《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 第一章 小小灵娥 噹—— 噹—— 悠扬的钟声在云间来回飘荡,作为三千世界的中心,洪荒五部洲也迎来了一日的清晨,太阳星自东天升起,众星隐退于天穹。 东胜神州西北,临近中神州的一处不起眼角落,一座润薄丝滑的大阵宛若倒扣的琉璃碗,将数十座翠峰罩在其中。 阳光照耀下,大阵阵壁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芒,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灵气在阵内来回飘荡。 山峦处,仙禽灵兽欢嬉其中;云雾间,偶有几道身形惊鸿一现。 袅袅轻烟起,丝丝弦乐落。 一些林间阁楼旁的空地上,也有不少人影盘坐吐纳、腾飞漫舞,凑成了一幅仙山景图。 伴着晨光,有朵白云自东海边缓缓飘来,径直飞到这座大阵附近。 云上站着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高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道,他带着一名八九岁模样的灵秀女童。 白云悠悠心悠悠,清风伴左何须愁? 便听老道慨声而歌: “鸿蒙开辟龙凤劫,万元千会弹指过。 不见仙台登临阁,只闻重霄九华歌。 渡人渡己度幽河,笑人笑神消灾祸。 问君何以眷故里,先贤折骨得运落。 灵娥你且听好! 话自上古巫妖大战后,天道大兴人族,我人族炼气士渐渐占据除北俱芦洲之外大多之地,遍布三千大世,无数小千世界,但南赡部洲因是人族气运之所,故限制我等进出。 此地乃东胜神州,三界一等一的修行之地。 灵娥,你瞧前面这些仙山,是不是钟秀慧灵,十分的气派啊。” 那女童乖巧的点点头,满是灵气的眸子轻轻眨着,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上带着满是期待的笑意。 她开口应答,声音宛若幼鸟初啼,婉转动听,但总归带着少许怯弱,“嗯,很气派呢!” “能在接近中神州之地占据一处灵脉,咱们宗门实力那是无比雄厚!” 老道颇为满意的抚须而笑,得意间还不忘甩了下拂尘。 身着莲花小裙的女童小声问:“那师父,咱们为什么不去中神州占一处灵脉呢?” 老道顿时被问住了,讪笑了声,“中神州之地太多厉害人物,在那占灵脉每天都不安生,倒是不如在此地清净自在…… 灵娥啊。” 女童像模像样的拱手低头,“徒儿在!” “今日为师带你进此仙门,今后你要好好修行,不可有半分懈怠,争取早日修炼有成,踏仙途、求长生,得那份逍遥道果!” 女童头一歪,小声问:“可是师父……您成仙了吗?” “咳!”老道捂住嘴咳嗽了声,“为师早些年修行出了些差错,不过成仙也就在这一二十年间了。 走,且随为师入阵。 你要记住,咱们道承名为【度仙门】,开山祖师乃当今仙神榜上赫赫有名的西昆仑度厄真人,所传道承为【一气正天道】,这是极高深的长生妙法! 可都记住了?这可是你今后的跟脚,不可忘却哦。” “嗯!徒儿都记住了!” 女童十分认真地点点头,老道甩了甩拂尘,驾着白云朝着前方大阵缓缓靠近,手中也拿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玉符。 就见玉符闪烁出盈盈绿光,护山大阵便缓缓裂出了一条缝隙,容老道带着女童驾云入内。 这对师徒刚进阵,几只白鹤就从云间低掠而来,其上站着几名身着道袍彩裙的年轻人,正是此时负责巡山的门内弟子。 他们向前与老道见礼打了个招呼,口称‘齐源师叔’,问过这女童是这老道新收的徒弟之后,便踩着白鹤潇洒离开。 女童那双大眼亮晶晶的,倒映着那两位身姿婀娜的女弟子背影。 “师父,灵娥什么时候能踩着仙鹤御空呀。” “待你炼出了胸中五气,自可御物而行,”老道齐源抚须笑道,“你见那是仙鹤,其实都是一些法器所化,不要着急,修行要慢慢来才是。 为师先带你回咱们峰上,再为你办理入门诸多事务。 虽说咱们一脉如今只有你我师徒三人,但也在门内独占了一座山头,这着实是莫大的殊荣。” 齐源说到这些时,那张有些布满风霜的老脸上也露出几分傲色。 女童的关注点却根本不在‘独占山头’上,她扳着手指头数了数。 三人? “师父,可是咱们只有两个人呀。” “哦?为师这一路上没告诉你吗?瞧为师这记性。” 齐源老道抬头看了看天上飘过的几朵白云,轻飘飘地道了句,“你上面还有一个师兄,为师百年前收的徒弟,现如今,也算是……嗯,能独挡一面的良才了。 就是,呵呵呵……” 女童踮了踮脚,“师父您笑的好奇怪呀。” “灵娥你一定要记住,”齐源低头看着自己刚从一处大千世界捡回来的宝贝徒弟,面露正色,双目蕴光,脸上的褶皱似乎刚好凑成了两个大字—— 严肃。 女童天资出众,也是颇为聪明伶俐,自幼年时便知礼仪、通学识,见师父如此严肃,也立刻打起精神,专注听训。 老道突然又轻轻一叹,像是泄气了一般,低声道:“你大师兄练功,嗯,也出了点问题,经常会胡言乱语,而且还有一些歪门邪道的论调。 你今后可以找他请教修行,但千万千万,不要听他说那些做人的道理! 为人处世方面,为师会着重教你。” 女童眨眨眼,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应了声: “嗯!徒儿知道了!” 老道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手中拂尘对着前方轻轻晃了晃。 “瞧,这就是咱们的小琼峰了。” 顺着拂尘飘起的尾尖看去,就见在几座挺拔山峰之间,夹杂着一座有点‘发育不良’的矮山头。 不同于山门内各处‘雕梁画栋藏于林,飞檐宝塔挂尖顶’的景象,这座山头更质朴也更简单,像是一片平日里少有人踏足之地; 茂密的丛林中能见到许多珍禽走兽,仅有的几座建筑物,就是在半山腰小湖旁的两只草庐,以及草庐旁的几处药圃。 老道怡然自得,驾着白云,带女童径直落去了半山腰处,又经过了一层简单的阵法。 这里的阵法只有隔绝外部探查的效果,因度仙门门规限制,护山大阵之内,只有后山禁地设置有防护大阵。 落到茅庐前,白云自行消散。 女童的布靴踩在还沾着露水的短草上,柔柔软软,草木芬芳伴随清风徐来,让她不自觉陶醉在湖光美景之间,粉嫩的小嘴禁不住轻轻的赞叹。 山中日光刚刚落下,小湖上波光粼粼; 水中几条灵鱼带着晶莹的水滴跃出水面,仿佛是在给新来的小炼气士打着招呼。 老道含笑观察着小徒弟的反应,朗声道:“长寿啊,还不出来见一见你师妹?” 女童下意识看向了房门禁闭的茅庐,心底泛起了少许期待。 仙门中修行的师兄,肯定是一位英明神武、风度翩翩的仙人,肯定像极了自己从小听到的传说故事中那些斩妖除魔的英雄豪杰…… 然而,茅庐安安静静,其内毫无动静。 老道又喊了声:“长寿?你在屋里躲着作甚?还不好意思了怎么? 奇怪,气息明明是在里面。” 低喃声中,老道拉着女童走向了茅庐,抬手推开两扇木门,一股奇异的药香扑面而来,老道眼一瞪,看到了自己感知到的气息源头—— 那是一只摆放在木床上的小纸人! “哦?” 这一老一小突然开始前摇后晃,老道面色一变,拽着女童就向外急退,又禁不住破口大骂: “糟了,是长寿配的软仙香!” 女童顿时感觉天璇地转,虽然被师父拉着,但立刻就朝着一旁歪倒。 哗! 水声? 刚要倒地时,女童禁不住循着水声看去; 湖面上,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呈冲天而起的态势,他只穿着一条黑色长裤,精壮且匀称的肌肉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亮光,湿漉漉的长发甩出两道亮晶晶的水帘…… 阳光刚好,这青年那还算英俊的脸庞映在那女童眼底,让她小脸瞬间蹿红。 但她尚未修行,如何禁得住药力上头,不等完全摔倒就彻底昏了过去,小脸依旧红彤彤。 果然,是自己想象中…… 英武的大师兄! 第二章 师兄的入门审核 蓝灵娥做个梦。 梦里面她被一位老神仙收做了徒弟,还带回了神仙的住所,见到了一位从水里面跳出来的英俊师兄…… 呃,好像这不是梦,就是刚刚发生的事。 迷迷糊糊间,蓝灵娥又听到了自己师父的嗓音,只是此时的师父有点凶悍,跟自己印象中的慈祥老神仙相差甚远。 “混账!翅膀硬了是不是!现在连师父都敢算计了!” 然后,蓝灵娥就听到了那温润温雅的嗓音: “师父您消消气,弟子只是防患于未然,又刚好要修行水遁之法,就做了这防贼的布置去了湖中修行。 弟子不知师父您今日突然赶回来,没能及时撤掉,还请师父原谅。” 师兄说话不急不缓的,让人不自觉就想多听几句呢。 紧接着,蓝灵娥又听师父长长的叹了口气。 竹床边,老道拍拍手,满是无奈地抱怨着:“我说长寿啊,这是在山门内,你做这种布置有什么用啊? 还防贼,咱们小琼峰就差把这个琼字写成穷字了!哪里会有什么贼来光顾咱们!” 长寿? 师兄就是叫长寿吗? 好朴素的道号呢,又透露出了师兄质朴单纯的美好愿望。 蓝灵娥突然发现,自己虽然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却根本无法睁开双眼,眼皮十分沉重,浑身也没什么力气。 师兄又说话了,嗓音好温暖,给自己的感觉,好像母亲大人…… “师父此言有失偏颇,山门内并非就没了危险。 峰与峰之间近年竞争激烈,山门长老们又不怎么关心这种事,而弟子又是咱们这一脉仅有、哦不,唯二的弟子,必要的谨慎还是需要的。 本来我们小琼峰在门内存在感就偏低,也没什么靠山,说不定就会有人想要夺走咱们这一亩三分地,暗施算计。” 师兄刚说完,又听老师父埋怨道: “咱们度仙门门规森严,怎可能会有这般事发生? 罢了罢了!为师说不得你了!整天这么多歪道理!也不见你修为怎么升! 你在此地等灵娥醒过来,拿着为师的令牌,就带她去主峰登录名册,领取正式弟子的身份牌和月供! 真是,气煞我也!” 老道一扫衣袖,从竹椅上起身,估计是刚才药劲还没过,又是一个踉跄,让这老道老脸一红。 “气煞我也!” “师父您慢些。” “哼!为师闭关参悟无上妙道去了!” 齐源道长狠狠地一跺脚,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此处草庐; 眨眼的功夫,隔壁草庐顿时传来了一阵叮铃哐当的响声,显然是道长解除法术后又是一个重心不稳。 “唉……” 站在门前的青年轻轻一叹。 伴着这声叹息,竹床上躺着的女童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看到了此时那个低头思索的身影。 师兄个头好高呢。 “师父的底子还是太弱了些,神魂之力不足,恐怕难以扛过成仙的天劫。” 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倦意再次袭来,蓝灵娥不自觉又轻轻闭上双眼,很快又听到了越发清晰的脚步声。 莫看她此时只有九岁,因灵智开的早,又生在一个人族俗世的权贵家,自小学习礼法,对各种事已经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这般孤男寡女的情形,且一个陌生男人不断靠近自己,这在蓝灵娥看来是不尊礼法的。 但如果是自己师兄,以后就是如同亲兄长一般的人,好像,也没什么…… “蓝师妹,我是你师兄李长寿。 现在我为你缓解软仙香的药力,如果你能听到的话,请不要把我当做变态,我是一个价值观很正的男人。 呃,在说什么梦话,她刚开始修行,哪里抵得住这药力。” 变态?价值观? 这些关于修仙的专用辞藻好难理解…… 师兄不愧是炼气士! 蓝灵娥想努力做出回应,避免在师兄面前太过于失礼,但自己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只有心念在活动。 突然间,她感觉一张大手轻轻放在了自己额头,一缕缕清清凉凉的气息从额头汇入,瞬间流遍全身,让她感觉异常舒适。 师兄在为自己疗伤…… 蓝灵娥心念不知为何有些杂乱,心思飘到了云端,迷迷蒙蒙又真真切切。 李长寿看着床上平躺的这个小姑娘,皱眉一阵思索。 虽然师父此前就说了很久想再收一个徒弟,自己也做足了心理准备,迎接小师妹或者小师弟的到来,但总归有几件事,他还是颇为在意的。 ‘趁机查看下她魂魄吧。’ 李长寿散出一缕清凉的气息,轻轻触碰着蓝灵娥的生灵本源之所在。 嗯,魂魄与身体完美融洽,没有丝毫违和感,应该没被夺舍。 资质似乎也不错,水与木的相性,就是不知道脾性如何。 小师妹这个年纪,性格应该已经成型了,希望不是那种到处惹祸的性子…… 不过,看长相以后也可能是个美人,自古红颜多祸水,这可能是一个冲突爆发点,要尽力避开才行。 ‘再检查下是不是藏着魔种之类的东西吧。’ 嗯,这个也是很有必要的检查,虽然发生的概率很低,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微小的可能性,防患于未然总归是不差的。 与此同时…… 诶? 感受着那只大手离开自己额头,开始在各处缓缓滑过,正昏睡的蓝灵娥,小脸也略微有些发红。 师、师兄…… 这样是不是太…… 那里不可以! 很快,李长寿点点头,经过他缜密的检查,小师妹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没被夺舍,没被种魔,没有被下蛊、下咒,也确实是颗修仙的好苗子。 入门检查,正式通过! 接下来,就是关于开展对师妹的培训课程了,这个也要好好准备。 最好,师妹不是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性子,这样自己沾上因果的概率,就能大概跟此时保持一致了…… 李长寿坐在床边略微有些出神,随后便哑然失笑,低喃道: “不过,大概也理解为什么上辈子有那么多萝莉控了。 这么可爱,谁顶得住?” 萝莉控? 可爱? 上辈子? 蓝灵娥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师父果然没说错,师兄有些怪怪的。 可能是那些清凉气息发挥了作用,蓝灵娥周身力气恢复了一丝丝,忍不住想睁开眼,小嘴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轻哼。 眼前从模糊变得明亮,蓝灵娥总算近距离见到了师兄,果然是一张棱角分明又越看越俊美的面庞,比自己母亲身边的那几位侍卫都要好看呢。 就是,此时这位师兄的表情,有些让人……提心吊胆…… 师兄的眼神好吓人! 咕! 蓝灵娥吞了口口水,弱小无助又楚楚可怜。 就听床边端坐的这青年修士幽幽地问了句:“你刚才,都听到了?” 蓝灵娥顿时有些慌了,颤声回着:“没、没有……嗯……” 师兄怎么了?自己有哪里惹师兄生气了吗?师兄这种表情,是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师兄……” 床边的青年缓缓站起身,低头俯瞰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目光有少许犹豫,但很快就用低沉的嗓音道: “看着我。 刚才我说的这句话,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哦,好,”蓝灵娥小声应着,脸蛋红彤彤的,有些不知所措。 随后,她见自己师兄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对着窗外一阵出神。 他叫李长寿,当年拜师时,也在自己的坚持下,道号保持了长寿二字; 跟蓝灵娥猜测的也差不了太多,李长寿就是想着自己能活的更长一些,最好能与天地同寿的那种。 此刻,李长寿在回忆着,自己刚才自言自语时透露出去的那些信息。 最大的破绽,应该就是‘上辈子’这三个字吧。 我去! 这一百多年千防万防,没想到竟然在新来的小师妹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也是把秘密藏在心底时间太长了,忍不住就开始自言自语! 扭头扫了眼在床上正试着坐起来的小姑娘,李长寿摸了摸下巴。 果然还是要杀人灭口吧,杀人灭口! 竹床上,已经费力坐起来的蓝灵娥,刚好瞄到了自家师兄那道幽冷的目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师兄?” “刚才我说的话,绝对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嗯!灵娥记住了!” “一定不要跟任何人提,包括师父在内!” “好的师兄……” “那好,先发个誓,用无上大道的名义!” “呃?呃……” 斜斜的日光中,坐在床上的女童额头渐渐挂满黑线,在旁边技术指导的监督下,抬着小手,开始叙述那长达千字、考虑了各种情况和前提条件的…… 大道誓言。 第三章 入门第一课 刚才,那真的是关于保密的大道誓言吗? 走出草庐的时候,蓝灵娥那双宛若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有点失去颜色,整个人也是东倒西歪,脚步都有些虚浮。 “喏,”旁边一只手掌凑了过来,掌心托着一颗浅绿色的丹药。 李长寿温声道:“培元凝息丹,没有任何毒性,药性也十分温和,尚未修行的凡人也可以用来补补元气。” “谢师兄……” 蓝灵娥怯生生地应了句,接过丹药,侧身放到了小嘴中。 这丹药触碰到口中津液就瞬间融化,宛若一口甘甜的清泉,让她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哼,瞬间打起了精神。 ‘这小师妹确实是挺可爱嘛。’ 李长寿的大手从旁边探了过来,在她头顶轻轻抚过,温声道: “以后你也是小琼峰的一份子了,我先带你在周围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稍后师父过了药劲,咳,师父打完坐,应该会给你传授入门心法,如果修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谢谢师兄,”蓝灵娥背着手,细如蚊声的应着。 李长寿背着手走向了湖边,“先来看看湖里面养的灵鱼吧,这可都是好东西,也是咱们小琼峰资产的重要组成部分。” 蓝灵娥连忙跟了上去,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踮脚朝着湖内眺望。 湖水异常的清澈,里面那一条条游鱼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嬉戏着。 “看,”李长寿指着几条有着五彩斑斓鳞片的灵鱼,“漂不漂亮?” “嗯!”蓝灵娥重重的点头,也被这些灵鱼吸引了心神,不断发出轻轻的赞叹声。 就听一旁传来自家师兄那温柔的嗓音: “等你练出第一口气了,咱们就开个灵鱼宴,这种五彩鳞片的灵鱼名为鳢鲔,不仅味道鲜美,无论煎、蒸、烤、炸,都是一等一的美味,更难得还能为炼气士提升第一口灵气的质量。” 蓝灵娥额头顿时挂了两道黑线,“要、要吃的吗?” “不然养它们做什么?” 李长寿左手扬起,袖袍挥舞,撒出去了一把米粒,口中还喊着:“开饭了!” 一条条灵鱼从四面八方游了过来,湖边也顿时热闹了起来,看得蓝灵娥双眼一阵放光。 “给,”那只大手又递了过来,里面却是一只小巧的布包,“这里面是鱼食,你要喜欢,以后每天喂鱼的使命地交给你了。” “嗯!谢谢师兄!” 蓝灵娥开心地应了声,接过布包,在里面倒出了一些米碎,朝着湖面洒了下去;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这些鱼食会把灵鱼漂亮的鳞片砸破一样。 一旁李长寿淡定的笑了笑。 啊,每天又少了点活,可以更多时间用在修行上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有个师妹也是挺不错的。 蓝灵娥小手一扬,一把把鱼食撒下去,水里面的灵鱼成群结队地晃来晃去,玩的不亦乐乎。 李长寿在旁等了一阵,屈指微弹,湖面炸起了两道小小的水柱,两条鳢鲔被推出水面,又被他凭空摄来,用湖水裹成水球,送入了袖口。 旁边蓝灵娥看的呆了下,小声问:“师兄为什么要把鱼放进袖子里?” “送礼,”李长寿淡然道,“别看咱们度仙门是修仙门派,人情世故跟俗世也是差不多的,稍后要带你去登记,总不能空手过去。” 蓝灵娥眨眨眼,虽然不是很懂,但也还是乖巧地道了句:“让师兄费心了。” “不碍事,玩够了就来这边吧。” 李长寿背着手飘去了不远处的药圃,蓝灵娥看了眼湖边扎堆的这群鱼,对它们轻轻挥了挥手,连忙跟了上去。 药圃旁,李长寿简单介绍着里面这数百株灵药的种类和功效; 蓝灵娥在旁努力记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师兄划为新晋园丁的她,听着师兄那温暖的嗓音,不由又想起了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母亲…… 小琼峰上景色不错,却也没太多需要介绍的。 李长寿带着新来的小师妹在草庐周围转了两圈,给师妹规划出了建造新草庐的区域,就施法招来一朵白云,驾云带着蓝灵娥飞去了群山之间。 蓝灵娥忍不住问道:“师兄也可以踩着仙鹤飞空吗?” “嗯,只要能御物都可以,”李长寿对着脚下白云轻轻一点,白云突然冒出一声轻啼,一只硕大的仙鹤展开双翼,驮着两人向前徐徐飞行。 蓝灵娥的大眼顿时亮晶晶的,小手拽着师兄的道袍,低头一阵赞叹。 “就是些简单的障眼法罢了,比起这些,以后你要在门内御空,也要记得几件事。” “什么事呀师兄。” 李长寿清清嗓子,整理下此前准备好的教学思路,还是决定要从小处出发,从小事开始指导师妹。 于是,他语重心长地说道:“首先就是在门内御空的高度,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高处经常有门内一些前辈高人路过,与他们正面碰到了容易冒犯; 师妹你要记住,被这些前辈高人关注到,有五成概率会留下好印象,五成概率会留下坏印象; 留下好印象不一定会得到什么好处,留下坏印象必然会留下一些隐患。 所以,最好就是不被他们注意到,遇到了就行个礼,做好自己本分的事就够了。” “哦,灵娥记住了!” “还有,也不能飞太低,因为太低了容易飞过一些山峰有建筑的区域。 门内虽然表面一片祥和,但暗地里也是有竞争的,还有很多人在意一些无聊的排位,如果飞的太低,又容易被他们针对。 所以,经过百年的摸索,本师兄总结出了一个适合的山门内御空高度,就是从咱们的住处出发,升空三十丈到五十丈,这个高度很少遇到同门,更不用说前辈高人……” 蓝灵娥听着自己师兄的长篇大论,努力将这些都记在心底,又忍不住仰头看着师兄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 师兄果然很帅气,考虑事情也十分周到…… …… 伴着师兄一路不断的叮嘱声,蓝灵娥被带到了度仙门的主峰。 这座山峰位于度仙门群峰的最中央,也是最为挺拔、最高耸的山峰;若破天之剑,贯入了云霄之中。 所以,这里也称之为破天峰。 破天峰峰顶有一座仙殿,那是掌门和诸位长老、峰主议事之地,平日里也是禁飞区,门人弟子没有特许不可接近;在破天峰半山腰的位置,有一片依山势而建的楼阁殿宇,这里每日都有诸多人影走动。 经过师兄介绍,灵娥也了解到,这里是度仙门处理门内事务的‘办事处’,各峰弟子们都要来这里领每个月的月供,并定期汇报自己的修道进展。 走在此地青石路上,蓝灵娥惊奇地发现,自己和师兄仿佛隐身了一般,在此地有形形色色的同门,却没有一道目光会落在他们身上。 就算偶然有人视线会看向这边,也都会平滑的掠过…… 李长寿的嗓音在灵娥耳中响起,依然在孜孜不倦地教诲着:“灵娥你要记住,不被人关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是避免沾染因果的最好方式。 我改良了一门隐藏自身气息的道术,等你修行入门了就传授给你吧。” “嗯,谢谢师兄。” “不用,这都是师兄应该做的,”李长寿笑眯眯的应了句,带着蓝灵娥从路边走过,去了挂着‘百凡殿’牌匾的殿宇。 殿内,蓝灵娥看着自己师兄摸出那两条灵鱼,跟一位负责门内登记的中年道长热络地话着家常,忍不住眨了眨眼。 师兄他…… 好成熟的说。 第四章 世界很危险 “灵娥啊,你可知何为气? 气,乃天地之脉络,生灵之呼吸;万般修行皆由气始,千种神通尽为气化,吐纳轮转,始为周天。 为师今日所传你的,就是咱们度仙门之道承《一气正天诀》的基础篇。 此篇乃筑造道基之法,便是放眼五部洲之地,也是一等一的筑基法门,便是今后你要修其他功法,也可凭此法筑基。 灵娥……灵娥?” “徒儿在!” 湖边柳树荫,蓝灵娥收回了不自觉就瞟向湖中的目光,有些不安地吐了吐舌尖。 齐源老道扭头看向湖心,笑道:“你师兄在参悟水遁之术,不要被他影响了心神,且听好,为师为你讲解本篇功法。” “嗯!” 蓝灵娥收摄心神,仔细听着师父口中所说的修行妙法,努力理解着这些语句的意思。 然而,不过一阵…… “师父!师兄消失了!” 蓝灵娥杏眼圆瞪,指着湖面轻呼了声。 齐源老道扭头看去,顿时无奈的一笑,叹道:“那是遁法! 走走,咱们去屋内修行! 你师兄对各种遁法有浓厚的兴趣,这应该,已是他掌握的第六门遁术了。” “师父,遁法是什么?” 齐源抚须笑道:“遁法是法术的一种,可以让施法者迅速穿行于不同的环境,水遁之法就是能在水中快速穿梭,比游鱼还要迅速。 看,你师兄那不是在湖边出现了?这遁法之速,已是颇为不凡。” 蓝灵娥踮着脚看去,刚好看到自家师兄那修长的身影从远处湖边冒了出来,站在水面上静静而立。 她小声赞叹:“师兄好厉害!” “若说遁法,在咱们度仙门,你师兄确实称得上厉害二字,”齐源老道面露无奈,“若是他在其他术法上能花在对遁法一半的心思,为师也就能安心几分了。” 蓝灵娥轻轻眨眼,已是跟着师父进了草庐中。 齐源老道随手招来了两个蒲团,将草庐的木门带上,手中拂尘轻轻敲了下小徒弟的脑壳,“专心听讲!” “哦,”蓝灵娥连忙盘腿坐好,这次总归是能静下心来。 湖面上,李长寿踏波而行,走了两步后身形化作一股水流消失不见,几个呼吸之后出现在了湖中心的位置。 “水遁成了,就是速度好慢。 不过,施展水遁的时候,能让自己融于水中,倒是能抵抗一些法宝轰击。 水利万物而不争,水载千舟而不崩,确实值得继续摸索。” 李长寿负手而立,一阵思量,随后便继续在水上漫步,每走几步就直接消失在水面上…… 经过他不断摸索,很快就不需在水面走路,只要接触到湖水,就可直接施展水遁。 李长寿犹不满足,继续潜心琢磨着,似乎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午后,齐源老道传声将他喊了回来。 “灵娥尚未辟谷,总是吃饱腹丹也不行,稍后你搭茅庐时,也再起个灶台,自灵娥辟谷之前的这段时间,为她每日做一餐饭菜。” 李长寿拱手应道:“弟子遵命。” “为师修行去也,灵娥你若有事,可找你师兄言说。” “是,师父!” 蓝灵娥模仿着师兄的动作,像模像样地对师父拱手应答,但小肚皮不巧正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让她俏脸瞬间涨红。 齐源道长哈哈一笑,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李长寿也是面露微笑,却将目光看向了湖边,避免让小师妹太尴尬。 “师兄!师父刚刚用的是烟遁吗?” “嗯?烟遁?”李长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随后又哑然失笑,“那是幻形术,主要是对敌时用来保命用的,也可伤敌、困敌,算是咱们师父的拿手绝活。 想学吗?要等你修为境界有些火候,让师父传你就可。” “那师兄的水遁呢?灵娥现在可以修行吗?” “水遁要更迟一些,需要等你迈入炼气化神之境才能修行,五行遁法都是这般,现在不要多想,刚完成第一次打坐的菜鸟炼气士。” 蓝灵娥眨眨眼,“师兄,菜鸟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笨手笨脚的初学者?” 李长寿笑眯了眼,带着蓝灵娥走向了药圃旁的空地,“想吃什么?咱家山头野味不少,你若是没有忌口,我就自行给你推荐了。” 野味? “师兄,我们中午吃……这些药草吗?” “当然不是,”李长寿右掌向前探,一颗石子从侧旁飞来,在他掌心转了一圈,随之便带着一阵尖锐的呼啸声,朝林中直直飞去。 蓝灵娥禁不住发出一声赞叹,而山林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惊起了一群又一群的飞鸟。 很快,一只生有三色彩羽的锦鸡破空而来,那枚石子嵌在锦鸡胸口,这只灵禽早已一命呜呼。 石子一去一回,又被李长寿随手扔到一旁草丛,把蓝灵娥看的双目异彩连连。 不多时,李长寿已经熟练地在湖边架起了烤架,又将锦鸡褪毛除脏,拿出自己珍藏的几罐调味品,开始在那‘勾引’小师妹……的口水。 “师兄,刚才那石子是什么法术?飞出去为什么还能飞回来?” “简单的御物罢了,”李长寿笑道,“只能算是一些小术。 如今的修行界,或者说整个五部洲中,最流行的打架套路就是祭练一些法宝,将自身修为加持在法宝上,用法宝砸人。 这种御物的术法,就是控制法宝的基础。 你刚刚开始修行,对这些自然都不太了解,今后再慢慢说给你听吧。” “嗯,”蓝灵娥跪坐在一旁,小手理了理耳旁的一缕青丝,细弱蚊声般道了句,“感觉,师兄的法术都好厉害。” 李长寿略微摇摇头,语重心长的教育着:“你错了师妹,这并不厉害。 我跟师父一样,都是还未成仙的炼气士。 这个洪荒世界太过凶残,成仙只是刚刚走出新手村,成仙之后还要再过七八个大境界,才能勉强算得上是一位高手,每一个境界都能卡死无数所谓的天才奇才。 而洪荒自古而来存在太过久远,顶尖的高手又数不胜数,新人想上位难上加难。 且,修为终归只是基础,就算是在同一个大境界的两人斗法,没有厉害的法宝的一方,下场就是…… 身、死、道、消!” 蓝灵娥缩了缩脖子,师兄的话语如同魔音入耳,让她禁不住寒毛直竖。 李长寿的嗓音继续响起: “哪怕你有厉害的法宝,如果没有厉害的神通,也是不免身死道消。 就算你法宝和神通都齐备了,如果自身气运不足,惹来灾祸,免不了还是一个身死道消。 总而言之……” “身、身死道消?” 李长寿顿时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夸赞道:“不错,领悟的相当迅速嘛。” “可是师兄,”蓝灵娥小声问,“我们修行不就是为了能够长生不老,为了能够无人可欺,然后逍遥于世间吗?” “不,你可能弄错了,修行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事,”李长寿摇摇头,轻轻一叹,“我们修行是为了不断变强,然后应对各种各样艰苦的环境,从而让自己活下去。 长生不老只是一个修道境界,达到这个境界你就不会自然死亡了,但各种各样的灾祸还是会要你性命。” “那师兄,”蓝灵娥有些紧张的反问,“我们该怎么样才能真正活下去呢?” 李长寿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烤架,有条不紊地回答着: “第一,要躲避因果,尽量不要跟奇奇怪怪的事有牵扯,最好的办法就是安心在家里修道,不要乱走动,也不要跟其他人有太多接触。 当然,要做到这点很难。 比如你跟我,因为拜了同一个师父,咱们之间就有了牵扯,也就存在了因,今后如果咱们任何一个有麻烦,另一个就会被牵扯入其中,这就是一种果。 所以,就算尽力躲避因果,我们始终不能完全避开因果,这时候就要学会审时度势,根据情况作出合理的判断,尽力让自己不要落入危险之中。 如果自己做了所有能做的努力,依然陷入了危险,那就只有第二条应对的办法了。” “第二条……是什么?” 蓝灵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这只已经烤到七分熟的锦鸡,已经开始散发出无比诱人的香气。 “底牌。” “底牌?那又是什么……” “所谓底牌,就是指你各种各样隐藏起来的能力,”李长寿撕下了一块鸡肉,递给了已经有些等不及的灵娥,继续教育着。 师妹的入门教育,可是他准备许久,在脑海中整理了几个月的成果! “你如果有一百分的实力,可以藏起来三十分,只展露给别人七十分。 这样,如果有人要算计对付你,你就能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再具体一些,以后你如果有了什么厉害法术、神通、法宝,就藏起来当做自己的一张底牌,不要让人知道,关键时刻扔出来,它就是一锤定音的王炸。 还有自身修为,也可以隐藏一部分,这也是一张底牌。” 蓝灵娥三下五除二将这块鸡肉解决,吃的双眼一阵放光,味蕾在不断回味,让她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手指。 她仔细思索着师兄的教导,小声问:“可是师兄,如果底牌都用了,却依然打不过对方,那该怎么办?” “这就是第三条了,”李长寿屈指一弹,烤熟的锦鸡直接被肢解,化作一块块蕴着灵气的烤肉,漂浮到了蓝灵娥面前。 “第三条其实很简单,就是……逃。” “呃,”蓝灵娥眨眨眼,虽然被烤肉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却依然在努力理解师兄的话语。 李长寿悠然道:“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意气用事只会葬送美好的未来,生命也只有珍贵的一次,当然,人品和气质绝佳的,可能会走狗屎运来第二次。 咳,说正事! 想要在高手手中遁走,需要极强的临阵反应能力,这里就要强调遁法的作用了,多学一门遁法,你就多一份生还的希望……” 日暮西斜,肉香遍野。 在那清澈的湖水边,青年炼气士孜孜不倦地教育着刚入门的小师妹;抱着一块块烤肉小口啃食的小姑娘,也渐渐听得入神。 这必将是影响她整个仙生的一课。 只是,虽然小灵娥不断感慨师兄说的好有道理,但仔细回味,又觉得哪里…… 有点不太对劲。 第五章 师妹的夜间补习 “师妹!” “在!” “请听题!” “是!” 李长寿袖袍一挥,湖边草地上盘腿坐着的小姑娘一个激灵,顿时打起了十二精神。 “假设,师妹你修为在炼气化神第九阶,在路上飞着飞着,突然发现一处无人之地,有炼气化神第六阶的修士,强行非礼一名炼精化气境的女修士,你要如何做? 下面是三个选项: 甲,冲上去弄死他,你就是正义的化身! 乙,远远的扔法宝打这人一下,然后从容离开,破坏他的兴致。 丙,就当啥事没看见,从旁边溜走。” 蓝灵娥眨眨眼,题干和选项中,似乎都有不是她这个年纪能理解的东西…… 李长寿笑眯眯的提醒了句:“单选题,选吧。” “甲?”蓝灵娥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答了一句。 李长寿淡然道:“你怎么知道,这个人没有隐藏自己的修为,只是故意显露出化神六阶,其实已经是返虚境的高手? 通常而言,敢不加掩饰就行这龌龊事的家伙,肯定也是卑鄙无耻之人,你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诚实上!” “那,”蓝灵娥皱起小眉头,“乙?” “师妹你莫要忘了,自己也是个女修,”李长寿叹了口气,“如果在甲的种种假设条件成立时,这个禽兽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师妹你,更是兽性大发,那你岂不是连自己都要搭进去了?” 蓝灵娥小脸通红,一阵头晕目眩小凌乱,弱声道了句:“可是师兄,丙这个选项并非我辈修士该做之事,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道理,要我们兄妹几个能挺身而出,惩强扶弱。 父亲说过,如果人人都是路见不平都不去出手相助,那一旦受害者是自己,岂不是……” “不,师妹,你要记住,如果是在一个平和、友善的大环境中,你这种想法是绝对正确的。 但洪荒不是什么平和之地,这里高手如云,炼气士往往为了一件法宝、一只灵根就能大打出手,大部分能活下来的修士,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李长寿负手注视着湖面,叹声道:“存有这般宅心仁厚、侠义为先的想法,是很难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 我们要做的,是不去作恶,不去为恶,却也不必非要去制止恶行。 与其在自己本领不足时逞英雄,倒不如一直活下去,等自己站在众生的顶点,能去制定规则的时候,去改写整个洪荒范围弱者的生存环境。 所以,你,明白了吗?” “嗯!” 蓝灵娥重重的点头,眼中满是光亮。 也就在这时,这对师兄妹并没有发现,一缕青烟从不远处的茅庐中飘了出来,静静地飘到了他们身后。 李长寿沉声道:“师妹!现在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痛快且坚定地说出来! 如果遇到有男修非礼女修,你该怎么做!” 蓝灵娥双眸中满是亮光,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地喊道:“丙,就当没有看见!从旁边溜过去!” “嗯!”李长寿禁不住对自己师妹竖起了大拇指,心底泛起了一股感动。 两天的教学就有了如此成果,一直这么进行下去,不出几年,自己大可不必担心师妹会闯什么祸从而牵扯到自己了! 有个懂得低调求生存的师妹,实在是…… 突然间,背后有冷风吹拂,这对师兄妹浑身汗毛竖起,某个苍老又冰冷的嗓音从背后突然响起: “李、长、寿!” 咯、咯吱…… 这是蓝灵娥的牙关在乱颤。 李长寿嘴角抽搐着扭头看了眼,瞬间挤出一副笑脸。 “师父您闭关结束了?要开始今天对小师妹的辛苦教学了吗…… 师父,有话好好说啊师父!您掏拂尘做什么! 我也是您亲徒弟!不能有了小的就虐待大的啊师父!” “混账!” 齐源道长须发乱飞,双目瞪圆,举着拂尘就打。 “自己胆小怕事还要教坏你师妹!为师今天非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然而,拂尘砸落,李长寿身形却被一抹青光包裹,瞬间出现在了柳树另一侧,对师父又是一阵拱手求饶。 “还敢用木遁躲!找打!” 齐源更是气愤难平,举着拂尘迈步猛追。 李长寿身形飘然而退,连续躲过师父的追击;齐源道长开始催起术法,手中拂尘一阵疯长,湖边出现了拂尘扫出的漫天虚影,但李长寿就如泥鳅一般,总能找到间隙躲过去。 “师父您消消气,我这不是为了师妹好嘛。” “咱们度仙门属人教一脉,那是三教仙宗!怎得就出了你这个满脑子歪门邪道的后辈!” “还不是师父您慧眼识英才~” “呸!贫道今天就清理门户,哇呀呀!气煞我也!” “师父您生气时一点也不英俊了……” 柳荫下,最初看到师父要打师兄还十分紧张的灵娥,渐渐也被自家师父和师兄追逐‘打闹’逗得笑了出来。 她倒是看出来了,师父并没有真的出狠手,师兄闪躲的身影也是十分轻松写意。 就这般追逐了片刻,师兄似乎是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师父扑上去就直接把师兄摁在那,用拂尘一阵凶猛地抽打师兄的臀部,发出一阵富有节律感的响动…… 片刻后,教训了大徒弟一阵的齐源道长起身整理了下散乱的道袍,对着地上狼狈的徒弟吼了几嗓子: “给为师好好反省! 今后不准你再教你师妹怎么做人! 去给你师妹把草庐盖完!” “唉,是,弟子遵命……” “灵娥过来!为师给你讲道授学!把你师兄教你的那些歪理统统都忘掉!” “哦!” 灵娥弱弱的应了声,满是担心地看向自家师兄道袍下肿起的屁股,又瞥到了李长寿正藏在袖袍中的右手…… 那只右手对她轻轻摆了摆,做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 灵娥稍微安心些,又见师兄趴在草地上的狼狈模样,低头噗嗤一笑,快步追向了师父的背影。 她步子却是越发轻快,渐渐跑了起来…… 李长寿趴在那幽幽的叹了口气,一朵白云从旁飘来,将他慢慢托了起来。 师父还真下手! 李长寿摸了摸屁股,吸了口凉气,随后又是幽幽的一叹。 早知道真的会被师父打一顿,就不让师父捉到了…… 也不行,师父的面子还是要顾忌的,毕竟现在师父成仙希望渺茫,压力又大,本来就挺辛苦的。 从刚才师父显露出的法术来看,外盛内虚,对自己的气机锁定也是时断时续,显然是提升修为境界时操之过急的表现…… 唉,还是想个办法,让师父度过天劫的概率增大点吧。 李长寿挠挠头,趴在云上陷入了沉思,慢慢飘去了不远处已经快建好的第三座草庐。 …… 晚上,躺在师兄为自己刚修好的草庐中,感受着身下草垫的柔软,灵娥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这几天,就像是做梦一样呢。 九岁这年; 自己在跟着母亲逛集市的时候,被一位老神仙相中,被老神仙收做了徒弟。 父母虽然舍不得自己,但这是天大的好事,如果自己修炼有成,以后自己氏族也能跟着沾光,所以在家里办过拜师宴之后,带着母亲许多叮嘱,她跟着师父来到了度仙门。 然后,自己遇到了有些奇怪的师兄。 师兄有很多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总有点不对劲的长篇大论; 师父再三警告,说师兄就是个怪人,让自己不能跟他学做人,但总感觉,师兄其实是很厉害的炼气士。 山里并没有太多的礼仪和规矩,湖里、山里到处都是美味,修道也是颇为有趣的事,起码不像自己来之前想的那么枯燥。 当然,最开心的就是跟师兄一起烧烤,一起喂鱼,一起在山里逛荡,找些美味至极的野味填饱自己的小肚皮,然后在湖边静静坐一阵,听师兄说那些歪道理…… 以后的日子,都会是这样吗? 缩在不知道什么材质的被子中,灵娥轻轻呼了口气,翻身面朝着窗户。 她突然感觉眼前似乎有人影晃动,略微睁大困意朦胧的双眼,却瞬间被吓得清醒了过来,娇小的身体忍不住轻颤了几下。 窗外,李长寿正趴在一朵白云上,对着她轻轻摆手。 “夜间补习哟,少女。” “嗯?”灵娥眨眨眼,随后缩在被子里轻轻点了下头,“嗯……” “下面请听第二题!” 呃,师兄果然是个怪人。 …… 于是,十年后。 第六章 师妹初长成 ‘长寿,为师昨天传授给你的口诀可还记得?背来听听。’ ‘李长寿!炼气士怎么能这么贪生怕死,都不去拼一把,怎么能得到机缘!’ 啧,怎么师父变脸变得这么快。 好像这两段记忆相隔了几十年吧,自己刚入门的时候师父是那么和蔼可亲;而几十年后的师父…… 超凶的说。 李长寿哑然失笑,随后就发觉,自己的道躯似乎在沉睡,此前连续修行的疲倦感还在。 这是……在做梦吗? 好久没做过梦了吧,修为高了之后,睡觉的次数就减少了许多,每次睡觉也都是像这般,因为长时间高强度修行,积累了太多疲倦,哪怕法力保持充盈,也需要睡一觉缓解神魂的压力。 ‘老田,老田,你别特么装睡!给老子起来啊老田!’ 又听到了那家伙声嘶力竭的呼喊,警笛声由远而近,依然如此清晰…… 李长寿面露苦笑,像是在黑暗中转了一次身,直面那些纷沓而来的那些记忆。 他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审阅着一幅幅画面,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故事。 这个故事中,没有飞天遁地的修士,没有高高在上的神灵。——或许也是有神灵的,只是一直不为人知晓。 故事的主角叫田祖光,发生在一个名为地球的蔚蓝星辰上。 田祖光,听名字也能看出,起名者对他有浓浓的期许,盼着他能为祖上增光添彩。 他的家庭环境算是比较宽裕,属于什么都不用干就能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那种类型,人也长得精神,从小学习成绩突出,高中尝试了初恋的味道,上大学也曾有两个女友,一起度过了没羞没臊的日子。 后来,他大学毕业,拿着家里给的一笔初始资金,意气风发的办了个小公司,不过几年就打拼出了点模样,实现了财务自由,开始规划自己幸福而圆满的人生。 然后,他遇到了决定与彼此共度一生的女孩,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婚期也被提上了日程。 但命运像是给他开了个玩笑。 前二十八年的风平浪静仿佛都是假象,这个故事的所有冲突,都集中在了那短短的几个月。 婚前自己去做了个检查,他被查出了无法治愈的晚期癌症;癌症的征兆他此前已经发现,但一直没挂在心上。 对于一个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的成年男人来说,这个打击也是致命且一时间无法接受的。 但田祖光迅速接受了这一点,几天之内就为自己最后的人生做好了详细的规划。 他性格本来就是这样。 他先是跟自己的未婚妻吵了一架,然后花钱雇了个模特,演了一场出轨的戏码,让自己未婚妻离开了自己身边,又作为补偿的,为她买了几分保险。 虽然被未婚妻的两个表亲胖揍了一顿,但也没什么。 然后将自己的公司转给了二姐,卖了自己打拼出来的车、房,把自己的积蓄一半存起来给爸妈养老用,虽然二老用不到他这点钱,但总归是做儿子的一份心意。 然后,他把剩下的钱捐给了一些希望小学,剩下的人生路,就是在去送这些捐款的路上,就当给自己家人积德行善了。 等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不行了,就给自己关系最铁的哥们打了个电话,让这家伙带着自己,去了高中附近逛了两圈,看了看已经被拆掉的网吧,远远望了望早已换新的操场。 说遗憾吧,二十八年已经体会了小半个正常人生,而且从小也没吃过苦,该得到的幸福也没落下过。 说不遗憾吧,自己一直在努力满足旁人的期待,一路打拼到了人生的黄金岁月,眼看就要家庭美满,跟自己心爱的女人生儿育女,却突然来了这么一遭…… ‘如果有来世,穷点苦点也没事,能遇到对的人的时候活得长一点就行,这辈子哪怕多给我十年,也特么比现在就挂了强。’ 田祖光这么说着,轮椅后面的那个胖子红着眼,忍着没哭出来。 胖子骂道:‘别特么想来世了,哪里有什么来世,咱们去医院再检查检查!’ ‘都换了三家医院了,胖子你少让我受点罪吧。’ 田祖光有些无奈的笑着,依靠在轮椅上轻轻呼了口气,感觉最后的一点力气在被抽离自己的身体。 他心底突然有了浓浓的不甘,就宛若是生命之火最后的那一扑腾,他扶着轮椅的把手用尽全部力气站了起来,但还没来得及向前迈出一步,就直接扑向了地面…… ‘老田,老田,你别特么装睡!给老子起来啊老田!’ 记忆戛然而止,出现了少许断档; 这个断档持续了大概三年,后面的画面就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一个穿着开裆裤、扎着羊角辫的小男孩奔跑在草地上,然后迅速成长,一直到七八岁那年,被一位老神仙碰到,收做了徒弟…… ‘挺普通的嘛,就一个穿越众而言。’ 李长寿轻轻的一叹,将这些记忆封好,放在了心海最深处。 不管如何,这些都是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随之,李长寿就在黑暗中一阵叹息,转过身来,感受着自己已经渐渐没了疲倦的身体,一时间也不愿醒过来。 虽然能再活一世挺好的,也很感谢那个为自己开了个后门的、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存在的‘大神’,但…… 能不能给他整回现代生活去? 就算现代回不去,那搞个盛唐、强明这种时期的古代也行,他还能安安稳稳的混混日子,开开心心度过一生,顺便三妻四妾什么的。 一下,就给他发配到了一个修仙世界,还是修仙世界中,最冷酷、最无情、最无理取闹的—— 上古洪荒! 拜师之后十五年,通过度仙门内的典籍,以及自己师父讲述的各种见闻小故事,李长寿总算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大环境。 也就是那天开始,他点亮了‘自闭按键’的绿色按钮。 没错,他来到了后世所说的上古,神话故事传说中的洪荒,降生在洪荒两次大劫之中的一个小时代。 朝着洪荒历史轨迹的前路眺望,巫妖大战的影响还在持续,人族虽然大兴,但妖族余孽的势力还相当强横,且有人族圣母、六圣之一的女娲作保,妖族赖在五部洲各处交界,做着中兴的美梦,跟人族炼气士连年战火。 六位圣人早已经归位,且彼此算计,为了一丁点面皮就能让无数生灵死来死去。 西方教的两位大佬,接引和准提实际控制了灵脉贫瘠的西牛贺州,到处宣扬自己西方教的教义,不断挖道门墙角。 道门三教中,人、阐、截各自兴起,阐教十二金仙刚刚名声大作,成为了最近几千年炼气士们的讨论热点。 截教万仙来朝的气势也已经摆出来了,各路出身的强人在通天教主的座下聚合,跟阐教这边天天吵来吵去,但好在还没真的摩擦起电。 这是道门最好的时代,三教大兴,三教护持的人族大兴,中神州遍地都是道门的山门,三千大世界中,到处都是三教弟子的踪迹,道门道承传遍三界,元神道和人族炼气士成为洪荒的主流。 这也是普通炼气士最坏的时代,上升通道的竞争异常激烈,天庭刚成立没多久,完全是看三教仙人们的脸色行事,五部洲、三千世界根本就没什么秩序,炼气士想要成长起来,全凭自己拼搏与运气。 运气还占了极大的比重! 李长寿唯一觉得庆幸的,是自己师父虽然不是很强,准确来说并不强,但背后好歹还有点人教的背景。 ——虽然李长寿严重怀疑,度仙门真正的开山祖师,或许就只是度厄真人的一两个记名弟子。 关于西昆仑度厄真人,李长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位神仙在封神大战中培养了徒弟,成了哼哈二将中的哼将;其他,也就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传闻。 八成,度厄真人也是太清圣人的记名弟子吧,神仙排名完全不高…… 说回自己。 没背景、没神通、没气运,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想混出名堂? 开什么玩笑,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所以,从那一年开始,李长寿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活下去】,活的尽量长久些,努力躲避开各种劫难,安安稳稳地,过自己这好不容易混来的第二世。 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什么的,跟自己完全绝缘。 再努力修行,拼得过三教大佬? 再玩命去找机缘,能抵得过那些所谓的劫运之子? 自己的命格上,明明已经刻好了‘炮灰’这两个字,何不老老实实的躲在山里修行,积累修为,悠闲度日? 哪怕摘不到长生果,只要平稳活过自己应有的寿元,那才对得起自己重活来的这一世!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李长寿的终极目标,就是—— 活到老死! 为了这个目标,他…… “师兄?” “师兄!” “师兄你怎么睡在这了?主峰那边开始集合了,咱们再不过去就迟了!” 耳旁传来悦耳的呼唤声,李长寿停下胡思乱想,慢慢睁开双眼。 映入眼中的,是一张精致的少女面容,明眸、柳眉、琼鼻、俏耳、粉薄的嘴唇,这些本就十分出众的五官,又完美搭配在她那张鹅黄脸蛋上,秀眉轻皱就惹人怜爱,眼波流转又是满满的灵气…… “美女你谁?” “师兄!” 这少女伸手捏住李长寿鼻子,轻轻揉了揉,“你又睡迷糊了!” “啊,灵娥啊,一眨眼怎么都长得这么大了!” 李长寿打了个哈哈,身形贴着草地飘了出去,在三丈之外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我都上山十年了!” 蓝灵娥跺跺脚,嘴角略微鼓了起来,说不出的可爱迷人。 不只是有张美人脸蛋,如今的她身段也已经完全长开,纤腿细腰十分匀称,身上的仙裙也将她那身材中段那迷人曲线完美衬了出来,肌肤欺霜傲雪,青丝柔顺醉人。 噹—— 钟声从云间飘来,蓝灵娥催促道:“师兄快驾云!再不过去真的要迟到了!” 李长寿皱眉道:“你不是会御空了吗?” 蓝灵娥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回了句:“我又飞不快!” “行吧,”李长寿似乎有些不太情愿,招来一朵白云,先行跳了上去; 蓝灵娥目光透着少许狡黠,那粉色的布靴在草地上轻轻一点,飘到了李长寿身旁,她刚要伸手去挽住师兄的胳膊,就被李长寿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李长寿板着脸道了句:“约法三章不要忘。” “知道啦!师兄你真是的!小气鬼!” 蓝灵娥抱怨一声,气呼呼地朝着一旁挪了半步。 “这才对嘛,人前保持三尺距离。 你现在可是咱们度仙门的后起之秀,数千男弟子倾心的灵娥仙子,师兄可不想被他们施展巫术诅咒致死。”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眼草庐的方向,“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闭关?” “嗯,师父在静心闭关,随时有可能会冲击成仙天劫!说不定我们这次出去回来,师父已经是仙人了!” 蓝灵娥轻笑了声,大眼中带着少许期待,随后又对自己师兄发了会楞,脸蛋挂上少许微红,抿了抿嘴唇,小声道: “本来门内这种组织弟子外出试炼的事,师兄你一次都没参加过,这次能来……是因为……担心我……吗?” 一只大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随后就是李长寿那张‘麻木不仁’的面容,以及语速极快、吐字清晰的连环回答: “不是! 请容我拒绝! 你是一个好姑娘! 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 “哼,我也没说什么!烦死了!不理你了!” 蓝灵娥额头挂满黑线,转身给了自己师兄一个气愤难平的背影,小拳头攥了又攥。 李长寿安然一笑,眺望着天边白云,计算着自己和师妹进入集合地的时间和角度。 不过计算也是白计算,有个光彩夺目的师妹在身边,想降低存在感…… 真是越来越难。 第七章 历练大会 李长寿带着灵娥落在百凡殿前时,这里已经聚集了数百道身影。 远远看去,一位位身着道袍、长裙的年轻男女在此地在谈笑风生,罕见有什么歪瓜裂枣的长相; 此地女炼气士的数量并不比男人少,她们大多面容娇美、身段窈窕,可谓春兰秋菊各具千秋,但总有几位格外出众的,犹如鹤立鸡群,恰似繁星与明月。 就比如,李长寿身旁的蓝灵娥…… “那不是小琼峰的灵娥吗?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据说资质也十分不错,入门十年已经炼气八阶,眼看就要冲入化神境。” “听说都有太上长老有意想收她入门,我等却是没有这般福源了。” “她身边那人是谁?” “哦,她师兄吧,小琼峰上好像本来就没几个人,这人好像没有排在门内前三百,没什么印象。” “我记得,好像道号是长寿?” “这道号当真……朴实无华,甚是独特。” “莫要背后议论别峰弟子!都规矩点!被各位门内长辈听去,还道咱们峰这么没规矩!” 窃窃私语声落在李长寿耳中,他恍若未觉,嘴边带着和煦的微笑,也不四处打量,带着蓝灵娥先去殿内报到,随后就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等候。 钟声响个不停,越来越多的年轻炼气士从各峰飞来。 今日是度仙门每五年组织一次的弟子外出历练大会,意在让弟子们外出见见世面,增进修道感悟。 这种活动,每个门内正式弟子都可随意报名参加,且有多大十二个目的地可以选择,照顾到了不同修炼阶段的弟子。 度仙门大规模招纳弟子的周期是两百年,也就是以两百年为一代; 这一代弟子中,修行进度最快的,据说已经达到了返虚境第六阶,追上了许多修行千年却资质平庸的门内‘老人’。 炼气、化神、返虚、归道,这是成仙之前的四大境界,也决定了成仙之后自身实力的强弱,以及成仙后修炼的进境、仙途的上限。 像蓝灵娥这般,入门十年,还是拜了一位门内没有什么名气、甚至尚未成仙的师父,就能修行到炼气八阶,自然引起了诸多关注。 师兄妹两人隔了三尺站在一处树荫下,不少目光扫来,这些目光的主人,大多会觉得这对师兄妹感情不是多好。 灵娥折了一段柳枝的嫩芽,在指尖轻轻缠绕着,几次欲言又止。 约法三章第一条:外人面前保持三尺间隔; 约法三章第二条:在外面如果没什么事不可闲聊。 “师兄你要去哪?” “你猜。” “又不说,都问了你几日了,”灵娥轻哼了声,小声嘀咕道,“反正你去哪我也去哪,我可是要盯紧你的。”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嘴唇微微张开,声音直接钻入了蓝灵娥耳中,用地却是传声之法。 “师妹你现在是个小有所成的炼气士了,要学会独立面对一些困难了。” 蓝灵娥义正言辞地道了句:“我是奉师父之命盯着你,别让师兄你外出闯祸,丢了咱们小琼峰的名头!” 李长寿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钟过六声,一道道身影飞出百凡殿,总共六十多位练气士立在了空中。 他们面容气质各异,有的已是白发苍苍、满脸褶皱,有的看去还是二八芳华的少女模样,不过大多数人都是以成熟稳重的外相示人。 这六十三位门人略微张开自身气息,百凡殿前顿时鸦雀无声,而空中的人影,身周都蕴着一缕仙光。 这是来自各峰的仙人,负责这次外出历练的护卫任务。 就听一声鹤鸣,一只红顶白鹤自云中而来,其上盘坐着一位清瘦的老者; 若仔细瞧这位老者,能见他背后隐隐有祥云为伴,身周悬浮着两朵青莲,自身气度更是非同寻常,气息丝毫没有外露,却给人一种宝相庄严之感。 这是度仙门副门主仲羽上人,据说是一位天仙级高手,度仙门修为前十的存在。 仲羽上人并没有发表什么长篇大论,眼皮半垂、嘴唇一张,声音就在主峰各处回荡: “尔等此次外出,须时刻谨记门规,扬我度仙门威名,勿做有辱门风之事。 此次外出历练,总共有一十二处所在,近来东海之滨有妖魔为祸几处部族,还望尔等能除魔卫道,护持同族。 葛长老,开始吧。” 言罢,仲羽上人驾鹤而去,并未多留,众门人弟子齐齐行礼相送。 殿前空中立着的一位老人向前拱手领命,随后便朗声道: “前往东海之滨斩妖除魔者,来最左侧,修为不低于炼气六阶!前往此地者,以除妖数目论赏。” 下方这些弟子顿时开始动作了起来,近半数弟子去了殿前左侧,那边顿时变得有些拥挤。 这是每次历练大会的惯例,十二处历练之所,有一处必然是难度与危险相对较低,但奖赏十分丰厚的所在。 蓝灵娥扭头盯着自家师兄,发现师兄的双腿果然纹丝不动。 师兄的目标,果然不是去捞好处…… “师妹你修为尚浅,就跟着大多数走吧,”李长寿传声劝了句,蓝灵娥嘴角轻轻撇了下,陪着师兄站立不动。 就听那葛长老继续喊道:“前往中神州东南边界斩妖除魔者,来右侧等候,修为需不低于炼气八阶。” 这次只有几十名弟子行动,但各个都是修为不错,清一色的化神境。 就这般,在葛长老不断的呼喊声中,一名名弟子前后动身,选好了要去之地。 葛长老后所喊出的历练之地,对修为的最低要求也在不断上涨,待葛长老喊到‘最低需化神境二阶’时,蓝灵娥盯着自家师兄的那双明眸满是幽怨…… 她真实修为就是化神二阶。 “师兄,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李长寿依然是笑而不语。 很快,场中未动之人只剩二十三人,尚未宣布的历练之所,也仅剩两处。 这二十三人,除却角落中的这对师兄妹之外,近乎都是各峰的‘仙种’,这一代弟子中被重点培养之人,弟子排行中也都在前列。 葛长老看了眼蓝灵娥,随后便喊道: “前往东海麟云岛历练者入殿内等候,修为需不低于化神境九阶。” 剩下的二十余人中,有十七人同时动身,各自放出自身气息,竟清一色都是返虚境二三阶! 周遭传来一声声赞叹,这十七名弟子迅速飞入了殿内。 此时,场中尚且未动的只有六人,而众弟子的目光,也迅速汇聚在了一名身穿火红仙裙、背着一把宽刃宝剑的少女身上。 少女此时闭目静立,宛若遗世之仙,恰似九天灵仙,仿佛身周飘着几个大字—— 生人勿进。 她是度仙门当代弟子中知名度最高的几人之一,不仅生的国色天香、沉鱼落雁,气质出众、身段无暇,其修仙资质更是惊人,此时提前展露出自身气息,已是返虚境四阶。 她入门仅有六十余年,这般资质让她深得度仙门看重,也早早拜入破天峰掌门一脉。 ‘有琴玄雅也要去北洲?倒也不错。’ 角落中的李长寿露出淡淡的微笑,跟这样一位受人关注的‘吸睛器’一同出行,倒是能让自己更不被人关注。 一旁的蓝灵娥鼻尖轻轻嗅了几下,顿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的目光在师兄的微笑,以及那名身着火红仙裙的少女身上来回挪动…… 果然有情况! 又听人群传来少许议论声: “玄雅师姐要去北俱芦洲采药?” “玄雅师姐去北俱芦洲,那元青师兄看样也是要去北俱芦洲了。” “这不是必然之事吗?没看元青师兄一直未动,自然是在等玄雅师姐做决定。” “慎言,守心,莫要得罪了这两位破天峰的修道奇才。” 空中,葛长老皱眉看着李长寿和蓝灵娥这对师兄妹,略微摇摇头,继续高声喊道: “前往北俱芦洲东南乱瘴宝林的弟子,入殿内等候,此地十分凶险,常有弟子损伤,最低需化神境九阶!” 那身着火红长裙的少女睁开双眼,那双凤眼颇为澄澈;她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裙摆随风轻摆,宛若一朵盛开的火灵花,带着道道目光飘入了殿中。 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看起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青年练气士,展露自身气息却是返虚境五阶; 他那双眼睛始终不离前方那火红的身影,自然就是那位‘元青师兄’了。 李长寿也同时迈步而行,因为有琴玄雅与元青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此时的他并没被其他人注意到,这让他颇感舒适。 而他刚走两步,没由来地打了个寒蝉,一双满是幽怨的眸子在他身周如影随形…… “师兄,你突然要去北俱芦洲做什么?” 李长寿只感觉背后寒风阵阵,顿住脚步,扭头沉声道了句:“自然是去采药。” “师兄?家里的草药不够你用吗?你……” “小琼峰灵娥。”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却是那位葛长老皱眉注视着这对师兄妹,开口问道:“你是否还要参与此次外出历练?” “参与。” 蓝灵娥抬头答了声,感受到周遭有道道目光投向自己,俏脸有些泛红。 明明刚才还是幽风锁千里,现在却已是春暖逢花开,表情转换可谓相当自然…… 蓝灵娥忙道:“让长老您费心了,弟子修为尚浅,方才有些拿不定主意,现已决定随众师兄师姐去东海之滨。” 葛长老点点头,露出几分慈祥的微笑,温声道:“快些归阵吧,莫要耽误了出发的好时辰。” “是。” 蓝灵娥暗自松了口气,扭头再要找自家师兄时,前方却已经没了人影。 “真是,干嘛非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她鼓了鼓嘴角,小声抱怨着,“也不说句保重的话……自己小心点,臭师兄!” 转身时,蓝灵娥已经恢复正常的表情,走向了远处的人群,迎面而来的,便是数名面带微笑的各峰才俊。 …… 殿内,十几道目光落在角落中的李长寿身上,大多都带着几分狐疑,也不知道这人是谁。 李长寿默默地放出了自己的气息…… 化神九阶,压线过关。 第八章 酒仙人上线【为盟主‘时光无雪’加更!】 “元青、玄雅,你们可是这一代弟子修为排名第二第六,怎么都要赶着去采药? 都林峰刘雁儿,小灵峰王奇,嗯……也是这一代排名前二十的良才,怎么都赶着要去乱瘴宝林?咱们门内对年轻弟子已经这么小气了? 北俱芦洲可不是什么善地,前两次都没人去那…… 嗯?” 百凡殿角落,满身酒气的女仙人歪了下头,瞪了眼站在四名光彩夺目年轻弟子身后的李长寿,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竹条,抬头看看李长寿,如此重复了两遍,面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小琼峰,李长寿。 你什么修为?刚化神九阶就去乱瘴宝林干嘛? 去去去!去东海打那些虾妖去!” 这女仙人直言直语可谓丝毫不留情面,但说得却也是十分在理,显然是在为了李长寿安危考量。 女仙人腰上挂着一大一小两只酒葫,一身打扮也是十分简单,长裤、短衫,一头浅褐色的中短发,在三千青丝、长发飘飘的女炼气士群体中,也算是罕见的异类。 形象和气质方面,像极了门内被长期压榨劳力以至于自暴自弃的杂役弟子。 还好,她用布条绑住的纤腰,还有那快被撑破的麻布短衫,以及身上时不时流露出的少许威压,能让人直接了解到,这是一位实力不弱的女仙人。 此人道号酒玖,破天峰门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其实已是八九百岁,成仙已有六百余年,在她同期入门的那一代弟子中也是拔尖的存在,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 前往北俱芦洲乱瘴宝林的门内护卫只有她一人,也足可见她实力不凡。 李长寿面露肃容,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酒仙人拱手行礼,道:“酒师叔,弟子需要寻找几味药草,有一味只有北俱芦洲才能寻到,这次还要劳烦酒师叔了。” “啥药草?” 女仙人嘴角一撇,那张其实十分秀美的面容上带着少许嫌弃,“当年我跟你师父也算有点情分,给你这个,拿去找道藏阁的麒零长老……” 言说中,女仙人在自己满是酒污的短衫中摸了一枚玉片出来,随手扔给了李长寿。 “就说算我月供里面,去拿你要找的药草。 北俱芦洲也是你这化神九阶能去的?你要真死在那,我可是要被扣十年酒钱,说不定你那个废柴师父还会跑过来哭哭啼啼…… 呃呀,想想就烦死了!” 一旁的两男两女略感讶异,目光落在那枚玉片上。 门内长老的身份玉牌,如此轻易的就给了一名化神九阶的非同峰弟子? “师叔,”李长寿苦笑了声,捧着玉片向前两步,将玉片递回给这位女仙人,“若有的选,弟子也不想去北俱芦洲冒险,但这次实属无奈。 按照门规,师叔也不能拒绝弟子外出历练的请求,还请师叔成全。” 酒玖略微皱眉,注视着面前低头行礼的这个小辈,哼了声,随手将玉片夺了回来。 “真是!那谁,元青、玄雅。” 身着火红仙裙的少女与那位文质彬彬的青年炼气士同时拱手应答:“弟子在!” 酒玖没好气地道了句:“你们两个要是有余力就帮忙照看照看他。” “弟子领命,”有琴玄雅面无表情的答应了句。 “师叔放心就是,”元青对李长寿投来少许善意的目光,嘴角的微笑也颇为温和,“我定会照顾好长寿师弟。” 酒玖忍不住一手扶额,对着李长寿就是一阵吐槽:“他入门比你跟玄雅都早。 真是,李长寿你是怎么做到的,修炼一百多年还没到返虚境。” “呃,”元青面露尴尬,但很快就拱手一礼,“抱歉,长寿师兄勿怪。” 李长寿含笑摇头,心底也有些感慨。 面瘫女,大暖男,这对倒也十分般配…… 不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李长寿突然感觉到两道没太多好意的目光,他也没去探究什么,淡定地对酒玖道了声谢,又转身对有琴玄雅与元青拱手行礼,而后就退到了四人身后,静静站立。 那两道目光,自然是另外两人投来的。 ——身着浅黄罗裙的刘雁儿,一身青色道袍的王奇,都是这一代弟子中排名靠前的返虚境好手,两颗上好的仙苗。 他们刚才的目光虽没有好意,但也没太多恶意,最多也就是有些嫌弃罢了。 李长寿静静而立,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破空声,一批批弟子在各位仙人护持下升空而去。 他也分出一缕灵识,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几件储物用法器。 这并不是有擅长整理的习惯,要将丹药、法器等分门别类的存放;这几件法器中所存放的物件,其实都一模一样,丹药、法器、灵石等,都等分成了三份。 在左手手腕上的手环是主储物法器,为了以防万一,在脖子上的吊坠是备用储物法器,为了以防万一的万一,在大腿上绑着的布袋是备用加备用的储物法器…… 外出历练,多做准备总归是没错的,尤其还是要去北俱芦洲那种险地。 这次,李长寿也是将自己大半的家底都带上了。 另外小半,给了师妹防身。 …… 小半日后,一只巨大的葫芦在殿前缓缓升空。 酒玖仙人抱着胳膊站在葫芦嘴上方,气势颇为不凡;几名年轻弟子静静立在葫芦各处,都是站的稳稳当当。 等葫芦飞出大阵,酒玖仙人双手掐起法印,酒葫芦散发出一缕缕浅绿色的光芒,在外围布置了一层薄膜,隔绝了外部风声。 而后手指对着西北方向一点,酒葫芦开始缓缓加速。 “都放松点,别紧张,出了山门没那么多规矩了。” 酒玖打了个哈欠,自顾自的在葫芦嘴处坐了下来,两条小腿搭在葫芦嘴两旁,毫无形象的向后一靠,随手拿起了自己腰间的酒葫芦,嘴边已经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慢慢抿了一口,酒玖脸蛋泛起了少许红晕,将呻吟声化入风中,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满足且舒适之感,而后扭头打量着后面五个年轻弟子。 离她最远的,就是坐在葫芦后端的李长寿。 李长寿与其他几人都隔了一小段距离,身体也一直保持紧绷的状态,并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打坐修行,左手指尖摁着两张黄纸符箓。 刘雁儿和王奇在葫芦中部,此刻也都是静静调息。 离着酒玖最近的是有琴玄雅,她就在酒玖身后一尺处打坐,那把大剑也横在了身前。 在有琴玄雅身后,那位风度翩翩的元青正温声说道:“师妹,这次我一定助你寻到厌火明心草。” 有琴玄雅却略微皱了下眉头,淡然道:“元青师兄不必为我费心,这是我自身修行之事,无需旁人插手。” 元青却是温和地一笑,“多一个人总归多一份机会。” 有琴玄雅并未多说什么,继续闭目打坐,身周有一缕缕火焰般的气息环绕,美的毫无死角。 “嗤,”酒玖在旁看的也是一乐,对元青挑挑眉; 元青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继续在有琴玄雅身后三尺之外打坐,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 ‘啧,又是一场落叶有情而流水无意的好戏啊。’ 酒玖抿了一口仙酿,意犹未尽、回味无穷,却只能恋恋不舍地将葫芦挂回腰间。 她倚着葫芦嘴的边沿,仰头看着蔚蓝天空下的云舒云卷,略微有些出神。 如此飞了一阵,酒玖又忍不住去摸腰间的葫芦,但动作犹豫了下还是顿住了,在那道了句:“要飞去北俱芦洲还要两天三夜,你们就打算这么打坐? 那个王奇,给师叔唱个小曲儿。” “酒师叔……”后方的王奇忙道,“我哪会唱曲儿?” 酒玖顿时一脸嫌弃,“那你们谁会?长寿,你会不?” 李长寿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反而施展传声之法,对酒玖提醒道:“师叔,后上方云中似乎有道人影。” “嗯?” 酒玖抬头看了眼,不动声色地对李长寿传声回来:“偌大的五部洲之地,能飞天遁地的炼气士不计其数,别大惊小怪的,这里离着咱们度仙门又不远。” 话虽如此,酒玖还是将仙识散开,不多时,大葫芦御空的速度也开始平稳地减慢。 又片刻,大葫芦悬浮在空中安然不动,酒玖依然松松垮垮地坐在那,朗声喊道:“不知云上这位道友跟了我们这么久,有何贵干?” 顿时,葫芦上打坐的四人立刻睁开双眼,而一直观察后方的李长寿,右手缩回了袖子中,手指扣住了自己的储物法器。 后方云上,一道魁梧的身影飞了出来,此人身穿锁子甲,面容粗狂,浑身上下的气息凝实厚重,背上挂着一只巨大的板斧。 ‘仙人?’ 李长寿仔细感应着,这人似乎是未成仙多久,并没有给自己多少威压。 隔了百丈,这魁梧汉子对着酒玖抱拳,朗声道:“我乃东神州洪林国殿前守将,特来护卫六公主殿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仙长勿怪!” “六公主?” 酒玖头一歪,打量着后面两个女弟子; 李长寿的目光也下意识就落在了脸蛋微圆、稍有些烟火气的刘雁儿身上,但刘雁儿却直接看向了另一位年轻女弟子…… 就听有琴玄雅用一种极其冷淡的口吻开口道: “回去吧,不必为我费心。” 公主?殿前守将? 在他们要去北俱芦洲的时候突然现身? 李长寿鼻尖轻轻一耸,嗅到了……某种套路的味道。 第九章 请保持好冰山该有的矜持! “殿下,末将是封国主之命前来,如此回去……实在是难以复命! 敌国近来蠢蠢欲动,国主担心他们会对您暗中出手,殿下,还请允许末将陪你出行,待您回返度仙门后,末将自会回返。” 有琴玄雅轻轻皱眉,那张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美丽脸蛋上,此时也多了少许的无奈。 元青开口劝道:“玄雅师妹,咱们要去北俱芦洲,那里到处都是险地,多了宇文将军,也能多个人照应。” 李长寿突然开口,淡然道:“元青师弟此前就认识这位将军?我刚才,并未听这将军自报姓名。” “嗯,不错,”元青看了眼李长寿,含笑道,“我与玄雅师妹一同长大,也一同拜入了度仙门中。 这位将军名为宇文陵,是玄雅父王最为信任的将领,平日里负责守卫在玄雅父王身旁,这次他赶过来护卫,显然是形势当真有些险峻。” 原来面瘫女和大暖男还是青梅竹马…… 李长寿拱拱手,道:“是我多言了。” “六公主殿下,”宇文陵皱眉喊了声。 有琴玄雅看向了趴在葫芦嘴上的酒玖,目光流露出少许请求。 “不碍事,不碍事,”酒玖仙人趴在葫芦嘴边缘摆摆手,嗓音也有些懒散,“既然是你家的护卫那就一起吧,一个刚成仙的大块头,在咱手里也翻不起什么浪。 这个,大块头,去葫芦后面坐着吧。 稍后不要乱出声,让你跟着其实也是不妥,好在门规中没有限制入门弟子外出不能有自家护卫跟随。” 那宇文陵拱手道:“多谢仙长。” 言罢,这大块头背着巨斧飘向了大葫芦后方,酒玖手指一点,大葫芦周遭的仙光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李长寿见状,不动声色的朝着侧旁走了两步,又从侧旁绕到了葫芦最前方,拱手问了句:“酒师叔,弟子可否在您身后坐着?” 酒玖一阵哭笑不得,“怎么,你都百多岁了还怕生? 过来坐吧,你师父说你是谨小慎微的性子,还真是没说错。” “李师兄,请坐此处,”有琴玄雅主动起身,略带歉然地对李长寿一笑,主动向后退了两步。 “劳烦,”李长寿点点头,也不顾后面那两道略显犀利的目光,淡定地坐在了有琴玄雅刚才的位置。 这两道目光,依然是来自刘雁儿和王奇,显然是对李长寿这般‘排外’有些不满,应该是觉得失了他们度仙门弟子应有的气度。 李长寿自然选择无视。 酒玖仙人继续‘御葫芦飞天’朝着北方行进,刘雁儿和王奇似乎是为了嘲讽李长寿,还特意去找宇文陵攀谈。 然而,宇文陵这魁梧大汉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三人之间好一阵尬聊,天几度被聊死; 还是元青有些听不下去了,主动加入了聊天,才让氛围顺畅了起来。 李长寿却是看都不看后面,右手始终缩在袖口,一缕缕灵识在自己身周散着。 决定亲自去北俱芦洲东南前,李长寿也曾深思熟虑,并提前找自己相熟的百凡殿执事打听明白了,这次护送门人弟子过去历练的仙人,就是前几次负责这个方向的酒玖仙人。 酒玖修行虽尚不足千年,但实力非同小可,更有一身厉害的神通,也有几件掌门亲赐的厉害法宝,据说自身修为境界更是已接近天仙境; ——正常炼气士成仙后的境界,依次是元仙、真仙、天仙、金仙、大罗、混元无极,这被称之为‘天仙道’。 更重要的是,酒玖是少数几位跟自己师父有点交情的门内仙人。 李长寿原本觉得,前往北俱芦洲历练者本就是少数,有这位仙人护持在左右,总比自己独自前往北俱芦洲要安全许多。 只是不曾想,半路上突然出现了这般状况…… 用视线余光瞥了眼元青和宇文陵,李长寿心底暗自思量,慢慢闭上双眼,他却是无心修道,一直保持在随时出手施展风遁的状态。 还好,离着酒师叔近些,能多点安全感…… 呃? “嘿嘿嘿……只抿一小口,离着那边还远,误不了事,误不了事……” 葫芦嘴上跨坐的酒仙人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抱着自己装酒的葫芦,又偷偷抿了一嘴,脸蛋顿时变得潮红,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李长寿:…… 果然,还是找个理由离队独身前往吧。 老子在上。 …… 半日无话。 日暮西斜黄昏过,已是繁星满天斗。 坐在这十多丈长的葫芦上,周围伴着缥缈的仙光,鼻尖嗅着淡淡的酒香,李长寿捧着一卷竹简,在那静静地读着。 其他几人已经入定修行,包括坐在最后面的那个宇文陵。 酒玖双目半睁,斜躺在大葫芦前端,任凭风吹着自己有些糟乱的短发,模样确实与常见的仙子大象迥异,也可以说是个性十足。 李长寿静静的品味着书简中所记载的道术,推演着道术如何运转;但他身周的仙识依然没有收回,持续监察附近十丈范围。 因为之前有过刻意的训练,这对他心神也并非什么负担。 一只酒葫芦突然出现在视线前,李长寿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道了句:“多谢师叔,弟子不善饮酒。” “无趣,”酒玖翻翻白眼,从葫芦嘴的‘塞子’上跳起,坐在葫芦嘴边缘,轻轻晃着全身最洁净的区域——那双纤细的小腿。 打了个酒嗝,酒玖像是不经意地问了句:“长寿,你师父……快成仙了吧。” “渡劫应该就在三五年间了,”李长寿将书简放在腿上,注视着眼前这位酒师叔。 酒玖其实是自己入门后,百年中去过小琼峰的为数不多几人。 “唉,”酒玖叹了口气,故意用一副老气横秋地口吻,背对着李长寿教育道: “当年我们几个相交不错,可惜了你师父,本来资质也是不错的,但受了一次伤后伤了道基,到现在都无法补全。 长寿啊,其实不要看你师父还没成仙,他对咱们度仙门的道法理解都是不输任何千年仙的……” “师叔说哪里话,”李长寿露出少许笑容,双眼也略微眯了起来,却是极少在师父和师妹之外的人面前露出这般表情。 李长寿道:“我师父一直倾尽所有的教导我与师妹,对我们而言,师父便是父母一般。” “话说,你修为怎么搞的,这么多年了才化神九阶,返虚都悟不透吗?” 酒玖扭头瞪了眼李长寿,“本师叔刚入门的时候就听人说,你们小琼峰就被坏了运道,这么看来还真是错不了。 手拿过来,本师叔给你看看资质!我记得你资质挺不错啊! 可别真的是被你那个糊涂师父给搞糊涂了!” 李长寿顿时眉头紧皱,虽然眼前这个酒师叔是好意,但…… 这要是被接触身体探查,对方更是真仙境的高手,自己用法诀掩藏的修为,铁定要暴露! 酒玖已经朝着他伸出了散发着酒香的右手,李长寿下意识就向后挪了下屁股,讪笑道:“师叔,男女授受不亲,这恐怕有些不妥。” “男女授受不亲?这话谁说的?听都没听过!” 酒玖顿时一脸嫌弃,“我辈炼气士追求的是无拘无束,逍遥于世间,俗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礼法,管那干啥! 快,把手伸出来! 你莫不是修行出了什么差错?我记得你资质不是挺好的吗?” “师叔,这不太妥当……弟子前几年突然有了与女子碰就会浑身抽搐的病症!” 李长寿瞬间站起身,脚步转动,身形带着两道残影,直接出现在了有琴玄雅身后,满脸苦笑地看着酒玖。 酒玖眨眨眼,突然像是发现了点什么。 刚才这家伙转换身形的步法…… “游龙探云步?可以嘛小子,这么难学的步法都学会了?”酒玖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你师父说你只对遁法感兴趣,你该不会这一百多年……全搞这些了!” “弟子一直努力修行,从未有过半分懈……嗯?” 这轻柔的触感。 李长寿低头看着正轻轻戳在自己大腿内侧的那只葱白纤指,额头瞬间挂了几道黑线。 顺着纤指看去,是一截光滑白皙的玉臂,宛若羊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再向上,则是火红的肩带、衣领,以及那张正略微歪着、带着少许好奇的漂亮脸蛋。 有琴玄雅! ‘前几年突然有了与女子触碰就会浑身抽搐的病症!’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动,但几乎只是瞬间就有了决断。 这也是个狠人,此时丝毫不顾自己的外在形象,浑身就开始轻颤了起来,咬牙控制着自己浑身肌肉开始扭曲,面露痛苦,双眼向上猛翻,嘴里泛起了白沫…… 尼玛…… 有琴玄雅你不是冰山吗你! 魂淡! 第十章 玄雅的赔礼 “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师兄海涵。” 坐在大葫芦的前端,李长寿面容沉静,看着面前正拱手低头的有琴玄雅,心底虽然很想吐槽,但也只能说两句无事。 李长寿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倒是没了之前那种嫌弃、不满,反倒是…… 充满了同情和可怜。 “长寿,”酒玖仙人咳了声,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你这应当是心魔,或许是因跟你师父常年封闭在山中修行落下的。” “长寿师兄,”元青从一旁飘了过来,拿了一瓶丹药,低声道:“这是清心凝神的丹药,或许对师兄的病症有所助益。” “多谢,心领了。” 李长寿略带尴尬的一笑,元青立刻明白了什么,熟练地错开了话题。 趁这个机会,李长寿也观察了下几人的反应。 宇文陵全程并没有关注这场小闹剧,坐在那安安静静地闭目打坐,十分沉稳。 刘雁儿投向自己的目光则多了几分同情,王奇更是用一种满是感慨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大概是在说: 这个师兄(师弟)修行资质普通,还落下了这般心魔,今后想寻个道侣都是奢侈,修道生活何其艰难。 ——结道侣修行这种事,在度仙门中还是较为常见的。 元青寒暄几句后就退回葫芦后面,那王奇主动过来攀谈了两句。 李长寿全程只是含笑应对,并未多说什么。 感觉除了元青之外,这些一门心思修道的同代弟子,‘年事虽高’,但心思却是出乎意料的单纯…… 也对,这几位都是同代弟子中的‘尖子生’,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修行上,人际交往本就不多。 这场小风波,很快就告一段落。 不多时,葫芦上再次安静了下来,各人继续打坐修行,李长寿又捧起了那卷书简,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心情完全没有被影响。 酒玖仙人抱着胳膊盘坐在最前方,此刻也陷入了思索;她在思考该如何帮助李长寿走出心魔,重归快乐修道生活。 ‘难道,要用女子的魅力?以毒攻毒?’ 酒仙人低头看了眼自己鼓起的胸口,随后就是一阵嘿嘿的怪笑…… 突然给自己增加了一个设定,李长寿也并没怎么在意; 虽然这只是为了躲过被酒师叔探查修为和资质的权宜之计,但接下来这一路,自己时刻都会注意这个细节。 持续警惕,对李长寿来说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寿师兄,”身后突然传来了呼唤,李长寿扭头看了眼,正见到有琴玄雅那满是歉意的脸蛋。 李长寿虽然很想此时说一句——【请保持好一个冰山美人应该有的矜持和骄傲】,但终归只能露出少许微笑,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扭头继续捧卷品读。 有琴玄雅抿了抿嘴唇,目光中的歉意始终未退。 而李长寿的仙识敏锐地捕捉到,后方正闭目的元青略微皱了下眉…… …… 两日后。 地广人稀、仙门林立的东胜神州渐渐地被扔在身后。 一路上,这颗大葫芦飞行在云雾之中,日夜不停,总算赶到了东胜神州的西北边界。 李长寿一路都未曾修行,注意力保持在自己身周方寸之间,视线边缘也经常能捕捉到在天边一闪而过的御空身影。 还好,他们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酒玖伸了个懒腰,大葫芦开始缓缓减速,朝着下方崇山峻岭中落去。 这位酒仙人打了个哈欠,对着后面几人喊了句:“都打起精神,马上就要进入部洲边界的范围了。 你们几个都听好了! 北俱芦洲不是什么善地,这次你们前来也是为了历练,不要玩命争夺什么宝物灵药。 接下来我先带你们去北俱芦洲的一处入口,记住这地方,以后要自己来北俱芦洲,可别傻乎乎地到处乱闯。” 五名弟子同时站起身,对酒玖拱手行礼,齐声道:“遵师叔教诲。” “嗯,”酒玖满意地点点头。 刘雁儿小声问:“师叔……北俱芦洲不是四大部洲吗?为什么还有入口这一说呢?难道是这里的瘴气行成了天然大阵吗?” 酒玖嘴角一撇,淡然道:“谁知道为啥?给她解释解释。” 后方的元青笑道:“北俱芦洲的瘴气,对于返虚境、已经能结成内周天的炼气士而言,并不难抵御。 这里最麻烦的,还是瘴气催生出的毒虫毒草,以及随处出没的凶兽毒兽,十分难应对。” “答非所问!” 酒玖翻了个白眼,对元青骂道:“她问的是为什么有入口,你答的这是什么玩意?” 元青尴尬地一笑,也只能拱拱手。 宇文陵沉声道:“因妖族。” “不错,就是因为妖族,大块头将军也挺有见识嘛。” 酒玖低头看了眼,控制着大葫芦朝着群山中的一处山谷落去,正色道: “人族气运汇聚在南赡部洲,北俱芦洲是流放巫族之地; 因上古时,为了撑住即将砸落的天,几位圣人老爷出手将此地一头先天大玄龟的四只脚给剁了,做成了天柱。 玄龟心中愤懑、郁郁而终,其庞大的肉身、浩瀚的法力,化作了北俱芦洲这经年不散的瘴气,你们向西北方向看,那可不是什么雨云。” 几人同时眺望西北,此时他们已经快降到山中,恰好能看到天边那翻涌的灰黑色云雾。 无边无际,浩瀚无边。 酒玖继续道: “瘴气催生了许多毒虫毒草,让普通生灵不敢靠近,进而也成了众多奇花异果繁衍生息之地,里面有各类各样的凶兽毒兽,便是天仙来了也不敢太过深入。 巫妖大战后呢,巫族残众被流放到了此地,他们去了北俱芦洲极北处,那里冰天雪地,虫兽较少,勉强能够生存,但据说已经是快在灭族的边缘了,确实挺惨。 而那些对巫族怀有恨意的妖族,还有被咱们人族炼气士赶跑的妖族,就都朝着北俱芦洲边境汇聚。 久而久之,这从东向西蔓延了数十万里的狭窄区域,成了妖族最为重要的栖身之地。” 介绍到这里,酒玖看了看几个弟子的表情,发现……除了李长寿之外,都多多少少开始有些紧张。 效果不错,再加把劲。 酒玖啧啧的一笑,沉声道:“你们看周围这重重山岳,其中有不知道多少大妖老妖,有些实力还异常恐怖,专门喜欢吃人族炼气士哟~” 几人顿时更为警惕,李长寿则是淡定地点点头,随后继续眺望下方。 酒玖顿感无趣,指着葫芦下方,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下面这个镇子,就是咱们人族高手强行开辟而出,进入北俱芦洲的出入口之一,这几千年据说跟妖族那边也是在停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打起来。 等会进了镇子,我带你们去买些避瘴符、解毒丹。 门内虽也有这些,但不知道是谁定下的破规矩,还要带你们来体会体会修士生活,教你们易物换物。 记住,这镇子上空不能乱闯,此地有几位高手坐镇,要对强者始终有一颗敬畏之心,咱们从东南边那个山坡落下,走一段山路过去。” 五位弟子拱手领命,将酒玖仙人的这些告诫记在了心中。 这处城镇总体是在一处山谷中,山谷两旁的悬崖峭壁被凿出了一处处岩洞,也修有许多栈道与木楼。 山谷中堆满了各类建筑,远远看去十分的杂乱; 这里有气派亮堂的殿宇,巍峨耸立的宝塔,但更多的还是些木楼土楼,总体毫无规划,只有一些勉强能通行的狭窄街巷。 当然,炼气士大多都是在半空飞着,也不用走路。 能看出,前往北俱芦洲的修士其实并不算少,此地人来人往,许多木楼土屋的楼顶都炼气士摆摊,能寻到众多北俱芦洲产出的药草和宝材。 这些药草和宝材,大多都跟‘毒’字沾边。 酒玖熟门熟路,催出一朵白云,带着五个弟子和宇文陵在城镇内转了半圈,在几个摊位上左右比对,才让他们几个拿出灵石,买下一些物美价廉的丹药符箓。 嗯?这家伙怎么不动? 酒玖看了眼一直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的李长寿,心底一叹,随手将一只荷包甩过自己肩头,砸到了李长寿怀中。 这种荷包是最简单的储物法宝,一般都是用来存储固定份额的灵石。 酒玖吐槽了句:“就知道你师父没太多东西给你,也搞不懂他非要守着那个小峰头干嘛…… 解毒丹和避瘴符是必须要准备的,快去买,一个大男人别磨磨唧唧!” “呃,”李长寿怔了下,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位不喜打扮的师叔,露出几分温和的微笑。 这般微笑,也只有在师父和师妹面前才会显露。 他刚想解释一句,自己把所有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但话还没说出口,一旁又有一只纤手递了过来,手中握着一摞黄纸符,两只胖肚子瓷瓶。 是那个背着大剑、身着火红长裙的少女。 有琴玄雅正扭头看向别处,用尽量淡定地口吻道: “算是给师兄的赔礼,之前……” 言说中,她手指轻弹,用了一股巧劲,将丹药和符箓直接送到了李长寿手中,随后便转身故作无事地走去了一旁的摊位。 李长寿略感有趣,对着她的背影拱拱手,并未多说什么。 第十一章 离队一身轻 自这处城镇出发向北,再有三百里就是北俱芦洲瘴气的边界,而最边界区域,就是度仙门五名弟子此行的历练之地—— 乱瘴宝林。 瘴气外那些光秃秃的荒山,与瘴气覆盖之地连绵的黑色丛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划下了一条明显的边界。 离着瘴气林的边界越来越近,酒玖浑然变了一个人,目光充斥着警戒,仙识监察着方圆数百里的风吹草动。 她带着众人低空飞掠时,耗费仙力做了一朵白云,将那只大葫芦化作了三尺长短背在身后,葫芦口氤氲着浅蓝色的光芒,随时准备祭出去喷人…… 终于,到了瘴气林边缘,酒玖落下白云,转身,满脸严肃地看着五名弟子。 “按规矩,此次历练时长为二十日。 从你们进入乱瘴宝林开始算,若二十日之前你们就自行退出来,那就算这次历练失败,回去了要受门内责罚。” 酒玖眨了眨眼,口吻突然变得轻快了许多: “嘛,其实也就扣月供之类的,无伤大雅,遇到危险以保命为上,觉得吃力就立刻退出来,都别逞强。 我会在此地等你们,既然是以磨砺弟子为目的的历练,自然不可能跟在你们身后,也绝不可能做你们的贴身护卫。 这个大块头也留下,在此地等候吧。” 宇文陵拱手请命:“末将奉命前来护卫六公主殿下,还请仙长准许……” 酒玖淡然道:“你是想自己留在这,还是想被我捆在这?” “宇文将军还请在外等候,一切需遵从酒师叔安排,”有琴玄雅在旁开口,自身也透出一种淡淡的威严,显然是从小到大没少发号施令。 “末将领命!” 宇文陵沉声道了句,而后皱眉看了眼元青。 元青立刻朗声道:“宇文将军不必担心,我便是拼上性命,也会护好玄雅师妹。” 有琴玄雅嘴角轻轻一撇,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反倒是,一直在酒玖身后站着的李长寿,目光在元青和宇文陵身上流转了一阵。 ‘果然还是觉得这两人有点猫腻。’ 酒玖清清嗓子,继续道:“我给你们两个忠告。 其一,在里面要互相帮持,记住你们是同门,尽量避免单独行动,元青、玄雅,你二人修为较高,如果有余力就照看下其他人。” 元青笑道:“师叔放心。” 有琴玄雅也道:“弟子领命。” 酒玖仙人继续道:“其二,便是不要苛求机缘,也不要拼了命去找药草。 珍贵的灵药旁往往就会有凶兽护持,这些凶兽一个个都不笨,你们就是它们最好的补品。” 说到这,酒玖突然出手,左手快若幻影,在有琴玄雅的脸蛋上轻轻一捏,“尤其是你这种细品嫩肉的极品!” “师叔还请自重,”有琴玄雅皱眉道了句,酒玖在那一阵嘿嘿怪笑。 “哇,好滑,真羡慕你这种天生丽质,本师叔就不行了,这皮肤干干巴巴的,也没个人在后面跟着天天喊我酒玖师妹、酒玖师妹~” 笑语声中,酒玖又在怀里取出了五块月芽状的玉石,扔到了五人手中。 “喏,这是求援用的传信玉,遇到麻烦就直接捏碎,本师叔就能感应到,冲进去救援。 使用了传信玉,就代表你们自己放弃了这次历练,回去也就扣扣月供,没什么大事。 去吧去吧,都小心点! 可别真死在里面!” 五名弟子收起传信玉,各自对这位酒仙人拱手行礼,而后为自己贴上避瘴符,由有琴玄雅与元青打头阵,走向了瘴气林。 李长寿落后了半步,因为他…… 先是在道袍上贴了张避瘴符,又动作麻利地撩起长袍下摆,在大腿内侧贴了一张,顺便将第三张避瘴符贴在了内衣后颈。 这样就可万无一失,不怕避瘴符无故脱落,之后隔几天更换一次就可以了。 风声突起,旁边有只脚丫飞踹了过来。 李长寿看似凌乱的向前迈出两步,却将袭来的飞脚轻松躲过。 酒玖气急败坏地骂道:“还不快进去!记得跟人跟紧点!你个化神九阶! 你这么小心,还来这破地方干嘛!” “师叔保重,”李长寿扭头拱拱手,嘴唇稍微蠕动,对酒玖传声说了句什么。 而后他快步跟了上去,吊在了队伍最后方。 瘴气袭来,前方四人身上的避瘴符散发出淡淡光亮,各自撑开了一道浅浅的透明薄膜,贴在了几人身上。 李长寿这边就厉害了,整个人被贴了三层薄膜,呼吸都开始有点费劲。 但用力吸进来的空气,格外清新。 王奇清清嗓子,朗声道:“稍后长寿师兄跟我走吧,我其实也是来这边碰碰运气,并没有什么非要寻到的药草,就不必去打扰元青师弟他们了。” “善,”李长寿给了王奇一个会心的微笑,后者对李长寿也挑了挑眉,这俩人倒是有了点默契。 大概,这就是同为电灯泡的觉悟。 …… 在北俱芦洲行动,未成仙者都要尽量避免御空飞行,离地三丈处瘴气太过浓郁,且是诸多毒虫、凶禽频繁活动的区域,反倒是地面更安全些。 此时他们脚下的路只有一条,路旁也尽是些如同烧焦了的黑木,大多只有树枝而没有树叶,却涌动着一种另类的生命力。 五人在路上行走着,灵识尽力扩散出去,偶尔便能见到一两只躲藏在暗处、冷冷注视着他们这些闯入者的毒兽。 暗无天日,危机四伏。 乱瘴宝林盛产几类宝药,数十类毒药,但因是危险较低的边界区域,此地药材已被妖族、人族炼气士采的七七八八,他们几人要找寻到自己想要的药,其实很有难度。 更何况李长寿要找的那株毒草,本就不在乱瘴宝林中,而是在更深的区域。 行走中,李长寿拿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羊皮地图,看着上面自己画的几处标记,也确定了自己接下来该走哪个方向。 首先,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脱队; 最重要的,是让此时正偷偷跟在空中的酒师叔,不会出手阻拦他离开……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方的丛林越发阴暗,一股腐烂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成群结队的毒虫嗡嗡乱叫,躲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猎食者,开始盯紧这五个鲜活的生灵。 漂浮着白骨的沼泽,妖艳却夺命的花果,盘踞在高树上、发出一声声桀笑的魔蛛…… 度仙门几人倒也算艺高人胆大,他们越走越快,已逐渐适应了这般环境。 李长寿紧跟在四人身后,此时离着自己必须要调整方向的节点还远,倒也不急立刻脱队。 忽听一声满是压抑的兽吼,林中仙虫的嗡鸣声突然大增,一股凶煞之气在前方袭来! 有毒兽忍不住,要对他们一行出手了! 队伍最前方的有琴玄雅立刻抬手,阻止几人前行,背上的大剑开始轻轻颤鸣; 元青右手轻轻一甩,一把青色的仙剑顿时在握,整个人展露出了一股逼人的锋锐。 而当前面四人被左前方林中急窜的黑影吸引了注意力,李长寿却将目光落在了右侧,脚下迈出一步,站在了王奇身后,低声道: “小心右边。” 几乎是李长寿话语刚落,左前方林中突然窜出一道丈长的黑影,却是一头肋生双翼的黑皮豹子,前爪闪耀着墨绿色的微弱光芒,颇为凶狠地向四人扑来! 元青低喝一声,身形宛若一股清风自有琴玄雅身旁冲出,手中三尺青锋突出八寸青芒,脚下步法带出道道残影! 剑光闪出一个拉长的‘之’字,那黑豹刚刚抬爪,一股股黑血已经朝着天空彪射! 直接身首异处! 正此时,右侧林中突然窜出两道黑影,直接扑向了刘雁儿和有琴玄雅…… “让我来!” 王奇大喝一声,冲到刘雁儿身前,双手已经被火焰包裹,对着这两头豹子遥遥摁压。 但火光还没爆发,一道火红的身影已在旁闪过,那把尚未出鞘的大剑带起了沉闷地破空声,两头前冲的豹子同时被大剑扫中,如同沙包般被打飞了出去。 这两头黑豹被打飞到半空,体内涌出两朵火红的莲花,身躯被直接炸碎,残骸黑血又被那艳丽的火焰完全吞没! 眨眼功夫,两头黑豹渣都不剩…… 王奇讪笑了声,散掉手中术法,老老实实退到了一旁。 李长寿倒是眼前一亮。 ‘九莲离火劲,这个有琴玄雅竟然修成了?’ 三头黑豹被转瞬斩杀,那些在暗处窥伺这五人的目光顿时减少了大半; 五人恢复阵型,继续向前赶路,有琴玄雅和元青开始施展简单的步法,后面三人也是轻松跟上。 直到,前方出现了分叉口,五人默契地停了下来。 有琴玄雅转身道:“师兄、师姐,我要去这个方向寻厌火明心草,门内曾有记载,在这个方向发现过这般灵药。 各位还请多多保重,勿要太过深入。” 刘雁儿也道出她要找的药草,要从另一个方向前行; 当下几人开始‘分组’,元青自然是要跟有琴玄雅一同,他本就是来当帮手外加护花使者的。 王奇是来见见世面,顺势决定帮刘雁儿找寻药草。 随后,四人的目光落在了李长寿身上。 “我走这条路,要暂时跟各位分开了,”李长寿指着不同于四人的方向,几人同时皱了下眉。 有琴玄雅问:“长寿师兄要找寻哪般药草?” 李长寿正色道:“此事不好言说,不过各位不必担心,多多保重。” 元青劝道:“长寿师兄不如跟雁儿师姐一路……” 元青还未说完,李长寿却已是提步踏上了自己所选的路径,脚下运起简单的步法,衣玦飘飘,长发不舞,迅速消失在了前方林中的拐角处。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刘雁儿有些不满地嘀咕了句,元青和王奇也略微摇头,大概是觉得李长寿此时不过是碍于颜面,有些要强。 反倒是有琴玄雅若有所思状,转身走向了自己所选的路径,背着大剑的背影更显纤弱。 第十二章 狐狸尾巴 “这个李长寿,随便跟着一对不就行了,怎么还分成了三路!” 乱瘴宝林上空的云雾中,盘坐在一朵灰云上的酒玖气得不断拍打膝盖,当真想拿起酒葫芦闷一口,缓解心底这份愁。 这次历练大会,没想到来北俱芦洲的弟子这么多,有四个还都是门内的宝贝仙种,不能出什么差池…… 现在这五个人,偏偏又‘胆大’的兵分三路,酒玖也是倍感压力。 一个个都是…… 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不识‘屎’滋味! 不过想想自己当年还是小弟子时,心气儿不也跟他们一般高吗? 酒玖眯眼笑了笑,随手拿出酒葫芦,拔开瓶塞,但她略微犹豫,又重新塞了回去。 “算了,再熬二十天。” 因为瘴气影响,酒玖真仙境的仙识也无法探查太远。 好在这里只是北俱芦洲外围,毒兽实力不高,也很少会有人族炼气士或者妖族活动。——后两者进入此地,大都会去更深处。 想了想,酒玖扭头看着后方灰云上站着的宇文陵,本想让他去跟着有琴玄雅和元青,这样自己也能减少许多压力,但话到嘴边,酒玖轻轻眨了下眼…… ‘酒师叔,来路不明者始终有些可疑,不可轻信之。’ 心底又响起了自己飞踹李长寿时,李长寿给自己传音的这句话;虽然酒玖有些不以为然,毕竟身后这个大块头在她看来其实不堪一击。 但不知怎么,酒玖还真就犹豫了下。 ‘算了,此时这五个小家伙还走不出我仙识探查的范围,暂时也不用太着急。’ 驾着这朵灰云继续向前,酒玖不忘扭头道了句:“大块头,跟紧我。” “上仙放心,”宇文陵拱手道了句,保持着三丈距离,驾云跟在了酒玖身后。 五人选了三条不同的岔路,越走自然相距越远。 酒玖思前想后,选择暂时跟在王奇和刘雁儿身后,对于元青和有琴玄雅她还是更放心一些。 至于李长寿…… 酒玖虽然颇为担心,但总不可能放着两人组不跟,直接保他一个独行侠,这样未免偏心偏的太明显了点。 她准备三组轮流尾随,大不了尾随保护的时长均匀分散! 按历练大会的规矩,门内仙人只是将弟子送来目的地,让弟子入内去历练,不用多管什么。 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险境中能让弟子快速成长,也就要承担折损弟子的风险。 在酒玖仙识的探查中,有琴玄雅和元青在快速前往他们要去的区域;那个生长有‘厌火明心草’的水潭,也算乱瘴宝林中比较安全的区域。 这两人虽无法御空,但此时前进的速度也算不慢,两人全程也没什么交流,一前一后急奔,偶尔遇到毒兽偷袭也是轻松解决。 ‘果然还是破天峰的弟子最让人省心啊。’ 而酒玖低头就能看到王奇和刘雁儿的状况,这两人边走边聊,彼此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虽然他们两个经常遇到毒兽毒虫的袭击,但也都是从容应对,两人的实力还是挺不错的。 ‘虽然也没太多事发生,但莫名就是有点不爽呢。’ 酒玖嘴角一撇,想观察观察李长寿的状况,仙识挪转…… 消失了! 这么快就被毒兽分尸了!还是被什么凶兽一口吞了! 酒玖眉头紧皱,连忙加大仙识搜查力度。 不对,是有什么屏蔽仙识的手段,能感觉到这家伙的气息就在北方,且在飞速移动之中,前冲的速度……比有琴玄雅和元青那边要快出近一倍! ‘你丫一个化神九阶的御空疾飞,还往乱瘴宝林深处冲,赶着去找死啊!’ 酒玖仰头无声咆哮,本就快被撑破的麻衣一阵乱晃。 她看了眼正在那研究一株毒花的王奇和刘雁儿,左手向前一点,驾云迅速追向了李长寿的方向。 把这个家伙抓回来,直接塞给王奇看管! 但片刻后,酒玖冲到了李长寿上空,保持跟李长寿同速前行,低头看了一阵,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家伙…… 似乎是用隐踪符屏蔽自身气息,这样倒是能避免被距离稍远的凶兽发现; 且,李长寿赶路时并未冒险御空,而是用那套颇为高明的游龙探云步,脚下甚至生出了道道残影,将化神九阶的修为发挥到了极致。 不对,这家伙腰上挂着的那只药鼎…… 酒玖嗅了嗅鼻尖,闻到了一丝丝古怪的味道,低头思索了一阵,随即面露恍然。 竟然是赤阳毒龙涎?! 赤阳毒龙生于北海,喜食妖兽毒兽与普通生灵,但因太过残暴、四处杀戮,损了本就不多的龙族气运,数万年前刚被龙族大肆清理。 这种赤阳毒龙涎并非罕见的宝物,但也算价值不菲,不知道李长寿这家伙从哪搞来了一块…… 有这东西挂在身旁,寻常毒物当真不敢靠近,也怪不得李长寿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前冲。 酒玖眉头轻轻挑了挑,嘀咕道:“这家伙做了许多准备嘛,看来确实是有迫切想找的药草,他想找什么?” 背后传来宇文陵那粗狂的嗓音:“仙长不如下去问问。” “不必了,若一味在仙门庇护下修行,成仙了也只是废物点心,”酒玖伸了个懒腰,瞄了眼身后的宇文陵,“走吧,咱们再去看看你家殿下,可莫在背后说我这个做师叔的偏心。” 宇文陵立刻点头答应了声,模样有些急切,倒也符合一个忠心护卫该有的反应。 只是,在酒玖转身飞向远处时,宇文陵腿边飞出了一只黑色甲虫,钻入了脚下的灰云中。 这般动作太过微小,且是趁着酒玖用仙识查探其他四名弟子状况的间隙,饶是酒玖修为高过宇文陵许多,也并未发现这人的小动作…… 待这两人飞走之后,那甲虫继续在灰雾中飞驰,紧紧地跟住了李长寿的身影。 …… “嗯?” 李长寿抬头看了眼空中,疾驰中的他略微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同寻常,似乎有一双眼在空中注视着自己。 但仔细探查,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师叔? 应该不是,这目光带着敌意。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李长寿停下身形,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前方灰黑色的地面突然出现了细微波痕。 他一步迈入其中,身形迅速沉入了土中,转眼消失不见。 五行遁法,土遁。 片刻后,李长寿的身影在五十里之外的一处草丛中钻了出来,周遭聚集的毒虫和几只毒兽迅速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被人盯梢的感觉果然消失了。 李长寿迅速辨明周遭地形,低头继续奔驰,随手在袖口中拿了两张符箓出来,贴在了自己大腿外侧,速度再次暴增一截。 神行千里符——较为普通的符箓,可增强使用者疾行速度,一般只是给刚迈入炼气境的初劫练气士准备。 李长寿已经断定,他们一行五人,这次肯定会遇到一些预期之外的事件。 乱瘴宝林虽然凶险,但这里只是北俱芦洲外围的外围,只要返虚境的炼气士,稍微谨慎些都可应付,也就北俱芦洲凶名在外。 但那个半路突然出现的宇文陵…… 看起来总是很和善的元青…… 表面十分冷酷,可实际上应该没什么城府的有琴玄雅…… 公主殿下,俗世王权…… 李长寿心底分析出了一条线索,越发确信,这里面必然会发生什么故事。 在背后策划之人自以为百算无遗漏,但让一名俗世王权中的炼气士守将半路现身,而不是去仙门中直接找门内高人解释状况,阻止有琴玄雅外出,这本就有些逻辑不通…… 算了,这些跟自己都没什么牵扯。 李长寿奔跑中拿出那张简单的地图看了眼,目光中流露出少许无奈。 若非已经没什么办法,他也不愿来这种凶险之地冒险,这完全违背了他在山中苟到老死的人生教条。 但师父…… “太清在上,百因不沾,诸邪辟易!” 轻喝一声,李长寿打起精神,继续在满是毒障的黑色丛林中疾驰。 然而刚过片刻,李长寿又产生了自己正被人监视的微妙感应。 眉头略微一皱,心底也道了句麻烦,李长寿这次却没有暴露更多遁术,而是检查自己储物法宝中的几样斗法用的事物,灵识已经开始找寻合适的埋伏地点。 他虽小心谨慎,却非胆小怕事,这两者之间还是有所区别的。 接下来较长的一段时间,李长寿仅仅只是有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并没有遭遇什么埋伏或者偷袭。 如此精神紧绷了整整两个日夜,施展了几次土遁之法,被盯梢的感觉依然存在。 李长寿推算了下自己此时的方位,自然已经深入乱瘴宝林,应该已经离开了酒玖师叔仙识能探查的范围。 他一刻都未歇脚,犹自不觉疲倦,此前坚持了许多年的毅力训练,效果也是相当显著。 突然间…… 杀意? 李长寿散出去的灵识没有捕捉到任何威胁,对方显然是有躲避灵识探查的手段。 目光扫了眼杀意的来源——左侧那阴暗的丛林,李长寿继续朝着前方疾奔,但他左手指尖轻轻搓动,将一根根如蛛网般的透明丝绳散在了身侧,右手在另一侧不着痕迹地鼓起了微风…… 探查利器:重瞳三头蛛蛛丝。 不多时,李长寿心底浮现出了一幅有些模糊的画面。 第十三章 《反杀》 一道身穿灰色麻衣、头戴斗笠的身影在林间快速前冲,这人身形因为速度太快而略微有些扭曲,身周撑开了一道浅灰色的光罩…… ‘重瞳三头蛛’的蛛网所能捕捉到的,便只有这些讯息。 根据李长寿观察,此人身法较强,腰间的长刀应该是杀人利器,浑身上下更是有一种凶悍的气息,应该是习惯了刀尖舔血之人。 轻轻吸了口气,李长寿调运气息,奔驰的速度突然更快了些; 少顷,侧旁拦袭那人也跟着提速,且稍微调整着前冲的角度,目标确定是他李长寿无疑。 对方修为初判为返虚六阶、七阶,但对方有可能藏了一些修为,二次判定为归道境六阶上下; 因对方是用身法追赶自己,而非更有效率的御空飞行,已成仙的几率极低。 李长寿眉头一皱,自己果然被卷入了奇奇怪怪的事中。 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置? 李长寿第一反应就是施展遁法逃开,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两日一直被人盯梢,应该是对方有什么追踪自己的手段。 若这次逃开,对方依然不依不饶要对他出手,自己将更加危险。 前方五里之外的丛林中,有一片长满了毒草却没树木的空地…… 李长寿心底轻哼了声,右手扣住了两只小小的纸人,体内气息悄然汇聚于右手掌心。 “五行轮转,厚德化生,重浊无阻,土者在中!” 前方灰白色地面出现少许褶皱,李长寿再次施展土遁,但身形没入土中之后,右手便光芒大作…… 侧旁追赶李长寿之人眉头一皱,这人冷哼一声,感应到大地之中快速穿梭的那道气息,再次跳转方位,速度再增,急速追赶了上去。 少顷,李长寿在一片毒草堆中钻了出来,身形一震,将身上有毒性的土壤和几只毒虫震飞,抬手为自己更换了几道避瘴符,随之便要再次疾驰。 正此时,侧旁突现剑啸声! 一抹寒光比这剑啸还要快上三分,径直斩向了李长寿的脖颈! 李长寿豁然转身,但来不及做任何应对,脖颈便被那把细长的法器长刀砍中,头颅直接向后抛飞! 一缕灰烟轻轻扭曲,那头戴斗笠、身着灰衣的炼气士在李长寿身后现行,斗笠的前帘飘起,露出的嘴角挂上了淡淡的冷笑。 “果然只是化神境,得来毫不费工夫……你!” 他话语突然一顿,猛然低头看着自己脚边。 被斩了头颅的‘李长寿’竟抬手抓住了此人脚踝! 这‘刺客’反应十分迅速,立刻就要向后急退,但眼前突然一花,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自身法力、气息竟变得无比懒惰,完全无法运转! 此刻,这刺客看到了下方抓住自己脚踝的尸身腰带上,有一只被打开的小壶…… 中计了! 这人奋力一咬舌尖,想借此清醒,但此时却连咬破舌尖的力道都无,眼前更是昏昏沉沉! 自研迷药:软仙散。 正此时,一道流光飞到了刺客头顶悬停,那却是一张镶满了各色灵石、模样有些古怪的纸伞。 纸伞只是轻轻一转,其上镶嵌的灵石四散飞射,一座直径十五丈的隔绝阵法凭空出现,以宝伞为阵基,将此地与外界瞬间隔断! 自研法宝:换天宝伞。 李长寿身形缓缓从地面钻了出来,右手一扬,三张纸人迎风而涨,蓬蓬两声尽皆化作了李长寿的模样,向前疾扑了过去。 道门术法:剪纸成人。 纸人还没冲到刺客身前,李长寿左手已抬起一把青铜短弩,毫无犹豫地扣下短弩扳机,一只木箭激射而出,精准地贯入刺客眉心! 斗笠向上抛飞,露出了那张有些狰狞的消瘦面容; 短箭齐根没入这刺客的额头,让他双目之中神光迅速消退。 “你……” 这名刺客发出生命最后一瞬的怒吼,却依然是软绵无力;而他嘴刚张开,那三道纸人分身已然冲到—— 纸人壹打出三根长钉,直接刺入刺客上中下三丹田处,锁其三魂,定其七魄! 纸人贰双手连连结印,张口喷出一股浅白火焰,这火焰将刺客身形完全包裹;刺客的肉身被这白色焰火直接点燃,如雪人遇到了源源不断的沸水,迅速消融。 甚至,这家伙都没能发出半点惨叫声…… 纸人叁口中振振有词,用的是镇魂灭鬼咒法,身前凝出一道道波痕,将白色焰火中出现的虚影瞬间震散! 到此时,这刺客已是魂飞魄散,只剩一小撮残躯被白色焰火吞噬。 李长寿犹不放心,扔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的宝珠,宝珠轻轻旋转,一点点微弱的浅绿色毫光被它吸纳,没有给对方留下一丝丝残魂。 提着青铜短驽向前走了几步,李长寿有些小心地握住宝珠;此时白火已经熄灭,地面只剩一小撮焦黑的骨灰、半截剑刃,以及一只小小的戒指。 三纸人分身此刻齐齐盘坐而下,口中开始快速诵读经文。 一纸人诵读道门度人经,一纸人诵读西方教流传甚广的往生咒,一纸人诵读道门‘消灾祈福咒’。 李长寿随手将那枚玉石戒指摄入掌心,并未着急破除其上禁制,只是用法力层层包裹,扔到了自己备用的天字四号储物法器中。 随后,他盯着宝珠看了几眼,面露了然之色,从三纸人身旁绕过,开始施展土遁之法。 待这三纸人快速诵读完各自经文,地面刚好出现微小的波痕,李长寿长袖挥舞,刺客留下的那一小撮灰烬随风飘扬; 三纸人纵身跃起,在半空化作三张巴掌大小的纸片,飞回李长寿袖口。 收伞,一颗颗灵石回返伞面,大阵瞬间消散。 李长寿左手并起剑指,一抹剑气涌出,穿透上方毒雾,精准打在一只黑色甲虫上,那甲虫顿时被炸的粉碎…… 这一番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仿佛之前演练过无数遍。 李长寿又扭头看了眼已经恢复如常的地面,对着那张没了脑袋的纸片人轻轻一点,将这张纸片直接引燃,再不留半点痕迹。 一步迈出,李长寿身形没入了地面,悄然消失不见。 唉,炼制一个纸人,也是破费心力的说…… 不过有这家伙的‘家底’做补偿,总体还算不亏。 李长寿在宝珠所收集的残魂中看到了许多记忆片段,也顺势了解到了这伙人的目的和全程布局。 偷袭自己的刺客名号为‘刺鸠’,修为在归道境二阶,是被人用灵石雇来,专门做脏活的炼气士。 之所以来偷袭自己,是为了自己身上的传信符,想通过传信符调虎离山,将酒玖师叔吸引来此地; 只要酒玖师叔赶来他这边,这伙人会立刻对刘雁儿和王奇出手,再用他们做诱饵,将酒师叔引入一处困阵……而他们真正的目标,就是那个什么国的六公主—— 有琴玄雅。 但这伙人并非是为了杀有琴玄雅,这般周折的布局,好像是为了达成某个更龌龊的目的。 从这个‘刺客’记忆碎片中得到的信息判断,背后主使者,似乎就是同门师弟元青,或是元青背后的某个俗世势力。 李长寿嘴角一撇,心底吐槽了句:‘果然看人不能只看脸,暖男大半都是假象。’ 但这些,跟他毫无关联。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要把酒师叔引入困阵,显然是不敢正面与酒师叔交手,那李长寿也不必担心一位真仙境高人的安危…… 微风吹过,毒障归来,这片空地再次恢复了宁静,毒草轻轻晃动,除却又一小堆毒草被烧成了灰烬外,再没有半点痕迹留下。 任谁都不会想到,片刻前,这里曾爆发过一场不怎么激烈的‘生死战’; 片刻后,这里只剩风儿在轻轻喧闹,仿佛在低吟着某段曲调…… ‘盏茶的功夫杀了你,还把你骨灰给扬喽!’ …… 东海之滨,一处沙滩上,数百名弟子正与海水中源源不断冲出来的虾妖展开激烈大战。 战场的一角,几名炼气境的小弟子躲在一处礁石后,念动咒法、催起法器,驰援着前方冲杀的几名师兄师姐,但他们的目光,尽皆被不远处站着的那道倩影所吸引。 只见蓝灵娥手中握着两一只瓷瓶,朝着前方轻轻撒出点点粉尘,而后小嘴中吹出一口灵气,这些粉尘瞬间对着十多只冲来的虾妖卷去。 这些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虾妖瞬间成了软脚虾,一只只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乱翻…… 灵娥提着一把短剑飘然飞了出去,一只只挨个补刀,下手十分精准,直接刺破其妖魂,动作却是仙气十足。 很快,她便转身飘回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等待着下一波海潮来临,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不少同门弟子观察的对象。 ‘师兄炼制的这些毒粉简直太好用了。 也不知道师兄现在是否平安,北俱芦洲那么凶险,据说一只虫子都能要了仙人的命呢。 唉……臭师兄总是叫人家稳重点,自己却偏偏去冒险。 还不带上他机智勇敢的小师妹!’ 灵娥越想越气,前方突然出现一片阴影…… “灵娥师妹小心!” “快闪开!” 突然间,耳旁传来了几声着急的呼喊,灵娥下意识抬头,却见七八只虾妖已经冲到自己面前,十多把明晃晃的大钳刀对着自己当头劈下! 地面还有一个个坑洞,这些虾妖是从地下偷袭而来! 电光火石间,灵娥轻呼一声,随手在袖子中拿出了一只瓷瓶扔了出去,大师兄的嗓音也在她心底响起…… ‘遇到紧急情况或是难缠的敌人了,就扔这个瓶子。’ 啪! 那只瓷瓶在虾妖群中炸碎,其内冒出一股青色的烟雾,转眼将这些虾妖包裹。 下一瞬,一只只虾妖悬停在半空; 海风一吹,这些虾妖有着坚硬外壳的身躯凭空消散,直接化作了漫天七彩斑斓的气泡,随风轻轻飘荡…… 蓝灵娥长长地松了口气,但随之就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奇怪。 扭头瞧了眼,却见几名冲向自己这边的师兄师姐身形僵在了不远处,一个个面色颇为古怪。 “嗯?”灵娥轻轻眨了眨眼。 哐的一声,有个化神境的男弟子长剑落在脚边,赶紧低头捡了起来。 “灵娥师妹你忙,你忙。” “我们就路过……路过……” 第十四章 这还能从天而降? “刺鸠的气息消失了,那个化神九阶的度仙门弟子也消失了,这事有些古怪。” 密林深处,一处隐秘的山谷中,几道黑影潜藏在一处灌木丛中,在传声商量着什么。 一人骂道:“八成是拿了好处杀了个人就直接走了! 哼!这般人物,当真信不得,还是自己培养出的手下可靠些!” “困龙阵准备好了吗?” “已经摆好了,绝对能困住那个度仙门的真仙。” “很好,虽然情况有变,但问题应该不大,”主事者沉吟几声,“稍后给四公子去信,安排一波人故意截杀四公子,把那个度仙门真仙吸引过去。 我们亲自出手将那两名弟子抓去困阵中,再将这名真仙引入困阵。 此事事关复国大业,六公主是最好的机会,这次必须控制住六公主,顺带也让四公子得偿所愿。” 几道黑影轻笑了几声,主事者做了个攥拳的手势,其他几道黑影四散离开,迅速消失不见。 半日后,几名黑衣人突袭元青与有琴玄雅,元青当机立断捏碎传信符。 正在王奇和刘雁儿上空盘坐的酒玖突然精神一震,转身冲向西南方向,宇文陵勉强跟上酒玖的身形,跟在了她身后。 酒玖刚飞走,下方便有十多股气息冲出,更有两名归道境炼气士直接出手偷袭,将王奇和刘雁儿打晕带走。 半个时辰过后,酒玖又急匆匆地飞了回来,宇文陵却留在了元青与有琴玄雅上空暗中保护。 此时酒玖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但自己冲的太快,等她找到刘雁儿与王奇时,自身已陷入了某处大阵,周围遍地白雾,仙识探查四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将王奇和刘雁儿夹在肋下,酒玖在困阵之中一阵乱飞,本就不擅长阵法之道的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是在原地打转。 “还好,有个大块头将军去守着元青和玄雅了。” 酒玖心底刚松了口气,想静下心来思索破阵之道,但耳旁又浮现出了李长寿进入乱瘴宝林时的那声叮嘱: ‘酒师叔,来路不明者始终有些可疑,不可轻信之。’ 那个宇文陵莫非…… 一时间,酒玖额头沁出了两滴冷汗。 这一环扣一环,自己好像从开始就上当了! 李长寿那家伙怎么样了?他修为最低,会不会已经被这些人害死了? 这些人八成就是冲着玄雅和元青来的,自己早先怎么没发现! 酒玖禁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宵小之徒,有本事出来跟本仙大战三百回合!用这些鬼魅伎俩算什么炼气士!” 然而,大阵范围内只有一群群毒虫、几只同样迷路的毒兽,完全没有半点回应。 “啊呀!” 酒玖把昏迷的两人往地上一扔,在那一阵跺脚,身上麻衣短衫某处区域的线绳,一时间岌岌可危、压力倍增。 “阵法什么的简直烦死了!” …… ‘仙解草……这东西还真难找。’ 进入北俱芦洲第十二天,走出乱瘴宝林后,李长寿又朝着西北进发了一千六百余里,‘按时’抵达了他那张地图上标识的区域。 这片区域大概方圆三百多里,有丘陵、沼泽、山脉末端等复杂的地形构造,因稍微深入北俱芦洲,毒兽毒虫比外围凶猛了许多。 李长寿一直保持十二分警惕,小心翼翼地搜寻着自己要找的那株‘毒草’,但连续搜查六日,各类毒草、灵药采了不少,但自己冒险前来北俱芦洲的‘主要目标’,依然没有半点影踪。 这日午后,忽逢一场‘毒雨’,从空中落下的雨水竟都是剧毒之物。 李长寿不敢贸然活动,就近找了一处悬崖,在崖壁上开了个洞钻了进去,灵识探查山壁各处,等待着雨停后继续找草药。 这六日来,他已经将这片区域快搜查完了,依然找不到仙解草的踪迹。 ‘仙解草啊仙解草,何必如此躲猫猫,大家痛快点见个面不好吗?’ 李长寿打了个哈欠,盘坐在洞中,将自己的状态调息到最佳。 他是在一本古籍上得来的讯息,发现这片区域有仙解草生长。 直接来这里找寻,是获得这株药草代价最小的办法;如果真的找不到,李长寿决定稍后回去的路上,去之前的那个镇子碰碰运气。 哪怕倾自己这百年来坑蒙拐骗、咳,省吃俭用存下来的所有灵石、宝物,能换来一株仙解草也是值得的。 若是此路再不通…… 那李长寿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回山后再做打算。 这场大雨来的急,却一时间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长寿也难得可以休息下,略微放松紧绷的心神;自己虽然有一小撮赤阳毒龙涎,一直免受毒物侵扰,但身处这般险地,他很难对自己说‘不必担心’。 酒师叔应当无恙吧。 又想起九天前自己灭杀的那名炼气士,李长寿拿出那颗‘摄魂珠’想再看看那些记忆碎片,其内的残魂却早已消散。 罢了,总归跟自己无关。 这伙人计划周密,又有元青这个大暖男作内应,凭酒师叔的头脑……应该很轻松就会被诓入大阵。 酒师叔这个人,修为高、性情也算可爱,但有时候就是性子太着急了些,酒劲上头就会不管不顾。 倒是可惜了那个有琴玄雅,在仙门中修行这么久,依然躲不过俗世的王权争斗;而她身边一直大献殷勤的青梅竹马,却是最为居心叵测之辈。 李长寿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也没有去拯救公主、改变他人命运的义务;有琴玄雅在他眼中,也只是个容貌出众的‘麻烦’而已,这种大因果,自己能躲就躲,躲不开也不能被牵扯…… 轰隆隆—— 头顶突然传来了阵阵雷声,李长寿开始检查自己还剩下的各类资源。 丹药充足、符箓充足,赤阳毒龙涎还可撑九日,足够自己探查完这片区域而后从容离开;接下来自己如果动作快些,将这片区域搜查完,还能向北面或者西面多搜寻些区域。 “仙解草啊仙解草,老哥现在很狂躁。” 轰! 山壁突然一阵颤抖,这抖动的频率…… 李长寿迅速扩散开灵识,很快就看到了头顶云层的异样。——云雾形成了一口漩涡,其内有雷光闪烁,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挤’出来一般。 掐指一算,乾坤有变! 李长寿在身周撑开一层法力罩,立刻从岩洞中冲了出来,迅速落向地面准备施展探云游龙步。 可他身形刚刚下落,就听头顶一声轰鸣,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漩涡中冲出,如落雷一般急速撞到了地面上。 这人影恰好落在了李长寿落脚点前方三丈,溅起了一堆泥泞。 李长寿身形迅速后撤,三张纸人已经扣在掌心! 但紧接着,李长寿看清了被包裹在一层浅红色光罩中的身影,眉头略微皱了起来。 这…… 是老天爷瞧他挖灵药毒草太舒坦了,特意给他增加点任务难度? 还是自己这次出门犯了什么命煞,这场是写在自己命里躲不开的小灾祸? 他眼前这个身着火红仙裙的身影不是旁人,正是——有琴玄雅。 只是她此时受伤颇重,左肩之上有一道深可及骨的伤口,鲜血糅杂有毒的雨水,顺着玉臂不断滑落,右手紧握的大剑也没了剑鞘,剑身上有着几道蛛网般的裂痕…… 她身上的伤痕最少有十多处,但都避开了要害。 在李长寿看清楚她的同时,有琴玄雅也看到前方雨帘中有道身影,她低头喷出一口鲜血,目光透露出几分决然,拄着大剑慢慢站了起来,但又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 李长寿眉头一皱,此刻他灵识散布开来,并未感觉到有追兵来袭; 联想到刚才的动静,显然是有琴玄雅动用了什么逃命的宝物,直接利用乾坤术法挪移到了此地。 要命的是,偏偏是此地。 面对同门见死不救,若是有琴玄雅活下来回到师门内告他一状,也够他受的;但李长寿并不想卷入这场纷争之中,这本来就跟他毫无关系。 虽然被告一状确实会很麻烦,但也就被扣扣月供什么的…… “啊,雨好大,视线完全被阻挡了,啥都看不见啊。” 李长寿低声嘀咕着,淡定地转了个身,面对着背后的山崖,双手开始迅速捏起土遁的法诀。 在线等一个愚公! 急! “长……长寿师兄?” 有琴玄雅有些错愕的看着雨幕中李长寿的背影,低头咳出一口鲜血,又急声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你修为太低,他们人多势……众……” 话语未喊完,有琴玄雅双眼已是无力地闭上,自身气息彻底混乱,伤势爆发,连人带剑扑倒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头顶阴云中出现了一道闪电,雨声越发噪杂。 “算了,看在你还算有良心的份上,用土遁带你半程。” 后面可就真管不到了,只能让你听天由命…… 第十五章 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靓仔 “咳!咳咳!” 只是咳嗽了两声,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就让有琴玄雅从昏睡中迅速清醒。 这是……何处? 有琴玄雅有些机警地坐了起来,乌黑的双眸闪耀出浅红色毫光,这阴暗的岩洞在她眼中顿时白昼一般,分毫毕现。 如她这般已经修行到了返虚境四阶的炼气士,暗中视物自不在话下,不必刻意修行什么法术。 最先映入她眼中的,就是岩洞出口处的那块大圆石;圆石应当就是从此地挖出去的,与岩洞的轮廓完全契合,只在周遭留下了一缕缕透光的缝隙。 外面此时应该也是夜晚,光线十分昏暗。 灵识散出,方圆几里只有少许毒兽活动,除却自己之外,再无任何人影。 她,得救了? 心底浮现出几幅画面,是自己被众贼人围攻,苦战之后被擒,在对方准备蛊虫的间隙,得了个机会,撕开了师父赐下的保命符箓,挪移千里。 这般挪移是不确定落点的,本就是十分冒险的举动,好在她掉在了一处大雨滂沱之地,又在雨帘中,看到了那个最近刚认识的同门师兄…… ‘他救了我?’ 看到了手边不远处放着的两叠符箓,几只瓷瓶,有琴玄雅略微怔了下。 随后,她低头看了眼自身,那本自有些苍白的脸蛋上突然爬满了红晕,轻轻咬了下粉嫩的薄唇。 可惜了,她这般美人极少出现的娇羞神态,此时无人能欣赏。 ——李长寿早已溜了不知多久。 有琴玄雅之所以突然这般羞怯,是因她浑身上下十多处被包扎好的伤口; 包扎伤口用的是度仙门弟子都能领到的‘止血蕴气带’——这是一种被诸多汤药侵泡过的洁净麻布。 凭心而论,这包扎的方式相当完美,‘止血蕴气带’内侧还被敷上了疗伤祛毒的灵膏,此时她大部分伤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只是疼痛未退。 但…… 肩窝和左侧肋下的伤口极深,而包扎时是从她胸前路过,此时必须将自己的长裙从双肩处褪下一些…… 除此之外,还有腿部、腰身这些较为私密之处…… 尽皆被、被…… 有琴玄雅突然抬起右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定声道: “长寿师兄救了我一命,又这般耐心为我疗伤,怎可心底怀疑这位师兄的品性。” 她目光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澄澈,内视自身,气息也已平稳,总体伤势已近痊愈。 显然,气息也是被人调过的。 歪头一看,她在自己刚才躺着的位置,发现了一张叠好的羊皮,刚刚是给她当做枕头用的,上面沾染了少许血迹,似乎写有字迹。 将此物拿起来一看,其上写着一段话语,画着一张简单的地图。 ‘同门互助不必多念,此地距乱瘴宝林有两千里远,下方附地图一份,可绕路离开此地。 万事以自身性命为重,侧旁有避瘴符、隐踪符、解毒丹、培元丹。 一言以赠师妹: 人心隔肚皮,不可轻信之。 前路凶险,望自珍重。 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靓仔,留。’ 有琴玄雅眨眨眼,看着最后一竖行的字眼,有点读不懂其中的语义。 这些字迹在迅速变浅、变淡,不过几个呼吸间,就彻底消失不见…… 还好下方地图并未用这般特殊手法处理,其上画着的地形和比例都算详尽,还特意标注了有琴玄雅此时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地图上给出的绕行路径,与李长寿此时所走的方向——完全相反。 “这位长寿师兄……真是个细心仁善之人。” 有琴玄雅轻轻皱眉,将羊皮卷放好,面露肃容,小声道:“大恩不言谢,若玄雅此次得活,必倾我所有,回报师兄恩德。” 言罢,她对着羊皮卷做了个道揖,而后将这张地图收了起来。 低头看了眼,自己肩上正贴着避瘴符和隐踪符,此时这两张符箓灵力还充足,倒也不必立刻更换。 收拾起一旁的丹药和符箓,有琴玄雅坐在原地开始调匀气息,将自身状态恢复到最佳。 而她的大剑此刻就躺在角落中,其上的灵光也渐渐开始恢复。 渐渐的,两道身形在她心头浮现…… 左侧那人,便是自己所谓的青梅竹马,跟自己一同拜入度仙门中,一旦自己现身便会迅速跟上来的元青。 有琴玄雅很早之前,就觉得这位总是接近自己的同乡同门,似乎是个表里不一之人,故一直与之保持距离。 可她没想到,这人撕下平日里那般伪善的面孔后,竟会是如此恶毒、如此不堪! 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元青不择手段都要将她困住,还要为她种下蛊虫,想借此逼她就范,做他玩物,成为他日后谋乱的‘名义’! 若非自己有师父赠给的宝符,她此刻定已被蛊虫控制,怕是想求死都难! 人心隔肚皮,长寿师兄此言当真不虚。 想到这,有琴玄雅惨然一笑,颇感世间薄凉,心中失落与气愤参半。 但心底浮现出的两道身影中,右侧这人…… 这身影原本还有些虚淡,此刻却渐渐清晰了些;但也只有一个略微扭头时的侧脸,还有自己印象较深的背影。 这次历练大会之前,玄雅并未见过这位长寿师兄,得知他化神九阶就要来北俱芦洲寻药,也只是心底略微惊讶了下。 而让有琴玄雅印象深刻的,就是这位师兄患有‘接触女子就会不断抽搐’的病症…… 等等! 长寿师兄有这般病症,还强忍着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痛苦,为自己包扎了十余处伤口? 这是何种舍己为人,这是何等仁义之人! 脑海中,有琴玄雅自行编织出了这般画面: 阴暗狭窄的岩洞中,某位师兄浑身颤抖、呼吸混乱,手脚都有些变形,面容无比痛苦,但双目无比坚定地,褪下了地上昏迷女子的火红色仙裙…… 啪! 有琴玄雅又抬手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师兄这般忍着剧痛救我,我方才竟还质疑师兄品性。 有琴玄雅,你何时也变成了这般小人……’ 她咬着嘴唇,又对着那张羊皮地图做了个道揖。 “若日后有机会报答长寿师兄,不可有半分吝啬、半分犹豫。” 这掷地有声的誓言中,有琴玄雅的目光变得越发坚决,她先收拾起了此地各类物件,又抬手握住了大剑的剑柄。 姿势变作了半跪,染血的裙摆在身周铺开,左手并起剑指、竖在身前,浑身气息开始不断震颤! 活下去。 去揭穿元青的嘴脸,去报答长寿师兄这般真正的仁善之人,去给父王去信,让他小心提防这些忤逆恶贼! 有琴玄雅握住大剑的右手,开始闪耀出火红色的光亮。 “九元蕴灵,千莲固心!” 她低声吟唱,手中大剑绽放出道道火光,其上浮现出道道清晰的纹路,剑身原本的裂痕迅速消失不见。 长发飘舞间,有琴玄雅身周漂浮出了朵朵火莲,映着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照亮了她那双星辰般的眼眸。 “仙在北,人于南,凌天吞云火,四海耀非凡! 火麟剑匣! 开!” 铿锵三声,十里剑鸣! 洞口圆石炸开,一道火红的身影迅速冲出岩洞,身周盘旋着十数把飞剑! 疾驰数十丈后,有琴玄雅隐去身周火光,迅速消失在了瘴气弥漫的黑林之中,朝着西南…… 呃,朝着东北方向,奔驰而去! ‘凭直觉判断,这边应该是往西南方向没错,只要按照长寿师兄留下的地图绕路,自己必可躲开那些恶贼。 一定! 要活着回去!’ …… 与此同时,自有琴玄雅藏身岩洞向北六百里。 李长寿爬伏在一座山崖上,仔细寻找着一处处充斥着瘴气的岩缝。 又忙活了半日,李长寿只能摇摇头,从此地飘然离开。 如此一来,在古籍中记载生长有仙解草的这片区域,确定是没有收获了…… 李长寿找了个空旷之地盘腿坐下来,手中捏着一把匕首,在地上画出了自己搜索过的所有区域,而后沉思了一阵。 向北再找两三日吧。 费了这么大劲找不到仙解草,心底总归是有些不太甘心,毕竟自己为了这次‘北洲探寻计划’准备了这么久…… “继续努力!” 拍拍膝盖,李长寿起身朝着北方而去,在夜色中只留下道道残影。 许是昨日一场大雨的缘故,这片区域的瘴气云出现了少许缝隙,一缕月光恰逢其会,落在了李长寿的前路上。 李长寿心底也泛起了一丝丝文青病,找好位置和掩体,站在月光中眺望了几眼月色。 啊,这月真长…… 咳,这形状真白…… 嗯,这月芽又圆又大…… 毒雾涌来,来之不易的月光顿时被掐断。 “哥这是到年纪了?” 李长寿挑挑眉,摇头轻笑了声,身形前倾、疾驰而去,与夜色完美相融。 道侣什么的,那可是比师妹这种生物更可怕的存在,简直就是一个不稳定的因果核弹…… 惹不起,不敢想。 而且相比于有琴玄雅这种容貌独一档但身份太复杂的同代炼气士,李长寿反倒是觉得…… 酒玖师叔这种已经挺强的女仙人更有安全感。 第十六章 有毒,肯定有毒 赤阳毒龙涎的份量在不断缩减,李长寿留下足迹的区域越发广阔。 古籍记载之地探寻无果,乱瘴宝林周遭探寻无果。 捎带着救下了有琴玄雅的三天后,李长寿依然没有找到仙解草,反倒是因为越发深入北俱芦洲,收获了不少有用的毒草灵药。 甚至,他还捉到了两只珍贵的‘焚尸虫’,可以拿回去炼制成煅尸粉,处理尸首的手段增加到了十二种。 他心底虽略感烦闷,但始终未曾忘记自己身处北俱芦洲这般险地,警惕之心从未落下。 按理说,仙解草虽珍贵,却是颇为另类的毒草,很少有人需求才对; 而自己找寻的这些区域,都符合仙解草需求的生长环境,可就是一株幼苗都见不到…… 也真是邪了门。 自己在修行间隙拼命挤出时间,读了几十年的毒经药典难道都是假的? ‘果然,还是师父他老人家气运太差。’ 李长寿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一句,将心底的不甘驱逐,开始思索自己何时回去。 向西面再走两百里! 若是寻不到就只能作罢,再去那个镇子中找找有没有仙解草售卖……虽然希望更为渺茫。 快步疾行,李长寿脚下带出道道残影,要完成这最后一程的求索之路。 探寻五十里,毫无收获; 探寻百里,在附近可能生长仙解草的区域转了一整圈,也没仙解草的踪迹,倒是意外收获了几株配置软仙散的珍贵灵药…… 看,自己用的毒草排着队往储物法器里面跑,对师父有用的毒草,连根毛都寻不到。 这大概就是人品和气质的差距吧。 得不到仙解草,自然就无法炼制‘融仙丹’,这条路便是走不通了。 还好自己此前就制定好了备用方案二和备用方案三,虽然都不如‘融仙丹’更保险,但总归能帮上师父一些。 嗡—— 天地灵气波动,有人在斗法? 李长寿的灵识立刻朝着波动来源探查了过去,但前方瘴气太浓、毒气也在动荡,以至于让他探查的有效范围只有二十余里。 三十里之外似乎有炼气士在斗法,灵识捕捉到了数道腾转挪移的身影…… 再往前走,就到那些‘散修’活动的区域了吗? 在北俱芦洲边界活跃着许多炼气士,他们一般都会深入北俱芦洲数千里寻找一些珍贵的奇花异果,以此易物换物,换取自己修行用的修道资源。 比如此前被反杀的‘刺鸠’,已经修到了归道境,平日里没有脏活的时候,也是靠这种累活赚取修行资源。 李长寿心底立刻起了退意。 停下身形,李长寿藏在一处岩石之后,细细思量。 古籍上记载的区域已经探查完了,自己要去的这个方向正有炼气士斗法,此时不退更在何时?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次北俱芦洲之行,只能以遗憾落……幕…… 李长寿突然精神一震! 他扩散出去的灵识偶然捕捉到,在西北方向二十三里之外的一处悬崖顶部,有三株其貌不扬的翠绿小草在轻轻飘摇! 它们形状恰似兰花草,但比兰花草要短了许多,叶片上还有一道道诡秘的纹路,每一株都包裹着一层淡淡的毫光。 仙解草! 能毒死元仙,重伤真仙元神的仙解草! 而且看其上魔纹的数量,中央那一株已经最少有三千年的年份,两旁的伴生草年份也过了千年! 李长寿差点从石头后面蹦出来。 但他立刻默念清心咒,让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现在药草还没到手,不能乐太早。 冷静,等药草到手后平安走出北俱芦洲,才能小小的庆祝…… 也不对,炼制丹药也十分麻烦,最起码等自己回到山中,炼制成功了融仙丹,那时候再开心也不迟。 开搞! 施展土遁,李长寿在地下直奔解仙草而去,同时灵识也在大地之中蔓延开来,分析着仙解草周遭环境。 仙解草侧旁有一株光秃秃的老柏树……嗯,可以由土遁转木遁接近仙解草。 但几千年份的毒草,对那些毒兽来说,绝对是大补之物,不可能没有守在一旁的家伙。 果然,李长寿很快就发现了一条三睛碧波蛇。 这条蛇十分阴险地躲在悬崖下方,还懂如何隐藏自身气息,三丈长的身躯融在岩石中,碧绿色细鳞散发着别样的幽光。 如果不是李长寿一寸一寸的排查,也无法发现与环境相融的这毒物。 三睛碧波蛇的脑袋正中已经鼓起了一只肉包,看起来有点不雅,容易让人泛起一些大胆的想法; 它的三角形蛇头已经开始变得狭长,身体也比普通蛇类粗厚一些。 ——显然已是在化蛟成仙的边缘。 而那株年份最长的仙解草,应当就是它化蛟成仙的关键,只是此时毒性药力还不够。 ‘不好对付。’ 李长寿又注意到,悬崖下有许多白骨,其中不少都是人形的骨架…… 不能硬拼,必须智取。 这种快成仙的毒物实力强横,本就是剧毒妖兽,自己虽带着十二样不同效果、能威胁到普通元仙的毒药,但在它面前都是无用。 凭自己掌握的法术,硬拼虽然不一定输给它,但周遭环境太过凶恶,到处都是不稳定因素…… 如何智取? 靠木遁过去,拔了草就跑? 蛇类凶兽大多都十分敏捷,这个方案明显不行。 在大地之中迅速穿梭的李长寿,此时也陷入了思索,心底很快就给出了十多个方案。 距离梦寐以求的仙解草越来越近,李长寿的灵识也探查到了更远处的斗法状况,他定睛一瞧,禁不住气息逆涌、在土里咳嗽了几声,差点直接扭头走人。 怎么又遇到她了…… 这个有琴玄雅有毒是吗? 干脆改名有毒玄雅吧…… 给她画了地图往西南走,怎么就出现在这了?与预期的位置差了足足两千里! 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感觉自己莫名其妙中,触碰到了一些见识盲区…… “嗯?追杀她的人中有几个仙人?” 李长寿心底闪过了少许灵光,灵识捕捉着那边追逐打斗的情形,突然有了智取仙解草的计策。 仔细想想,若非这个方向出现斗法的波动,他也无法发现这三株仙解草; 而这个方位,按照他此前的路线规划,大概率搜查不到。 从这个角度而言,自己这次还要多谢‘有毒玄雅’。 “上次救了你,这次小小的利用你一下,咱们也算两清了。” 李长寿嘀咕了句,在土中稍微停顿,再次施展了土遁之术; 他法力全开,又极力压制自己的气息波动,迅速且无声无息的,摸到了悬崖附近…… 开始观察追杀有琴玄雅之人。 此时,有琴玄雅身周环绕着一把把燃烧着火焰的飞剑,身形悬浮在半空,也在朝着悬崖的方向挪移。 她周遭飞剑飞速旋转,布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线。 但李长寿一眼就看出,有琴玄雅此时不过是外强中干,这门御剑的法术还没学到家,只懂固定招式,不会临场变通,在防守时无法有效反击…… 而追杀有琴玄雅的是六名黑衣人,两名归道境、四名返虚境,他们出手虽用全力,但招招不去锁定有琴玄雅的要害,显然是想活捉。 ‘这几个家伙,恐怕还不够这条三睛碧波蛇塞牙缝。’ 还好,还有两股气息在空中尚未出手,而这两股气息,李长寿都算熟悉—— 那什么国的殿前大将宇文陵; 破天峰同门师弟,元青。 方圆三十里范围内只发现了宇文陵一名仙人,李长寿心思顿时开始活泛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 元青这个大暖男为什么还不下狠手?就这么一直拖着,真当自家度仙门无强人? 度仙门虽然只算是一家中等意思的修仙门派,但好歹也是被广泛认可的三教仙宗,俗世王权就算有几个仙人坐镇,也不会被度仙门看在眼中。 如果酒玖师叔和他们五个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回返山门,必然会有仙人北上找寻,元青这一伙人如此磨磨唧唧,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说一千道一万,这个假暖男还不就是馋这假冰山的身子? 啧,下贱! 此时李长寿眼中,从云上的仙人宇文陵,到下方追杀有琴玄雅的这几人,已被编号为工具人一二三四…… 灵识锁定在有琴玄雅身上,李长寿催动咒法,施‘风语咒’,直接对有琴玄雅传声入耳。 “以你此时面朝为乾位,退向震位,八尺距离。” 正自御剑抵御前方法宝轰击的有琴玄雅,顿时精神一震。 长寿师兄! 他怎么在此地? 心中虽疑惑,但有琴玄雅已经下意识遵循指引,踩着飞剑贴地后撤,两道流光恰好在剑阵侧旁划过! 那是一把短刀与一把长钉,飞速袭来,却直接落空! “再退,离位六尺。” 李长寿的传声口吻略微急促了些,有琴玄雅依言再躲,又是两道流光在另一侧滑落。 随之,李长寿的嗓音接连不断入她耳中: “别发愣,有余力就反击,注意自己表情,不要让他们起疑。 悬崖下藏着一只厉害毒物,引他们过来,用毒物破敌。 离位三尺,转震位五尺。” 有琴玄雅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眸,此刻迅速重新恢复明亮; 她紧紧闭着嘴唇,心底嗯了声算是回应。 很快,她左退右躲,渐渐从容有度,在六名追杀者、以及上空两人眼中,有琴玄雅整个人突然变得灵动了起来。 临阵突破? 那六人的攻势被她接连躲开大半,原本只能防守的飞剑,立刻找到了突破口开始反攻; 这一增一减,有琴玄雅的压力骤然降低了许多,有条不紊地退往那处藏着三睛碧波蛇的悬崖。 与此同时,李长寿身形已经出现在了悬崖上方的岩层中,离着仙解草不过百多丈的距离。 那头三睛碧波蛇似乎已经感应到了什么,在悬崖下探头出来,机警地观察各处。 在仙解草前方是一片草地,那株劲挺的黑皮柏树耸立在距离悬崖边十六丈处,树荫遮在了仙解草上方。 李长寿找准这黑皮柏树的主根,在岩层中解除土遁,硬顶周遭挤压而来的庞大压力,咬牙施展出了木遁之术,钻入了柏树主根之中,隐藏气息、果断上冲。 老柏树:…… 嗯? 嗯…… 第十七章 活到最后才算黄雀 “坤位冲四,离位退六,那毒物已经开始游向左侧。” 躲在老柏树那温暖舒坦的树干中,李长寿不断传声,有琴玄雅离着这棵柏树已不过三百丈距离。 这处悬崖是横向凸出的结构,此刻那条三睛碧波蛇已经游出原本藏身的岩缝,在悬崖之下贴着石壁游走,蛇头在柏树树干旁探了出来。 它已经被有琴玄雅与六名追杀者惊动,自身却并未被空中的宇文陵发现。 这让李长寿可以节省大半的谋算。 李长寿一心数用,一面极力压制自己体内的气息运转,一面不断出声指点有琴玄雅,还要时刻观察这条魔物的动向,不能不顾‘有毒’玄雅的死活…… 面还没磨好,总不能就把驴给做成驴肉火烧。 来了。 有琴玄雅距离大柏树仅剩百丈! 三睛碧波蛇的注意力完全被斗法的几人所吸引,它贴着岩壁缓缓游动,隐隐卡住了靠近仙解草的路径,却并没有远离仙解草。 它是个经验老到的猎杀者,深谙伏击之道,此时也是颇为隐忍,已经将有琴玄雅与前方追击的几人当成了盘中餐,小点心。 李长寿已经能想象到,这头三丈长的毒蛇毫无征兆地窜出时,会是何等恐怖刺激的一幕。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恐怖。 接下来…… 木遁口诀流转,李长寿在树干中自由上下,缓缓落去了根茎处。 李长寿的传声依然不停,不断钻入有琴玄雅耳中: “坎位进三,震位退九。 毒物现在已经盯上了你,稍后专注听我指引,我说起跳二字,你就全力冲向空中,千万不要有半分犹豫。” 有琴玄雅又在心底嗯了声,双手剑指不断滑动,周遭蕴着火光的飞剑来回穿梭; 御剑腾飞、长裙飘舞,她就如同火焰中起舞的仙子,无比迷人,又那般耀眼。 空中,宇文陵提着元青的肩膀,助他抵御周遭瘴气; 元青注视着下方的有琴玄雅,目光流露出浓浓的痴迷。 “宇文将军!这次一定不能让玄雅再脱身!” “四公子放心,上次是未曾防范她有挪移宝符,”宇文陵沉声答道,“她法力已然不多,待她退到悬崖边缘时,末将便出手逼迫,到时少主便从旁现身,护在她身前。 若她对四公子心底只有厌恶,情蛊的效用或许会减半,需得让她对四公子有些好感才行。” 元青面色有些难看,点头应了声:“宇文将军费心了。” 宇文陵又沉声道了句:“末将也有些疑惑,四公子您是如何做到的,六十年都未能打动六公主芳心。 今日此事若不成,或是情蛊无法发挥作用,我们必须在此地杀了六公主,还请四公子早做准备。” 元青紧紧攥了下拳,目中有些恼怒,却并未多说什么。 下方,有琴玄雅已经退到了悬崖附近,即将进入柏树树冠笼罩之地。 早已落到树根处的李长寿,双目中突然闪起精光,那句‘起跳’通过咒法,钻入了有琴玄雅耳中! 有琴玄雅脚下飞剑火光爆涌,曼妙的身影冲天起,让袭来的几道流光纷纷落空! 而追击有琴玄雅的六人不知前方险恶,径直冲进了柏树树冠覆盖之地! 他们本就没有停步的念头,都是想着前冲几步便跳起继续追击,殊不知,那树冠边缘,就是一处生死红线! 呼—— 破空声暴起,在悬崖边等待多时的三睛碧波蛇,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 空中的宇文陵大喊“快退”,但此时最左侧的蒙面人,已被这毒物张开的大嘴咬住! 利齿咬合,蛇首猛拽,这人瞬间被扯掉了半边身子…… 躲在老柏树根茎中的李长寿暗自思量,自己跟这头毒兽正面对决,还真不好赢。 剩下五人顿时要退,但这三睛碧波蛇如何会放过到嘴边的美味? 它蛇尾甩出道道残影,直接将一人砸在地上,顺势封住了其余人的退路,浑身上下的细鳞张开,喷出了一股股剧毒的浓雾,立刻将剩下几人团团包裹。 “孽畜敢尔!” 空中传来一声怒吼,便见那道魁梧的身形破开云雾,先将手中板斧抛下,身形也直接扑向了三睛碧波蛇。 头生肉角的三睛碧波蛇立刻感受到了威胁,仰头用蛇首撞向砸落的板斧; 它头顶这个形状满是恶趣味的肉包,却是自身最硬之处! 铿锵声炸响,巨斧被直接挡飞,三睛碧波蛇的蛇首摔打在地上,那肉包竟出现了一丝裂痕,其内流淌出了一丝丝金色的血液。 这毒物顿时大怒,蛇尾一震弹跳而起; 空中砸落的宇文陵抬手召回大斧,已是举着斧头迎面砸落! 树根处,李长寿右手扣住了三张纸人,略微犹豫,又拿出了第四张;少顷,又拿出了第五张与第六张…… 左手握住了自己最强的迷药——超品软仙散; 李长寿等待着洒出软仙散的时机,他要等三睛碧波蛇撑不住时再出手。 ——三睛碧波蛇不惧毒,这宇文陵却不行。 同时,李长寿不忘将灵识全面张开,来回搜查方圆十里之内,看看是否有潜藏的危机。 另一边,有琴玄雅已经按照李长寿的指引,趁势退到了悬崖后侧。 少了宇文陵护持,元青也不敢留在云雾中,他也终于亲自出手,从半空冲向有琴玄雅,手持三尺青锋想要阻拦有琴玄雅离开。 然而,此时有琴玄雅并未想过退走,反手掌控众飞剑,将元青瞬间压制。 尽管元青的修为高了有琴玄雅一小阶,却只能苦苦防守…… 但有琴玄雅分了大半心神,用灵识观察着崖上的激战。 她能感觉到,不断对自己传声的李长寿就在那里,但此刻却完全不知李长寿具体位置,心底渐渐有些焦急。 然而,全场局势,尽在李长寿掌控之中。 三睛碧波蛇将元仙境初期的宇文陵当做了最大的威胁,不肯退让半步,守护在仙解草之前; 宇文陵此刻抓着巨斧不断劈砍,将此时中蛇毒丧失了神智的三名手下护在了身后…… 这般情形下,宇文陵很难留手,双方尽皆全力拼杀。 李长寿耐心潜伏,在老树根部静立不动,等待着出手的时机,并做好了时刻遁走的准备。 因为这次事发仓促,是纯粹应变之举,李长寿也对自己稍微降低了些要求。 这次,九成八的把握就出手吧,总是追求十成把握也不太现实…… 大战片刻,这颗老柏树那有些光秃的树冠都被斩了小半,巨斧砍出的道道气浪,山崖也多了道道沟壑,崩塌了小半。 三睛碧波蛇毕竟尚未成仙,就算是面对一个没什么厉害法宝的元仙境初期,也很快抵挡不住,浑身上下被砍的毒血乱流,即将被斩杀在此地。 ‘辛苦了,大块头。’ 李长寿心底道了句,左手轻轻抖动了下,这瓶超品软仙散中的无色气息被他用法力包裹,先送到了槐树树干,再快速渗出树干,悄然洒向了宇文陵。 很快,宇文陵的动作出现了少许迟缓,人也有些头昏眼花。 ‘这蟒蛇的毒好生厉害!’ 宇文陵心底暗骂,双目瞪圆、其内满是血丝,饶是昏昏欲睡、头重脚轻,犹自发出一声气势十足的怒吼。 他再不敢恋战,当下爆发出了绝强的一击,身形跃到半空,涌出仙力定住这条大虫,巨斧径直斩向三睛碧波蛇的脖颈! 三睛碧波蛇此时却生了退意,返身要走,但它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崖边的三株仙解草…… 也正是这一点迟疑,让它没了逃命的机会。 巨斧被两只粗壮的大手握着,直接从它后颈斩落,蛇首抛飞而起,毒血顿时乱溅! 宇文陵身形落下,却是脚下不稳,踉跄了两步,拄着大斧才没狼狈跌倒。 他掏出一瓶解毒丹,直接倒入口中,但动作已经越发迟缓…… ‘这是什么毒?怎得如此厉害!’ “将军……我等……” 身后传来了虚弱的呼喊声,宇文陵刚想转身救援,脚下一个虚晃,几乎直接跌到; 那些解毒丹竟毫无作用,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正此时,一旁突有破空声响起! 一根木箭从侧旁袭来,径直刺入了宇文陵的脖颈;这魁梧汉子身体一颤,转身怒视着柏树树干的方向。 那里,‘李长寿’的身形从柏树中缓缓挤出,扔出了换天宝伞,握住了青铜短弩,顺便洒出了三张纸人。 蓬、蓬蓬! 纸人化作分身,对宇文陵袭杀而去! ‘李长寿’则迂回冲向侧旁,迅速为青铜短弩更换木箭,再次扣动机括。 短弩之上宝光涌动,射出的木箭劲力非凡。 宇文陵此时中毒已深,完全无法应敌,脖颈上再次中了一箭,仙人血横洒当场。 那三道纸人冲到宇文陵身周,立刻分三角站立,将手中瓷瓶中的青雾同时洒出。 青雾宛若活物一般将宇文陵缠绕、包裹,这壮汉浑身上下响起了‘滋滋’的声响;而他最后的力气,用在了仰头怒吼,吼声中满是痛苦…… 可惜,换天宝伞已经立下了阵法,将此地情形完全隔绝,声音无法传出去半点。 宇文陵的仙人之躯,竟在青雾之中被迅速腐蚀,不少区域已露出白骨,身周出现了一只只透明的气泡。 他奋力想反击,大斧笨重又缓慢地横扫,三纸人灵敏地向后跳开。 嗖! 第三根木箭贯入宇文陵被腐蚀的胸口,刺透宇文陵心脉! 三纸人开始齐齐掐起法诀,口中喷出三道白色焰火,将宇文陵直接吞没! 到此时,宇文陵方才认出了李长寿,有些无力的喊出一声: “竟……是你……” 一名元仙,虽是刚成仙不久,却在此刻已是大半个身子踏入了鬼门关。 然而仙人就是仙人,如何心甘这般落幕? 宇文陵在白火中突然闭上双目,已经有点恐怖的残躯上涌出数道仙光,在头顶凝出了淡淡的虚影! 元神出窍! “受死!” 宇文陵的元神低吼一声,硬顶着软仙散的效力,对李长寿劈出一掌! 这一掌,就如泰山压顶,好似山洪暴涌! 李长寿立刻要闪躲,但脚踝突然被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低头看去,却是一名中了蛇毒与软仙散的蒙面人,此时突然出手。 这人此刻浑身乱颤,不知如何抗住了体内剧毒,似乎是燃烧了三魂七魄,只为了掐灭了李长寿最后的生机…… 啧,失策。 李长寿略微摇头,头顶的一掌已经劈落,将他上半身直接砸碎。 宇文陵的元神露出了一丝冷笑。 ‘此子的法术与算计虽然厉害,但终究是尚未成仙……’ 咻—— 咻咻咻—— 柏树下再次传来破空声,七根长钉极速飞来,同时打入了宇文陵元神各处! 每根长钉之上刻画着繁复的禁制,涌动着浅白色的幽火! 宇文陵元神有些错愕地低头,却发现,自己身周那三道纸人分身,一直未曾停下喷火;在他元神出窍时,身躯,已经被烧的只剩骨架…… 此刻,那个燃烧了自己魂魄的蒙面人,目光呆滞地仰头看着,看着那半张纸人在随风飘舞,被一缕火焰引燃…… 他燃尽了自己转世的一切希望,却只换来了半张纸人的陪葬。 柏树下,刚出现的‘李长寿’张开左手,掌心对准宇文陵的元神,五指轻轻一收,那七根炼制不易的灭魂钉被瞬间引爆! 柏树根部,李长寿用灵识注视着那犹自烧不尽的仙人骨架,眉头轻皱,控制着纸人伍扔出了摄魂宝珠,让壹、贰、叁纸人加大喷火的力度。 这幽冷玄火,面对仙人时伤害有点不够用,还是要想办法搞到门内的三昧真炎才行。 又等了一阵,那骨架轰然倒塌,化作灰烬堆在了地上,三纸人按照程序开始诵读经文,李长寿总算动身。 扬灰这种有仪式感的步骤,还是要亲手来做才放心。 第十八章 走的很安详 堂堂一个仙人,竟然这么穷酸,就一把斧子、一个储物法宝…… 果然,在俗世混的炼气士,大多都是这一行的混子…… 飘扬的黑色灰烬中,李长寿将那只扳指模样的储物法宝与板斧一同收到了天字四号储物袋,又收起摄魂珠,跳到了悬崖边缘,蹲在了那三株仙解草前。 取出两只事先准备好的玉盒,舌尖下塞了两颗自己炼制的解毒丸,双手包裹十八重法力,动作麻利又十分小心,将两株年份较高的毒草连根采起,迅速放入了玉盒中封上。 采药不绝种,福缘免损折。 总算…… 李长寿露出了少许微笑。 他迅速起身,不敢在此地久留,也担心宇文陵还有其他同伙。 先冲到了那三睛碧波蛇滚落的蛇首前,在怀中取出标注着‘地二’的储物袋,将这蛇首直接装了,用符箓封印,收入了玄字四号储物法器。 这东西应该能提炼出一些不错的毒药,可以给小师妹防身防狼,不能丢在这里白白浪费。 周围那滚滚蛇毒还在,那几个蒙面人的尸首,早已被三只‘主战’纸人烧个干净。 非仙人目标,幽冷玄火烧起来毫不费力;那几人一点点残留的灰烬,此时已经跟他们的将军大人融合,等待着随风而逝…… 随后,李长寿与四只纸人一同动手,将两瓶药粉洒在了各处。 地面上的人血顿时被点燃,冒出一处处绿色的鬼火,让这些血迹转眼消失不见。 嗯,净化洪荒环境,保护北洲生态,这是人族炼气士不能推辞的义务! 又收了几件储物法器,李长寿目光扫视各处,灵识也探查着方圆十里内的各处风吹草动,双手开始掐起法诀。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周围几道身影化作纸人,钻回了李长寿的袖子中。 收伞,身形遁入岩层中,李长寿悄然离开了此地。 阵法消散后,四周毒雾瘴气涌来,也带来了少许微风。 柏树下只留下了一截无头的蛇尸、几滩剧毒的蛇血,还有地面纵横交错的裂痕,即将崩塌的悬崖…… 那颗换了个新发型的老柏树,随风轻轻晃动着已经不多的枝丫,像是在跟藏在大地中的李长寿依依惜别。 毕竟,那是它树生中,第一个进入了它树干与根茎的男人。 …… 李长寿借着土遁,在地下悄悄靠近了两个同门师弟师妹斗法之地。 有毒玄雅正操控飞剑对元青一阵乱打,元青已经招架无力,浑身上下多了许多伤痕,鲜血染满了衣袍。 这个元青…… 返虚境修为,怕是用丹药堆起来的吧? 这就是同代弟子中,所谓排名第二的存在? 若当代弟子排行上的家伙都是这种程度,那几年后的仙门大比,自己多给灵娥准备点丹药和自研法器,她估计能刷到百强…… 李长寿偷偷摸到了两人对战的外围,算准有琴玄雅的出招节奏,一只手探出地面,对着元青用力扔出去了一只瓷瓶。 ——正是刚才已经用完了的超品软仙散瓷瓶。 微弱的破空声从后方袭来,刚磕飞了两把飞剑的元青对着身后随手一剑,剑招帅气又精准的斩在了这只瓷瓶上,将瓷瓶瞬间击碎。 嗯?哪里来的瓷……瓶…… 元青眼皮一翻,剑都没来得及收,身形摇摇晃晃,朝着前方即将扑倒。 正此时,前方有四把飞剑破空袭来! 而向前扑倒的元青,近乎张开双臂,‘主动’迎向了来袭的飞剑! 有琴玄雅本意并不想在此地杀了元青,哪怕元青在她眼里再卑鄙无耻,他也是门内的弟子,需带回山门,让师父他们发落。 但此时,元青突然不抵抗…… 有琴玄雅就如李长寿所推算的那般,对这套御剑之法其实掌握的并不纯熟,此时她完全来不及收剑,这四把飞剑瞬间贯穿了元青的脖颈、额头、胸口、腹部。 下手之精准,灭其三魂、刺其丹田,干脆利落,不留生机。 “这……” 有琴玄雅一愣,随后便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叹。 她从半空落下,跳下飞剑,快步走向了元青的尸身…… 元青走的很安详。 确实很安详,他其实没有感觉到任何死亡的威胁,一瞬间入梦,被刺穿身体也无法醒来,嘴角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哪怕只有一丝超品软仙散,也绝非元青此时能承受的剂量。 而元青笑容落在有琴玄雅眼中…… “哪怕心恶如你,也会有一丝忏悔吗? 你是不是,也被人所逼迫?” 有琴玄雅目光中流露出少许不忍,她摇摇头,一把把飞剑迅速回转、贴合,燃起了熊熊火焰,融成了那把大剑,自行挂在了她背后。 听到这般自言自语声,地下的李长寿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有毒师妹,不愧是有毒师妹,竟然还有自己给自己灌鸡汤的超强本领! 话说,在不确定周围环境的时候,杀了对手还不赶紧走,而是在这里缅怀感慨…… 一看就是没有经受过生活的毒打,心太大了。 此时,有琴玄雅抬头看了眼已经没了动静的悬崖处,她竟完全察觉不到那里有活人的气息,那头恐怖的毒兽妖蛇也没了动静…… ‘长寿师兄也不知如何了,将元青尸身带上,快些过去看看吧。’ 当下,有琴玄雅朝着元青走了两步,刚要用法力将元青的尸身包裹,突然眼皮一翻,身形缓缓仰倒。 哐当一声,大剑砸落在了地上…… 几乎同时,元青身下的土地出现了细微波痕,那些瓷器碎片悄然融入了大地中; 这波痕迅速荡向了有琴玄雅,飘到有琴玄雅身下时,一直手探了出来,随手抓住了有琴玄雅的长发。 这无情铁手用力一拽,将昏迷的有琴玄雅直接拖入了地下…… 地面的波痕轻轻晃动了几下就消失不见,恢复了原本的平整与坚固。 炼气士浑身上下的防御力都非凡人可比,头皮毛囊也是如此;这般举动虽然不雅,但十分方便、抓握牢靠,更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不可能真的把一个返虚境修士薅成秃头。 李长寿出手时,只是想快速把人拖走,赶紧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至于元青的尸首…… 人又不是他杀的,也就不必非把灰扬了,收拾掉瓷瓶的碎片就足够了; 软仙散只是迷药,人死过两天就会完全消散,很难被查出痕迹。 且,稍后门内仙人寻来,如果找不到尸首痕迹反而更难解释。 大地深处,李长寿拖着陷入沉睡的有琴玄雅,径直遁往了东南方向,就如两条游鱼一般,迅速消失不见。 …… “啊!这破阵法简直烦、死、人、了!” 随着酒玖愤怒的呼喊声,大地在她的脚丫下不断颤动,白雾迷蒙之地的毒虫毒兽都在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因大阵封锁,这片大地依然坚挺,没有在酒真仙的脚丫下分崩离析…… 侧旁角落中,王奇和刘雁儿正靠在一起,神情萎靡、精神不振。 被困在此地这么久,精神状态自然不佳,但也正是这般环境,才让两人的感情在短时间内迅速升温,此时已是彼此的‘雁儿师姐’与‘奇奇师弟’。 顺带一提,王奇的奇,并不是奇怪的奇…… 酒玖会如此暴躁,也有半数是被这两个小道侣刺激到了…… 发泄了一阵心底的狂躁,酒玖抱着胳膊,盘腿悬空坐在离地三尺处,继续思索对策。 刘雁儿缓步走了过来,柔声道:“酒师叔,莫要太过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师弟师妹说不定已经去镇子等候了。” 酒玖哼了声:“都这么久了,说不定尸首都没了!” “师叔……” 刘雁儿继续劝道,“师叔昨日不是说,算日子的话,门派中应该已经派人过来了吗? 兴许,咱们马上就能脱困了。” “啊呀,”酒玖双手在自己的中长发中一阵乱挠,“那三个家伙也不知道死没死! 李长寿要真出事,我怎么跟他师父交代! 那两个宝贝仙种要是夭折了,我一百年酒钱都完蛋了!” 刘雁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虽然知道酒师叔有些口是心非,心底很关心他们,但总感觉,酒师叔她…… 确实是更在意自己的酒钱呢…… 突然间,大阵之中吹起了一阵浅浅的微风,一声叹息在四面八方响起。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毫无波动的苍老嗓音: “小玖,你可知罪。” 酒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落下一双纤腿脚丫,小声回了句:“师、师父?” 刘雁儿也是一惊,诧异道:“忘情上人亲自来寻我们吗?” 周遭白雾开始迅速退却,三人的仙识、灵识总算从困阵挣脱,朝着四面八方无阻碍的延展开来…… 也正此时,两道身影从远处飞了过来,砸在了酒玖面前。 这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身黑衣打扮,都是元仙修为,此时尽皆重伤昏迷,身上各自有一个陷下去的掌印。 王奇在旁激动地喊道:“酒师叔,就是他们两个!就是他们袭击了我与雁儿师姐!” 酒玖当下再无迟疑,双腿一弯直接跪在了地上,额头触地,满是黯然地言道: “师父, 弟子被人算计,有三名年轻小辈失了联系。 弟子甘愿领受一切责罚,但请师父速速搜寻他们三人踪迹,看是否有人得存!” 正此时,周遭白雾已经消失,几道身影在远处现身。 最前方那名道人身高不过五尺,见酒玖如此认真地跪伏在那,也是不由有些尴尬,忍不住低头咳嗽了声,笑道: “咱师父没来,是我,咳,你足智多谋又英俊潇洒的……五师兄……” “嗯?” 有杀气! 矮道人顿时一阵哆嗦,还要继续挽救,远处那身穿麻衣的小师妹已猛地跺脚,贴地飞射而来! 快若神弓射出的离弦之箭,带起了阵阵音爆! 第十九章 师父们来援 捂着肿起的半边脸,这矮道人抱怨道: “开个玩笑缓解缓解气氛嘛,小玖你干嘛如此粗鲁!本师兄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 咳,说正事。” 矮道人道号酒乌,酒玖幼年入门时忘情上人已经开始常年闭关,确实是酒乌将她照料养大。 他们虽关系是师兄妹,但感情却是父女一般,平日里也打闹惯了。 见酒玖又要发飙,酒乌眼珠一转,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正事,指着身后的几人连环发问: “他们几个的师父都来了,谁失踪了?在哪失踪的?你们被困这里多久了?” 酒玖面色黯淡,对着后方几人低头做道揖,一时间,却是不知该如何说话,低头时轻咬着嘴唇。 刘雁儿和王奇面露喜色,从后面御空而来,连忙向前行礼,口中喊着师父、师伯、师叔。 酒乌道长身后这几人,有破天峰姜京珊——真仙修为,有琴玄雅之师,师从度仙门当代掌门; 破天峰林戚——真仙修为,元青之师; 还有都林峰与小灵峰的两位酒玖同辈仙人,此时他们已经找到各自爱徒,便不多叙。 酒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面站着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道身上,小琼峰齐源,李长寿之师。 这老道此时形容枯槁,酒玖一时间竟不敢直视于他…… 她低头叹了口气,心底却是知道,李长寿这个弟子对这老道而言有多么重要,寄托了这老道多少期待与踌躇。 酒玖低声道:“齐源师兄,我上次见长寿时,他往北面去了。 元青与玄雅去了西北方向,随行的有一名玄雅家的将军,名为宇文陵。 若是所料不错,这次是针对玄雅的一次算计。” “唉,”齐源老道苦笑了声,对酒玖拱拱手,又深深地躬身,言道:“生死有命,外出历练本就如此。 各位,我尚未成仙,在北洲难有施展,还请……还请助我搜寻我那徒儿下落。 小琼峰一脉不胜感激!” 一旁酒乌忙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齐源师弟你放心,我们现在就兵分两路,我跟酒玖跟你一同向北找寻。 师妹别愣着了,打起精神!想挨罚也要等找到他们在说! 这两名元仙是守在大阵之外的,我发现他们时,他们在不断修补阵法,显然是算计你们的元凶之一,咱们两边各自抓一个拷问,定能问出些什么! 走,先上路!” 姜京珊与林戚连声称善,能看出他们都十分着急。 这矮道人酒乌袖袍一挥,远处那两道昏迷不醒的元仙顿时被他凭空摄了过来,随手扔给了林戚一个。 他们并未多说什么,此时去寻找弟子、营救弟子才是正事。 定好互相传信的频率与各自搜查范围,他们几人兵分三路—— 王奇的师父带王奇和刘雁儿去外面镇子中打探消息; 刘雁儿的师父则与姜京珊、林戚一路,往西北方向找寻; 酒乌带着齐源、酒玖,朝着正北方向搜寻。 风风火火、急急忙忙,这几位来自度仙门的仙人,继续踏上寻徒之旅。 而与此同时,某位不愿暴露姓名的靓仔,正躲在北方千里之外的一处刚开辟不久的岩洞中,起一堆篝火,捧一卷书简,静静地等待这些援护到来。 他非但一点也不慌,甚至还有点……小惬意。 有琴玄雅盘坐在岩洞最内侧,她闭目调息,隔一段时间就睁眼看一看洞口处的身影。 每次她想找点话头,却总能感觉到,李长寿此时并不想与人交谈。 自杀了元青后,她昏睡了三日,半日前刚睡醒,自身伤势已经再无大碍,就是……头皮有点疼。 “长寿师兄,我们就在此地等候吗?” “嗯,”李长寿随口应道,“方圆三百里内,我已经留下了多处咱们度仙门独有的隐秘标记,这处岩洞外也已经布置了藏踪匿迹的阵法,在此地暂时还算安全。 若按你所说,元青一伙还有其他同谋,咱们再往南很容易撞入他们手中。 算算时日,无论酒玖师叔脱困与否,门内前来援护咱们的仙人应该已经进入了北俱芦洲。” 李长寿话语一顿,抬头看了眼有琴玄雅,“若你还不放心,咱们也可以绕行三万里左右,不过这也有被对方撞到的风险。” “我……放心……” 有琴玄雅轻声道了句,抬头看了眼李长寿,两人目光刚好有一瞬对视。 她不知怎么,平日里一向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不曾有半分愧心之事,此时却下意识低头错开了视线。 心底略微有些空荡荡的,像是有只小小的猫爪儿在轻轻挠动; 略微的不安,些许的不定。 应该是,自己被这位师兄救了两次的缘故吧; 有琴玄雅如此想着,自己应该想办法报答才行,虽然此时自己依然在享受着长寿师兄的庇护…… “师兄,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她小声问。 李长寿随口道:“嗯,不要轻易放出自己的灵识。” “是,”有琴玄雅颇为严肃地答应了声,心底感觉稍微有些失落。 自己,成了拖油瓶一般。 啪! 篝火发出一声轻响,火势小了些;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块灰色的干木,放在了火堆中,让火势涨了上来。 此时有琴玄雅方才发现,这火焰颇为奇特,没有半点烟雾不说,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师兄,这火可有什么说法?” 李长寿看了眼篝火,淡然道: “这是一种不算珍贵的木材,取自北元寒松,生于北海之南。 这种松木不是什么灵根,上古时也只是一种普通的松木,特性只是耐寒。 北俱芦洲被瘴气覆盖后,这种松木也几乎灭绝,但最后又重新变得繁茂了起来。 自那之后,北元寒松就有了某种神奇的效果,自身不惧瘴气,散发出某种气息,能让毒虫毒兽下意识躲避开。 这堆小小的篝火,就能让咱们方圆三百丈之内没有毒物。 据说,在今日巫族聚集之地经常能见到大片的北元寒松,而这种松木也不值几块灵石,只是很少有人会用。” 有琴玄雅听得有些入神,那双眸子倒映着李长寿的侧脸,小声道:“师兄当真见多识广……” “门内典籍中都有记载,”李长寿淡定地应了句,继续捧卷品读,并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 有琴玄雅抿了抿嘴唇,心底思量着什么。 又过了一阵…… “师兄找到自己要寻的草药了吗?” “还算颇为幸运,寻到了,”李长寿笑了笑,想到此事,心情也是十分不错。 有琴玄雅不想让聊天就此终结,又问:“师兄似乎为了此行准备了许多。” “啊,”李长寿随口答道,“十五年前就在准备这次北洲之行,平日里零零碎碎攒了许多避毒之物。” 十五年? 有琴玄雅轻轻眨眼,又问:“那……宇文陵与那几个恶贼,他们怎么了?” 李长寿道:“他们,跟那条即将成仙的三睛碧波蛇同归于尽了,此事咱们也是十分走运。” “嗯,”有琴玄雅叹道,“这般恶贼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没想到报应会来的这般快。” 李长寿顺势道:“那个,有毒、咳,有琴师妹,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师兄请讲!” 有琴玄雅立刻来了精神,那双眸子满是亮光,灼灼地注视着李长寿,“若能报答师兄救命之恩,玄雅这条性命舍了也是无妨!” “不用这么严重,”李长寿笑道,“咱们这次外出的际遇波折离奇,回山之后师长定会详细问询。 我素来怕麻烦,也不想被人太过关注,更不想惹什么风波上身,还请师妹回禀师长时,不必多提及与我相关之事。 我修为不高,也就有一手土遁,这说出去恐让人笑话。” “师兄……” 有琴玄雅神色一动,心底有道小闪电划过。 施恩不望报,不惹虚俗名。 一心求仙道,谦谦君子风。 她心底百感交集,眼波流转,却是感慨横生。 ‘长寿师兄是真的君子,这般心胸气度,当真是我难以企及,更是那元青难以相提并论。 有琴玄雅,你平日里身周多少虚浮骄躁之人,便觉得同辈炼气士莫过于此,却不知这般人物就隐在同门同代中。 若能与长寿师兄互相引为挚友,那当真才不虚自己仙门一行……’ “师兄放心,”有琴玄雅定声道,“玄雅明白,将这些都记在心中。” 李长寿眨眨眼,这家伙真明白了? 总觉得她还是余毒未消呢为什么…… 罢了,自己回去后就在小琼峰闭门不出,这件事就算起风波,应该没几个月就会平静下去。 低调才能躲避因果。 后续只要不出差错,自己此次北俱芦洲之行就算完美落幕了。 突然间,李长寿神色一动,布置在外的三头重瞳蛛的蛛丝,此时突然捕捉到了一幅画面…… 几道身影从百里之外急促飞过,最外侧之人,身穿麻衣、身段窈窕。 虽然因为对方飞的太快,看不清她面容,但从麻衣短衫紧绷的程度,以及那迎风时才会出现的惊人弧线可以判断…… 酒玖! “准备下吧,他们来了。” 李长寿笑了声,心底一块石头,也总算安稳落下。 第二十章 有些坑是跳不过去的 “长寿!玄雅!” “长寿!哎呀!你怎么跑这凶险的地方来了!” 站在岩洞前,李长寿看着从云上冲下来的两道身影,禁不住露出了少许微笑。 也是出乎他意料,自家师父竟然一同寻来了…… 虽然看到自己的老师父神情激动,并抓出了那把熟悉的拂尘,看样子又要对他臀部进行一顿慈祥的抽打,但李长寿心底总归也有些暖暖的…… 当着门内长辈的面,李长寿准备不闪躲,任由师父打两下消消气。 反正也伤不到。 酒玖与齐源老道一同从云上跳下来,本来酒玖是想先到李长寿面前看看他少没少零件,但又想到齐源道长也在,就径直冲向了有琴玄雅。 看师父举着拂尘要打,李长寿摆出苦瓜脸闭目承受,但拂尘只是轻轻摔在了他肩上,并没有什么力道。 就听齐源道长骂道: “你怎么就跑这凶恶的北洲来了! 要不是灵娥把为师喊醒,你就是在这没了,为师都不知去哪收拾你尸骸!” “师父,弟子突然静极思动,未提前禀告师父,还请师父恕罪。” 李长寿规规矩矩地低头应答,视线余光撇到一旁…… 酒玖一把抱起了有琴玄雅,在那原地打转,笑得像是个孩童一般;有琴玄雅脸蛋微红,连声喊着‘师叔’,却也没办法挣脱。 裙摆飘摇,青丝散落,这场【二人转】也相当好看。 就是,两人正面对决、互相碰撞,无论是从规模判定,还是从碰撞时透过衣衫呈现出的波动来进行评判,有琴玄雅虽然也很优秀,但明显输给了酒玖师叔…… 客观来说,有琴玄雅胜在身段比例完美、线条无可挑剔,比起有琴玄雅,酒师叔个头上有点小不足,脸蛋也稍圆,两人的风格可谓天差地别。 李长寿只是一瞥就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听师父在那滔滔不绝地教训…… 刚才的这种情况,纯粹是前世做了许多年绅士,习惯性的,根据自己审美点评了下。 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反倒是,李长寿此时更关注那位矮道人的动作…… 酒乌提着那名刚被打昏过去的老道,落在了几人身前。 见李长寿和有琴玄雅没事,这位矮道人不动声色,轻轻震了下手腕,他手中提着的老道浑身抽搐了几下,而后气息瞬间溃散。 若李长寿没看错,这个老道的元神刚刚被直接震碎……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酒乌将这元仙老道的尸身扔到了一旁的林中,含笑看着这边师徒团聚。 这也是个狠人,杀人如捏虫子一般。 李长寿缩在袖子中的手指掐指推算,心底泛起了一条条平日里听到的,有关这位矮道长的传闻,做了个简单的归纳: 【酒乌,酒玖师叔的五师兄,度仙门大佬忘情上人的亲传弟子,入门修行两千余年,修为在真仙境巅峰,半步天仙。 其性情如顽童一般,喜欢与人打趣,但实际上足智多谋,颇有城府,对门派忠心耿耿,经常外出处理各种事务,门内门外交友甚广; 喜好酿酒、炼丹,弱点不明显。】 李长寿很快得出结论——这种人物,自己不必刻意结交,只要做好度仙门弟子的本分就够了。 一旁,酒玖总算松开了有琴玄雅,在那仰头感慨,自己酒钱总算保住了大半。 有琴玄雅听齐源道长正数落李长寿: “你说说你,化神境就往这里跑,你这不是给旁人拖后腿吗?” “齐源师叔!” 有琴玄雅立刻出声,正色道,“长寿师兄他并未累谁,相反,弟子几次都蒙师兄相助……” “就是,弟子可没拖后腿,也帮了不少忙。” 李长寿淡定地截住了有琴玄雅的话头,脸上露出了少许得意的神色,笑道:“师父你还不知,弟子正是因为在此地历练,突破到了返虚境。” 言说中,李长寿露出了气息,返虚一阶。 气息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稳,完全符合刚突破时的模样。 有琴玄雅心底顿时有点范懵。 师兄怎么…… 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此前的沉稳,突然换成了此时的略显轻浮。 李长寿对她眨了下眼,有琴玄雅略微怔了下,顿时想起了李长寿此前的叮嘱。 她轻轻抿了下小嘴,竟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说些什么。 “长寿你突破了?” 齐源道长顿时激动了下,仔细感受着李长寿的气息,顿时露出了笑意,双目都明亮了许多。 但齐源道长的笑意还没绽放,就立刻板下脸来,训斥道:“修了一百年才参悟了返虚境,还这般得意忘形! 你瞧瞧人玄雅! 她还是你师妹,人家现在都已经返虚四阶了!” 李长寿有点无奈的讪笑着,似乎被师父训地有些郁闷…… 实际上心底丝毫没有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一百年突破到返虚境很不错了,也是上等资质嘛,”酒乌在旁笑道,“齐源师弟,我家那二师兄两百年才悟透返虚之境,而后厚积薄发,用了不过二十年就已渡劫成仙。 修行之事全在缘法上,不要这么苛责弟子嘛。 对了玄雅,你可知元青的下落?” 有琴玄雅俏脸一沉,向后退了两步,背着大剑单膝跪地,拱手、低头,定声道: “元青已死,死于弟子之手,请师伯责罚!” 酒乌眉头一皱,问道:“你亲手杀了他?” “是,四剑穿心,破了他元魂,”有琴玄雅低头道,“此事是弟子一人所为,与长寿师兄无关,长寿师兄只是用地遁术带弟子逃得了性命。 弟子愿领门内一切责罚!” 酒乌皱着眉一阵沉吟。 酒玖两步跳到李长寿身侧,本想用胳膊肘撞一下李长寿,但动作又及时停住,并未触碰到李长寿的手臂。 “哎,这是怎么回事?”酒玖小声问着。 李长寿摇摇头,并未回答。 反倒是酒乌闻言看了过来,这位矮道人目光仿若两把利箭,仿佛要将李长寿的双眼戳破一般。 酒乌沉声问:“长寿师侄,你不为玄雅辩解几句吗?” “弟子并不知具体实情,”李长寿如此答着,目光坦然与酒乌对视。 “你倒是颇为稳重,”酒乌叹道,“其实,来时我已搜过了刚才那元仙的魂魄,知晓了此事大概经过。 元青起歹念在先,又将俗世王权之争带入度仙门,这本就是不可饶恕之罪责。 但玄雅师侄,弑杀同门乃是大罪,无论哪般理由,这都是难逃的罪责……” 酒玖没好气地骂了句:“这破规矩改了不就行了?元青先动的手吧?玄雅是反击的吧!” 有琴玄雅抿着嘴唇,并未多言。 李长寿见状,在旁咳了声,“酒乌师伯,不如我们先离开此地,与其他几位师叔师伯汇合了,再让有琴师妹将此事完完本本的说一遍。 有琴师妹只要据实相告,门内应当能谅解。” 后半句话其实是说给有琴玄雅听的,此时有琴玄雅也看向了李长寿,那双眸子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 李长寿心底一叹,露出了少许微笑,对她轻轻点了下头。 就当,是给她点鼓励吧。 酒乌道:“就依长寿师侄所言,先去找他们汇合吧。” 言罢,酒乌忍不住挠了挠头,也在思索如何能让有琴玄雅免受责罚; 但又想到了元青师父也在此地,也是有些犯了难。 这位矮道人做了一朵白云,让他们各自上来,又叮嘱有琴玄雅跟在自己身后,有暂时看管之意。 李长寿跟在师父身旁,几人一同踏上白云,盘腿坐下; 齐源老道此时明显换了一副精神面貌,来时如丧考妣,离开时春风得意。 他,也是一名返虚境弟子的师父了…… 白云还未升起,酒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了李长寿,笑道:“长寿师侄?” “弟子在。” 酒乌若无其事地问了句:“此地那些重瞳三头蛛的蛛丝不收起来吗?这可是难寻的稀罕物啊。” 李长寿很自然地一笑,回道:“让师伯挂念了,这东西布置出去就难收回来了。 弟子在小琼峰上养了几窝重瞳三头蛛,若师伯也对这些古怪的玩意感兴趣,回去弟子便为师伯挪一窝送过去。” 酒乌对李长寿挑了挑眉,“那本师伯就不多推辞了,你这小家伙很有前途嘛,以后多跟本师伯亲近亲近。” “弟子领命,”李长寿温和谦逊的笑着,并未继续说什么。 说多错多,酒乌似乎看透了他一些底,但能主动索要‘封口费’,也就表明酒乌并不想多管门内一名弟子的修行事。 然而,齐源道长皱眉看了眼李长寿,面色严肃地道了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气? 这次要不是你酒乌师伯过来救你,你现在说不定就怎么样了! 那什么仙虫有几窝?自己留一窝,其他都给你酒乌师伯挪过去!” “咳!” 李长寿一口丹田气逆涌而上,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他努力保持微笑,咬着后槽牙道了句:“是……弟子领命……” 前方酒乌见状一乐,坐在那哈哈大笑了两声,却也没继续多说。 一张小圆脸从旁边探了过来,却是酒玖绕到了齐源老道身后,在李长寿左侧探过身子,仔细盯着李长寿。 李长寿下意识地向后仰身。 果然,仰身之后,角度调整地好了很多,可以从麻衣的衣领直接瞟到…… 咳,可以有效防备酒玖师叔突然恶作剧。 酒玖眨眨眼,“那个什么蛛丝是啥东西?怎么感觉你跟老五古古怪怪的?” 李长寿道:“一种宝材,具体弟子也解释不清,师叔不如问问酒乌师伯。” “哼,不说算了。” 酒玖坐正了身形,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膝盖,一本正经地说道: “对了,齐源师兄,五师兄! 你们瞧,长寿这是什么病症?是否是修为出了什么差错,落下了心魔?” “心魔?” 齐源、酒乌、有琴玄雅同时扭头看了过来,而酒玖已经抬手,轻轻戳了下李长寿的耳垂。 这动作行云流水,酒玖在说话时已经起手,完全不给李长寿反应的机会。 李长寿整个人顿时被黑线吞没,左手一颤,带动了浑身各处肌肉开始抽搐,顺便白眼翻天、口吐白沫,嘴里发出一阵像是快窒息的响动…… 我去! 这小师叔也有毒了是吗? 不对,这朵云就有毒!道号里面有酒字的,就特么离谱! 第二十一章 臭师兄 还好,自家师父没起疑,还颇为关切的问李长寿何时有了这般病症,并握住李长寿的手腕细细查看了下。 也是多亏了齐源道长只是归道境九阶,距离成仙还有一步之遥,他在探查时,被李长寿轻松糊弄了过去,也算帮李长寿化解了这次‘小危机’…… “六识不定,心气浑噩,”齐源一本正经地告诫道,“长寿,回去之后你便安心闭关一段时日,不可外出走动,为师也会叮嘱灵娥不让她吵扰你。 你心境出了些问题,但好在并不严重,静修一段时日便可。” 李长寿郑重地点点头:“是,师父。” 前方,稍有些紧张的有琴玄雅,闻言也松了口气;而她这般表情细节,刚好落在了旁边的矮道人酒乌眼中。 ‘有点意思。’ 酒乌那浓浓的短眉向上挑了下,表情顿时颇多玩味…… 听闻齐源道长如此说,酒玖也放下心来,起身跳到有琴玄雅身旁,小声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瞧了眼自己储物法器中的摄魂珠,里面还有几人的残魂没有完全化掉,能在其中找到很多记忆碎片。 于是他默默地放出一缕灵识,将摄魂珠放到了更角落的位置,用符箓封了起来。 事不关己,万事大吉。 酒乌的实力比酒玖强了许多,但在北洲之内也不敢全速飞行; 这位矮道人颇为谨慎,赶路时不发一言,目光总是机警地扫试各处。 ——这点让李长寿颇有好感。 总算,一路平安无事离开了北俱芦洲。 出了瘴气覆盖之地,酒乌带着他们朝着南边飞了百里,找了一处荒山,通知几位同门前来此地会合。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王奇的师父带着王奇、刘雁儿最先赶来; 有琴玄雅的师父葛京珊、元青的师父林戚,以及刘雁儿之师,又过了两个时辰才抵达此地。 葛京珊算是个‘标准模板’的仙子,面容姣好、清气环绕,束云鬓、着仙裳,整个人仙气十足,又未失却人间烟火。 “小雅!” 看着自己爱徒跪坐在地上,浑身都是被包扎起的伤口、长裙满是血污,神情憔悴的像是换了一人,葛京珊面露凄然,两步冲到有琴玄雅面前,将她拥在怀中。 “师父……” “师父在这,师父在这! 是师父一时糊涂,才答应了元青那贼子的央求,让你前来此地探寻什么厌火明心草作为历练,都是师父的过错!” 有琴玄雅眼圈略微有些发红,却轻轻吸了口气,稳住自身心境,低声道:“弟子无用,让师父为弟子挂念了。” 一同赶来的林戚道长已得到元青身死的消息,他并未发怒,看着跪坐在那的有琴玄雅师徒,沉声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路探寻时,他们也带走了一名与元青宇文陵同伙的元仙,此时那元仙也是被他们随手处理了,问出了前事大概。 酒乌道:“林戚师弟稍安勿躁,让玄雅先将事情完完本本的说一遍吧。 玄雅,你尽量说详细些,不可有任何隐瞒!” 葛京珊忙道:“小雅你尽管说就是,万事自有师父替你做主!” “弟子遵命,”有琴玄雅目光看往了外围的李长寿,刚要有些起伏的情绪,莫名就平稳了下来。 她先叹了口气,从他们五名弟子刚分头行动开始缓缓讲述,事无巨细,一并告知。 从午后讲到了黄昏,从黄昏又说到了漫天星辰; ‘这毒姐,咋不从开天辟地开始说起?’ 李长寿心底吐槽了句,悄悄去稍远的地方打坐调息,也听到了有琴玄雅大概的经历…… 在酒玖被困后,元青并未直接对有琴玄雅偷袭,而是先招来了一伙恶贼袭杀两人,想搞英雄救美的名堂。 结果,有琴玄雅这个‘美’比元青这个‘英雄’强了不少,让元青的处境异常尴尬; 然后元青又改了策略,让同伙不断对两人施压,营造出绝境的氛围,而后趁势对有琴玄雅表达心意。 然而有琴玄雅在面对绝境时,依然很干脆地拒绝了元青‘与子同穴、共赴来世’的告白…… 软招频频失策,元青最后恼羞成怒,撕破面皮要用情蛊控制有琴玄雅,却被有琴玄雅找到机会用挪移宝符逃走,刚巧遇到了李长寿,被李长寿第一次救下…… 伤势恢复后,有琴玄雅想绕路回到乱瘴宝林,走了几日,却发现自己不小心迷路了,又倒霉被元青一伙发现踪迹,只得大战一场; 这次,又是李长寿及时路过。 在李长寿的指点下,有琴玄雅将那些人引到了一处厉害的毒物巢穴旁,最后让那伙人被毒物毒死,有琴玄雅则亲手杀了元青。 听有琴玄雅讲这些时,李长寿也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句: ‘这个元青,机会这么多,自己不中用啊。’ 略微替宇文陵这些元青手下感到不值。 待有琴玄雅讲完了此行的经历,道道视线落在了李长寿身上。 葛京珊亲自带有琴玄雅过来,师徒二人郑重对李长寿做道揖道谢,并说回门派之后更有重谢,李长寿则有些‘拘谨’地连说不用。 怕李长寿言语出错,齐源道长及时赶来,眉开眼笑地接下了这波感谢。 场中,唯有元青的师父林戚,此时最为尴尬。 “唉,”林戚叹道,“是贫道收徒失了眼力,回山之后便去领罚。” 酒乌道:“那元青筹谋颇深,入门时本就心术不正,师弟你也是在上次开山大典时直接收的徒弟,这怪不到师弟身上。” 林戚神色黯然的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虽元青做了恶事,但总归是林戚的弟子,这位道长此时也是有些心殇,众人也各自相劝了几句。 有关有琴玄雅杀了元青之事,虽然有琴玄雅占了情理二字,但依然是杀了同门师兄,依然要受门规惩处。 当然,惩处的力度十分微小,只是在山中闭门思过个几年。 酒乌也勉励了李长寿几句,言说回山之后门内对李长寿定有奖赏,该给李长寿的奖励绝不会吝啬。 他们一行并未一同回返度仙门,齐源带着李长寿,与刘雁儿、王奇这两对师徒一同,在后面慢慢赶路。 其他人全速赶回度仙门,受罚的受罚,请罪的请罪。 他们之所以这么着急,全因葛京珊催促。 有琴玄雅的这位师父可不是简单人物,她自身就是掌门弟子,在门内地位颇高,修为精湛、法宝众多,更有一位相敬如宾的道侣,那也是一位天仙境高手。 北洲之事虽已落幕,但葛京珊如何能让自己弟子平白受这些委屈? 启程之前,葛京珊就直接传信给自家道侣,让他找几位闲来无事的同门,待她回山之后,立刻赶往南洲,定要将那元青背后的俗世势力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回山的一路,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就是,李长寿听到刘雁儿满是柔情的呼喊‘奇奇师弟’时,总是禁不住打冷颤…… 咳,文化差异,文化差异。 …… 夜间的小琼峰安安静静,一朵白云停在了半空,李长寿从上飘了下来,齐源道长则是满面春风,踩着云飘向了其他峰头。 ——师父刚才接到了刘雁儿师父的邀请,过去喝个小酒、聚个小餐。 穿过自己亲手布置的隔绝大阵,踩到了熟悉的草地,李长寿满是舒服的呼了口气。 安稳了。 “师兄!” 侧旁传来了开心的呼喊声,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师妹的草屋周遭有青色毫光闪烁。 那座隔绝外部探查的小阵法被从内打开了一条缝隙,声音就是从这条缝隙中传出来的…… 又听哗哗的流水声响个不停,灵娥在那开心地一阵呼喊:“师兄你回来了! 你受伤了吗!之前怎么了!怎么晚了这么久!” 话音未落,一道曼妙的倩影从草屋中冲了出来,她浑身上下只是裹着一床薄被,窈窕身段分外迷人,长发湿漉漉的,吹弹可破的肌肤也沾着清水。 她却不管这些,见到李长寿之后开心地跳了起来。 她刚进木桶不久,刚刚正沐浴,此刻或许是洗澡洗到了眼睛中,那双杏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张开手臂就扑了过来。 李长寿本能地想躲,但见到灵娥那双满是委屈的眸子,心底叹了声,站在原地负手而立,任由师妹撞到自己怀中。 “臭师兄你吓死我了! 一直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灵娥的喊声禁不住带上少许哭腔,又略微哽咽了起来;但她正要哭出来时,一只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师兄……” 灵娥仰头看着,目中有亮光闪动,小嘴也忍不住扁了起来。 李长寿突然道:“对了,师父他……” “啊!” 灵娥顿时反应过来,还以为师父也跟这师兄一同回来了,轻呼一声,急忙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了草屋中,裹着被子砸入了大木桶,躲在水中不敢冒头。 ——之前那般模样被师兄看到自然没事,如何能被师兄之外的男子看到! 师父也是不行的! 灵识向外探查,灵娥满是疑惑地把脑袋钻出了水面…… 李长寿的嗓音从外飘了过来:“师父他,去其他山峰赴宴了。 我先歇息一阵,寅时再来找你问这次历练之事。” 言罢,顺手将她草屋周遭的阵法再次开启,李长寿飘回了自己的屋舍。 木桶中,灵娥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包裹的薄被,脸蛋渐渐变得通红。 “臭师兄……” 她鼓着嘴角嘀咕一声,脑袋慢慢沉了下去,在水面留下了一连串的气泡。 第二十二章 ‘助师渡劫’第一套方案 齐源喝酒喝到了半夜才回返小琼峰。 李长寿已经七八年没见师父如此开心,师父走路时都会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小调。 路过李长寿门外时,齐源喊了声: “长寿啊?在修行吗?” “回师父,弟子在歇息,今日放缓心神,准备明日再修行。” 正在草床上闭目打坐的李长寿睁眼应了句,刚要起身去开门,就听师父笑道: “歇息吧歇息吧,为师也要继续闭关了。 这次你做的不错,用遁法救下了破天峰的有琴玄雅师侄,此事当真给咱们小琼峰增光添彩。 不过,也不可因此就沾沾自喜,万事当以修行为主,切莫变本加厉地琢磨遁法,自身道境才是根本!” “弟子明白,”李长寿在屋内应了句。 齐源老道抚须而笑,又嘱咐道:“嗯,好好稳固境界。 修行不可操之过急,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才有可能度过几大玄关。 你歇息吧,为师闭关去了。 灵娥这几日也是为你牵肠挂肚、颇为憔悴,记得明日多安慰她几句。” “是,”李长寿温声答应了下来。 齐源笑了两声,哼起小调,迈步回了自己的草屋中,开启了周遭几道阵法。 ——闭关修行还是要安静些,隔音类阵法与警戒类阵法必不可少。 李长寿看了眼储物法器中的那些玉盒,轻轻舒了口气,再准备些时日,建好自己心念已久的丹房,就可开炉炼制融仙丹了。 只要炼制成功融仙丹,且说服师父渡劫时拿在身旁备用,面对天劫,师父能活下来的概率就能达到九成。 成仙天劫,对于想长生的后天生灵而言,都是无法避免的历练与磨难。 天雷一落,生死两判。 自古渡劫求仙之人,谁都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天劫中活下来; 而师父早年因一次受伤,道基有损,自身修为本就不太稳固,神魂之力更是比其他普通归道九阶的修士弱了一倍。 若不去想其他办法,师父面对天劫,完全就是必死之局。 而师父,偏偏迫切的想要渡劫成仙…… 齐源不只是他跟灵娥的师父,还是小琼峰这一代的峰主,是度仙门众峰中唯一一个没有成仙的峰主,长老峰主议事根本不会通知到小琼峰上。 横向对比,晚师父入门几年的酒玖师叔此时已经是真仙,将师父远远抛在了身后…… 成仙前,人族炼气士寿元无法超过三千年,这是大道定数,齐源其实最少还能活个几百上千年。 可李长寿知道,师父并不想压制境界,更不想等寿元不够时再去搏一把能否成仙; 李长寿有时甚至能感觉到,师父已有了在天劫之下求死的念头,想以必死之心去搏自己的一线生机! 这听起来挺热血,但师父这般想法在李长寿看来,既顽固又愚笨。 所以,才有了李长寿十五年的暗中准备…… 所以,李长寿才会第一次违背自己的原则,离开山门庇护所,去了北俱芦洲;又在发现仙解草后,稍做思量就冒险算计了三睛碧波蛇与宇文陵等人。 李长寿准备的‘助师渡劫’第一套方案,核心就是用仙解草炼制成融仙丹。 师父渡劫时,只要能抗住第一道天劫,自身产生第一缕仙灵气息,就可直接吞服融仙丹,借融仙丹假死并开启兵解,从而躲过后续天劫。 仙人若渡劫失败,兵解后可化作‘浊仙’。 浊仙虽修为、神通远不如正常的元仙,但寿元相同,且能继续向上修行。 根据古籍所记载,浊仙最高只能修行到真仙境,故又被称之为地仙道,用以跟天仙道区分。 这第一套方案中,李长寿甚至把师父的老年生活都规划好了: 化身地仙,积累几百年修为,去此时刚刚起步、急需人手的天庭混个闲职,当个小地方的土地公或者山神河神,只要稍微享点香火,寿元就能比普通真仙长不少; 要是师父能再干出点成绩,得了天庭给的功绩,甚至还有可能跟一些天仙比命长…… 顺便,师父去天庭积累积累人脉,等他跟师妹准备充分了,也能去天庭混个闲职,在未来三界管理机构中混个元老的资历,然后安心养老。 完美的规划。 “炼制此丹倒也不算繁琐。 若能请酒玖师叔这种真仙帮忙,多准备几份材料,总归是能炼制出来的。 但……” 师父这人就是典型的宗门炼气士,死要面子活受罪,想要劝服他用这个法子活命,当真比寻找仙解草还要有难度。 不过,为人弟子就要承担这份因果,这是躲不开的责任。 如果实在不行,也就只能连哄带骗,给融仙丹包个糖皮,说是救命仙丹…… 念及于此,李长寿也露出少许微笑。 窗外虫鸣声中,他开始回忆自己外出这次的经历,检讨着自己的不足之处。 对付元仙的手段不太够,处理起来不够迅速; 剪纸成人还有改进之处,做出来的分身始终做不到以假乱真; 五行遁法转换时还有些迟钝,自己进入那颗老柏树的根部时,在土中暴露了一些波动…… 自我检讨了一阵,后面也有的是时间弥补这些不足,毕竟李长寿也没了必须外出之事,在山中老老实实修行就好了。 关于自己的天劫…… 他倒不急,自身没有九成九的把握,绝对不会迈出这一步。 ——那零点一,给天道可能会抽风。 咚! 草屋的木墙被石子砸了下,李长寿掐指推算,发现不知不觉已过了寅时。 起身,李长寿迈步出了草屋,朝着隔壁师妹的住所漫步而去。 …… 师妹入门的这十年间,无论是教学、补课、人生指导,大多都是发生在寅时。 到了草屋前,李长寿轻轻敲了下门,木门自行打开了一条缝隙,他也就推门走了进去。 粉色的帷幔扑面而来,脚下的地毯也换成了粉色的品样; 在那半透明的屏风后,熟悉的倩影面朝内斜躺在床榻上,身上的纱裙让一些美景若隐若现。 最难得是朦胧境,挠人心神莫下流。 然而李长寿却是看都没看两眼,径直坐在了正屋主座上,淡然道: “别装睡了,这么文静的睡姿不适合睡着后的你。” 就听屏风后传来一声娇滴滴地撒娇声:“师兄,人家刚才学着配置软仙散,现在人有点晕,头有些昏,什么都做不了,身子软软的提不起力气。” 李长寿点点头,作势起身,“那明天再谈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要!”灵娥瞬间破功,换成了略带不满的抱怨:“坐好!我这就出来! 哼,今天必须解释清楚,为何这么晚回来!” 就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蓝灵娥很快就换上了长裙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坐在了桌子左侧,有些气呼呼地瞪着李长寿。 李长寿无奈地一笑,道:“确实是遭遇了一些意外,破天峰元青你可知道?” “嗯,”灵娥眨眨眼,“那天跟师兄你一起去北洲的破天峰弟子嘛,咱们这一代修为排第二,据说挺温柔的。” “记住,男人的温柔永远只是表象。 他这次搞了些事,想算计有琴玄雅,结果被有琴玄雅杀了。” 李长寿摇摇头,整理着自己从那些残魂记忆中看到的画面,“他所作所为,其实是因小失大的典范,放弃自己度仙门弟子的身份,非要去顾俗世那如烟云一般的王权。” 灵娥托着下巴、斜倾着身子靠在方桌上,小声问:“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呀。” 李长寿缓声道: “那个有琴玄雅是一个南洲俗世国度的六公主,这个元青是这个俗世国度中一个权贵家中的非嫡子,被称为四公子。 元青的母亲应该是这个权贵家的妾室,但她比较强势,又是另一个权贵家的小姐,自身也有点势力。 然后这些人就瞄准了,被送往度仙门拜师修行的六公主。 元青只要能娶到六公主,既能成这个俗世国度的驸马爷,又能凭此在自己家族中获得更多话语权,顺便还存了谋国的可能,所以他们就用尽办法,让元青一同拜入了咱们度仙门。 但元青自己太不争气,六十年都没能抱得美人归,他背后的这伙人处境堪忧,终于等不及了,决定铤而走险……” 李长寿将此前发生的事,简单地给师妹介绍了一遍。 “结果现在,这些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带着两个家族都要被牵连,估计是要被他们国主连根拔起,以平息度仙门的怒火了。” 看着灵娥面露思索的小脸,李长寿温声问: “小娥,从这个故事里,你能学到什么?” “嗯——” 灵娥沉吟一声,随后便斩钉截铁地道了句:“女子绝对不能做妾室!不然在家里争权都这么费劲!” “咳!”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还有什么?” “这个元青筹谋布局太粗糙了,而且这个俗世权贵家的支脉势力,严重低估了度仙门的实力和度仙门弟子的价值。” 灵娥十分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正确的思路,应该是打压有琴玄雅,隐忍几千年修成天仙,出山后直接暗中去做这个俗世国度的隐藏暗王,搜刮这个国度的财力给门内上贡,提升自己在门内的地位和重要性,俗世仙门两开花! 想靠做国主女婿上位,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这些国主最不缺的就是子嗣。” 李长寿:…… “算了,这件事就当乐子听吧。 你家也是俗世权贵,本想提醒你一下,引以为戒。” “嘻嘻,”灵娥抿嘴笑着,“放心啦师兄,没有你灵娥哪也不去的。” 李长寿不由摇头轻笑,“把药囊拿出来吧,我给你补满,这次应该有所损耗吧。” 灵娥瞬间一脸心虚,慢慢坐直身子,并拢着一双白嫩的纤腿,双手交叠在膝盖上,那双眸子轻轻转着,假装…… 乖巧,可爱,神游物外。 师兄给的毒粉丹药,这次出门才、才没有浪费多少……的说。 第二十三章 被师兄安排了 这个败家小师妹! 打那些跟凡人差不多战斗力的虾妖,竟然能把自己给她准备的毒粉消耗了足足八成…… 这分量,放倒俗世十万大军都够了! 看着摆在面前这十三个近乎空空荡荡的储物法器,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在那一阵低吟,似乎酝酿着狂风骤雨。 蓝灵娥跪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眼角挂着两滴泪痕,妄图以楚楚可怜的姿态逃过大师兄正义的制裁。 李长寿嘴角抽搐着,拿着一只荷包问:“你是去杀东海大妖了?” “这个,师兄说的……遇到危险就用这个嘛…… 人家差点被那些虾兵砍到,下意识就撒出去了!” 李长寿黑着脸,“我记得,这东西给你备了九罐吧?” “好多次差点被砍到……” 蓝灵娥小嘴一扁,泫然欲泣,委委屈屈地解释着:“师兄你别生气嘛,我也知道你炼制这些东西很费精力,也不是成心想浪费的。” 看着这般模样的小师妹,李长寿也是没办法真发火,只是叹道:“精力倒是小事,只是材料难寻。 咱们度仙门很少有人炼制毒丹,这些都是我用月供份额一点点换来的。” “师兄,这个我有考虑到。” 蓝灵娥眨眨眼,在纤腰外的束带上轻轻一拍,又拿了七八个简单的储物法器出来。 “所以我把这次自己能得的奖励,都换成了门内能找到的毒草毒药! 这波绝对不亏,甚至还能赚很多唷!”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注视着蓝灵娥的那双宛若宝石一般的眼眸,在她眼底看到了些许……闪躲。 这小丫头…… “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一并说了吧,趁为兄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蓝灵娥吸了口气,突然抬起双手,又用力俯身、低头,额头和掌心同时抵在了地上,长发散落在了脑袋两旁。 磕、头、认、错! 她紧紧闭着眼,一鼓作气喊道: “师兄!灵娥对不起你! 门内有两个师伯对你炼制的毒粉感兴趣,他们在我这拿走了几罐最厉害的毒!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师兄你炼毒水平超高这种事,已经被我不小心给暴露了!” 屋内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蓝灵娥肩头轻轻颤着。 她倒不怕师兄打骂自己,甚至更想让师兄打自己一顿消消气。 她是师兄教出来的,了解师兄的行事原则,所以才会如此紧张,担心师兄今后‘抛弃’自己,会跟自己划清界限。 怎么,这么安静…… 完了完了,师兄肯定对她彻底失望了! 蓝灵娥呀蓝灵娥,你一出去怎么就忘形失色,还没忍住故意去人前显摆,结果被门内前辈盯上…… 师兄是什么性子,世上恐怕只有她这个师妹最明白。 一百分能藏九十分当底牌,万事以低调为主,绝对不去沾连任何非必要的因果; 自己能得到师兄的关爱,纯粹是因为自己是他唯一的亲师妹,有同一个师父,不然师兄绝对不会多看自己哪怕一眼! 灵娥带着哭腔道了句:“师兄,你打我一顿也好,千万不要以后不理我…… 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去乱显摆这些了!” 感觉一张大手从前方探了过来,蓝灵娥下意识闭紧双眼。 从入门到现在,自己难道要承受第一次皮肉之苦,被师兄毒打一顿了吗? 被打一顿也是好事,起码师兄能消消气…… 那只薅过三千青丝的大手直直地落下,并没有用力拍打,而是拐了个弯,捏住了她耳朵,把她慢慢拽了起来。 “嗯,师兄你轻点嘛……好疼……耳朵……” “别用这种口吻,让师父听到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李长寿哼了声,松开那只小巧的耳朵,淡然道:“起来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蓝灵娥瞬间坐直身子,窈窕身段在这一伏、一起中展露无疑。 她纳闷地看着眼前的大师兄,小声问,“师兄你不藏了?要跟门派摊牌了吗?” “摊什么牌?有什么牌好摊?” 李长寿略微有些哭笑不得,“你当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 既然给你这些毒粉防身,我便已经想好了你会搞出什么动静,其实也是故意让你显露这些,这里面也有几重考虑。 回来坐吧。 在你这拿走毒粉的两位前辈中,有没有丹鼎峰的万林筠前辈? 就是左腿有疾,拄着一根铜皮拐杖,面容看起来有点冷冰冰的,但对人说话时,又总会摆出一种僵硬笑容。” 故意让她显露?几重考虑? 蓝灵娥闻言一怔,“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确实是有这位前辈,你不是今晚刚回来吗? 最先要走毒粉的,就是主持历练大会的那位葛长老,然后前天正午时,那位拄着拐杖的老伯就来了,给了我很多药草,要走了那些…… 师兄!” 蓝灵娥迅速反映了过来,看着李长寿那双深邃的眸子,咬牙道:“你算计好了的!” “师兄妹之间说什么算计,这是善意的保护,知道的越多越有心理负担嘛。” 李长寿淡定地摆摆手,笑道:“我给你的那些毒粉,都是注重各类药草的搭配与毒理,没有什么高难度的炼制手法,被人注意到也没什么。 配方就在各峰弟子都可去的道藏外殿,药草在百凡殿都可淘换到。 如今门内,或者说五部洲修仙门派,大多都对毒之一字颇为轻视,觉得这是不光彩的手段,擅毒者经常会受到排挤与偏见。 所以,就是被人发现我会炼毒,水平不错,那也没什么,非但不会引起旁人过多关注,反而会觉得我这个普通资质的弟子,路也走偏了。” 话语一顿,李长寿嘴角露出少许意味深长的微笑。 “而且,我给你的这些毒粉,其中有几类奇毒出自于一本我在道藏阁中抄录的毒经,那本毒经的著作者便是这位万林筠长老。 他应该是咱们度仙门中对毒之道领悟最深的前辈了。 如果能以这次的契机,跟这位前辈结下善缘,今后或许能得到这位前辈在炼毒方面的指点。” “师兄,”蓝灵娥有些不满地抱怨道,“你要不要连我会都算进去! 如果是这种事,直接叮嘱我不就好了吗? 连自己这么温柔可爱的师妹都安排,简直……太过分了……” 李长寿瞥了她一眼,“别扯开话题,现在说的是你浪费毒丹之事。 总归要给你些苦头吃,让你长长记性。 明天罚你去后山伐木开荒,不可用道术法力。” “伐木就伐木,有什么了不起,”蓝灵娥低眉顺眼应了声,俏脸上写满了‘从心’二字。 她又忍不住问,“咱们开荒要做什么?” “建个炼丹炼毒的丹房。 这次借你之手,让门内的管理层知道我擅长炼毒,今后我就能顺理成章在咱们小琼峰鼓捣这些了,不用每次都跟躲猫猫一样了。” 言罢,李长寿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那些药囊尽数收起,伸了个懒腰,“等我中午打坐完,再去找适合建丹房的位置。” “师兄你摆明了就是自己想偷懒,哪有让这么柔弱的小师妹去砍木头的!” 蓝灵娥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有些不满的抱怨着。 “这个给你,柔弱的炼气士。” 已经走到了门前的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什么,随手在袖子中拿了一只玉盒出来,抛到了师妹手中。 “礼物吗?” 蓝灵娥瞬间忘记了刚才的郁闷,开心地抱住玉盒。 刚要打开玉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玉盒用法力托住,凭空送到了丈外,这才隔空打开。 淡淡清香扑面而来,玉盒中的一株六瓣的白色小花静静躺着。 药草呀,还以为是首饰什么的。 蓝灵娥刚想吐槽,李长寿却已经离开了房中,阵法内只留下了他略带疲倦的嗓音: “下次沐浴前将它放在温水中,能帮你拓展经脉、祛毒养颜,让皮肤更有光泽。 明天见。” “好吧,谢谢师兄,明天见……” 呼—— 蓝灵娥长长地松了口气,瘫坐在圈椅中,随后就是得意的一笑。 平安过关! 师兄还是很宠自己的嘛,本来还以为浪费了这么多毒粉,最少也会被臭骂一顿,没想到只是扭了扭耳朵。 但历练大会这件事,自己从前到后,好像被师兄安排的妥妥当当。 这样确实也会有一点不爽,总觉得师兄还是信不过自己…… 罢了,师兄本就是这性子。 剪下来的头发都会用真火烧到渣都不剩,修下的指甲屑都要用毒液完全熔掉,连故意喝醉的小师妹都能用捆仙锁绑在床上再盖好被子…… 呃,好像不小心暴露了点什么。 灵娥俏脸一红,去年那次,才不是故意喝醉! …… 回到自己草屋,李长寿回了自己的床边打坐,心底规划着关于炼丹房的布置。 此前他炼毒都是用随身携带的一口小药鼎,早已不能满足他的使用需求;而且为了炼制融仙丹以及更强的毒丹,也需要一口更大些、品质更好的药鼎。 先将丹房建起来,再去百凡殿找相熟的师叔师伯问问看吧。 好的药鼎可遇而不可求,这个只能碰运气; 最好是能寻来一些废旧的药鼎,自己试着抢救一下,看能不能大力出奇迹…… 丹房之事,他其实已经考虑三四十年,但一直有些犹豫。 普通,才是最好的伪装色。 从覆盖着他们师徒生活起居之地的隔绝阵法,到他和小师妹草屋外的阵法,再到小琼峰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其实都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而建起丹房,自己势必要在丹房内外做各种布置,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炼丹炼毒时的一些‘小技巧’。 李长寿从最开始就明白,在自己修行刚起步时,任何刻意的伪装,都骗不过那些高人的观察,反而会被这些高人额外关注。 被这些高人注意到,不一定会发生什么好事; 不被他们注意到,就不太会发生超出自己掌控的坏事。——起码出事的概率会小很多。 “丹房不能离住处太近,免得有什么毒气泄漏……” 李长寿低声呢喃了句,在怀中掏出了专门用来存放书籍玉册的储物法器,取出了一摞厚厚的羊皮纸。 上面画着一份份阵法图与建筑构造图,每一张都有很多反复修改的痕迹,而时间最久远的几张羊皮,其上的画痕已十分轻淡。 () 第二十四章 真仙是不可能打工的 铿! 铿! 安静的午后,度仙门那座丝滑薄润的护山大阵笼罩之地。 在群峰中矮了一大截的小琼峰上,回荡着一种富有节奏感的打击声…… 在小湖旁那三座草屋北侧约十里的密林中,一颗参天大树也在随着这种击打声不断震颤。 树下,身着绣着兰花芳草的练功服、头上绑着浅紫色绸面流云巾的少女,正不断挥动一把大斧,动作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这少女正咬牙切齿的发出一阵亲切的问候: “不让我用法力,腿和胳膊长出那种疙瘩肉了怎么办! 人家可是女炼气士! 真是的,还说要看着人家砍树,人呢?又跑回去打坐去了! 哼哼,臭师兄,把你齐根而断、斩树除根、斩根必尽、寸草不生! 给我,断!” 咔—— 这颗老树扭扭捏捏地缓缓仰倒,惊起了林间一群群飞鸟。 突然间,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喊: “你是……小灵娥?” 蓝灵娥立生警觉,提着巨斧向前立刻起跳,落地时已转过身来,抬头注视着空中飘着的人影,总觉得有些眼熟。 丈长的大葫芦,在葫芦上盘腿坐着的女仙人,有点脏兮兮的麻衣……可恶,麻衣短衫竟然都快被撑开了…… 呃,原来是酒玖师叔…… 蓝灵娥连忙放下大斧,向前拱手做道揖,心底回想着师兄定下的几套问候模板,从中选了一个最应景的,柔声道: “弟子灵娥拜见酒师叔,弟子修为底浅,未能及时迎接,还请师叔勿怪。” “没事没事,不用这么客气,”酒玖看着下面这礼数周全、说话好听的灵秀小师侄,也是颇有好感。 酒玖收起大葫芦,从空中跳了下来。 “你师兄在吗?我有事要寻他。” “师兄他应当是在修行,”蓝灵娥低眉顺眼,继续柔声道,“还请师叔去前面稍作等候,我去喊师父出关迎接。 寒舍总有招待不周之处,望师叔见谅。” “哎,不用这么麻烦,我是专程过来找你师兄的; 你师父成仙在既,让他多闭关别去打扰了。” 酒玖摆摆手,扭头在各处扫量着,“小灵娥,你砍木头做什么?” “算是一种修行的方式,让师叔见笑了。” 蓝灵娥的回答依然滴水不漏,她心底却泛起了少许疑惑。 这位师叔,找自己师兄做什么? 成仙后的炼气士寿元漫长,门内也是有许多隔代的道侣; 而眼前这位师叔,面容俏丽、曲线玲珑,虽有些不修边幅,但自身也是天生丽质,更加之资本雄厚…… 重点是,这位酒玖师叔跟自己师兄一同外出过…… 有问题。 蓝灵娥顿生警觉,心底念头轻轻一转,就想旁敲侧击问出酒玖的来意。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不远处的地面出现少许波痕,李长寿的身形慢慢钻了出来,对酒玖拱手见礼…… 片刻后,李长寿的草屋中,酒玖与李长寿在矮桌两侧盘腿而坐。 她是来给李长寿送这次历练大会奖励的,顺便还带来了姜京珊托付的谢礼,在矮桌上摆了两件储物法宝。 李长寿也没客气,直接收了下来。 看到姜师伯给的那只储物戒指中放着的几样法宝、堆成小山状的宝材和灵石,心底略感欣慰。 刚才探查小琼峰地脉时,李长寿还在为建造各种大阵所需的宝材发愁,这份谢礼一来,倒是直接解决了大半问题。 李长寿问道:“师叔怎么没一起去南洲?” “唉,”酒玖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双眼逐渐失去光亮,“本来是想去跟着耍一圈,结果回山的时候被留下来问责到现在,刚从赏罚殿出来。 现在我正发愁。 几位长老竟然罚我戒酒三年,啊,还不如把我捆在引雷柱上劈三年……” 李长寿不由莞尔,这才注意到酒玖的那只小葫芦法宝已经不见了,应当是被门内长老收走。 恰逢灵娥端茶进屋,见这般情形,顿时抿了抿嘴。 姿势这么随意,竟然跟自己师兄相处的如此融洽…… 这位师叔果然有问题。 蓝灵娥奉完茶,将自己的蒲团抬到了师兄身旁,而后一脸乖巧地跪坐了下来,还故意用胳膊贴紧了自家师兄。 酒玖见状一瞪眼,“诶?长寿你的病?” “师妹与我接触是无碍的,大概是因我与师妹朝夕相处的缘故,”李长寿淡定地解释了句,“与师妹之外的女子触碰时,还是难免会出现抽搐等症状。” “咳!咳咳!” 蓝灵娥掩口一阵咳嗽,看她那略带痛苦的表情,绝对是忍笑太辛苦所致。 “哦,原来是这样。” 酒玖丝毫没起疑,趴在那幽幽地一叹,双眼再次失去光亮,在那一阵无力轻吟: “三年,这三年可怎么熬…… 没有酒怎么闭关、怎么修行,睡都睡不着,干什么都没力气…… 这个混账元青,好好的搞什么事,自己搭进去就算了,害的本师叔还要受三年的罪。” 李长寿低眉思索,摸着下巴一阵沉吟; 旁边蓝灵娥看到师兄此时的这个表情,下意识朝着侧旁挪了挪,端正坐姿、目不斜视,完全不敢说话。 她又偷偷看了眼李长寿眉角落下的弧度,确定了这是师兄想要坑人的前兆! 每当师兄露出这个表情,自己和师父总有一个要被安排! “酒师叔,不如咱们打个商量。” “嗯?什么商量?”酒玖有气无力地应着。 “师叔不能沾酒这三年,若是无法修行,不如就帮弟子一同建一些阵法,”李长寿正色道,“作为回报,弟子会帮师叔您酿制三种已绝迹的美酒,三年后刚好给师叔您享用。 而且,这其中还有一种可以代替酒的饮品。” “绝迹的美酒?代替酒的饮品?” 酒玖顿时打起了精神,立刻坐直身体,“啥东西?你莫不是想骗我给你做白工? 先说好,咱对阵法可是一窍不通。” “师叔只要用仙力帮忙稳固阵基、压制下灵力动荡就好,”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反问道,“师叔喜欢喝酒还是品酒?是喜欢酒的味道,还是醉酒时的那般感觉?” “嗯……”酒玖沉吟几声,“都有吧。 我是三岁那年入山,刚好负责照料我的五师兄喜欢酿酒,有次我被他误扔到酒坛中洗澡,然后就离不开这杯中之物了。 非要说起来,酒的味道很重要,那种喝到舒服时轻飘飘的微醺感也很重要。” “师叔请看。” 李长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茶杯,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巧的玉壶,拔开壶塞,对着茶杯点出一滴浅绿色的液体。 霎时间,一抹微微的香气四散飘逸,那杯茶水顿时化作了浅绿色。 李长寿笑道:“师叔尝尝看,是否有那种微醺之感。” “哦?”酒玖轻轻眨眼,端着茶杯,试探性地在鼻子前嗅了嗅,只是闻到了淡淡的清香,随后又低头抿了一小口,顿时眼前一亮。 抬手,这杯茶水直接被她一饮而尽。 酒玖的那张俏脸上渐渐泛起了少许红晕,双眼开始变得有些迷离,咧嘴笑个不停。 “好东西……够劲……” 哐,茶杯落在桌子上,酒玖慢慢悠悠地躺了下去,在地上缓缓的翻来覆去,又发出一阵阵嘿嘿嘿的轻笑,嘴里不断低喃: “七师兄你也不害臊,天天粘着六师姐,双修这么多年还生不出小宝宝……” “一个个的成双成对,我是老九就活该单着嘛……哼,等我修到天仙了,抢几个美男回来天天给本仙倒酒搓澡……” “小长寿……你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瞧不起你师父……你师父当年可厉害了……” 渐渐的,鼾声轻起,酒玖抱着蒲团,躺在地上彻底睡了过去。 蓝灵娥好奇的问了句:“师兄,这个是什么呀?” “神仙醉,”李长寿传声回道,“这既是一种迷药,又算是一种美酒,但自身并不带酒气,除了会让人醉一场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效果,本来是被我淘汰掉的东西。 按古籍记载,在上古时,许多喜好杯中之物的仙人会去尝试这种神仙酿,不过他们都是因为酒瘾太大,直接往嘴里灌。 它本身就是用类似酿酒的手法炼制而成,只不过,酿酒大多是用仙果仙粮,神仙醉的原料是三十二味药草。” 蓝灵娥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东西够三种吗?”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看着已经睡熟的酒玖,想着自己即将落成的丹房,传声回道:“莫说三种,十三种也能搞出来。 如果能有真仙相助,很多之前不能实现的想法,现在就都有戏了。 丹房落成后,安全系数会更有保障。” “行吧,”蓝灵娥鼓了鼓嘴角,看着睡熟后意外很惹人怜爱的师叔大人,总有一种小小的……危机感。 于是,两年后。 …… 哐! 李长寿草屋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身着麻衣、满脸着急的酒玖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快!这个月的神仙醉和佳人媚…… 不在? 啊呀,怎么又去炼丹了!把你绑在药炉上算了!” 酒玖跺跺脚,嘴里低声骂了两句,急匆匆地转身跳到空中,立刻就要冲向草屋后那茂密的丛林。 但她身形突然停住,歪头盯着前面这座茂密幽深的树林,感受着其内缓缓流动的灵气,额头瞬间满是黑线。 她心底浮现出了最近这半年,自己被困在其中的十多次狼狈经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前面有什么,她也看不出此地有多达二十八处明阵、七十六处暗阵,且都是环环相扣的困阵和迷阵…… “生门在哪来着?这里真是我帮忙布置的? 这边?好像不对。 还是这边? 啊呀!阵法什么的简直烦死人了! 李长寿快点出来!不然我拆了你家山头!” 林中有一股微风吹过,各处树木轻轻摇晃,其内的灵气流动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李长寿的嗓音在风中飘来:“阵法已经解了,弟子正守着丹炉,不便外出迎接。” 酒玖眨了下眼,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十多丈,发现自己还是安全的之后,这才气冲冲地径直飞向了密林正中。 那里,一座造型雅致的小楼静静而立,一缕缕清气从中飘出,林间各处都是清新药香。l0ns3v3 第二十五章 师叔饲养员 这小楼有十丈高,分上下两层,远看就是个大葫芦的造型,‘总设计师’李长寿的灵感来源,应该就是酒玖的伴身法宝,诛邪如意剑。 ——就是那只可大可小、能载人御空的大葫芦。 小楼立在一处水池中,正对门前八十丈外又有一口井,池井水道互通; 若从空中俯瞰,一张百丈直径的太极图镶嵌在林中,水池便是阴阳鱼的形状,小楼与水井是两只阴阳眼。 这是一座风水阵,能起到镇运驱邪的功效;且度仙门属人教一脉,阴阳太极图也是有说法在的。 落到小楼前,抬头便可见一只木牌,写着【小琼峰丹房】五个大字; 仔细看,木牌下面还有两竖行小字:【经百凡殿许可,准建炼丹小楼】。 简单来说,这是一处有证的规范建筑! 从正门进去,迎面而来便是一张木屏风,屏风后便是那座六丈高的大号丹炉。 这丹炉占地极广,下宽下窄,用的是大块紫金锻铸而成,其上刻着祥云百药,自身更是拥有诸多禁制; 只是,这丹炉上半部分有大量的‘补丁’,看起来稍显寒酸了些。 这原本是一座被废弃的丹炉,但只是丹炉上半部分炸开了,被李长寿用灵鱼托关系,在百凡殿淘换了回来,又花了半年功夫不断修补,总算能再次启用。 丹炉有三足,双耳,肚子圆圆滚滚,四面开了阴阳鱼造型的‘窗口’,下方的凝火阵、均灵阵等主要禁制都十分完整。 经过李长寿修补,这丹炉此时的威能,比原本没破损时只差了三成。 更难得的是,把这炉子搞到手,基本没花费什么代价; 大块紫金本就能镇压绝大部分的灵药的药性,这丹炉此时也算是小琼峰上最值钱的宝物。 整个小楼,就是围绕丹炉搭起来的; 在丹炉周遭是几排架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玉瓶、葫芦、玉盒,里面也放着不少这丹炉炼制出的灵丹妙药,不过都是些常规品类。 此地被蓝灵娥收拾的十分规整,这位小师妹此时也在闭关修行,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 酒玖从外面跳进来时,一身浅蓝色长袍的李长寿正站在丹炉旁,掌心悬浮着十多颗淡金色的丹药,在体会着方才炼丹的心得。 “小长寿,又炼出了什么新丹药?”酒玖满是好奇地凑了上去。 “师叔你要尝尝?刚炼制成的清心凝神丹,改良了些许口味,药效应该也不错。” 李长寿随口问着,两粒灵丹缓缓飞到酒玖面前,被酒玖直接吞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很快就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口清新香气。 “好甜,”酒玖右手一伸:“再给几颗!” 李长寿随手摄来一只白玉瓷瓶,将丹药都装了进去,将瓷瓶送到了酒玖手中。 酒玖的小手依然不缩回来,“这个月的神仙醉和佳人媚!” “放心,忘不了师叔您的。” 李长寿轻笑了声,老老实实上交了两只巴掌大小的玉壶。 酒玖迫不及待地打开来闻了一口,发出一声颇为满足的叹息。 “可以,长寿你炼丹的本领,跟你酿酒的本领已经完全齐头并进。 今日需要咱帮忙做什么吗? 这两个月你也不建阵法了,咱总不能一直在你这白拿白吃。” “今日不用,”李长寿笑道,“二十日后,我想开炉炼制一种难度较高的仙丹,想请师叔前来相助。” 酒玖颇为痛快地拍拍胸口,麻衣短衫顿时一阵轻晃。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二十日后是吗?” “不错,二十日后,”李长寿正色道,“这次炼制的丹药,对弟子来说十分重要,且一旦开始着手准备,就无法停下。 若师叔您到时没有闲暇,还请及时告知弟子一声。 另外,不知师叔能否替弟子保密此事。” “什么丹药,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种名为融仙的毒丹。” 酒玖也是一惊:“融仙丹?这东西不是说能毒死真仙吗? 我好像很久之前听五师兄说过这东西,你炼这玩意干嘛?” 李长寿笑道:“毒其实也是药性的一种,如菜有酸甜辣一般。 毒丹既可用来杀人,也可用来救人; 师叔放心,弟子并没有什么仇家,热爱修道生活,不会去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若是融仙丹能炼制成功,弟子会以今后一年份额的佳人媚作为谢礼,且算在约定外。” “成交!” 酒玖右手攥拳伸到李长寿面前,李长寿抬手握拳与她轻轻一碰,酒玖顿时眉开眼笑。 “二十天后我再过来哦。” “师叔慢走。” 笑语声中,酒玖坐在大葫芦上冲天而起,飞到了小琼峰空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自己刚飞出的林子起了一处处薄雾,几乎转眼,薄雾就将整个林子笼罩了起来,但一阵微风吹过,白雾又尽数消失不见。 方圆三十里内的密林似乎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酒玖知道,里面那一重重大阵,已经开始了运转。 “以后想捉弄老七老八他们,可以把他们忽悠来这里嘛。” 酒玖小声喃喃着,但随之又想到了李长寿那张总是一本正经的脸庞,“还是要跟这家伙打好招呼才行,不然又要在那慷慨激昂地讲什么大道理。” 摇摇头,酒玖坐着大葫芦破空而去,很快就回了破天峰后山,飞入了几重重叠的大阵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那里是忘情上人九个徒弟修行闭关之地,依山势修建了一片连绵的阁楼建筑。 虽然‘酒字九仙人’只是破天峰一脉的一条‘支脉’,但他们修为最低、入门最短的酒玖都是真仙境,待遇自然不是齐源师徒三人可比。 此地不仅有绝佳的聚灵大阵,还有许多杂役弟子,几处阁楼周遭还建起了门规所禁止的防护大阵,算是十分理想的修行之所。 酒玖年纪最小,颇得师兄师姐宠爱,住所位置与酒乌相近,隐隐又在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住所的拱卫之中。 若酒玖闭关,其他人自然而然就呈守关之势。 带着几位杂役弟子偷偷注视的目光,酒玖自行飞回了阁楼中,将脚上踢踏的布鞋踢走,光脚跳到了那碧玉雕琢而成的床榻上,抱着两只刚拿来的玉壶,在那一阵嘿嘿嘿的轻笑…… “这次先喝你呢,还是先喝你呢? 小寿寿真的很不错唷,竟然能做出这种好东西。 三年这就要熬过去了,之前他埋下去的‘恒河水老白干’也快出土了,到时候一定要喝个痛快! 嘶溜,今天先宠幸一下佳人媚吧。” “咳!咳咳!” 阁楼外,五尺高的矮道人咳嗽了一阵,正在床榻上趴着的酒玖顿时捂住了手中的两只玉壶,机警地瞪着外面,看到来人后也稍微松了口气。 “五师兄呀,你进来就好了,我又没开阵。” “我这不是之前刚被大师姐训斥过,咱们熟归熟,也要尊礼,”酒乌笑着道了句,向前走了两步,又顿时止住脚步。 实在没处落脚。 看着眼前乱扔的酒坛、短衫、肚兜……酒乌拍拍额头,抱怨道:“小玖你也是千八百岁的人了,收拾屋子都不会。” 酒玖嗅了几下,摆手道:“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没事啦。” 她随手将玉壶收到了自己的储物法宝中,在床榻上盘腿坐了起来; 酒乌在地面杂物堆中艰难开辟了一条道路,坐在了矮桌旁,沉吟了几声。 “最近,酒玖你去小琼峰的次数很频繁嘛,”酒乌笑道,“都是,去那做什么呀?” “玩呗,还能做什么,”酒玖眨眨眼,“五师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没什么,”酒乌连连摆手,随后又挠挠头,心底想到了几位师姐师妹交代给的任务,一时间有点说不出口。 这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问自己的小师妹,是不是对小琼峰的某人动了春心? 酒乌重振旗鼓,“咳!我记得,你刚入门那几十年,跟小琼峰的齐源师弟,走的挺近哈。” “对呀,”酒玖点点头,“当时齐源师兄照顾了我不少。” 酒乌欲言又止,“那你……是不是……” 酒玖皱眉道:“五师兄你怎么了,今天吞吞吐吐的。” “我、我这……唉!” 酒乌一跺脚,“那贫道我就明明白白的问了! 最近这段时间,小玖你天天往小琼峰那边跑?在被罚禁酒的时候,还天天这么有精神! 你那几个师姐就在想,是不是……嗯,是不是……” “是什么?” “你!” “我?”酒玖紧紧皱着眉,那双眼眸中满是疑惑不解。 酒乌一口气提到了嗓子尖,道心一横,化作一声质问: “你是不是! 快突破了什么的……” “哪有那么容易突破,”酒玖翻翻白眼,“你告诉几位师姐不用担心,我如果遇到瓶颈会去问询你们的,不会自己莽撞着冲关。”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修行吧。” 酒乌落荒而逃,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口,又回头问了句:“对了小玖,之前你从小琼峰拿回来的那两窝蜘蛛被我养死了,你问问那个长寿师侄还有没有,我用宝物丹药跟他交换。” “嗯,知道了,下次过去我帮你问。” 酒乌顿时微微一笑。 啧,自从两年前酒玖稍带回了一窝三头重瞳蛛之后,他得了那能够远程视物的蛛丝,生活顿时多了许多乐趣。 尤其是把蛛丝布置在自家道侣经常洗澡的水潭旁,那场面…… “啧啧,”酒乌低头快步而去,一路都带着风声。 “五师兄今天怎么这么奇怪,算了,应该是跟四师姐吵架了吧。” 酒玖摇摇头,随后就开启了阁楼外的阵法,趴在床榻上拿出了两只玉壶,继续陷入了开心的纠结时刻。 …… 小琼峰,丹房中。 李长寿站在丹炉前,已经投放好了下一炉丹药要用的药材,转身走向了左侧的蒲团。 他左手握着一面玉牌,仔细感受着大阵各处的变化,再三确认没有什么危险后,随手开启了丹炉禁制,丹炉之中顿时出现了几朵火焰。 而他也朝着丹炉左侧的蒲团坐去,但在向下入座时,他身周蓬的炸出了一缕青烟,身形也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张纸人。 青烟中的纸人转眼化作了李长寿的模样,而这一缕青烟,迅速渗入了蒲团下方的小孔之中,消失不见。 幻形术,齐源老道的‘绝活’,他这个大弟子自然早就会了。 甚至,现在能变幻的东西,比师父还多了……几倍。 第二十六章 《表象》【求票求收藏】 酒玖师叔真的是……太完美了。 化作一缕青烟,在那弯弯绕绕的细小缝隙中,朝着下方迅速飘动,李长寿感受着自己路过的一处又一处阵势,心底泛起了些微满足感。 何来‘完美’之说? 酒玖不懂阵法,修为在真仙境、距离天仙境不远,根基扎实、仙力精纯,对自身仙力的掌控力度更是出人意料的强; 最重要的,是能任由自己一个小辈如此驱使! 说驱使也有些过分,李长寿也承认,自己是有‘忽悠’的成分在里面,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是两厢情愿的美事。 酒玖师叔这次确实帮了自己大忙。 感谢罚酒玖师叔戒酒的赏罚殿长老; 感谢在酒师叔幼年时,把酒师叔扔到酒坛中洗澡的酒乌师伯; 感谢自己在道藏外殿角落书架上找到的那几张残破的羊皮卷,并成功‘试验’出了包括神仙醉、软仙散在内的‘主战’迷药…… 这缕青烟下沉了约百丈,停在了一处狭小的岩层缝隙中,李长寿恢复成了人形。 他手中摸出了那只调控阵法的玉牌,手指在上面轻轻滑动了几下,玉牌上的图案出现了少许变化;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岩石宛若水面一般开始荡漾,李长寿迈步进入其中,岩石又顿时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李长寿毫无阻碍地在这块大石中行走了几步,前方便出现了一扇小木门,推开之后,便进入了一处三丈见方的密室。 拿出控阵玉牌轻轻旋转,外围阵法起了微小的变化,这处地下密室彻底消失在了各处阵法的缝隙中。 无论是从十面八方哪个方向,哪怕是天仙有意搜寻,都无法在不破坏外面阵法的前提下,探知到这处密室的存在…… 这,才是建造丹房的主要意义。 男人嘛,终归是要有个秘密空间才行。 密室中放着两只书架,上面堆满了古籍孤卷; 李长寿径直坐在了书桌后,取出了那数十张羊皮仔细看了一阵,又拿出那玉牌握在手中,而后闭上了双眼,心底浮现出了一个复杂的立体构造。 这个立体构造,像是一座他上辈子在城市中常见的大厦,但这座‘大厦’嵌在了小琼峰山体内部。 轻轻舒了口气。 久违了,这种让人心安的隐密感…… “啊,”李长寿嘴角带着少许微笑,“在这里泡澡倒是不错。 玩笑,片刻都不能松懈,继续检查大阵各处布置吧。” 幸亏酒玖师叔修为高深,才能让自己准备了几十年的构想得以实现—— 立体复合型组合大阵! 用了两年的时间,借酒玖之手,李长寿将自己对阵法之道的设想,一步步拼了出来; 在酒玖师叔的理解中,她帮李长寿布置了上百个中、小阵法,而这些阵法互相关联,隐隐形成了‘类天然阵势’,将丹房附近方圆三十里内笼罩了起来。 李长寿外加酒玖的组合,相当于这般大阵是一名厉害真仙布置而成,非天仙不可破。 还必须是对阵法之道有一定深度理解的天仙才可破解。 但,酒玖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其三、其四…… 主流的阵法,都是以各类宝材、灵石、专门炼制的宝物作为阵基,阵基之间互相连通,引动天地之力运转,就可构成不同效果的大阵。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李长寿也知自己掌握的阵法不多也不算太高明,更称不起高深二字…… 对自己的实力,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认知。 但他脑子中总会有些天马行空的构想,且能够通过反复论证,将这些构想逐一实现。 大概六十七年前,李长寿修行闲暇时钻研度仙门留存的阵法,偶然发现,洪荒主流常见阵法,阵基分布大多都是在一个水平面上; 若阵基纵向分布又如何?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以圆罩形的护山大阵为例,阵基纵向分布,出现的半圆罩也会旋转九十度; 自然,护山大阵大多都是引地脉之力,纵向分布也没办法布置。 但非防护类阵法,迷阵、困阵、杀阵,却可随意调转方向。 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让阵基斜向分布又如何? 几个大阵的阵基纵横交错又如何? 假若,两座大阵一纵一横,共用三分之一的阵基,开启横向大阵的时候,纵向大阵关闭;开启纵向大阵时,横向大阵关闭,如此就能实现‘无干扰切换大阵’。 随着李长寿不断摸索,渐渐解决了阵法之内灵力流通问题,以及不同阵法阵基的‘适用性’问题…… 一直到了今日…… 以横向大阵来划分,此地阵法分为三层,而酒玖知道的只是最上面一层,丹房周遭的阵法,也就是那一百多处困阵和迷阵。 酒玖不知的,是以深入山体百丈为一个阶段,下面还有中层和下层。 而中层、下层的核心大阵阵基,也是酒玖帮忙埋下的。 但这只是众阵基以横向运转时的情形;这些阵基还藏了不知多少纵向、斜向的方案,其中蕴含了不少杀阵…… 李长寿此时所在的密室,就处于所有阵基的中心;只有在纵向几座大阵启动、横向几座大阵逆转时,该密室才会出现在岩层之中。 想要抵达此处,哪怕土遁修到大成,没有李长寿手中的玉牌、特殊的控制方法,只有将小琼峰直接劈开这仅有的办法。 真有被劈山的一日,估计度仙门已是到了生死时刻,而在那之前,李长寿九成九…… 咳,与门派共存亡也没什么意义,还是留着有用之躯替师门复仇才是正道! 顺带一提,下层阵基的主要功用,其实是汲取地脉之力。 为了不过多汲取地脉、灵脉之力,进而让其他峰的炼气士发现,或是被门派高层注意到,李长寿主动避开了所有灵脉,直接汲取大地‘浑浊’之力,而后用‘返清阵’过滤灵气。 虽然这样会稍微折损杀阵的威力,但却更为稳妥一些。 且,就算门内有高人注意到了自己在小琼峰布置的众多阵法,只要不开启纵向、斜向方案,就只是一些困阵迷阵,也没有任何违反门规之处。 之前的时候,用普通作为伪装,这属于‘被动伪装’。 因为现在需要炼丹房炼丹,无奈之下只能被迫营业,将‘主动伪装’做到自己当前阶段的极致。 今后的发展方向…… 以丹房下方众多阵基为基础,慢慢地向外扩张,将小琼峰打造成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仙门内部堡垒吧。 生命只有一次,洪荒如此精彩。 我辈炼气士,当稳中求长生、问大道,领略三千世界各处芳华。 “总算,”李长寿搓了搓手,收起羊皮卷和玉牌,拿出了几只储物宝囊,在其中倒出了几样储物法宝。 北俱芦洲一行的意外收获,等了两年,总算可以进行盘点了。 “先看看宇文陵这个仙人穷成什么样。” 李长寿轻笑了声,拿出两只纸人化作分身,让这两个分身捧着两只储物法宝,去角落中开始慢慢炼融。 半日后,守着丹炉的纸人法力即将耗尽,李长寿也收拾完了战利品,起身离开了密室。 他手中托着一只锦盒,锦盒中放着两只沉睡的‘甲虫’。 若他所料不错,这东西应该就是…… 情蛊。 “好东西啊,”李长寿赞叹一声,“可惜暂时也没什么用。 留着吧。 以后要是养的仙禽灵兽没繁殖的冲动,可以用这个东西催化一下,提升点幼崽产量,挽救点珍稀品种。” …… 到了约定帮忙炼丹的这一日。 酒玖打着哈欠,穿着不知道哪位师姐帮忙清洗干净的麻衣短衫,睡眼朦胧坐在大葫芦上,朝着小琼峰飘飘忽忽地飞了过来。 身为门内的主力真仙,背后有强大的势力支持,她御空时也没什么拘束,想飞去哪就飞去哪,除了禁地也没什么限制。 “今天是第二十天吧?” 酒玖伴着手指数了数,一时间也有些犯迷糊; 此前因为追求刺激,尝了一口神仙醉‘原液’,结果昏昏沉沉地睡了五六天…… 她在向前赶路时也没刻意散开仙识,故也没注意到下方山林上方飘着的一块云雾。 等酒玖抵达小琼峰后,下方那云雾中冒出了两颗脑袋出来,左侧那人正是矮道人酒乌,右侧则是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 虽然是少女模样,且面容姣好、曲线玲珑,满满的青春活力,但实际上这二人差不多年纪,都已经两千多岁。 少女道号酒施,乃忘情上人的四徒弟,酒乌的道侣,酒乌经常用三头重瞳蛛蛛丝暗中观察的那位仙子…… 酒乌低声道:“咱们这般也不太好吧,这里毕竟是小琼峰。” “怕啥,不服就跟这儿的峰主打一架!” 少女没好气地反斥了一句,随后便略微眯起那双杏眼,“刚睡醒就往这边跑,肯定有问题。 你见过小玖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这个齐源师弟到底是生了三头还是长了六臂,尚未成仙竟能让咱们小玖天天来这。” 酒乌顿时苦笑了声,突然挑了下浓短的粗眉,“此地还有阵法?感应不到小玖的气息了。” “阵法怕什么,谁还没学过一般?” 酒施嘴角一撇,随手抓住酒乌的衣领,二话不说,隐藏身形、气息,化作两团阴影朝小琼峰的山林飞去。 “咱们两个半步天仙,还怕了尚未成仙之人布置的阵法不成?” 第二十七章 哼,这区区小阵 “施施! 师姐! 我说夫人呀! 咱们偷溜进去实在不像话,不如直接拜访,有事挑明了问不可吗?” 小琼峰山林中,两道阴影突然停住,冒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两人依然运转着躲避仙识探查的术法。 酒乌拦在比自己高了一截的道侣身前,苦口婆心地劝着:“小玖长大了,咱们不能总将她拴在身旁; 她怎么说,也都是个九百六十二岁六个月零十五天的仙人,当真不是个孩子了!” 被自家道侣拦下的酒施略微翻了个白眼,哼道:“直接拜访能问出什么? 这种事,当然是要偷偷的过去才能看到实情! 你忘了小六和小七的事,咱们怎么发现的了吗?如果不是把他们在床榻上捉到了,肯定现在还死不承认! 快躲起来,别暴露了踪迹!” 一跺脚,酒施纤手抓住酒乌的衣领,直接将酒乌提了起来; 两人身形再次化作两团阴影,消失在了林荫处。 酒乌顿时只能一阵苦笑,饶是他自诩足智多谋,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却也是半点招数都没。 然而,这次他们潜行还不足百丈,不得不再次停下; 两人的身形出现在了一处大树的树梢上,朝着前方仔细打量。 “这阵法布置的挺巧妙,”酒乌称赞道,“阵法边界与周遭环境近乎完全相融,也只是在边角处理的不够细致,暴露了一点灵力波动。” “嗯?” 酒施歪了下头,额前两缕长发扎成的小辫轻轻晃动着; 她仔细瞧了几眼,随后便不以为意地说道: “区区迷踪乱神阵,岂能奈何得了你我? 走了,入阵。 看你表情,你不情愿?晚上还想不想上床睡?” 听闻这般威胁,酒乌迅速败下阵来,忙道:“想,想,这个是自然想的,难得施施你出关一次…… 罢了! 我走前面,出了事我来担当。” 酒乌叹了口气,瞬间屈服于酒施的‘淫威’之下,从树上率先跳下,背着手走在前方,有些心不在焉地扫量各处。 他现在想的倒不是能不能破阵,其实也没把小琼峰的阵法放在眼中,毕竟小琼峰连个仙人也没,布置的阵法能有多厉害? 他现在想的是,稍后万一真的撞破小玖跟齐源师弟…… 场面肯定相当尴尬。 尤其是…… ‘齐源师弟八成是过不去天劫这一关的,自家小师妹难道刚寻到自身道侣,就要直接守寡? 这可如何是好?’ “走快些,”酒施在后面催促道,“这么磨磨蹭蹭,咱们赶过去什么都迟了!” “莫急,这就找到阵法出口了。” 酒乌很快推算出了这处阵法的生门,带着酒施很快就走出了第一道迷阵; 但随之,酒乌顿住脚步,左手抬起,做了个停步的手势。 “咦?还是连环阵?” 酒乌顿时一乐,摸着下巴赞叹不已:“虽然前后都是较简单的迷阵,但能套出连环阵,这布阵之人的阵法造诣也算不错了。” “啰嗦!” 酒施哼了声,两步抢到了自己师弟身前; 仙识散出,她迅速探寻出了这处阵法的出口,酷酷地说了句:“跟上。” 酒乌无奈一笑,跟在了自家道侣兼师姐身后,心底依然在思量着等会如果真的撞破了某事,他该如何收场……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的丹房中。 正整理面前毒草灵药的李长寿略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正打坐调息的酒玖,心底略微思量,并未多说什么。 酒乌师伯身边的,应该也是九酒仙之一吧。 刚好,这两位可以帮他检验下表层迷阵的具体效果。 “酒师叔?” “在呢,要开始了吗?” “还要等一阵,”李长寿笑道,“若酒师叔回破天峰后,有人问师叔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做什么,师叔如实相告就好。 只是,此地具体的阵法布置以及阵法数量,最好还是替弟子保密。” “放心!道理我都懂!” 酒玖用力拍拍胸口,那是一阵惊涛骇浪。 “本师叔可不是那种拿了好处不办事之人,看在你刚才孝敬了那么多佳人媚的份上,咱保证守口如瓶!” 李长寿含笑应了声,继续调整各类药草的分量。 融仙丹,终于要开炉了。 不过,还是要等外面那两位真仙离开后才行。 …… 林中。 酒字辈两位真仙入阵半个时辰后。 “你来破阵,”酒施嘀咕了句,“我主修的是炼器,阵法之道始终是比不过你跟三师兄的。” 酒乌淡定的一笑,背着手走到爱侣前面,男人气概在他不高的身躯中喷涌而出! “跟紧我。 此阵名为灵越六转阵,其实也是比较基础的迷阵,只是生门设置的比较古怪罢了,生门在上面。” 话还没说完,酒乌已经找出了阵法出口,带着酒施一同跳起,闯入了下一个阵法。 周遭顿时上下逆转…… 又半个时辰后。 “奇怪,我们好像又原地打了个转,”酒乌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掐指推算,“咱们刚才经过的二十四阵互连互通,但二十四个连环小阵,又相当于凑成了一个隐藏的大阵。 靠着生门指引,将咱们直接带回了原地。 这般布阵之法虽然有些讨巧,称不上高明,但却十分有趣,嗯,有趣的很。” 酒施一手扶额,抱怨道:“破解之法!这都多久了! 按照你每次的时间算,这都三四次的功夫了!” “咳,”酒乌清了清嗓子,“也罢,贫道要认真起来了,随我来!” 当下,他反手拉住自家道侣,快步再次迈入迷阵,两人身形迅速消失在密林从中。 又一个时辰后…… “这没道理,这不应该啊。” 酒乌盘坐在一处满是落叶的空地中,双手不断掐算。 酒施摸着她光洁稍尖的漂亮下巴来回踱步,口中不断念着一些阵法知道的口诀,但此刻却已经帮不上忙。 此时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尽快找到大阵中的酒玖;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已经…… 在连环阵中迷失了方向! 哪怕直接向上飞、向下爬,都会进入另一个迷阵! 周而复始,想退都找不到出路! 酒施道:“要不,咱们直接轰开这大阵吧。” “不可,咱是来捉人的还是来轰山的?” 酒乌苦笑道:“再说了,这要传出去,你我夫妇被困在一个没有仙人坐镇的小琼峰之地,咱们的面皮往哪搁?” 酒施抱怨道:“你不是擅长阵法吗?” “这些确实都是很基础的阵法,但连环阵没有固定的解法,只能去不断摸索破解,或是找阵法与阵法之间的破绽。 但布置此地阵法的这人,将破绽掩藏的当真太完美了些。” 酒乌一拍额头,“走,我想到破阵之法了,再试试!” 于是,又一个时辰后…… 哒! 离地约五尺,一只平坦的额头,不断碰撞着一颗大树的树干。 这位矮道人眼圈向内凹陷着,那双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满是灰暗,身上的褐色道袍沾了些许枯草落叶,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气息都在乱颤。 他又用额头撞了下树干,嘴里发出两声‘呵呵’的冷笑,喃喃道: “假的吧。 贫道之前参悟的阵法之道都是假的吧…… 原来基础阵法才能组成最高明的迷阵和困阵,原来贫道这么多都走错了路…… 贫道的道是不是也走错了?无为经也是错的吧。 呵呵…… 原来贫道只是这种水准的真仙,呵呵……” 一旁的酒施满是手足无措,不知该说点什么,连忙向前单膝跪地,顺势搂住了自己的道侣。 “师弟你不要吓我,我们轰开大阵就是了。” “不要,千万不要。 能布置出这种大阵的人,怎么可能会不防备这种直接轰击,说不定会立刻变化成杀阵…… 师姐?” 酒乌嘴唇一颤,抬头看着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仙子,惨然一笑。 “原来我,一直配不上你啊。” 酒施连忙搂紧了酒乌,“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们对大道立过誓,永生永世不离不弃!” “我真的,配不……” 呼——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林间突然密布白雾,但这些白雾飞速消退; 同时,两人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 “酒师叔,咱们开始演练一遍吧,稍后我将这两位药草投入炉中,你便……” “嗯,没问题。” 酒乌和酒施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施展术法,将两人化作两团阴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遁去。 很快,两人就发现,原来刚才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要找的酒玖,只有短短百丈! 躲藏在一处大树后,这两人悄悄地探头,看向了炼丹房; 此时因为要开炉炼丹,丹房两侧的窗户都是打开的,在酒乌他们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站在丹炉前商量着什么的李长寿与酒玖。 不知不觉已是近黄昏时,一缕西斜的日光透过窗,照在了酒玖身上。 她背着双手,左脚脚尖点地,身体略微向前倾着,仔细聆听面前这道身形修长的人影,讲述稍后炼丹的详细步骤。 日光中,她刚刚落在肩上的发梢映着毫光,肌肤也莹莹温润,那双宛若星辰的眸子更是清澈透亮; 细长的脖颈、凸显到恰到好处的锁骨,朴素的麻衣短衫几乎镇压不住的资本,因衣衫被撑起而若隐若现的细腰,短裙下那双修长纤细的纤腿玉足…… 浑身肌肤白玉无瑕,透着一股难得的灵与美。 而她身旁,那身着蔚蓝色长袍,长发简单束起道箍的男修…… 略。 酒乌面露不解地小声嘀咕一句:“长寿师侄?这里的阵法莫非……”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立刻被一只纤手捂住。 “嘘!”酒施在旁传声,“走啦,回去再说,别打扰了他们。” 酒乌顿时有些不解,“咱们这就走了?” “不然呢? 挺俊的嘛,这小辈。 看起来也挺可靠,就是修为才返虚境……这个倒也不是问题。” 酒施微微一笑,拉着酒乌开始施展潜行的道术。 恰好,一只嫩绿的树叶离开了家,晃晃悠悠,落到了酒乌头顶…… …… 总算走了。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再次开启周遭大阵,又反复检查了几遍大阵各处。 还好,没暴露什么。 困阵的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而困阵本身对闯阵者传递出去的信息,也符合李长寿的原本预期。 “开始炼丹吧。” 他如此道了句,随后便转身走向一旁的空地,拿出了标记着‘玄十一’的宝囊,对着身前抖了抖,一堆物件落在了地上。 造型类似于宇航服的法器宝衣,能承受大部分‘烈毒’腐蚀的万毒手套,避毒的符箓,解毒的灵丹,耐腐蚀的镊、夹,造型奇怪的容器…… “这些是什么?”酒玖纳闷地问了句。 “一些炼毒丹时必要的准备措施,”李长寿笑着道了句,“我也给师叔你准备了一份,一同穿上吧。 虽然师叔仙力浑厚,但毒这种东西无孔不入,还是小心为上。” “行,小师侄还是挺为本师叔着想的嘛。” 酒玖眨眨眼,满是好奇地从旁边凑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夜会‘老父亲’ 嘶,贫道这老腰啊…… 果然,不用仙力加持,真仙的身板也撑不住啊,咱又不是修肉身的路子…… 但用仙力的话,又少了很多乐趣,当真是两难的选择。 酒乌捂着腰身,在自己的住所前轻轻晃着五尺高的道躯,仙力略微运转,已经没了那种疲倦感。 现在已经是他和酒施从小琼峰回来的三天后,刚刚送自家道侣回了闭关之所,这位矮道人虽然疲倦不堪,但也是神清气爽,脸上残留着少许满足感。 正此时,一只大葫芦从天而降。 酒乌顿时精神一震,立刻背起双手,恢复成了平日里那般一本正经的模样,清清嗓子,朗声道: “小九啊,来师兄这一趟。” “师兄?咱正要找你呢,你要的东西拿回来了……哈……” 大葫芦上的酒玖探了个头,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精神也是颓萎不振; 大葫芦拐了弯,径直落在了酒乌的阁楼前。 他们师兄妹九个除了资质出众,在同辈中是修为拔尖的存在,除却酒玖,各自都有发展的‘副业’。 酒施擅炼器锻宝,酒乌擅酿酒炼丹,所以酒乌的小楼底层,到处都堆着酒坛、宝材、丹炉,各处角落都摆的满满当当。 显然,酒玖不喜欢收拾的习惯就是从这里学过去的,只是又发扬光大了些。 酒玖打了个哈欠,到了这就跟到了自己屋子一般,自顾自地坐在了一处圆桌旁,将手中提着的小笼子扔给了酒乌。 “师兄你要的小蜘蛛,这次别养死了…… 整天让我跟一个晚辈要东西,你也好意思呢!” “难得,你还没忘这事,”酒乌打开木笼蒙着的黑布看了眼,顿时眉开眼笑。 这里面有一对被分隔开的蜘蛛,个头都如肉包一般,生有三头、多目重瞳。 酒玖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师兄你要没事我就回去了。” “稍等,我找几样东西,”酒乌一路小跑,将蜘蛛挂去了阴凉处,又转身跑去了一处书架。 酒玖满脸生无可恋地趴在了桌子上,“师兄你要做什么,我现在好累,想回去喝点东西睡几天了。” 累? 正在一处书架旁的酒乌扭过头来,仔细看了眼酒玖,想起自己现在也无法直接看透小师妹的修为,更别说看透她的身体状况。 但一想到此前自己所见那小丹房中的情形,酒乌心底顿时一叹,有种老父亲的悲伤。 罢了,女大不中留; 在门内道侣盛行的风气下,自己小师妹总归是逃不过这种风气…… 这风气从何而来? 这就要从老一辈天仙说起了,度仙门十多位元老总共有四对恩爱白首的道侣,上行下效,当真也是没谁了。 酒玖趴在那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想到自己此前这几天陪某师侄炼毒丹的经历…… 虽然很有趣,也挺新奇,而且某师侄也给了自己足够多的好处,还分给了自己许多能毒伤真仙的毒丹; 但一直要精神紧绷不能松懈,对她来说,也确实颇耗心神。 自己哪里这么累过,酒玖幽幽地道了句: “明明只是一个返虚境的小家伙,却折腾了我这么久,好累呀。” 啪! 酒乌手中的玉牌不小心滑落在了地上,这矮道人仰头长叹,双眼竟有些微湿润。 小九真的,长大了啊…… 自己这兼任半个老父亲的五师兄,终于也要放她去享受美好的修道生活了。 将玉牌摄回手中,酒乌看了眼其上写着的几个大字: 《阵法总纲——忘情散人》 随手又将书架角落中的两只玉牌拿了出来,酒乌这才转身走向了酒玖。 “小九,这几样东西帮我带给长寿师侄吧,”酒乌将玉牌用仙力送到酒乌面前,温声说着,“这是师父所著阵法纲要,以及你三师兄和我这么多年钻研阵法的一点心得。” “嗯?”酒玖接过玉牌,随手扔到了储物法宝中,纳闷道,“师兄你怎么突然对小寿寿这么上心了?” 小、小寿寿…… 这,这不是自己跟小施施在浓情时,才会有的称呼吗? 酒乌仰头吸了口气,又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温声道:“上次在北洲见过之后,就觉得长寿师侄是个颇为稳重的小辈。 对了,你四师姐给你炼制了几件新衣裳。” 酒乌拿了个宝囊出来,递到酒玖手中。 “这里面还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以及首饰什么的。 你若是喜欢,再让你师姐帮你炼……” “衣裳?什么衣裳?” 酒乌拿过宝囊随手炼化,在其中拽出了一件轻薄的纱裙,额头顿时挂了几道黑线。 “师兄……我什么时候穿过这种东西……” “咳,莫怪师兄我多嘴,师妹你虽然天生丽质,但也是要打扮一下的。 对了,你跟长寿师侄,你们是这两年开始……的吗?” “这两年?开始的?” 酒玖扫了眼酒乌,突然皱眉撇嘴,把纱裙塞回了宝囊,哭笑不得地反问道:“你们该不会觉得,我跟小寿寿好上了?” 酒乌顿时一怔,“没好上吗?” “嗤,”酒玖顿时一脸嫌弃,“你把你师妹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对师侄晚辈下手的人吗!老牛吃嫩草这种事,我才做不出来!” 酒乌眼一瞪,“那你这两年,没事老是去小琼峰干什么?” “帮忙布置阵法,”酒玖手一摊,“我被罚三年戒酒,师侄那里有一些能代替酒的好东西。 作为回报,我就帮他布置阵法。” 酒乌双眼瞪圆:“小琼峰的阵法是师妹你布置的?” “不错,我亲手弄的!” 酒玖得意地挑挑眉角,不过很快就如实相告,“师兄你知道我对阵法没兴趣。 是长寿他告诉我把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然后在阵法即将成型的时候,我再稍微负责镇压下涌动的灵气。 不过,这段时间已经不用再布置阵法了,我也不能白拿他东西不是,这几天就帮他炼制了一些丹药…… 师兄? 五师兄你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 “原来如此!” 酒乌恍然大悟状,起身来回踱步,“那连环阵原来不是还未成仙之人布置的,怪不得都是相对简单的迷阵和困阵! 以己之谋,借尔之手,能有这般构想,妙,妙啊! 这个李长寿,虽然资质称不上顶尖,但入门百年修到返虚境也算中上水准,若加以培养,成仙不是问题,是个可造之材。” 旁边,酒玖打了个哈欠,默默地起身,低头、躬身、垂着手臂,飘向了门口。 “师兄我回去休息了,炼丹什么的好累。” “哎,小九,刚才我给你拿的那三面玉牌!”酒乌忙道,“还是还给我吧,这也算咱们一脉的宝物,不能随便传人。” “就一点心得你小气个什么劲,”酒玖翻翻白眼,随手甩了两只瓷瓶回来,“就当我做主了,用小寿寿炼制的毒丹换你一点修行心得,这总行了吧。 这可是能放倒真仙的毒丹哟!也有咱一份努力在的。” “那可不是普通的心得……毒丹?” 酒乌将瓷瓶接住,皱眉看了眼。 酒玖已趁着这个空挡飘出了酒乌的小楼,回了自己阁楼且开启了外面的大阵…… 酒乌哑然失笑,九师妹想送倒也无妨,毕竟李长寿也是本门弟子。 他身周包裹了数道仙力,又将瓷瓶放到了几丈之外,隔空打开瓷瓶,朝着里面看了眼,发现两只瓷瓶里各有三颗朱红色的药丸,散发着少许清香。 “竟然是腐骨蚀心丹与化魂夺命丸? 品质倒也不错,虽是毒丹,却也是真正的仙丹品阶…… 这也是借着小九之手炼制出来的?这个李长寿,有点东西嘛。” 酒乌不由笑了声,又在瓷瓶上看到了点什么,将瓷瓶摄到近前,仔细看了眼瓶身。 却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两只瓷瓶连起来,刚好就是上下句。 【仙路难得三分幽,不尚虚华君子定】 矮道人拿着瓷瓶一阵沉吟,很快就露出了几分轻笑。 “这小家伙,此前果然是发现了我跟施施,所以才故意解开大阵。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在解释他跟小九是君子之交,让自己这边不用担心吧。 不对,他竟能算到这两只瓷瓶,终会落在我或者施施手中? 上面这种字迹小九是肯定不会注意的,注意到也不会关心,显然是给我们看的,而且应该是不久前刚用法力融成,还残留着一丝痕迹。 言外之意,是想让贫道当做,未发现他种种不寻常之处?” 这矮道人将瓷瓶收起,背着手走到了圆桌旁,摸着下巴一阵沉思。 酒乌想起了在北洲发现李长寿和有琴玄雅踪迹时,偶然在方圆百里内发现的众多布置…… 又抬头看了眼自己挂在阴凉处的木笼; 这种魔蛛十分难养,那边却能一窝又一窝的不断繁衍…… 再加上这几日出现的连环阵与毒丹…… 酒乌轻叹了声:“好厉害的小辈。 不显山不漏水,甚至去北洲之前,门内都没几人听过你的道号,年轻一辈排名也毫无你的踪迹。 你不想被人关注,想躲在静处修行,本师伯本也不愿打扰你,但身兼度仙门执事一职,却总归是对你有些不太放心。 啧,三分幽、君子定……人定之时,三刻相见?” 禁不住愣了下,酒乌顿时哑然失笑。 …… 亥时三刻,酒乌驾着一朵白云,飘到了小琼峰上。 此时丹房周遭阵法已关,丹房门前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对酒乌遥遥的拱手行礼。 酒乌顿时笑眯了眼,驾云落下,还没进丹房,已经嗅到了醇厚的酒香。 李长寿拱手行礼:“弟子拜见师伯。” “好一个君子定与三分幽,”酒乌笑着摇摇头,轻叹道,“你就不怕贫道不来?直接让你去赏罚堂问责?” “这个,”李长寿保持拱手行礼的姿势,缓声道,“其实弟子心里也没底,且自北洲遇到师伯后就在担心此事,但又知师伯德高望重,绝不会刻意为难门内小辈。 何况,弟子只是不愿引人注目,对度仙门绝无二心,更知身为度仙门弟子之责,行端立正,不惧问责。 还请师伯入内歇息。 弟子知师伯乃是酿造的大家,便让师妹做了几份伴酒菜,斗胆邀师伯尝一尝弟子自酿的酒水。 师伯若有疑惑今夜尽管发问,弟子会斟酌以对、如实相告,只愿能打消师伯心底疑虑,让弟子能一如往日那般安稳修行。” 酒乌含笑点头,背着手进了丹房之中。 在一处窗台下,皎洁月光中,一张矮桌摆满了珍馐美味,一只夜光杯中已倒满了佳酿。 那其实是给酒玖酿造的‘恒河水老白干’,被李长寿提前开了一小坛。 第二十九章 ‘助师渡劫’第二套方案 月垂西山,杯盘狼藉。 李长寿站在丹房前,注视着酒乌离开的方向,脸上渐渐褪去了笑意。 算是,暂时稳住了这位师伯吧。 从那日在北洲,酒乌给了自己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开始,李长寿就知道,这位心思缜密的矮道人,已经对他有了一些‘好奇’。 再加上,自己这段时间与酒玖师叔走的很近,拜托酒玖师叔帮忙做了许多事,这必然会引起酒乌师伯更为浓厚的‘兴趣’。 好奇和感兴趣,很容易发展为疑心,这就是一种对自己的潜在威胁。 如何消除酒乌师伯对自己的威胁? 很简单,杀了就是了。 咳,开个玩笑。 自己跟酒乌师伯无冤无仇,且酒乌师伯本身实力强悍,更是门内素有名望的执事; 酒字九仙谁出事,都会引起门内大地震; 去暗算酒乌,纯粹是嫌命长。 剩下的办法中,最稳妥也是最靠谱的,就是邀这位师伯前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当着酒乌师伯的面,立下誓言,许诺自己不会做任何危害师门之事; 再顺便展露一点自身藏起来修为,让酒乌师伯觉得已经摸透了他这个小师侄的底…… 如此一来,非但能让酒乌师伯不多惦记自己,还能赢得这位门内前辈的少许好感。 这次算是主动出击,将未来的一次危机化作些微机缘。 李长寿回想着自己与酒乌畅谈的详细情形,脑海中像是在慢放电影,一帧一帧的审查着。 两人聊天时的话题,谈话的节奏与方向,甚至细微的表情与神态变化,都是李长寿在事前反复推演过的。 确认了一遍,应当没有透露出额外的讯息,也不会让师伯产生其他联想。 ‘会不会因为我的哪句话,而引起其他误会?’ 李长寿还有些不放心,继续回忆,逐字逐句的品味;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回想着自己此前每个动作和表情,以及酒乌师伯不断变化的眼神…… 应该是没有出差错。 视线边缘出现了一道浅粉色的倩影,李长寿扭头看去,却是灵娥踩着一朵白云自林间上空飞过; 三千青丝随风轻舞,浅粉罗裙映照花红。 她挎着一只空荡荡的竹篮,跳到了李长寿面前,施了淡妆的脸蛋在烛火照耀下,说不出的清秀可人。 “师兄!怎么样了?搞定那个师伯了吗?” “勉强吧,”李长寿笑着回了句,“其实这只是上次去北洲留下的小小后遗症,今后只要不外出活动,也就不会引起这种前辈高人的注意了。” 蓝灵娥眨眨眼,“师兄,你怎么做到的?把你藏起来的修为露给酒乌师伯了吗?” 李长寿瞪了眼自己师妹,有些无奈地传声道: “露了一部分,不然也搞不定。 不是嘱咐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把这些话明说出来! 隔墙有耳,风有仙识,这十年我教你的东西,你当真是半成都没领悟。 说不得就有什么顺风耳,正在探听着此地。” “哦,”蓝灵娥鼓了鼓嘴角,郁闷地道了句:“人家又不是有心的,也是关心你嘛,我去收拾盘子了……” 她低头走了两步,又突然扭头、探身,纤手搭在师兄肩上,在李长寿耳旁吹兰吐芳,小声问: “师兄,你现在修为到底到哪个境界了?已经追上师父了吗?是不是也快成仙了?” “你猜。” 李长寿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哼着小曲,负手走向了小楼外。 蓝灵娥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鬼脸,跑去收拾那边空着的碗筷。 与此同时,回返破天峰的那朵白云上…… “这酒劲倒是不小,不愧是恒河水老白干,还真有点上头。” 酒乌脸颊泛红,醉意微醺,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晃晃,但双眼依然清澈。 这是用了术法,让自己元神不会迷醉。 临近破天峰,酒乌轻笑了声,心底却是一阵感慨: 这个长寿师侄,修为竟然已经是返虚五阶!当代弟子中能排前几啊! 修行百多年就能抵达这个境界,资质上上之选! 难得悟性也同样惊人,之前试探他阵法之道,许多地方一点就通。 最难得却是心性绝佳,与那元青之流,好比明月与淤泥一般。 酒乌俯首长叹,低声道: “他虽不说,但贫道如何推测不出他隐藏修为的原因? 喝酒时,他几次明显的欲言又止,那隐藏起来的细微表情,其实已经透出了他心底的无奈。 长寿师侄隐藏修为,必然是不想为本来已经人丁单薄的小琼峰引来更多风风雨雨,哪怕他自己得不到门内重点培养,也不想让齐源师弟有任何多余的麻烦。 好弟子啊,好弟子啊。 假若齐源师弟渡劫失败,就去请大师兄出山,将长寿师侄与他师妹一同收到破天峰上来吧。” 连连感慨,破天峰已是近在眼前。 酒乌瞧了眼自家小师妹的阁楼,发现她已经开启了防护阵法,应该是已经休息了。 “稍后再让小师妹拿些典籍给长寿师侄吧。 嗯,改日贫道去找传功长老聊聊,这般仙苗,成仙前开始修行《无为经》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小琼峰…… 齐源师弟收了个好徒弟,当真令人羡慕。” 摇头感慨一声,酒乌回返了自己的阁楼中,顺手开启了周遭阵法,飘去那张还残留着淡淡余香的床榻,打坐修行去了。 …… 与酒乌夜谈后又过了两日。 李长寿总算确定,这位师伯并没有额外做什么事。 这让他心中颇感欣慰,修道生活总算回归到了此前持续了百年的平静。 闹出这些小风波,其实都是因为两株小小的仙解草; 此时融仙丹已经炼制完成,风波也已经平息,无论过程还是结果,李长寿都还算满意。 午后时分,李长寿在丹房中,将一颗融仙丹包裹了一层特制的糖皮; 至此,第一套方案需要准备的工作,已经算是大功告成。 而后李长寿看着多炼制出来的那十一颗融仙丹,将其分成三份,小心地收了起来。 这东西很少有人炼制,却是一些无望成仙之人,躲避天劫、延续寿命的宝贝;若是有机会,自己去一些热闹的坊镇将卖出几颗,换点其他宝材之类的炼制阵基吧。 当然,也要留两颗备用。 虽然他此时对于撑过天劫已经有八成的把握,且自己的把握会随着积累的增加而慢慢提升; 而师妹日后冲击仙人境,成功率也肯定在六成以上; 但…… 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会后面发生什么事。 自己多一颗融仙丹备用,起码能保证,日后哪怕遇到天劫抽风也能活下来; 给师妹留一颗融仙丹备用,最少也能让师妹复制师父的老年规划。 他这个做徒弟、做师兄的,也只能帮他们到这种地步了。 然而,看着这颗融仙丹,李长寿又陷入了一阵思索…… 万一,他是说万一,师父连第一道天劫都抗不过,天雷一落直接灰飞烟灭,那该如何是好? “第一套方案虽然已经完备了,还是同步进行第二和第三套方案吧。 万一师父突然有所顿悟,能顺利度过天劫,成为正常的仙人,那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叹了口气,李长寿长身而起,将这颗用糖皮包裹的融仙丹放到了自己袖中,漫步离开了丹房。 半个时辰后。 李长寿站在自家师父闭关之地,清清嗓子,对着门口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师父!弟子想请教几个修道疑难! 打扰师父清修,弟子深感惭愧!” 木门很快被打开,齐源老道含笑走了出来,对李长寿摆了摆手。 “走,去湖边吧,最近这几年,为师也是疏漏了对你的教导。” 李长寿心底略微一叹。 师父这么快开门,刚才明显就没有入定修行; 已是难以入定了吗?看来天劫当真就在眼前不远了。 师徒二人到了湖边柳树下,齐源拿出两只蒲团,与李长寿相对而坐。 齐源温声道:“有什么疑惑,尽管道来。” 随之,齐源目光一黯,叹道,“若为师过不了天劫这一关,今后恐怕也没机会如此教导你了。” “师父说哪里的话,”李长寿笑道,“您一定能度过天劫。 师父您之前不是就常说,若是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怎么去面对大道给与的磨难与历练?” “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性子,反倒是说教起师父来了!” 齐源老道板起脸来训斥一声; 李长寿眯眼笑着,很快就切入主题,问自己修道时遇到的疑惑。 最初三个问题,李长寿问的都相对较为普通,都是返虚境修行会遇到的疑难,齐源为他详细解答。 而在第四个问题,李长寿就问出了一句‘神归其神,气归其气,五气复始,周天如意’该当何解。 齐源老道被问的一愣,随后坐在湖边静静思索; 李长寿却是并未停下,又接连问了三个明显‘超纲’的问题,尽皆问的齐源老道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并非有意要师父难堪,纯粹是想委婉的提醒师父,师父的修行如果遇到瓶颈,就可以从这几个方面向前探寻。 此时,齐源老道心念自己度过天劫希望渺茫,想尽力多教导弟子,也在思索斟酌自己对着几个问题的理解,不敢误导弟子。 渐渐的,反倒齐源自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多时,齐源老道闭目凝神; 又一阵,齐源老道身周飘起了些许花瓣,这是即将渡劫者入定修行时,经常会出现的异象。 只是齐源老道身周的花瓣颜色,十分浅淡,花瓣的轮廓也有些不全…… 李长寿小心翼翼的,在师父身旁布置了一层简单的隔音防护结界,转身去了自己草屋前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就是第二套方案的主要部分——尽量提升师父本身的实力,增强师父对大道的感悟和理解。 ‘唉,要是把自己隔三差五就来一次的顿悟,分给师父一小部分就好了。’ 李长寿心底叹了声,开始准备这套方案的补充计划。 而第二套方案的补充部分就厉害了…… 只见李长寿拿出了标记着‘玄三十二’的宝囊,在其中取出了一条条三尺长的紫色木材,与六根六尺长的七彩金属棒,开始闷头鼓捣。 【坠雷木】:布置雷系阵法常用宝材,能引导雷霆之力。 【蕴雷七神铁】:同样为布置雷系阵法常用宝材,能存储、分散雷霆之力。 根据李长寿现在掌握的‘知识’,天劫对修士的破坏力,大半来自于雷霆之力,小半才是大道冲击所引起的伤害。 如果能造个‘二次转移引雷针’,在天劫劈中渡劫者的身体时,将雷霆之力从渡劫者体内引出来大半,那样说不定可以增加渡劫成功的几率; 且理论上来说,也不会引起天劫威力的反增。 不管如何,有办法总忒一试。 第三十章 《师徒》 “师兄,你又弄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呀?这个也是阵法快速布置装置吗?” 对太清祖师发誓,蓝灵娥只是问了这一句,就被自己师兄喊过来,关进了木笼里,成了验证这项‘技术成果’的小白鼠。 这木笼一人多高,以三十六根被绑起来的坠雷木为主体,又在内层包了一层细密的彩色‘铁’网。 因坠雷木是拼接捆绑而成,这木笼看起来也稍显寒酸。 在木笼上方有一根七彩的长针,下方却有一圈蕴雷七神铁融成的六芒星环;但这并非什么阵法,其上也没有任何禁制,单纯就是一个六芒星的形状罢了。 炼气士渡劫成仙时,无法用阵法抵挡,天劫之雷无视一切阵法阻隔。 后天炼制的法宝能有诸多妙用,主要依靠法宝内外刻画的禁制; 根据李长寿多年的钻研,确认了一件事——禁制和阵法的原理其实相同,两者都是利用固定的‘符号’与‘图案’引动灵气,只是简繁有不同、大小有差异。 【禁制】凝于法宝之上,可以将法宝看做一只单独的阵基,大多依靠炼气士注入仙力激活禁制,就可发挥出强大的威力; 【阵法】就是以阵基为节点,灵气在阵基之间流动,主要是借助天地之力。 两者虽原理相同,但发展的方向完全不同; 高明的后天法宝,往往能在指甲盖大小的面积集成一套完整的禁制; 而阵法的威力,往往与它的布置面积成正比,且追求与天地相融,借天地之威。 所以,李长寿虽擅长阵法,却不擅长炼器。 这也没办法,他刚修仙一百一二十年,在可以不睡之后就很少睡眠,修行与琢磨炼丹炼毒阵法等杂项,都需耗费大量的时间; 他把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劈成二十四个时辰来用,但终归是修行岁月短了点,在‘副业’上必须有所取舍,不可能全能全通。 且说回抵挡天劫之事。 天劫无视阵法,也无视绝大多数的防御类法宝,只有一些罕见的法宝可以用来削减天劫威力。——先天灵宝、至宝不在讨论的行列,那玩意太过稀奇。 但李长寿有旁人没有的优势——九年义务教育。 他此时所做的这木笼,就是高中时物理课本上有的‘法什么笼’,避雷用,也经常出现在一些赏心悦目的电击表演中。 原理什么的,李长寿也快忘干净了,但构造应该是这般没有记错。 李长寿对灵娥叮嘱一声:“不要接触周围的那些网子。” 木笼中的灵娥哆嗦了下,她脚下踩着一只木板,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家师兄,“师兄,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要动就是了,”李长寿淡定的道了句,在袖中摸出了几张符箓,随手扔到了木笼上方十丈处,左手对着符箓遥遥一点。 喀嚓几声,晴天落雷。 几道闪电直接劈在了木笼上方的坠雷木上,木笼周遭的‘铁网’瞬间亮起了细小的电弧,而下方的蕴雷七神铁立刻将雷光分散,融入了大地…… 正抱头缩成一团的蓝灵娥慢慢抬头,满是惊奇地左看右看,一阵赞叹。 “这是什么宝物?竟然真的能抵抗雷霆呢。” 李长寿淡然道:“这是,法爷鸟笼……你多待一阵,我加大力度试一试。” “师兄!还是算……哎呀!” 灵娥还没说完,李长寿已从袖子中摸出了一叠黄纸符,法力一催,扔到了木笼上方。 这些符箓引发道道落雷,带起漫天霹雳,对着下方木笼轰砸而下! 霎时间,电光爆涌,小琼峰上的飞鸟成群掠起,各处灵兽惶惶不安…… 实践证明,这法爷鸟笼的效果不错,就是不知道面对真正天劫时,会不会直接被劈散架。 只要能帮师父抗住第一道天雷,其他就好说了。 “出来吧,辛苦你了。” 李长寿招呼一句,开始琢磨加固木笼之法。 灵娥禁不住抱怨道:“师兄你换条鱼在里面不一样吗!” “想让你也有点参与感,”李长寿笑道,“帮师父渡劫,咱们两个都出了些力。” 灵娥顿时抿了下小嘴,抬手理了下耳旁的秀发,小声道:“师兄,接下来还要尝试吗? 我修为低,但做这种事还是可以的。” “接下来就不能让你在里面了,按你说的,去找个木桶抓条鱼来吧。” 李长寿拿出了一根根散发着五彩毫光的长绳,继续闷头忙碌,“接下来要试验的雷霆威力,直接落在你身上,你定然承受不住。” 灵娥答应一声,转身赶往湖边;避开了正在隔音结界中入定的师父,跳到了湖面上踏波而行。 片刻后,小琼峰上再次雷光闪耀…… 这般动静持续了整整三日,外人还道此地有人在修雷法,也并未有人关注。 一直到,齐源老道从入定中醒来,一脸满足地转了个身,老道那满是皱纹的额头顿时挂满了黑线。 原本绿草如茵、风景优美的湖边空地,此刻竟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大坑,自家两个徒儿正在蹲在坑底,鼓捣一只大号的鸟笼…… 齐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训斥道:“你们两个不好好修行,在下面乱搞什么!” “师父!您醒了!” 蓝灵娥满是兴奋地喊了声,“师兄帮您做了一个抗天劫用的宝贝,用雷劈了几十上百次了,里面的鱼还活着!” 李长寿也道:“师父还请稍候,这物件马上就完成了。” “哦?”齐源神色一动,顿时要下来看看自己大徒弟又鼓捣了什么新奇宝物。 但这老道脚下一动,突然面色生变,凝视着东边的天空,身形一动不动。 蓝灵娥抬头问了句:“师父,怎么啦?” “唉,”齐源负手而立,轻声道:“天劫到了。” 只是四个字,让李长寿和蓝灵娥的笑意瞬间消失。 两人连忙从坑中跳了出来,看向了师父视线所望之处,却见东天出现了一片灰黑色的云彩,朝着度仙门急速飞来。 “灵娥快!” 李长寿立刻道,“将这笼子带去后山师父选好的渡劫场!一定要把下面的六根七神铁埋在土里!” “是!” 蓝灵娥用自己纤弱的手臂直接扛起‘法爷鸟笼’,驾云朝着后山匆匆而去,完全顾不得什么仙子形象。 此刻,李长寿比自己师父还要着急一些,立刻在袖子中摸出了一只锦盒,冲到齐源面前。 “师父,这是弟子穷尽心思炼制出的宝药。 它、它能让师父度过一道天劫,在第一道天劫过去之后,师父您要是觉得下一道天劫无法抵挡,立刻用下它。” 齐源老道含笑看着李长寿,目光轻轻闪烁,低声道:“这宝药你自己留着,今后渡劫时用就是了,不必浪费在为师身上。” “师父!” 李长寿径直跪在齐源老道身前,将锦盒塞到了齐源老道手中,急声道:“师父养育弟子、教导弟子百年,引弟子入道,从未对弟子有任何苛责要求。 这是弟子唯一能为师父做的,若师父您不收这宝药,弟子现在就毁了它!” 齐源却是苦笑道:“你这又是何苦?为师还不知自己的状况?” “对了,弟子还有其他十一颗!” 李长寿立刻转换了思路,“弟子可以对大道发誓,绝对还有另外十一颗相同的丹药,而且这宝药每个炼气士只能用一颗!” 齐源老道顿时有些犹豫,“当真?” “千真万确!” “也罢,”齐源将锦盒拿在手中,“走,去后山吧,别让天劫毁了咱们的住所。” 东边飞来的灰云此时已经将抵达度仙门。 李长寿连忙驾起一朵白云,拉着师父冲向后山。 “师父您节省法力。 对了师父,您身上的丹药可充足? 渡劫的时候可以用各类的丹药,疗伤丹与恢复元气用的丹药都备好了吗? 这天劫,怎么来得这般毫无征兆!” “备好了,备好了,”齐源老道含笑看着在身前的李长寿,心底浮现出了当年刚接他来山中时,那个拘谨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男童……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的孩童虽然后来的路子有点野,但总归是长大成材了; 自己将小琼峰最后的积累都用在了他身上,其实也只是想,让他能顺利的成仙…… “长寿啊。 若师父撑不过天劫,小琼峰就交给你打理了。 若门中要收回咱们小琼峰,你不要阻拦,听门内安排就好,我之前已央求过几位相熟的同门,他们会将你跟灵娥接去其他峰修行。” “师父,您一定能度过天劫!” 李长寿定声道,“自信!现在千万不能消沉,这是天道给的历练,过去了就是海阔天空。 生灵若不去搏这一线生机,又何必在世上走一遭! 任何绝境都有一线生机,陷入绝境去搏才能活下来!” 齐源老道顿时轻叹了声,苦笑道:“我的好徒儿,你不是知道这些道理吗?为何平日里这般谨小慎微?” 李长寿沉声道: “师父教导的道理,弟子一刻都不曾忘记。 弟子的谨慎,只是为了避免陷入绝境。” 转眼到了小琼峰后山,灵娥在一片林中空地上不断招手,李长寿拉着自家师父跳了下去,不由分说将师父推入了刚做好的木笼中。 随后又低头开始急忙检查这鸟笼安放的如何,拿出一堆瓷瓶扔到师父手中,最后将木笼闭合,拉着灵娥急速倒飞。 那片灰云,已经出现在度仙门上方,将度仙门遮入了阴暗之中。 李长寿大声喊道:“师父,全力抵抗! 那宝药必须在第一道天劫之后用!” 齐源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抬头看向了劫云,身周涌出了一股股法力,袖袍与道袍下摆无风而动。 灵娥高声喊道:“师父你一定可以的!” “为师,也要为自己拼这一次!” 齐源老道抬头看向天空,目中精光闪烁。 一搏,天命! 突然间,一声龙吟自云中落下,灰云之中冲出一条浑身闪耀着赤色火鳞的千丈苍龙,龙爪狠狠地拍在了护山大阵之上。 护山大阵光芒涌动,群峰轻轻颤动,大地各处一阵轰鸣! 与此同时,一声粗厚的嗓音自天而降! “度仙门主事之人,出来回话!” 等等! 苍龙?喊话? 这灰云也在护山大阵之外,并没有无视一切阵法的特性…… 虽有威压,但仔细感觉,却非天威…… “诶?这不是师父的劫云吗……” 蓝灵娥头一歪,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站在法爷鸟笼中的齐源老道嘴角一阵抽搐。 这老道默默地转过身,慢慢地蹲了下去。 太清在上,这次丢人丢到家了! 第三十一章 龙宫之邀 场面一度很尴尬。 李长寿和蓝灵娥十分默契,齐齐仰头看天状…… 苍龙在护山大阵之外盘旋,那片灰云不断翻涌; 天仙级的威压透过护山大阵笼罩度仙门各处,各峰上空出现了道道身影,都是被这般震动惊起的度仙门仙人。 突然间,数道流光从破天峰处掠起,直接飞出护山大阵,化作四道身影,在空中眺望云端。 最前方一男仙身着青白长衫,凭空负手而立,身形修长、挺如松柏,鬓前两缕白发,面容十分酷冷。 他一现身,空中落下的威压顿时消失,那条苍龙立刻飞入云中,不敢再靠近护山大阵…… 这还是,李长寿第一次见到忘情上人。 ——不错,这两鬓白发的帅大叔就是酒字九仙的师父,度仙门天仙,道号忘情。 在忘情上人身后,有一名老道手持拂尘、面含微笑,一名老妪拄着木杖,也是嘴角含笑; 此外还有一位身着霓裳的美丽仙子,只是谁都看不清她被薄雾笼罩的身形。 那赤鳞苍龙在云中吼道:“尔等,便是度仙门主事之人?” 忘情上人头都不抬,那平淡的嗓音顿时传遍大阵内外: “贫道也不过门内一散人罢了,度仙门还轮不到贫道主事。 只是觉得你这小龙太过无礼,特意出来教训你一番。” “大胆!” 赤龙在云中怒吼一声,漫天灰云突然收敛大半,一只龙爪蕴起怒雷天火,对忘情上人当头砸来! 那龙爪迎风便涨,霎时涨大到数百丈直径,忽而已是遮天蔽日,作势要将度仙门护山大阵与破天峰一并击碎! 见到这一幕,不少弟子都是屏息提气,修为高些的门人也面露忧色。 而李长寿身旁的蓝灵娥,更是下意识抓紧了师兄的胳膊,她修为太低,此时又被龙威所摄,心底满是不安。 李长寿及时放出一缕气息包裹住自己师妹,替她分担这般压力,免得她遭了心魔。 突然间! 那遮云蔽日、如山岳一般的龙爪,在护山大阵上方,毫无征兆地顿住…… 龙爪带出的劲风,正吹得护山大阵那薄润丝滑的阵壁光芒轻闪; 但这只庞大的龙爪,就这般诡异的顿在空中,再无法落下分寸! 李长寿双目运起法力,定睛一瞧,却见忘情上人正左臂高举,左手并起剑指,指尖正点在这庞大龙爪的一寸硬皮之上! 仅仅一指,便托住了巨山一般的龙爪! 忘情上人的长发在风中乱舞,衣袍猎猎作响。 “哼!” 一声冷哼响彻方圆千里! 忘情上人左臂轻震,山岳一般的龙爪瞬间崩碎,炸成漫天云雾! 那条苍龙在翻涌的云雾中再次现身,却被一股无形的劲力包裹,庞大的龙躯不断扭曲挣扎,被甩去九天云霄…… 片刻后,苍龙怒气冲冲地自高空回返,发出一声满含愤怒的龙吟。 忘情上人略微抬头看去,目中有杀意隐现; 这苍龙瞬间停下龙吟,龙躯周遭闪耀出浓烈赤光,直接化作了一名龙首人身、身穿战甲的魁梧壮汉,面色又惊又怒。 忘情上人冷然道:“刚修成天仙,就敢来我度仙门撒野,活腻了不成。” 这龙首人身的壮汉怒吼一声,却是不敢再贸然出手,而是在空中喝骂:“好个度仙门,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乃东海龙宫特使,龙宫水军大先锋! 尔等竟如此无礼,我定禀明龙王,不日点齐兵马,踏平你这小小山门!” 忘情上人身后的那位老道顿时笑道:“龙宫竟如此硬气,难得,难得。 只是,想拿我们度仙门立威,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好歹我度仙门也是人教一脉,得人教气运庇护,东海龙宫不思静守东海,补全自身气运功德,竟还如此纵容恶龙四处挑事,尊驾更是二话不说就拍我度仙门护山大阵。 莫非,你这位大先锋,是有意想挑起我人族炼气士与你们龙族的战端?” “你!” 龙首壮汉顿时一阵瞪眼,却是不敢胡乱接话。 今时不同往日,巫妖大战时人族尚且弱小,而今人族却是天地主角,繁盛之景更远胜上古巫妖; 莫说人族炼气士对龙族群起而攻之,便是东胜神州上的仙门出手,再请动一两位三教大能,都够他们四海龙宫喝一壶。 这条赤龙此时,却是有些骑虎难下。 度仙门外出的那名老妪却及时站了出来,笑着打了个圆场,说了两句漂亮话,给了这条赤龙一个台阶下。 这赤龙也借坡下驴,板着脸说明来意…… “你度仙门前些时日来我东海除妖,门内弟子却误伤了我龙族正培育的兵将! 但我家龙王不愿与你们多见识,三年之后,于东海之滨召开荡妖大会,邀东胜神州各仙门齐聚,约下今后荡妖之事。 我东海龙宫珍宝遍地,届时将会重赏在大会上表现出色的人族子弟。 这是请柬,休得缺席! 哼!” 言罢,这龙首壮汉甩下一张金光闪闪的请柬,转身化作苍龙,在云中呼啸而去。 那老妪将请柬收了,喊了句:“大先锋慢走,我等就不远送了。” 顿时,度仙门各处满是调侃龙族龙宫的笑语。 外出这四位门内长老应该是之前商量好了,忘情上人扮黑脸,那老道出言威胁,这老妪伴个白脸。 三位天仙一台戏,把龙宫这跋扈将军安排的妥妥当当。 那条赤龙本想给度仙门一个下马威,反倒自己狼狈不堪,狠话都不敢丢,灰溜溜地驾云而去…… 云从龙,风从虎,看苍龙遨游天际,倒也是难得的景观。 “师兄,”蓝灵娥小声问,“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李长寿轻轻摇头,传声道:“这只能说是高手,算不上强者……” 而后,这对师兄妹想起了前事,同时低头看去。 那法爷鸟笼旁,齐源老道正悄悄地关上木门,准备从侧旁开溜…… 蓝灵娥继续仰头看天,假装没发现师父; 李长寿则是闭目凝思,一幅观了高手对决偶有所得的模样。 齐源如何不知,这是两个徒弟在照顾他面皮? 这老道皱巴巴的额头挂着几道黑线,那张老脸垮了下来,嘴唇动了一阵,却是能没出声。 “咳,嗯咳! 都不准笑! 为师这也是第一次渡劫,没个经验! 为师先……先回去继续闭关了!” 言罢,齐源转身掩面而走,驾云飞得那叫一个迅速。 那对师兄妹就在原地忍着,一直到齐源老道回了草屋开启了几重小阵,这才各自笑出声来。 这乌龙,权当渡劫演练了。 还好没惊动其他峰的仙人弟子前来观礼,也因那赤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然齐源道长现在…… 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 没有突然渡劫,这其实也是好事。 事后,李长寿有点担心自己给师父的‘宝药’,会不会被师父拿出来检查; 不过转念一想,估计师父就算拿出来看了,也认不出那是融仙丹吧。 齐源并不通丹药,专修阵法。 入门千年修行至今,齐源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提升自己修为上,可因道基受损,这一路走的颇为艰难。 齐源面对天劫希望渺茫的根源,其实就在于道基损伤; 而帮师父修补道基,就是李长寿的助师渡劫第三套方案。 可第三套方案,看似治根治本,但实际上是最凶险、最艰难的一条路…… 师父的道基受损,源自早年的一次负伤; 负伤的具体缘由,李长寿问过师父几次,但师父从未正面回答过,只是说修行出了差错。 那次负伤后,门内前辈用了大量丹药,将齐源性命保住; 小琼峰当时只有齐源道长一人,李长寿的师爷九百年前出山游历去了,一去就再未回返。 在修补道基的过程中,门内给了齐源很多疗伤丹药,却缺了一些珍贵的天财地宝; 而道基勉强被稳住后,齐源又经过了数百年的修行,看似将自己的道伤‘痊愈’,但自身道基已是大损,伤到的根本却再难补充。 就如树长歪了,又在长歪的方向上不断生长,最后长成了…… 老歪脖子树。 齐源道长的道伤,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想帮师父填补道基,就要废掉师父这几百年辛苦积攒的修为,并用巧力将师父愈合的道伤再次撕开,用天财地宝填充道伤。 这过程不仅无比凶险,更是会让齐源道长十分痛苦,且天财地宝同样难寻,最后也不一定能够修补好道伤…… 所以,李长寿才会优先选择第一套方案与第二套方案,将第三套方案和备选的六套方案封了起来,看情况再用。 乌龙事件过后,齐源道长闭关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齐源想出来重振师父的威严,详细解答李长寿之前提问的几个问题; 但没想到李长寿早有准备,听了师父给的解释后,又提出了新的问题,齐源又被李长寿的新问题给问住,再次回了草屋闭关,继续完善自身之道…… 这段时间,李长寿又琢磨了几样渡劫可能会用上的工具。 师父这次出来,李长寿已经能感觉到,师父身周出现了一缕缕晦涩的气息波动。 这是已经被天道锁定,即将渡劫的征兆。 最迟不过两年,师父定会开始闯天劫;而自己,此时却完全帮不上什么了。 渡劫毕竟只是自身之事,旁人很难有所作为。 …… 于是,一年又九个月后…… 第三十二章 我,齐源,今天就算被天劫劈死! 正午时分,小琼峰后山,那片被选中了几年的林间空地上。 齐源老道手持拂尘,站在那只已经十分坚固的木笼中; 他身周漂浮着几道宝光,身上那件崭新的青蓝色绸面道袍是不错的防御法宝,也让这老道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几岁。 要渡劫了,面色难免会有些凝重。 一缕缕晦涩难言的气息缠绕在齐源身周,时不时就会有一只花瓣在这位老道身周飘过,消散于山间的微风中。 齐源的一对徒儿,就站在百丈外的树梢上; 蓝灵娥有些紧张地注视着自家师父,纤指拨弄着身前垂下的一缕青丝。 这几年,灵娥的身段又张开了些许,绑着束带的纤腰盈盈一握,流苏长裙映衬着她纤柔的曲线,远观近看都是毫无瑕疵。 她那张俏脸比起两年前,也多了一丝丝的柔媚,但总归还是清秀灵动居多。 在蓝灵娥身侧不远的树梢上,李长寿还是平日那般普通长袍的打扮,左手拿着一只竹简,右手拿着一把刻刀,灵识笼罩在师父周遭,观察着天劫来临时的种种预兆。 已经没什么好嘱咐的了。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只需要师父扛过第一道天劫,后面就是师父自己决断,什么时候用那颗‘宝药’了。 现在,李长寿的首要任务,是近距离观察记录自己师父渡劫的过程。 因为度仙门两百年招一次弟子,李长寿入门后,刚好卡在了上代弟子成仙潮的尾声。 那些受限于资质和悟性,注定成不了仙的弟子,大多已离开度仙门回返家乡;最近这百年度仙门都在培养这一代的新弟子,上代弟子成仙者已是寥寥。 师父这次渡劫,是李长寿这百年间第六次观察炼气士渡仙人劫,而且难得能离着这么近,能够全程记录,事后细细分析。 呼—— 林间起了一阵疾风,木笼中的齐源老道抬头看天,身周出现了一缕缕毫光; 不过转眼,这些光芒汇聚成了一根光柱,冲到了空中! 来了,成仙前的预兆! 李长寿拿着刻刀,捧着竹简开始奋笔疾书,将细节详细记录了下来。 光柱持续了盏茶时间,小琼峰之上风云变色! 李长寿能感觉到,天地灵气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师父头顶百丈处悬停,转眼就凝成了一朵又一朵灰色的劫云。 而此时,护山大阵下的各峰也飞出了道道人影,飞到空中,眺望着小琼峰…… 劫云下方出现了一颗闪亮的银白色雷斑,而齐源老道身周也出现了一丝丝细小的电弧。 李长寿掐指推算,很快,他抬头对着自家师父传声: “师父,根据劫云的面积和厚度计算,应该是有五道天雷的常见成仙劫。” 齐源老道稍微皱眉,他还以为是最弱的三雷天劫,没想到自己竟然要度五雷。 ——成仙天劫不过九,常见为四、五、六道天雷。 有一说,根据渡劫者的资质以及成仙后的潜力,天道会降下不同威力的天劫。 劫雷数越多,证明此人今后的仙路越宽阔,潜力越深厚,想要度过成仙劫的难度也就越大。 传声之后,李长寿又低头拿着刻刀继续书写。 轰隆隆—— 劫云开始不断震颤,那雷斑越来越明显,当雷斑达到某种临界值,立刻化作一道闪亮的雷柱,对齐源老道当头砸落! 天雷一出,天地都为之失色! 那股蕴含了天地至理的大道波动,伴随雷劫一同砸落! 但,观察这次雷劫的众仙、炼气士错愕的发现,按理无法用法宝抵挡的天劫,竟被齐源老道身周的木笼完全‘吸’走! 木笼各处闪耀着雷光,但齐源老道站在其中安然无恙,除却灰白色的长发四散飘舞之外,自身没有缠绕半点雷光! 蓝灵娥顿时兴奋地喊了句:“师兄!鸟笼有效果了!” 李长寿也是眉开眼笑,但他笑意还没来得及绽放,那股晦涩的大道波动突然出现,闪耀着雷光的法爷鸟笼突然四散炸开…… 行吧,天道果然不许投机取巧。 也可以了,起码帮师父抵御了第一道雷劫。 但随之,李长寿就发现了个问题——师父因为没有正面承受天劫,身周并没有出现仙灵之气。 法爷鸟笼帮忙躲开了一道天劫,也相应的损了渡劫者的好处,有得有失,大道常理。 还好师父此时并没有拿出融仙丹一口吞了,不然李长寿便是亲手毒杀了自家师父…… 劫云之上,一块更大的雷斑开始酝酿,其内蕴含的天劫之力比之前更多了几分。 齐源老道面色更加凝重,全身法力调运到身周各处,身形缓缓升空。 成仙劫,只能硬抗! 咔! 滋—— 第二道天劫凶狠地落下,那一道道雷霆聚成的雷柱,瞬间将齐源身形完全吞噬! 李长寿与蓝灵娥尽皆捏了把汗,当两人看到师父坚持了瞬息就被雷柱压到地面,蓝灵娥紧紧闭眼不敢多看。 一直到,放电的声响消失不见,蓝灵娥听到师兄松了口气,这才敢睁眼看去。 齐源老道满是狼狈地在地面浅坑中坐了起来,扭头对着一旁吐了口血,仰头吃下了几颗丹药,再次站起身来。 他自身的法力还算充盈,一缕浅浅的仙光正在身周盘旋。 这第二道天雷,算是扛了下来。 李长寿停下书写,左手缩在袖袍中,摁住了一张纸人和一颗丹药。 看师父的样子,还要去扛第三道天劫,但绝对抗不过第四道; 倘若师父被第三雷劈瘫痪了不能动,那他就要及时给师父塞融仙丹。 更大的雷斑在劫云中汇聚,齐源老道咬牙站起身来,双手迅速结印,在身前布置了一层又一层的法力屏障。 但,无用。 这次先是一声轰鸣,劫云之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一道磨盘粗细的雷柱带着肃杀气息悍然落下,几乎瞬间击溃齐源布置的众多屏障,将齐源摁在了浅坑中,一阵疯狂输出…… 面对着涌来的疾风,蓝灵娥禁不住失声大喊:“师父!” 但她喊声很快就被风声吞没。 齐源勉强扛过了第三道天劫…… 说来也是无奈,天劫的数量和质量,是根据他开始修道时的资质定下的;后来因为伤了道基,导致齐源并不能在归道境第九阶达到自己应有的‘强度’。 所以,齐源面对天劫才会如此狼狈,第三道都只能勉强撑过。 雷劫将地面轰出了个大坑,齐源就躺在坑底,靠着最后一口法力,身形慢慢飘了起来,站在了天劫之下,仰头注视着那更恐怖、更大的雷斑…… 浑身鲜血淋漓,双目犹然坚毅! 天命,天命何其不公! 可贫道对你并无怨言,大道轮转,天地井然,一切都是贫道的命数,贫道赴死又如何! 但,只有一点! 绝不能躺在地上狼狈地死去,徒儿们就在一旁看着,哪怕他们的师父是个不中用的废物,哪怕他们师父不能给他们别峰弟子都能有的庇护! 那贫道也要站着死! 也要有人族炼气士的气概! 也要给长寿和灵娥挣一分面皮,让他们知道,自己师父并不缺这份坚毅的向道之心! 更何况,自己还有大徒弟千辛万苦准备的宝药,能够扛过一道天劫! 齐源老道拿出那只锦盒,将其内的丹药取出,毫无犹豫地塞入了口中,仰头吞下。 来吧,天道! 哪怕贫道知道这不过是徒劳挣扎,但贫道依然要搏一把,要见到最后一道雷劫! 死在最后一道雷劫之下,应该,就不算太过丢人了吧…… 雷斑之内,天劫之力疯狂汇聚,第四道天劫眼看就要落下! “啊——” 齐源老道仰头怒吼,须发皆张,整个人宛若! “咳!” 这老道突然低头咳嗽了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而后错愕的低头看着自己,浑身上下竟出现了一缕缕血光。 这、什么情况? 自己怎么开始化掉了? 太清老爷在上,怎么回事? 这孽徒给贫道吃的是什……么…… 头顶,疯狂涌动的雷斑突然哑火,劫云也停下了旋转。 这天劫,活像是对自身寄予了厚望、想在爱侣面前表现一番、却突然发现自己是在过度劳累之后的凡人中年男一般,突然就没了后续…… 最后一瞬,齐源扭头看向了自家面带微笑的大弟子; 这老道的意识迅速被溶解,自身宛若落在火炉中的雪人,瞬间消融! 魂魄、身体、甚至衣物,尽皆化成了那摊‘血水’,漂浮在了空中…… 劫云震颤了下,化作一股股精纯的灵气,四散飘逸,一缕缕阳光照在了小琼峰上。 各处观礼之人都是看的莫名其妙,愣愣地看着齐源消融的地方,注视着那摊血水。 突然间,地面涌出了一股浊气,云中落下了三色仙光,尽皆注入了血水之中。 不知从哪传来了丝竹弦乐之声,美妙动听。 清浊之气开始缓缓汇聚,那摊血水慢慢呈现出了人形轮廓; 而后就听噼里啪啦的一阵响动,齐源老道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空中,甚至,那被天雷打成破烂的衣服都还在身上…… 血光消退,老道身周飘舞着片片花瓣,脚下踩着一朵浑浊的祥云,头顶隐隐有一朵莲花绽放,这莲花又随之融于身形之中。 张口,齐源老道吐出一口清气,浑身气息开始缓缓上涌。 这般成仙异相,实可谓寒酸。 齐源老道此时已经明白了什么,转身看向了李长寿,目光中满是无奈,却闪烁出少许泪光。 暂不提师徒二字。 齐源面色复杂,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连忙收起竹简、刻刀、纸人、丹药,对师父做道揖还礼,且久久不敢起身。 风中也传来了一阵噪杂的议论声…… “是兵解!兵解化浊仙!” “那竟然是融仙丹!这丹药竟然还有人会炼制?” “齐源师弟竟选择了这条路,不错,却也是活命之法。” “浊仙,其实也与大多数仙人一般无二,天仙也不是那么好突破的,咱们大多数也都是止步于真仙罢了。” 第三十三章 《无为经》上卷 渡劫过后的短短片刻,齐源道长经历了复杂又漫长的心路历程。 最初时: ‘呵,贫道竟在天劫前兵解化了浊仙……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般果断用了兵解的仙丹,慨然兵解躲避死劫…… 呵呵呵,今后也不用在门内再抬起头来了。’ 紧接着,齐源又想到自己徒弟当日跪在自己面前,塞给自己这颗仙丹的情形。 ‘罢了,这都是长寿的一番苦心。 我这个做师父的,总想着靠天劫以死明志,却忽略了两个徒儿想让自己活下来的苦心。 这仙丹怕是很难获得吧,长寿为此吃了不少苦吧,他刚在北洲突破的返虚境,自己如何能浪费他这般苦心? 浊仙又如何? 前路并未被封死,总比鬼仙和魂飞烟灭强了许多,以后更可庇护两个好徒儿,足够了。’ 所以,齐源老道对李长寿拱手做了个道揖。 又有一道道身影从各处飞来,对齐源道喜贺喜; 齐源老道先是一怔,随后便熟络地拱手应对,与各位已经许久没有往来的当年好友话着家常。 ‘浊仙也是仙,快活几万年。 努力修行得真仙,多收几个弟子,也能将我小琼峰一脉发扬光大!’ 齐源道长渐渐喜笑颜开。 正此时,被围在人群中接受贺喜的齐源,突然听到了大徒弟的传声…… “师父,如果有人问您兵解用的丹药是什么,您就说是融仙丹。 融仙丹的丹方,在道藏殿外殿西北角倒数第二个书架的角落,记载在一张羊皮上。 稍后若是有人问师父还有没有融仙丹备用,您最多可以向外许诺三颗,且尽量是信得过,关系近,对融仙丹有需求的仙人。 这东西很难搞,而且可以直接毒死仙人,很容易惹祸上身。” 齐源怔了下,在人群中看向了自己两个徒弟,很快就含笑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李长寿放下心底最后一块石头,也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对灵娥笑道:“师妹,你在这里守着吧,等会师父要请人喝茶的话,你记得勤快些。” 灵娥忙问:“师兄你去哪?不去跟师父贺喜吗?” 李长寿笑道:“我去休息一阵,等师父忙完了吧。 按照门内惯例,成仙是大事,肯定有不少人来跟师父道喜,咱们不必着急。” “嗯!”灵娥柔声道,“师兄快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师兄了,师父这边我看着就好!” 于是,在不少仙人赶赴小琼峰时,李长寿悄然退走,回了丹房中。 他没有开启外围的大阵,只是将丹房周围百丈的阵法打开; 搬了个摇椅,坐在丹房前,看着远处山林、近处水景,双眼微闭,轻轻晃椅。 忙活了这么久,师父总算度过天劫了。 有师父这次渡劫的经历,自己对天劫的把握又多了几分,等自己积累再深厚些,就可以不压制境界开始冒险渡劫了。 只是,渡劫不能在门内,不然自己辛苦积攒百年的底牌,最少暴露一半。 不过话说,师父渡劫前的实力是真的差,融仙丹几乎瞬间就融了师父的身魂…… 闭目,李长寿轻轻哼起了师父化仙时出现的仙乐,不多时便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悟道之境。 呼吸吐纳,神融天地。 一朵生有九瓣的莲花在他胸口飘了出来,这莲花色彩鲜丽、栩栩如生,莲台莲瓣蕴着李长寿悟出的自身之道,玄妙自然,难以言喻。 这朵小莲花随风悄然消逝,但它像是一个引子,越来越多的莲花自李长寿身周各处飘出,环绕在他身周,而他眯着的双眼流露出少许恬静。 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散去了周遭的莲花,封起了自身刚才险些暴露的气息。 在丹房也不是真的安稳,修行还是要去地下密室; 说不得就有忘情上人这个级别的天仙高手,偶然用仙识扫过小琼峰…… 躺在椅上小憩了一阵, 一朵白云从山前湖泊的方向飞来。 李长寿立刻睁眼眺望,看到了云上站着的那位矮道人,连忙关闭丹房附近的阵法,起身迎接。 “弟子拜见酒师伯。” 酒乌笑骂了声: “你师父在那摆宴招待宾客,你却躲在这里睡懒觉,你师妹那双小细腿可都快跑断了!” “弟子不喜热闹,只能让师妹能者多劳了。” 李长寿笑着回了句,等酒乌靠近丹房,再次开启周遭数十处阵法,拱手道:“师伯里面坐。” “不了,这次来不及,贫道马上要外出一趟,抽空过来与你说两件事,”酒乌摆摆手,在袖中掏了个玉牌,扔给了李长寿。 酒乌颇为得意地道了句:“看看吧,这是什么。 可别说本师伯只拿你的老白干喝,不给你这个‘酒肉好友’谋好处!” 李长寿:…… 还酒肉好友,也就这两年一起喝了七八次酒罢了。 而且每次这位师伯登门,都是给酒玖师叔酿造的恒河水老白干出窖前夜! 李长寿左手将玉牌托住,让玉牌悬浮在身侧,分了一缕灵识探查其中。 嗯? 《无为经》上卷? 李长寿小小地惊讶了下,抬头看着云上的酒乌,“师伯,这……合适吗?” “这有什么合适不合适,”酒乌眯眼笑道,“门内不成文的规矩,每代修为前二十的弟子都可提前参悟无为经上卷,普通弟子要等成仙后才可参悟上卷。 你现在应该是返虚境第六阶了吧?门内绝对能排前十。 贫道记得,你上次跟贫道喝酒时,好像突破了一小阶。” 上次…… 李长寿也有些无奈,他为了避免自己准备不足而过早渡劫,一直压制境界不愿抵达归道九。 但几个月前有次跟酒乌喝酒对诗,突然来了感觉,不小心就悟了…… 还好留了三个缓冲的小境界,而当时酒乌也已喝的迷糊。 听酒乌继续道:“放心,贫道并未暴露你修为已经返虚六的事实。 这《无为经》上卷是这次任务的奖励,贫道在传功堂的长老那里辛苦帮你争取到的,提前给你拿过来。 怎么样,想不想修行? 这可是咱们度仙门真正的镇山道承!” “想,”李长寿含笑点头,却将这玉牌运了回去,“但弟子近来不太想外出,恐怕要辜负师伯这番美意了。” 酒乌那双浓眉下的大眼顿时眯了起来,“贫道还没说是什么事,你怎么知道要外出?” “无非就是东海龙宫所邀荡妖大会,”李长寿正色道,“门内传了许久的消息,弟子想不知恐怕都难。 不少杰出的同门,都在争着抢着想去这次荡妖大会上扬名,师伯何必找我这个懒人去充数?” “既然他们争着抢着,你为何就不愿去?”酒乌有些纳闷地问。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先前历练大会时,咱们去东海荡妖,其实杀了不少东海不守规矩的虾兵蟹将,这次咱们度仙门过去肯定要被东海龙宫刁难。 师伯你也知道的,弟子当真不想参合到这些麻烦事中。” “你倒是观察的细致,”酒乌轻笑了声,站在云上一阵沉吟。 酒乌将白云落的更低了些,忧心忡忡地道: “其实,这次我本不愿麻烦你,但长寿,这代弟子没几个机灵的,处事最老练的元青还自己搞事被斩了。 这次去东海之滨,不只是东海龙宫,还有几家跟咱们不对付的仙门可能会派弟子故意为难…… 几位长老都担心咱们年轻弟子受不得激,容易被对方言语挑衅,闹出些让人看笑话的事端。 门内其他人都不知你李长寿一肚子坏水…… 咳,他们都不知长寿师侄你其实深藏不漏,但贫道知你沉稳稳重,行事多谋,这才想让你一同跟着去,必要时提醒下其他弟子。 而且这次由贫道的师尊亲自带队,门内几位长老也会一同前往,安全方面绝对有保障。 怎样,考虑考虑? 这可是《无为经》,真正的长生妙法。” 确实,对《无为经》李长寿十分心动,但…… 李长寿略作思索,随后便缓缓点头,低声道: “弟子还是以返虚境二阶的修为露面,也会按师伯所嘱咐,尽量提醒下同行的诸位同门,但他们听不听,就非弟子可知了。” “哈哈,放心吧,他们不听也不行,”酒乌将玉牌扔了回来,“拿着吧,好好参悟,早日冲到归道境。” ‘就知你这小贼没好处不上钩,这经文一年半之前已被传功长老准许传与你,还好贫道特意压了下来,用在了此时。’ 言罢,酒乌驾云转身,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朝来路飞去。 李长寿关闭大阵放师伯离开,又不嫌麻烦地再次开启,注视着手中的玉牌,陷入了少许思索。 纸人的法力会不断消耗,且不能离自己太远…… 果然,跟前辈高人走的太近,虽门内会多个照应,但总归会招来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事。 但《无为经》上卷轻松到手,而且也不是《降龙九掌》这种坑爹的上册版本…… 这波不亏就是了。 …… 齐源成仙第二日,天拂晓时。 蓝灵娥满是疲倦地捶着自己的肩膀,坐在人去楼空的草屋前; 师父昨夜就跟一群平日里见都没见过的师叔师伯去别峰赴宴了,她花了两个时辰,才把师父的草屋内外打扫干净。 “臭师兄,也不知道来帮帮忙!” 刚抱怨了一句,蓝灵娥视线余光突然看到了天边飞来的大葫芦,顿时鼓起嘴角。 酒玖师叔又来找师兄了…… 这俩人肯定有问题! 这几年来,这小师叔间隔最长的一次,也仅仅是十二天没来小琼峰! 哼,大家都是女炼气士,真仙境就了不起吗? 不对,真仙境能发育到这种规模,也是有些离谱的……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蓝灵娥顿时泫然欲泣。 ‘师兄肯定是喜欢大……’ “请问?” 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问候,蓝灵娥下意识跳了起来,裙摆飘扬间反手摁住了一把银针,警惕地看向了声音传来之处。 然后,蓝灵娥就稍微愣了下。 来人身着一袭冰蓝色的单肩长裙,背着一把连鞘的宽刃大剑,简单束起的长发轻轻飘摇,那张绝色又冷艳的脸蛋十分眼熟…… “长寿师兄,是住在这吗?” 关于一点细节!(临时公告,下午删除) ps:因为上一章有读者反映,主角第二阶段外出的理由不充分,只是一卷无为经就出去了,有损苟帝英名。 经过深思熟虑后,本作者菌迅速向读者老爷们跪地认错,并修改了部分细节,且在这里稍微解释下。 上一章(33章)其实是隐含手法来写的,进行了几次微小的铺垫,比如‘七八次喝酒’、‘一次喝酒时主角还放松了心神顿悟’,都在暗指主角已经跟酒乌挺熟了。 而从前文酒乌表露出的性格来看,酒乌是个非病态谨慎之人,但也是个心思活泛之人,面对酒玖是个老父亲心态。 在这种情况下,男主面对无为经拒绝了一次,酒乌发动技能‘苦口婆心’,按李大帝的情商设定,已经明白自己如果拒绝第二次,酒乌必然会发动技能‘威逼利诱’,所以他没让对话继续下去。 但有读者老爷无情指出,觉得‘无为经’一个利诱理由不充分,主角不苟了突然…… 作者菌睡醒坐在马桶上挠了挠肚皮经过慎重思考后,还是放弃了隐含细节,把事情挑明了说,并修改了对话处细节,把威逼加了上去,更换了章节名。 不让读者老爷们耗费脑细胞就能抱着手机傻乐,这是本作者菌矢志不渝的追求! 是作者菌最近有些飘了,处理细节做的不充分,在此致歉。 (其实是成稿在前两天,发布之前检查一两遍,脑子里构思的都是后面的情节……) 另,这本新书成绩走势还不错,各位大佬投票点击发言十分积极,让作者菌深感欣慰,创作热情高涨。 但请不要去作者菌双开的书中发‘别写这本老书’这种话了,听着很心痛。 隔壁第一剑是偏叙事类的‘慢’修仙文,这本是偏故事向的‘轻’修仙文,两边是截然不同两种文风,也是作者菌作为创作者创作不同风格作品的乐趣所在。 手心手背都是肉,作者菌的写作计划是不能轻易更改的。 哪怕牺牲一切假期(本来就没有),作者菌也会努力保持稳定更新。 不同阶段的作品有不同程度的缺陷,这是不可避免的,作者菌毕竟也是刚二十岁零九十个月的年轻人,正朝着自己的文(触)学(手)梦(炼)想(成)不断前进! 鞠躬感谢读者老爷们的支持,新书发书半个多月已经过了十万字,能得到大家的喜欢就是最大的奖赏。 当然,别忘了投票收藏,外加对亲友们小小推一下本书哟~ (为了不影响后续读者阅读感觉,这公告会在六个小时后删除,给大家造成的惊吓 诸如‘呀,这作者加更了!’ ‘卧槽,老子点进来你就给我看这个?’等 实在抱歉,再次致歉。) 第三十四章 模拟仙生 师兄跟这个美到冒泡的有琴师姐,也有问题? 蓝灵娥的草屋中,这位李长寿唯一正版师妹,正在矮桌后的蒲团上盘腿端坐,捧着面前冒着热气的茶杯,心底一阵思量。 左边瞧一眼,是刚寻来的冰山美人有琴玄雅,她正保持跪坐的姿势闭目养神,静静地等待师兄现身; 右边看一眼,酒玖师叔正趴在桌子上发出轻轻的鼾声,一副睡眠严重不足的模样。 氛围,略微有一丢丢的尴尬。 她们怎么,都是来找自家师兄的…… 师兄仅仅只是去了一次北俱芦洲采药,就被当时同行的两位女炼气士给‘盯’上了? 这要是一年后的历练大会,师兄再出去一趟,那自己这里,岂不是就要坐不开了?! 蓝灵娥心底幽幽一叹,也完全想不明白自家师兄到底哪方面吸引人,明明是那般谨小慎微、贪生怕死的性子,怎么会有除了自己以外的女子中意…… 更何况,左边这位,还是同代弟子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不过,认真思考的话…… ‘有琴师姐真的好美,入座的时候都是这般迷人,我要是师兄肯定也抵挡不住她的魅力。 呃,也不对,师兄很可能单纯喜欢大……’ 蓝灵娥又扭头看了眼右侧,因为酒师叔的姿势是侧趴在桌面上,从而让某处资本更突显。 然后,灵娥抬头就看到门后的铜镜,禁不住一手扶额。 自己以后,还是有机会继续发育的吧; 大概。 抛开师兄的问题不谈,作为这处草屋的主人,蓝灵娥觉得自己不能让氛围继续如此尴尬下去…… “有琴师姐,”蓝灵娥面露微笑,小声问,“您怎么有空来我们小琼峰?” 有琴玄雅睁开眼,轻声回答: “自上次回返山中后,我便受罚在破天峰闭门思过,未能寻到机会来答谢长寿师兄。 今日刚自入定醒来,才知已过了罚期,便得了师父应允,来小琼峰对长寿师兄正式道谢。” 蓝灵娥禁不住歪了下头:“我师兄做了什么……值得师姐您感谢的事吗?” “他救了我性命,”有琴玄雅轻轻抿了下嘴,略微颔首,那双如宝石一般的明亮眸子中,闪动着少许光芒,“且还是两次。” 蓝灵娥眨眨眼…… 有琴玄雅的这个表情,自己对着铜镜想师兄的时候,也经常出现! 一个酒师叔已经让自己压力巨大,突然又从天而降一个有琴玄雅! 蓝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一颗芳心时而愤声疾呼,时而凄婉哀怨,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果然还是要不择手段把师兄尽快拿下以免夜长梦多…… “嗯?小雅你怎么也在这?” 酒玖突然迷迷糊糊的问了句,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有琴玄雅恭恭敬敬地将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起身对酒玖见礼,得了酒玖允许后再次入座。 而后,酒玖又看着蓝灵娥,捂着小嘴打了个哈欠,问道:“后面大阵打开了吗?” 蓝灵娥忙道:“没呢酒师叔,师兄好像是在炼丹或者修行,我刚才用传信符喊他也没回音呢。” “行吧,明明是定好的炼丹时间……可能是有什么感悟吧。” 酒玖看了看蓝灵娥,又看了眼有琴玄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 “刚好小雅也在,灵娥,我们玩那个吧!” 蓝灵娥小声问:“师叔说的是哪个?” 酒玖双眼越发明亮,“上个月咱们跟你师兄一起玩的那个! 不是说,那是你们小琼峰的保留项目吗?” “这个,自然可以,师叔您稍等,”蓝灵娥手指轻点,将面前矮桌上推到了门口,三人之间顿时出现了大片空档; 她在储物法器中拿了一只洁净的兽皮出来,铺在了三人面前,兽皮上画着一条长长的‘云路’,云路分了一只只小格,路上画了许多山峰大泽。 蓝灵娥问:“有琴师姐要一起玩吗?” 有琴玄雅略微有些迟疑,看着这张‘地图’,略微有些不明所以。 酒玖在旁加了句:“这是小长寿做的,相当有趣哟。” 听闻此言,有琴玄雅立刻点头应道:“若是长寿师兄的杰作,请务必让我加入其中。” “师姐请看,规则这边有写。” 顺着蓝灵娥的手指看去,有琴玄雅顿时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小声读了出来: “登仙路,别称‘模拟仙生’、‘仙界大富翁’…… 参与者将代表自身的木偶放在仙路起点处,使用骰子抛掷点数让木偶前进,每次落点触发登仙路上种种事件。 出发时,每人获得三百点灵石,灵石以数字表示,最先抵达长生终点获胜,或游戏参与者想结束游戏时,以灵石多少判定输赢。 注,不可用任何仙识、灵识探查各色宝箱,也不可用半点法力控制骰子。” 有琴玄雅读完,蓝灵娥已经将几只五颜六色的木盒放在了一旁,木盒中有许多方形牌子,上面也有五花八门的标签; 随后,蓝灵娥又取了三只颜色的小木偶放在了云路起点,拿了一只六面的骰子出来。 这就齐活了。 有琴玄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酒玖笑道:“咱们玩一次玄雅你就会了!来来,开始!我先扔!” 蓝灵娥忙道:“要猜拳决定扔骰子顺序的。” “行吧行吧,你们两个小家伙一点也不知尊老爱幼,猜拳就猜拳!” 有琴玄雅看着这有些跳脱的酒师叔,还有旁边一本正经说教师叔的蓝灵娥,虽然略微有些不适应,但还是配合着一同猜拳、排顺序扔骰子…… 她还猜拳猜赢了。 有琴玄雅最先出手,扔了个五的点数,拿着自己的小木偶,在云路上前进五步,看到了木偶脚下的标签。 ‘你在打扫山门台阶时表现出色,获得师门前辈奖励灵石二十颗。’ “师姐在自己的灵石数量后面写上加二十!” “哦,好,”有琴玄雅依言照做,已经大概明白了规则。 一旁的酒玖抓起骰子,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小心地扔了下来; 看到骰子朝上的数字固定为‘三’,酒玖咧嘴笑了出来,她的木偶前进三步,出现在一个画着紫色五角星的方块中。 “快,紫色宝箱拿来,抽卡抽卡!” 蓝灵娥将紫色的箱子递了过去,酒玖伸手在里面一阵摸索,很快就拿出了一只木牌。 “好东西,好东西! 灵娥该你了,快扔!给本师叔扔个大金丹回来!” 有琴玄雅仔细瞧着那木牌,却见木牌正面写着四个大字【俺也一样】,背面则有两句解释: ‘本轮参与者行动完成后自动触发,拥有者可强行复制任一其他参与者本轮收益。’ “到我了!哼哼!” 蓝灵娥扔色子扔了个二点,是空白方格,毫无收益; 酒玖顿时一脸嫌弃,拿着木牌对准有琴玄雅,高呼一声:“俺也一样! 什么嘛,好不容易抽到这张卡,却只有二十颗灵石。” 有琴玄雅也禁不住轻笑了声,动作很自然地拿起骰子扔了点数,这次却触发了随机事件,在一只蓝色的木箱中抽了一张竹牌。 【得觅良缘】:你寻找到了自己相守一生的道侣,举行了酒宴,可在其他参与者处收取各一百枚灵石的贺礼。 酒玖和蓝灵娥顿时连连抱怨…… 有琴玄雅却是轻声赞叹道:“我能看一眼这些牌子吗?长寿师兄当真奇思妙想。” 旁边兴致正浓的两人只得停下游戏,将几个箱子中的竹牌、木牌、铜牌、玉牌分别给有琴玄雅看了一遍。 四样牌子各有十二种,对应‘技能’、‘正向随机事件’、‘反向随机事件’、‘宝物’。 像什么…… 【我太难了】:你回顾修行一路坎坷,感慨自身修为来之不易,悲不自胜;其他人为了安慰你,各自给你五十枚灵石。 【顿悟】:前进一格。 【沉迷杂项】:你因沉迷于诗词歌赋、唱跳软扑,从而怠慢修行,失去后面两轮扔骰子机会。 【大·忽悠卡】:你发动道法‘大忽悠术’,成功忽悠住了上一个行动目标,从此人身上获取两百枚灵石或随意宝物一件。 等等等等…… “这都是长寿师兄做的吗?” 有琴玄雅满是惊奇地问着,旁边两人只能再三点头确认。 “别看了小雅,快继续了!” “是,师叔,弟子有些失态,这物件当真格外有趣。” “啧啧,看我的!哈哈,又是抽卡!出现吧,俺也一样!” “酒师叔不可以作弊唷。” “才不会,跟你们两个小辈用得着作弊吗?” 渐渐的,草屋之中满是欢声笑语,早没了此前的尴尬。 傍晚时分。 刚因为看了眼《无为经》上卷而突破了一个小境界的李长寿,自林中漫步而来。 此前一直在密室中的他,此时也已经稳固住了自身气息,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远远的,他就听到了草屋中传来的笑声,灵识发现了有琴玄雅的身影。 有毒……怎么来了? 想了想,李长寿默默地转过身走回了丹房,后面的欢笑声随风追了上来。 酒玖的笑声较为豪放,“哈哈哈!俺也一样!本师叔发了发了!” 有琴玄雅的笑声十分含蓄,也难得听到她会抱怨:“唉,当真有些倒霉,弟子又沉迷杂项了。” 而成了一轮赢家的蓝灵娥得意的一笑,对着两人道了句:“我太难了,收灵石了哦。” 李长寿禁不住轻笑了声,开启了外围阵法,想着没几日就要去东海。 再去检查下自己的储备吧。 这几年有酒玖师叔相助,炼制了许多能毒杀真仙的毒丹,稍后还要将这些毒丹处理一下,做成毒粉或者毒液,方便斗法。 虽然这次不会有用武之地,但总归是要有所准备才行。 第三十五章 套路、反套路、反反套路 清晨时,在丹房忙碌了一晚的李长寿,再次回到草屋附近。 还没靠近草屋,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灵识扫过自己小师妹的房中,禁不抬手扶额。 还是,绕行吧…… 虽然草屋中此时风景相当不错。 地上还有散落的各类‘模拟仙生’的牌子,以及自己早年为师妹做的那副‘扑克’。 ——这幅牌其实颇为奢侈,用的是李长寿制作‘纸人’的特殊纸张,原料来自于一种宝树的树浆,制作手法十分复杂。 显而易见,这三人昨天是玩了一晚上,最后又被酒玖拿出来的美酒放倒…… 灵识能看到,地上扔着一把大剑、一件长裙、一件短衫、几只鞋袜…… 灵娥跟酒玖师叔在床榻上一躺一趴呼呼大睡,酒玖抱着灵娥的大腿,灵娥正抱着有琴玄雅的玉足; 床榻角落,有琴玄雅还算文雅的斜躺着,只是……手中握着不知谁的粉色肚兜…… 没眼看,没眼看。 李长寿开启了草屋旁的阵法,转身去了湖泊边的柳树下,拿出两只未完成的纸人,继续用法力裁剪。 剪纸成人算是一门高深的神通,收录于道门《天罡三十六法》中,李长寿能得这门神通也是因缘际会; 而,自他得法到今日已有五十年,这门神通只是刚刚小成。 等李长寿成仙之后,剪纸成人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那时制作的纸人就能寄托自己的少许元神,从而达到限时身外化身的程度…… 剪纸成人也是他主修的神通之一,能够无伤伤敌,最得他心意。 其他诸如阵法、符箓、丹药、炼毒,其实也只是随便弄弄,算是业余爱好,增加点安身立命的本钱。 半日后,李长寿收起做好的两只新纸人,看了眼草屋,里面的三人还是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师父外出赴宴也一直未归,估计要在外面转很久了。 虽然师父只是修成了浊仙,但在门内的地位也得到了显著的提高。 不成仙只是凡人,最多不过三千年寿命; 那些早年跟齐源交好之人,无论是出于哪般心思,觉得此前的齐源没了交际的价值也好,不想在齐源寿元耗尽时太过伤心也罢,又或是不想让齐源觉得有压力,最近这几百年,都一直与齐源保持距离。 此时,齐源修成了浊仙,今后只要顺利也可成真仙; 虽然名义上有些不好听,但寿元却也有了,齐源当年那些友人再次聚了过来…… ——仙门之内,其实也挺现实。 “师父今后的修行,也是个难题……” 正想着,李长寿突然扭头看向了山外。 咻—— 破空声从天边传来,李长寿立刻躲到柳树另一侧,抬起左臂,左手对准疾飞而来的那只小小玉剑,将它在十丈之外稳稳拦下。 玉剑中传来了某个中年道长的嗓音:‘小琼峰李长寿,速来百凡殿议事。’ 李长寿道一句:“弟子领命。” 这玉剑立刻掉头回返,朝着破天峰方向激射而去。 少顷,又有两道玉剑自相同方向破空而来,这次却是直接冲向了小师妹的草屋。 李长寿见状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他摇摇头,架起白云先走一步,避开了应该是要一同前去百凡殿中的有琴玄雅与酒玖。 …… 这次召集,应该就是为了东海荡妖大会之事。 为了避免自己到的太早太过显眼,李长寿在殿外一颗树下等了一阵…… 果然没有被人发现。 待百凡殿西南角落有了十多人影,他才迈步进殿,在角落中继续‘隐形’。 酒乌师伯虽然奸诈险恶、为人小气、爱占便宜,但多少也是有一丢丢优点,比如重诺守信。 此时,李长寿在旁人眼中依然是返虚境二阶的‘优秀’弟子,酒乌并未泄露李长寿已经‘返虚六阶’的‘真实修为’…… 李长寿来时,门内当代弟子修为前十已来了六人,千岁寿龄的真仙境仙人也来了六七人。 像荡妖大会这种群仙汇聚的盛事,各仙门难免要攀比,而门人弟子的‘天赋’与潜力如何直观体现?就在于门人弟子的修为进境,与他们寿龄的对比上。 寿龄越低,修为越高,自然天赋悟性就越高,也就越能给自家仙门争脸。 所以,酒玖除非凑巧在闭关,几乎从来不会缺席类似的场合…… 李长寿在殿中又等了一阵,不断有真仙境仙人前来,年轻弟子又来了两三位; 待酒玖和有琴玄雅姗姗来迟,此地总共有十一名年轻弟子,十六名真仙境门人。 这就是今日被召集的所有人了。 那位负责门派外务的葛长老,也与两位长老一同到了此地,详细解释召集他们来的目的…… 听葛长老道:“这次东海龙宫在东海之滨召开荡妖大会,邀东胜神州的主要仙门前去赴会,咱们度仙门也在受邀之列。 上次那恶龙袭咱们山门的情形,想必你们也见到了; 不仅如此,这恶龙还故意给咱们报错了大会的日期,想让咱们度仙门出糗…… 好在东洲各家仙门互有通气,门内早就知道这大会具体将在七日后举行,咱们将度仙门在四日后,与众仙门一同前往东海赴会。 掌门有令,此次大会由忘情上人带门内弟子前往,亦有其他几位修得天仙道果的长老随行…… 尔等真仙也在随行之列。” 葛长老话语一顿,目光扫过这二十七人,继续道: “此次龙宫举办荡妖大会,目的无外乎有三。 其一,想划清东海与东海之滨的界限; 其二,想从咱们众多去东海除妖的仙门身上,找回此前他们丢掉的面皮; 其三,便是想让他们龙族子弟耀武扬威一番。 这次荡妖大会,龙族会拿出一些宝物做彩头,让各仙门的年轻弟子互相切磋,守擂攻擂。 你们十人……” 葛长老本来是看着后面站的十名年轻弟子,随后目光又落在了角落中的李长寿身上,改口道: “你们十一人,是当代弟子中修为最高,或是最为、嗯,机警之人。 前几年咱们刚在东海除妖,这次大会必然会受龙宫针对,也有几家与咱们有些仇怨的仙门,或许会暗中使绊子,看你们这些年轻弟子出丑。 切记,你们不可丢咱们度仙门的面皮,更不可失咱们三教仙宗的风度! 若私下有人找你们挑衅,不必搭理他们,正式切磋时须得让他们知晓厉害! 经众仙门提前商议,这次东洲各仙门前去的年轻一辈都是在一百五十岁之下,罕有已迈入归道境的奇才; 那几样宝物,你们若是能拿到,便算作给你们各自的奖赏。 可听明白了?” 十一名弟子大多面露喜色,齐声答应:“弟子谨记长老教诲。” 葛长老点点头,随后又一阵沉吟,便道:“还有一事,是忘情上人亲自交代下来的……” 众人尽皆静声细听。 “小琼峰李长寿何在?” “弟子在,”李长寿心道要遭,自己还是低估了酒乌这家伙的狡诈程度,却是不动声色,躬身行礼。 葛长老沉声道:“这次外出,年轻弟子都需听你节制,你便是……年轻弟子领队之人。” 一时间,不只是这十名弟子有些懵,这十六位真仙也是纷纷扭头打量李长寿。 一个反虚境二阶的弟子,为何会被选为领队? 感受到道道目光汇聚而来,李长寿嘴角也禁不住抽搐了下; 故意的,酒乌绝对是故意的! 这矮道人是在逼着他自爆底牌! 本来,李长寿此前还觉得,自己跟着去东海混一遭,反正有门内几位天仙护持,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顺便还能在地广人稀的东海踩踩点,找个合适的闭关渡劫之地。 猝不及防,酒乌竟然在这里下了套! 之前还觉得这波不亏,现在已经必然血亏…… 酒玖开心地问了句:“师尊怎么知道你这家伙的?” 但周遭有几名弟子,以及其它峰的真仙,已经禁不住要发声问询…… “弟子以为此事不妥,”李长寿反应神速,皱眉、低头,气息稍乱,额头见汗。 他低声道了句:“还请长老,收回成命。” “哦?” 葛长老皱眉道:“你可是在对忘情上人的令谕有所不满?” “弟子不敢,但此事略有蹊跷,”李长寿头也不抬,犹犹豫豫了一阵,小声问,“弟子斗胆问一句,忘情上人是亲口给的令谕,还是由酒乌师伯代为转告?” 葛长老眉头一皱,“是酒乌代为转告。” 李长寿心底稍微松了口气,表情转换成了略带惶恐再加少许【就知道是这般】的无奈…… 酒乌绝对是故意搬出了忘情上人的名头,大概率没告知忘情上人这种有关年轻弟子的小事。 这般作假,对酒乌来说也无所谓,忘情上人非但不会追究,必要时还会帮爱徒圆谎,酒乌也只是相当于先斩后奏…… 但,这同样也留下了足够多的破绽。 李长寿立刻决定顺势反击。 既然师伯你做初一,就别怪他做十五了! 年轻一辈的领队,就相当于年轻一辈的领头羊,这意义非同小可,绝对会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这事只要落实,无论是各峰仙人,还是各峰的年轻弟子,今后恐怕都会紧盯于他,麻烦也会一件又一件地接踵而来! 这活——绝对不能接! 李长寿面露惭愧之色,叹道: “不瞒长老,近年来,弟子与破天峰酒乌师伯交好,一同探讨酿酒品酒之趣。 此前酒乌师伯在弟子那喝酒,醉时曾玩笑说,便是弟子这般平庸且籍籍无名之人,他也能让弟子在同门面前扬眉吐气。 不曾想,师伯酒醒之后竟觉言出必须做到,顾忌自身面皮,做了如此安排,让弟子着实惶恐。” 葛长老眉头越皱越紧,其他门人弟子却是面露恍然。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顿时,周遭看李长寿的目光没了敌意,多觉酒乌执事仗着门内势力太过肆无忌惮,又对李长寿颇多同情…… 酒玖都忍不住嘀咕道:“五师兄怎么能这么儿戏!真是!” 远在几万里外的酒乌,御空时忍不住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百凡殿内,李长寿又叹了几口气,叹道: “弟子不敢让长老您为难,也不敢怪酒乌师伯一片好心。 但弟子当真担不起这般重责。 不如,就请长老另指定一位才德相衬的弟子做领队,弟子也厚着面皮一同前往东海之滨。 若此事当真是忘情上人交代下来的,弟子责无旁贷,必遵命而行,为门派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若此事是酒乌师伯从中开了个玩笑,弟子也不敢冒领这般名望,只求能滥竽充数这一回。 此间内情,还请长老明鉴!” 言罢,李长寿低头躬身,长久未起。 众仙颇为感慨,都觉得这个弟子当真是被酒乌给坑了,相当不容易。 甚至有个女弟子柔声道:“长寿师弟,不如你就做领队吧,咱们都知这内情,绝不会有半句不满。” 其他弟子也纷纷点头应声。 “长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葛长老沉吟几声,目光中满是对李长寿的赞赏。 葛长老又道:“酒乌刚好去了中神州,一时也联络不上他,这般小事不值得去吵扰忘情师兄…… 也罢,就由你说的这般,再寻一领队吧。” 葛长老话音刚落,有琴玄雅突然向前迈出一步,拱手低头,定声道:“弟子愿担此重责!” 李长寿心底略感惊奇,有毒今天…… 这么懂他心意? 闭关几年果然有长进,毒性稍微消散了些…… 然而,李长寿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有琴玄雅又道: “还请长老设两个领队,弟子与长寿师兄一并出任,如此也可两全!” “咳!” 李长寿一口气息逆涌而出。 我去! 这毒性非但没减,加深了反而! 就在这时,有琴玄雅扭头看了眼李长寿,目光中满是坚定,眼神里写满了认真,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羞怯。 ‘交给我吧,长寿师兄,玄雅定不会让你难做。’ 这一刻,李长寿感觉自己…… 快裂开了已经…… 第三十六章 折了张良计,还有过墙梯 一朵普通的白云上,李长寿姿势普通地站着,飘飞在普通的安全高度,普通地回返小琼峰。 心底却完全不如表情这般宁静…… 本来领队这活已经推出去了,没想到又被有琴玄雅一脚给踢了回来; 顺带着,她还把门焊死,贴上了两道天仙级的封印。 还好,此前已经把锅甩给了酒乌,给自己树立起了‘惨被捉弄的无辜受害者’形象,此时处境并不算太被动。 至于酒乌形象受损,也是酒乌挖坑在先,而李长寿也只是在坑底往外爬的时候,对着矮道人脑门猛踹了一脚。 反正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去怪罪酒字九仙,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李长寿心底不由开始琢磨,酒乌为何要这般行事。 估计这矮道人感觉很有趣吧。 前几次喝酒,酒乌都在劝他主动招揽些名声,从而得到门派重点培养。 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这位师伯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想让他在这次领队的位置上暴露返虚六阶的修为,从而得到门派重视,从优秀弟子迈步到仙苗…… 但这么干…… 完全没有意义! 纯粹是在添乱! 李长寿禁不住揉了揉额头; 修为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哪怕这张底牌被曝光一小部分,自己就少了一份安全性,更会因此被人关注甚至忌惮。 度仙门表面看起来一片祥和,却有各种暗流涌动,门内资源总共就这么多,各峰弟子门人却呈不断增多之势,各峰之间暗中竞争其实异常激烈。 真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师父早年怎么负伤的? 哪怕得不到准确信息,左右推测、验证、得出结论,师父还不就是被门内自己人给阴了! 从对这件事,师父始终闭口不谈的态度就可以推断,阴了师父的那股门内势力也不小;对方当时应该是想废了自己师父,断了小琼峰一脉,但师父挣扎着再踏修行路,且没有再给对方机会。 度仙门门规森严,未成仙弟子外出都要提前找百凡殿报备,且得到应允后才可出护山大阵; 如果是被寄予厚望的仙苗,门内还会指派元仙甚至真仙陪同外出。 早在八九十年前,李长寿就基本能推断出,师父受伤发生在哪几种情况下。 第一,外出历练; 第二,当年某次门内大比。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酒乌几千年前入门就拜在了忘情上人门下,起点高、飞得快,还是最强的破天峰一脉,这种惯性思维,让酒乌看不到门派内这点蝇营狗苟。 但李长寿却不得不防,小琼峰是在门内的最底层势力,这让李长寿不得不对周围这看似平和的环境留这一……咳,留这二三……十手。 ‘罢了,事到临头,也想不出拒绝的好法子了。’ 但凡托病、说自己有点走火入魔的迹象,八成会惹来门内高手手拉手探查…… 在这个节骨眼上假装自己偶然有所感悟,必须闭关修行,九成也会被检查身体…… 把灵娥打个半死然后自己必须留下来精心照料? 呃,玩笑,玩笑,那也舍不得下手,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可爱小师妹…… 行吧。 没了张良计,还有过墙梯。 四日后的东海之行,自己只要不多说一句话,不多提半个字,让有琴玄雅成为实至名归的年轻一辈领队,自己降低存在感就是了。 为此,他决定……上线一位靓仔。 李·长相文雅、气质平和、帅到普通·悟净。 话说回来,有琴玄雅上次北俱芦洲之行可能是真受了刺激,回到破天峰闭关几年,修为竟连续突破,现如今已是返虚境八阶,反超了原本修为第一的那位破天峰的师兄。 这也是有琴玄雅今天敢站出来,直接‘硬性接盘’的底气。 这种连续突破的情形,虽然可遇而不可求,也并非是真的好事,说不定就会为她今后的天劫埋下什么伏笔。 修行也有‘欲速则不达’的说法,像李长寿此时的境界,都是悄咪咪的、一步步、稳扎稳打突破而来。 大概六十年前,暗中突破返虚境之后,李长寿目睹了一场门内渡仙之人被天劫劈成飞灰的情形; 随后,他就开始强行压制境界,不断感悟每一个境界的‘细节’,反复温故而知新。 直到一个小境界都被他反复‘踩踏’到无比夯实,他才会意犹未尽地迈入下一步,并小心计算着,自己今后面对天劫时的存活几率。 当时李长寿就下定决心——哪怕多花两百年打基础,也要搞好渡天劫的准备工作。 但不知怎么,他的修行速度并未因此慢下来,反倒是压制境界越来越费劲…… 大概,这就是大道有感,对他独有的磨砺。 …… 回到小琼峰时,师妹已经在修行。 李长寿在树下静思了一阵,随后便摇头祝福了一句酒乌,希望他早生贵子,儿子也好、女儿也罢,都是身高八尺。 转身继续忙碌。 他开始制作新一套折叠式的‘法爷鸟笼’。 师父的渡劫已经证明,法爷鸟笼是能够有效抵挡、削弱天劫之力; 虽然给师父做的那只鸟笼,在抵挡了一道雷劫后就被天劫之力强行冲碎,但这东西,确实是在天道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一只能抵挡一道雷? 那,准备九只法爷鸟笼,岂不是可以无伤度过天劫? 对此,李长寿只能摇头一笑。 渡天劫对于师父而言是死劫,但对他来说,只要有九成九的把握能保证自己不死,那就是一场修行以来最大的机缘! 首先,天劫是炼气士‘破茧成蝶’最关键的步骤; 劫雷落下,元神升华; 凡躯化作仙胎,神魂化为仙婴,自此踏入了一个崭新的天地,成为洪荒中强壮了一点的蝼蚁。 其次,天劫也是一次正面接触到大道的机会。 若炼气士在渡劫时能够有所领悟,生死之间得见自身之道今后的演变之路,很可能会真的‘飞升’。 度仙门内有记载,忘情上人便是直接在渡劫后半个时辰内突破到真仙境,跨越元仙境之后非但没有道基不稳,后续修行也是势如破竹。 而根据古籍记载,远古时,有人族炼气士渡劫之后飞升,更是直接突破天仙境。 当然,李长寿没奢望这么多,他只是想达到一个相对较低的目标—— 平稳渡过天劫,道基圆满无憾。 为日后一步步攀登‘长生’的高峰,打下坚固的基础! 李长寿之所以做这个鸟笼以备用,其实是防范最后一道天雷,或者倒数第二道天雷。 前面的劫雷,他肯定是要硬抗获得最大的好处,也有十成的把握去硬抗! 为了防备发生‘器械性故障’,这只折叠式法爷鸟笼,其实是这两日来他做的第六套。 有了这件利器,自己的生命无疑又多了一重保障,面对天劫存活下来的把握达到了九成九。 再加上,接下来可以找机会参悟《无为经》,待他稳扎稳打突破到归道九之后,顺利渡过天劫的把握应该可以达到九成五。 这种程度已经能够让他‘惜命’一搏。 顺带一提,早年时,为了让自己戒骄戒躁、稳扎稳打,给自己修行足够大的压力,李长寿从最开始计算渡天劫把握时,就‘厚颜无耻’的,按自己会渡九道雷劫进行计算。 为什么说自己厚颜无耻? 毕竟九雷天劫是那些天才奇才的专属,而李长寿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修道奇才。 他只是,把别人用在喘气的时间,都用在了琢磨修行之事上罢了…… “是了,还有一件事比较重要,先记下来。”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木匠活,拿出了一只玉简,用灵识在其中写下了一个标题与一段话。 【《面对天劫时需遵的礼仪纪要》 天劫乃天道对炼气士的历练,虽天道至公无私,但道祖合道后,极有可能为天道赋予了一丝人性。 本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不求有功只求无过的原则,面对天劫时,需提醒自身,不可竖中指、不可破口大骂、不可心底数落天道如何,要反复告诉自己天劫是给予自己的机缘,是风险与机遇并存的机会,是人人平等的基本劫难。 先对天劫做个道揖……】 ‘要不要致感谢词?感谢百忙之中,天道大人抽空来劈?’ 李长寿沉吟两声,继续用灵识书写着。 仔细琢磨,虽然自身实力和积累已经不错,但渡劫的其他工作,还要细致地准备几番才行。 果然,有了无为经也不能操之过急。 …… 四天的时间匆匆而过,李长寿在丹房中忙碌了三天半,剩下半天的时间用在了集合上。 赶路时,十六名真仙与他们十一名弟子乘坐一团较大的白云,各自都是老老实实的盘腿打坐; 几位天仙独自乘坐几朵白云,在这朵白云上空飘着,隐隐呈守护的态势。 忘情上人就在最前方的那朵莲花状的白云上。 有师门高手庇护,确实是挺舒服。 李长寿坐在角落中,感受着天地间的徐徐微风,灵识探查着周遭各处,指尖捏着两只纸人。 身为真·领队,有琴玄雅就在最前方坐着,又换上了她最爱的那身火红色的长裙,再加上精心准备的凤尾发饰,她再次宛若一朵盛开的火灵花,那般引人注目,那般骄傲不凡…… 身为假·领队,李长寿躲在最角落,打坐时略微眯着眼,身上的长袍虽然干净,但突出一个普通,弟子们从百凡殿中都能领到。 但很明显,有琴玄雅并不想这一路都在前面独领风骚…… 平稳前行不过半个时辰,有琴玄雅就姿态优雅地慢慢起身,背着大剑,走到了李长寿身侧那大片空云上。 “长寿师兄,”有琴玄雅低声问,“我可以坐在这吗?” 李长寿:你坐就是了,哥等会就换地方。 “有琴师妹说哪里话,请,”李长寿含笑应了句,但手指却指了个稍远的位置。 有琴玄雅轻轻颔首,略微提起裙摆盘腿坐下,动作依然十分优雅。 而李长寿的目光,却不经意间在她双手划过…… 她手上,多了一幅与长裙不太搭配的厚手套。 倒也是有心了。 第三十七章 大场面,小伎俩 “长寿师兄,你我今日担领队之责,接下来当一同协力,守好咱们度仙门的威名。” “嗯,有琴师妹说的对。” “长寿师兄,长老临行前嘱咐,稍后几位门内天仙长辈要去主台,咱们要去的是观礼台,这期间容易出乱子,咱们要小心盯着。” “嗯,有琴师妹说得不错。” “长寿师兄,这几年,修行顺利吗?” “嗯,有琴师妹讲的非常……修行还可以,也算挺顺的。” 李长寿含笑回着,心底默默加了句: ‘也是多亏了有毒师妹您一直被罚闭门思过。’ 有琴玄雅抿了抿薄唇,一时间也找不到新的话题,却努力想让聊天的继续…… 可惜,她的人生经历绝大多数都是修行,总不能现场背一段道经。 或许是看她思索的太艰难了些,李长寿主动开口:“先养些精神吧,稍后有琴师妹你还要担起重责。” “嗯,”有琴玄雅点头应着,依言闭目养神,抿着的嘴唇也放松了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连带着,因为李长寿这句话,前面那些暗中观察他们两个的年轻弟子,也对李长寿的‘自知之明’颇感舒适…… 飞了两个时辰,距离东海之滨还有不短的距离,度仙门一行就遇到了七八只‘仙门代表队’。 为了应对东海龙宫这次的大会邀请,收到请柬的各家仙门暗中商议好了诸多事宜。 比如这次各家的队伍规模,都是派弟子十余、真仙十余,总数三十人左右; 这会显得他们人族炼气士对这次荡妖大会并没有那么重视,不过是给龙宫点面子,才会过来勉强参与参与。 再比如,大会切磋都要点到即止,尽量避免见血光,平日里仙门有积怨也要暂时压一压,不能让他们龙族白看笑话。 类似的约定还有许多。 这些仙门定下这些约定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人族炼气士不在龙族面前丢面皮,彰显出如今天地主角的气度。 这其中有一条略微奇怪的约定——各仙门派出的年轻弟子都必须寻一百五十岁之下。 为何如此? 同行的年轻弟子大多对此疑惑不解,李长寿倒是略知一二。 龙族的龙蛋要孵化最低一百五十年才会破壳,幼龙相当于一直在龙蛋中修行; 龙宫的幼龙刚破壳就有不凡的实力,修行百年就能成仙,若是龙王血脉,更是会有厉害的伴生神通。 按照前几次类似大会的经验,龙宫每次都会让幼龙出来耀武扬威,借此奚落人族炼气士。 各派年轻弟子只要是在一百五十岁之下,对上这些幼龙,赢了自是技高一筹、仙门欢喜,输了也不算折损面皮…… 人族的气运汇聚在南赡部洲,而人族炼气士的高手聚集在中神州; 若东胜神洲的仙门在龙宫面前抬不起头来,也会遭中神州那些大宗门责难,所以东洲众仙门才会如此在乎面皮二字。 临近东海之滨时,空中飘满了一朵朵仙光缭绕的白云。 东胜神洲上的仙门数量虽多不胜数,够资格接到龙宫邀请的,也只有不到百家。 但龙宫这次为了划清东海的边界,不只是邀请了如度仙门这般底蕴深厚的三教仙宗,还邀请了东海边缘这漫长狭窄区域内的大大小小众仙门。 这就导致,哪怕一家仙门只出三十人,赴会者依然数量众多,临近大会之地的天空,有点…… 堵云。 度仙门众门人弟子此时已站起身,有琴玄雅也回到了最初的位置,随时听前面师叔师伯们的指令。 李长寿并未多看周遭,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眼观鼻,耳听心。 前方有弟子赞叹: “不愧是龙宫举办的荡妖大会,当真万仙来会,十分的气派。” “各家总归也是要给龙宫这般颜面的,毕竟是远古三大族嘛。” 有位男仙转身斥责:“慎言,多看! 莫要在别人家地头数人跟脚,这容易犯忌讳!” “是,弟子失言,师伯勿怪。” 又一女弟子突然道:“那边就是此次大会之地吗?” 众人循着她所指方向看去,顿时又发出了一声声赞叹。 李长寿也瞧着天边望了眼,禁不住挑了挑眉角。 好气派。 好阵法! 在东南方向,离着他们不知还有多远的海面,耸立着一根巨大无比的水龙卷; 这根水龙卷宛若一根莲花的长茎,将巨量海水运到空中,摊作了一面硕大的水莲台。 水龙卷被仙力固定,屹立不动,上方水莲台平稳宽阔,周遭云雾弥漫,宛若海上仙境。 那里,便是荡妖大会的主场地。 门内一位真仙笑着调侃道:“龙宫在搞这种大场面时,当真从未让人失望过。” 李长寿闻言也轻笑了声,瞧了眼在几位女仙旁站着的酒玖师叔…… 这一路,酒玖师叔像是变了一个人,无比的文静,不仅不去碰腰间的小葫芦,话都不敢多说。 毕竟她师尊大人就在头顶。 不得不说,这种模样的小师叔还真是乖巧喜人; 跟酒师叔这几年一直‘合作’炼制丹药、布置阵法,接触的越久,越觉得这位师叔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 可惜会说话。 咳,玩笑,玩笑。 离着水龙卷与莲台越近,越能直观感受到此景之壮观,同行之人不断感叹龙宫的大手笔。 海面上站着乌压压一片虾兵蟹将,这些兵将绝非之前蓝灵娥杀的那些小妖可比,一个个气息凝实; 便是最弱的虾兵,气息波动都堪比归道境的炼气士,显然此地列阵的是龙宫水军的精锐。 此时,天庭一穷二白,天河还没兵没将,虚设了个天庭水军大元帅一职,天地间水军最强的势力,便是四海龙宫。 随着一朵朵白云靠近这处水莲花,那直径足有十里的水龙卷中,传出了一阵阵龙吟声。 数十条各色苍龙自水龙卷中冲出,围绕水龙卷上下腾飞! 上方水莲台边缘落下了一重重水幕,阳光照耀下,空中各处挂上了一道又一道彩虹…… 再看水莲台上,一道道身影破空而起,足有三千之数; 这是一名名身穿银白亮甲胄的龙族仙蛟兵,大多都是人形面貌,皮肤黝黑,头上生有龙角。 他们本体都是与龙族血脉相近的仙蛟,也是龙宫手中一股主战力量,在上古便赫赫有名; 这三千仙蛟围绕水莲台均匀分布,他们负责维持此次荡妖大会的秩序; 仙蛟兵悬空站定后便各自散出气势,竟是清一色的真仙境修为,场面顿时更为壮观,对人族炼气士也产生了颇大的冲击。 这龙族,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可交恶,也不必交善,最好不要跟他们染上因果…… 李长寿如此思索着。 前方一位师姐问:“龙宫对这次大会这般重视吗?” 前方一名门内女真仙轻笑了声,小声回道:“龙宫就喜欢搞这些假把式宣扬威风,其实谁不知道现如今龙族的困境?” 听闻困境二字,李长寿想的更多一些。 从龙族如今的表现来看,龙族这个昔日的天地霸主还是挺不甘寂寞的; 看看现在如此要强,依然称得上强盛的龙族…… 再想想封神之后,谨小慎微的天庭施雨工具…… 天庭强盛后,龙族略微违背天条,下错了几分毫雨就要被斩,而龙肝凤髓成为玉帝常品的仙肴…… 这个远古三巨头,在封神前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惨剧? 李长寿心底一阵感慨,又坚定了不到大罗不外出闯荡的道心! 封神大劫虽然还远,但自己现在就必须开始早做准备了。 李长寿站在云上静静思索,度仙门的这朵白云,也与其他数十朵白云,最先飘到了水莲台近前…… 立刻,水莲台中飞起了一只金光闪闪的金龟。 金龟背上站着两位‘龟丞相’,都是身着大红锦袍、身上套着龟壳,脖颈末端就是一颗小脑袋,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左边这只龟人清清嗓子,摇晃着手中的小小折扇,用一种温润醇厚、满是雄性魅力的中低音嗓开口道: “请各家仙门天仙、长老,前往上方品仙台。”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宫好声音? 随后,就听右侧这只龟人用尖锐又刺耳嗓子大喊: “请各家仙门门人弟子入场内! 四周观礼台上已备好桌椅瓜果美食佳酿,东神州排名靠前的仙门都有牌子看仔细喽! 不认识字可以找那些侍女问! 排名靠后的仙门,没牌子立着的,就自己去后面随便找地方坐!” 像极了人族俗世青楼中的同姓职工。 “噗……” 安静了一路的酒玖忍不住捂嘴笑出声,度仙门众人也都是被这两只龟仙逗的一乐。 龟戏真多。 度仙门众人自然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座位,不仅如此,他们的座位还是在最靠前的这一环。 当下,忘情上人和几位天仙长老飞去空中高台; 门内十六位真仙自行护在众弟子身周,他们舍了白云,朝着度仙门的座位区域飞去。 完全没有李长寿和有琴玄雅这两个领队什么事…… 各家仙门此前商量着,各自派三十人过来;龙宫显然知道了这事,在每个仙门的入座区,仅仅准备了二十五只蒲团、二十五只矮桌。 瓜果茶点也都是备了二十五份。 不过这也只是小事,几位女弟子拿出蒲团,凑了两桌,也就如此混过去了。 倒是那些小仙门待遇颇为寒酸,只是一排排石头蒲团,矮桌都无,更不用说美酒鲜果。 李长寿坐在度仙门座位区边角的位置,身旁站着服侍度仙门众人的几位蚌女之一。 他目光扫过面前的瓜果美酒,心底轻咦了一声,拿起一只水晶葡萄在面前打量了两眼,随手扔到了口中。 一旁容貌不错的蚌女顿时掩口轻笑,却并未多说什么,偷偷打量着李长寿。 很快,李长寿就张口打了个嗝,心底已然确认这是何物。 这个龙宫,捉弄人都是这么大手笔,直接给度仙门每人上了一份有‘后天小灵根’之称的冰凝仙葡萄。 仔细看周围其他门派的区域,是另一品种的仙种葡萄。 冰凝仙是好东西不错,少量服用能滋润炼气士元神,调理炼气士的气息,对伤者有较好的调理效果,且味道绝佳,价值不菲。 但有个缺点,就是吃多了容易……出虚恭……也就是后门失守,气息外涌。 而且后劲连绵,难以忍耐,仙人都防不住。 李长寿想了想,还是对有琴玄雅提醒了一句…… “有琴师妹,吃这些东西前,去问问几位师叔师伯,是不是有问题。 我看几位同门已经开始动嘴了。 不要说我提醒,就说你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好。” 有琴玄雅眨眨眼,扭头看向了李长寿,葱白仙指正捏着一只扒了皮的珠圆葡萄送入口中,还略微歪了下头。 李长寿:…… 行吧,当咱没提这事。 第三十八章 只要足够镇定,就可无事发生 噗…… 卟…… 每到一个新环境,如果要停留稍长的一段时间,检查‘安全出口’其实是一种很好的习惯。 像度仙门的百凡殿,除了平日里常有人走的正殿门,还有两处侧门、一处后门,以及一处罕有人知的小型定向挪移阵法,阵法落点应该是掌门闭关之地。 这些,李长寿还是个小屁孩,第二次跟着自家师父去百凡殿领月供时,就已经踩点摸清楚了。 而来龙宫的地盘,先不说龙族是异族,又与众仙门在东海地盘上有利益冲突,而且此地本就是在一处大阵之上,说不准这水莲台中有没有蕴含什么杀阵…… 所以…… 最先要做的事! 不应该是寻找爆发危机时逃生的退路吗? 师叔师伯们还没说什么,包括他在内总共有十一个弟子,就有六个拿起面前的水果直接开始吃?! 你们平日里的规矩呢? 一个个都是仙苗,度仙门以往亏你们了还是欠你们了? 还是被下了‘不吃葡萄就浑身难受’的降头啊!? 咳,我去…… 几个师叔师伯面前的葡萄也有空着的小枝丫了…… ‘算了,跟哥也没什么关系。’ 李长寿正襟危坐,宛若无事发生一般,闭目凝神,已经对这批同门暂时性放弃。 灵识散出,自顾自地开始搜寻此地的‘安全出口’; 飞来入座区的路上,李长寿已经摸索好了大概的地形,此时已经在研究这水莲台阵法的属性,与这里可能存在的缺口。 虽然此地到处都是水,但明显风遁术更适合在此地逃命用; 一是水遁速度较慢,李长寿十多年前才开始修行,掌握不如风遁术熟练。 二是,海上风大,而且…… 噗!砰! 这极力压制又压制不住,无奈放弃后尽情释放而出的双声炮响! 还有这立刻弥漫开的奇怪味道,以及那种略微的清香带着一股莫名酸酸的味道…… 应该是,昨天吃了养颜固容类丹药吧…… 这酸酸的味道,好像是百年份的驻颜草? 绝了。 李长寿双眼睁开一丝,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发现这个双响是某位师姐的杰作。 而这位师姐此时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如果不是她双手在极力摁着裙角,当真像是无事发生一般。 她旁边那两个师弟,已经尴尬到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其实这也是个教训。 还好龙宫只是捉弄人,没有直接下毒下蛊…… 人嘛,谁还没出过虚恭? 虽然炼气六阶就开始辟谷的各位,应该早就学会控制体内浊气才对。 此时,度仙门在此地二十七人,有八人面露异色,三人已经后门失陷发出了声响。 有琴玄雅突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地走到此地两名资历最老的师伯身前,低声说了几句; 这两位师伯也是心大,此时才注意到面前瓜果中的小陷阱。 李长寿当真有些无奈。 跟着这样的队伍,哪里来的安全感? 这种程度的团队合作,还不如自己多放两只纸人…… 以后还是少出门,回去之后想办法搞定酒乌师伯,让他千万千万别再给他添乱了。 有琴玄雅抬头看了眼李长寿这边,而后咬着嘴唇、面色微红,逃也似的匆匆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闭目凝神、极力忍耐。 她其实还好,跟李长寿一样只吃了一颗葡萄; 但不同的是,李长寿是有意而为,用法力包裹,让葡萄在自己体内散了一丝丝药效,所以只是打了个嗝。 而后李长寿就不着痕迹地将那粒葡萄吐出来了,但有琴玄雅并没有这般。 噗…… 又有一位仁兄失守。 噗噗…… 连锁反应? 嗯,这位师妹的脸都涨红了,估计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吧。 毕竟在大家的印象中,小仙女是必须端庄不能放屁的。 啾…… 请问这种还带转音和提调的响声,是师姐您用了多大力气挤压括弧肌才憋出来的! 李长寿禁不住低头一手扶额,他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吐槽这一项隐藏技能。 纯粹是被逼出来的! 此时,就听一位师伯传声道: “都注意些,你们身前这些瓜果中有一些陷阱,这是龙宫想让咱们出丑,那葡萄绝对不能吃,旁边的酒也不能喝,这酒是这种葡萄酿制的!” 酒? 因为此前就没想过动酒,李长寿下意识就忽略了一旁夜光杯中装着的美酒。 而与此同时,李长寿瞬间感觉到了一道凝视着自己的目光。 循着这目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酒玖师叔正浑身轻颤地坐在那,那双大眼满是求救一般地盯着自己,从盘腿坐已经改成了鸭子坐。 她面前的酒杯,已经空空如也,半滴都不剩! 这个…… 个人喜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 师叔大人您突然起身做什么?还走过来做什么? 李长寿完全来不及说什么,酒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还提着蒲团放在了他身侧,目光中满是歉然。 这眼神分明是在说: ‘抱歉了师侄!回去之后师伯会拼命补偿你的!’ 就见这师伯坐在李长寿三尺之外,但她左手对李长寿道袍下摆轻轻一点,李长寿的道袍下摆就开始轻轻的飘起,落下,飘起,落下…… 而伴随着这个节奏,在三尺外端坐的酒玖那边传出了一声声—— 噗、噗、卟、卟…… 旁边的蚌女忍笑忍到快咬破嘴唇了已经! 李长寿浑然无事一般,禁不住开口嘀咕了句: “唉,此时还没多少人过来,咱们在此地开两个隔音隔画的小阵法,龙宫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毕竟我们等会还要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各派切磋的排兵布阵。” 瞬间,前方一位吃了葡萄的女真仙捕捉到信号,高声道:“咱们接下来商讨该如何排兵布阵!” 言罢随手对着头顶一点,用仙力直接撑开了一道透明的结界,将二十七人囊括其中。 那名最先传声提醒他们的师伯无奈一叹: “还不快些处理好!当真!” 瞬间,十多人面色颇为尴尬,噗嗤卟卟之声开始不绝于耳; 李长寿瞥了眼身旁的酒玖师叔,发现后者正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似乎在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如此不将就; 她这边的声响一直未断绝,李长寿背后的道袍下摆依然在飘起、落下,飘起、落下…… 李长寿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天空。 小师叔,您是见谁放屁能真把衣服崩起来的? 总算,一阵‘紧锣密鼓’,渐渐风平浪静。 隔壁座位区域也落下了一道道身影,却是东胜神州的截教一脉道承逍遥东林门的‘代表团’。 领队的两名真仙,还对度仙门众人拱手做道揖;己方最前方两名师伯,则是笑容勉强地做了个道揖还礼,各自安好入座。 听隔音结界内已经没了动静,度仙门一位真仙抬手散去了隔音结界,还旁若无事般道了句: “你们十一个,一定要记好刚才跟你们叮嘱的,不要出什么差错。” 李长寿等众弟子齐声应道:“遵师叔(师伯)教诲。” 正此时,一阵海风吹来,从度仙门,吹到了逍遥东林。 就听哐哐几声,对方有几个年轻弟子前翻后仰; 有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面色一变,对着前方大喊一声:“三师叔,有股妖气!” 一女仙笑着训斥道:“少见多怪,这是大海的腥气。” “下边虾兵蟹将这么多,旁边还站着蚌女……不要说这些了,这可是龙宫的地头。” 顿时,两家仙门代表团旁,总共八位早就在忍耐的蚌女,一个个身周飘起仙光,把自己缩回了蚌壳中,八只纯白色的蚌壳一阵晃动。 李长寿饶有兴致地暗中观察各位同门的反应,由此可以得出很多讯息; 比如有毒玄雅是真的单纯,此时脖颈都羞惭成了粉红,她竟然还在用力呼吸,试图挽回一下自己造成的‘灾难’; 而寿过千年的师叔师伯们都是一群老油条,此时镇定自若,毫无半点异色。 度仙门一位师伯实时地对其他二十六人传声: “只要咱们足够镇定,就可当做无事发生。” 众弟子顿时调整状态。 李长寿收回打量各处的目光,看了眼已经回到自己座位的酒玖,随后便将目光挪到了一旁闭合的大蚌壳。 这些蚌女,怕被打吗躲起来? 没了洪荒打击乐团的吵扰,他开始专心研究此地阵法运转的原理,以及发生紧急事件的最快脱身路线。 …… “闲风吹庭过,我自纵声歌。 不觉仙林寞,煮酒荡碧波。” 白云之上,短歌声中,宴罢的度仙门新晋仙人微醺而归。 齐源老道先是落在自家大徒弟门前喊了两声,发现没人答应,又看了眼正闭关勤勉修行的小徒弟,这才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草屋。 刚要推门而入,齐源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最近这十年一直在闭关修行,也没好好在小琼峰上逛过了。 去看看各处景色吧,师父留下的这一脉传承,贫道也算是暂时守住了。” 轻叹了声,齐源负手飘向了不远处的林子。 如果这老道向前多走一步,推开面前的木门,就能看到桌子上留下的一封书信; 而同样的书信不只是在桌子上,在老道打坐的蒲团上、床榻上,以及房梁能抬头就看到的位置,都被细心的放置了一份。 李长寿就怕师父看不到。 然而李长寿也有失算时,醉酒的师父竟没直接回师父最爱的小屋…… 书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恭喜师父成仙,然后解释自己被师门派往东海要大概七八日才能回返,最后叮嘱师父暂时不要去后面,新建的丹房附近有许多迷阵和困阵; 他临走时,开启了大半…… 第三十九章 三教,炼气士,天劫 虽然出师不利,最开始就被龙宫摆了一道,但度仙门众人也因此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 李长寿对此稍感欣慰,自己也并未放松半点警惕。 周遭人渐渐的多了,李长寿对这种环境也略感不适,尤其是当几个方向、较近的距离都是陌生人时,总要时刻不停地注意周围风吹草动。 暗中施起风语咒; 但凡微风过处,都会将一缕缕讯息带给李长寿,而他心底则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这些讯息。 用灵识探查旁人时,相当于用视线去注视这人,后者如果机警一些会有所感觉。 这种属于‘主动探查’。 而用风语咒时,除却可对灵识锁定之人传声,也可自行接纳周遭的讯息。 这被李长寿称之为‘被动探查’,优点是不会耗损神魂之力,缺点是各类讯息一拥而入,需要心力不断分析。 李长寿在很早之前,就会有意识地训练地自己的观察力、毅力和专注力; 此时这种状态,换做与他同境界的归道炼气士,大多撑几个时辰就会忍不住走神、放松对周遭的监察。 而李长寿施展风语咒监察周遭时,已经可以连续几百个时辰不停歇! 虽然…… 把好好的修仙人生不小心活成了‘人形监控机’确实多少有些悲凉之感…… 但起码心能安稳一些。 因为用风语咒监察各处,李长寿也能听到众多炼气士的说笑声,能从中听到许多有趣的小事。 在场真仙们讨论的话题,大多围绕这次大会,以及上方那个天仙汇聚的主台。 真仙们大多会关心此行会与龙宫达成什么约定,东海的边界会如何划分,今后人族炼气士来东海会不会被龙族留难。 而年轻弟子们讨论的话题中,永远会有‘天劫’二字。 大部分炼气士惧怕天劫,自是因为天劫无比凶险,又是谁都躲不过去的历练。 ——当然,如果停下修行,或是在炼气、归神、返虚、归道各个境界卡死了瓶颈,无法突破,那倒是不用面对天劫。 度仙门中的绝大部分炼气士,只要不是走火入魔了,都有面对天劫的机会; 这是因度仙门算是东洲的名门仙宗,普通资质的人族很难进入,且道承完整、功法高明,门内制度健全、福利优良。 其他仙门就不一定了。 放眼洪荒与三千世界,九成的人族都没有修行成仙的资质,而九成五的人族都是凡人; 炼气士群体中,因为资质限制、功法残缺,大概九成抵达不了成仙天劫; 最后面对成仙劫能活下来的,又只有一二成…… 这般算下来,似乎人族仙人数量也不多。 其实不然,此时人族的仙人数量,已经碾压了当年巫妖鼎盛时期两族仙人的总合! 没办法,人族太能生……咳,人族的基数实在太大。 李长寿广读古籍,总结出了人族之所以能在巫妖大战后期快速崛起,击溃巫族与妖族的三大因素: 第一,女娲大神赋予的先天道躯; 第二,繁衍速度,以及对环境超强的适应性; 第三,人族先贤带起的凝聚力和向心力。 像什么‘天道大兴人族’的论调,李长寿是不太信的。 大公无私的天道如何会偏爱哪一族? 天道推演天地之间万物变化,早早预示人族大兴,更像是一种‘预言’,并非是给人族定下了什么宿命。 而‘人族依靠道门三教大兴’这种说法更是可笑。 明明是人族起势之后,道门三位祖师为借人族气运证道,立三教从而得了无边功德。 虽然身为道门弟子这么评价有些犯错误,但李长寿一直觉得,道门三位圣人老爷沾了人族的光,却一直没为人族办太多实事。 人教以‘人’为名,太清老爷却只收了个初代人族玄都**师为徒,度仙门的祖师爷度厄真人跟脚不明,应该非人族,也非太清真传。 而太清老子,此时尚未去人族俗世传下《道德经》; 这也让李长寿完全不敢参悟自己背过的那些《道德经》经典篇章! 阐教倒是不错,元始天尊收了不少初代人族为徒,这些阐教门徒在中神州开宗立派,将修行之法在人族炼气士中推广开来; 而截教这边就有些过分了…… 通天教主相当于拿了人族气运去贴补其他族类,坐下弟子没几个人族,这事做的可谓相当不地道。 人族和道门三教的关系,前者对后者来说是立教之本,后者对前者来说是‘锦上添花’,为人族昌盛加了一份保险罢了。 洪荒,满满的都是算计。 真正对人族崛起有贡献的大佬,此时或是在火云洞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或是早已重入轮回。 这些想法若说出来,必然是会被批为‘离经叛道’,李长寿也就是在心底随便想想,并不会对任何人诉说这些理论。 比如教育灵娥时,李长寿都只是教导她如何不沾因果,如何紧急情况逃命,以及培养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出了事绝对不能牵连师兄的‘义薄云天’优秀品性…… 灵娥的资质其实十分不错,有成为仙苗的潜质,自身也算勤勉。 李长寿一直觉得,修仙体质有可能是某种隐性遗传; 祖上八十辈都是凡人,也有可能出现惊艳世人的修仙奇才,灵娥就是这种情况。 李长寿静静地待了一阵,又听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 人族炼气士渡劫的成功率。 这个无法一概而论,不同道承,门人弟子渡劫成功的概率天差地别。 对于数量最多的【非三教道承】炼气士而言,没有上等修行法,没有三教气运庇护,十个渡劫之人,往往只能活一。 而三教道承的炼气士,只要不出差错,阐教、人教炼气士在天劫下的存活率能达到五成甚至六成。 值得一提的是,三教道承的平均天劫存活率只能勉强达到三成,因为这个数值被截教拉低了的许多。 阐教奉行‘择优入门’,弟子成仙率较高,道承数量居中; 人教奉行‘无为随缘’,弟子成仙率适中,但太清圣人不喜收徒,故道承数量极少; 截教奉行‘有教无类’,门人弟子人妖灵混杂,存活率随缘,成仙全看脸,且道承在三千世界分布十分广泛…… 这就导致,三教道法再高明、气运再昌隆,圣人老爷的先天至宝再能镇压气运,也无法把成仙率彻底拉上去。 更何况,通天教主这位圣人老爷,并没能够镇压教运的至宝,掌控的是诛仙四剑这种杀伐大凶器。 所以,李长寿对于师父把自己带入了人教一脉,一直怀揣着万分的感激…… “小长寿,过来这边。” 酒玖师叔突然传声,李长寿立刻分了一缕心神,看向了那边正对自己招手的酒师叔。 李长寿对师叔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动弹。 酒玖瞪了他一眼,目光之中满是要挟。 李长寿权当没看见,继续假装闭目养神,维持着风语咒。 不多时,酒玖面带微笑走了过来,坐在了李长寿的矮桌后。 酒玖小声问:“长寿师侄,你有没有带你那些好玩意过来?” “没有,”李长寿传声回道,“那是小琼峰的保留项目,意思就是不能带出小琼峰。” 酒玖顿时小脸垮了下来,却依然保持端庄的坐姿,传声抱怨道: “好无聊,这种差事最磨人了,还要在这里等两三天大会才会正式开始…… 偏偏师尊又在上面,我想溜都不行。” 李长寿微微一笑,心底思索着该如何让小师叔尽快回她自己座位。 这般引人注目,着实不好。 在袖中掏出了一只木刻六色魔方,李长寿拿在手中轻轻滑动,经过精细打磨的方块滑动时手感相当不错,很快就吸引了酒玖的注意…… “这是什么?” 李长寿暂停动作,展示了下这魔方此时错乱的花色,随后双手如飞,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将魔方复原。 酒玖顿时眼前一亮。 李长寿又将魔方打乱,放在了身边,传声道了句:“不要给其他人。” “嗯,放心吧,你的规矩本师叔都懂!” 酒玖顿时答应一声,拿起魔方低头开始尝试起了起来,很快就专注其中,慢慢起身,走回了自己的矮桌。 总算,又平静了下来。 李长寿继续化身没有人关注的人形监查器,等待着这次荡妖大会的结束。 半日后,该来赴宴的仙门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水莲台各处坐满了俊男美女,若是闲来无事扫几眼,也是颇为养眼。 忽听一阵锣鼓响,空中飘来了一片白云,其上坐着数十个身穿紫袍、红袍的‘海人’,却是龙宫派来了大型海中乐团。 就见得: 蚌女抚琴巧含珠,鲛人轻吟客动容。 蛟龙洞箫虾擂鼓,龟仙吹号蟹开锣。 下方又有一位位身姿曼妙的海女,身着清凉薄裙款款而来,在那宽阔的会场之中盈盈起舞。 舞姿曼妙,挥袖洒香。 为期两日的大型龙宫文艺汇演,正式开始…… 李长寿并未分心于此,但周遭的闲谈声少了大半,大多数人都在看场内歌舞,他心底需要处理的讯息也减少了许多。 接下来这几日,若是都这般平安无事就好了。 李长寿心底如此祈祷着,也在心底分析着自己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麻烦。 切磋应该没自己的事,自己在众人眼中还只是返虚二阶,在这种场合上不了台面。 那也就没什么是跟年轻弟子有关的事项了。 除了…… 嗯?有毒师妹站起来了,还提着自己的蒲团,背着大剑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这…… 大家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有琴玄雅刚走了两步,李长寿略带无奈的传声已入她耳中。 “抱歉,有琴师妹,我想一人歇息下。” 还是拒绝了吧,别让她有什么念想就是了。 在两丈外的有琴玄雅略微一怔,抬头看了眼李长寿,手中蒲团却已经放去了一位女真仙身旁。 那女真仙还笑着道了句:“来小雅,看师叔最近写的一篇歌律如何?” “是,师叔…… 长寿师兄,身体不适吗?” 有琴玄雅小声问着,那双美丽的眸子中写满了关切。 李长寿淡定地摇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面带微笑地闭目养神。 有、有点小尴尬…… 但这位师妹没靠过来帮他吸引旁人关注,这本就是好事; 李长寿刚才已经感觉到,自有毒师妹起身,周遭就有不少目光朝度仙门此地汇聚而来。 虽然大家都是炼气士,但有琴玄雅的气质、容貌、身段都太过拔尖了些,想不引起旁人注意都难。 这要是谁想她娶回家,还是喂胖一点更安心些。 ——来自她同门师兄李长寿的良心建议。 第四十章 我,龙宫二太子 这漫长的两天…… 在有些无聊的吹拉弹唱与轻歌曼舞中,李长寿又解锁了一样新的技能—— 一边施展风语咒监察周遭,一边拿着自己在道藏殿外殿借阅的典籍,慢慢的品读。 略感无趣。 这次荡妖大会最精彩的地方,应该就是接下来的龙宫赠宝、各派弟子切磋了。 李长寿对龙宫的宝物没有半点想法。 虽然法宝这东西不会有人嫌多,但一来,这次宝物狼多肉少,要争夺宝物,凭自己表现出的返虚境二阶修为是远远不够的。 二嘛,他推断龙宫今后必然会有大劫难,自己不能沾染半点与之有关的因果。 如果沾染上了,那就算酒乌的锅。 算算时辰,已经快到荡妖大会正式开幕的节点。 李长寿看了眼天上的高台,这两天的商讨,各派天仙应该已经跟龙宫商量好了东海边界等诸多事宜。 不过这些,跟自己并没有太多关联…… 酒玖还在那解不开六色魔方,直接证明修为境界高低与智商并没有正相关性,也算让她平稳度过了两天无聊的无酒时光; 有琴玄雅在上次李长寿会错意说了那句拒绝的话语后,也像是明白了什么,虽然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看向后面,但并没有再走过来的举动…… 这两天总体而言还算平稳。 正自惬意品读经文,毫无征兆的,李长寿感觉到有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且颇有敌意。 不动声色收起手中的竹简,专心解析风语咒带来的讯息,在目光投来的方向,李长寿发现了一名少年的模糊身影。 嗯? 跟自己有仇怨?没理由吧。 李长寿抬头看去,发现此人站在会场边缘,距离度仙门入座区尚有百丈…… 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人’,额头有鹿茸一般的嫩龙角。 龙族幼龙? 应该是这次大会上要出场跟各仙门切磋的幼龙吧。 李长寿心底疑惑丛生,因为他发现此龙子的目光一直在紧盯着自己。 不着痕迹地向后靠了靠身体,发现这龙子的目光也有了略微的挪动,确定是在看他无疑。 仔细观察,能发现这龙子目光中有一缕浅蓝色的光亮。 莫非,自己隐藏修为之事,被这个龙子识破了? 不应该,自己的隐修为之法,是深度解析了各类探查旁人修为的术法之后,进行反向总结而归纳出的独门技巧…… ‘难道,是看我在度仙门来人中修为最低?所以盯上我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推算,恰好,风语咒又捕捉到了那个少年嘴角露出了某种‘自信满满’的微笑。 大概,这个幼龙缺乏自信,但被要求了必须在后面切磋中取胜,所以欲先找个大门派最弱之人? 这路子…… 真这么野…… 李长寿抬眼看去,用平淡的目光与这名龙子对视,后者双目之中的蓝色光亮渐渐退却,那双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眸,与李长寿隔了数百丈静静对看。 按照经典的‘对视十秒’定律,这一人一龙应当是…… 视线突然被一道大红的身影所遮挡,这少年身前多了一名龟仙人。 “太子殿下您怎么跑这边来了?马上就该您登场了!” 太子?龙王之子? 被这种家伙盯上,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但李长寿也由此更为费解,龙王之子为什么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个度仙门弟子? 难道他这个长相,对雄性龙族有什么莫名的吸引力? 李长寿顿时陷入了沉思之中,仔细分析其中因果,想着要不要现在找个借口离场…… 龙族现在整体的境况,其实十分尴尬。 他们有从远古积累下来的众高手,以及无数的‘财’宝,但也有远古大战打碎洪荒后被天地排斥的大困境。 虽说龙族族内高手如云,看似十分强盛,但总体实力已远不及飞速发展的人族; 且龙族主要依靠血脉获得力量,龙族最强者祖龙在远古大战末期陨落之后,再无龙能超越祖龙; 以至于,龙族在如今六圣归位之后的洪荒中,只能谨小慎微,唯恐触怒了圣人被圣人直接屠灭……但他们却又不甘落寞,依然做着当年天地霸主的美梦。 数年前,东海龙宫故意安排一小波刚培育的虾兵,在东海之滨为祸; 度仙门安排弟子在东海除妖,护卫人族,算是打了龙宫一记耳光。 但龙宫并不敢反打回来,因为度仙门是三教道承,所以才有了这次荡妖大会,龙族想借此机会宣扬武力,跟人族炼气士划好东海边界。 而后,龙宫又派了恶龙去度仙门下请柬,却被忘情上人一指点飞,这又是一记耳光,比上次还要响亮。 但龙宫依然不敢对度仙门动手,以至于,会有龙宫权贵安排那葡萄的小陷阱,想借此出气…… 幼稚之中,又透露出龙族的无奈与尴尬。 在李长寿看来,龙族已经外强中干、积重难返,整族都有些扭曲了。 ‘这个龙子,莫非也是因这些原因,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李长寿沉吟几声,很快就有了决断,静静地观察事态变化。 直接走人,在这龙蛇混杂之地,远不如跟在自家仙人身旁稳妥;若是龙宫有高手暗中捏自己这个度仙门小虾米以泄愤,那就当真糟了。 稍后切磋大会,若是那个龙子直接喊他上场应战,自己就以修为低浅,直接认输就是。 场中歌舞散去,一位眉毛泛白的龟仙人踩着金龟登场,开始慢条斯理讲述龙族过往的辉煌,李长寿听都懒得听。 他又感觉到了刚才的目光,很干脆地收起了风语咒,循着这目光抬眼看去,见到了在后方即将登场的那个…… 龙族少年。 …… ‘我,敖乙,东海龙宫的二太子,今天必须做一件大事。’ 敖乙站在几名仙蛟兵之后,面容平静,等待着龟丞相介绍自己,而后迈步登场。 他身上穿着的仙甲宝衣微微发光,将那张还有些清秀的少年面容衬得温润如玉。 敖乙知道,今日这除妖大会,他算是半个主角。 这是他十岁的寿诞; 但不要误会,这其实是他破壳而出后的第十个寿辰; 早在两百三十多年前,敖乙在龙蛋之中已经有了意识,每日能在龙蛋中活动三个时辰。 按龙族的专业术语来说,那就是【蛋动】。 从那时开始,就有各种‘老师’利用每日这三个时辰,不断的教导他礼仪、诗词、乐律、仙法…… 无他,他是当代东海龙王第二个龙子,祖龙流传下来的血脉比自己哥哥更为纯正,在未来有可能能够冲击大罗之境,成为族内的一根支柱。 最开始前几十年,敖乙接受的教导,让他觉得龙族是天地间最强的一族,是天生的强者,是洪荒真正的主人。 但,敖乙清楚记得,那是一百六十三年前的某个东海的清晨,自己每天已经能在龙蛋中醒来五个时辰。 一位乐律‘老师’在教导他时像是喝多了酒,对他讲述了许多,许多关于龙族不堪的现状。 龙族并不是最强的。 天有圣人,地有人族…… 远古大战,龙凤麒麟三族将原本无穷无尽的洪荒打碎,让无数生灵惨遭涂炭,龙族从而背负上永世无法洗清的罪责,被天地排斥,被天道封锁了气运。 他们只能在四海之中定居,不断用龙族高手的身躯去填补不稳定的四海海眼,以此来慢慢洗清当年的罪责…… 海眼是什么? 那是天地污泉,是最凶险的炼狱! 从那之后,敖乙就开始忧心忡忡,就开始每日不断的思索。 身为龙王之子,祖龙血脉的继承者,他敖乙,该为龙族做些什么,又能为龙族做些什么? 渐渐的,敖乙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龙族内部大多数,依然觉得龙族是最强一族; 甚至有数不清的族人,将镇守四海这般天道给的刑罚,当成了是龙族的高尚品格,主动为苍生谋福祉! 更有数不清的族人,吵嚷着龙族曾是天地霸主,是远古之族,比生而为蝼蚁的人族高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今凤族、麒麟近乎绝迹,巫妖沦为配角,可龙族依然如上古那般的昌盛,还被人族当做图腾崇拜,这就是龙族最强者的证明…… 可悲! 可笑! 如今龙族的苟且偷安,是无数龙族前辈用血肉之躯填补海眼换来的! 天有圣人,一指可屠灭龙族; 地有人族,其势浩然已远非龙族可挡! 偏偏,龙族绝大部分族人都还做着远古霸主的美梦,在梦中不愿醒来,为此不断找人族宣扬武力,却又不敢跟人族真的开战; 前几日,大哥,龙宫的大太子,竟还安排人给度仙门用那般龌龊伎俩,却不敢站出来对度仙门下一封真正的战书! 这就是我堂堂龙族! 这就是已经从根子上腐朽、扭曲的远古霸主! 我,敖乙,一条十岁的幼龙,又能做什么? 敖乙看向高台,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位已经大罗境的父王; 大罗金仙只有大劫能毁,且父王就算退位,位置也是给几位叔伯,自己是无法坐到那个位置上的,更无法利用龙王的权柄扭转龙族的境况。 敖乙冷笑了声。 ‘说白了,我只是一个被同族寄予厚望,要去帮他们出一口气,继续维护霸主尊严的漂亮木偶。’ 仅此罢了。 ‘我儿,今日荡妖大会上,你须得选度仙门的弟子入场与你切磋,记得要赢得漂亮,让你父王欢心。’ 这是母亲给自己的叮嘱。 ‘殿下,稍后出手还是要有分寸,不能真的伤人,不然事情不好处置。’ 这是父王的丞相给自己的嘱咐。 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有请我们今日的寿星,我东海龙宫二太子殿下登台!” 龟丞相已经开始喊了。 敖乙面容平静地踏入场中,感受着汇聚而来的目光,却懒得去看这些非龙族的生灵。 龟丞相依然在说着之前背好的稿子,很快就要到他敖乙亲手选一个对手切磋的环节,这是荡妖大会正式开始前的‘助兴表演’。 也是要当众,给小小的度仙门施以颜色。 敖乙自然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如何,龙蛋内深厚的积累、祖龙血脉、天生神通,虽然破壳只有十年,但族内那些刚成仙的龙,早已不是他的对手。 但今日…… 就在这万众瞩目,东海附近仙门齐聚之时! 他,敖乙,年仅十岁的东海龙宫二太子,要做一件大事! 刚刚他就观察了度仙门弟子的实力,锁定了那个最弱之人! 高贵的龙族啊,之前被度仙门打了两记耳光,还觉得不够响亮是吗? 还无法将你们打醒是吗? 那好! 今天他敖乙,这个龙王的二太子,就要堂堂正正的,输给度仙门一行最弱之人! 这记耳光,够了吗? 醒来吧,龙族! 醒来吧,那些沉醉在远古美梦中的族人们! 现如今为时不晚,我们必须放下龙族所谓的高贵,寻找龙族真正的出路,让有天赋的龙子龙女去跟那些人族子弟一样,拜入三教圣人门下,去修行他们的法和道! 龟丞相笑道:“今日就由我们的寿星二太子殿下,找一位仙门良才切磋一二……” 来了。 敖乙轻轻吸了口气,迈步向前,目光看向了度仙门的席位。 连带着,场内所有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度仙门的席位。 “你。” 敖乙抬起右手,指向了他此前就选好的度仙门最弱那人,用他还有些稚嫩的嗓音开口道: “与本太子切磋一二。” 第四十一章 人龙‘巅峰’对决! 这根手指…… 李长寿额头满是黑线,双眼都被阴影吞没,坐在那一时间如泥塑一般。 这个世界,为什么对他这么多恶意。 在场少说七八千炼气士,在年轻弟子中,自己的修为不算高,也不算低。——那些小仙门的弟子有许多还不到返虚境。 这个龙王家的二太子,怎么就在茫茫人海中盯上了他? 李长寿想不明白,当真想不明白,但他知道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摆脱当前的困境。 无数目光汇聚而来,一道道仙识灵识探查而来…… 还好,只要不是拉着他的手探查他体内,修为底牌应该就不会露馅。 但不能保证,自己的底有没有被上方高台上的那些大佬看透…… 李长寿此刻真的很想冲上去把这个名叫敖乙的小龙摁在地上,扒开他的嘴,塞几颗融仙丹、伏魔蚀骨丹进去! “长寿师侄?长寿师侄?” 一位度仙门女仙有些急促地传声,李长寿立刻定神,抬头看去。 “咳!” 度仙门一位男真仙清清嗓子,站起身来,对着那宽广场地中傲然而立的敖乙拱拱手,笑道:“敖乙殿下,您可是要与我家长寿师侄切磋?” “不错,”敖乙有些不耐地道了句,“让他上场吧。” 他话音刚落,也有几声传声入耳。 “殿下您看错了,那个人刚刚返虚二阶。” “殿下啊!您选那个身着火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返虚八阶!” 敖乙嘴角轻轻抽搐了两下,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李长寿此时也站起身来,对自家真仙拱手行礼,道:“师伯,弟子修为浅薄,在门内连前百都排不上,怕不是这位殿下的对手,贸然上场恐怕有辱我度仙门威严。 不如请这位殿下再在咱们度仙门在场的弟子中,寻一位门内当代弟子排行前十的同门切磋…… 弟子就不上去献丑了。” 其余十名度仙门弟子也接连站起身来,有琴玄雅更是朝着侧旁走了几步,挡在了李长寿前方的位置。 敖乙眉头一皱,这人不只是修为弱,竟然还如此墨迹。 这位龙宫二太子朗声道:“我就是选定了你! 怎么,度仙门这般不将我东海龙宫看在眼中吗?” 李长寿顿时眉头紧皱,这小家伙还是铁了心要跟他切磋?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二三百位人族天仙都在低头注视着下方的情形,上百位龙族高手也在皱眉观察着此地。 唯有高台之上,那位龙首人身的老龙王面带微笑,仿佛睡着了一般;老龙王管都不管下面,似乎早已知晓会发生何事…… 李长寿正自犹疑时,门内的师伯也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了满含无奈的微笑。 “长寿师侄,不若你就去陪这位殿下过几招。” 这位男真仙也怕李长寿难堪,直接道:“这次本想带你前来开拓眼界,没想到会被这位殿下选中一同切磋。 师侄你就将自己平日所学展露一番,不必非要争强夺胜,勿要扫了这位殿下的兴致罢。” 紧接着,李长寿就听到了另一位师伯的传声: ‘长寿师侄不必担心,上去与他过几招,我们会从后面紧盯着。 这小龙是龙宫太子,本领厉害,你见状不对就立刻认输,万事以自保为上。 你修为不足,输了也无妨,咱度仙门的面皮也无需弟子流血去挣!’ 李长寿心底一叹,露出几分笑容,对着门内众位投来关切目光的长辈同辈拱拱手,迈步走下阶梯,朝着场内而去。 自己,做好一个返虚二阶弟子能做的事吧。 今天这个敖乙是主角,对方选择自己,应该是想确保能稳妥的赢这一场; 那他就成人之美,过几招就不敌认输,只要自己别输的太难看就可以了…… “长寿!师侄!” 酒玖忽然在旁喊了声,解开自己背上的大葫芦,对李长寿眨了下眼,喊道:“你的诛邪如意剑忘记带了! 本师叔已经参悟的差不多了,这就还给你吧。” 李长寿顿时一阵哭笑不得,但他也切实感觉到小师叔对自己的那份关切。 诛邪如意剑,忘情上人炼制的极品法宝,据说有蜕变为灵宝的潜质,威力绝强。 这是小师叔的本命法宝,此时竟用这种由头,借给他来用…… “弟子是去跟二太子殿下切磋,”李长寿温声道,“切磋并非生死相搏,就不必用这种杀生法宝了。” 言罢,李长寿迈入场中,并未去拿小师叔的那只大葫芦,目光第二次与龙宫太子相对。 敖乙嘴角露出少许微笑,眼神满是迫切。 ‘很好,来吧。 正面击溃我这个龙宫二太子! 用你的全力对我打出一记法术或是拳脚!我必会被你打的吐血三升!’ 李长寿却是心底一阵抽搐,对方这目光…… 想干嘛?如此咄咄逼人! ‘这个龙宫太子,难道真想当场格杀我这个度仙门弟子? 难道是因为哥不是仙苗,直接杀了,度仙门的反应也不会太大,又能给龙宫解气? 啧,应当是打的这般算盘。 这场较量,要小心应对才是。’ 于是,李长寿更谨慎了三分。 敖乙身周仙甲绽放出璀璨亮光,向前迈出一步,自身气势已是拔地而起! 李长寿与他隔了三十余丈,此时能感应到敖乙的气机完全锁定了自己; 当下调运法力,暗藏气息,专注运转自己独创的【龟息平气诀】,让此时自己的法力波动,完美符合返虚二阶尽全力时的表现。 随后,李长寿向前迈出半步,一人一龙的气机完全勾连! ‘来吧!’ 敖乙那双蓝色的眸子中精光闪过,他放弃在远处用法宝轰击,立刻就要贴地前冲,将自己清秀的面皮,送到这个度仙门此行最弱弟子的拳锋之下! “且慢!” 李长寿一声大喝,敖乙脚下一个虚晃,差点就直接前扑在水莲台洁净的‘地面’上。 怎么了? 敖乙皱眉看去,场内众人的目光也带着少许疑惑; 这都要开打了,怎么又说且慢? 就听李长寿道:“既是切磋,就该先定下些许规矩。 怎么也该有个德高望重的裁判裁定输赢,还要划分好切磋的范围,不能打出哪个边界。 这般毫无规矩直接开始切磋,恐怕不符龙宫素来严谨之行事,以及公平公正之门风!” 这人怎么这么费劲…… 敖乙额头挂上了几道黑线,但一旁龟丞相却觉得李长寿所说有理有据、无法辩驳。 是他们龙宫在这个环节没有准备充分。 当下,龟丞相站了出来,亲自做这次切磋的‘裁判’,并用仙力画下了一个直径两百丈的大圆。 “殿下与这位度仙门贤才切磋,当点到即止,双方不可用杀生法宝……” 场地画好,约法三章,切磋顿时变得正式了许多。 李长寿与敖乙再次面面相对,相隔三十多丈,气机再次互相勾连。 敖乙稍稍顿足,身周立刻浮现出了几只菱形的玄冰,冰内却有一簇簇跳动的火焰。 ‘气势要做足,输的要惨烈!’ 提气,凝息,敖乙第二次做足架势,立刻就要前冲! “且慢!” 李长寿又一声大喝,敖乙脚下一滑,向前打了两个踉跄。 这家伙,每次卡他法力运转的节点喊什么‘且慢’! 就听李长寿道:“二太子殿下,你我不如转个文斗……” “废话太多!看打!” 敖乙一声低吼,猛然顿足贴地前冲! 他身形若离弦之箭、身周玄冰光芒大作,在原地甚至留下了一道残影,但又在正面,露出了无比明显的破绽! 李长寿手中捏住一叠符箓,在敖乙冲到近前的一瞬,脚下虚晃,身形有些‘狼狈’朝着侧旁闪躲,却又在狼狈中流露出少许飘逸之感。 【游龙探云步】——早已主动显露过的度仙门上等身法,但也只是一门身法,并非什么厉害神通。 敖乙眉头一皱,与李长寿错身而过时,皱眉盯着李长寿那张略带慌乱的面庞。 敖乙心道: ‘怎么回事,正面反击这么难吗? 是了,自己太凶猛,应该是吓到这人了。 不要怕,正面打,本太子会让你赢得十分精彩!’ 向前冲出二十丈,敖乙一个帅气的空中翻身停稳身形,脚下顿足,再次对李长寿急冲而去。 李长寿随手甩出六张符箓,双手掐捏法印,符箓之上的符纹瞬间闪亮,对着前方喷出一条条交错的火蛇! 敖乙躲都不躲,径直猛冲而来,身形被火光吞没,却又瞬间冲破了这些普通的术火! 凶猛无匹! 李长寿脚下玄妙步法再现,这次虽比之前从容了许多,但依然有些狼狈,有惊无险将敖乙的前冲再次躲开,顺手还对着敖乙打出两张符箓。 敖乙冷笑一声,立刻更改打法,朝着李长寿近身追逐,却主动将所有符箓打出的火焰尽数接纳! 李长寿用返虚境二阶的法力施展游龙探云步,且退且打,迅速落入了颓势之中,并‘顺利’朝着自己此前选好的位置绕去…… 转眼间,双方对战已过数十招! 敖乙眉头越皱越深,他凭借着自己‘远超’这个度仙门弟子的实力,不断将自己的破绽和脸庞送到对方手下; 但对方不知是有意避开他的要害,不敢对他龙宫太子下手,还是实力当真太弱,抓不到这些已经无比明显的机会…… 就是不抓他的破绽! 还好,这家伙的符法虽然威力不行,但自己也已经承受了许多次术火的轰击…… 稍后可以直接表演‘大爆’活龙! 终于,李长寿与敖乙有了第一次身体接触…… 此时李长寿身后三丈便是边界,已经‘被’逼到了死角,双目之中总算流露出了一丝果断,手中甩出十多张符箓,一股股法力在掌心凝聚,化作掌中之雷! 天明五雷妙法! 这也算度仙门稍微高阶的法术了,迈入返虚境的弟子半数都已掌握。 雷光闪耀,火光爆涌! 敖乙身形冲入其中,终于一拳打在了李长寿的掌心! ‘嗯?’ 敖乙有些皱眉,只因此刻与李长寿拳掌相对,天生灵敏的战斗嗅觉,让他竟感受到了一丝丝危险。 ‘咦?’ 与此同时,李长寿有点糊涂。 这家伙的拳头,完全没力气? 饶是如此,李长寿依然按照自己的剧本走了下来,身形后仰、向后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顺势用了巧劲,将敖乙的拳锋带向一旁,自身继续后退。 敖乙也抓住这个好机会,故作脚下一滑,跌跌撞撞地朝着左侧走了几步,心底暗道:‘应当差不多了!’ 正此时,敖乙听到了身侧传来咳嗽声,蓝宝石一般的眼眸挪动,用视线的余光看去…… 李长寿低头咳了几声,指尖竟带着一丝丝鲜血,他仰头长叹,面色十分憋闷,低声道: “罢,还是输了,技不如人,回山外修行便是了。” 随之后退半步,却是刚好踏出了之前画下的边界。 水莲台各处仙人、炼气士,那些龙族、海族,都是露出少许惋惜之感。 刚才李长寿所表现出的身法、符法与雷法,就一个返虚二阶的弟子而言,已是处理的相当不错。 认、认输了? 敖乙一愣,低头看着李长寿面前那闪烁亮光的边界,一时间还没回过神。 抢先一步认输是什么鬼? 比自己还快认输算什么事?你不想赢吗?人族炼气士? 就听龟丞相在旁喊道:“这场比试,由我家二太子……” 敖乙双目瞪圆,清秀的面容略显狰狞! 这、这怎么能行! 自己完美的计划!打醒龙族的大计最重要的一步! 你这家伙怎么能自己认输!本太子都把脸伸过去给你打了! 当真、当真! 二太子那张清秀的脸蛋上突然涌起一丝丝红光。 龟丞相的喊声依然在:“获……” “啊!” 敖乙突然仰头低吼,身周突然爆出一股股浅金色的龙血,仙甲甚至都出现了一丝丝裂痕。 这位天仙修为的龟丞相,也是瞬间被吓愣了。 而敖乙满是不甘地瞪着李长寿,颤声道:“好厉害……的符箓……之……法……” 言语中,二太子的身形缓缓仰倒,躺在了‘血泊’之中,周遭一群龙族高手一拥而上,场面顿时无比混乱! 李长寿:…… 龙族小兄弟这演技明显不过关啊,顶多算是小鲜肉水准。 侧旁,几位门内真仙冲了过来,将李长寿护在了身后。 第四十二章 算计我师兄…… 敖乙一倒,场面顿时有些混乱。 李长寿感觉到,龙宫不少高手的目光都锁定在了自己身上,且敌意越发旺盛; 心底对龙宫二太子的迷惑行为已经大概有所了解,李长寿迅速思索着对策。 这个小太子的演技虽然假,但身份在这摆着,龙宫若是借机发难,当真不是一件善事。 酒玖此时正站在李长寿身前,用自己有些矮小的身子,遮住李长寿半边身位。 她低声问了句:“长寿师侄,可受伤了?” “一些气息震荡,师叔师伯不必担心; 这位二太子殿下的拳锋太强了些,弟子无碍。” 李长寿低声回了两句,心底已有了对策,且见他面容略带忧心、又有几分惭愧,叹道: “这位二太子殿下不知伤势如何了,弟子的符法应当破不开他身上的仙甲才是。 莫非是因弟子不断用身法闪躲,少了正面对决的勇气,这位殿下一时情急心切,法力走岔了? 师叔,您要不要上去帮忙诊断诊断,也不知道龙宫的医术如何,断不断的出这般病症。” 酒玖顿时被气笑了,轻斥道:“龙宫之内高手如云,这点怎么会断不出?你就别瞎操心了!” 闻言,龙宫众臣众将的目光都放在了敖乙身上,最先扶住了敖乙的龟丞相很快出声: “二殿下无事,一时间法力运转出了偏差,法力冲开了外甲。 此时殿下只是被自身法力冲的昏阙了,稍后便可醒来,并无大碍……” 一身着银甲的龙宫将领立刻问道:“那丞相,这场比试又该如何算?” 龟丞相顿时一阵沉吟,看看边界,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敖乙。 这次,倒是不用李长寿继续费心。 度仙门一位男真仙在旁笑道:“自然是二太子殿下赢了。 在贫道师侄退出边界后,二太子殿下才因自身法力冲荡而受了轻伤,这结果一目了然。 贫道这里有度仙门秘制的调气丹药,料想龙宫也瞧不上这般普通丹药,但这也是我度仙门一点心意。” “多谢仙人美意。” 龟丞相示意那名龙宫将领接下了丹药,也算对此事做了‘结案’。 这位龟丞相立刻招来几名仙蛟兵,将昏迷的二太子敖乙放在了一张宝玉座椅上,让仙蛟兵抬了下去。 度仙门几位仙人也各自拱拱手,护着李长寿,返身走回了自家座位。 走路时,李长寿突然小声对身旁的酒玖道了句:“师叔,弟子好像从古籍上看过,咱们桌子上的那种葡萄,对这种练功走岔气的情形颇为适用。” “那葡萄是人龙宫给的,人家怎么会不知道?”酒玖没好气地寻了句,“你说你,自己跳出边界干嘛? 刚才多站一会儿,你说不定就直接赢了!” 李长寿苦笑道:“弟子当时已经撑不住了。” 酒玖顿时颇为不满,对着李长寿一通数落: “回去之后本师叔就监督你专心修行,自己修为提不上去,天天炼丹琢磨阵法有什么用? 真是,自身修为才是成道之基! 不然以后有厉害法宝不长眼落在你手里,你连法宝的半成威力都发挥不出!” “是,弟子知错了。” 李长寿低头应着,心底反倒是稍微松了口气。 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原本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开始快速散开…… 迎面,有琴玄雅背着大剑迎了出来,目中带着几分急切。 “长寿师兄,你伤可无碍?” “没事,没事,就是被气息震到了,”李长寿面露惭愧,回了句,“让师妹和各位同门挂念了,是我本领低微,给咱们仙门落了面皮。” 一位师兄立刻传声道:“那龙宫二太子摆明就是想故意找事,还故意选了长寿师弟你! 稍后师弟且看着,我定会让后面登场的龙子龙孙知道厉害!” 李长寿顿时对这位师兄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长寿师兄,你先入座调息吧,莫要站着了。” “龙宫当真太过分了些,那二太子,更是有些卑鄙了。” 酒玖道:“都各自坐好,少抱怨这些!那么多天仙在咱们头顶看着!” 众弟子虽挨训,依然有几人为李长寿抱不平,又被其他几位度仙门真仙训斥了几句。 这些同门同辈的这些反应…… 其实很正常。 李长寿心里有数,他们的反应的程度,跟各自集体荣誉感高低有关,跟他个人并无太大关联。 回到座位坐定,李长寿原本波动的气息迅速恢复平稳,有琴玄雅方才一步三回头地自他身旁离开。 随后,有琴玄雅俏脸之上关切褪去,越发冰冷。 这位度仙门当代弟子明面上的修为第一人,双目之中渐渐有了几分火气。 她将大剑自背上解了下来,放在矮桌上,剑指点在剑身各处,结青莲开天宝印,这把大剑之上出现了一道道火焰纹路,缓缓融做了一把把细长的飞剑…… 度仙门年轻弟子聚集的入座区,温度徒然降低了少许。 她拿出两瓶丹药检查了一下,确定迅速恢复法力的丹药是备足了的; 随后又拿出一方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这套飞剑,冷艳面容上毫无表情,但眼神略微有些…… 小吓人。 “有琴师妹。” 李长寿的嗓音钻入她耳中,依然是传声入耳; 有琴玄雅动作一顿,扭头看了过来。 “稍后若想出手,还需稍作克制。 此地是龙宫,犯不着与他们针锋相对。” 有琴玄雅轻轻颔首,之前那分明是想找人干架的眼神,此刻也柔和了许多。 说不清,她这一瞬间是在抿嘴还是在微笑,或许两者兼有之; 但她的表情和眼神,确实是想告诉李长寿‘不必担心’这四个字。 夹在李长寿与有琴玄雅之间的那三个度仙门弟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有琴玄雅展露出这种表情,各自惊讶之余,也莫名感觉自身有些碍眼…… 且多余。 有琴玄雅继续仔细擦拭自己的飞剑,看她这样子,并没有因为李长寿传声就改变主意。 李长寿索性不再多管,其实也管不了什么。 他施起风语咒,这次主要是为了听场内的议论声,做一下‘演出后观众实时反馈’。 一缕缕言谈声随风入耳,远远近近,十分噪杂…… “这个度仙门弟子倒是不错,那个龙宫二太子当真太急躁了些,完全发挥不出自身的实力。” “刚才那位龟丞相不是说了?这位二太子毕竟才十岁,心气儿冲了些,在所难免。” “贫道上去说不得还能赢下二太子,可惜,这个度仙门弟子先被打出边界了……” 仔细分析了一阵,李长寿心底稍微安稳了些。 此时,他这个度仙门优秀弟子的形象,立体、丰满而没什么破绽。 而他与门内十佳仙苗坐在一起时,又会迅速被比下去,旁人并不会在他身上看到什么光芒,自然也不会继续多关注。 龟丞相又正式宣布了一遍,说刚才切磋是龙宫二太子获胜; 但龙宫二太子因性情急躁,气息走岔,将自己震出了内伤,已回龙宫调养,后面的几个祝寿环节也就此取消。 这件小风波,也暂时告一段落。 而李长寿也从这次诡异的事件中,看到了洪荒之无常、龙心之复杂,感慨自己还是太过年轻了些,低估了人心龙性,此事没能考虑周全…… 但鬼知道这个小龙会搞这么个东西! 这个敖已的路子竟然这么野,还想有意输在他手中? 还好他提前一步出界认输,不然现在的情况,当真不知乱成什么样子。 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就自己给自己一拳,把自己打成重伤,直接退场算了…… 回想刚才,那看似平静又荒唐的对决时刻; 那拳掌相交的瞬间…… 两人都有些狼狈的身影后方,似乎都浮现出了两道漆黑的身影,在互相冷眼注视着对方。 ‘你丫演我?’ ‘彼此彼此。’ 不多想了,这小龙可能是有其他的算计吧。 平安回返山门,已是李长寿此时最大的期望; 权衡利弊,哪怕后面要暴露自己一部分底牌,能顺利离开这个危险的环境也在所不惜。 毕竟藏底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龙事龙戏! …… 一场表演赛过后,荡妖大会正式开幕。 龙宫又搞了几个大场面,然后拿出了十二件仙宝层次的法宝,作为接下来各派弟子切磋的最终奖赏。 切磋以守擂攻擂的方式进行,门人弟子不限次参加,场内也被划分出了几块区域。 每次开擂以一件仙宝为彩头,若有人能连续守擂九次,并击败龙宫派出的‘擂主’,就可摘走仙宝。 擂主是一些年轻幼龙,修为实力相当于正常水准的归道境一二阶炼气士。 夺宝的难度不低,但众仙门弟子的热情也是十分高涨,毕竟仙宝难求。 而当擂台开锣,各派弟子大显身手,场面一度颇为壮观。 不过一个时辰,就有一名归道初阶的大宗门弟子就连赢九场,得到了直面擂主的机会,但一场鏖战,被那名龙族少年击退。 这时,有琴玄雅一拍矮桌,身形飞天而起,身周十二把明璃飞剑盘旋,落在了那名龙族少年身前。 “一战。” 这天,龙宫大会上,度仙门弟子有琴玄雅惊艳四方。 她以一手卓绝的驭剑术与控火术,连夺四件仙宝,击溃数十名炼气士,击伤四名龙族归道境少年,在东胜神州自此声名鹊起。 大战过后,这位今后仙途注定不凡、带着全场注目的女炼气士,拖着疲倦的道躯,带着浑身伤痕,背着大剑,一步步走回度仙门座位区; 拒绝几位同门同辈的搀扶,不顾几位师叔师伯让她立刻调息的劝阻,路过自己的座位,继续向后走了几步…… 低头,俯身,那双纤手因为法力耗损过巨而有些轻颤; 但终究,她顺利的,将那四件流光溢彩的仙宝,放在那名此时已被绝大多数人遗忘的、度仙门返虚二阶男弟子身前的矮桌上…… 而后,她对那个抬头看她的男弟子,露出带着少许疲倦的笑意…… 这一刻,场内众炼气士对有琴玄雅肃然起敬,各仙门的真仙都是感慨连连。 而李长寿,目光相当复杂,言语已然无力,起身伸手想去搀扶,但有琴玄雅念着他的病症,立刻闪躲退开。 于是,李长寿只能对着有琴玄雅的背影深深做了个道揖,在心底又悄悄祝福了酒乌师伯…… 几百遍。 …… 一处富丽堂皇的海底宫殿内。 在那百尺长大床上躺着的少年突然睁开双眼,反手拉住了一旁跪坐着、正为他剥葡萄皮的侍女。 “我输了吗?输了吗?” “您、殿下您不用挂念,您赢了这一场……” “什么?怎么会!我明明……噗!” “二太子!二太子! 快来人呐!殿下又昏过去了!” 第四十三章 只要脸皮够厚 蔚蓝的海面上白云悠悠。 就如来东海时那般,一朵硕大的白云托着十六名真仙、十一名弟子,几位天仙在上方四个方位护持着,朝西北山门方向飘去。 他们走的最早,将大片白云甩在了后面,云路宽敞无比,丝毫不显拥挤。 这是李长寿与敖乙‘癫疯’之战后的第三天,荡妖大会已经顺利落幕; 假·领队李长寿坐在角落中,此时已经算是光荣卸任,已经没人会关注。 真·领队有琴玄雅因为在大会上表现优异,名震四方,连胜三十六名炼气士、四名擂主龙族子弟,从而声名大噪,此刻也被众星拱月地护在白云中央。 有琴当日的对手,加上那四名龙族子弟,总共有七八人是归道境一二阶的实力,而她硬是凭返虚八阶的修为,依靠自己坚韧不拔的精神、刻苦积累的妙法; 以及手中那套威力和品质超越普通仙宝许多的飞剑,经历一场场恶战,将这些骨头接连啃了下来…… 支撑她坚持下来的动力,并不是那四件龙宫甩出来的仙宝; 万众瞩目之下,她将那四样仙宝放到了之前‘受龙族欺凌’的师兄面前,再走回自己座位盘腿打坐,相当于给了所有人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争法宝争口气! 我度仙门弟子,不是随便就被人拿捏的! 我同门师兄,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当时,有几个感性的女师叔师伯,眼眶直接就红了。 如果李长寿不是这件事的被牵连者,肯定也会对有琴玄雅竖起大拇指,说一句‘好帅’。 但他正是那个‘受了龙族欺凌’,又被师妹护在身后,最后还平白得了四件仙宝的‘幸运儿’…… 那就相当尴尬了。 这四样仙宝就如同四件烫手山芋,还好李长寿反应及时,托同为破天峰一脉的酒玖师叔将它们暂时收了起来,回山之后转交给有琴玄雅的师父姜京珊师伯。 这才算处理妥当,后续没有产生多余的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被人保护、有人帮自己出头的感觉,略微有一丢丢的奇怪…… 此次东海之行,李长寿也并非毫无收获。 后面这两天,一场场同辈炼气士的较量,让他扩宽了不少斗法的思路; 这些炼气士来自不同仙门,有不同的主修术法,虽都以五行阴阳道法为主,但花样繁多、搭配也十分复杂。 李长寿在侧旁看了两天,倒也学到了一些十分有用的‘小技巧’,丰富了纸人的战术体系。 增长见识、提升阅历,也是修行的一种。 因有琴玄雅的爆发,度仙门成了此次大会最大的赢家,不只拿走了三分之一的法宝,门派声威也因此得到了少许提振。 下次开山收徒大典,说不定能因此事多招纳几个仙苗…… 有琴退场之后,李长寿的这些同辈弟子虽然也各自登场,但最好的战绩也不过是七连胜。 那位说要给李长寿出气的同门师兄,也只是四战三胜,没能见到剩余擂主幼龙的面。 刚离开东海的范围,又恢复成乖巧老仙女的酒玖,突然得到了上方来的传声; 她连忙驾云飞到了空中,去了自家师尊忘情上人身旁。 很快,酒玖就从空中飞了下来,俏脸上写满了笑意。 她落回大部队所在的白云上,拿了一瓶丹药放到了有琴玄雅身旁; 之前有琴玄雅透支了颇多心力,自两日前大战之后就一直打坐修行。 随后酒玖就走到了李长寿面前,歪着头打量了几眼李长寿,嘀咕了句:“奇怪,我师尊怎么会夸你比夸玄雅还要多用两个词。” 李长寿不由一提心。 忘情上人识破了他真实修为? 不对,那样的话,上人该责问自己不去为门派出力争光,而不是无缘无故的夸奖…… “喏,给你这个,我师尊给你的奖励,不算在门内奖励之内。” 酒玖扔了一个玉牌过来,随后便盘腿坐在了李长寿三尺之外。 有几名弟子竖起耳朵听着这边。 有琴玄雅得忘情上人奖赏丹药,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李长寿的战绩只是一战且负,怎么还会有奖赏? 那玉牌中,应当是某种高阶仙法吧,毕竟是忘情上人私下给的奖赏…… 酒玖眯眼笑着,故做严肃,清清嗓子,说道: “师尊说你呀,在面对龙宫太子时应对十分得当。 那个龙宫二太子一肚子坏水,应是想故意让你把他打成重伤输给你,然后让龙宫顺势对咱们度仙门发难。 师尊说了,若非你及早识破,用了疑兵之计,先他一步认输,这次说不定咱们一行就回不去山门了。 师尊还说,五师兄在他面前提了你几次,说你心思缜密、行事谨慎,办事十分牢靠。 这次让你做众弟子的领队,当真是没选错人的。” 李长寿心底一颗大石瞬间落了下来。 忘情上人竟然…… 看破了一整个龙宫阴谋大戏! 不愧是天仙的高度和眼界,就是跟他们这些小虾米的眼界大为不同! 虽然,李长寿之前经过缜密的分析,推断那个龙宫太子是想反向羞辱龙宫,从而扭转龙宫如今的不良风气…… 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般逻辑,竟然还有如此歹毒的算计! 李长寿立刻反思,发现自己站的高度始终不够高,从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为,龙宫不敢正面针对三教仙宗,顶多是在比试中让敖乙杀他一个不重要的小弟子出气。 嗯? 仔细想想,忘情上人这个逻辑,好像也有很多错漏之处。 算了算了,从此时结果来说,忘情上人这般分析,对自己是相当有利的。 这位上人…… 很赞! 很暖! 很贴心! 众弟子有几人恍然大悟状,几名真仙却是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大多都对李长寿投来赞赏的目光。 平白无故又收获一波好感…… 这总比恶感强。 回山门之后,估计又会有颇为丰富的奖赏吧,虽然李长寿已经提前拿了无为经…… 李长寿低头看了眼玉牌,发现玉牌之中记载的竟是一门高深的雷法,《罗天阳雷真诀》。 心底略作思索,李长寿对一旁酒玖传声道了几句,将玉牌递了回去。 酒玖顿时一脸震惊地看着李长寿。 修仙快千年的她,从未听到过如此荒唐之事! 门内长辈赐下了宝物,晚辈竟然还要挑三拣四,更让她去问问,能不能把这个雷法,换成对炼丹更有帮助的《三昧真炎》修行法! 李长寿自然也知道这般做有些不妥,但一来有酒玖这层关系在,二来他对三昧真炎确实有硬性需求。 能将三昧真炎搞到手,自己的实力就能有极大的跃升…… 为此,也只能厚着脸皮了。 “真是,我非要被师尊骂死不可!” 酒玖翻翻白眼,夺过玉牌,气呼呼地飞去了空中,但半路就恢复一副乖巧的模样。 很快,酒玖顺利折返,用手帕包裹了两枚玉牌,趁着旁人不注意,扔给了李长寿。 那《罗天阳雷真诀》,忘情上人并未收回去; 而新给的玉牌,其内刻着的法诀,与这门雷法差不多品阶,开篇便是四个大字—— 三昧真炎! 仔细读了几句开篇讲解,得闻‘精火’、‘神火’、‘气火’修行之纲要,李长寿心底顿时满满的满足感。 总算到手了,此行当真不虚。 可能,这件事会让自己,在忘情上人那里留下些贪婪不知足等负面印象。 但值了! 回山之后,他就扎根在小琼峰上老老实实修行。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钻研真火经! 三昧真炎并非只能用来伤敌; 这是道门流传相对较广的一类真火,以威力大、修行门槛稍低而闻名于世,但想得到三昧真炎修行功法,却是颇为不易。 待三昧真炎小成,自己便可按一册古籍记载之法,用三昧真炎强化神魂与道躯,这样面对天劫时,又多了几分把握! 今后,自己只需再出山一次—— 渡天劫! 若能顺利度过天劫,他以后就可以在山中低调求长生! 喂喂鱼、养养花、炼炼丹、琢磨琢磨阵法,无聊了就逗逗小师妹,闲来无事还可做一做某位候补天庭公务员的思想工作…… 这大概,就是他现阶段最向往的洪荒生活。 会不会有麻烦从天而降? 李长寿看了眼此时被严密保护的有琴玄雅,不由露出少许微笑。 有毒师妹回山之后,应当会被门内给予最高的重视;这种重视,一定程度上,也会成为限制她活动的枷锁。 只要稍后搞定酒乌师伯,麻烦必然无路可寻。 小琼峰,也必将恢复往日的安宁! 至于酒玖师叔,她经常过来倒也算好事,这样自己成仙之后出产一些特殊丹药、布置一些厉害阵法,都可推说是师叔帮忙…… “你在想什么呢?” 酒玖在旁传声嘀咕了句,随后撇了撇嘴角,“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样子。” 李长寿笑道:“那方木你解开了吗?” 酒玖顿时得意的一笑,将已经六色重归的方木扔了回来,淡然道:“找到方法还是挺简单的,再换一个玩意。”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拿出了一枚五阶魔方,递给了酒玖。 酒玖看着那眼花缭乱的方块和颜色,额头顿时挂满黑线,连忙入定打坐,难得认真修行。 …… 东海深处,虾兵蟹将仙蛟兵重兵护卫之所,被大阵覆盖的海底水晶宫中。 主殿内歌舞不停,一场欢宴在庆祝这次荡妖大会圆满落幕; 那些东胜神州仙门中最优秀的年轻弟子,为了他们龙宫抛出去的几样法宝打来打去,这让龙宫众高手看得颇为舒适。 龙王坐在水晶珊瑚雕刻而成的宝座上,像是喝醉了一般,斜倚着每月更换一次的、用九翅耀金蚕蚕丝编织成的软垫,旁边有几位娇媚的海女,动作轻柔地为龙王爷扇风、敲肩、捶背、揉龙腿…… 龙生,就是这般无聊,舒适,且枯燥。 龙宫文武大臣推杯换盏,说着他们所见的那些人族子弟争斗的情形,一个个言谈十分欢畅。 大殿之外,刚醒来半日的龙族少年,目光坚定,拾阶而上。 他,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即将再做一件……大事! 第四十四章 师父,我师兄其实 这、这里…… 真的是老道我熟悉的小琼峰? 丹房外围的一处困阵中,目光涣散、道袍散乱的度仙门新晋仙人齐源道长,正茫然无措的看着面前的这三条小路。 几天了,一直走不出去…… 他其实花费了许多岁月钻研阵法,但阵法之道的水平却十分有限。 ——毕竟后面几百年间,齐源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修补道基上,而且研习阵法的方法,也只是拿着阵图布置几遍,记住了怎么布置,也就算参悟小成。 所以,面对迷困连环阵…… “这是哪位高人在我小琼峰布下的?可是有什么算计?” 齐源老道低喃一声,强行回忆着自己此前绕圈的路线; 恍恍惚惚,迷迷茫茫,齐源在迷乱之中,又找到了一条新的路径。 前方,林间郁郁葱葱,没有迷雾常见的白雾,景色也十分普通。 齐源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行,这次很快就有了全新的发现。 一只木牌,挂在了前方树梢上,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迷路了?】 齐源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就哆嗦了下,目中满是警惕。 这字迹,看着为何如此熟悉? 齐源老道盯着木牌看了一阵,又看到了后方树上还挂着一只木牌,向前走了两步,周遭景色有少许变化,但后面那只木牌还在。 那木牌上又写了一句…… 【尊驾来小琼峰有何贵干?】 “贫道就住这儿!” 齐源气恼地呵斥了一声,但双手却禁不住颤了下。 难道…… 难道这是传闻中的岁月流隙? 上古传闻,有先天生灵迈入一处峡谷中,从峡谷另一端走出来已是数万年之后,自身不觉岁月变化。 难道,这种荒谬之事也发生在了贫道身上? 此时的小琼峰,已经不是自己还在时的小琼峰?已是过了几千几百年的小琼峰? 一见后面还有木牌,齐源再次循着木牌迈步向前,当他站在下只木牌前时,周遭景色便会有少许变化,似是移形换位,正是阵**转。 木牌后,还有木牌。 而那一只只木牌上所写的字迹,齐源老道越看越熟悉…… 仿佛有个黑影跟在他身后,在他耳旁不断幽幽的问询,驱赶着他不断靠近某处陷阱,可他竟不敢后退。 【尊驾可是我度仙门门人?】 【此阵只为护持丹房重地,且符合本门门规条例限定】 丹房?似乎隐隐听徒儿说起过。 【尊驾可是未经允许闯入小琼峰?】 贫道还用闯入吗?贫道就是小琼峰的峰主! 【还请不要破坏此地的一草一木,此路通往一处没有隔音阵法的空地】 诶?这是布阵之人留下的出口? 【这是个凑数的指引路牌】 【空地就在前面了】 【到了,请向前迈三步】 齐源顿住步子,下意识屏住呼吸,看着前方是一颗大树,有些狐疑地又向前迈了三步。 眼前景色再次有了变化,一处被树丛包围的空地出现在了齐源眼前,地上都是纷纷落叶,摆着一只矮桌,旁边还放着一桶灵泉。 “这……这是什么地方?” 看前方还有一只木牌,齐源迈步走了过去,看着木牌上所写的、自己十分熟悉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的字迹…… 【劳烦尊驾在此稍候,若贫道未能及时赶来,应当是在闭关或是炼丹关键时刻。 如果尊驾等不及,可以在此地用仙力对着外面呼喊来人、救命等。 小琼峰诚挚欢迎尊驾的来访,但下次请直接登门,不要再误闯丹房附近。 小琼峰峰主齐源,在此拜上】 齐源双手一颤,蹬蹬蹬后退两步,背部却撞到了一处树干上。 退路不知不觉已经被封死。 ‘这,这是贫道自己所设?’ 齐源老道双眼瞪圆,像是活见鬼了一般,原本还在的些许醉意瞬间荡然无存,目光扫过周遭,只感觉略微有些天旋地转。 莫非贫道撞了邪? 不,不对,难道这是浊仙不清的缘故? 刚才喝酒时,还有一位门内前辈提醒过,说浊仙容易被地气侵染,道心容易产生魔障。 难道,难道贫道只是真正齐源道长的心魔? 齐源老道的双手不由开始一阵轻颤,他又冲到那木牌前,看着木牌上写的字样,双目之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些木牌上的字迹…… 不正是、不正是他自己的字迹! 脚下一滑,齐源老道一屁股坐在满是落叶的地上,目光呆滞、眼神涣散,骚乱的灰白色长发又多了几分糟杂。 岁月流隙、浊仙、心魔…… 岁月流隙、浊仙、心魔…… “贫道到底是谁?贫道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心魔? 不,这不可能,贫道绝非心魔,贫道便是齐源。 我就是齐源,齐源就是我,我是踏入了岁月流隙,不可能是心魔! 不对,不对! 不、不…… 不——” 齐源老道双手抱住脑袋,突然仰头一声大喊,惊起了小琼峰远远近近一片片飞鸟,也让偶然在远处空中路过的几道身影,好奇地看了眼小琼峰的丛林。 突然间,侧旁传来一声略带惊疑的女声: “师父?” 齐源的喊声戛然而止,颤声问了句:“灵娥?” “师父您被困在阵里面了?” “你真是灵娥?” “对呀师父,弟子还会有错的吗?” “不,不,你可能是心魔……是为师的心魔……” 阵法之外,刚赶来的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 完蛋了,师父被师兄搞坏掉了。 她低吟一声,已是立刻有了主意,忙道:“您不要乱动,这里面有很多阵法! 也不要朝着灵娥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如果您离开那片小区域,外面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弟子这就进去找您! 但弟子要花时间在里面找到去您位置的阵法通路,只有师兄能解开此地阵法,这里都是师兄布置的,师父您安心等一阵。” 齐源老道略微怔了下,很快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那声‘哎呀’。 刚刚,自己小徒儿说了什么? 师兄? 这里是长寿做的布置? 齐源老道双目之中满是疑惑,也因为自身陷入思索,渐渐平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一身草屑落叶,有些鼻青脸肿的蓝灵娥,满是苦笑地出现在了师父面前,对着师父做了个道揖。 “师父,弟子来找您了。” 齐源不由紧盯着蓝灵娥,蓝灵娥镇定自若地施展出几个小法术,都是齐源老道此前所教导的。 “师父,真的是灵娥……” 齐源稍微松了口气,苦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灵娥咬了咬嘴唇,沉吟几声,心底思量着该如何帮师兄圆过去。 她很快又拿出了一只宝囊,快步走到了那矮桌旁,拿出了两个坐垫与茶壶,笑道:“师父,您先过来歇息下,容弟子慢慢禀告。” 齐源目光中犹自带着几分怀疑,但等他坐在坐垫上,看着蓝灵娥熟悉的煮茶手法,心底的疑虑又消退了几成。 林间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拂树梢时沙沙的声响; 从这里抬头看去,因为周围树木遮掩,蔚蓝的天空仿佛也只剩下这一小片…… 恍然间,这老道明白了些什么。 老道目光打量着各处,低声问:“这里,都是你师兄布置的?” 灵娥道:“应该说是师兄设计的,由破天峰的酒玖师叔这位真仙出手布置。” “哦,怪不得,”齐源苦笑道,“原来是酒玖师妹帮忙布置。” “其实,酒玖师叔一点也不通阵法,都是师兄一句一句告诉师叔,将这个放这,将那个放那。” 灵娥话语一顿,低头说道:“师父,您真的,一直没发现吗?” 齐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确实是自己最爱的菊花莲子茶。 “发现何事?你喜欢你师兄之事?” “哎呀!”灵娥瞬间俏脸通红。 齐源老道皱眉凝视,“难道你不喜欢长寿?” “这个……不能直接说出来的,弟子会不好意思……” 灵娥很快镇定了下来,轻声道:“师兄他,其实很不凡。” “哦?” 齐源老道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宠溺,笑道:“在你眼中,你师兄自然是不凡的。” “不是的师父,”灵娥抬手理了下自己耳旁的一缕发丝,“师兄他,其实比师父您想的,有出息很多。 就比如这里的阵法,师兄都是用基础阵法布置出的连环阵。 师兄虽然让酒玖师叔帮忙,但此地让师兄一个人来布置,也不会有差什么。” 齐源老道顿时又一怔。 灵娥继续道: “弟子入门十多年来,师兄教了弟子许多。 许多次,师父您讲道之后,弟子迷迷蒙蒙不懂其理,师兄都会过来为弟子讲解精义。 往往,师兄一句两句就能点破其中真意,所以弟子才会有这般进境。” 齐源眉头紧皱,看着灵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 灵娥柔声道:“还有,师父您看,弟子现在修为是几阶?” 齐源扶须沉吟两声,道:“炼气九阶?” 灵娥双手并起剑指,做了个复杂的结印,身周气息突然外涌,“那,现在呢?” 齐源双眼瞪圆,“归神五阶!灵娥你何时!” 灵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手再次结印,身周气息迅速内敛。 她低声道:“这是师兄传我的【龟息平气诀】,能够隐藏自己的修为,只要不被真仙层次的人接触躯体,都可隐藏,且模拟出自己想表露出的境界。” 齐源老道脸上只剩震惊。 “师父,师兄入门百年,您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修行冲击仙人境,您对师兄的了解和关照,实在太少了。” 灵娥端起茶杯,左手两根纤指托着杯底,右手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中已经没了迟疑。 “趁着师兄被酒乌师伯坑去了东海,弟子想把这些事跟师父您说清楚。 弟子在旁一直看着师兄为师父您做了许多事,但师父您一概不知,且每次见到师兄,不是责骂就是说他如何不堪。 师父,师兄现如今距离成仙恐怕已经不远。 而师父您兵解用的融仙丹,若弟子所料不错,也就是数年前历练大会,师兄去北俱芦洲深处亲手挖来的仙解草,而后炼制成的。 师父您为自己成仙劫发愁,而师兄此前最挂念的也是师父您的天劫,为此做了许多努力。 师父您看到的只是那只法爷鸟笼……其实,师兄这两年还做了十多件抵抗天劫的宝物,但在后续试验时都是无效。 弟子仅有几次见师兄懊恼,就是在他蹲在那些被雷劫劈坏的宝物前; 弟子唯一一次见师兄会紧张,就是在师父之前渡劫的那片刻。” 灵娥看着齐源老道,后者却已是双目茫然,坐在那如木化了一般。 “师父,师兄真的很不凡,这并非是弟子妄言……” 慢慢的,灵娥讲述着自己所知的,有关师兄之事。 虽然因为师兄嘱咐,她也会有许多隐瞒,但却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齐源渐渐也回归神来,让灵娥再次施展了一次龟息平气诀,又看了看灵娥身上带着的诸多仙丹毒丹,这老道又坐在那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 齐源有些不安地问道:“灵娥,你说为师……为师该如何做?待你师兄回来,去褒奖他一番?” “师父,您最好就当弟子今天什么都没对您说过,当此事并未发生,平日里该如何还是如何,”灵娥笑道,“稍后师兄进来接我们了,您就拿着拂尘抽他屁股…… 但别真的用力就好。 每次师父您要打师兄,其实都是师兄故意露出破绽让师父您捉到的。” 齐源额头挂了几道黑线,苦笑道:“为师就这般不堪吗?” “呃,”灵娥赶忙喊道,“师父您英明神武!仙法无边!” 齐源迟疑道:“那,为师就当没听你说这些?” “师兄这个人,最想要的就是别人不关注他,然后自己闷声发大财,”灵娥鼓了鼓嘴角,“弟子现在都要在师兄面前故意表现的傻愣一些,该装糊涂装糊涂,不然肯定会被他渐渐疏远……” 灵娥话锋一转,开始数落起平日里李长寿如何如何欺负她这个小师妹,试图缓解师父心底的郁闷感。 很快,齐源就被她逗的连连大笑,精气神再次饱满。 “你呀!哈哈哈!” 齐源起身走到了一旁,看着此地阵法种种自己弄不明白的布置,不让小徒弟看到自己此时有些湿润的眼角。 “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太自私了些,就想着渡劫,就想着闭关。 唉,师父将你师兄带进门,传给他功法后,就一直在闭关,一直在闭关。 这次渡过了天劫,本想着好好指导你师兄妹修行,却发现为师才是一直被关照的那个。 罢了,罢了,师父不管了,不多管就是了。 有徒如此,为师也可告慰小琼峰一脉各位师祖!” 言罢,齐源扭头看向灵娥,笑道:“而且,为师的小徒儿,现在也是如此懂事了。” 灵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声嘀咕了句:“为了能配得上师兄,弟子一直很努力呢。” “哦?” “呃,师父喝茶,茶都凉了! 今天弟子所说的事,师父您千万不要戳穿!” “好,好,咱们一同装傻充愣,在你师兄面前演戏,”齐源坐回矮桌后,把拂尘拿了出来,“稍后为师教训你师兄,你也一同出力,试试手感。” 灵娥顿时眼前一亮:“可以吗师父?” “自然,把为师当猴耍了这么多年,当然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蓝灵娥顿时欢呼雀跃。 齐源又道:“放心吧,稍后为师就闭关参悟浊仙修行法,今后这小琼峰,你们师兄妹折腾就是了。” 言罢,齐源看着面前的茶水,看着里面倒映出的苍老面容,不由摇头轻笑。 当真…… 妙,不可言。 第四十五章 一点点,筹算封神 出来了几天,山里应该没事吧。 回返度仙门的路上,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着。 师父应该还在其他峰上喝酒,小师妹那边自己也叮嘱过,让她老老实实闭关修行。 最可能出现麻烦的情况,就是有人去小琼峰,然后误闯丹房周遭阵法;困阵和迷阵虽然没有直接杀伤力,在其中停留稍久,就很容易心境失衡、滋生心魔…… 不过,上次差点逼疯了酒乌师伯之后,李长寿也在连环阵中做了一些小改动。 ——他留下了一条‘待客’之路。 如果闯入阵法的是外贼,逼疯对方、直接抹杀自然无妨;但仙门有护山大阵,外贼平常时如何混入? 一般情况下,闯入阵法之人,应该就是些带着奇怪目的而来的同门,打杀、逼疯都不妥当。 所以,李长寿在一条‘死胡同’路上设置了一些引路牌,将闯入者引到一个舒适温馨的环境中,暂时稳住对方。 这样既能避免后续尴尬,也能让对方不去到处乱走,自己还能有充裕的时间做其他布置。 且,万一困住个真仙,对方不断出手轰击四周,有可能会触发了隐藏的杀阵…… 闯阵者是死是伤倒是与他无关,到时候门内问责他违规建阵,那就真有些麻烦了。 表层阵法的作用,就是为了阻止其他人靠近丹房;而在阵中设置个‘待客间’,就能妥善解决以上这两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这也是李长寿深思熟虑后采取的必要措施。 更何况…… 他还借用了自家师父的名义,引路木牌的字迹都是模仿师父的。 毕竟师父是峰主,自己只是小琼峰大弟子。 ‘总算快回去了。’ 李长寿目光扫过远处掠过的群山,计算着所剩不多的归程。 回去之后就继续压制修为,琢磨三昧真炎。 在当前这个小境界,自己如果拼上性命去压制自己自然突破的速度,应该还能压制两年左右; 两年,只能勉强够自己将三昧真炎修行到入门阶段。 而下次出门,就是正式渡劫。 话又说回来,自己该如何跟师父解释丹房和丹房周遭的连环阵?若师父问这连环阵如何布置的,自己该不该跟师父坦露一点隐藏的实力? 他自然是信得过自己师父的,但师父万一酒后吐真言…… 罢了,师父和师妹都是自己最为亲近之人,两人在自己这里的‘权限’和待遇,也应该是持平的才对。 回去就找师父谈一谈,让师父了解自己,到小师妹所知的程度吧。 临近山门,这夜风倒是意外的有些温暖。 …… 回到度仙门山门时,已是月朗星稀半夜时分。 众人在百凡殿前解散,李长寿也跟酒玖师叔告别,驾云飘向了小琼峰。 有琴玄雅明显是想找李长寿说几句话,但她刚刚落地就被几位师伯喊去了百凡殿中,完全没有脱身的机会。 李长寿没有引起几人注意就飘然而去,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几天收获颇丰。 但李长寿回想自己这次东海之行,脸色很快就沉了下来…… 他至今不确定,当日那个龙太子为何会选他出阵。 以防自己今后再遇到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敖乙,今后务必离这些远古贵族远些就是了。 小琼峰上静悄悄的,李长寿远远就发现,自家小师妹和师父都不在各自的茅屋中,灵识扫过大阵,一眼就看到了被困在阵法边缘的师父师妹…… 这? 是怎么一起被困进去的? 师父一直闭关不知后方阵法,灵娥却是施工时的观众,怎么就一起钻进去了? 莫非是觉得那里风景不错,师徒二人一同进去喝茶看星星? 李长寿驾云飘了过去,先不急将两人放出来,而是把大阵内内外外检查了一遍,方才摸出控制阵法的玉牌关闭外围困阵。 微风吹拂,林中白雾来去,原本茂密的丛林也少了一些树丛。 灵娥顿时欢呼了声:“师父!师兄回来了!” “嗯,为师看到了。 你这混……好你个李长寿! 还不过来受罚!” 正从空中飘来的李长寿眨了下眼,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他刚落地,师父手中拂尘就甩了过来; 晋升浊仙之后,齐源老道的实力当真有了飞跃,这拂尘转眼化出了漫天白网,若非李长寿极力忍耐,他的本能就会拖着他直接遁走! 白网落下,李长寿被拂尘绑了个结实; 灵娥在侧旁立刻一个软趴趴的饿虎扑食,李长寿顺势被师妹推倒…… 林间响起了几声惨嚎和笑语; 但这次给师兄的‘教训’,并没有灵娥想象中的那么激烈。 完全不反抗的师兄,旁边全程观战的师父,让她略微有些无从下手。 自己只是小师妹,师父不做示范,总不能真的打师兄…… 抬头,灵娥突然看到自己师兄那略带警告的目光; ‘哼!’ 她心一横,素手扬起,恶狠狠地落下,但又在即将接触时停住…… 最后,这只纤手也只是落在师兄被师父打过几次的位置,又想起这里几次被师父打肿,禁不住轻轻的…… 揉了揉。 “呃,灵娥果然长大了啊。” 李长寿一脸欣慰,欣慰中又透着少许的无奈,苦口婆心地教育道: “女儿家,一定要含蓄。 垂涎归垂涎,癖好归癖好,师兄也不是不理解你,毕竟你也到年纪了。 但身为炼气士,还是要克制一下自己心底的冲动,因此生出心魔怎么办?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 灵娥俏脸瞬间涨红,有些慌张地瞧了眼师父,却发现师父也是皱眉看着自己,一幅欲言又止且尴尬的神色。 “我刚刚只是……臭师兄!你欺负人!啊呜!” “君子动手不动口,你这怎么就穷凶极恶上嘴了?” “哼!说不过你还咬不过你!” “师父您不管管小师妹,这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要你管!我老死在小琼峰!” 林间,齐源老道不知何时已转身离去,这老道嘴角带着少许的微笑,慢悠悠地飘回自己的草屋。 不多时,李长寿满头草屑、衣冠不整地走出林子,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几个牙印,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小师妹属兔子的,实锤了。 身后的灵娥脸蛋红红的,却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星空。 到了草屋前,齐源老道一缕传声入两人耳中: “为师今日开始就要闭关参悟浊仙修道之法了,小琼峰上一应事物,就由长寿你负责打理,若有要事可随时来寻为师商量。 灵娥,还是要注意下言行举止,对你师兄要有敬重之心。” 蓝灵娥顿时细如蚊声地道了句:“是、是师父……” 随后,齐源老道的草屋周遭,一层层阵法亮起,已是与外部隔绝开来。 李长寿转过身,目光中多有深意,“你,告诉师父了?” 蓝灵娥瞬间从心,一阵吞吞吐吐,“这个、嗯……这个……一点点……” “是一点点,还是亿点点?” “肯定是一点点!” 李长寿板起脸来,“进屋。” 蓝灵娥身子轻颤了下,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瞬间切换到泫然欲泣模式,进了自己的草屋后,搬坐垫、并腿、跪坐、低头、装哭,一气呵成。 随手开启周遭阵法,李长寿淡然道:“说吧,都对师父交代了什么?” “师兄,其实都是师父逼我的……” 李长寿额头顿时挂了几道黑线,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小琼峰有什么人伦惨案。 话说回来,师父的老年规划里面,要不要增加一个师娘的选项?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 至于,小师妹在那拐弯抹角,言说吐露给师父的讯息,李长寿倒是并不怎么在乎。 毕竟小师妹所知也有限。 凭他对小灵娥性格的理解,今天这情形,他早就有预感。 …… 夜深人静时,丹房周遭阵法完全开启,李长寿开了丹炉随便炼制了一炉丹药,让纸人分身守着,真身出现在了地下密室中。 安稳了。 拿出三只玉牌把玩一阵,将雷法和无为经收起来,又将三昧真炎修行法强行刻印在自己脑海中,而后坐在那略微出神。 封神大劫…… 虽然在仙门内偷偷摸摸修到大罗金仙是最理想的状态,但那需要漫长的岁月积累; 而身为三教仙宗的度仙门,很有可能被封神大劫所波及。 封神大劫,可不只是南洲俗世武王伐纣这单一的剧情,这应当是涉及三界的,针对三教弟子的大劫。 中神州此时越强盛,到那时,必然会被大劫摧毁的越惨烈,东胜神洲的仙门恐怕也难逃劫难。 但李长寿并非没有躲开这大劫的办法。 很简单,提前上岸。 封神大劫,实际上天庭玉帝建立起主宰天地权柄的过程,名义上的起因也是玉帝昊天去找道祖哭诉,说三教弟子无礼势大,不尊天庭之令,自己这个三界主宰名存实裂,很没有男人尊严,在王母师妹面前也抬不起头来,男人雄风一蹶不振…… 咳,扯远了。 从封神的结果来看,是三教弟子进天庭为神,圣人不再主动显化于世间,奠定了天庭管理三界的基础。 那,自己只要提前混入天庭,做天庭艰难时期的元老,也不必做什么大官,隐藏修为做个小吏就是了,为的是名列天庭仙籍。 任封神大劫落下,自己早已在天庭仙籍,与此劫无关,封神劫难如何会再落在自己头上? 把天庭的仙神再封一遍?这不合道与理。 等封神众仙神去天庭任命,那时天庭人才济济,自己便可顺流而下,借势退隐,既能得天庭元老这般资历,又能回山中继续安稳修行。 何乐而不为? 李长寿手指敲打着桌面,细细思量着具体的计划。 得到天庭仙籍,必须是在玉帝去找道祖哭诉之前,时间应该还很充裕的,让师父成为土地公倒也是颇为关键的步骤,能让自己省却很多算计。 就看师父愿不愿意了。 土地虽小,且数量众多,权柄微小,但好歹也是福德正神…… 说不定土地公还能找个……土地婆。 第四十六章 师侄我又不是歹恶人【大章求推荐!】 丹房前,李长寿静静坐在躺椅上,左手张开,其内有一团青色火焰缓缓燃烧。 这并非完整版的三昧真炎,直接展露出来也无所谓,毕竟忘情上人赏赐他三昧真炎修行之法已过三个月,能修出最简单的‘气火(气炎)’,也合情合理。 单凭‘气火’的威力,在投入相同多法力的前提下,不及幽冥冷火三分之一。 可一旦自己将‘气火’、‘精火’、‘神火’三者合一化作三昧真炎,威力预计比幽冥冷火强出数倍! 三昧真炎的修行法,李长寿此时也已经摸透了原理。 大概就是用自身的气、精、神培育出三颗火种,再以三颗火种融合为三昧真炎,此火可常存于道躯之中,烧邪祟、煅污浊,自此多真火庇身。 让李长寿最满意的一点,其实是此火的威力,跟自身精气神凝出的火种有关。 换而言之,三昧真炎的威力可随自身修为不断提升,自己并不会浪费时间在一门刚掌握几年就无用武之地的术法上。 一朵白云自天边而来,李长寿左手攥拳,那团气火被他随之掐灭。 起身,对着白云拱手行礼; 云上的矮道人面露微笑,探头看了下来,却保持在十丈高度,温声道: “长寿师侄,听闻你三个月前东海之行收获颇丰,面对龙宫太子的挑衅应对妥当,当不枉贫道举荐你这一遭。” 李长寿顿时露出了温和的微笑,言道:“多亏了师伯您一番美意,弟子才能得了火法又得雷法,今日特备酒宴,算作答谢师伯栽培。” 刚回山没几日的酒乌顿时眯起了自己那双浓眉大眼,啧啧一笑。 “怎么感觉……有诈? 平日里来你这蹭酒,你可都是不情不愿。 你去东海,可是被贫道又哄又骗,长寿师侄莫非是想用毒丹算计本师伯?” 李长寿哭笑不得地应道:“弟子只是小琼峰的弟子,师伯您既是门内真仙,更是破天峰一脉,又是被各位长老所器重的执事。 弟子就算有想算计师伯您的心思,也没有半点算计师伯您的胆量。 更何况,东海之行,确实是师侄我得了天大的好处。”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掏出了两只‘夜明珠’,“这是法器留影球,弟子改良了下,化作了声影球。 师伯您一颗,弟子一颗,今日酒宴全程记录在声影球中。 如何?” 酒乌顿时一乐,背着手跳下白云,仰头看着李长寿,伸手将一只留影球接了过去。 “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请吧。” “师伯先请,”李长寿的笑容于是越发温和。 丹炉旁并排着两只矮桌,小灵娥被师兄培养出的烹饪手艺全面发挥,一桌酒菜十分丰盛,侧旁还有三只叠起来的酒坛。 两人分宾主落座,同时打开声影球放在桌角; 而后,酒乌拿起一只玉箸,一分分菜肴、一坛坛酒水,挨个试了一遍。 “你当真是请贫道喝酒?”酒乌笑道,“莫非,这些酒菜中各自都有一类无害的药材,合在一起就是迷药剧毒?”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摇头叹道:“师伯您在外遇到了什么风吹雨打,竟会如此揣度弟子的心意。 弟子毕竟不是什么歹恶之人。” “哈哈哈,玩笑玩笑。” 酒乌摆摆手,主动拿起酒坛邀饮,两人喝的十分豪放。 不多时,半坛酒就下了肚,酒乌还真就只是夹了半数菜吃,半数纹丝不动。 李长寿却是慢悠悠地将所有菜肴都夹了一遍,不断称赞自家小师妹的手艺。 待两人喝的微醺,李长寿将第三坛酒提了上来。 ‘来了来了,这家伙的手段当真是好猜。’ 酒乌心底一阵偷笑,想看李长寿到底要如何施展算计。 李长寿却道:“师伯,这是师侄给您的谢礼,壮骨毒龙酒。” “哦?”酒乌眉头一挑,用仙力将酒坛接过,放到自己几丈远打开,又以气御筷,沾了一点点酒过来,捏在指尖轻轻体会。 酒乌眼前一亮,“好酒!” 李长寿正色道:“这是用三十六种毒草、十二种毒虫,辅以恒河水老白干炼制而成,侵泡三个月,毒性已恰好中和,有补精、壮骨、提升男子雄风之作用。 但唯有一点……不知道师伯您是否消受得起,这东西药力颇猛。” 酒乌对李长寿挑挑眉,李长寿也对酒乌眨了下眼,这两人面对面会心一笑。 都懂,都懂。 酒乌笑道:“有什么消受不了?贫道可是有道侣之人!” “所以弟子才会酿制这般药酒,师伯,请。” “换上换上!” 酒乌心情大畅,将这坛大补药酒取回,先是尝了一小口,心底仔细分析了一阵,随后便是仰头灌了一大口,顿感神清气爽! “恰好你酒施师伯最近刚出关,贫道当真不在怕的!” “师伯别一次性喝太多。” “贫道是真仙,怕什么?” 随之,两人又是一杯觥筹交错,酒乌已是微醉,杯盘也已狼藉。 “小长寿,说说吧,你到底是想如何算计本师伯?” 酒乌抱着酒坛挑挑眉,“本师伯这就快喝好了,马上就要走了。” 李长寿苦笑着摇摇头,叹道:“其实,这次让师伯过来,也是想请师伯帮忙。” “哦?” “师伯给的阵法心得中有一门九光明璃阵,弟子跟酒玖师叔研究了半个月,依然无法布成,想请师伯指点一二。” 酒乌顿时一乐,这九光明璃阵乃是他所创困阵,就算李长寿想用这阵法困住自己,这般困阵自己随手可破。 “走,师伯去看看。” 当下,酒乌收起药酒,与李长寿各自拿了声影球,去丹房后方,一处空地之上。 地上有八十一面小小的铜镜,按玄妙方位摆放,酒乌一眼就看出了结症的所在,笑着指点了李长寿一二。 李长寿面露喜色,迈步向前,按酒乌所说调整了几只铜镜的方位,这八十一面铜镜顿时闪烁光亮,困阵已然启动,将两人困在了其中。 周遭银光一片,再不见树丛花鸟。 酒乌不慌不忙,反而笑眯了眼,言道:“长寿啊,你就打算这般算计? 与本师伯一同困在这里,就当自己出了气? 自欺欺人可不太好。” 李长寿转过身来,笑道:“师伯说的哪里话,师侄怎么会算计师伯您?” 话语声中,一缕火焰突然在李长寿双腿、双臂上绽放。 酒乌先是一愣,而后赶忙喊道:“你咋起火了!” “师伯,你为何……” 李长寿颤声喊着,随手将手中声影球扔向了某个方位。 转眼,他身周各处已是被火焰吞没,身形蓬的一声化作了一张纸人,在火光中瞬间被燃尽。 酒乌顿时双眼瞪圆。 三昧真炎中的神炎? 天罡三十六法中的剪纸成人? 这小子,这么快就点燃了神炎?还有如此高明的神通? 不对…… 酒乌猛地转身,周遭尽皆是银光明亮之地,此刻只剩他在困阵之中。 这小子,原来是要用声影球污咱清白! 酒乌恍然大悟,随之就嗤的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始破阵。 “长寿啊长寿,你还是太嫩了些,你去赏罚堂告本师伯什么罪名? 啧啧,当真,本师伯还是高看了你的心机。 本师伯上面可是有不少好友。 更何况这阵法就是本师伯所创,能寻不到生门在哪吗?” 言说中,酒乌几步迈出,周遭光影迅速轮转,从一片泛着白光之地,迈入了…… 泛着金光之地。 酒乌嘴边的笑容顿时凝固,低头掐指推算,禁不住骂道:“怎么又是连环阵!” 他疾步迈动,迅速到了又一处星光闪烁之地; 再走,又转回了最初银光弥漫之地。 身形一跃而起,但冲到空中,又一头栽在了金光弥散之地! 到此时,酒乌已经发现,此阵被改的有些超乎他想象,遁法尽皆被屏蔽,而且基础阵势,确确实实是他所创的‘九光明璃阵’! 这阵法是他苦心琢磨出来的,非天仙不可强破! 酒乌五尺高的道躯一震,浑身酒气被震散,心底飞速盘算…… 从长寿师侄让酒玖托话,邀自己过来赴宴开始,这场算计就开始了! 自己抵达小琼峰时,用仙识查看到了‘长寿师侄’正坐在那修行‘气炎’,下意识就没去查看‘长寿师侄’本身有无差错! 酒宴本身就是个幌子,真正的报复是这处阵法。 因为是自己开创的困阵,自己自信满满地就踏入了困阵之内,却忘记了这小子最喜欢布置连环阵! 但是…… 困住就困住了,这又怎么了? 酒乌盘腿坐了下来,他是一名真仙,哪怕困住几个月又如何? ‘这家伙,就是这般出气的?’ 酒乌哑然失笑,但笑容突然僵硬在了脸上。 好、好热…… 浑身血脉似乎在疯狂涌动…… 自己浑身上下竟开始出汗,体内一股浑浊的阳气迅速膨胀…… 糟了,是那药酒! 劲道怎么这么足? 酒乌感觉自己的仙躯像是在燃烧一般,心底泛起了跟自家道侣恩爱时的种种画面,急促的呼吸像是喷火一般,浑身上下开始冒出热汗! 他立刻尝试排空药力,却发现药力已经侵入浑身血脉! 道袍下摆渐渐上扬,酒乌瞬间站起身来,弓着身子,目中满是着急。 “长、长寿师侄!快让我回去!” 不对! 这家伙就是要看自己这般狼狈! 忍! 必须忍! 他酒乌已是半步天仙,这点药力还抗不过去?只要想想,施施就在住所等自己,回去之后自可! 更难受了,绝对不能想师姐! 自己更不能出丑,这家伙的声影球还在照着自己! 随手将自己手中的声影球捏碎,酒乌再次打坐,飞速念动静心诀、清心咒…… 半个时辰后。 “哎我去……这是食髓知味的事,这怎么忍得住! 长寿! 长寿啊!师伯认栽了!以后再不算计你了如何!” 无人回应。 酒乌着急地团团乱转,浑身仙力压制着那股浑浊阳气,在困阵之内一阵乱走。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只木牌,木牌上写着几行字迹,连忙凑过去看。 这是? “天道誓言?开口就是?这么狠? 自此时起,不得在不经度仙门小琼峰弟子、齐源道长之徒、李长寿师侄的允许下,安排李长寿做任何事…… 不得泄露半点有关李长寿师侄的一切讯息给任何生灵、任何法器、任何工具…… 不得…… 嘶!可难受死贫道了唷! 这誓言内容倒是稀松普通,就是保密再加以后不乱做安排; 违背誓言的后果如此恶毒,要丧失男人雄风!” 酒乌急得一阵跺脚,却将木牌摔在地上。 “本师伯怎么能受你这般胁迫!” 当下,矮道人弓着身子缓缓躺倒,继续压制那团阳气,咬牙忍耐着。 片刻后…… 这矮道人红着眼嘶吼一声,站起身来,摄来木牌就开始诵读感念明誓咒,天道顿生感应,小琼峰上空响起闷雷之声! 数百字的誓言诵读完,周遭大阵缓缓消散,联同外围大阵也尽数关闭。 酒乌扭头寻找没有找到半个人影,火急火燎地一跃而起,飞速冲向了破天峰方向。 “施施! 施施你千万不要闭关啊施施——” 待酒乌走后,李长寿身形缓缓自草地中冒出,拿起了自己的那只声影球,小心地收了起来,袖袍一摆,将此地困阵融入了周遭大阵之中。 走到那木牌前,看着木牌上已开始飞速消退的字迹,李长寿露出淡然的微笑。 暂时搞定。 …… 两个月后,约定一同炼丹的日子。 “哎,小寿寿,你那个送给我五师兄的药酒还有吗?我四师姐说,想用几本法术换药酒的配方,法术随你挑。” “那边还有半坛,配方我稍后整理出来给你带回去,法术就挑威力强的就是了,”李长寿头也不抬的回答着,继续分理手中的药草。 酒玖凑到角落中,“就是这个?闻着味道好古怪呀。” “嗯,就是那个,”李长寿笑着道了句。 他刚要低头继续忙碌,又突然想起什么,出声道:“这酒女子可不能乱喝,这是给男子特备的阳酒,女子喝了会出事。” 哐当! 一只木勺砸落在地上,里面还散落着少许酒液,酒玖瞪着李长寿。 “这个,喝了……会、会怎么样?” 动作这么快的?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禁不住苦笑了声。 “嗯……也就长长胡子?大概。” () 第四十七章 叛逆龙子,在线…… “只是长胡子啊……吓师叔我一跳。” 酒玖将木勺摄回手中,又闻了闻旁边坛子里面的酒水,有些后怕地道了句:“我还当会阴阳失调,变成不男不女什么的。” 李长寿轻笑着地摇摇头,对小师叔的逻辑思路,一向都是十分钦佩。 “师叔,今天这炉丹药炼制完成后,我大概要闭关半年到一年,修行三昧真炎。 那几样酒,我都提前为师叔准备好了一年的份额,但这东西喝得多了也不太好,师叔您还是适量饮用。 就在那坛药酒旁边的架子上,老地方。” “半年吗?” 酒玖收起那几只酒壶,将几只空着的酒壶随手放了上去,背着手从旁边走了过来,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虽说三昧真炎从返虚境就可以修行,但这东西最开始需要燃烧精气神凝练火种! 你千万别心急,练法术练到亏损元气,结果把自己弄的神虚气虚精虚,那就糟糕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继续埋头分理药草。 酒玖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嘀咕道:“我最近几年卡在瓶颈,修行突破都有些麻烦。 不过以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状况,卡几年瓶颈,莫名其妙自己就突破了。 突破以后就要闭关几年,有可能是几十年,可能你就很长时间见不到本师叔咯。” 李长寿笑道:“师叔现在已经主修无为经了吧。” “对啊,”酒玖摄来一张竹椅,坐在桌子旁,有些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等你成仙了,也能修行无为经,如果你资质好点,返虚境就可以修行。 可惜…… 对了,我听五师兄说,你师父好像也开始参悟无为经了。” “嗯,师父两个月前得到了门内执事送来的经文,”李长寿随口道,“其实师叔这般心态,修行无为经最为贴切,不强求、不多求。” 酒玖眨眨眼,“小长寿,你怎么跟咱师尊讲话一个调子。” 李长寿道:“先前酒乌师伯也给了弟子一份无为经上卷,这些话不都是经文里面的意思吗?” “原来是这样。” 酒玖呢喃一声,坐在一旁静静的看李长寿整理草药,不知不觉就有些出神…… 片刻后。 “小寿寿……你其实也挺好看的呀……嘿嘿嘿……之前怎么没发现?” “嗯?” 已经准备开始炼丹的李长寿扭头看了过来,发现师叔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嘴里还在喃喃着梦话。 成仙之后,仙躯无垢,小师叔的中长发常年不打理也是丝丝顺滑、乌黑光亮; 只是扎了个简单凤尾辫的她,没有首饰、不施粉黛,给人的感觉竟是那般简单纯澈。 睡熟后的小师叔,当得‘肌玉肤凝脂,心清神剔透’这般形容。 可惜,醒着的时候就太跳脱了些。 摇头一笑,李长寿轻手轻脚走去了丹房之外,观赏着自己在阴阳鱼造型的池子中养的那些小灵鱼,等酒玖小憩醒来。 毕竟自己是有求于人,借助酒玖精纯的仙力来炼丹,总不能对小师叔太过苛刻。 两日后。 炼完了丹药,李长寿暂时封了丹房,仅开启了丹房附近三里内的阵法。 待送走酒玖后,他又去找灵娥叮嘱自己要闭关之事。 这次闭关,李长寿就是要将三昧真炎的火种正式凝成,差不多也要半年的时间。 正身着宽松练功服,在柳树下研究撒药技巧的灵娥,顿时有些纳闷…… “师兄,你这次不在丹房那边闭关吗?” “修行三昧真炎容易炸房,”李长寿笑道,“我稍后会弄一只小木筏,去湖中闭关,这样会稳妥一些。” 灵娥轻轻眨眼,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放了几只瓷瓶在她手中,叮嘱她每瓶丹药的用法和用量。 心底不断思量之下,小灵娥还是小声问了句: “师兄,三昧真炎……不用藏吗? 这法术不是很厉害吗?” 李长寿随手敲了下师妹的脑壳,自然没用什么力道。 两人虽面对面,李长寿还是用传声之法,细细解释道: “这几年刚停了授课,你就将我教你的都忘了? 三昧真炎是酒乌酒玖的师尊赐下的,故意藏起来不用,反而更会让人起疑。 需是旁人想不到、猜不到,不会根据你平日里展露之信息联想到的,才算是底牌,而非单单以威力大小来论。” 灵娥吐了吐舌尖,低头乖乖受教。 李长寿又拿了两只瓷瓶出来,传声道:“这两瓶丹药放在师父门前,这是给师父炼制的仙丹,有化浊反清之功效。 你可别偷尝,会被仙丹的药力撑爆。” 灵娥顿时一喜,“那师父吃了岂不是能……” “难,”李长寿摇摇头,轻叹一声,朝着林中漫步而去,准备制作接下来要用的小木筏。 蓝灵娥打开玉瓶闻了闻,一股精纯的元气扑面而来; 她轻轻吸了一口,整个人都有些头重脚轻,晕晕乎乎地回了自己屋内,连忙打坐修行化解药力。 李长寿见状轻笑了声,找了一片老林,挽起袖子开始大干一场。 两日后…… “什么动静?” 刚打坐醒来的蓝灵娥起身从木窗看了出去,小嘴一张,轻呼了几声,漂亮的额头满是黑线…… ‘我稍后会弄一只小木筏。’ 脑海中回响着师兄刚才的这句话,再看看湖面上刚下水的那艘五十丈长‘简陋’大楼船,蓝灵娥忍不住拍了拍额头。 师兄对大小二字,有什么误会吗? 蓝灵娥低头了看了眼自己练功服的曲线,嘴角轻轻抽搐了下。 臭师兄,果然…… 被酒玖师叔带的失去了正常的大小标准! 其实李长寿并不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在制作一些小玩意的时候,他更注重实用性。 小木筏只是木材简单拼接而成,没有什么禁制,就制作难度而言,确实算是小玩意。 闭关之所在,必须有简单的示警阵法、隔音阵法、防探查阵法,而为了摆放、隐藏这些阵法的阵基,总归是需要一些空间。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些小设计。 两层高的楼船总共有七个相同大小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互通的,都摆放了一只坐垫。 稍后自己闭关,开启周遭阵法后,还会在各个房间摆放几个纸人; 若有人触动阵法,这些纸人上的禁制会立刻被启动,化作他的身形,足可以假乱真! 简直是防暗算必备良品! 可惜,这般设计还有些不完美,还有七分之一被刺杀的几率…… “灵娥,我现在就开始闭关了。” 得了李长寿的传声,蓝灵娥赶忙走到门前,对站在‘楼船’上的李长寿挥挥小手。 李长寿双手结印,小木筏上一层层阵法开启,将下方的湖面遮起了一大片区域,小木筏也在一层层光膜之中变得模糊了许多…… 少顷,水面上出现了少许白雾,蓝灵娥也看不到师兄在何处了。 李长寿挨个房间放了纸人,又悄悄到了一处偏僻的舱室,在角落中摸索了一阵,打开一个暗格,下方便是清澈的湖水…… 掐了个法印,施展幻形术化作了一条灵鱼,毫无声息的钻入水中,朝着同样被层层阵法笼罩的水底遁去,只留下了七只纸人躺在各处舱室。 之所以把木筏搞的这么大,主要是想让这几层阵法能够笼罩住水下; 而下方,就是李长寿的第三闭关地。 师父当年带小灵娥上山那次,他就是在此地闭关,将幽冥冷火凝炼到了小成…… 五行水克火,在水底修行火法,其实是防火气汇聚过多引起自爆的绝佳手段。 就是…… 原本绿树茂密的小琼峰,突然秃了那么一小片。 …… 东海,水晶宫。 ‘大胆敖乙! 竟敢口出狂言,目无尊长,有辱吾族之威,诋毁吾族之荣! 你可知、你可知这是何等罪责!’ 空旷的二太子殿中,龙族少年敖乙被一条条锁链捆在了铁柱之上,紧紧闭着双眼,耳旁依稀回响着当日一声声的怒骂。 他嘴角冷笑着,忍耐着背部的刺痛,目光却始终如当日那般坚定。 敖乙现在只觉得,这水晶宫十分荒谬,且无比的可笑。 当他站在那日庆功宴之上,面对着一直在眯眼装睡的父王,说出那句: ‘孩儿想拜师度仙门,修行三教圣人法!’ 那一张张震惊、不敢置信又迅速扭曲的龙首面孔…… 那一声声大逆不道、龙族之耻、不知所谓的怒骂…… 那些龙族高手暴涌的气息,将他这条刚满十岁的小龙几乎当场压扁! 当日骂自己的,尽皆是父王的兄弟,或是更老的老龙,他们有资格骂自己这个子侄; 而那些海族大臣,以及非龙王血脉的龙族将领,一个个不敢出声,却都在用眼神对他输送鄙夷。 去拜圣人门庭,会被算作大逆不道; 外出拜师修行,会被当做龙族叛逆。 这可笑,当真可笑…… “可笑至极!” 敖乙禁不住破口怒斥,那张清秀的面容上满是痛苦! 他背后的铁柱泛起幽冷冰寒之力,一根根冰刺扎入他白净光滑的脊背,让敖乙疼的浑身乱颤。 但他目光依然清明,其内的坚定丝毫没有消退! 片刻前,龙母刚刚离开,苦口劝他早日认错…… ‘我儿,我族之法可是不够学来用? 我族之宝可是不够你拿来耍? 为何非要去做这般荒唐事,还要当着那么多族内叔伯之面,言说这般荒诞离经之话? 你想去拜圣人门庭,你可知圣人门庭除却截教之外,尽皆不收龙族子弟! 那阐教的老爷当年更是收了一条野种孽龙做弟子,借至宝,将咱们龙族最后的气运都剥去放在这孽龙身上。 这般羞辱,族内如何肯忘却? 我儿啊,你是被谁惑了心?’ 母后的这些话,敖乙如何不知,又如何不晓其真假? 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黄龙真人,明明是祖龙血脉,当年只是重伤误落昆仑山,被尚未成圣的三清养在了院中,做了三清老爷家的观赏龙; 上古圣人未出时,龙族以此为耻,与黄龙真人断绝往来,将黄龙真人在龙册除名。 后三清老爷成圣,龙族拉不下脸皮去巴结黄龙真人,反倒开始在族内传了风言风语,冠之以‘野种’骂名。 所谓圣人门庭不收龙族子弟…… 三清成圣后,一群龙族高手带幼龙前去金鳌岛拜师,对圣人倒是恭恭敬敬; 但一听,收徒门槛最低的通天教主,且只是让龙族最优秀的弟子拜入圣人弟子门下,而非直接拜师圣人,龙族高手们转身回返,觉得圣人有意羞辱…… 什么是荒唐? 这才是荒唐! 敖乙浑身轻颤着,背后的铁柱光芒渐渐弱了下去。 我,敖乙,必须撑下去。 只有他这个龙王二太子,彻底放低姿态,去拜师三教仙宗之中排名中下的度仙门…… 哪怕是在度仙门之前长跪不起,进去做一个记名弟子…… 才能打破龙族这无谓的骄傲,才能撕碎他们这扭曲的自尊! 若这些羞辱还不能打醒烂醉的龙族,那他,就去凭圣人之法站到万灵之巅! 到那时,他要来问一问这些远古之尊…… 什么,才是龙族的出路! 吸一口气,敖乙张口放声疾呼: “放我出去——” “我要见父王!” “我要去度仙门拜师学道!” 殿外,一群侍女眼泪汪汪的、俏丽的面容上写满了心疼,但她们却被仙蛟兵阻拦,无法靠近二殿下半步。 第四十八章 吨吨吨吨吨【求票】 三个月后,东海深处,水晶宫上方。 经过一系列事件——龙子叛逆、龙母说情,龙王下令彻查,一名教导龙子的鱼精海族乐师背锅,被当场切片,粘了葱姜醋蒜…… 可惜,可叹。 洪荒尚且无芥末,刺身之道不圆满。 此时,龙宫二太子敖乙被绑在了一艘巨大的仙贝船内,朝着南海与东海的边界疾驰而去。 船内除却敖乙之外,只有几名仙蛟兵,以及一位眉毛胡须全白的龟仙人; 这位已经退休多年的龟仙人坐在敖乙身旁,正唉声叹气地劝着: “殿下,您怎么就跟那小小的度仙门杠上了? 他度仙门何德何能?就算陛下让您过去拜师,他也不敢收您呐。 而且你也要为陛下考虑考虑,陛下现在已经是力排众议,将所有声音压下去,让您外出去拜圣人门庭! 这次,老臣也就不顾面皮,带殿下您去拜师那道门三圣人坐下大仙人乌云仙。 这位大仙人虽然名声不响亮,但他位列截教随侍七仙之首,深得道门三圣人的器重,跟脚也是一只金鳌,与老臣属同族,当年也有几分交情。 殿下,这就算是趁您心意了; 您可千万千万,别再搞什么大事了!” 敖乙扭头看向一旁,面色依然带着少许不甘。 但他毕竟只有十岁,虽然受了许多年‘蛋教’,真正出世也就十年罢了; 老龟在旁不断的劝说,敖乙渐渐也有少许犹豫。 “这位大仙,可有圣人妙法?” “那是自然!” 这位龟仙人抓住机会,开始为敖乙讲这位乌云大仙是何等的威风,又是何等得通天教主喜欢,但自身性子极为低调,不在外显山露水。 很快,龟仙人又叹了声,对敖乙传声道: “殿下,老臣看出来您想做什么了,但这事并非您所想那么简单,更非只是折腾折腾,就能有好结果。 虚华如梦,梦醒坚冰,谁都不愿从中醒来; 您要体谅陛下,陛下是坐在龙族最高处的管事人,他轻易动不得,若一动而不得,大厦危矣。” 敖乙面露思索,随后缓缓点头。 ‘总之,出了龙宫,洪荒之大,今后本太子自可随意遨游!’ 拜一大仙为师,还是仗着自己是龙宫太子的身份,于龙宫之窘情何解? 其他龙宫子弟,有几个能拜这般大仙为师? 他要找的,是龙族的出路,而非他东海龙宫二太子一人的出路! 暂时先稳住这位老臣,日后,再说便是。 呼啸的海风中,敖乙渐渐露出了几分笑意,表现的如同他年纪一般‘纯真’,那龟仙人也渐渐松了口气。 …… 度仙门,破天峰的密林深处,酒字九仙修行之所。 酒玖的大葫芦自小琼峰的方向飘了回来,整个人像是没了力气,垂头丧气地走回自己的小楼,又在楼前的木台阶上慢慢坐了下来,身形缓缓仰倒。 浑身软趴趴地宛若融化的泥人,抱着自己的大葫芦,躺在那一阵长吁短叹…… “好无聊,小寿寿闭关才三个月,怎么感觉像是过了三年,又没人陪咱耍了……” “唉,师姐都有师兄陪,师兄还去陪别人。 大师姐和二师兄,四师姐和五师兄,六师姐和七师兄,好不容易八师兄该到九师妹,没想到八师兄学三师姐,胳膊肘一拐就出了破天峰…… 唉,苦命的老九我,就因为是个单数,就要孤孤单单没人陪…… 偏偏还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唉……” 隔壁小楼的窗户推开,容光焕发、最近宛若又年轻了几百岁的酒施探着身子看向这边,听到酒玖的念叨后,禁不住笑了声。 酒施自窗中飘出,宛若画中仙子身着霓裳翩飞而出,落在了酒玖身旁,坐在了木台阶上,伸手捏了捏酒玖的鼻尖。 “师姐,”酒玖反手抱住酒施,闭着眼一阵哀嚎,“陪我去小琼峰吧,我要去玩斗大神,我要去玩模拟仙生!” 酒施顿时轻笑了声,拍了拍小师妹的脑袋,“傻师妹,小琼峰那是我能去的地方吗?” “嗯?师姐你咋不能去了?” “师姐去了,你不会感觉尴尬吗?” “这个,尴尬什么?” 酒玖头一歪,“四师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跟小寿寿是纯洁的叔侄关系。” “哦?是吗?” 酒施眯眼一笑,目光满是侵略性。 酒玖却是禁不住眨眨眼,缩了缩脖子,“不……是吗?” “是,纯洁的师叔和师侄天天一起炼丹布阵,朝夕相处,亲密无间。” “哪有亲密无间!他有病的!” 酒施愣了下,忙问:“什么病?长寿师侄身有隐疾?这可是个大问题。” “不是什么隐疾,小寿寿不能被除了他师妹之外的女子触碰,不然浑身抽搐。” 酒玖笑道:“他师妹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没事,和我如果是仅限于碰个拳、击掌之类的情形,也是可以的。” 酒施抱着胳膊沉吟两声,突然道:“这病症如何来的?能跟师姐详细说说吗?” “就是,我上次带小寿寿去北洲的时候……” 片刻后,酒施抱着自己九师妹笑的花枝乱颤,在酒玖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让酒玖先是一怔,而后禁不住一手扶额。 “这家伙竟敢骗本师叔!” “哎,你冷静点小玖,这种守身如玉的男子可是世间罕见的宝贝,你可千万别错过。” 酒玖顿时大窘,又气得连连跺脚,“师姐你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 啊呀,我回去闭关了!” “你过几天不是要去做历练大会的护卫吗?” “哦,对……我先闭关几天不可以吗!” 酒玖甩身朝着自己阁楼而去,酒施轻笑了声,飘然追了上去。 “小玖玖跟四师姐害什么羞,四师姐先教你怎么穿衣打扮……” “咦,才不要。” “来嘛,先让四师姐看看,我家小九现在身段怎么样了。” “四师姐你不要乱碰……讨厌,哎呀!” 夕阳西下,两位仙子的欢语笑闹声在附近飘来荡去。 隔壁小楼中,有个眼圈深陷、面容枯槁的矮道人摇了摇头,随手开启了酒玖楼外的阵法; 然后,矮道人看着面前桌子上这十全大补霸王餐,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酒玖在这次历练大会,还是去北俱芦洲做护卫,因为上次出了点小问题,这次门内加派了一位真仙同行。 然而,这次去北洲的只有两人。 历练大会那日,最近在门内声望越发高涨的当代弟子首席有琴玄雅,也背着自己大剑,穿着那身火红色的长裙,按时现身。 但她等到了所有人分好队,却并未参加这次历练,转身回了洞府闭关。 于是,前往北俱芦洲的两名弟子,得到了一对一专属真仙暗中护卫的超高待遇…… 北俱芦洲一个来回差不多月余时间,加上回来之后的几个月,酒玖一直在思考之前四师姐说的那些话。 渐渐的,本来觉得自己跟李长寿没什么其他感情,就是纯粹玩得来的酒玖,也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 她莫非,真的对小长寿动了心思而不自知? 这不可能吧,虽然师叔师侄这种关系有点小刺激,但她一直是把小长寿当晚辈关照,只是一不小心,被小长寿投喂住了…… 这事,她越想越纠结,以至于打坐都不能静心。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当带着李长寿出关消息的纸鹤落到她手中时,酒玖顿时开心的蹦了起来。 随后酒玖就是一愣。 “该不会,咱真的对一个仅有一百多岁的小师侄动心了?” ‘有些话,只有问过才知道。’ 四师姐的笑声犹自在耳旁回绕,酒玖坐在床榻上一阵沉吟,最后抬手砸了下床板。 怕什么,去问! 当下,酒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麻衣,坐着大葫芦冲去了小琼峰。 这次李长寿要炼制毒丹,为外出渡劫多做些准备; 酒玖赶到的时候,李长寿已经准备好各类毒草,将自己套在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器具中。 酒玖第一次穿过这种笨重的‘防护服’之后,就再也不听李长寿劝穿第二次;这让李长寿每次炼毒丹都要加倍小心控制毒丹毒素流动,免得误伤提供仙力支持的小师叔。 炼丹时,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如平日。 但酒玖心底总是缠绕着四师姐的那些话,十六个时辰的炼丹过程,数十次想开口,却都找不到合适的语境。 ‘一句问话而已,怎么这么难说出口?’ ‘自己该不会……’ ‘怎么可能!咱是那种老牛吃嫩草的人吗! 问! 问出来就没事了!’ 酒玖吸了口气,抬手理了理自己耳旁的发梢,看着侧旁正专注成丹的李长寿; 她用最大的力气,说出了最弱的语气: “我……这次炼丹,表现的……怎么样?” “一如既往的十分不错,”李长寿套在罩子中笑着回了句,“师叔你的仙力确实是帮了大忙。” 毒丹轻轻颤了下,李长寿立刻出手调运药力。 酒玖眨眨眼,音量继续调低…… “那,长寿师侄……你觉得师叔我……怎么样……” 正在成丹关键时刻,全神掌控毒丹药性的李长寿,因为戴着太多防毒法器,且酒玖的话语声实在太低,确实没听太清,只是听到了‘师侄’、‘怎么样’两个词。 但之前一直在讨论的话题似乎是…… 李长寿轻轻点头,头也不回的笑道: “很强, 也很稳定, 更难得的是很纯粹,竟然没有任何杂质。” 话语顿了顿,李长寿眉头紧皱,盯着丹炉中那即将成丹的毒丹,又道了句: “若是我也能有就好了。” 酒玖嘴微微张开,整个人瞬间石化,一根手指指着李长寿,但指尖一阵乱颤。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李长寿答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 很强,更难得的是很纯粹,单纯到没有任何杂质…… 若是我也能有就好了…… 有、有谁? 这、这、这么大逆不道吗? 酒玖那稍圆的俏脸瞬间涨红,这红晕还从脖颈直接蔓延而下,额头都沁出了一缕缕白烟。 她向后退了半步,想说点什么,但说出口的都是颤音,转身朝着远处疾奔,两步之后更是直接冲到了空中,朝着破天峰方向闷头疾飞…… “嗯?” 李长寿被风声扰动,有些不解的扭头看了眼。 走了? 今天的报酬酒都不拿? 酒玖师叔的仙力,确实是很稳很强很纯粹,不然也不可能第一炉就能走到成丹这一步,节省了自己准备的其他八份材料! 要是自己能有师叔这种淳厚的仙力就好了,不过,自己也快渡劫了…… 呃,师叔该不会是误会了什么?李长寿迅速反应了过来。 罢了,收心凝神,准备成丹! 这些小事,后续解释下也就是了。 度仙门群峰间…… 坐着大葫芦疾飞的酒玖,随手拽下自己腰上的酒葫芦,仰头一阵‘吨吨吨吨吨’,又如一根离弦之箭,直直地撞在了破天峰的山腰林中,整个林子都被撞的轻轻一颤,鸟雀乱飞…… 林间树下,草丛落叶上,穿着麻衣的小仙子躺在那,一双纤手遮着脸,好一阵呼吸急促。 但很快,她轻轻舒了口气,俏丽的脸蛋上带着少许红晕,一只白嫩的手臂遮挡在额头,另一只手抬起,遮挡着树梢缝隙斑斓的阳光。 “很纯粹…… 呸,乱说什么,真是。” 随手摸了一只宝囊出来,里面正是之前五师兄拿来的、四师姐给她做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仙裙。 “咱又在乱想什么!那个是师侄!” 酒玖连忙将宝囊扔了出去,但刚扔出去一会,又扭头看了过去。 只是试试,也不是不可以,不给别人看到就是了…… 第四十九章 我师兄这麻烦性格 “呼——” “嘶——” “咦,好暴露……这不就是个肚兜后面加了两块布吗?穿这个出去,污人眼呢?” “这个更夸张,最重要的位置都盖不全!四师姐都是穿这个给五师兄看的? 不对,好像是要组合起来穿的……” 窸窸窣窣,嘻嘻嘿嘿; 从清晨开始,酒玖在自己小楼中忙碌着,一直到中午时分,她总算站在了自己的屋门前,纤手摁在门闩上,一时间却无法拉动。 只出去逛一圈! 嗯,只是出去逛一圈…… 轻轻呼了口气,酒玖慢慢拉开面前的木门,脚上穿着的青蓝绣花小布靴先迈了出去。 霎时间,这片大阵笼罩之下的山林田园,当即多了一抹色彩。 几道目光闻声看来…… 就听哐当几声,正往丹房挑水的杂役弟子滑了扁担,花圃中清理杂草的杂役弟子落了锄头,端着几瓶丹药的少女扔飞了手中的托盘…… “咳!” 酒玖清清嗓子,背起手,向前走了半步,又下意识挺胸昂首,目光淡定地扫过各处。 几位男弟子赶紧低头不敢多看,却又偷偷抬头看了几眼;有个刚来山上不久的少年,脸还莫名红了些。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穿什么不都一样吗? 又没有伤风败俗,比平时穿短裙衫遮的还多一些。’ 酒玖用舌尖舔舔嘴唇,目光带着几分犹豫,但还是迅速下定决心,随手将差点忘记带出门的大葫芦招了过来,化作了一丈长短。 她本是要习惯的跨坐上去,但想起自己现在的打扮,下身是浅粉色、不知什么质地但轻飘飘的长裙,跨坐好像很别扭。 于是,她收拢裙摆,两只玉足轻轻交错,侧坐在了大葫芦前部,御空而起…… 刚飞出破天峰,便见一位顶着两只黑眼圈的矮道人踩着白云,手里捧着一本书卷慢悠悠的飘来。 酒玖顿时停下葫芦,用仙力加持,故意咳嗽了一声: “咳!咳咳!” 在旁路过的酒乌抬头看了眼,对酒玖露出礼貌的微笑,抱着书卷拱拱手,朝着破天峰半山腰落去。 酒玖愣了下,随后翻了个白眼,坐着葫芦继续前飞。 而已经落入大阵的酒乌突然扭了下头。 “刚才好像看到了……小师妹? 不对,小师妹几百年都是那几套衣服,怎么可能换这般打扮。 眼花了眼花了。 唉,最近亏的有点多,还好师姐终于闭关了,总归能补补元气。” 叹了口气,酒乌继续研读手中捧着的那卷《培元固气三十二法》,迈步朝着自己的小楼而去。 刚进屋,矮道人就嗅到了那一丝丝残留的仙子余香,禁不住打了个寒蝉。 身体反应,纯粹的身体反应。 他对自己四师姐一往情深、情比金坚,绝对没有半点惧怕之心! 酒乌又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来英勇的表现,顿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自从喝了李长寿师侄配的毒龙酒,腰杆虽然软了,但在师姐面前的自信却更多了,道侣之间的相处也更融洽了,修道问长生的生活,也多了几分乐趣与色彩。 就是,上次被这家伙捉弄了一次,心底总归有点不爽。 酒乌沉吟一声,坐在书桌后陷入了思索。 以彼之道,还治于彼? 开发点类俗于这酒的丹药,把他诱入困阵? 这家伙说不定真的能忍住不会出窘态……那,再让小九去帮忙加把火? 呃,不行不行,这到底是给他送好处还是捉弄?万一小师妹不反抗,那不就亏本亏大了! 与这家伙斗智斗勇,此时倒是被那誓言限制,少了许多路径,不过倒也更为有趣。 “这小贼,等着吧,贫道总归是能找到你的漏洞!” …… “真是,路上遇到的这几个人,怎么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打量别人,就不怕被人打的吗!” 飞到小琼峰上空时,酒玖嘴角一撇,禁不住嘀咕了一句。 大葫芦缓缓落下,她仙识扫过小琼峰各处,发现李长寿在为蓝灵娥讲课。 轻轻眨了下眼,酒玖刻意隐瞒起了自己的气息波动,想看看自己突然出现,这对师兄妹有什么反应。 该不会被惊吓吧? 酒玖秀眉一皱,略微有些无奈。 偷偷靠近草屋,远远的就听到其内传来的清润嗓音: “神思渺渺,道显其中;气归中海,凝于元魂。 这句之中,最难理解的其实是气归中海,这里的气并非是指你修出的法力,也非清气、浊气,而是指,你自身所存的那一点先天精气。 这是自母胎带来的宝物,对炼气士十分重要……” 屋内,李长寿正坐在圈椅中,姿势十分放松,小灵娥盘坐在蒲团上认真听讲。 酒玖蹑手蹑脚到了屋门外,一个转身,抬起手臂做虎爪状,高呼一声‘乌拉’冲了进去。 闭眼坐在那的小灵娥顿时禁不住笑出声,李长寿则是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经文,含笑看着突然变了身打扮的酒玖…… 酒玖瞪眼道:“怎么不害怕?” “哎呀!被师叔吓到了!” 小灵娥故作慌张的轻呼一声,但她刚扭头,小嘴又禁不住发出一声赞叹,“小师叔你怎么突然……突然穿长裙了?” “怎么了?不可以吗?” 酒玖偷偷观察着李长寿的反应,在小灵娥面前转了一圈,裙摆与秀发轻轻飘动,让房内满是淡淡的香气。 灵娥此时也在偷偷看自己师兄的反应,发现师兄正含笑点头时,心底稍微松了口气。 师兄没被惊艳到就好。 灵娥轻笑道:“当然可以呀,师叔平时就很漂亮了呢,现在更是闪耀夺目了些,弟子都不敢跟师叔您一起驾云了呢。” 酒玖对李长寿眨眨眼,“小长寿,你觉得……呢?” “很不错,”李长寿点头称赞着。 当跟自己关系不错的女子,像是眼前这两位,小师妹和小师叔,突然换了一身新裙子、多了一件新首饰,还一脸求夸奖的表情,身为一个有风度的男人,其实不该吝啬赞美之词。 但想到昨日可能出现了误会…… 李长寿又加了句:“就是突然看着,可能会有些不太习惯。” “这样呀。” 酒玖低头看着自己精挑细选了半天的搭配,表情略微有些失落。 一旁,灵娥心底叹了声; 师兄果然还是这样子…… 像师兄这种恨不得把所有因果都拒之门外的性子,想靠近当真太难了。 着实麻烦。 灵娥很快就露出淡淡的微笑,主动凑过去,在酒玖耳旁小声问:“师叔您第一次穿这种打扮吗?” 酒玖忙道:“嗯,对,我突然想改变下穿衣风格,就是这般。” “这种打扮的时候,化淡妆更适合呢,”灵娥小声在酒玖耳旁说了几句,酒玖眼前一亮,拉着灵娥去了一旁屏风后。 李长寿见状略微摇头,捧起书简继续品读,听着一旁细语声,心底略微思量着什么,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多时,在灵娥接连不断的赞叹声中,酒玖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得意洋洋地看着李长寿。 “怎么样!” 李长寿抬头看了眼,笑容更浓郁了些。 此时的小师叔像是换了个人,巧施了粉黛、细描了眉角、微染了腮红、点润了朱唇,罗裙夹袄、凤尾盘云,比之前多了几分精致,更增了几分女子本有的柔媚。 “不错,”李长寿竖起大拇指,“凭胸而论,在我见过的女子中,美貌绝对排行前三!” “真的吗?” 酒玖眨眨眼,心底不知怎么,这两天缠绕在心间的那种奇怪且微妙的感觉悄然消散,心境变得开心且轻松了起来。 “自然是真的,师叔莫非对自己的魅力有所误解?” 李长寿笑道,“师叔你平时不打扮的时候,已经是门内不少男弟子倾慕的对象了。” “呸,哪有,”酒玖翻了翻白眼,嘴角却是止不住的微微上扬,淡然道:“本师叔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毕竟修道长生才是正经事。 不说这个了,你们还要讲课吗? 不讲课就一起斗大神呀!” 李长寿道:“讲课毕竟是正事……” “师叔难得来一趟!”灵娥顿时在后面抱住酒玖的胳膊,“斗大神!”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一个月平均来七八次怎么就‘难得’了? 酒玖果断附和:“斗大神!” “行吧,难得你们兴致高涨,稍后我再找机会给灵娥补课。” 李长寿摇摇头,一旁两人已经欢呼庆祝,熟练地布置起矮桌软垫。 入座时,酒玖感觉有些别扭,就借了隔壁李长寿的草屋,换回了自己最舒服的麻衣短衫加短裙的打扮,把绣花鞋替换成柔软舒适的特制草鞋,化掉了脸上的淡妆。 这草可不是普通的草,这也是酒乌精心培育的仙草…… 还是这样舒服许多。 出草屋前,酒玖心底回响着李长寿刚才的话语声…… ‘美貌绝对排行前三!’ 酒玖的嘴角不自觉就扬了起来,嘀咕道:“这家伙,还真是大逆不道,这种话都敢说。” 拉开门,酒玖如风一般冲向了隔壁草屋,那里不多时就传出了一阵争抢之声…… “抢大神!” “加倍!” “超级加倍!” “这局大神是灵娥,师叔与我是小仙,超级加倍,当前已经十二颗灵石。” “哼哼,出手吧小灵娥! 本师叔有十七张牌,你今天还能秒我不成?” …… 夜深人静,李长寿负手离开了草屋。 小师叔和小师妹都喝了点酒,此时又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他负责关门开阵,免得两人明日清晨时狼狈的模样被旁人看去。 回了丹房,进了地下密室,李长寿坐在了角落的蒲团上,闭目凝神,双手抱元归一。 在双掌之间,一团橙红色的火焰缓缓凝聚,而后被摄入体内,开始慢慢游走,煅铸他的元魂道躯…… 一朵朵九瓣莲花在他身周缓缓旋转,此时这些莲花已有拳头大小,其上纹路清晰无比,所蕴之道也已趋近于完善,玄妙道韵缥缈无定。 但他,依然觉得有些不足…… 迟迟不愿踏入归道九境。 …… …… 【ps:讲大事专用正文篇幅】 本章本是凌晨零点的更新,因为跟上一章有较强的连贯性,且容易让读者产生过多篇幅联想,提前发出来。 无论是感情和剧情,本菌都会在故事好看的基础上,坚持合理性~创作不意,请大家多多支持。 另,书友群已经建立,刚建的,还热乎(474095492) 本菌会在群中不断分享创作过程和一些小灵感,跟各位读者老爷们吹牛打屁。 喜欢讨论本书的欢迎来搞,刚十几个人~ 第五十章 精选渡劫之地 清晨时,熟睡的灵娥被人大力晃醒;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就听酒玖有些兴奋地喊着: “哈嘿嘿! 本师叔瓶颈竟然自己破了! 小灵娥记得告诉你师兄一声,我先回去闭关了!” “哦……嗯?睡一觉就破了?” 蓝灵娥迷迷糊糊应着,睁眼就看到酒玖在满地找鞋。 这位小师叔此时精神颇为振奋,修为再次朝着天仙境迈出了坚定的一小步,冲出草屋跳上葫芦,朝着破天峰的方向匆匆而去。 “记得告诉你师兄一声,我出关再来帮他炼丹——” 蓝灵娥在床边呆了一阵,打了两个哈欠,走到了梳妆台前。 想到昨天这位小师叔搞的那点小事,灵娥嘴角抿出少许笑意,随后便幽幽一叹。 成仙以后真自在。 “师妹。” 一缕传音入耳,灵娥下意识应了声:“在!” 李长寿继续传音:“师叔所说我听到了。 我大概要闭关三个月,三个月后可能要外出一趟。 你可有什么需求的丹药? 这次外出,大概要三五年才可回返。” 师兄…… 要跑出去渡天劫了? 蓝灵娥先是一喜,随后就是不开心地鼓了鼓嘴角; 喜自然是为师兄欢喜,不开心也只是觉得师兄一出门就要三五年,自己上山之后还没这么久见不到师兄过。 “没有什么需求的,师兄你照顾好自己就好,”蓝灵娥小声嘀咕了句。 传音中传来少许笑声,李长寿又叮嘱道:“我离开时会把师父喊醒,请师父这几年不要闭死关。 你记得不要到处乱跑,我之前的嘱咐要时刻记在心底,莫要大意被人欺。” “知道啦师兄,师兄你出关再说这些事也不迟。”蓝灵娥眸子一转,“该不会,你想直接溜人吧?” 丹房中,李长寿笑了声,并未继续传声。 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中泛起的一缕青光; 他也没想到,归道九境比自己预想中来的要早了许多。 此时,他的道境,有一股……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时时刻刻想向上钻的冲动,还好尚且压制的住。 冲入归道九境后,自己很可能会直接面对天劫。 渡劫事项,也必须提上日程了。 外出渡劫是李长寿很早之前就定下的计划,一来不想暴露自身修为,二来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天劫。 渡劫毕竟是自己的事,且护山大阵没有半点效果; 在外找一隐蔽无人之地渡劫,与门内渡劫安全系数其实相差不多。 但想要顺利溜出山门,也需花费些心力。 李长寿轻轻一叹: “还好有鱼。” …… 度仙门的门规森严,但大部分都是对未成仙的弟子,约束弟子的言行举止,督促弟子修行,且保护弟子安危。 李长寿在度仙门的弟子册中,是一位优秀的返虚二阶炼气士,外出有颇为严格的限制; 这也是他会选择历练大会去北洲寻药的原因之一。 而为了这次能外出渡天劫,李长寿早已经准备好了去百凡殿申请外出的理由——门人弟子都可有一次的归乡扫墓。 踏入仙门,也就与俗世没了牵连,本该完全断绝联系。 可人心都是肉生长,道心也有红尘劫。 人族先贤推崇忠义礼孝、以此教化万民,炼气士虽脱离俗世,对生养自己的父母不能行孝膝前,也该去扫墓、祭拜。 度仙门在这方面借鉴了许多中神州大宗门,做的十分不错。 若是从凡俗而来的新人弟子入门后,门内就会有专门负责的外门执事,每隔十年会去照看一次新入门弟子的父母,给他们保障生活的金银财物,为他们言说该弟子在门内近况如何,也会给一些祛病的丹药、躲灾的符箓,但不会助他们增加寿元。 生死皆有定数,天命有所限制,度仙门也不愿沾太多无谓的因果。 待该弟子的父母去世后,门内也会给这弟子通知,并准许弟子随时回乡三年为父母守墓,自此彻底斩断与俗世牵连…… 十八年前,李长寿就接到了门内通知,自己俗世的父母已双双过世。 在度仙门的关照下,本只是南洲一处游牧部落普通牧民的父母,活过了百多岁,一生无病无灾。 对于这一世的父母,李长寿其实没有太多印象,毕竟早年就被师父带上了山;且自己上山,也为他们换得一世衣食无忧、无病少灾。 接到门内通知时,李长寿本想立刻过去守墓,但因筹备外出渡劫之事,就暂时压了下来。 但这里面还有些许麻烦。 守墓的三年中,在外奔波的外门执事若路过该弟子家乡,便需去看一看弟子的近况如何…… 对于这点,李长寿也有所准备,早早就跟百凡殿那几位负责弟子事务的‘长老’混熟了关系。 真·鱼之交。 此长老非彼长老。 百凡殿长老大多都是门内老真仙,比如那位葛长老,负责处理内外杂事; 真正的度仙门长老都在各峰修行,不问杂事,非天仙境不可获得这般名号。 三个月后; 李长寿喊醒闭关的师父,言说自己要回家乡守墓之事,意在让师父多照看小师妹。 齐源老道自然应允,他也没多想,还劝李长寿要早早放下俗世牵挂,专心仙道。 蓝灵娥倒是有些依依不舍,小声问了句:“我能不能……也陪师兄你去守墓呀……” “你猜,”李长寿眯眼笑着,蓝灵娥顿时知道答案,低头应了下来。 山水云雾间,依依惜别时。 李长寿在湖中捉了几条灵鱼,揣在袖子中,驾云朝着破天峰方向飞去。 蓝灵娥站在湖边静静注视着师兄的背影,心底念了句‘平安渡劫’,待了半日才回草屋修行…… 到了百凡殿,李长寿熟门熟路寻到了自己相熟的长老,言说自己想归乡扫墓,今日轮值的这位魏长老欣然准许。 “长寿啊,我记得你家是在南洲东北区域。 刚好有门内执事明日要去南洲办事,让他带你一同去吧。” “这个,”李长寿在袖子中拿了几条灵鱼出来,“长老,有件事,其实还想长老您费费心。” “你这小家伙,”这魏长老顿时眉开眼笑,将那几条被水球包裹的灵鱼接过,拿了一只瓷缸出来,将灵鱼放入其中暂养。 人皆有所好,有人爱喝酒,也有人爱美味,尤其是这般培育十分困难、堪称美味一绝的鳢鲔。 魏长老笑道:“说说吧,你打的什么主意?” “弟子是想趁这个机会,在南洲历练几年,”李长寿低声道,“能否,不让门内执事去我家乡那边查看,也别让门内执事带我过去……” “行,去吧,”魏长老将面前的竹简拿起来,“刚好省了一片竹。 你是修仙的好苗子,今后前途无量; 要记得,不可惹事生非,不可违反门规,也不可留恋俗世繁华,被俗尘蒙了向道之心。” 李长寿连声应是,拱手道:“多谢长老成全!” “小事罢了,去吧,早去早回。” 魏长老摆摆手,将一枚弟子外出的玉符递给了李长寿,又叮嘱李长寿几句,让他少在俗世人多的地方乱走,免得被俗世浊气迷了道基。 这长老对李长寿的关切并非虚假; 毕竟这些年零零总总,李长寿也送了上百条灵鱼…… 常有门内弟子借着扫墓回乡,在俗世中溜达几年,被门内执事捉到,也就是一顿责骂、扣扣月供,魏长老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几条灵鱼,换这位长老不将他外出扫墓之事记录在册,自然就不会有门内执事前去查看。 这在魏长老看来,无非就是年轻弟子想去俗世享受享受,没什么大不了; 但对于李长寿来说,这也是渡劫计划中,十分关键,且必须达成的…… 一小步。 …… 离了破天峰,驾云一路向南飞,不多时便飞抵山门处。 拿了外出玉牌,言说自己归乡扫墓,负责守山门的仙人也叮嘱李长寿在外面小心行事,李长寿道谢两声,驾云飞出了山门。 山门周遭千里,其实都算度仙门之地; 门内几处重要的灵脉矿,就分布在南边区域。 李长寿驾云飞出两千里,落在了一处林中,在林内隐蔽角落观察了两日,确定门内无人暗中跟踪自己,这才施展土遁,朝着南方遁去。 这一路,逢山施土遁,遇水施水遁; 遇过炼气士斗法,碰上了山妖内斗,撞到过叔嫂寻欢,见识了数千凡人厮杀乱战。 走走看看,脚程不停; 李长寿就如一道无人能发现的幽灵般,走过了一个万里,又一个万里…… 半个月后,南赡部洲东北部,距离东胜神州不远的一处草原。 李长寿按照门内给的信息,顺利找到了在一处山坡上的父母之墓; 这墓修的十分考究,一看就是花过不少财物,墓碑角落还有度仙门的标记,碑文还有‘长子长寿立’的字样。 坟前生了不少杂草,李长寿取出一把短刀,将坟墓周遭细细清理了一遍。 随后就跪在墓碑前,奉上路上准备的瓜果肉鱼,烧了两卷黄纸,上了三柱清香,磕了四个响头,心底少了一份羁绊。 而后,他在这世父母坟头不远处,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在其内打坐修行,算是为二老守墓。 七日后,李长寿再次准备踏上了行程,赶往自己预选的渡劫之地。 所选何处? 其实就在东海,但是在南赡部洲段的东海。 因为是在俗世疆域内,那里很少有炼气士出没,俗世浊气混杂,也只有少许小妖为祸; 人族气运大多汇聚在南赡部洲俗世,怕碰撞人族气运,龙宫在那也没什么驻兵。 俗世边缘,茫茫大海,找一隐蔽不起眼的小岛,就是最好的渡劫之地! 李长寿在袖中手镯取出了一只标着‘地字十二’的宝囊,在其中取出了……一堆眉笔粉黛,以及自己琢磨开发的化妆材料…… 随后,这大老爷们两辈子头一次,开始细细地为自己变装。 伪装身形容貌有几个基本原则,如果单单是用障眼法或者幻形术,在李长寿看来远远不够。 他要先用化妆术等物理方法变动容貌,之后再贴一张特制的超薄水润蚕丝面具,而后再用障眼法化作一名老道,随后再施展幻形术…… 这样若是有高手看他一眼,看破两层术法伪装,也看不到他的真正模样。 在外行走的炼气士大多会用障眼法,这没什么稀奇。 收拾了小半天,李长寿化身一冷面老道,悄然土遁而走,朝东海寻觅闭关渡劫之地。 与此同时…… 南海与东海交界处,一处仙光缭绕、形似大鳌的仙岛。 在仙岛角落中的一处宝池内,那条刚来不久的【岛宠】、数十丈长的小青龙,正用刚探出水面的双眼,慢慢观察四周; 龙嘴之中吐着一串串气泡,那双龙眼略微眯了起来。 ‘很好。’ 又到了大罗金仙讲道的日子,附近修行的那些仙人都去听道了。 ‘你们怕是想不到,早在本太子六岁时,就已将四海水路熟背于心。 自此朝南赡部洲而去,贴着南洲海岸向东胜神州进发,借俗世浊气遮掩行迹,而后自南洲与东洲交界处登陆,潜行匿踪赶往东胜神州。 度仙门若是没胆量收徒,本太子也可去中神州找那些三教仙宗!’ 青龙冷冷一笑,身形缓缓缩小,很快就化作三尺长短,朝着水底一处水缝游去。 而当他离开这座仙岛的范围,仙岛末端,那像极了一只金鳌头部的区域,一双大到有些恐怖的龟眼,睁开了一条缝隙…… 第五十一章 《洗龙》【超大章求票】 奇怪,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强横的仙识在这附近来回搜查? 东海之滨,南赡部洲东部,那连绵的海岸线上,一处临海山岗。 几十座简单石头屋凑出的渔村中,李长寿化作的冷面老道正端着几位老妪捧来的热水,一边喝着,一边眺望海面。 他刚在村子中赠送出去了一些符箓,此时得到了村民们热情感激,也借此作掩藏,让他在东海边的行动变得合理些。 ——有许多行方的人族散修,会用这种办法为自己赚点气运和功德。 但有个道理,李长寿却是很早之前就明白的。 助善得善果,助恶得恶果; 他无法确定自己散发出的符箓帮的是好人还是恶人,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免费散出一些故意画错没什么效果的‘枕边助眠符’,并不会沾因果。 远处海面上,一条苍龙的身影悄然而过,很快隐入了云中。 ‘果然是龙族,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 自己此时不宜出海,免得与这些龙族撞上。 于是,李长寿风餐露宿,在海边走走停停,从北向南行走,看一看尘世生活,从中也能得少许感悟。 半个月后,李长寿也朝着南边走了千多里,总算确定,那些龙族高手已经离开了这片被他们反复探查过的海域。 稍作思量后,李长寿还是决定不变更自己之前的计划,在这片海域渡劫。 又等了两个月,总算确定这方圆数百里彻底安宁了下来; 他选了一个夜晚,悄悄施展幻形术,化作一条不大不小的游鱼,钻入有些温暖的海水中。 施水遁,朝自己此前在渔民海图上所见到过的几只小岛摸去。 渡劫之地,不能离着俗世太远; 人族俗世就是他的紧急避难所,如果渡劫前后遭到偷袭,可直接躲入茫茫人海。 渡劫之地,也不能离俗世太近; 俗世浊气混杂,容易污了炼气士道躯元魂,若自己能顺利渡劫,飞升化作仙人时会自行吸纳天地间的灵气; 吸来尘世浊气虽无伤大雅,但总归有些不美。 ——自家师父的渡劫并不完整,所以吸纳灵气这个环节很短暂。 两个月前,龙族到底是在找什么? 李长寿此时也有些好奇。 什么人或者什么宝物,能引发对方如此兴师动众,在东海边缘来回搜索? 当时虽然见不到那些龙族高手的身形,但他们的气息根本不加掩藏,隔着几百上千里都能感受到…… 罢了,与自己无关就是了。 偷偷摸摸把天劫度了,然后找个地方修行两三年,稳固道行、掩藏气息、改良龟息诀,再回返山门之中,继续过自己度仙门年轻一代弟子的安稳生活。 自己现在已经快压制不住境界,随时有可能迈入归道九。 在海水中小心行进,李长寿慢慢摸到了那几座面积数百亩的小岛附近,一处处仔细观摩,却没找到让自己满意之地。 倒不是这些小岛不够他藏身,而是它们的构造有些复杂,藏身之地反而太多了些,很容易让人深入探查。 并非上好的闭关渡劫地。 李长寿想了想,继续向南寻找,因为两三个月前那些龙族高手是从南往北移动…… 快些游,慢些找,他放平心态,找寻着自己的有缘之地。 后半夜时,李长寿突然眼前一亮,灵识发现了一处还不错的小岛; 那小岛总体是个圆环状,其实就是几座小山探出了海面;灵识扫过,此地构造一目了然,不会引来旁人细细查看。 化作的游鱼靠近这小岛,李长寿心底越发满意,施展水遁之法,远远地先围绕这小岛盘旋了十多周,而后才决定靠近查探。 离着尚有十多里…… 诶?海流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长寿看到了海水之中一处小小旋涡,用灵识一寸寸排查,很快就发现,此地水下竟有一处十分隐蔽的岩洞; 岩洞十分狭窄,整体是斜向上的构造,连接着岛中某处小水潭…… ‘不错,好地方,还有天然的逃生路径!’ 李长寿越看越是满意。 决定了,就是此地! …… ‘想抓本太子回去?做梦!’ 敖乙化作人形,身形贴在冰冷坚硬的岩壁上,小心翼翼探查小岛附近三里的情形,暗中运转龙族秘法《潜龙诀》。 他知道,自己不能将灵识探查出太远,不然也极为容易暴露…… 但也因此,他无法断定,自己的族人们是否还在此地停留。 无妨,他有的是耐心,哪怕在此地已经藏身三个月,他也能继续等下去。 为了龙生的追求; 为了体内流淌的血脉; 为了自己身为龙族太子的责任! 只要他上了岸,离开了龙宫的势力范围,形势就会对自己有利很多。 敖乙也有些无奈,他也没想到,搜查自己的并非岛上的那些仙人; 那个乌云大仙竟然直接通知了龙宫,龙宫派出大批高手从北向南堵截! 当日,若非敖乙反应及时,且一直在水中悄悄摸摸地前进,几乎正面就跟这些同族撞上了! 也算他运道不错,在海底潜藏时,顺着海底地势,迅速找到了这处环状的小岛,发现了这个隐蔽的岩缝…… 没想到,还真就躲过了同族高手们的搜查。 ‘哼,这般绝佳的藏身之地,也就本太子能寻到!’ 敖乙想到此处,心底就是一阵自得。 突然间,敖乙感觉到了一股危险在逼近; 这并非是他探查到了什么,而是血脉自带的能力,能够预感危机。 要被找到了? 敖乙心底顿时一急,贴近岩壁更不敢乱动,潜龙诀疯狂运转。 此刻,他只恨龙族先辈们太过自傲,没有钻研高明的变身潜藏之法! 突然间,一名人族老道就在岩洞之外现身,钻入了岩缝,朝着自己所在之地逼近。 敖乙顿时松了口气,眉头一皱、目光一凝,这位龙二太子心底已有了决断,悄悄准备着自己的最强一击。 埋伏他一手,这老道气息不强,也并没有发现施展了潜龙诀的自己,再向前就死定了! 仙善被仙欺,龙善被仙骑! 这是蛋教时一位老师教自己的道理! 那老道迅速游近…… 十丈…… 八丈…… 五丈…… 来了! 敖乙双眼一眯,待那老道距离自己还剩不过三丈,贴在岩壁上的他猛然发难,身形暴起一道青光! 幽冷的海水、狭窄的岩缝,突然冲出一颗青龙龙首,不由分说张开那长鳄大嘴,作势要将这冷面老道李长寿一口吞下! 天生神通:吞天食地! 李长寿明显怔了下! 但他的反应也是无比迅速,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侧旁闪躲,左手迅速倒扣住两只瓷瓶。 电光火石间,龙首在海水中闪烁着耀目青光,龙嘴直接将李长寿的左臂咬断,一口吞入! 李长寿闷哼一声,急急后退,右手迅速掐印法诀! 敖乙发动猛袭却被躲了过去,心底也是有些惊讶; 他立刻向下追赶,却不料对方已经施展出了水遁之法,身形嗖的窜出了海中岩洞! 不能让他逃了! 敖乙心底大急,龙尾一摆立刻向前追赶,但他突然感觉眼前一晕…… 自己,刚才吞入腹中的是什么? 前冲中连忙内视,却见自己肚中多了一截小小的‘白纸’手臂,两只已经快被神通融掉的瓷瓶,以及两团已悄然化开的药力…… 霎时间,头重尾轻,昏沉欲眠! 迷药!? 好厉害的迷药! 敖乙明白自己这是着了算计,龙躯内血脉之力爆发,额头青光闪烁。 这般险境,自己要是昏迷过去必死无疑,只有趁着这两股药力还未完全发作,杀了那断臂的老道! 冲! 哗—— 前方的海水豁然开朗,青龙已冲出岩缝; 为了对抗药力扩散,敖乙瞬间将自己的身躯鼓胀,但也在这一瞬,他看到了前方黑暗的海水中,那静静站立的冷面老道…… 龙嘴张开就向前猛扑! 周遭海水之中出现了一只只棱形玄冰,冰内有火焰燃烧,对着老道同时激射! 手臂好了? 不对,不是同一人! 敖乙那越发巨大的龙首一沉,眩晕感更为浓烈,思维变得十分迟缓,这让他心底一阵焦急。 而敖乙同时也感受到,更多相似的药力从四面八方的海水中汇聚而来,钻入自己浑身各处,直接侵蚀自己的龙魂! 与此同时,那老道身后突然转出数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各自手中都拿着一只打开的瓷瓶! 他们同时施展水遁,六道身形在海水中飞速散开,将敖乙那凭惯性冲来的龙躯轻松闪躲。 前后六瓶软仙散,一瓶超品软仙散…… 这敖乙犹自在海水中稳住了身形,龙眼神光混浊,数十丈长的龙身摇摇晃晃,但立刻要冲向海面…… 像是能读懂敖乙的想法,那六道身形,已再次在上方重聚; 这些纸人分身的十二只袖袍在海水中鼓荡,其内携着的宝囊打开,迅速飞出一张张符箓,在海水中交织成了一张大网! 一百零八道符箓宛若一百零八只小型阵基,其上法力流动,海水中的水属性灵气被飞速引动。 符阵·水元惊天印! 眨眼间,一口百丈直径的四方大印凝成,对着下方冲来的青龙当头砸落! 大印周遭光芒闪涌,夹带山崩之势,因本就是灵气凝成、直接无视海水之阻力; 下方青龙昂首怒吼,苍鬃炸开,龙爪挺直,带着一往无前之势,直直冲向大印! 此时,敖乙已是没了多余的心神去思考,强烈的晕眩感让他根本无法再继续判断,心底只有强烈的战意,还有那颗不肯屈服之龙心! 我敖乙,东海龙宫二太子! “昂——” 青龙吼,大印落!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海中爆涌! 十里海面掀起滔天巨浪,侧旁的岛屿在不断震颤! 再看! 大印砰然炸碎,那青龙竟是外额无伤! 但龙首修长的大眼缓缓闭上,庞大的身躯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朝着百丈深的海底落去…… ‘尚未成仙的龙族都这么能抗?’ 三百丈外的海底岩缝中,李长寿一阵皱眉,灵识监察周遭三十里之地。 水中的战斗方式,跟陆地上自然有所不同,也逼着他用了一些消耗法力的‘套路’。 是时候,验证下三昧真炎的效果了; 刚才的符阵,也就徒有声势。 李长寿双眼一眯,随手在袖子中摸出了六把小巧的银色飞剑,对着纸人分身扔了出去。 这六把飞剑带出一缕缕白光,转眼化作了三尺长的宝剑,被六只纸人分身稳稳接住。 李长寿左手五指张开,六纸人分身持剑而舞,身形交错间已布下六芒剑阵。 左手下按,六纸人头下脚上,运转剑阵朝着下方青龙绞杀而去,六把仙剑之上,同时燃起了一股股三昧真炎! 周遭海水宛若无物,三昧真炎的威力丝毫不被影响! 突然间…… 李长寿一阵无奈,已经快要刺破青龙龙皮的六把真炎仙剑,堪堪停住。 无他,这并非是李长寿动了什么仁慈之心; 这小龙刚才出手狠绝,直接要杀他性命,自己反击杀了他合情合理。 就地了结因果,而后从容遁去,改去南海边缘渡劫,功成返山……这是李长寿在被小龙偷袭的一瞬就制定好的计划。 但,青龙背后出现了一只闪烁的紫色三角鳞片,其上刻画着的符纹秘法,李长寿在古籍上见过。 杀了此龙,自己元神将立刻被龙族秘法锁定,将会遭龙族永无止境追杀。 按龙族规矩,见到这种紫色鳞片闪光而收手,出手之人非但不会被追杀,还可得龙宫谢礼…… 那古籍记载的消息,就是龙宫自己放出来的,这相当于给自家重要幼龙多一条活路,上古至今几次被验证并非虚假。 这小龙是谁?必然身份尊贵。 八成,就是那些龙族高手在搜查的人了。 李长寿摇摇头,那六道纸人分身迅速回返,开始搜寻各处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 但正当李长寿收拾好战场要走的时候,又看了眼下方已经不知何时化作人形,正呼呼大睡的东海龙宫二太子。 竟然是他? 怎么在此地? 那些龙族高手从南到北在搜寻…… 再联想到上次这小龙故意输给自己…… 莫非自己当日的推断没错,这个小二太子荡妖大会时确实是想反向羞辱龙族,结果却‘赢’了自己,败了算计? 之后……难不成,又借口去拜圣人门庭,继续刺激龙族神经? 最后这家伙被送去了截教之地拜师……又逃到了此地? 这还真可能是一部连续剧! 如果敖乙是从南边逃过来的,出现在了此地,看这家伙的行动路线,明显是想去中神州或者东胜神州,甚至有可能目标就是逃去度仙门…… 李长寿双眼一眯; 如果真被这个小东西摸到度仙门,度仙门最有可能做出的反应,是先稳住这个龙子,然后找龙宫问询此事,最后说不定会闹的事情颇大。 罢了,度仙门毕竟是自己的师门,这小龙又有龙族秘法护持无法直接杀掉…… 当真是个麻烦。 这次亏大了,这么多迷药都用出去了,连龙血都收集不到。 李长寿又放出了几只纸人,拿出了提前给小师叔炼制的佳人媚原液。 片刻后,一只竹筏在海面上轻轻飘着; 满身酒气的敖乙躺在竹筏上,身上闪烁着微弱的紫光。 敖乙嘴角露出安详的微笑,手中握着贝壳做就的‘酒壶’,乘着海流飘向了北方深海。 被灌了二十多瓶佳人媚原液的他,预计能睡个几十日。 而敖乙浑身上下,已经被彻彻底底洗了数十遍,再没有半点自身之外的气息残留…… 甚至那一点点被敖乙吞进去、无法被龙胃消化的纸片,也被李长寿用纸人给搞了出来。 而龙宫的谢礼,李长寿可没半点兴趣,早已朝着南方遁去。 第五十二章 感谢天劫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劈! 洪荒真的,太可怕了…… 叮叮叮的声响中,敖乙坐在自己百尺长的豪华大床床边,双手不断颤抖着,手中的温养茶不断向外洒,喝到他嘴里的也就少许。 他在抖,颤抖,浑身上下都在轻颤; 敖乙颤抖的原因,并非是因面前有龙母、龟仙人、龙族的几位叔伯,心底对他们有什么恐惧、害怕,也不是担心会遭哪般责罚。 他虽然刚破壳只有十一二年,但自认还算坚强; 被送去南海金鳌岛找截教大仙人拜仙之前,自己受了三个月的冰柱铁刺的折磨,依然没有半点服软。 现在的颤抖,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是不受敖乙自己控制的。 他感觉自己身体提不起半点力气,心底像是有了一块阴影,这阴影…… 就是颤抖的根源! 稍微揭开阴影的一角,敖乙就见到了那张冰冷冷的、人族老道士的面孔。 人族,怎么能这么奸诈? 一想到那场短促的战斗,敖乙顿时抖得更厉害了些。 旁边的龙母连忙催促几位老龙检查二子的状况,但几位老龙反复得出的结论,也只能是—— 饮酒过度。 敖乙刚突出少许的喉结在上下轻颤,猛地喝了一口手中那用了数十种名贵灵草熬煮的温养茶,突然又对着一旁喷出一口灵茶,剧烈的干呕。 几名侍女连忙向前,但敖乙突然惨嚎一声,双目之中满是惊恐。 “不要过来! 你们要做什么!” 这几位娇弱美貌的侍女连忙低头请罪,赶紧退后。 喘着粗气,敖乙捂着自己的额头,颤抖的嗓音渐渐放缓,“让我自己静一下,都不要靠近我……” “我儿,”那端庄秀美、姿态大方的龙母忧心地喊着,“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敖乙慢慢将空了的白玉凝神琉璃杯放在一旁,手一抖,却不小心将这价值不菲的茶杯摔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 他双手捂住额头,试着慢慢揭开心底的阴影。 战胜恐惧的办法,就是去面对它! 迷药,强烈的迷药…… 四方大印对着自己当头砸下,自己被大印震晕、心神彻底昏迷了过去…… 可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血脉,却存留了许多记忆、许多感觉。 他在昏迷中就像是一条被祛除了内脏的咸鱼,被人用海水反复冲洗,从内而外,不放过他身上每个细节…… 被涂上了某种皂粉,继续冲洗…… 冲洗的过程中,七八只手掌不断的拍击,一道道术法砸落在他身上,像极了龙宫大厨在拍打极品的雪花独角神牛牛肉,让肉质更为完美…… 昏迷之中,他一度感觉,自己要被那个如同魔头一般的人族吃掉了! 还是那种,不放过他身上每一块龙肉,生煎、切片、油炸、焖煮,会用尽各种方法处理他的肉质,将他这道龙肉大餐的味道发挥到极致! 这种被当做食材处理的环节,重复了最起码几十次! 几十次! 那个老道不是人,那就是最可怕的食龙凶兽! 不,那才是人族的本来面目! 敖乙在半个月的昏睡中,又不断重复、不断回味,当他醒来看到母亲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之前那只是自己在出龙蛋之前做的噩梦…… 可这不是噩梦。 正面厮杀时,人族都是这么跟龙族战斗吗? 难道,这就是他龙族不敢跟人族开战的根源吗? 没有胜算,肯定没有胜算。 那个老道的气息自己明明感觉并不强,应该比自己还要弱许多,竟然就能把他…… 把他…… 就听一旁两位叔伯低声道: “庇护龙鳞已闪,那贼人并未下杀手,只是给敖乙侄儿灌了许多酒水,为何不来龙宫领谢礼?” “怕是觉得咱们会背信弃义违背诺言吧。 唉,可按照规矩,咱们必须要感谢人家才是。” 什、什么? 我龙宫还要去谢那个食龙凶人? 敖乙颤巍巍地站起身,刚要说话,但话到嘴边,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群冷面老道将他这条小龙摁在海底,招来无边海水反复洗刷的画面…… 然后龙族、自家的家人,还要对这个魔头感激涕零,要给对方谢礼? 这些,都在那个人族老道的算计下吗? 随便一个人族炼气士跳出来,就能轻松收拾自己这个龙王血脉的龙子吗? 敖乙双腿一软,再次坐在了床边,倒吸一口凉气。 洪荒真的…… 太可怕了。 …… 与此同时,南海,一处临近南洲大陆的珊瑚岛上。 李长寿化作的冷面老道,正盘腿坐在一处凹下的礁石中,浑身气息在轻轻颤动,一缕缕灵气从海面上汇聚而来。 呼吸吐纳,自在如意; 天地清明,浑然忘我。 少顷,李长寿额头有青光闪烁,身周飘出几朵九瓣莲花,围绕他身形缓缓旋转。 青光初绽既敛; 李长寿体内传出一阵阵山呼海啸之声,与周遭海水冲刷此处小岛的声响渐渐相融。 忽而一声霹雳响,李长寿浑身飘出一缕缕青色光华,一朵朵九瓣莲花飘散开来,他身周也涌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方圆十里之内的海中鱼虾闻香而来,那些莲花也朝着一些颇有灵性的生灵而去。 但突然间,李长寿双眼睁开,双目满是青光,那些莲花轻轻破碎,海中生灵也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立刻转身朝着远处闪躲…… 点化生灵在洪荒其实是善举,能收到天道奖励的少量功德; 但一旦自己无意间点化的生灵化妖去祸害人族,自己也要承受部分业障,那点功德可能都不够扣的…… 突破了。 李长寿呼了口气,內视自身,反复检查了一阵。 就算用再挑剔的眼光来看,根基都挺扎实。 要面对自己的成仙劫了吗? 李长寿仰头看着天空,万里无云,天空蔚蓝; 呃,自己似乎还差了些火候,跟自己预想中,冲到归道九就要面对天劫的情况,略微有些不同。 毕竟,此前都是做的最坏打算。 闭目凝神,李长寿继续打坐修行,身下用灵石摆出的聚灵小阵源源不断地散发灵气,被他不漏半点,尽数吸纳。 在方圆十里内的各个方向,有几道纸人分身藏在海底,监察各处,顺便吸引可能会出现的偷袭者。 这处礁石周遭没有太多布置,天劫降下,此地必然会被毁。 他将布置都放在了稍远的区域,而且也并非防护阵法,清一色的逃遁专用阵势。 方便他度完劫之后迅速转移。 这里,已经是他找到的理想渡劫之地,方圆千里都没什么炼气士活动;偶尔有炼气士从空中路过,也大多是在几百里之外。 ——这跟陆地上的凡人大城分布有关。 打坐修行半个月,李长寿突然有了烦躁不安之感,身周出现了一股晦涩莫名的道韵。 天劫将至。 迈入归道九之后,还给了自己半个月的时间巩固境界,打稳最后一丝丝道基,天道老爷倒也是颇为‘宽容’。 李长寿身形化作游鱼,借水遁之利,在方圆百里之内巡查了两周,随后便飘回了那座礁石。 来吧,他准备好了。 这种感觉,其实也颇为奇妙。 像是自己正面临人生的重大考验,一路上辈子寒窗苦读十二年,临门一脚前怎么也睡不着的那也一夜…… “不可心浮气躁,静心凝神才是。” 李长寿心底默念静心清心咒,不多时又拿出了无为经,捧在手中细细参悟。 多一份感悟,多一丝积累,自己度过天劫的把握,也就能再多一分。 三日后,天劫将来的预感越发强烈。 清心咒已失效,也无法静心再感悟什么,方圆三里之内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威压,让其他生灵潜意识都会远离此地。 上次师父的天劫就是这般,含羞带怯,磨磨蹭蹭; 也不知自己的天劫,是会温柔一些,还是会狂野奔放、汹涌而来…… 自己的天劫。 应该,是七道或者八道天雷吧。 李长寿心底如此想着,他放松心神,并未强迫自己冷静,而是体会着自己心底的这份不安、这份焦虑。 这是生灵面对天威时都会有的反应,与道境高低无关。 成仙天劫,又称成道劫,李长寿很早之前就在思考,何为‘成道’二字。 今日却已有了答案。 炼气、化神、返虚、归道,其实就是炼气士学习自然、模仿自然,在自然之中总结出自己的道,这条‘道’,就是自己成仙长生的支撑。 成仙天劫,就是天道对炼气士之道的‘检测’,看此炼气士凝出的道,是否有成仙的资格。 同时,这天劫也是助炼气士脱凡超脱的历练,让炼气士借自身之道得以升华。 生而为灵,化之成仙。 道与道境,也不能一概而论,给自身之道冠以某种名号,在李长寿看来是十分不妥的行为。 就如人性情一般,沉稳如是,慌乱如是,豪放羞涩如是,焦虑豁达如是。 道亦然。 “我,亦然。” 李长寿闭目露出少许微笑,身周突有一缕缕微风吹起,化作旋风朝着空中而去。 闷雷声响起,海面之上风云突变,数百丈高的空中,一片片灰黑色的劫云迅速涌来,笼罩附近十里海域。 云上宛若有群山、好似有宝塔,又似有天兵列阵,有巨神擂鼓。 劫云呈现诸多异象,下方劫云却开始缓缓旋转,远远看去,像是在形成一道海龙卷。 但这道海龙卷只凝成了一半,其内雷光大作,电闪雷鸣! 李长寿在礁石上慢慢起身,振了振衣袍,随手一点,十二只法爷鸟笼已在身周展开,几样丹药已经在袖中备好。 道躯上下蕴着青光,元神之力已完全凝聚。 吐出最后一口浊气,李长寿抬头看向上方,而后…… 恭恭敬敬做了个道揖,用的是最正统的远古之礼。 又朗声道: “道门弟子今启苍天: 感念苍天落下成道之劫,弟子诚心领受。 立自身之道,成无忧之仙。 若天劫落下,弟子无法承受,身死道消,自是弟子之道不足与天地同寿,心无怨言。 大道鸣鸣,天道正正。 谢天道关怀,降成仙机缘!” 轰隆—— 劫云似是在回应,又似并未听到李长寿所说这些,天劫之威没有任何变化。 劫云旋涡之中,数道井口大小的雷斑闪烁,李长寿身周出现了一道道微弱的电弧。 他身形缓缓飞起,十二只法爷鸟笼也在海面上缓缓飘开,互相拉开距离,以作稍后备用。 当李长寿飞到九丈高处,三只银白雷斑同时闪耀,爆发出一条条电光银蛇! 这些雷霆在居中位置汇聚成磨盘粗细的雷光,对着李长寿当头劈落,李长寿灵觉并未感觉任何危险,却依然将自己浑身法力鼓起,蕴在全身各处。 道躯散出微弱毫光,随之被雷霆吞没! 第一道雷,威力就与师父渡劫时的第三道雷大概持平? 自己的天劫果然不可大意。 雷霆尽数被李长寿挡了下来,他抬头看向空中,随之便静心等待。 刚才这雷霆的‘劈’后感…… 痒痒的,麻麻的,一缕缕仙灵之气已经在自己体内酝酿,元神也浸泡在雷光之中。 意外的…… 还挺舒坦。 第五十三章 天劫请再爱我一次! 怎么,师父渡劫的时候那么痛苦? 是因为没感谢天道的缘故? 李长寿心底带着这般疑惑,感受着自己刚经受的第二道天劫,分析着大道之力刚才对自己的冲击过程…… 应该不是因为渡劫前感谢不感谢天道; 天道至公无私,自己刚才只是抱着无功无过的心态试了试,这本身应该是没什么效果的。 之所以前两道雷感觉挺舒服,纯粹是…… 前两道天劫,尚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道理其实也不难理解。 就如,不同去青楼戏耍的客人,被同一个姑娘喊着‘哎吆怎么才来’撒娇打了一下。 因为专业素养,姑娘撒娇打人力道是相同的,但根据客人身虚的程度不同,客人的感觉也就不同…… 大概就是这般情况。 第三道劫雷在头顶酝酿,李长寿心底却泛起了许多感悟。 之前两道天雷,像是将他面前的一扇大门劈开了一条缝隙,已经看到了一个玄妙且深邃的世界。 ‘这应该是大道,或者天道,在不断跟自身的道进行碰撞的缘故。’ 莫非,这便是飞升的契机? 轰! 海面被雷声震出一层层涟漪。 雷声中,数道雷斑闪耀,又是一道粗壮的雷霆砸落! 李长寿身在半空,被雷霆压下三丈,身形却再次稳固,将砸落的雷柱抵挡了大半,一道道雷霆在头顶上方分裂,朝着海面各处劈落。 还好那十二只法爷鸟笼离着稍远了些,不然恐怕此时就要阵亡几只。 这次…… 天劫有些伤害了。 李长寿看着自己手中的一缕长发,还是伪装后被染成灰白色的长发,心底略微安心了些。 ——自己的天劫,跟其他炼气士的天劫没什么不同。 他身上的道袍也出现了一缕焦黑。 在渡劫之前,他已经清理了身上所有金属材质的物件,而道袍上出现的这一缕焦黑,是刚才一块装饰玉珠炸裂所导致。 此时,李长寿浑身上下依然闪烁着细小的电弧; 一缕缕仙灵气息在他手臂、肩膀处汇聚,道躯已经有差不多指甲盖大小的一部分,开始化作仙躯。 他回到了九丈高的高度,浑身法力与此时已有的仙灵之气同时被调用,等待着第四道天劫降临。 上方的旋涡之中出现了一声声吼叫,劫云不断翻涌; 劫云再次出现了种种异象,像是几十只凶兽被锁在了劫云之中,欲要挣脱束缚冲下来吞了李长寿。 “逢三而变,天劫要起变化了。” 李长寿右手多了一只生着铁锈的简陋刻刀,但他稍微犹豫,将刻刀收了起来,继续以肉身、元神、法力,硬抗天劫,让大道与自身之道继续碰撞。 他需要这种碰撞! 此前那扇被打开了缝隙的门,已经被推开了一小半,他已经看到了诸多前路美景。 元神沉浸在雷霆之中,陷入了某种玄妙的状态,甚至开始吸纳那些细小的雷弧,进行自身的蜕变。 这些状况表明,李长寿只需要撑过天劫,就必然会迎来‘飞升’! 只是现在飞升的幅度应该还不算太大,要看接下来的几道雷劫,他是否还能有更大的机缘。 滋滋—— 上方旋涡中出现了六只井口大小的雷斑,雷斑按六芒星方位排列,其内隐隐有一只白虎的面庞。 下一瞬,白虎怒吼,雷霆爆涌,汇聚而成的雷柱再次砸落! 第四道天劫,悍然落下! 那充沛的大道之力,伴随雷光冲击而下,李长寿闷哼一声,身形再被压下数丈! 几百里外的海岸上,一群渔民朝着此地远远眺望,不少人已经开始对着此地叩拜祈福; 方圆三百里内,偶然路过的几名仙人和炼气士,也都在远远地眺望着,感受着那狂暴的天劫之力。 “谁会在这种地方渡劫?” “好厉害的劫云,笼罩十里之地,莫非会有传闻中的八道雷霆?” 遇人渡劫,自然是要远远避开,免得自己被天劫误伤。 雷光消散,李长寿的身形再次飞到半空。 ‘这第四道雷劫相当不错,力道精准、强度适中,给自己的感悟更多,且没有伤到自己的元神。’ 这就是相当不错的雷劫了,接下来的第五道、第六道都是这般,那就十分不错了。 但隐隐的,李长寿心底也是有些郁闷。 按照这个程度,以及劫云消耗的速度,再加上自己此前总结出的规律,进行代入计算,自己的天劫应该是八道劫雷无疑了。 虽然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于悟性,在于活跃的思维、灵活的学习手段,而不是本身的资质。 ——开始修道时候的资质,决定了今日之天劫,这是天道的规矩。 且,自己的天劫并没有抽风。 但天劫来临时,发现跟自己担心了六十多年的‘九极雷劫’有些不同。 难免,也是会有一丢丢的失落。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八道雷的天劫,自己应该是稳稳能度过的,也不必暴露太多东西出来。 更难得的,是大道跟自身之道的碰撞,让自己得了许多益处,稳稳地看到了更多境界,心底生出了海量的感悟。 ‘多飞升一点也是好的。’ 轰—— 第五道雷劫落下,李长寿全心抵挡,身上的仙灵气息越来越多; 额头出现了七彩光芒,这是开始加快蜕变为仙躯的标志! 而后,第六道…… 第七道…… 自远处眺望。 那劫云不断翻涌,其上浮现出一只只上古凶兽。 展翅欲飞的穷奇,浑身灰色火焰的麒麟,肚子上一张大嘴的饕餮,浑身长刺的梼杌…… 林林总总,总共三十二只凶兽,轮番出现在劫云之上。 这些凶兽每次对撞,都会爆发出一道巨大的雷柱,劈砍着下方那道悬浮在半空的身影。 千里之外,带徒弟访友而归,要去南海仙岛的一名老道,略带狐疑地看向李长寿渡劫之地。 这老道手中掐指推算,目中精光闪烁,有些错愕地道了句: “那是…… 传闻中排行第四的天劫! 三十二凶八极八荒召仙劫!” 一旁的灵秀少女纳闷道:“师父,您怎么啦?” “无事,”老道摇摇头,叹道,“有个修道奇才正要陨落在自己天劫之下,走吧菡芷。 这般天劫……纯粹是自己命中劫数啊。 有时资质太好,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像菡芷你这般上等修仙资质,今后面对天劫,也需花些心思。” 言罢,老道带着少女驾云朝着南海深处而去。 这是李长寿渡劫的整个过程中,唯一一个能威胁到李长寿渡劫的仙人; 但这位仙人并未多看,带着自己徒儿,以及对渡劫者即将陨落的少许惋惜之情…… 悄然而走,纯属路过。 这其实也是对李长寿渡劫准备工作的肯定,没枉费他费尽心思找出这般渡劫场所。 且看渡劫处。 一连七道雷柱劈落,天地之间回响着轰鸣不断的雷声,方圆数百里海中的生灵都在惶恐不安。 此时,距离天劫最初降临,尚不足一炷香的时间。 空中的劫云体积已经减少了大半,凶兽的怒吼声震耳欲聋,其上三十二道雷斑在不断闪烁,酝酿着这次天劫最后一道劫雷! 劫云之下,李长寿紧紧皱眉,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法力、仙力互相冲击的震颤。 刚刚,第七道雷柱已经有一丈的直径。 这次,应该更粗,更强! 李长寿道袍已经出现了十多个破洞,但从额头到脖子,尽皆散发着七彩斑斓的仙光。 这仙光在他仙基稳定之后,很快就会隐下去。 但…… 自己的天劫……意外的…… 不是很给力啊。 身为一只优秀的天劫,应该是那种,给炼气士足够多的好处,足够强的历练,助炼气士完成生灵升华的过程,成为真正的仙人。 自己的天劫,好像就是力度出现了偏差。 也太温柔了点。 此时他整个道躯,只有脖子之上的脑袋蜕变成了仙躯; 这还是李长寿只是用法力、肉身、元神硬抗,没有用自己准备的各类手段抵挡的结果。 ‘没关系,还有第八道天雷。’ 李长寿如此安慰着自己,心底却已经开始有点不妙的预感。 上方,雷斑不断闪耀,雷霆不断汇聚,天劫之力在疯狂涌动,似乎必须要将李长寿在最后一道雷霆中撕碎。 心底,李长寿却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自己一次次拼命压制境界,不断积累感悟,将每一次小突破都当做人生的一大步,含辛茹苦、百年苦修,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道躯,坚固如法宝; 元神,圆满无瑕疵。 终于,自己的努力、自己的奋斗、自己拼上性命疯狂的压制,得来了今天的回报。 三十二只雷斑同时爆涌,无数银蛇电蟒在空中乱舞,在旋涡之中汇聚成了三丈直径的巨大雷柱,带着璀璨光华,朝着下方李长寿凶猛砸落! 天地间,一片电光! 俗世边缘,南海之上,神雷净世! 李长寿此刻难得心境有了波动,张开手臂迎接自己生命的升华! 心潮澎湃! 只因自己已经感受到了,今后自身大道屹立于天地间的万丈豪情! 自今日起踏仙路,明日稳中求万古! 哗—— 雷劫瞬间吞噬了李长寿,将下方的珊瑚礁瞬间融化,海面之上满是电光! 少顷,雷光散落,天地间响起了一阵阵仙乐之声,海面之上升起一朵小小的、灵芝状的庆云,将李长寿身形托住。 一束仙光自劫云中落下,将李长寿笼罩,李长寿心底难掩激动之情。 成仙! 成道! 这就是仙路,这就! 这! 等会,情况有点不对! 李长寿低头一看,目光瞬间有些……呆滞…… 自己的身体,腹部之上已经化作了仙躯,散发着七彩仙光,但自己的双手、一双小臂,自胸腹分隔线之下,一直到脚尖,都还是老样子。 仅仅只是在原本道躯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缕缕仙灵之气…… 活像是一个残次品雕像,一半材质是极品彩玉,一半却是烂土淤泥! 体内元神,也是时而流淌着七彩仙力,时而…… 跟原本一个德行! 应该也是察觉到了李长寿这边状况不对,上方仙乐停了,那庆云也散了,种种异象消失不见; 但已经变成白色的劫云,却依然在迅速消散…… 李长寿迅速回过神来。 这怎么回事? 自己在古籍上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天劫弄完了,天劫之力的量不够? 自己把基础夯的太结实,八道雷天劫劈不动,所以没办法让自己的道躯转化成仙躯? 卧槽…… 那,现在该怎么办? 主动截肢?让上半身飞升? 下半身也很重要啊! 更何况元神也是半生不熟无法化作仙婴的状态,总不能也把元神截了! 元神这玩意怎么截?又不是跟练辟邪剑法一样,有些东西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长寿抬头看向空中那即将完全消散的劫云,心底急速思索,面色也有些着急。 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必须现在就解决这般尴尬的情形…… 他可不想做个半生不熟仙! 仙人境的大门已经被推开,顺利渡过了天劫,自己却因为修的道基‘太壮’,卡门上了! 抬手,李长寿前冲两步,对着空中残存的劫云匆忙大喊: “且慢!” 那漫天劫云顿了下,但随之加速逸散,转眼就消失不见。 李长寿:…… 跑、跑了? 他还没来得及吐槽,突然又听‘咚’的一声闷响,元神、道躯齐齐轻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从天而降,锁定在了他身上! 第五十四章 九霄神魔劫! 一句且慢,生死两判! 不过这次被‘判’的,好像是自己…… 李长寿在自己这句‘且慢’说出口时,心底已泛起了几分明悟。 而当那股威压从天而降,李长寿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 还别说,真的要他自己背一半的锅。 另外一半锅,只能送给本该无所不查的天道老爷! 嗡、嗡、嗡—— 空中突然出现一阵阵嗡鸣声,上空诡异地出现了一层层波痕! 这股惊人的威压直接笼罩在了百里方圆之内,让此地生灵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轰! 李长寿再次抬头看去,却见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朵仅有数十丈直径的乌云。 乌云中央缓缓裂开两条缝隙,像是两只巨大的眼眸缓缓睁开,整座乌云也凝出了一名老道的面部轮廓,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眸在注视着李长寿。 天道? 道祖? 李长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瞬间被看了个精光,心底泛起了一股强烈的危险预感。 灵觉已经不是跳动了,已经快如烧开水的铁壶一般,在那吱吱乱叫! 甚至,原本已经闪烁仙光的上半身,此刻仙光也已经被逼入体内! 怎么办!? 自己现在这种状况,万一被算作天道出现了偏差,被当成洪荒中的漏洞,必然有被天道直接抹杀的危险! 哪怕他什么都没做,就算他什么因果都不沾! 心一横,李长寿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顶着威压,他高声一句: “道门弟子无意冒犯天威!实乃粗心大意、一时疏漏! 请天道老爷稍作等候!” 尼玛,自己这是在说啥,还让天道稍作等候…… 紫霄神雷警告啊我去! 李长寿连忙解开自己的道袍,将道袍内穿着的、那被缝了前后十六个布兜的法宝短褂脱下,随手收到了手镯之中。 当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一部分底牌。 为了天劫准备这么多,他是万万没料到…… 天道对他,原来真的没有那么上心。 左臂靠近肩膀处缠绕着一只布绳,绳子绑有一块碎玉,这碎玉散发着淡淡晦涩难懂的道韵。 【无名碎玉】:李长寿五岁时,草原上来了一批掘墓为生的贼人,拿着一批挖出来的古物,与他们部族换取牛羊金银,这块碎玉被当做了普通玉石,被李长寿发现其上写着一个古体的‘火’之后,撒娇得回。 作用:具体未知。 但李长寿入门十年后,偷偷将碎玉放在师父身旁,自己用初学的推算之法,竟无法发现此前能稳稳推算出的师父踪迹。 碎玉的作用,推断为能躲避推算之法搜寻,自此一直带在身旁。 【布绳】:本为一块麻布,其上沾染血迹,自一卷古老的兽皮夹层中取出,兽皮中所记录人族先贤之事,此麻布应为某位人族大人物受伤后落下的碎片。 作用:根据兽皮上记载,人族佩戴可得人族圣贤庇护,但应该是纯粹心理作用。 一把将布绳和无名碎玉拽下,塞到了手腕手镯中,李长寿又在手镯中拿出一把匕首,扭头看向自己身后。 空中降下的天威顿时减弱了少许。 李长寿心底一喜,但很快就稳定精神,扭头看向了自己左肩后部,那枚直接用纹身手法刻在皮肤上的古老符箓,此时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李长寿滑动匕首,在符箓角落划过,这符箓瞬间被破…… 还好,只要稍后伤口愈合,符箓自会恢复。 【上古巫族秘符】:躲灾、庇祸、防推演,为祖巫所创,对抗妖族所用。 需刻画在兽皮之上才可发挥作用,但刻画在血肉之上效果更佳。 这样的秘符,在右侧肋下还有一道,李长寿同样自己划破…… 瞬间,空中降下的天威,再次减弱了一分。 然而这些还没完…… 李长寿捕捉到了关键词——‘防推算’。 立刻将自己贴身带着的其他几样东西都收了起来。 比如,封在内裤口袋中的两只小巧的古钱币; 据说是上古人族第一版钱币,其上具有少量功德,也有防推算、躲灾祸的作用。 脚腕上绑着的一只妖骨碎片,大腿上贴着的一只彩色鱼鳞…… 林林总总,总共七样稀奇古怪,被李长寿拿师父做验证,确实是能不同程度躲避推算之法搜寻的‘奇物’…… 这些东西都不是什么法宝,难在发现,不难入手。 说起洪荒,给人印象颇为深刻的,除却各种法宝、各类神通、各大高手,应该就是那神奇的推算之法。 修为高深、且精通推算之道的大佬,借天道之力,掐指一算,十万里外发生之事,瞬间了如指掌。 李长寿本身就是一个‘小秘密’,带着前世记忆投胎到了这个洪荒世界,在这方面的防范意识十分强烈,辛苦再加走运,搞到了这些小玩意。 可他万万没想到…… 天道竟然也被忽悠过去了! 此时,那威压已渐渐消失不见,乌云之上的老道面部轮廓也缓缓消散,但乌云还在他头顶漂浮。 李长寿浑身冒出冷汗,若非自己心理素质还算过硬,此时已忍不住要瘫倒在海面上…… 他搞这些东西,纯粹是为了防止别人通过推算之法测算自己,并非是为了防备天道。 ‘修为境界太低时,任何刻意的伪装,反而会引起高人的注意,招来祸端。’ 这道理,他早就明白,在门中一直是用普通做伪装色。 他又如何会刻意跟天道过不去? 大概…… 可能…… 没准是,天道有几种不同的模式? 待机、节能、全力运转、高性能? 咳,纯属玩笑。 天道监察天地万物之运转,并未对所有生灵都过分关注,尤其是还未成仙、没什么破坏力的生灵。 之前李长寿渡的八道雷劫,只是天道根据他的资质降下的,类俗于某种已经设定好的程序。 当渡劫过后自己这边出现问题,才惹来了天道注视…… 而原本,其他像李长寿这般,自身积累超过了‘资质预期’许多的渡劫者,天道自会调整天劫强度,给渡劫者足够的磨砺,渡劫者受不住也是身死道消。 但鬼知道李长寿在身上还带着这么多稀奇古怪‘防推算’的东西,天道在‘节能模式’下都看走了眼…… 而天道认真一看,他一个‘半仙’,浑身上下自然没有半点秘密。 刚才降下的威压,并非是在探查,而是在警告。 真·紫霄神雷警告。 ‘还好,可能是此前有礼貌的好处。’ 李长寿调整呼吸,将短衫和道袍迅速穿好,心底思量着该对天道老爷说点什么感谢词。 突听空中闷雷炸响,方圆千里风云变色! 李长寿已是双手前拱,做了个深深的道揖。 再次朗声喊道: “道门弟子,今启苍天! 渡劫之变数,实非弟子有心计算!仅为弟子躲避人灾**之手段! 今日得此道基,实乃弟子得道门法典,遵道门祖师教诲,日夜艰苦修行所致! 恳请苍天念弟子修行不易,再降一次雷劫! 也请苍天允弟子换一渡劫之地,以求不遭非命之劫!” 他话音落下,空中那朵乌云开始缓缓膨胀,四面八方有一阵阵劲风吹来,方圆数百里之内的海面上生出一朵朵灰云,朝着李长寿头顶汇聚而来! 李长寿立刻明白了什么,转身朝着海水冲去。 自己此前为了防备渡劫前有人捣乱,特意寻了几处渡劫之地,且在海底布置了加速水遁的阵势。 这谁能料到,他去第二处渡劫之地,并非是因为人为干预,而是…… 度第二次天劫! 成仙劫搞两遍? 这事听都没听过…… 果然自己面对天劫准备再多后手也不算过分! 这次,劫云笼罩了方圆百里的海面,且劫云的厚度,也是此前的十倍…… 李长寿在海水中飞速水遁,这大片劫云在上方朝着东侧保持同速度飘动。 且看劫云之上,劫云凝成了一座巍峨的天宫,天宫前后是数不清的灰色人影,在天宫之中还坐着一位威严的帝君。 这些人影尽皆是劫云凝成,看不清任何面容。 天宫之下,两尊巨大的龙凤雕塑,龙张牙舞爪、凤展翅高啼,似乎下一刻就要化作活物,互相厮杀。 龙凤之下,却是一群群凶兽,一道道魁梧的人影,似是在演化大妖、巫神的一场大战! 最下方,一只只银白泛紫的雷斑,在劫云各处显现,却在劫云中迅速汇聚,化作了一口十丈见方的雷池! 雷池之中的雷霆如液,在缓缓被填满。 李长寿的第二渡劫之地就在三百里外,一路上有数个此前布置好的阵势,不断给水遁中的李长寿加速。 几乎,他刚赶到第二处小岛,空中就传来轰鸣之声。 顾不得太多,李长寿抓住一只宝囊用力甩动,六只折叠法爷鸟笼被扔向了各处,这次都来不及打开它们…… 宝囊尚未落地,李长寿左手已握住一把刻刀,右手抓住一把木剑,袖口飞出一只只符箓! 心有所感,刚刚抬头,李长寿脚下顿时一个踉跄。 这是什么东西? 空中,那雷池缓缓倾斜,一片‘雷瀑’对着他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无数雷霆瞬间将这片昏暗天地照的透亮! 李长寿左手刻刀飞速晃动,凭空刻下一只只古字,全身上下法力鼓动,上半身再次闪烁出七彩仙光,仙灵气息被他铺在最上方! 轰! 李长寿身形被雷瀑淹没,那些古字几乎瞬间破碎,他修长的身形也被摁在了已被融化的地面上…… 少顷,雷光消散,李长寿跳出地上那四四方方深坑,道袍只剩褴褛,气息跌宕难以平复,禁不住低头喷了口鲜血。 这才是咱真正的天劫? 够、够劲。 他立刻挥动刻刀,在身周写下一个又一个古字,这些古字连成的内容,是一篇上古人族先贤神农氏所写《布耕》; 这些古字宛若自成某种阵势,在他身周按原文布局排列,而后缓缓升到了李长寿头顶。 与此同时,李长寿身周涌出一团三昧真火,将他自身包裹在其中。 在他身周各处,一朵朵九瓣莲花缓缓飘开,各个如脸盆般大小。 ——这是他全力催动自身法力时出现的异象! 来吧,天劫! 李长寿仰头看去,长发与道袍齐齐飘动,上方雷池再次倾倒,又是一片雷瀑轰落! 但这次,李长寿双腿一弯,整个人冲天而起,双目神光涌动,主动迎着雷瀑而去! 九雷天劫! 已经等你,实在太久了。 …… “师父,怎么又不走了呀?” 南海上方,一朵白云停在那,被老道拉着的少女小声问了句。 这老道注视着李长寿第二处渡劫之地,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这是什么天劫? 上有天宫,中有龙凤,下似神魔,莫非是排行第二的九霄神魔劫!” 但随之,老道又是摇头一叹,“今天这南海是怎么了?修道奇才相约渡劫? 可惜,又有一个小家伙要葬身天劫之下。 走吧走吧,看这个无用。” 少女轻声问:“师父,人家就不能度过这种天劫吗?” 老道问道:“刚才那个八道的雷劫,你感受到周围有灵气向渡劫地涌动了吗?” 少女顿时摇头。 “这不就对了?八道雷劫极难渡过,更何况是三十二凶劫,刚才渡劫者已经魂飞魄散,现在又来了一个。” 老道苦笑道:“资质太好,是会遭天妒的,洪荒的高手着实已经太多,不靠天劫压一压,大劫说不得转眼就来。 走吧,莫要去看人落魄事。” 老道言罢,这朵白云继续南飞,那少女却是好奇的多看了千里之外的海面。 那朵极大的劫云,已经差不多要压到海面上。 第五十五章 师兄南海漂流记【票…票】 雷震声响传千里,电光如瀑耀凡空。 千里范围内的海面上风雨大作,那渡劫之地方圆百里之内,浪涛更是高的吓人。 方圆数千里内的天地灵气朝着李长寿渡劫之地汇聚而去,在劫云中化作雷池的雷霆‘原液’,一次又一次地向下倾倒。 下方岛屿已经被毁了近半,还好李长寿选择渡劫之地时,都是选没什么活物的荒岛…… 而那些海中生灵,溜的更早…… 雷瀑接二连三,风雨愈演愈烈。 这本该只是影响范围不大的炼气士成仙天劫,却意外搞出了大魔头被天谴的声威。 成仙劫,算是众多天劫类别之中,威力相对较小的天劫,毕竟成仙在洪荒而言,也只是不太起眼的小事。 真正能称得上厉害的劫难,应当是在天仙巅峰突破金仙时,若自身业障大过功德太多,天道不允此仙长生,就会降下的‘长生劫’。 那是能劈死金仙的天劫,劫云面积动辄笼罩千里,也并非雷劫这般单一类型。 轰! 隆隆—— 与此同时,渡劫之地东南一千三百里处。 “师父,咱们怎么又停下了?” 还是那朵向南去的云朵上,名为菡芷的少女小声问着; 那老道眉头轻皱,用自己强横的仙识注视着千里之外的海面。 哪怕是半步金仙境的实力,这老道依然看不透那重重劫云覆盖之地; 那里,天劫之力浓郁的有些过分。 但根据劫云不断抖动、震动,也能推断是否落下了雷劫。 “这天劫,有些不对劲,此时已经第七道了,竟然还未散去!” 老道掐指推算,突然转过身形,瞪着已经更远了些的渡劫之地。 “似乎除了天劫之外,还有其他东西……” 少女菡芷纳闷道:“师父,咱们为什么不过去看看?” “若离着太近,见识了这般成仙劫难,为师怕你今后对天劫有惧怕之心,”这老道皱着眉,“先不急,在此地看看他能否撑得过第八道,按理应该是撑不过的……” 轰隆隆! 天地又是一颤,第八道天劫已经落下,雷光瀑布千里之外清晰可见! 劫云还不散? “渡劫之人竟能撑过第八道?莫非是什么远古大能转世? 嘶—— 走,菡芷,一同过去看看!” 这老道不知道第几次倒吸凉气,拉着自己徒儿,朝着李长寿渡劫之地飞去,脚下白云飞的十分迅疾。 但他们刚动身不久,就见千里之外有一颗银白泛紫的巨大雷球,从劫云之中凝成! 仿佛在海中升起了一只雷光神乌,恰似天地间多了第二个太阳星! 雷球轰然砸下,那里的天劫之力达到了巅峰,下方的海面炸起千层怒浪! 老道继续前飞,一千多里对他这般境界,也是段不短的距离。 呼—— 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阵阵疾风,那是方圆数千里之地的灵气,在朝着渡劫之地涌动。 灵气汇聚之快,甚至能在空中看到一缕缕七彩毫光。 “师父,起风了!” 菡芷满是震惊地喊着,“那个人渡过劫难了!” “不错! 这是度过天劫成仙后的吸纳灵气!” 这老道神色也有少许激动,“走,这必然是什么大人物转世身,你看这些灵气的量,说不得,此人、不,此仙就要直接飞升天仙! 快,咱们过去结交一番! 若是能让他入咱们截教门下,也是一件美事!” 然而,这老道言语刚落,天地间突然出现了一道紫色雷霆,从九天之上现身,瞬间洞穿劫云,砸落在了那岛屿之上! 老道眼一瞪,红光圆润的老脸,被那道紫色的神雷映成了茄干之色……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看好对方,对方成功渡劫; 刚说对方已经平稳渡过劫难,突然又落了一道神雷…… 掌教老爷在上,这当真不是他言语导致之事! 少女菡芷纳闷道:“师父,这又是什么?” “天罚,真正的天罚,”老道沉声道,“天道觉他是异数,哪怕度过了天劫,也要降下天罚。 完了,这人必死无疑,天罚可不是那么好……” 这次不等老道话语说完,‘必死无疑’四个字刚落,周遭疾风再起,无边灵气朝着渡劫之地再次汇聚。 “哎!贫道这张嘴!” 啪…… 一旁那少女的小手探了过来,将师父的老嘴赶紧堵上,“师父您不要说话了,赶紧过去看看。” 老道笑着摇摇头,手指对着前方一点,白云飞速更急了些。 他们距离渡劫之地还有八百里,渡劫之地出现了一片灵芝状的祥云。 空中劫云化作了漫天白云,又快速凝作了漏斗状,漏斗最末端就是渡劫之人; 白云内一股股精纯的灵气朝着下方涌动,汇入了那道已经能够模糊看到的人影身上。 九天之上有一束金光照下,将此人罩在其中。 这光柱之中,有一道道仙子的虚影随着漫天仙乐起舞,她们随手洒下漫天花瓣; 又有白发老者驾鹤而来,对着下方人影连连道贺。 这些,尽是天地异象。 ——此时的天劫之力已十分稀薄。 待老道他们距离那还有六百余里,漫天异象还未消散,已经将劫云吸完的人影,突然扭头转身,朝着海中跳去…… 老道一怔,连忙运仙力大喊,施展千里传音: “道友! 吾师徒乃金鳌岛炼气士,特来为道友祝贺!” 然而,海水之中仙光一闪,那人已经没了踪影。 “师父,他逃什么呀?”菡芷皱眉道,“就跟咱们是恶人一般。” “唉,他怎么知道咱们是好是坏?” 老道面露感慨,随后掐指推算,但推算了一阵,却是毫无所得。 “躲避天机? 应当是某位大人物的转世身无疑了,不然也不可能如此谨慎。 为师推算之法也算有些造诣,竟寻不到他蛛丝马迹。 一看就是在远古上古修行过啊,深知世道之艰险。 菡芷,还要过去看吗?这人已经走了。” “过去看看嘛师父,徒儿也想见见这天劫的威力如何。” “善,”这老道目光满是宠溺,带着徒儿驾云向前。 小半个时辰后,这两道身影总算站在渡劫之地上方,但少女那张俏丽的脸蛋上…… 满是黑线。 下方的小岛仅存小半,在被毁的那半边岛屿,海水下方,出现了一口四方的深坑。 “师父,这就是成仙劫难吗?” “放心吧,”老道笑着道了句,盯着海面上飘着的那件染血破衣,随口道,“你的天劫绝对没有这么强,顶多只有这十分之一的程度。” 菡芷嘴角一阵抽搐,这话听着怎么…… 老道手指一点,下方那件破衣顿时被火光包裹,迅速烧成了灰烬。 “这人走的匆忙,落下了这般物件,”老道笑道,“为他扫除点隐患,也算结个善缘。 走吧,不然一会又有高人过来看热闹,解释起来也麻烦。” 菡芷轻轻颔首,低头瞧了眼海面之下那黑洞洞的深坑,被师父拉着继续飞向了东南。 …… ‘也不知道留下的血衣被人发现了没。’ 李长寿心底盘算着,此时凭借体内的仙力,全力施展水遁术,朝着西面急窜。 他察觉到了那对赶往自己渡劫之地的老道和少女,才会放弃原地疗伤,吸了最后一口灵气赶紧跑路。 那件血衣,是在俗世行走时,从一名战死的凡人兵卒身上扒下来的,用灵气泡了一段时间,应该能干扰那些想追踪自己之人。 ——那兵卒得了他亲口念诵的超度经文,下地府投胎相当迅速。 “咳!” 水遁法化作的那股水流轻轻一震,其内溢出了一丝丝血迹,但这些血迹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折返回来的水流再次带走。 李长寿此时,浑身上下闪耀着七彩仙光,但自胸口到腹部,仙躯有着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其实,仙躯还算可以看,此时仙婴更惨,萎靡不振的倒在中丹田位置,一动都不能动…… 道理咱都懂,但为什么…… 九道雷劫会有第十道? “咳!咳!” 李长寿又忍不住咳嗽两声,浑身剧痛都是小事,不断吐血太难处理了。 古往今来,有几个渡劫成功了,会像他这么惨? 他在海水中停下来,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火’字碎玉,以及其他几样此前取下的小‘玩意’。 眼前有些发昏,身形在海水中开始摇摇晃晃。 李长寿自然知道,最后一道紫色神雷是天罚,这是天道因此前他蒙蔽天机而降下的责罚…… 而他此时这一身重伤,基本都是这道天罚造成的。 但好在李长寿当时反应迅速,感受到天道要降下天罚的瞬间,拿出自己仅有的几件防御法宝。 成仙天劫无法用法宝抵挡,但天罚却可用法宝抵御少许。 这几件法宝虽然成色不佳,也算为李长寿缓冲了少许天罚之力,这才让他有逃遁的机会…… 紫色神雷落下后,李长寿倒也算心安了。 自己,并没有亏欠天道因果。 “噗!” 一口鲜血逆涌而上,被李长寿用手死死地摁住。 元神仙婴受伤太重,必须要寻地静养,不然自己渡劫之后猛吸灵气所突破的境界,恐怕会跌落下去…… 心底尚有渡劫时产生的无数感悟,这些是自己接下来继续‘飞升’的基础,也必须尽快接纳。 李长寿仙识散开,在茫茫大海之中疯狂搜索,很快就露出几分微笑,朝着南面深海疾遁。 不多时,大海深处传来了一声声低沉的吼叫,一头身长二十余丈的怪鱼离开它生活了几百年的海域,朝着西面迅速游动。 在这怪鱼的背部隆起之处,有仙光轻轻闪动,偶尔还会飘出一朵白玉莲花…… 但怪鱼之内的李长寿,却没有半分气息泄露。 哪怕是在重伤时,李长寿依然不忘运转龟息诀。 李长寿本来是想在这怪鱼体内疗伤,但几日后,自己伤势已稳定住,仙躯仙婴都可自行缓慢恢复。 他心神一松,那些感悟纷沓而来,将李长寿的意识强行拉入了那玄妙的仙境之中…… 此门名众妙,此境号玄玄。 李长寿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界,自己能感受到周遭的环境变化,也能感受到这怪鱼游动的大致方向,但却无法自己醒来。 畅游于那玄妙的道境之中,他丝毫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但一丝神念一直在怪鱼身周飘荡,算是示警一般。 怪鱼不停朝着西面游,渐渐过去了三五个月之久,某日突有两只巨大的铁刺从海面上探下,将这条大鱼胸腹贯穿。 李长寿当时就‘惊’了一下,但因没感觉到危险,自身并未脱离那般玄妙道境; 他就在大鱼背部静静待着,继续体悟、理解那般道境。 而后,李长寿随怪鱼被两艘大船拖回了岸上,被一群打扮比较原始,身强力壮的青壮男女,拖回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寨子。 勉强分出一缕仙识扫过外面,发现这里绝大部分都是凡人,只有几人有炼气、化神的实力。 怪鱼被解刨,李长寿感觉自己从怪鱼背部滑了出来。 然后,戏剧的一幕就发生了。 这群地处偏僻的渔民将李长寿当成了海神,在他身周又是跪拜,又是跳起了祷祝之舞,还开了几天几夜的庆祝大会,把他供了起来…… ——他从鱼背中滑出来时,身周仙光闪耀,自身不染半分污垢,形象也十分,咳,英武。 接下来的两个月,李长寿就保持着这种玄妙的状态,被这群渔民供奉在了寨子中; 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女被选为侍女,日夜守在李长寿身旁。 又半个月后,李长寿总算将那些感悟尽数接纳,挣脱玄妙之境,见是半夜时分,闭目养神内视一阵,一直到清晨那少女从隔壁房间醒来……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李长寿也睁眼起身,准备跟这位少女道谢而后离开。 少女蹑着脚步即将入门,李长寿口中已出声: “多谢姑……” 门帘被掀开,一条能有李长寿大腿粗壮的胳膊探了进来。 李长寿顿时一眨眼。 自己感知有错吗?不是少女是少年? 当下连忙改口:“多谢壮士搭救之恩!” “嗯?” 一道壮硕的身影从门帘后探了进来,先是一张俏丽的脸蛋,而后就是那铁塔一般的矮小身躯,还有那飘柔而下的三千青丝…… 就听一声粗犷的嗓音自这少女口中传来: “呀!仙人你咋醒了!” 仙人? 李长寿敏锐的捕捉到了这点细节,心底泛起了少许警惕。 按此前那些渔民的称呼,不应该,是称他做海神吗? 第五十六章 熊氏熊寨 为了避免太多麻烦,李长寿在道谢之后,趁着那铁塔少女跑出去喊人,自己就留下了一堆金银财宝,悄悄…… 不告而别。 他并未走远,施展土遁钻过百里,藏身在海边丛林的一颗大树树干中,用仙识扫过这处寨子各处。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这个寨子,莫非是水土里面掺了‘猛汉药’? 仙识所及,一群身强体壮的男男女女在各处忙碌,他们还不是一般的身强体壮,而是那种…… 那种…… 难以描述、泛着贵族气质的强壮。 仙识所及之处,都是浑身满是爆炸性肌肉的男男女女,每位都是胳膊和自家小师妹的腰身差不多粗细,几百斤的大磨盘被几个孩子滚来滚去当玩具…… 除却少部分老人孩童之外,这个寨子大多数人,都跟自己此前见到的那位铁塔少女,差不多的体型。 ‘可能是自己多想了,这就是个追求肌肉美的寨子吧。’ 李长寿心底一笑,一心两用,在观察这个寨子的同时,细细感受着自己还未完全恢复的仙躯元神。 仙识比灵识好用许多,不仅探查的范围更远,‘看’的画面也越发清晰生动。 渡劫前,李长寿的灵识最多能探查一两百里范围,但看到的都是模糊画面,只有三十里之内才能看到清晰画面。 现在就不同了,随便放出仙识,就能探查到两千里之外。 就好比此时,哪怕隔着千里,也能大概分辨出,那两个扭打在林间草地上的人影,他们大概的搏击动作…… 好像,那边不是在打架…… 咳,不用在乎这些细节,总之探查能力得到了极大的强化! 李长寿的注意力回到那百里外的寨子中; 那位照顾了自己一段时日的少女,匆匆忙忙带一群人冲向了他此前所呆的木屋,发现了他留在床榻上的一堆金银财物…… 离开度仙门已经九个多月,自己还可在外停留最多三四年,不然师父和门内执事定会外出找寻。 这段时间,去找个海岛继续闭关吧。 要做的事还有许多,自己现在必须思路清晰,一件件事安排好日程。 疗伤与稳固境界自然不用多提; 必须想办法隐藏起自己的仙力和仙躯,模拟出原本凡胎道躯; 既然最开始选择了隐藏修为做底牌,那就要将这条路坚持到底,万一突然暴露了,肯定会被度仙门高层怀疑。 ——第三版《龟息平气诀》的开发,必须提上日程了。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要面对一个尴尬的事实。 因为自己渡过天劫之后,实力向前猛迈出一大步,得了传闻中的‘飞升’; 这自然是好事,但此前所做的那些御敌手段,有三分之一完全失去意义,还有三分之一效用大打折扣。 比如软仙散与诸多毒丹,已经略微有些鸡肋。 实力不够时,迷药和毒丹是护身利器; 可现在,毒丹的效果已经不如他一巴掌拍出去…… 自己此前炼制了那么多对付真仙的毒丹,只能封存起来,以后用在特定的环境。 或者,去中神州边缘找个坊镇,拿去换成宝材草药。 那把青铜短弩的威力,可根据使用者的法力、仙力水准提升; 这件耗仙力极少的攻击利器可以留存,稍后用仙力祭练一番,发挥下它的潜力,能继续给纸人使用。 三昧真炎也是这般,威力随实力提升,稍后只需补充修行、凝练仙火。 剪纸成人的神通,需要再次参悟,今后的纸人会有更多妙用,威力也非之前能比; 五行遁法也能迈入全新的境界; 剑阵法宝要重新祭练; 一些此前想画却画不出的强力符箓,现在也可做出来了; 罗天宝伞可以搞些更强力的阵法…… 等等等等…… 细细一数,自己要做的事当真不少,三四年时间不一定够用。 还是先挑着最重要的来,先把自己最常用的几个遁法提升一遍吧。 事有轻重,绳命第一。 飞升又能如何?成仙又能如何? 成仙,让自己从一只蚂蚁,变成了强壮点的蚂蚁; 飞升,给这只蚂蚁插上翅膀,飞到了空中,但也只是一只飞蚁,且目标更显眼了些。 洪荒不计岁,至今无数年,就算大劫不断降临,但存留下来的高手依然有些太多。 上有天道、道祖、六圣; 下有远古大能、三教大佬、巫妖残强、人族后起高手、各类高人转世…… 自己现在,洪荒三流高手都算不上,差的还很远。 且重点是…… 还特别穷。 …… 仙识捕捉到了远处寨子中一片噪杂的吵闹声,那壮壮的少女抱着李长寿留下的一堆金银财物,蹲在那嚎啕痛哭。 “仙人真不是我弄丢的! 我也没把仙人给卖了啊!” 看她蹲在地上哭的像是个两百斤的孩子,周遭那群‘铁塔’、‘金刚’们,依然狠心对她一阵无情的指责…… “让你照顾海神,那么大个海神,你咋还能看丢了呢?” “哦,你非要跑出来喊人么? 你站在窗口喊海神醒了、海神醒了,不就行了么? 到处乱跑个什么!” “都说了那是海神不是什么仙人! 熊伶俐啊熊伶俐!你别听你爹胡说!冒犯了海神那可是了不得的! 快,把这些金银俗物送到村长我屋里去!免得这些俗物冲撞了海神!” 熊…… 这姓氏倒也贴切,真·熊的身段。 那群大人骂这个少女一阵也就散开了,并未惩罚这少女,开始在寨子内外搜寻他们的‘海神’。 李长寿继续暗中观察。 这寨子有些异常,而这也是李长寿会停留在百里之外,并未直接离开的唯一原因。 事有反常必有妖,也有可能是藏了宝。 寨子中有上千人族,依靠打渔狩猎耕种为生,生活较为充实,此地也是风调雨顺,没有什么天灾。 至于**…… 凡人王国部族来几千正规军,还真不一定能攻下这个寨子,更别说那些小团伙的山贼海寇了。 但这寨子里绝大部分人,没有修行,均是凡人,却都如少女一般的壮实身材,这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首先,营养绝对跟不上。 更别说,这里的人们并没有特意锻炼肌肉的举动…… 李长寿能想到的几种可能中,概率最大的情况,就是此地有什么特殊的水脉、食材,还是量大管饱的那种。 往往,这种凡人不以为意的神奇之物,会是炼丹、炼器、布阵、修行用的宝物。 再加上此地并无任何外来炼气士的踪迹,寨子里那几个炼气、化神阶的人物,应该是修行了某种残缺的法诀,这在人族俗世范围内并不罕见…… 这才让李长寿稍微有了些兴趣,并决定停留在百里外稍作观察。 这群壮士在寨内搜寻无果,于是群熊出动; 倾全熊寨之力搜寻了半天后,有个老人无奈地喊了句: “海神回大海了!” 于是,这群大部分都姓熊的村民又回到了寨子,开始了热闹的篝火大会,欢送海神回归大海。 李长寿观察了三日,也去暗中查看了此地水源,调查了这寨子常用的食物,搜索了附近几百里之地,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莫非,真是祖传的体型? 他不愿在此地耽误太久,找不到此地异常的原因,也就决定直接离开。 半夜,李长寿在这棵大树的树干中挤了出来,化作一只体型中等的游鱼,投身到了温暖的海水中,找寻自己接下来的闭关之地。 此地是南赡部洲西南部,南海龙宫的势力范围; 但因南海龙宫离陆地太远,也不如东海龙宫那般活跃,这片海域倒是异常的宁静祥和,李长寿很快就找了一处小小的荒岛,在此地潜踪闭关。 三个月后。 李长寿的道伤已完全恢复,水遁与土遁威能尽皆有了大幅度提升,又将三昧真炎重新修行了一遍,凝出仙火。 五个月后。 盘坐在礁石洞中的李长寿身周仙光尽数收敛,呼吸吐纳再无清气外露,双目之中也没了逼人的神光,身上的那股清香也消失不见。 站起身来,低头打量了一阵,自身气息再无半分波动…… 走到礁石旁,李长寿静静站立,观察着海水中生灵的反应。 此前因为仙人威压的存在,海中鱼虾会纷纷躲避; 如今他站在此地,海中鱼虾除了被惊扰了一下,而后正常无聊嬉戏…… 想了想,李长寿先模拟出了返虚境第七阶的气息,又将这部分气息隐藏了起来,再显露出了返虚境三阶的气息。 第三版【仙·龟息平气诀】,大成。 ‘回去之后,就把第二版传给灵娥吧。’ 轻轻吐了口气,李长寿心情颇为不错,不想多浪费时间,就要回之前藏身的岩洞继续修行; 他刚要转身,北面天边突然出现了一缕七彩宝光。 李长寿仙识立刻扫了过去,发现那宝光的来源,就是铁塔少女熊伶俐的寨子…… 那个寨子果然有好东西! 不过,闹出这么大动静,很可能会引来其他炼气士注视,自己贸然过去,恐怕容易陷入危险之中。 斟酌一二,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张纸人,对着纸人吹了口气。 这纸人哆嗦了几下,慢慢活了过来,伸展着小胳膊小腿,在李长寿手中跳起,落到了海面上; 小纸人踏着海水走了两步,蓬的一声,化作了一道中年道士的身影,接住李长寿扔来的三只宝囊,转身钻入海水中消失不见。 李长寿回返岩洞中,闭目凝神,心神寄托在了纸人分身之上。 他把心态放的十分轻松。 若是能捡到宝物就捡,若是要做比‘捡’多一点的动作,那就让纸人抽身而回。 毕竟随着自己境界提升,纸人越高阶,制作起来也是越费心力。 而这里是俗世,不太可能有什么厉害法宝。 …… 南海与东海的交界,那状若大鳌的海岛角落。 “各位道友,贫道当真没有说假; 上次回来的路上,偶然到了一人度过了九霄神魔劫,贫道说他渡不过,没想到就渡了过去! 这人渡劫之后还被天罚劈了一下,贫道又觉得他必然是不行了,可…… 各位道友猜怎么着?” 宝池旁,一名老道正跟十多位差不多道行的炼气士闲谈聊天,说的绘声绘色。 宝池水下的角落中,敖乙恢复本体青龙,盘踞在池底一动不动…… 洪荒,真的太可怕了。 梦魇依然未消退,但敖乙这次主动请求龙母,将自己送回到了截教仙人的地盘。 因为敖乙知道,截教之中也有一些人族,自己可以观察他们,从他们身上学到龙族所欠缺的东西。 尤其,是那份狡诈与算计。 池边众炼气士的话题,不知不觉换到了池底小龙身上。 一人叹道:“池子下方的缝隙已经下了禁制。 不知道这位龙太子到底是嫌弃咱们金鳌岛哪里不好,竟要逃了去。” “小孩子家,不想听老人话嘛,这并不稀奇。” 刚才讲路遇渡劫趣事的老道笑了笑,扶须道:“放心吧,咱们只要好好对待这位龙宫太子,他总会领情,在此安心修行。” 众炼气士齐齐点头; 池水中的敖乙挪了挪龙脑袋,并未搭理。 第五十七章 《功德》【4300字章节弱弱求票】 这是,在搞什么? 因仙识被北面的宝光搅乱,李长寿等纸人分身接近寨子,躲在一棵大树树梢,方才眺望到寨子内的情形。 数百个村民围在了寨门附近,那里搭了个戏台,几个身穿道袍的人影在上面跳来跳去。 有人在此地传道…… 看清楚宝光的来源,其实是这几名‘传道者’身后的一尊泥像; 李长寿心底一笑,纸人化作的中年男人跳下树梢,立刻就要离开。 他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出世,想着过来捡个漏。 现在这年头,哪有这么多宝物可捡…… 这种传道之事,如果发生在南赡部洲之外,八成就是一些大门大宗为了招纳弟子而进行的宣传活动。 但如果是发生在南赡部洲之内,不是骗财,就是敛取香火功德。 这种事倒也不少见。 那几名传道者展露出来的修为,都是化神境三、四阶; 守在那座三尺高泥像旁的老道,展露出的修为在返虚境巅峰接近归道境…… 总之,是跟自己无关之事。 纸人双手掐动法诀,躲在树后开始施展土遁; 一段诵唱经文声随风而来,传入纸人耳中、李长寿心底。 就听得那经文唱的是: “……宏愿证得无上道,许叫西方结菩提……” 西方教? 纸人双手掐动法诀的速度更快了一些,身前地面刚出现少许波纹,纸人就迫不及待钻入其中; 跑的比之前更急了三分。 与此同时,李长寿在荒岛上的本体也站起身来,施展幻形术化作一条游鱼,径直朝着东方而去。 西方教可是大因果,不跑在这里等什么! 没想到,这里还是南赡部洲西南部,离着西牛贺州十分遥远,西方教却已经把收集香火的触手探到了此地。 但李长寿这边刚要遁走,仙识突然在东南方向捕捉到海水之中的异样。 大概在八百里外,有一团浓郁的妖气,此时正朝着那宝光闪耀的方向游动…… 李长寿当即停下身形落向海底,全力隐匿行迹; 他将还在地下穿梭的纸人也停下了行动,待在地下一动不动。 有海中大妖被寨子中的宝光吸引?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仔细观察一阵,这海中的大妖修为相当于真仙境前期的炼气士,妖气包裹之下的躯体是一条模样古怪的大鱼,有些类似于毯魟,但身躯较为庞大,长宽都过了百丈。 若考虑对方藏了修为,不保守估算为真仙境后期。 浓郁的妖气下,这妖物身周还缠绕着一缕缕血光,血光如火焰一般; 这是此物穷凶极恶的标志,杀孽甚重,业障已然现形。 李长寿心底怦然心动。 当然,他不是对这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什么特殊喜好,纯粹是看上了这头大妖身上的业障之力。 清除这般浓厚的业障,便可赚取不少的功德! 要不要顺手杀了这大妖? 李长寿心底飞速思索。 自己成仙后,底蕴太弱,且宝物并不算多。 功德是个好东西,而且颇为难得; 若是缩在山门中修行,不去做有利于天地稳定的好事,几百年也得不到一丝。 如果是一门心思【以力证道】的狠人,就要避免被功德加持,从而保证后期不被天道影响。 但李长寿没这么远大的理想,他考虑的问题很实际。 ——若多些功德护身,自己的安全系数也能更高一些。 假若自己今后能得到大功德,也不会学各位大佬去培养法宝,必会先搞功德金身! 有了功德金身,就相当于一道免死金牌,那无论遇到什么劫难也都不必太过害怕; 到那时,哪怕是圣人要强行拍他,都要犹豫是否亏损数倍于功德金身的功德之力。 当然,功德金身这玩意极难炼成,需要海量的功德之力。 到如今,天道趋于完美,能得到大功德的机会已经不多。 去天庭倒是能有更多赚功德的机会,此前李长寿也考虑过相关事宜。 先说眼前之事。 干掉这头大妖,功德必然不会少; 正所谓积沙成山、滴水成海,万事总归也要有个开始。 至于,跟妖族染上因果…… 人族与妖族本就是死敌,自己哪怕对妖族客客气气,若是有天落在妖族高手手中,也只有被扔油锅一途。 对妖族,完全不必客气。 但如果考虑到对方可能隐藏了修为,自己也要承受些微的风险…… 此地是南海,并非妖族聚集之地,方圆两千里也只有这一股大妖的妖气,有个岛屿上有零星小妖罢了…… 如今水遁、土遁已成,日行十万里不在话下,自己杀了这东西就立刻跑路去俗世躲着,也不怕会有其他妖族报复…… 且,有能力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阻止,却眼睁睁看着这条大鱼妖去杀害同族,未免也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他也是两世为人…… 尽管李长寿对熊寨的生物体是不是同族,持保留态度。 ……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李长寿施起水遁,速度比那头大妖快了十数倍,悄无声息冲到了距离岸边百里的一片海域。 除却三教仙宗,洪荒之中的遁法大多都挺难寻; 且如今炼气士的群体中,重宝轻法的风气盛行,让很多人都轻视了遁法的作用。 算准这头大妖前行的路线,李长寿袖袍一抖,六只纸人左右飞出,化作不同面貌、不同身形、不同气息的男女。 六纸人立刻在海底忙碌了起来,开始悄悄布置水中适合施展的困阵。 宝伞现在暂时派不上用场,还没完成升级。 李长寿则朝着岸边遁去,与潜藏在地下的纸人汇合,将这纸人收起,再找了一处海边的树林藏身。 闭目,凝神,方圆数百里内风吹草动尽皆入心。 片刻后,百里之外的海面之上掀起滔天巨浪! 一座圆形大阵出现在海面之上,将这巨浪直接困住! 那头身长百米的大妖未察觉到前路埋伏,径直撞入了临时布置的困阵之中,又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开始疯狂冲撞! 六纸人分身已从各处现身,冲到大妖身周,各自洒下几瓶毒粉,用仙力粘附在这大妖身周。 霎时间,这大妖身周海水变得浑浊不堪,大妖全身各处被迅速腐蚀,妖魂也遭了重创! “你们是!何……人……” 这次,李长寿把最后两瓶超品软仙散都祭了出去…… 这头大妖虽修道境界较高,但抗药性明显不如之前遇到的东海龙宫二太子,行动立刻变得无比迟缓。 李长寿精神高度紧绷; 六道纸人分身手中毒粉撒完,各自手持宝剑交叉前冲,海水中也出现了一张张被仙光串联起的符箓; 剑阵与三昧真炎同时发威! 符阵宛若一条条锁链,从各处锁住了这头大妖,符阵威能爆发,封镇、电击、冰镇、炭烤…… 那已经被毒粉腐蚀大半的妖躯,此时已没了几分防御之力。 六道被三昧真炎包裹的仙剑划过,大妖身上立刻多了六道交错的裂痕! 一股股三昧真炎钻入各处裂痕,以此妖精、气、神为燃料,火势四燃! 大火在海中转眼包裹了这大妖,后者却发不出任何惨叫…… 海岸的树中,李长寿左手五指攥拳,六道纸人分身各持火剑,冲入此妖妖躯各处。 阵壁内,海水中,火光爆涌! 海面炸起一根根水柱,几块被三昧真炎包裹的残躯冲天而起,其内妖魂被符阵长链锁在半空,又被涌起的三昧真炎直接吞没! 李长寿施展五行遁法,木遁转土遁转水遁一气呵成,身形冲向困阵所在之地。 待他赶到阵中,三名纸人盘坐在海面上,诵读度人经、往生咒、消灾祈福咒; 三名纸人在处理海水之中残留的毒粉,将被污染的海水、不灭的火焰,张口吸入腹中,稍后回收。 这三昧真炎当真凶猛,盏茶时间,这头大妖的庞大身躯,已经只剩下海面上一滩灰烬…… 李长寿钻出水面,心底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三昧真炎的威力太强,自己在门内若是需要用它炼丹,或者旁人突然问自己一句三昧真炎修行如何了,那岂不是…… 这真炎,该琢磨琢磨如何降低威能了; 最好是威能可控,能随意调节大小。 李长寿扔出摄魂珠,袖袍一扬,那堆灰烬和海水被他摄入掌心,团成了一只水球,扔向了空中,轻轻炸散。 意外的,有些小舒爽…… 诵经声还在持续,李长寿握住了摄魂珠,查看了下里面的记忆残片。 嗯,这大妖果然不是南海来的,它原本生活在西海…… 祖上也没什么厉害人物,深海妖族因为气运缺失,一直都扶不起来…… 这头鱼妖杀戮无数,数不清有多少海上的渔民葬送在了它手中,杀之替天行道。 一缕金光突然在海面上飞起,注入了李长寿手臂; 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少许明悟,感觉自身之道多了一份庇护,自己的求长生之路,似乎也变得稍微平坦了些。 这,就是功德。 粗略估算一下,大概杀几百万只这种杀孽深重的大妖,自己就能凝练功德金身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在山里不出门就挺好。 “嗯?” 李长寿眉头一皱,在这东西的记忆碎片中看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偷袭村庄,假装被泥像击退,回到海中潜伏…… 而后再偷袭其他村庄,假装被泥像击退,回到海中潜伏…… 李长寿禁不住嘴角一阵抖动,诵经声刚刚结束,他立刻收拾起纸人、法宝、宝囊; 也不去回收阵基,将此地大阵匆匆毁掉,施展障眼法、幻形术,朝着东面疯狂催起水遁。 这大妖是西方教的! 就是跟那几个在熊寨传道之人一伙的! 他们先在那宣传西方教精义,等大妖过去偷袭,再用泥像假装击退大妖展露‘神迹’,从而收获一批死忠信徒,为西方教提供香火供奉! 这计策,说下贱肯定下贱,但李长寿没这么多正义感去拆穿此事,也当真不想与西方教有任何瓜葛。 西方二圣酷爱度人向西,也在谋划封神; 封神劫难前后,很多不必要的道门矛盾,都有这两位圣人背后谋划的影子! 而封神之后,老子一手化胡为佛,又逼着西方教化作大乘佛门…… 这是教运之争,五位圣人牵连其中! 大罗金仙在这盘棋中,也只是被圣人随意拨弄的棋子,莫说他这个刚渡劫的小仙人了。 惹不起惹不起,赶紧溜赶紧溜。 风驰电掣,李长寿水遁土遁交替向东; 原本以为自己现在日行十万里已经是极限,没想到自己半天功夫就跑出了十万里。 潜力这种东西,吓一吓果然还是有的。 上岸,匿行,找个地方补了个妆,将物理手段和术法手段的伪装备齐; 这次李长寿化作一文弱书生,朝着东北方向赶去。 躲在袖子中的右手捏着摄魂珠,李长寿在细细观察这只大妖的零星记忆。 不多时,他还真找到了一些更有用的情报; 甚至,他还听到了度仙门三个字,就在一个有关三教仙宗的话题中,是旁人对这头大妖说起的…… …… 当李长寿逃出五六万里时。 熊寨寨门处,一群壮汉、壮女子百无聊赖,哈欠连天,看着台子上的这几人跳来跳去。 这几个炼气士也有些纳闷,不断用眼神交流。 按理说,他们老大该出现了,怎么一直没动静? 老大睡过头了?搞错地方了? 这段祷祝之舞已经跳了三遍,下面这些单纯的村民们也已经看烦了。 “咳!” 那老道轻咳了声,停下诵经声,先是摇头晃脑,又用古怪的语调喊道: “信奉尊神,可得尊神庇护,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王才啊,你来为大家演示一番。” 被选中的那个年轻人顿时答应一声,立刻暗中能给自己贴了一张符箓,像模像样在泥像之前跪拜上香,胸前、身后出现了金色光芒。 这符箓名为金刚符,算是比较初阶的符箓,抵挡俗世兵刃自然不在话下。 然而,这年轻弟子向前迈出半步,刚要按‘流程’,喊一两个人上来用刀砍自己; 但目之所及,念头一起,心底灵觉狂跳,疯狂示警。 看着这满场,一个个强壮到不像话的人形生物,王才整个人渐渐被阴影吞噬,嘴角抽搐了几下。 突然间,他在人群后面找到了一个眼睛红肿、看起来挺可爱的小姑娘,心底一喜,指着那少女就道了句: “这位姑娘,可否上来试试,能否打得动我?” “嗯?哦。” 熊伶俐抬头看了眼,擦了擦婆娑的泪眼,那小脸蛋分外惹人怜爱。 但当她挤出人群的一瞬间,王才的双腿禁不住哆嗦了下。 这…… 这个…… “真的要打你吗?”熊伶俐小声问。 “对、对的。” 王才扭头看了眼团队二号人物,那老道瞪了他一眼,这王才只能如此答应,心底不断告诉自己: 这小姑娘只是壮了一点,也不过是凡人; 对,她只是凡人。 我们是炼气士,我们……不会怕。 第五十八章 人间处处有……套路!【感谢新盟主***的支持!】 夕阳的余晖中,五名炼气士在寨子门外动作慌乱的驾起云,迅速朝着海边飞去。 前面两人抬着那尊被遮起来的宝光泥像; 后面的一老道和一名年轻炼气士,搀扶着一名双腿打颤的王才…… 王才的胸口有一个明显的拳印,凹陷了三寸,自身法力如潮汐冲荡,久久不能平复,飞着飞着,就会对一旁喷一口鲜血…… 还好,他已经到达了化神境,这种伤还死…… 噗! 可能真的会死吧。 老道连忙喊道:“王才!王才!” 满嘴鲜血的王才扭头对师父勉强一笑,颤声道:“师父,我没事,我们是炼气士…… 师父,咱们以后……不来这个寨子了,行吗?” “不来了,咱们不来了,”那老道颇为动容,“快,咱们找个安稳之地,你赶紧调息。 还有,你下次吐血朝你师兄吐,为师这件道袍刚置办没多久。” 王才有气无力地道了句:“是,师父……能给弟子一颗的丹药吗?” 老道叹道:“为师这只有疗伤丹,没有调气之丹,你忍一忍,回去打个坐就好了。” 寨门处,那群村民涌了出来; 片刻前还都是满脸嫌弃的他们,此时正双眼放光地看着这五个人在空中的背影。 一位金刚大婶小声道了句:“他们会飞?” “难道,真的是尊神派来解救咱们的使者?” “哎,神使别走啊!” “快追,快追!” 有个猎户大叔怒吼了一声,寨门处的一群人瞬间向外涌,寨门晃了晃,轰然倒塌。 那空中五人扭头一看,齐齐变了面色。 只见后方乌压压一群强男壮女发足疾驰,在地面飘起了浓烈的烟尘。 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个个口中还大喊着什么; “别走!” “站住!” 他们的声音太雄壮,喊声实在太噪杂! 这老道面色大变,抓出两张符箓甩出去,空中顿时狂风大作,两朵白云飞速朝着空中升去,将下面那群追过来的村民很快甩在了身后。 “师父,他们追咱们干吗?咱们还没卖符给他们啊!” 老道怒骂:“你们是不是又骗人村里面的小姑娘了?” “师父,咱们跳了一天,老大一直没来,想骗也没机会……” “咳!咳咳!” 那王才颤声道,“骗不得,绝对骗不得,发个嗲真会死人……噗!” “吐那边!” “我咽回去了师父。” “嗯,好徒儿。 快走,为师再加把法力,”那老道再次催法,“这偏僻之地果然多怪事,咱们快去找老大汇合,再说其他!” 不多时,这两朵白云在空中越飞越远; 下方追逐的熊寨村民无功而返,一个个垂头又丧气。 先是跑了一个海神,又走了一位泥神,晚间寨子所有人聚在一起开会时,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他们寨子,这么不被神们看好吗? 他们都是脆弱的凡人,也都需要保护啊…… 作为两件事的主要参与者熊伶俐,倒没被骂,被罚给寨子的老人端茶送水。 村长看众人尽皆精神不振,戴了一件李长寿所留大金链的这位老人,心底渐渐有了个主意。 “大家打起点精神,咱们,不还有个海神吗? 咱们寨子这些年,出一些天灾祸端都是在海上捕鱼的时候,打猎一般不会出事。 依我所见,咱们就为海神立神像,按时祭拜,也肯定能得到庇佑!” 村里少有的几名业余炼气士、熊伶俐的父亲刚想说话,却被身旁那位,村子里罕见的身段窈窕的妇人,轻轻摁了下粗壮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 很快,熊寨的村民们开始商讨该如何祭拜、如何供奉海神; 当熊伶俐的母亲,就是那位窈窕妇人,拿出了海神熟睡时,她画在了兽皮上的画像…… 这群村民顿时兴奋了起来,夜色中就开始物色弄神像的石块,将一块块大石扛回了寨内。 夜深人静时。 李长寿躺过的那张床榻上,熊伶俐正呈一个大字呼呼大睡。 隔壁房中,那对夫妻在床边依偎。 熊老三沉声道:“夫人,之前怎么不让我提醒大家,那是一位仙人,不是什么海神。” “祭祀之事,无非是给大家心底一点安慰,仙人哪里会管咱们?” 妇人轻轻一叹,“我本是想着让伶俐能拜这位仙人为师,去学高明的修仙之法。 但没想到,仙人醒来就离开了。” “夫人你不是教我了修行法吗?”熊老三笑道,“传给伶俐不也成吗?” “那只是粗浅的炼气法,哪里比得上那些仙人的功法,”妇人想了想,“我一直想将伶俐送去仙门拜师,但中神州的路途太过遥远,又舍不得她一路颠簸。” “这样,夫人,咱们要不再要个老二?” 熊老三嘿嘿一笑,“有了小的,这个大的随便她出去闯荡,怎么样?” “讨厌,别,孩子在隔壁……” “我去打晕了她!” “别,注意点就是了。” “嘿嘿。” 不多时,熟睡的熊伶俐听到了一些熟悉的噪音,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自己的。 似乎是梦到了白天被族人指责的情形,这位少女轻轻抽泣了几下,睡的更深沉了些。 …… 几个月后,那片草原上。 一路紧赶慢赶,发现西方教并未追杀自己,又在俗世中溜达了一圈的李长寿,总算回到了此处; 在这一世父母坟旁做了个简单的土洞,李长寿就在此地暂住了下来。 俗世中虽浊气浓郁,但他近来并无增进修为修行的计划,在此地暂住也是无妨。 红尘行走,繁华盛景,本不该如此匆忙,但他怕西方教找上门来,故一直不曾松懈。 偌大的南赡部洲,山川锦绣、江河奔腾,却无一处美景能让他停下遁法; 无数城郭部族,在洪荒漫长的岁月刻度下,催生出的无数人文盛景,却无一人能让他回首半瞬…… 我心有长生,不慕俗世情。 盘坐在土洞中,李长寿心底一片空灵,体悟着自身之道,思索着三昧真炎控制威力之法。 三昧真炎的火种是由精气神点燃,自己的三昧真炎想降低威力,理论上来说已经不太可能。 但,可以变化几个思路。 比如,回山之后找灵娥帮忙,让她弄出几缕精、气、神出来,由自己凝成火种,而后储存在自己体内。 只是灵娥修为尚浅,达不到返虚境,那样凝出的火种反而太弱。 太强、太弱,都是不美; 而且容易把小灵娥搞虚。 指尖一捻,李长寿掌心多了一缕三昧真炎,他开始思索其他办法。 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李长寿用了几日时间,就参悟出了解决之道…… 不用就是了。 咳,就是只用气炎。 气炎内用元神之力模拟出神、精双炎的波动,自己此时单单气炎的威力虽然也挺强,但也不会太过扎眼。 人生大概便是这般,难有十全十美之事。 自己的实力提升,遮掩气息、模拟气息之法,可蒙骗更高修为的前辈高人,但同样也留下了三昧真炎这一个小小的漏洞。 回去之后,要时刻注意此事。 现如今被真仙握住手腕,对方就算刻意探查,也很难看出自己真实修为如何; 触碰到女子就会抽搐的这个病症,也可找个机会痊愈了。 在俗世中走了这一遭,李长寿也并非没有收获。 ‘说到赚功德,搞点发明扔在人族,似乎也有功德。’ 摸着下巴一阵思量,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般想法。 人族之中能赚功德的机会还是相对较多的,比如医药、生产工具这些方面,都还有功德可以捞。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必须自己有足够的实力。 凭自己此时的积累,只要一得天道降下大功德、出现异象,必会被六位圣人所知; 自己最有可能的下场,就是被圣人老爷们看出跟脚,然后抽个魂、解个剖…… ‘老老实实修行吧。’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打消了这些活泛的念头。 稳字当头坐,自可得逍…… 我去? 这又是什么? 毫无征兆的,李长寿心底出现了一些细模糊的画面,自身泛起了一缕模糊的感应。 那画面中,一群强壮的男女,在自己脚下…… 跪拜祈福? 他连忙掐指推算,很快就有些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 那个熊寨,真就给他做了个神像,把他当海神诚心祭拜了? 天道自生感应,他现在也接了此地香火? 这多少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吧? 李长寿摇头苦笑,最初还并未太过担心此事; 毕竟只是一个千人的寨子,弄出来的一个不灵验的海神,几个月后发现没什么作用,自然就不拜了。 这沾染不上太多因果。 但很快,李长寿就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现在不就相当于,独身一人,在跟西方教争夺香火供奉? 这要是被西方教圣人感应到,直接掐指一算…… 不行,要立刻赶回度仙门,回到太清圣人的地盘! 上面有老的罩着,也就不怕那两位,到处给人洗脑挖墙脚的道祖记名弟子了! ——六位圣人中,唯有三清老爷与女娲娘娘算是道祖亲传。 当然,太清圣人显灵度仙门,是不太可能之事; 但只要西方教有忌惮,那就足够了。 李长寿立生警觉,身形在土洞之中消失不见,朝着东胜神州而去。 这一路,比来时要快了许多,路上的精彩也少了许多。 偶尔撇到山间灵兽,听闻童子牧歌,也得见一对叔嫂收拾细软私奔被一群村民追赶,那场未停歇的征战还是流血不止…… 出得南赡部洲,入东胜神州,李长寿轻车驾熟,一面探查、一面赶往度仙门。 如此赶了两日路,离着度仙门还有两万里时,他故意放慢土遁速度,符合一名返虚境三阶、四阶弟子所能达到的极限,慢慢靠近自家仙门。 进入两千里范围后,李长寿总算松了口气。 能有仙门庇护,当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过,自己说是回家为父母守墓,若是三年都坚持不了,回山之后恐怕也会引起旁人议论关注。 反常并非好事,一般弟子大多会在俗世多待两年享受。 在此地,总算安稳了。 李长寿在度仙门一处灵矿附近找了个山窝窝躲了起来,准备在这里修行两年再回山。 洪荒,真的太险恶了! 人心,当真太复杂了! 他明明没有对熊寨做什么,竟然就被他们供奉起来,强行跟西方教争香火! 现在渡劫也渡了,今后必须贯彻在山中老死不外出的理念! 俗世也是凶险地,人间哪有清平天! 再去乱逛,他就、就…… 嗯,洪荒誓言灵验的很,这些心里话,也是不能乱讲的。 …… “师兄!” 湖边柳树下,穿着宽松练功服打坐的灵娥突然睁开眼,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是梦呀。” 灵娥轻轻呼了口气,她刚才打坐不小心睡着了,还梦到师兄被一群强壮的怪人困住,场面十分混乱,师兄眼看就要被摁在地上…… 还好自己感应到了外面有人来,从梦中醒了过来。 嗯? 灵娥抬头看向自己感应到的人影,那是个有些眼熟但并不认识的师姐,驾云在小琼峰周遭左右徘徊,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隔离大阵。 第五十九章 熊寨强壮的秘密·伪【感谢新盟主爱爱支持!】 情况,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 灵娥故意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想着这三位大佬早些从这里离开。 她可不想多管闲事,尤其是跟师兄和师父都不相关的闲事。 但此时,左右两位别峰师兄已是在针尖对麦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焦灼的味道…… 这该怎么办? 柳树下,灵娥搬来的矮桌旁,三个对她来说十分陌生的同门师兄师姐,就在矮桌三面坐着。 坐在灵娥对面的,是一位面容姣好、姿态端庄的女子,都林峰的师姐,刘雁儿。 此前便是这位师姐先来的小琼峰; 灵娥本以为这位来找自家师兄的新师姐,是跟有琴师姐一样的‘危险人物’,但聊了一阵,灵娥发现自己误会了。 这位师姐找自己师兄,明显是有正事。 事情起自七年前那次历练大会,刘雁儿师姐与同去北洲的王奇师兄一碰生情; 回山之后,两人也是飞鹤传书、眉眼传情,一来二去,感情愈浓; 近来雁儿师姐和齐齐师弟就有了同修的打算,他们决定去百凡殿登个记,正式结成道侣,一同在都林峰或小灵峰上修行。 但谁能想到,刘雁儿的亲师弟,也就是灵娥左手边这位仁兄,都林峰仙苗刘思哲,突然站了出来。 他反对这门亲事! 这,是一段忍耐了百年的暗恋。 自刘思哲幼年入门,就是跟在温柔的同姓师姐身后,喊着‘师姐’、‘师姐’; 渐渐的,少年有了烦心事,心底住了俏佳人。 但刘思哲觉得入门尚浅,修为不如自己师姐,保护不了自己师姐,就一直将这份心思压在了心底,艰苦修行、努力悟道,在门内渐渐崭露头角。 一直到今日,刘思哲在门内当代弟子排位第六,已修到了返虚境第六阶,得门派赐宝,有都林峰峰主真传。 他想对自己师姐表达心意时,却眼见…… 眼见自己心爱的师姐,就要被小灵峰的同门牵走! 刘思哲当即就站出来对师姐表明心意,刘雁儿当时被吓到了,但立刻婉拒了刘思哲。 “师弟,我一直将你当最亲近的师弟看待。” 刘思哲心有不甘,不断追问刘雁儿与王奇之事,私下更是对王奇约战。 奇奇师弟…… 小灵峰王奇也是不弱,自北洲回返之后修为接连突破,原本有些浪荡的心性也收敛了许多,如今刚好也是修行到了返虚境第六阶,门内弟子排位提升了许多,到了第八。 王奇问询刘雁儿之后,充分尊重刘雁儿的意见,并未答应这场约战。 于是,事情就越闹越僵,刘思哲与王奇也是丝毫不让。 这几日,甚至引发都林峰与小灵峰弟子们的对峙,惹来了门内长老斥责…… 这件事已经必须尽快解决。 今日刘雁儿前来小琼峰不为旁事,就是想找当时与他们同行的李长寿,让李长寿做个证明。 如此也好对刘思哲解释清楚,‘雁儿师姐’和‘奇奇师弟’是如何一见钟情。 不曾想,刘雁儿前脚刚到,王奇和刘思哲就从后追了上来,成了此时这般凶凶相对的尴尬局面。 蓝灵娥看着这张几乎快被两人气机炸碎的矮桌,心底也是略微有些心疼…… 这可是师兄亲手做的。 “两位师兄?” “嗯?” 两张严肃且威严的面庞同时看了过来,灵娥顿时缩了缩脖子。 蓝灵娥笑道:“两位师兄能去一旁等候吗? 我们女子有些话语,不便被师兄们听到。” 刘思哲与王奇同时看向了刘雁儿,刘雁儿目光中有几分无奈与督促。 顿时,这两人站起身来,朝着一旁湖边走去。 王奇倒是十分贴心,在树下做了一道法力结界; 那刘思哲见状也走了回来,在结界外围又做了一层更厚、更强的结界; 两人视线对碰,空气中顿时出现了一道道小闪电。 结界内,刘雁儿顿感焦头烂额。 “雁儿师姐,我师兄去了断尘缘了,最少还有一年才回来。” 小灵娥话语一顿,提醒道:“您可以去找有琴师姐商议此事。” “我先前去过了,”刘雁儿轻轻一叹,“有琴师妹正在闭关之中,我也不敢打扰,如今这事只能让长寿师弟言说一二。” 灵娥有些费解,“可是,我师兄证明你们是一见钟情又能如何?” “我这师弟就生了一根筋,”刘雁儿苦笑道,“他现在觉得我是拿奇奇师弟做挡箭牌,不想耽误他求仙之路。 但我真的…… 唉,这可如何是好,我去酒师叔那边也问过了,酒师叔也是在闭关。 长寿师弟如今又不在。” 蓝灵娥刚想委婉的表达,这事跟他们小琼峰无关; 但她还没整理好语言,突然感受到大地似乎在震颤…… 抬头一看,却见那两位别峰师兄,竟已是在草屋前的空地上,互相顶腿‘角力’! 因门规禁止弟子私斗,若有恩怨需提前报备百凡殿,由门内安排了断恩怨之法。 身为门内仙苗,王奇和刘思哲此时都十分克制; 他们只是将各自左脚前伸,用膝盖对碰,目光如要择人而噬! 刘雁儿顿时抬手扶额,不知该如何示好。 小灵娥倒是眨眨眼,这种情形…… 跟后山兽圈里面那些灵兽争夺配偶时,差不多的架势呢! 心底轻笑了声,灵娥心思一转,已是有了决策。 她起身走出结界,对着那两人喊道: “不要再打了,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呃,不是。 两位师兄还请注意下,门内禁制弟子私斗,这里也是我小琼峰之地。 既然两位来了此地,不如就按我小琼峰的规矩办,不管雁儿师姐最后怎么选择,你们在此地先决一高低上下。 如何?” 这两人各自跳开,虽然膝盖剧痛,却都表现的风轻云淡,各自点头。 刘思哲问道:“什么规矩?” “我师兄喜爱酿酒,”灵娥微微一笑,“还请两位师兄品鉴。” 片刻后…… 哐哐两声,王奇与刘思哲齐齐趴在了矮桌上,手中的酒坛各自落下,都只是喝下了三分之一。 毕竟是稀释后的酒玖御用佳人媚。 刘雁儿轻轻呼了口气,对灵娥感激地一笑。 却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雁儿师姐,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帮你做决断。” 灵娥心中无奈,示意刘雁儿靠前些许,在她耳旁轻声道了几句。 刘雁儿皱眉道:“这可以吗?” “当然,若是哪个愿意为了你养另一个人的孩子,那当真是可以托付终身了,”灵娥眨眨眼,“但是记得这事要找人提前做见证,免得师姐您名声受损。” “受教了! 此事若能成,当多谢师妹!” 刘雁儿兴冲冲地起身,做了个道揖,蓝灵娥顿时摆摆手。 很快,这位师姐用两朵云,将烂醉的两位师弟带去了空中,朝着都林峰的方向驾云而去。 “真是,什么事都来找我师兄。 我小琼峰的大师兄那么闲吗?” 蓝灵娥轻哼了声,拿着一方手帕,带着这张矮桌去了湖边,细细清洗了一遍。 要不要喊上师父去都林峰看热闹? 算了,别惹事了,不然师兄回来肯定又要骂自己一顿。 “臭师兄,了断尘缘带上你师妹又怎么了?我还能帮你一起磕个头呢! 真是…… 以后本师妹去了断尘缘,你不想去也拉着你,哼!” …… 度仙门山门西南两千里处,门内天字第六灵脉附近的一处山谷中。 “也不知灵娥有没有闯祸。” 李长寿打坐醒来,低喃了声,目中一片安然。 境界在不断巩固,自己的修为虽然没有提升,但实力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的。 检查了下周遭放下的蛛网,以及各处示警的小阵,李长寿换了个岩洞,继续闭关。 转眼间,他抵达度仙门外围便过了一年。 虽就在山门之外,却是不想太早回去,除却守墓的三年之外,他还要考虑路上花费的时间,做好一个返虚境四阶弟子该做的事。 三年多不回门内,各峰的仙苗应该,又提升了一两个小境界吧。 自己表现出返虚境四阶,跟上主流弟子就行了,既能享受门内弟子大部分的待遇,又能不被门内太多关心注视。 离着回山的日子越近,李长寿心底就越是有些烦闷。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铁憨憨; 他现在的资产,跟自己的修为境界,严重不匹。 类似的情况倒像是他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搞了个直升大礼包,却没可以用的好装备。 去哪能弄些宝材? 小琼峰的复合大阵想要改造改进,需要大量的宝材; 自己要提升御敌的手段,也需要大量的宝材…… 要是自己有花不完的灵石就好了。 李长寿托着下巴静静思索着。 他之前其实打过度仙门灵矿的鬼主意,想从旁边开一条小小的支脉,那灵石的问题就直接解决了。 但李长寿觉得这般做委实不地道; 度仙门好歹也培养了他这么多年,自己现在有点实力了,不想去给门内当打手也就算了,还去投挖自家仙门的灵矿? 这已经不是薅门派羊毛了,这是直接挖门派的羊肉了。 “去最近的坊镇走一遭?将毒丹仙丹卖一些?” 李长寿稍作思索,又觉得这般外出没有必要。 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可能是‘惹事’体质。 渡劫时,他失算了天道会失算,搞了两遍天劫,又惹来了天罚惩处; 被天罚劈的重伤,钻进一条鱼体内朝着西面逃遁; ——因为当时察觉到赶来自己渡劫之地的人影,就是从东面而来。 结果,那么大的一条鱼都能被凡人捞去岸上! 只是遇到了一个熊寨,结果就惹了个海神的名头。 当时他是原本的面貌,自己的伪装尽数毁在天劫之中了;一年前被熊寨建起来的神像,就是他本来面貌…… 这若是主动去牛鬼蛇神混杂的坊镇,那岂不是要闹出什么更大的事? 对了,自己的神像应该倒了吧? 自己又没去显灵,肯定已经倒了。 李长寿掐指推算,面色一怔,随后全身被黑线铺满…… 这尼玛! 咳,小仙男不能爆粗口。 这怎么回事? 自己的神像,怎么已经有上百座了? 香火功德怎么不知不觉这么多了?!比他杀了一条大妖还多了几成! 搞什么鬼? 因为自己身上带着一些小物件屏蔽天机推算,必须主动推算才可感应到那些‘信徒’拜祭的场面。 该不会…… 莫非…… 难不成…… ‘村长(寨主、城主大人)! 俺知道熊寨的那群人强壮的秘密了! 他们天天拜祭一位海神! 拜了这位海神,不只身体变得强壮,每次出海打渔收获翻倍,族内没病没灾的,老灵验了!’ ‘快!咱们也整一个!’ 脑补出这般画面,李长寿的嘴角疯狂抽搐。 这、这怎么办? 他说自己真没想跟西方教抢香火功德,对方会、会信吗? 什么毒能干翻圣人? 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凉一半了?! 李长寿头一歪,张开的嘴里飞出了一只小小的虚影,却是震惊到元神出窍,但随之被他用力吸了回去…… 想办法,必须想办法! 第六十章 稳字经【 感谢新盟主‘师兄又去扬灰了’支持】 办法,还能想什么办法…… 沐浴在晨光中,李长寿驾云而行,慢悠悠地飘向度仙门的山门。 今日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确实是回返山门的好日子…… 在进入‘回山合理期’后的第二日,他就迫不及待地飞了回来。 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还是沐浴在人教光辉的庇护下,让他心神安宁些…… 拿出自己的外出玉牌,到得山门前,李长寿与守仙门的仙人做道揖行礼,言道: “小琼峰弟子李长寿,了却尘缘今日归来。” 那仙人含笑收走了李长寿手中玉牌,问道:“此次外出,可有收获?” 李长寿答曰:“其实无甚收获,只是觉得心底少了一份牵挂,自此可一心追寻仙道。” “善,”仙人笑着摆摆手,“回山好好修行吧。” “是,弟子还要去百凡殿禀告一声。”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驾云控制在合适的高度,朝破天峰百凡殿而去。 守门的仙人含笑点头,心中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年轻一辈。 到了百凡殿,寻到今日当值的长老,总算将自己的返乡之旅画上了句号; 如此,外出渡劫这一遭也算圆满落下了帷幕。 圆满……个鬼…… 李长寿偷偷掐指一算,心底禁不住轻吟了声。 一百三十二座了,一夜之间又有两个村寨搞起了海神崇拜…… 他明明,真的什么都没去做。 心底一叹,李长寿对百凡殿当值的长老问了句:“弟子,可以去拜一拜殿中的祖师像吗?” “自然,”那长老笑道,“祖师像挂在那就是让门人弟子敬拜,去就是了。 咱们度仙门是人教一脉,你们弟子要守的规矩虽多,但实际上追求的是无为无拘,只是要尊礼,不可冒犯祖师。” “多谢长老,弟子明白。” 李长寿面色颇为郑重地答了一句,随后便认真整理了一下长袍、内衫,走到了大殿正中的圆台外,仰头看了眼上方的画像。 画像中,一位面容模糊无法看清的老道,坐在一头青牛之上,背后有宝光闪耀。 这就是太清圣人显灵时被记下来的画像。 之所以面容模糊,却是谁都不敢去画圣人真容,画了便会被圣人所知,说不定会降下责罚。 当下,李长寿先双手前拱,慢慢做了个道揖,随后前走两步,上香、供奉,后退三步,撩起道袍下摆,跪在了蒲团上。 度仙门有两位执事、一位长老刚好看到这一幕,都略微点点头。 像这样,在平常的日子里都会前来拜祖师的弟子,当真不多见了。 片刻后…… “这弟子怎么还在那跪着?” “心诚则灵,应当是想让祖师庇佑,仙路常宁。” 又过了片刻,在大殿各处‘隔断间’内,走出来十多位长老、管事,好奇地看着这边。 “这弟子该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了吧?” “咱们可是吃了不少这弟子的灵鱼,要不要去问问,帮帮忙?” “哎,他不来主动求助,咱们也不可多打探什么,谁还没个烦心事了?” 半个时辰后。 “大家各自回了吧,莫要多看了。 这弟子刚了却尘缘而归,应当是心境不稳,想借此平复心境。” 周遭人渐渐散了; 几位长老心底暗道,稍后李长寿过来拿月供、问修行,暗自给他点好处…… 这弟子应该是遇到了难事,但祖师可是‘那个’,如何会管这般小弟子的小事? 总算,李长寿拜满了一个时辰,慢慢起身,心底安稳了不少。 要对抗圣人,唯有抱紧其他圣人的大腿! 这,就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哪怕因为被门内少许关注,权衡之下也必须来这里拜一拜人教教主,让自己在教主他老人家那里,多一丢丢存在感。 ——门规限制,不能私挂祖师画像祭拜,能找到的祖师爷的挂像就是在此地了。 出得百凡殿,李长寿驾云朝着小琼峰而去。 其实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堂堂圣人,如何会真的自放身段,来针对他一个人教的小仙人? 成圣之后,大劫不毁,要争的是面皮、教运。 但,万一呢? 圣人、圣人,在‘人’前加了个‘圣’,那不也是代表还有‘人性’吗? 当然,圣人们并不是上古才诞生的人族,道门三教主是盘古大神元神所化,其他三位都是先天生灵,跟脚不明。 万一西方教那两位大佬,突然因为某种原因上了头,真就要跟他一只小虾米一般见识…… 【嘿,就你这小子还敢搞事?】 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看来,小琼峰的复合大阵中,需要搞点遮蔽天机的阵法了! 不过这类阵法的阵图,度仙门掌门都不一定有,更别说布置起来需要的宝材…… 世道多艰难。 心底思索中,李长寿已然飘到了小琼峰上方,低头一看,就看到了在树下打坐的灵娥。 ‘其实,也是个概率问题,安心修行吧。’ 李长寿呼吸吐纳了一阵,调整好状态,这才缓缓落向下方隔绝阵。 很快,树下的灵娥欢呼一声,几步跑着冲了上来; 但李长寿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乖乖站好,随后便走到师父的草屋前,对着草屋行礼,言说自己已了却尘缘归来。 屋内传来几声大笑,齐源老道勉励了李长寿几句就继续闭关,将屋子外面的几重阵法再次开启。 师父正在参悟无为经的关键时刻。 仙识扫过,小琼峰各处景色印入心底,李长寿的那份不安也淡了许多…… 不管如何,修行还是要修的,日子也是要过的。 自己虽然之前也想过,去南海一趟将自己的神像都弄碎; 可一想到,自己现身容易引发更多未知事件,也就索性任其发展…… “师兄!” 蓝灵娥眨着那双明亮的眸子,两只手在身侧抬起来,像是雏鸟扑腾一般忽闪了几下,“嗯?” 李长寿却是直接板起脸,“你跟我进来。” 蓝灵娥哆嗦了下,顿时摆出了一张苦瓜脸,低头跟在师兄身后,委屈巴巴地进了自己草屋。 搬蒲团,并腿,跪坐,低头,摆表情…… 流程依然十分熟练。 李长寿坐在圈椅中,开启草屋周遭阵法; 看着面前这个已经锁了容颜身段的师妹,他低声一叹: “我就出去了三年,你!” 小灵娥瞬间闭紧双眼,抬手抓着自己耳垂,连忙喊道: “师兄我知道错了! 刘思哲师兄和王奇师兄的对决有我的原因在!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那天只是随便出了个主意,真的只是想要打发他们离开,结果欠妥考虑,让事情闹大了!” “嗯?”李长寿怔了下,“我是在问你……湖里灵鱼少了三分之一的事……” 蓝灵娥怔了下,随后身体弯弯扭扭地瘫坐在那。 完了,已经全招了。 …… 一年多以前的那天,刘雁儿带着她两个师弟离开之后,第二天就出了事。 刘雁儿知会了王奇,事先禀明了师父和峰主,然后用计,告诉了刘思哲自己已有身孕,本是想让刘思哲至此就不再纠缠,却不想刘思哲直接去找王奇打了一架。 这一架两人都没有受太重的伤,算是势均力敌,但却因弟子私斗被门规惩处。 刘思哲被罚闭门思过二十年,不可踏出都林峰半步; 王奇也被罚停月供三年,而后便与刘雁儿结成道侣,在小灵峰修行…… “师兄……我错了……” “错在哪?” “我不该……没考虑清楚他们几个人的反应,就直接给雁儿师姐出了这个馊主意,”蓝灵娥低头应着,“结果害的他们三个都受了门规惩罚。” 李长寿嘴角一撇,骂道:“我教你这么多年,你是真的用了短短几年,就把我教你的全吐出来了。 也罢! 你性格本就是这般,是我不该对你有这么高的要求,唉,罢了。” “别,别罢了!师兄你尽管要求我吧!” 灵娥顿时慌了,“我以后再也不闯祸了! 你不要放弃我呀师兄! 我以后安安静静在你身边修行,遇到陌生人一句话都不说了!” “那你再说,自己错在哪了?” 蓝灵娥眼圈一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我……” “你就不该管旁人事!” 李长寿手指戳了戳桌子,叹道:“你知道那刘雁儿命中的姻缘,到底是跟刘思哲还是跟王奇? 一个暗恋百年,一个相识几年,刘雁儿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不能狠心对刘思哲说狠话?还不就是心底有所迟疑。 刘雁儿已经一百五六十岁,她能想不到其他办法? 非是不能,只是不愿! 你这样相当于直接绝了一人的路,让她本来还未定的姻缘成了既定。 若是顺了旁人天命也就罢了,若你是改了旁人天命,你一句话就承担了三人的因果。 这损了你自己多少运道! 不要总是觉得自己最聪明,最有主意,没有人会比旁人笨多少,只有人喜欢自作聪明! 此事,就是你心性不稳的最好写照。” 蓝灵娥扁着嘴,颤声道:“师兄,那我该怎么补救?” “做多错多,稍后你去给刘雁儿师姐赔礼道歉,求她一句原谅,”李长寿靠在圈椅上,揉了揉眉头,“看来你还是不太明白。 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若是今后刘雁儿师姐和王奇师弟闹掰,她首先会怪谁?” 灵娥秀眉一皱,低声道:“是我这个当初出主意帮她拒绝另一人的……外人。” 李长寿苦笑道:“所以说,为什么要去干涉旁人私事? 情之一字,自古谁能说清? 这并非是修道问长生的必需品,你每日想最多的也是此事,长此以往,只会浪费你的资质和悟性。 你自雁儿师姐那赔礼之后,也在峰上好好反省,刘思哲什么时候出关,你也什么时候出关吧。” 李长寿站起身,又道:“这次不多罚你,自己拿个石板,去抄写稳字经三百遍。 什么时候真的明白自己错在哪,再去找刘雁儿赔礼。” 言罢,李长寿黑着脸,负手就要离开。 灵娥却又喊了声:“师兄,还有一件事。” 李长寿禁不住走了回来,抬手摁住灵娥的脑袋,用力揉了几圈,满脸恨铁不成钢,把她精心梳起的云鬓都揉散了…… “你到底还惹了多少事,能不能一并说了? 你师兄我容易被你吓出心魔!” “不是闯祸,这个算是意外收获,我就闯了刚才这一个祸,真的……” 灵娥小声道,“是关于师父当年受伤之事,因为雁儿师姐这件事,我听到了一则传闻…… 师兄,附耳过来。” 嘀嘀咕咕,如此这般。 李长寿俯身听了一阵,随后便是眉头轻皱,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此事你不要多管,先去抄写稳字经,赔礼后来丹房找我。” “哦,”灵娥应了一声,目送师兄飘去了丹房的方向。 完了,师兄对自己的好感倒退最少十年…… 随后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抱着蒲团去了柳树下; 拿出一面石板、取出一把法器刻刀,手背蹭了蹭眼角的眼泪,披头散发趴在那,默写师兄十几年前所著的某篇经文。 写完一遍,她又擦了擦眼泪,将石板上的刻印抹去,继续写第二遍。 柳枝依依垂落,抚着她随风飘晃的青丝,似乎在监督她做功课。 …… 《稳字经》 洪荒·佚名 生来往,莫管闲,仙已固,难争先。 遇不平,思自力,遭难事,需自省。 朋若多,事无躲,友若寡,免横祸。 敌莫立,立必危,先下手,后成灰。 莫自持,休自惧,万事稳,可得宁。 修歧路,退则进,得机缘,谋而定。 昔红某,老好人,终被算,何其惨。 有妖能,谋算多,被敲昏,上烤架。 旧浊族…… (后百字略) 第六十一章 小穷峰【感谢白银大盟‘再三须重事’的猛烈支持!】 ‘灵娥惹的这次祸,必然会折损她不少运道,禁足二十年别再生事端,应该能弥补回来一些。’ 丹房中,李长寿坐在摇椅中,双眼略微眯起,心底不断思量着。 这事倒是与他做师兄的无关,也不需他去做善后之事。 只是灵娥这性子…… 许是自己和师父平日里对她太惯着了,该安排安排她受些磨砺了。 【世道艰险】这四个字,他这个做师兄的说再多遍,都不如她亲身经历一遍。 如此想着,李长寿手指轻轻敲着摇椅的扶手; 近听林叶簌簌,远闻风语空空。 忽而来了少许诗性,道一句: “好穷。” 要不,培养师妹德智体美、诗词歌赋,让她‘偶遇’个洪荒大户嫁了,搞点嫁妆? 玩笑,玩笑,纯粹是被小师妹气到了,还不至于把她扔出去。 自己如今已成仙,且有一段飞升,也该降低些师妹的知情权限了。 在旁人眼中,他现在是个返虚四阶优秀弟子; 在酒乌眼中,他应该算是个返虚七八阶的仙苗; 在师妹眼中,他应该是个元仙…… 这就够了。 秘密只有自己一人知晓,那才叫秘密,多一人知道,就该改称‘消息’了。 闲坐半日,仙识捕捉到灵娥一直在树下抄写经文,李长寿的气也消了许多。 灵娥告诉自己的这则,有关师父的传闻…… 如果属实,那这次王刘刘三人之事,与**百年前自己师父的经历十分类似,但结果却是完全不同。 师父当年……被人横刀夺爱了。 师父的那个情敌震碎了师父的道基,意图直接废了师父,而门内责罚,却只是让那人面壁思过百年; 且对方在面壁思过的百年间渡劫成仙。 目前得知的,只有这些消息。 因是不光彩之事,这事也被压了下去,至今日已有近九百年,无人再提及…… 小琼峰到自家师父这一辈,其实有两个弟子,师父还有一位师姐,李长寿和蓝灵娥本应有一位师伯。 齐源跟他师姐,也就是李长寿的这位师伯,也是青梅竹马; 但师父被人偷袭前,这位师伯就离开了宗门,说是去找师祖了,但跟师祖一样,一去不复返……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话说回来,堂堂人教道承,门风这么乱真的没事吗? 度仙门是不是被人故意搞了? 莫非,有人让天庭中那个还没被人重视的月老,给他们人教的门人弟子,乱缠了一堆红绳? 道门三教,仔细分析,其实各有‘短处’。 阐教众仙大多善谋算,让人感觉有些工于心计; 截教鱼龙混杂,教规不严,给人一种乌合之感; 而本该无为无拘、不沾因果的人教,本身道程就少,却如中了降头一般,门内大搞道侣之风! 这要是门内有什么《阴阳衍天诀》、《合流汇心功》、《如狼似虎禅》、《独身太难咒》,那还说得过去。 但,以《无为经》作为门内核心道承的度仙门,这般风气…… 正常的门风,不应该是绝大多数门内炼气士,都在各自峰头安稳修行,躲避一切因果,管理门派这种事都会觉得十分麻烦吗? “若是有机会,该调查调查中神州那几座人教仙宗,看看他们是不是一个样子。” 李长寿嘀咕了一声,将此事也放在了心上。 当然,他也管不了别人太多,能顾好自身不招惹这种烦心事,已是十分不错。 师父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但现在有了线索,也就不必像之前那般,两眼一抹黑全凭猜测。 若师父真的有这般死敌,自己这个做弟子的,必须好好谋算了一番了。 躲避因果不是惧怕因果; 这事,李长寿也已谋算多年。 对方千年前跟师父差不多修为; 而自己曾听人说过,师父一辈资质最好的就是酒玖师叔…… 姑且,将师父的仇敌,当做真仙后期一般处理,若对方藏了修为,就算他是个天仙。 自己现在,只要能搞到厉害的毒草,倒也能炼制一些毒杀天仙的丹药了…… 日后给自己师父备亿点点这类丹药毒粉防身,等时机成熟,让师父故意表现的活跃点;若对方忍不住再对师父出手,那就让师父顺势反击,如此也可对门内交代…… 对方背后应该是门内哪一峰,还要考虑后续该如何处理; 自己的优势就在于‘暗’,对方八成也瞧不起他们小琼峰。 至于自己要做到哪种程度,全在师父所愿。 若师父想报当年之仇,自己做大弟子的,必会暗中全力相助; 若师父不愿报仇,那他稍微尽些弟子的义务,搞掉对方的修道之基就罢了。 对方已成了天仙道,而自己师父,今后却只能是浊仙。 仔细算一算,还是师父吃了点亏。 毕竟还丢了个师伯…… 这个因果,李长寿并不想躲,并且愿意为此暴露自己部分底牌。 不动则已,动则让对方无法还手。 闭目继续思索盘算; 渐渐的,丹房之外的一重重阵法悄然开启; 沉寂了三年多的小琼峰,再次开始聚拢元气…… 灵娥抄写了三百遍《稳字经》后,去了小灵峰找刘雁儿道歉请求原谅。 待灵娥来丹房,李长寿又训斥了她几句,给了她第二版的龟息平气诀,为她讲了两日修道功课,正式开始了她二十年不可离开小琼峰的处罚。 “这次之事,希望你引以为戒。” “知道了,师兄,”灵娥咬了咬嘴唇,“我以后每天都会抄一遍经文的。” 李长寿将一方宝囊递了过去,叹道:“并非是为兄对你严格,而是你自小在门内生长,幼年也是长在世俗权贵家,实不知世道之艰难。 就拿我这次外出说吧,我……算了。” “嗯?”灵娥眨眨眼,那双眸子中多了几分好奇,“师兄你怎么啦?” 李长寿负手而立,淡淡仰头,苦笑了声:“回去修行吧……灵娥?” “在!” “抓紧修行,别乱想其他事。 你要争取在下次开山大典前抵达归道境五阶,这样你就能得门派重视。” 李长寿揉揉眉心轻轻叹了声:“这样,若是我那天不见了,你也能得门派关照修行。” 灵娥小声问:“师兄,你要……跑?” “我跑什么跑?回去休息吧,我要开炉炼丹了。” 李长寿轻笑了声,灵娥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从丹房出来的时候,灵娥歪着头想了一阵,扭头看着丹房…… 怎么感觉,师兄有些怪怪的。 丹房中,李长寿动作娴熟地开炉炼丹,炼制的是给师父用的‘清浊’仙丹,用的材料都没有什么毒性,倒是不用穿安全套装。 待炉火稳定,李长寿心底又开始思索另一件大事。 搞财。 “小琼峰,小琼峰,当真是小辈要穷疯。” 他需要大量的宝材、大量的灵石,不然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他并不是想发一笔横财,而是想,有一个门人弟子月供之外,稳定的‘财’路。 苟在山中…… 咳,稳在山中,一大好处就是安全,有个缺点就是搞不到宝材和灵石。 南海边上的那些神像能不能用偷梁换柱之法,搞成香火功德收割机,转手卖给西方教? 算了吧,这么搞几乎等同找死,这辈子还是躲着南海走为妙。 怎么搞财? ‘如今对自己最有增益的事,一是进入门内仙人才能进的道藏殿内阁,这点倒是不好做到。 二就是为门内做些代工丹药的活,借此赚些外快,用成丹率这一点搞些药草,日积月累,也是十分可观的收益。’ 自己未来几十年也不用太长时间闭关,飞升的感悟虽接纳了,但还未彻底消化,每日拿出几个时辰炼丹也不成问题。 代工丹药这种事,去百凡殿登个记就能得门内分配的任务,各峰也都有人做…… 但此事要跟自己师父好好谋划下,仅凭自己,接不了‘仙丹’单; 为何不选酒玖师叔合作? 倒不是信不过酒玖师叔,酒玖师叔此时在闭关,而且本身就不懂丹药,又在门内知名度太高,更容易引人起疑。 而且,让师父开始活跃起来,也能诱当年仇敌现身,一举多得。 李长寿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见丹炉中火力有些不稳,随手甩了一缕真炎过去。 但他动作突然一顿。 自己刚才,是不是……用了自己真正实力的三昧真炎? 咔、咔…… 嘣! 丹房一阵猛颤,屋顶瞬间被掀飞! 少顷,满脸焦黑的李长寿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苦在心间。 看着眼前这堆如同莲花盛开一般的铁疙瘩,想想自己,自己当初花费了那么大精力,才修补好的炼丹炉…… 呵、呵呵…… 果然,还是跟西方教做笔香火买卖来财更快…… 我们郑重承诺,我们不生产香火,我们只是香火的搬运工…… “真是小穷峰啊,这下更穷了。” 李长寿也是被自己逗得一乐,笑着摇摇头,起身开始收拾报废的丹炉。 还好刚才只是一缕三昧真炎,若是扔进去一团,丹房也可以原地拆迁,明天重建。 …… 九天袅袅云熄处,仙岛连云星海环。 洪荒刚立没多久的天庭,正飘在中神州正上,镇压洪荒气运。 此时,这天庭之中还显得有些冷清,五大通往五部洲的天门各有兵将把手,但天庭之内、九重天阙,到处都是荒着、空着的宝地。 若非太清圣人在天庭刚建立时,就直接搞了个化身做太上老君,借此护卫天庭,给玉帝撑场子…… 说不定这偌大的天庭,已被妖族那些野心勃勃的老妖给攻占了。 天庭尊道门,第九重天是给三清预留的道场,其内仙光袅袅,却只有一座小小的道观,那是太清圣人老子日常修行之地。 凌霄宝殿在第八重天,宏伟辉煌,此时在洪荒却没多少存在感。 而在凌霄宝殿周遭,布有众多驻兵之地,做玉帝刚几万年的道祖鸿钧随侍童子上帝昊天,显然对自己的生命安全有些忧心。 在第七重天,则是天庭的众多‘外务部门’,以及众仙家府邸,老君的兜率宫就在此地。 在第七重天,有些不起眼的角落中,有座造型雅致的仙殿建在一座仙岛上,仙岛漂浮在云海中…… 这处仙殿最显眼的不是它的建筑风格,而是各处挂着的大红绸子。 莫非,是有天庭仙神婚娶? 并非如此,此地正是天庭专管三界婚娶之地,其上挂着一个鎏金镶玉的牌匾: 【天地姻缘】 月老的殿。 第六十二章 人教首徒真难做 “唉,在天庭当值,真的太难了。” 月老殿内,身着大红喜袍的清瘦老者坐在自己的圈椅上,喝着童子送来的茶水,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这不,刚应付走了一位天将,非要让咱帮他跟瑶池的一位仙子牵个线。 这线能随便牵吗? 就算他是月老,那也是不能乱改别人命数滴。 虽然,确实是有很多暗箱操作的路子,但也要看被牵的那人是谁啊! 月老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将那位天将糊弄了过去,累的满头大汗。 要拒绝,又不能让对方不悦,还不能得罪被看上的那一方…… 月老这差事,当真是太难了些。 大部分姻缘都是自成的,小部分姻缘是天赐的。 作为月老,确实是有一部分更改之权,但那把金剪刀与那些红绳都是天道功德宝物,当真不可随意妄动! 哪怕只是一对凡人的姻缘,若处置不好,不单单会损自己辛苦积累的功德,还会被那位认真负责有干劲的玉帝陛下降下责罚…… 何为自成的姻缘? 在后殿有一处近乎无尽的玄妙乾坤,其内有数不清的小泥塑,天地生灵但凡需婚配的,在天、地、人三婚定数中的,都在此地有对应的小泥人。 婚,乃礼之定,纲之基。 泥人对应的生灵,大多都是人族,以及少部分有规矩的妖族、巫族; 他们在凡间产生互动,这里的泥人就会互相靠近,然后各自诞生姻缘红绳,红线互相缠绕,这就是成了一段姻缘。 日久生情,就是彼此的红绳慢慢晃动,慢慢纠缠; 一见钟情,就是轻轻碰一碰便缠上了红绳。 偶尔有泥人漂错了方向,红绳缠在了别人的姻缘红绳上,那自然就是婚内插足…… 何为天赐姻缘? 当生灵降生,此地感应生出泥人,就与自己命中伴侣缠绕上了姻缘红绳,这就是天赐的姻缘。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泥人天性‘洒脱’,会挣开自己的姻缘红绳,拖着半截绳子到处乱飞。 偶尔遇到同样情况的泥人,红绳一搭、**,红绳一断、露水情缘。 刚刚那个天将的要求,对月老来说,其实也不难做到。 只需将这天将的红绳,直接系到那位仙子身上,这就算是成了一段姻缘,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业力反噬。 但月老不得不考虑瑶池女仙的背景。 几百年前,王母娘娘已经派人训斥过咱,现如今,可是千万不敢对瑶池女仙,做这般违规之事…… 月老其实原本仅仅只是一名天仙修士,但他是最早一批投奔新天庭的仙神,跟脚清正,做事认真,万年前得玉帝赐下月老之位。 任职过万年,月老体会到了这个仙职的诸多好处,为此他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懈怠。 可问题是,现如今,越来越多的天庭仙神,得知了红线之秘,也知道他身为月老能改红线; 他这小小的姻缘殿,隔三差五就有人鬼鬼祟祟地摸进来…… 有些是同殿为官,确实是抹不开情面; 而有些想着靠送礼来得姻缘,月老一概都是不收……什么礼,比天庭任职得到的功德奖励更重? 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月老不能,也不敢拒绝的,就是那些实力太强、背景太硬的老道,自己这个神职在这种大佬面前,只是个小神仙的,比如…… “师父!” 殿外,有两个扎着羊角辫、打扮十分喜庆的童子,匆匆忙忙冲了进来,口中喊道: “**师来了!快到殿前了!” 月老精神一震,连忙起身,朝着殿前快步迎去。 这位**师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人教教主太清圣人仅有的亲传弟子,自身道行深不可测,背后就是太清老子! 因为老子为三清老爷中的师兄,所以这位**师虽入昆仑山的那个小院子稍晚,却被阐教首徒、玉虚宫中击金钟的广成子,与截教大弟子多宝道人,齐尊一声师兄。 真·道门大师兄。 **师并没有明确的道号,因为太清圣人并未赐下,免得他沾大因果; 因在太清圣人主掌的【玄都】之中被称作**师,久而久之,这位高手也就接纳了这般名号—— 玄都**师! 而自此,玄都二字,可代指这位人教首徒,也有一个‘地名’之意。 月老心里亮堂的很,这位人教首徒,可跟太清圣人的那几个记名弟子,完全不是一个分量! 因天庭刚起,实力微弱,玄都**师这段日子,也在兜率宫中暂居…… 毕竟,要是天庭来一些大罗、金仙这种宵小作乱,也不好让圣人亲自出手,由玄都出手灭掉就是了。 前前后后,这位**师也来过月老门前几趟,所办的事,月老当然明白。 月老疾步出了殿门,抬头就见不远处云上飘来的青年道者。 瞧此人,一身玄色道袍,面容不清不奇却是十分中正; 他长身鹤立,道袍轻舞,浑身上下并无半点环佩玉饰,却是给人一种如璞玉一般的归真之感,这是道行极为高深才能有的气质。 玄都**师据说是天地间第一批人族,无父无母,由女娲娘娘捏土而成,身有少许造人之功德,也有人教之气运。 还未到殿前,这位**师对着月老拱手行礼,笑道:“月老近来可安好?” “安好,安好。” 月老连连点头,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这位天庭正神本就是佝偻身形。 “**师您里面请……还是按上次那般?” “有劳月老了,”玄都**师笑容颇为温和,径直踏入了月老殿,跟着月老去了后殿。 入了后殿门庭,前方便是一片玄妙的星空。 月老在旁拿着一株盆景轻轻摇晃,星空中飞来一片星光,在两人面前悬停。 这盆景,其实是后天功德灵宝——相思树。 星光消退,分做了五堆的泥人,每一堆大小不一,其上各有几个星光凝成的字样,分门别类。 比如最左边那堆,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度仙门。 其他几堆,写着‘逍遥仙宗’、‘自在门’……其实就是人教的几家道承。 玄都轻轻一叹,笑道:“这一千年成了多少?” 月老在旁低头道:“按您叮嘱的,若是发现姻缘就促成一把; 这一千年,这些仙宗内总共成了三百六十二对佳偶。” 玄都**师轻轻颔首,温声道:“嗯,不错,有多少新人降生?” “这个……您要去地府那边查名册,咱们这边只管姻缘。” 玄都哑然失笑,他一笑的时候喜欢眯起眼来,笑容也颇为温暖。 “倒是忘了此事,月老勿怪。 唉,老师当真给了我一个难题,想让人教适度的兴旺起来,又不让我收弟子……” 玄都背着手感慨一声,目光扫过,“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月老可否将最近将成的姻缘牵出来,我看有多少。” “是,**师您稍等。” 月老手中盆景又晃了晃,很快就有数十个泥人向前飞了一阵,泥人之间的距离,按各自关系远近、成姻缘可能性高低,各有不同。 每一只泥人身上都有一条或者两条红绳,多的会有三四条,但也不会太多。 有的人情长,红绳便长一些; 有的人情短,红绳也就短一些。 很快,玄都**师目光被四个靠在一起的泥人吸引,走前两步,看着这四个在度仙门三个字之下的泥人。 月老在旁笑道:“这是三星拱月之势,好福气。” 玄都**师轻轻点头,紧盯着看了一阵。 那三个长裙云鬓状的泥人,围着一个长发长袍状的泥人身旁,三只泥人的红绳都已经朝内伸了出去,但最中央那个泥人…… 嗯…… 玄都**师皱眉道了句:“他的怎么,这么短?” “这个?” 月老向前凑了半个身位,盯着那个男泥人看了一阵,忙道: “短是短了点,但还是有的。 **师您看,他手腕脚腕上,都有一点红丝,只是红绳刚有了个线头…… 有些人是这样的,这必然是这位人教贤才一心修道,不想过问俗事。” “当真浪费,”玄都看着这泥人周围飘着的三道红绳,笑道,“月老可否帮他把红绳拉长点,让他跟其他三条红绳接上?” “这个,自然可以,但**师,咱们只能帮忙,不太好强改……” “顺其自然的同时,适当的增加一点助力嘛。” “哎,小神这就做。” 当下,月老抬起那盆栽相思树,对着泥人轻轻一点。 与此同时,东胜神州度仙门,小琼峰的丹房中。 刚洗了个澡,正在为新丹炉发愁的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了少许少儿不宜的画面。 “嗯?” 李长寿轻笑了声,将心底画面瞬间驱逐。 月老殿后殿,相思树慢慢点上去,那泥人凭空…… 退了一步。 “诶?” 月老眉头一皱,换了个方向,托着那小盆景相思树继续一戳。 小琼峰丹房中,李长寿心底又冒出了一幅幅画面,还都是前后世结合,比如穿着水手服的小师叔,穿着学生装的小师妹,还有…… 呃,自己怎么会幻想有毒穿着一身机甲的画面? “道心可固,幻不可摧!” 心底画面瞬间破灭,李长寿摇摇头,继续思索新丹炉之事。 月老殿中,相思树袭来,那泥人朝着左边轻轻一扭。 “嗨!我就!” 月老眼一瞪,抓着相思树再次换个方向,点向泥人,泥人这次……打了个后空翻,灵活躲了过去。 “哈哈哈!” 旁边玄都**师忍不住笑出声来。 月老面色顿时有些难看,他竟然在**师面前出了丑,还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大!” 月老摸了摸相思树,这只相思树瞬间膨胀,一根根枝叶朝着泥人强攻而去。 地上的李长寿眉头一皱,心底竟然浮现出一只漂漂亮亮的丹炉,丹炉打开,几道倩影飞了过来…… 李长寿直接盘腿坐下,干脆开始诵读静心凝气咒; 开玩笑,上辈子他什么都没见过? 可能,自己成仙后心境不稳,以至于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一时欢愉又有何用? 起码先长生,再考虑这些事!那才是长长久久的没羞没臊! 不对,长生不一定能自保……还是不能惹姻缘这种可有可无的因果。 李长寿低喝一声:“静!” 月老殿中的泥人瞬间做出一系列感应。 后退…… 闪躲…… 翻跳…… 左右横跳…… 托马斯回旋…… 任那相思树的漫天枝丫抽打而来,自是片叶不沾身。 月老急得满头大汗,差点被气到气息逆涌; 一旁**师笑道:“我来助月老一臂之力。” 当下,他左手泛起星光,掌心夹带阴阳,远远地对着泥人抓去。 月老眼一瞪,刚要大喊‘不可’,却是迟了半瞬,**师已经捏住了泥人的左臂。 但…… 咔! 泥人左臂瞬间被断,身躯灵活的跳了出去,停稳后还摆了个‘你过来啊’的造型。 整个画面一阵死寂。 “**师……不可、不可强为啊……” “咳,这玩意,能补上吗?” “能是能,但十分费时,还好他左臂上本就没红绳,这样也好修补一些……” “那就有劳月老了。 那个,月老你忙,我过段时间再过来,给你带些老君炼制的丹药…… 这小子重点关注,劳烦劳烦!” 言罢,玄都**师匆匆做了个道揖,转身而去,两步就消失不见,徒留月老一人在那一阵凌乱。 片刻前,度仙门丹房。 李长寿紧紧皱眉,心底可谓是乱象丛生。 他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探入怀中,在地字六号宝囊中,拿出了让自己静心平气的底牌之一。 一张画轴,打开看了眼,里面却是画着一排画工精致、粉妆浓抹、身着霓裳的……老妪…… 李长寿仔细看着,口中喃喃道:“真正的感情,不只是贪慕她年轻时的容颜,也要接纳她老去后的唠叨。” 瞬间,心底的那些画面逐一破碎,一阵心安。 “不过,修仙哪来的老?” 他自得的一笑,将这珍贵的《百美老后图》收了起来,心思顿时安宁了许多。 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话说,自己偶然间会想到师妹和小师叔也就罢了,为什么会想到有毒? 啧,有毒。 第六十三章 少一些套路,多一些真诚 最近这段时间,左咯吱窝怎么这么痒? 炼丹时,李长寿活动着自己的左臂,眉头略微皱了起来。 现在他这可是仙躯,内外如一、纯澈如玉; 纯洁如他,怎么可能会突然…… 胳肢窝痒? 这并不是小事,但李长寿反复检查了半个月,也没发现什么毛病。 天罚落下的后遗症?不应该吧。 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类为,自己的仙躯还是不够圆满,稍后还是要慢慢巩固境界。 飞升之后,李长寿也感觉自己的心态有了一丝丝变化,虽然变化不太明显,但底气确实稍微足了些,以至于…… 他在丹房中都敢直接悟道了! 唉,还是要小心些才对。 按老规矩来吧,把一个小境界夯实了,再说下一个小境界。 现在他寿元还很长,封神大劫也远得很,不用太着急; 只有稳扎稳打、巩固好仙基,才能去问长生之路,才能今后在大劫中有更多实力保住性命。 仙识察觉到灵娥从草屋旁飞了过来,李长寿关闭部分阵法,让她一路畅通无阻抵达了丹房。 很快,灵娥就从那朵云上跳到了丹房。 “师兄! 你……在烤手吗?” “烤什么手?这是在炼丹。” 丹房中,李长寿错开身形,露出了那只三尺高的袖珍丹炉。 挽着饭盒飘来的蓝灵娥眨了眨眼,看着空旷了许多的丹房,以及地上那座三尺高的小丹炉,纤指隔空比划了一只大丹炉的轮廓…… “大的那个呢?” “半个月前搞炸了,”李长寿低头一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小丹炉的炉火。 没有丹炉本身的禁制、阵法,也没有丹炉稳固火焰的手段,炼丹又恢复到了早年的麻烦,需要自己不断控制火候,一些仙丹也无法炼制。 “师兄你炼丹也要注意防护,这事儿也这般危险吗?” 蓝灵娥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提着那深紫色的镂空雕凤饭盒,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 抬头一看,屋顶似乎也换新了。 她自顾自地在旁边忙碌了起来,将两张桌子拼起,开启桌子上刻画的简单禁制,然后拿出刚做好的佳肴,慢慢摆好。 师兄不在山中时,蓝灵娥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穿那几身宽松的练功服。 师兄在山中时,哪怕几天见不到,她也都会换上美美的仙裙,偶尔还会画一画眉角,抿一些唇红…… “师兄,这次还是请的酒乌师伯吗?” “嗯,酒乌师伯昨日纸鹤传书,说是要今日过来找我谈事。”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丹炉中的火焰渐渐退去,丹药已经散发出一缕缕药香…… 一想到,几年前他恶搞了酒乌一次,让酒乌立下了那些誓言,李长寿顿时露出少许微笑。 这次的酒宴,就权当给酒乌师伯赔个礼吧。 收拾好了饭菜,温上了美酒,蓝灵娥看了眼挂在束腰上的荷包,嘻嘻一笑…… “怎么了?”李长寿等待着丹药出炉,随口道,“这么快心情就恢复了? 看来,上次的教训也忘了嘛。” “没忘!绝对没忘!” 蓝灵娥连忙皱眉,做出一副愁苦的模样,哀声道:“师兄,之前我惹你生气,是做师妹的不对……” “行了,”李长寿笑道,“给我做了什么,拿出来吧。” 灵娥眼前一亮,喜滋滋地道了句:“嘻嘻,果然师兄你偷看我了!” 李长寿无奈道:“哪里还用偷看,你哪根头发飘起来,我都能知你在心中想什么。” “什么嘛,”灵娥顿时有些扫兴,将荷包随手扔了过来,鼓着嘴角走出门外。 “臭师兄,给你做的袍子! 我回去修行了,晚点过来收拾盘子!” 李长寿接住荷包,朝着里面看了眼,见是一身深青色的普通长袍,露出了几分满意的微笑。 果然,培养小师妹也没白费心血…… 这袍子就十分合他心意。 坐在丹房外的摇椅上,李长寿静静等着酒乌赶来,闭目琢磨神通妙法。 不多时,矮道人的身影出现在了小琼峰外; 李长寿起身相迎,关闭了周遭阵法,对着这位师伯做道揖行礼,一切与此前毫无二致。 但这次,矮道人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了百丈之外,背着手打量着各处…… 目光之中,满是警惕。 李长寿笑而不语,静静在门旁站着等候,看这位师伯一步步走了过来,也没多表示什么。 离着还有三丈,两人相视一笑。 “嗯咳!” 酒乌轻咳了声,淡然道:“怎么,这次……不用本师伯指点阵法?” 李长寿笑道:“弟子并未提前准备,师伯说要过来,弟子也就托师妹做了些酒菜。 若师伯您想指点弟子阵法修行,弟子倒也有些疑惑之处。” “不了不了,”酒乌顿时一阵摇头,“师伯老了,指点不了,指点不了喽。” “师伯您在阵法上的造诣,远非弟子所能及。”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只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方面,搞了些许新意罢了; 真要布置厉害的大阵,还是要师伯您这种真正擅阵法、修为高、材料足的仙人才行。” 酒乌挑了挑短促的浓眉,笑逐颜开。 “这次不给贫道留影球?” 李长寿含笑摇头,刚要侧身请师伯进屋,酒乌却得意的一笑,在道袍中掏出了…… 两只拳头大小的琉璃法球。 “哼哼,我带了!” 李长寿:…… “师伯您开心就好,”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次弟子无事相求,只是想听师伯您教诲,师伯里面请。” 于是,磨磨蹭蹭,一步三查。 酒乌注意到了丹炉的异状,心底不由分析,一尊丹炉化作小丹炉,会产生哪般布置。 总算,费了半天劲,酒乌与李长寿双双入座。 看着面前的酒席…… 酒乌双眼一眯,在袖中拿了一只灵兽兔子出来,开始喂兔子试菜。 李长寿看得也是一乐,静静等酒乌折腾完。 总算,当酒乌确定今日李长寿确实没动手脚,又拿了一双自带的玉筷,这才清清嗓子,面露难色,沉声道: “你酒施师伯最近在闭关寻求突破,师侄啊…… 你可千万,别整上次的活。” 李长寿道:“弟子可立誓言,此时、此地,是真心想请师伯您饮酒聊天!” “那你立,”酒乌顿时点头,“来,快立。” “弟子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若真立誓,岂不是说弟子心底真有鬼了?” 李长寿笑道:“师伯,弟子敬您一杯。” 酒乌嗤的一笑,端起酒杯与李长寿遥遥一点,却只是抿了一小口。 “喝酒前先说正事,”酒乌道,“这次,按上次本师伯立下的誓言,过来提前与你商量商量。 这事若你答应了,门内肯定会给不错的奖励; 若你不答应,那就当本师伯没提。” “哦?”李长寿略作思索,随之明白是何事,“师伯若是想在门内推广连环阵,其实不必问弟子。” 酒乌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可没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猜的,”李长寿夹了口师妹烧的灵鱼,白嫩的鱼肉入口即化,外香内甜,唇齿回味。 “那你是答应了?”酒乌顿时笑眯了眼,“来,说说吧,你连环阵怎么布置的?” 原来是没参透…… 李长寿道:“其实是弟子在古籍上看到过只言片语,总结归纳而来。” 当下,李长寿拿出了一只羊皮卷。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底牌,如此轻易的暴露出去; 此时拿出来的,其实只是一个理论方案,用来解决连环阵的关键难点——不同阵法阵基适应性。 还是比较早期的解决方案。 上面也标注了参考资料,均是一些道藏殿外殿中无人问津的古籍。 这套方案,与他此时所用的‘阵基单元’方案思路完全不同,缺点主要是浪费材料,但也能达到布置连环阵的效果。 当丹房周遭阵法开始建造的第一日,这张羊皮卷就一直在等着拿出来,今天总算‘得偿所愿’。 酒乌接过之后,细细研读。 少顷,矮道人禁不住一拍大腿,连连称妙。 “贫道还以为要花费一些口舌劝你,没想到你竟拿出来的如此痛快! 不枉本师伯这般看重你,不枉本师伯这般看重你啊! 此物当真可献给门内?”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自然。” “唉,不曾想! 贫道竟以己度人,误会了师侄,还觉得师侄你会是藏私之人!” 酒乌一阵感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该罚,该罚!” 李长寿正色道:“师门是我家,繁荣靠大家。 师伯,这个…… 门内能给什么奖励?” 酒乌笑道:“必然少不了你的!你想要什么?” “若是可以的话,”李长寿指了指一旁的丹炉。 酒乌先是一楞,随后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还道: “如果门内找不到你喜爱的丹炉,等你酒施师伯出关了,我让她给你做一个! 她的炼器手段比不得门内几位擅炼器的天仙长老,但火候也是不浅!” 李长寿顿时露出了笑容,连连为酒乌敬酒。 一时间,觥筹交错,师伯和师侄相处十分融洽…… 他们喝酒喝到微醺时,那只试菜用的兔子,也被李长寿提议,在小丹炉中直接烤成了‘药香酥兔’。 味道相当不错。 这顿酒喝罢,不过三日,酒乌就来找李长寿,带他去丹鼎峰挑选新丹炉。 丹鼎峰,是度仙门内专职炼丹、炼器的一脉,出产的丹药、法宝虽数量不多,但在东胜神州颇有口碑,算是度仙门少有的闪光点。 李长寿这边刚驾云与酒乌一同离开小琼峰,一道倩影就从破天峰方向飞来。 仙识捕捉到了这道倩影,李长寿略微皱眉。 不用仔细看脸,只是看那窈窕的身形与近乎完美的身段曲线,还有那身熟悉的火红色长裙,就知来人是哪位。 有琴玄雅。 小琼峰上,灵娥正在树下修行…… 李长寿想了想,也就并未多管,与酒乌师伯一同聊天。 这对师伯师侄,彼此之间没算计的时候,倒也是趣味相投。 …… 柳树下,有琴玄雅静静而立,言说自己的来意。 她虽很想来小琼峰见一见那位师兄,但总归不能平白无故来小琼峰,这次出关之后,思索了几天几夜,总算想了个法子。 来讨教土遁修行的心得。 言说来意后,有琴玄雅低头静静等着,心底总觉得自己这般借口太牵强了些,也不知能否骗过…… 耳中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却并未听到灵娥的回话; 有琴玄雅抬头一看,便看到一张石板,上面刻着几行字: 【师兄刚出门了 我被师兄罚不能说话 师姐您去屋里坐着等会吧】 灵娥心底暗笑,自己答应师兄不跟陌生人说话,有琴师姐对自己来说,也算是挺陌生的嘛。 虽然一起睡过了。 自己这么一说,有琴师姐必然会识趣的离开; ‘出门’这二字,其实也有些含糊,很容易被人当做是出了山门。 “也好。” 也? “打扰师妹了。” 有琴玄雅对灵娥拱手行礼,随后便自顾自地走向了一旁开着门的草屋。 灵娥头一歪,刚想说话,却禁不住抬手拍了拍额头…… 这个师姐…… 有毒吗难道? 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吗? 第六十四章 在毒道上撒欢前行 提起丹鼎峰,李长寿最感兴趣的,一是即将到手的新丹炉,二就是其上的一位炼毒大家,万林筠。 如今李长寿的大半炼毒理论知识、近半毒方,都是从万林筠所著的几篇毒经中得来。 万林筠乃门内长老,丹鼎峰上的天仙,还是一位喜欢炼毒的天仙,其实力完全不能用修为、法宝来评断。 小师妹去东海毒杀虾妖的那次,李长寿有一层考虑,就是想通过她撒出去的毒粉,吸引到这位大佬的注意。 这位长老毕竟是门内高人,虽在灵娥手中取走了李长寿炼制的毒粉,接下来并没有其他动静…… 李长寿也不敢太主动。 一个门内弟子,主动去找门内炼毒手法最高明的长老求教,这很明显会让人怀疑,这个门内弟子是不是性情阴冷、要去毒杀什么仇人。 但若是转换过来,一位门内喜欢炼毒的长老,非要传授门内弟子炼毒的手段,李长寿给人留下的印象,就会‘淡化’许多…… 主动与被动所产生的些许差异,一目了然。 与酒乌乘云赶往丹鼎峰时,李长寿心底就在思索,好不容易有一次去丹鼎峰的机会,要不要安排一场跟这位炼毒大家的‘邂逅’…… 不能太刻意,也不能太随缘。 如果能在万林长老那里得到一些毒丹和毒经,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哪怕为此得来一部分关注度也值得。 白云转过两处山峰,酒乌负手笑道: “瞧,那就是丹鼎峰了。”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看向前方那酒壶状的山峰,目光流露出几分期待。 ‘看这次能不能遇到万林筠前辈吧,强求反而不美。’ 丹鼎峰上花两朵,铸器炼丹各一家。 这个峰头之上,炼气士的数量并不算太多,只有百多人; 包括三位天仙长老,三十多位真仙、元仙,以及十几名弟子,其余尽皆是杂役弟子。 李长寿与酒乌落在丹鼎峰半山腰待客的小院,就有杂役弟子引路奉茶。 很快,一位身着蔚蓝长袍、头束八卦道冠的男真仙前来碰头,这位男仙体型稍圆,面露富态,像极了…… 丹药吃多后遗症。 “酒乌师弟,这几年怎么来这边少了许多?” 酒乌叹道:“唉,总是被派出去东奔西走,片刻都不得清闲。” “这还不是师弟你得门内信任嘛!” 圆脸仙人笑吟吟地说着,看了眼李长寿,就做了个请的手势,“百凡殿已给了令谕,刚好有几口闲置的丹炉,我带你们去挑选。” 李长寿站在酒乌身后,虽比酒乌师伯高大了许多,但也像是个空气人一般。 酒乌也为李长寿做了介绍,这位圆脸仙人名为柳飞仙,与酒乌一般也是门内执事,平日里负责处理丹鼎峰的杂务。 李长寿行礼称呼一句师伯,柳飞仙也笑着勉励李长寿几句,随后就与他没了多余交谈。 三人自小院驾云而出,不疾不徐飘往一处幽谷。 柳飞仙和酒乌一路闲谈,李长寿在后眼观鼻、耳听心,周围景色都未多看。 幽谷外围有一座大阵,隔绝外部仙识查探,且有一定的防护效果。 入得大阵内,花香鸟语入鼻耳,处处仙光流转。 一片疏林点缀了数十处小楼草屋,此时大半都开启了屋外的阵法,其内的仙人、弟子,应当都在修行。 曲径通幽处,林间伴笑语。 比起自家小琼峰,这里确实……看起来要富那么一些。 跟在两位真仙之后,寻到了一处阵法遮蔽的大屋; 柳飞仙很快就关阵开门,能见其内各处堆了些尘土,几尊丈高的丹炉摆放在角落中,各处还有一些蒲团杂物。 李长寿一眼就挑中了其中一座丹炉; 这丹炉本身材质不如原本自己修补的紫金大炉,但却是崭新宝物,其内该有的禁制一样不缺,总体威能,比炸膛的那只高了些许。 这也算不错了,毕竟他一个明面上的返虚境弟子,也用不到太好的丹炉…… 一旁,酒乌却是露出几分笑意,在旁笑骂道: “柳师兄啊,你给的这几件丹炉,也未免太小气了些! 长寿师侄这次可是立了不小的功劳,门内奖赏,也是让他来丹鼎峰自行选取一口炉子。 来的路上,我这面皮可是押出去了,你可别想这般轻易就把人打发了!” 柳飞仙面色有些尴尬,忙道:“师弟你早说不就是了,来,咱们去另一处。” 李长寿心底对酒乌道了声谢,刚想说一句这里的炉子就够用了,又突听一声轻咦自门外而来。 “长寿? 来的可是,小琼峰的弟子,长寿?” 酒乌一怔,柳飞仙一愣,李长寿心底却是一喜。 一缕微风飘过,门外多了一名拄着拐杖的清瘦老者。 那拐杖包裹着一层铜皮,这老者皱巴巴的面容也有些冷硬,但他双目炯炯有神,灰白长发无风而动,身上的道袍散发着少许刺鼻的味道…… 万林筠长老! 柳飞仙和酒乌连忙向前行礼。 酒乌忙对李长寿传声道:“这位是丹鼎峰长老!你喊一声师伯祖就是了。” “小琼峰弟子李长寿,拜见师伯祖。” 这老者点头回应,嘴角颤动着,挤了个……看着十分阴冷的笑容出来。 那柳飞仙和酒乌齐齐一哆嗦,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他们这、这是怎么惹到这位平日极少外出走动的毒仙了? 万林筠却是没有半点寒暄,直接就指着李长寿,问了句:“狐心丹如何炼制?” 总算来了,自己几年前埋下的伏笔! 李长寿沉吟半声,低头保持道揖的姿势,口齿清晰却略带紧张神色,口中说道: “按各药比例,取灵狐心尖血三分,浊目草一分,蜜乌断魂草二分,鸿羽草一分,辅以屝砦水少许、无垢粉少许…… 以冷火煅凝六个时辰,可得狐心丹。” 万林筠长老缓缓点头,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吓人了些! “若加二分尸兰粉,改幽火炼制十二个时辰,为何物?” 李长寿答道:“冥狐散心丹。” “若去掉蜜乌断魂草,改加三分丹阳莲粉、二分飘霜砂,以白明火炼制二十四个时辰,为何物?” 李长寿沉吟几声,这次沉吟的时间却略长了些。 一旁酒乌顿时有些着急,连连对柳飞仙使眼色; 柳飞仙却是不断小幅度摇头,示意酒乌千万别说话…… 这位长老,扣颗鼻屎,就能毒翻他们两个真仙! 门外,万林筠长老的笑容越发阴冷,双眼也略微眯了起来,其内精光闪烁。 酒乌不断斟酌话语,他对这位长老当真不熟,但看此时这位长老的表情…… 怎么看都像是要融了李长寿! 而偏偏,李长寿此时答了句: “一颗,无用之丹。” 酒乌嘴角顿时一阵抽搐,立刻就要向前替他求饶。 但,万林筠长老的笑容却在此时隐去,面露正色,问道:“为何无用?” “药性中和了,”李长寿皱眉道,“白明火本就温和,且属中性火,而此时的丹方中寒热中和,各药材药性抵消…… 虽可成丹,却是无用之丹。” “哦?”万林筠拄着拐杖向前迈了半步。 酒乌连忙向前,做道揖行礼,“长老,这个年轻小辈深得弟子师尊看重,若是冲撞了您,还请看在弟子师尊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万林筠撇了这矮道人一眼,并未说话,只是继续看着李长寿,问道: “你刚才说了药性二字,这些明明是毒物。” 李长寿露出少许紧张之色,却是低头俯身,说出了那句,已经等待了几十年、依照这位长老生平事迹得出、最有可能戳这位长老心窝子的话: “毒,乃药之属; 一如烹饪菜肴有酸甜苦辣之味,药亦然。” 这大屋顿时安静了下去,柳飞仙扭头瞪着李长寿,目中也带着几分急色。 瞎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 毒与药如何混为一谈! 而酒乌感觉到一双目光从自己头顶落了下来,这矮道人抬头一看,刚好看见万林筠那双狭长的双眼,以及…… 万林筠嘴角那僵硬的冷笑。 老者道:“我借他几日,可否?” “您、您请便。” “嗯,”万林筠点点头,对李长寿道了句,“你,随我来。” 李长寿低头应是,对酒乌和柳飞仙行礼后,缓步离开了此地,低头跟在前面老者身后。 还没走十几步,那万林筠长老又扭头问了句: “玉冥丹怎么炼制?” “弟子只知残方,主材为幽冥忘川水三分,最少千年份、最多三千年份的鹰愁兰花芯儿两朵……” “鹰愁兰为何必须千年份到三千年份?” “药性哪怕不会相冲、相抵,总不免互相影响,年份太高、药性太烈,极易破坏丹内平衡。 弟子看一经文之上有写,炼丹,并非年份越高的越好,合适最重要。” “那经文你是从何处看来的?” “道藏殿外殿,有几个书架上有不少关于炼丹的经文,弟子细细品读,也琢磨过许多…… 莫非,那些毒经,有您老人家所著?” “呵呵,不错。” 微风带来的话语声中,这一老一青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上。 “呼……” 酒乌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刚刚这位天仙长老并未显露半点天仙威严,但‘毒死过天仙’这五个字,就当真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一旁那微胖的仙人凑了过来,传声问了句: “这小辈……什么来头?我可从未见过这般和颜悦色的师伯!” “你管这叫和颜悦色?” 酒乌瞪了眼柳飞仙,刚想回答,随后想到了什么,顿时一阵摇头,“别问我,我啥都不能说。” 柳飞仙头一歪,眉头紧皱了起来。 …… 半个月后,傍晚时分。 李长寿驾着白云,面容平静地离开了丹鼎峰,朝着自家小琼峰而去。 一路毫无波澜,他回到小琼峰时,有琴玄雅也早已不在。 回了丹房,在储物法宝中逃出了一件两丈高的漆黑丹炉时,面色也没什么异动。 等他开启周遭各处阵法,施偷梁换柱,以纸人守在此地,自己钻小孔进地下密室,绷着脸,坐在了书桌后。 左手在桌面拂过,一只只玉牌、一瓶瓶玉瓶摆满了桌面…… 李长寿微微一笑,心底感慨万千。 总算,榨干了这位长老……的毒经! 还得了这位长老大批的毒丹灵丹! 但也因此欠下了个大人情,以后必须要找机会还上,了断这份因果才是。 这些毒经对李长寿来说很重要; 而这些万林筠长老让他拿回来,作为‘样板、参照’的毒丹,更为重要! 因为这能解决李长寿的一大难题——如何对门内解释,今后自己万一要用到的、那些能毒杀天仙的毒丹,到底从何而来! 直接说万林筠长老赐下的就是了。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白捡的机缘,无非是一场跨越几年、几十年的谋算。 这位毒仙长老…… 心底浮现出了这位长老那招牌式的僵硬冷笑,李长寿的微笑更浓郁了些。 其实性格也蛮可爱的,醉心丹、毒之道,并无太多心机杂念。 突然间,李长寿感觉双股之间有些、有些……痒? ——类似于这段时间,经常会出现在咯吱窝的痒痒劲。 嘶…… 什么鬼? 李长寿头一歪,心底连忙驱散了这位长老的面庞,细细感受着自己的状态,那股‘痒’很快就消失不见。 吓他一跳,还以为自己看《百美老后图》的缘故,突然有了什么莫名的癖好。 随之李长寿一阵皱眉。 自己这是怎么了?最近身体一直有解释不清的异动? 成仙后的仙基,当真要好好巩固一番了。 …… 片刻前…… 天庭,月老殿。 第六十五章 我,师妹,这波测试最少优秀! “月老你就是个管姻缘的神仙,你懂什么是男女之情!” 前殿,有个醉酒的天将在那嚎啕小哭; 月老满脸无奈之色,也只能在那说着些安慰的话,却是完全不敢松口,许诺帮这位天将牵红绳。 当差万年,月老啥事没遇到过? 这种情况见多了。 他只能在那不断安慰,说一些道理,然后联络其他天将来处置此事。 姻缘主要是靠自己努力,想跟那位仙子产生一些美妙的故事,必须要从长计议、用心去打动…… 在此之前,月老正在修补,此前被玄都**师捏坏的那只泥人。 泥人是天道之力所化,时刻有天道感应,虽可修补,过程却十分复杂; 重点是要将这泥人暂时从姻缘轮盘中‘剔’出来,修补完成后再加回去。 刚刚,在月老即将完工时,这天将突然来哭诉; 因泥人不能太长时间离开姻缘轮盘,月老将最后一点、十分简单的拼装工作,交给两个弟子,自己出来应付应付。 后殿中,两个童子小心翼翼地将泥人新的左臂装上,整个泥人飘出一缕玄妙道韵,瞬间恢复如初。 然后…… 小点的那童子,指着桌子上还剩一点的泥巴,小声问:“师兄,这个怎么办呀?” “糟了!肩头那里接错了!” “那,师父会不会罚我们?” “嗯……” 大点的那个童子沉吟一声,面露思索之色,把手中泥人上下翻看了一遍,顿时眼前一亮。 他发现这泥人底部,在双脚、双腿之间有条缝隙! 和小童子对视一眼,两人一起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那点泥巴塞在角缝; 而后大童子又取了一支小簪子,将这点泥土戳入其中,轻轻顶紧。 大功告成! 两童子这边刚补救完,前殿喝醉的那名天将,便被赶来的两名好友架走。 月老背着手漫步而来,温声道:“你们两个修补好了吗?” “修、修补好了师父!” 月老接过泥人看了眼,满意地点点头,随手扔了两瓶丹药给徒儿。 “做的不错,去前殿修行吧。” 言罢,月老捧着泥人到了漫天星光之中,招来度仙门的那群泥人,抬手轻轻一推。 姻缘轮盘现,大道轮转间。 男泥人缓缓飘回了原本的位置,周遭那三只女泥人立生感应,三根红绳慢慢悠悠,朝刚回来的泥人探了过来。 月老轻轻松了口气,总算搞定了。 而后就见,这泥人轻轻晃了晃,将一只探过来的红绳不着痕迹地躲开。 “这家伙,当真一心求道?” 月老扶须而笑,看着此泥人身上那三只没怎么变化的红绳线头。 “有趣,倒是要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这事倒不能勉强你。 咱有成人之美,不可有强人之难。” 他话语刚落,男泥人又轻轻躲开了另一条红绳的缠绕,而后泥人身体一抖,一点泥土从它双腿之间滑落,漂在了星海之中…… 月老当即一愣,瞬间满脸呆滞,歪头看着那只刚修补好,被其他三只泥人环绕的男泥人…… 这? 怎、怎么会这般? 此子竟狠绝如斯?! 不对,这有可能是修补泥人的时候,不小心掉了点碎屑进去。 话说回来…… 就算这里的泥人真的缺、缺了一点,应该也没事吧? **师应该不会注意到吧? 这就是天道姻缘泥人,没有其他象征意义,顶多会跟本人生出点微妙的感应,不会影响这人的身体…… 吧? ‘记得重点关注下!’ 玄都**师此前匆匆溜走时的叮嘱声还在耳旁,月老喉结上下颤了颤,连忙向前几步,将飘在半空的那一点泥土捏在手中。 捏碎,碾粉,放入袖口,左右张望。 “无事发生,哈哈,无事发生。 三星拱月之势好福缘啊!好福缘啊! 啊哈哈,哈哈哈……” 殿门处的小童子欲言又止,却被大童子拉了下; 这俩童子小跑着溜了出去,各自约定,将这个小秘密埋藏在了心底。 ……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 李长寿盘腿坐在蒲团上静静修行,身若琉璃,仙魂无垢;一团三昧真炎在体内缓缓游走,照得他皮肤宛若半透明一般,其内有仙光闪烁。 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身体出现了哪方面异常。 他想了想,就在此安安稳稳闭关了几个月,待此时小境界近乎圆满了,方才放松了些。 应该没问题了。 虽然当前小境界圆满了,李长寿也不着急立刻突破,按此前所构思的那般,将该境界重新感悟一遍。 第一步,温故而知新; 第二步,转换视角、验证道果,查缺补漏; 第三步,压制境界,精益求精。 将这三个步骤重复做几遍,才能将产生‘疏漏’的概率降到最低,才算将这一节境界做得稳固。 洪荒的先机,已经被那些先天大佬抢光了,自己如果想今后有自保的实力,只能前期求稳、中期求稳、后期求稳、大后期厚积薄发。 他的思路一直很清晰。 如今洪荒中,绝大部分的高手实力都已定型; 自己要追求的,是今后所能站到的高度,而不是去争分夺秒抢时间。 又闭关了半年多,李长寿总算确定自己身体并无异样,咯吱窝的痒劲也没再出现过。 因有过一段飞升,自身境界到了,《无为经》上卷已被他参透。 但他现在也没合适的机会去搞《无为经》的下卷,且私自修行本门核心功法是大忌,也是有一点点风险在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抛开李长寿所留的那些后手、底牌不谈,他最后的护身符,其实就是,自己不去做违反度仙门核心门规、损害度仙门利益之事。 慢慢来吧。 《无为经》博大精深,上卷更有一则总纲; 自己细细参悟,逐字逐句慢慢体会,总归能有新的收获。 说不定还能琢磨点新花样出来。 等再过百年,门内同辈的仙苗们开始陆续渡劫,他也可安排一次‘外出凑巧’渡过了成仙劫,那时候再修《无为经》下卷也不迟。 自密室回返丹房,收起了那只端坐了许久,已经完全能够以假乱真的纸人分身; 李长寿坐在丹炉旁,开始慢慢祭练这口大炉子。 这尊丹炉,名为‘千毒百金炉’,上等的仙宝,乃万林筠长老备用之炼丹炉。 炉身用百锻明炎金,糅杂上百种珍贵宝材锻铸而成,莫说是万林筠这般天仙炼丹所用,便是普通金仙炼丹,也不会直接炸膛。 细看这尊丹炉外壁,漆黑色金属光泽之下,流动着一股股纯粹的灵力,其上用细致的手法,刻画了百种毒虫、十二种剧毒奇兽。 但这尊丹炉本身并没有任何毒性侵蚀,相反,它能够在炼制毒丹时,压制毒丹的毒性挥发,增加几分安全系数。 本来,万林筠长老想让李长寿拿另一口更为珍贵,能够增加成丹率、提升毒丹品质的丹炉,但李长寿坚持选择了这一口备用丹炉…… 这点,让万林筠长老颇为感慨。 毕竟如今的洪荒环境已非远古、上古,宝物难求,又重宝轻法; 面对重宝而不动摇的年轻一辈,着实太少了。 ——虽然李长寿本就是冲着安全系数。 开炉炼了一炉毒丹,李长寿对这丹炉十分满意…… 接下来,可以跟师父商量‘赚财’计划了。 “先委屈你用这些小阵法护身,”李长寿喃喃道,“待有了宝材,定要让你在这里安然无恙,无人可欺。” 这丹炉并非什么灵宝,自然不会给他半点回应。 回来已有些时日,该去丹鼎峰拜会万林筠长老第二次。 总不能拿了好处就销声匿迹。 ‘嗯……去抓几条灵鱼,让灵娥做些菜肴,自己带两坛美酒过去问候吧。’ 李长寿如此盘算着,缓步走出丹房,驾云飘向了草屋。 仙识轻易穿透灵娥草屋周遭的阵法,看见她正在窗前,伏案小憩; 如瀑青丝垂过香肩柳腰,薄衫下曲线玲珑有致; 若非她嘴边不时‘嘿嘿’笑两声,念几句‘师兄’,破坏了大部分的意境,这般美景足可动人心神。 她手边的石板上,还有一副未完成的浮雕,刻着李长寿踩云而归的情形…… “不好好修行。” 李长寿摇摇头,却并未吵扰灵娥,撸起袖子去湖边炊灶忙碌了起来。 忙碌了两个时辰,一餐美味做罢。 想起灵娥刚来山中那两年,锦衣玉食惯了的女童有些受不住山中清苦,李长寿的厨艺就是那时磨练出来的。 后来,李长寿积极培养师妹艰苦耐劳、勤劳致富的精神,在她辟谷之后,将厨艺也尽数传授。 把摆盘剩下的菜肴分盛在了两只饭盒中,悄然放一只饭盒在师妹身侧,另一只放在了师父门前。 随后,李长寿提着几个小菜、两坛美酒,飘在合适的高度,规避开门内较为繁忙的云路,朝丹鼎峰而去。 他刚走不久,灵娥鼻尖轻轻耸动,被菜香吸引,慢慢睁开眼来。 “诶?” 咂咂小嘴,蓝灵娥看到了手边的那只饭盒,也看到了上面放着的那只竹片。 ‘修行莫要偷懒,勤勉才得仙果’ 灵娥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 师兄来过了! 还给自己做吃的了! 嗯? 反常。 蓝灵娥瞬间站起身来,左手托着右肘,右手捏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一阵沉吟。 ‘哼,师兄必然是在试功课,考教自己是否还记得他授课的内容!’ 手指一点,一道符箓在她袖间飞出,贴在这饭盒之上; 随后饭盒被她扔出了窗户,那符箓之上火光闪烁,饭盒瞬间炸碎。 这波不能说完美,但最少也是优秀了吧! 灵娥得意地一笑,随后迈步出了自己的草屋,寻找着自己师兄的身影。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就被师父门前那只相同的饭盒吸引; 得意的笑容逐渐僵在俏脸上,蓝灵娥抬手扶住了额头,轻轻低吟了两声。 真的是师兄做的饭。 好多年没吃到了……自己怎么…… 唉,都被师兄教坏了! “师父在闭关,肯定也没发现吧,饭菜是在阵法之外。” 放着也是会坏掉…… 灵娥朝着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靠近自家师父的木门,低头捡起了地上的饭盒。 ‘师父,弟子不是想虎口夺食,您忙着参悟仙路,肯定不会出关,浪费终归是不好的对不对……’ 吱—— 木门缓缓被拉开,正伸着懒腰的齐源道长,低头就看到自己小徒儿在门前,顿时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灵娥,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师父…… 师兄做了一些饭菜,让弟子给您送过来。” “哦?”齐源顿时眉开眼笑,将饭盒接了过来,“难得你们有孝心,为师吃了再去破天峰也不迟。” 灵娥转过身背对自家师父,小嘴一扁,委屈巴巴。 我在哭呀师父,我真的在哭呀师父…… 她吸了口气,随口问了句:“师父您去破天峰有事吗?” “嗯咳!” 齐源道长故作淡定地道了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为师这不是成仙了吗? 之前为师接到了百凡殿通知,十年一次的峰主小聚,咱们小琼峰也能参加了。” “哦,诶?” 单章,阅读提示 第六十五章,出现部分读者误会的情节。 那点泥,是被童子塞进去,又掉出来了,被月老误会,后面剧情就不剧透了,月老的性格并不是随便塑造的,会觉得因为自己误操作亏欠了主角。 原文表述应该很清晰,(原文:被童子塞进去的泥掉了出来) 请一目十行的大佬不要瞬间带节奏,诋毁我们家长寿。 我们苟是苟了点,零件是不会有缺的! 开单张解释,是不想因为看书不仔细的读者,影响到正常读者的阅读感觉,我对每个读者都很看重。 创作不易,望大家能看书慢一点,本书很多细节,很多伏笔,都藏在字里行间。 第六十六章 原来是你在搞鬼 一顿餐宴,老青尽欢。 李长寿带来的酒,万林筠只是喝了少许,就将两坛都留了下来。 这位长老不喜饮酒,对菜肴也没多大兴趣,只是与李长寿边吃边谈毒经毒理,说的津津有味。 自丹鼎峰回来时,李长寿又得了万林筠长老给的一堆药草;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毕竟只是过去看望下,但这位长老……确实太热情了。 在门中,少有对毒之一字感兴趣的炼气士; 而李长寿的毒道水平也不算低,确实能聊起来。 ‘去丹鼎峰也不可太频繁,免得被人注意到; 下次去,便定两年之后吧。’ 李长寿如此盘算着,身形落在小琼峰的丹房前。 坐在摇椅上,捧着一卷经过仙法处理、可长期保存的竹简,开始了今天的感悟以及阅读环节。 察觉到丹房周围大阵解开了的灵娥,俏脸满是郁闷,默默地飞了过来,一阵欲言又止…… 想求师兄表扬自己的‘炸饭’操作,又怕师兄责怪自己辜负了他一番辛苦。 李长寿等了一阵,不见她说话,抬头看着面前的小师妹,问道:“怎了?” “师兄,”蓝灵娥低头道,“师父去参加峰主大会了,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长寿想了想,随后便略微摇头,传声道: “不会有问题,师父的仇敌如今也当不上峰主,放心就是。 师父现在,应该也只是在角落中旁听,在那里辈分最低,又不敢说话,凭师父尊礼好面子的脾性,此时定是如坐针毡。” 破天峰,百凡殿的角落中; 坐在最角落蒲团上低着头的老道,略微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的更端正一些。 丹房中; 李长寿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灵娥,笑道:“你这次倒是做的不错,知道担心师父,还知道过来与我商量一番。 此前你这般细心去了哪? 好了,上次的事不与你多计较了,今后安心修行便是。” 灵娥轻轻眨了下眼,“师兄,你刚刚,在夸奖我吗?” 李长寿哑然失笑,“我是凶恶到天天骂你不成?” “你平时就会数落人家……” 灵娥做了个鬼脸,心情骤然变了个样; 此前像是霜打的茄子,此时却是雨后闪亮亮的西红柿。 “师兄,这个炉子看起来好厉害。” “不要乱碰,会咬人的。” “嗯……师兄,人家也不是当年十二三岁…… 我戳! 嘶!哎呀! 怎么还有雷法!” “为兄加了个安全装置,免得旁人乱开这丹炉。”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坐在门外继续看书。 丹炉旁,灵娥捂着泛红的手指一阵歪头,打量着上面的浮雕; 随后,她在屋内逛了半圈,找了一本此前看到一半的经文,拽着蒲团去了门外,与自己师兄一左一右待着。 若门神一般。 午后阳光正暖,林间风过轻梢; 虫鸣流水蝶戏,云中飘远几仙。 李长寿偶有所顿悟,却是不动声色,将感悟到的东西尽数接纳,不流露半分气息波动。 如今境界高了,是否进入悟道状态的主动权,总算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关于顿悟,他此前最担心的,其实是自己临阵对决与人斗法时顿悟,被拉入悟道的状态…… “师兄,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呀?” “返虚境四阶。” “哦,好厉害,”蓝灵娥随口应了句,低头继续捧卷品读,倒也读了些东西入心间。 …… 天庭,月老殿正被大阵包裹。 两个童子举着两只木牌,坐在紧闭的殿门前。 右边写: 【月老不在家中】 左边写: 【天道庇护此地】 小点的童子嘀咕了句:“师兄,咱们不告诉师父实情,会不会把事情闹大呀。” “嘘,你想被师父变回去吗?”大点的童子翻翻白眼,“咱们原本可只是两只相思树的树枝,好不容易得了师父点化。 放心吧,师父肯定有办法。” “哦,”小童子抿抿嘴,在那一阵无奈。 而后,这两个童子在那等了一日又一日,后面等了足足半年,月老却一直未归来。 月老去了何处? 其实并未离开姻缘殿太远,他去了一处更为偏僻的仙殿之中,找到了常年无所事事的某位仙官,送了些礼,准备弥补下自己的过错。 月老心底明白的很,自己没后台、没背景,谁都不敢得罪; 但也因此,他才会被玉帝陛下放在月老这个位置,只有这般的他,才不会对哪方势力有偏倚。 平日里天将、仙子来求个姻缘,那都是小事。 如果月老真的借天道给的权柄拨弄姻缘,自己业障如何且不说,当真会搞出大事。 不过,天道也在时刻监察月老殿; 月老或许刚有乱弄的念头,就会被天道一次警告、二次惩戒,三次紫霄神雷直接灰灭…… 天庭式微,道门强盛。 哪怕是再普通的人教弟子,月老也不想得罪。 泥人出现差错,根源是在玄都大法师贸然出手,但玄都有圣人庇护、有圣人的先天至宝太极图镇压自身,不沾因果,自身更是实力强横…… 他一个小小的月老,怎么敢推锅给玄都大法师? 这事,只能他担下来。 月老心中琢磨了半夜; 拖得越久,越容易出现差错,自己必须尽快处理妥当。 思前又想后,月老下了决心,直接离了姻缘殿,去了‘神威殿’。 此时月老正与神威殿的主事者某位身着金甲的不知名仙官,一同站在天道宝物【星罗梦天仪】之前。 这仙官一边操作星罗梦天仪,一边给月老做着详尽的解释: “月老放心。 ……要说托梦这种事,大罗金仙超脱世间,咱托不过去,但金仙天仙这种,却是不在话下。 更别说,只是个寿龄百多岁的小炼气士。 但有一点您要清楚,托梦只能在梦中交谈,做不得什么事; 这就是天道降下,给咱们天庭彰显神威的宝物,唬人用的罢了,所以小仙这里才叫神威殿。 只要对方有分神、愣神,或是醉酒、心力憔悴、疲倦、虚弱,也就是心神放松的时刻,或者在闭关悟道的假寐,都能给对方发起入梦的邀请。 但如果是对方不愿意入梦,那就没办法了。 您要找度仙门弟子李长寿是吧? 放心,就一个年轻弟子,须臾便可…… 嗯? 怎么搜无此人?” 这金甲仙官脖子向前一突,瞪着毫无变化的【星罗梦天仪】。 一旁月老露着温和的微笑,继续等待着。 金甲仙官忙道:“月老您确定是这名字道号?有没有生辰八字什么的?” “有,有,姻缘殿就是有生辰八字,”月老笑着说了句,连忙在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条。 这次,金甲仙官低头一阵鼓捣,那巨大的梦天仪总算开始缓缓运转。 半个时辰后,仙官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呼 梦天仪已经寻到了,此刻他就在度仙门山门中。 不愧是人教弟子,有先天至宝庇护大教气运,当真难查! 月老看这边,等这个星光亮起来,就代表他睡着或是分神走神了,咱们就能邀他进梦境……” “这般就好了?”月老小声问。 这仙官笑道:“好了,月老您稍等,一般来说,半天之内,肯定能等到他走神。” 月老在旁连忙千感万谢,仙官连连摆手,言说大家都是同殿为官这些客套话。 然而,半天后…… 一天后…… 两天后…… “怎么,还不亮?” 负责托梦的仙官皱眉嘀咕着。 月老笑道:“无妨无妨,小老儿也无事,就是劳烦道友了。” “小事小事,小仙这里,几年也来不了一个人。 我就不信,他还能一个月不走神不成。” 于是,一个月后。 月老和仙官盘腿坐在星罗梦天仪前,四只眼睛紧盯着其上一颗黯淡的星光。 两个月后…… 仙官双目之中满是血丝,哑着嗓子道: “这宝贝是不是坏了? 一个仙门小弟子,在自己仙门内待着,怎么可能这么久,心神都不带放松的? 给那些金仙托梦都不会等如此之久……” “这个……” 月老低声道:“要不就算了吧。” 仙官大手一挥,“不行! 我这人做事,说到就要做到! 要不月老您先回去忙姻缘之事,我在这继续等! 有信儿了,我再去通知您!” 月老忙道:“姻缘自有天道掌管,小老儿也只是在旁应付些平日里去求姻缘的,在这里躲着倒也清净。 就是,有劳道友了。” 姻缘殿若是天道有需要他剪、拉的姻缘,月老都能生出感应,在此地待着倒也不会耽误事。 “客气,客气。” 三个月后…… 某仙官扭头看了眼月老,因为长时间不眨眼,他眼珠外突、眼窝凹陷,心底却一阵焦急。 真坏了吧! 天道降下的宝贝坏了吧? 这么久了还没动静,让他在月老面前很没面子啊! 以后还想请月老帮忙促成一段姻缘,这宝贝直接掉链子怎么能行! 仙官沉吟几声,有点没底气地嘀咕着:“这个天仪不是跟天庭一体的吗?怎么可能出现故障?” 月老皱眉道:“道友,不若……” “等!我继续等! 您有事先回去,我还真就,与此子杠上了! 不行我就下去找他碰一碰!” 月老连忙说不用,在旁继续耐心等待,仙识观察着自己的姻缘殿,怕有什么大仙现身。 半年后…… 趴在地上的仙官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声道: “要不,咱们换个思路。 先托梦给度仙门的其他人,然后让其他人通知此子,让他入梦与您相见?” 正昏昏欲睡的月老顿时来了精神,“好法子!” “就是感觉被这小弟子摆了一遭,神威不复啊……” “这个……” “唉…… 他怎么做到的,半年都不给半点机会!” 于是,半天后…… 李长寿正在琢磨《无为经》时,灵娥匆匆从林外飞来,让他不得不停下修行,关闭外围阵法。 “师兄! 有个金甲天神刚才托梦给我,他说想托梦给师兄你,让师兄放松下心神,说是天庭正神姻缘殿月老,有要事想见您!” 托梦?月老? 李长寿眉头一皱,顿时意识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 没有无缘无故的找上门,只有自己没有看到的算计! 此前突然心神烦乱,而后杂念乱生,逼迫的他不得不祭出秘宝《百美老后图》。 随后便是道躯胳肢窝无缘无故发痒…… 这里面必有问题! 自己当初,似乎在分析度仙门门风有点歪的原因时,考虑过月老和姻缘红绳的可能性; 莫非,真的是月老在捣鬼? 可月老怎么敢对人教道承下手…… 蓝灵娥忙道:“师兄你快些入梦吧。” 李长寿目光一凝,淡然道:“先不去。” “先不…… 这个也能拒绝吗?” “他们若能入我梦中,为何还非要托你来告我这般?” 李长寿笑了笑,“这次应该是月老有求于我,倒也不必担心。 让我好好斟酌一番。 灵娥你去躺椅上再睡一会儿,或是发呆就好,不要专注精神; 假如那金甲天神再次托梦给你,你就问他具体何事,我在这正忙着炼丹,不便入梦。” “嗯……好。” 灵娥眨眨眼,乖巧的答应一声,迈着轻盈的步伐飘去了门外的摇椅。 ‘唉,又被师兄当法宝用了。’ 她心底轻轻一叹,嘴角却露出少许微笑。 也挺开心的,能帮上师兄什么。 第六十七章 知我者,长寿矣! 天庭,神威殿,梦天仪前。 第二次托梦给度仙门弟子蓝灵娥之后…… 金甲仙官的心神自梦天仪中回归,怒气冲冲抓来一把长枪,咬牙道: “他竟不过来!还说在炼丹! 月老,小仙这就下去拿他上来!” 旁边的月老一愣,连忙上前阻拦。 心底虽然知道仙官也只是摆个样子,人教道承再小也是人教道承,度仙门未必会将他们两个天庭小仙神看在眼中,更别说是直接去抓人。 但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 “仙官不可,仙官不可,这事咱们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月老劝阻了一阵,这金甲仙官总算是‘消了气’。 月老问:“那边是如何说的?” 仙官道:“他师妹倒是客客气气,礼数也周全,言说自家师兄正在炼丹的关键时刻,无法分心。 还问咱们找她师兄有何贵干,若是要紧之事,还请对她说明。” “这……” 月老顿时犯了难。 这事可不能随便说出去,事关自己的名声,传到陛下耳中,陛下肯定也会怪罪。 月老沉吟几声,道:“能否再请仙官您帮忙找他师妹一次,小老儿这里多谢了。” “月老客气,也就芝麻大点的事儿!” 仙官转身面对着梦天仪,却是禁不住咧了咧嘴; 每次托梦他元神之力消耗的不轻,再多来几次,非要晕在这不可…… 度仙门,丹房中。 李长寿听师妹说着刚才见面的情形,叮嘱她几句。 很快,灵娥愣了下神,又恍惚看到了一片云雾。 “师兄!又来了!” “去吧,”李长寿笑着点点头; 灵娥闭目很快就进入梦境,而李长寿则在旁仔细观察着灵娥的状态。 就是睡着了…… 完全没有道韵流转,也没有什么其他动静。 李长寿抬手戳了戳灵娥的手臂,灵娥轻‘嗯’了声,像是半梦半醒。 ‘天庭不愧是天道定下掌管天地的机构,托梦应该也是某种天道宝物引发的。 竟然这么神奇。’ 仙识扫过小琼峰各处,李长寿陷入了思索中。 背后捣鬼的,未必只是月老。 月老八成跟此时那个金甲天神一样,只是个工具人…… 封神劫运远未到来,天庭刚建不多久,玉帝都必须谨小慎微,玉帝安排的月老,也应该是个胆小之人。 如今,像三教教主的亲传弟子,上天庭之后,称呼玉帝为昊天师叔并非陛下,而玉帝必须对道门二代弟子以礼相待…… 人教道承寥寥,背后就是太清老子; 太清圣人的化身太上老君,已经入驻了天庭兜率宫,玉帝必然不敢算计人教,也没有算计的动机。 且,天庭这时还是道门的后花园,西方教的手暂时伸不进去…… 阐截两教,虽弟子门人互相之间渐渐不合,却还没到撕破脸皮的程度; 人教本就没多少道承,与阐截两教也没有摩擦,他们搞事的可能性也不高。 排除法做下来…… 难不成,是人教内有高人,觉得人教道承太少,想用姻缘红绳,让各家道承内部开枝散叶? 这跟自己准备用情蛊促一对珍稀灵兽繁衍生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个高人是谁? 度仙门认领的开山祖师,昆仑山修行的度厄真人? 不太可能…… 作为圣人记名弟子,这位门派祖师也是小心修行,基本没什么存在感,不太敢承受这般因果反噬之力。 听过圣人讲道,都可自称记名。 想来想去,人教圣人只有一个亲传弟子,有这个闲情、有这份实力和影响力,也敢让月老出手带歪人教道承的风气…… 玄都,**师! 大概率是他了。 但这次是月老想托梦见自己,李长寿联想到自己此前的异状…… 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他的姻缘方面,被**师搞出了一些小问题,月老现身平事。 ‘我就说,有毒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对我有好感的?’ 李长寿挑了挑眉,但随之又有些纳闷。 如果有琴玄雅对自己的好感,确实是月老安排的,那为何会安排给自己? 他莫非,已经被**师盯上了? 稍后要好好套套话才行。 姻缘方面,自己身边应该有小师妹作为挡箭牌; ——这算是师父收小师妹时,自己能想到的、仅有的几点好处之一。 “天道造化,当真难以捉摸。 洪荒之大,吾辈终为蜉蝣。” 李长寿轻叹了声,继续思索化被动为主动之法; 负手等小师妹醒来,顺便开始将周遭各处阵法开启。 既然,月老前后左右谁都不敢得罪,想找自己这个最弱势的一方,施威或者商量…… 那自己,能从这件事中算计到点什么? 不,不能强求算计; 见机行事,最好不过相安无事。 他这个度仙门小弟子,有自己定下的路途规划,不必非攀旁人高枝,自己把握主动才能安心些。 不过,若是能与月老留下交情,今后自己、师父和师妹上天,也就好安排了…… 月老管姻缘,天庭肯定人脉极广。 自己这次,倒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卖个人情给月老,又要让月老知道自己故意卖了人情给他,还不能暴露什么…… 确实需要细细处置。 片刻后,灵娥醒来。 她略微思量,就对李长寿讲述了,月老托金甲天神、金甲天神托她,要转达给自己师兄的几句话: “月老说,此前他清点姻缘泥人,粗心碰到了师兄您的泥人,让师兄你的泥人有所损坏。 月老心底颇为不安,想与师兄见面商谈此事,并查看师兄有无异样。” 李长寿顿时恍然,月老这态度,应该是想找他了却因果,那就…… 容易操作了。 灵娥有些紧张,低声道: “师兄,你没事吧? 姻缘泥人如果坏了,是不是以后就没姻缘了?” “我也不知,”李长寿摇摇头,“也罢,与他见一见也就是了。” 不管如何,对方找上门来,态度也算诚恳。 自己,只需保持好一个度仙门当代年轻弟子的身份,见机行事就可。 “师妹,帮我护法。” “好!” 灵娥脆声答应,动作轻盈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手中握住了几只宝囊。 李长寿躺在了躺椅上,掌心扣住两只纸人,试着让自己放松精神,慢慢舒展心神…… 果然,渐渐进入了一片云雾迷蒙的梦境中。 前方有一座在山巅的仙亭,亭中有个身着喜袍的清瘦老人,正对自己躬身做请。 李长寿发觉自己像是踩在一朵云上,心念一动、驾云向前,与这老人行礼。 “度仙门弟子李长寿,见过前辈。” 月老露出几分苦尽甘来的微笑,“总算是将你盼来了,莫要拘礼,莫要拘礼。 这是梦境之中,也不好招待,就请坐下相谈。” 李长寿含笑点头,两人互相做了个道揖,在两旁各自入座。 相视一笑,却是彼此都有了些计较。 月老想到的是:‘这人,应该挺好说话。’ 李长寿心底泛过的却是:‘这月老,看起来…… 身板倒也不算虚。’ “前辈,您请直说是何事吧,晚辈知道您事多且忙,也不敢多耽误。” “哎,好,”月老斟酌了一下语言,“咳……最近这一两年,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李长寿笑道:“就是有些发痒,倒不是什么大碍。” 月老顿时皱眉,忙问:“那,那个……可还有阳气汇聚,心潮澎湃,蠢蠢欲动……之感?” “这个,晚辈倒是不知。” “你且稍等,”月老随手一招,盆栽相思树出现在手中,“这是灵宝相思树,我用树枝扎你一下,看有没有感觉。” 李长寿很配合的点点头,心底却是在思量。 这梦境果然非同小可; 仔细想想,似乎也有一些书籍有记载‘托梦传物’之事…… 相思树的一根枝丫探向李长寿,李长寿任由它扎了一下,心底顿时泛起了层层绮念,呼吸稍有些急促。 月老身体少顷,关切地问:“有感觉吗?” “有是有……” 李长寿心底一笑,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团先天阳气在波涛澎湃,却故作皱眉状,“但不多。” “这,这,”月老眉头一皱,顿时露出了几分苦笑,“咱们多扎几次试试。” 李长寿却咳了声,连忙拒绝; 再被扎一下,说不定就真要出事! “无妨,前辈,我回去调理调理就是了,我师妹还在身侧,不太方便。” 月老顿时愁眉苦脸。 李长寿斟酌了几句言语,就含笑继续开口…… …… 半个时辰后。 天庭,梦天仪之前。 月老身体一动,醒转了过来,禁不住扶须而笑,心底一阵感慨。 他摸了摸袖中,那只储物法宝戒指,此时已经没了踪迹,当下心底松了口气。 圆满解决了。 “真是个不错的后辈,有大教弟子的风范!” “咳,咳咳,”旁边的金甲神将脚下一滑,连忙稳住身形,面带微笑地看着月老。 刚才的梦境他虽未参与,却是用他的仙力基础搞出来的。 尤其是梦中托物,近乎抽干了他的元神之力,尤其是,此前还连续托梦几次…… “月老,无事了?” “有劳道友,有劳道友了!”月老在怀中拿出了一只锦盒,“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仙官满脸正气,断然拒绝道:“哎,咱们不是那种仙神!” “总不能让您白白相助,小老儿心底当真过意不去,”月老却是熟络地说着客套话。 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向前推送,这锦盒很快就进了仙官的袖口。 月老深深做了个道揖,告辞离开了神威殿。 那仙官送走月老,一屁股坐在了殿门前,长长松了口气…… 这仙官整个人,都比半年前消瘦了几分。 另一边,月老心情颇为舒畅,在云上含笑前飞。 ‘长寿,真是个不错的后辈啊。’ 这位度仙门弟子,怪不得能得三星拱月,为人方面没的说,又尊老,又知礼数,还处处为他这个小神考虑。 一般人见到他月老,三句不离姻缘; 自己跟长寿谈了这么久,却是完全没听到‘姻缘’二字! 这让月老感觉十分舒坦。 长寿那一句‘顺其自然’,当真比天庭当差的部分天将,高明了不知多少! 姻缘说到底,不就是顺其自然才得佳偶的事吗? 长寿考虑还无比周到,相约立誓让他这个老人安心…… 就是,后面两人一起立誓时,这晚辈搞的誓言内容有些啰嗦; 但仔细斟酌,却是十分完善,把所有条件和情况,基本都考虑到了。 立下大道誓言,双方今后再不提泥人有损之事,月老不干涉李长寿姻缘,李长寿也不对旁人言说这次托梦。 其实月老来时细细查看了,那泥人被天道之力包裹,已经没什么损伤,能生成、生长红绳,功能齐全。 本来,月老也就是担心罢了…… 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担心他月老的立场,尤其是那几句话,直戳他月老的心窝子! 他容易吗他! 本来就没什么背景,修为也不算高,自己被玉帝陛下放到了这个位置上,又要向外应付,又要给天庭、天道当差; 天庭官职比自己大的,他不敢惹; 官职比自己小修为比自己高的,他也不敢惹; 有背景的,他月老更不敢惹…… 偏偏,还是姻缘殿这种敏感之地,若起私心,还容易被紫霄神雷直接灰灰…… ‘前辈,您也是太难了。’ 月老仰头看着天空,背着双手,老眼之中满是感慨。 万年月老,艰辛自知! 而今知我者,多一长寿矣! 这个度仙门的弟子,若是可以,当真是要引为知己! 是了,他提到过他师父的故事; 齐源道友历经诸多难事,依然不顾周遭非议的眼光,以大毅力兵解化为浊仙; 长寿是用这个故事,在鼓励他这个艰难的月老啊…… 今后齐源道友若是想来天庭混个闲职,自己怎么也要出力帮上一把! 给长寿小友的那些赔礼礼品,当真算不得什么! 只恨自己准备的少了! 度仙门,小琼峰,丹房处。 李长寿自梦中醒来,飞速查看各处,瞬间就发现小师妹背对着自己,脸蛋红红的。 李长寿低头看了眼自己长袍…… 嗯…… 一眼难尽。 梦里被相思树扎了一下,这个没办法,他毕竟也是个正常男仙,并未斩断自身情念。 缓缓起身,李长寿不着痕迹的整理了衣衫,将手中那枚不知如何出现的戒指收起,笑道: “我醒过来了。” “师、师兄,”小灵娥肩膀轻颤了下,头也不敢回,颤声道了句,“我、我先回去了……等会我再过来!” 言罢驾云而逃,却是头都不回,头顶都冒起了一缕缕白烟…… 李长寿顿时一笑,为她关闭周遭阵法,心底却禁不住吐槽了句。 真是,叶公好龙。 第六十八章 魔改神通初体验 现如今的天庭,已经这么富裕了? 小琼峰山体内的密室中,李长寿面露【穷】色,看着月老给的赔礼戒指中,那一堆散发着氤氲灵光的上等灵石…… “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李长寿摇摇头,在那感慨不断。 这堆灵石,可直接去仙门外的坊镇中买来大批宝材,凝练更强的阵基,加固、强化小琼峰大阵。 李长寿此前所做的阵法更新计划,能直接完成三分之一! 但,这样的直接花费其实并不合理。 他完全可以把这堆上等灵石,作为第一笔启动资金。 在坊镇买药草,将药草拿回来制作成丹药,再将丹药拿去交换宝材、卖成灵石,如此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利润! 还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李长寿皱眉思索…… 本体出去搞这些太危险,为了一点灵石宝财赔上性命者多不胜数,个中轻重必须分清楚。 可,如果纸人可以完成这些危险事项,那就不一样了…… 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零风险赚财。 如果真能如此,自己完全可以双管齐下—— 让师父从百凡殿中领取‘仙丹’单,积累药草; 自己利用纸人,通过门外的坊镇收集药草、售卖丹药…… 五十年内赚他一个小意思,攒上十几件仙宝,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只需要七八十年,自己规划的小琼峰【复合防御体系】,也能填上大半的宝材缺口! 这样,不仅自己能解决法财侣地中最缺的‘财’,还能滋润师父和师妹…… 问题就在于,怎么让纸人去坊镇? 年轻弟子外出,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 但自己师父却不在门规限制的范围,已经成为仙人的师父,找个理由就可外出。 浊仙也是仙嘛。 让师父带着自己的纸人分身,走出护山大阵,纸人就可远远离开,赶去坊镇买卖交易…… 这就完成了第一步。 然后才是关键的难点——剪纸成人神通本身的局限性。 虽,度仙门的山门,距离东胜神州比较有名坊镇【临海镇】较近,也就隔了两万多里…… 但李长寿现在最远控制纸人的距离,只能达到千里远; 凭现在的剪纸成人,或者说,原版的剪纸成人神通,无法让纸人抵达最近的坊镇。 洪荒当真太大了…… 完全无法想象,远古龙凤麒麟等百族昌盛时,那近乎无边无际的洪荒大地,又该是多么的广阔! 说回正事; 李长寿坐在那沉思了半日,对‘丹药生意’做了详细的统算、规划,以及风险评估,总算是定下了决心。 双管齐下,勤劳致富! 改神通! 仙欲善其事,必先利其法。 等风遁和火遁完成参悟进阶,就专心改良剪纸成人神通! 想要本体在山中不动,纸人去门外坊镇搞交易,剪纸成人,必须要进行魔改; 还必须是非同寻常的魔改! 原版剪纸成人的原理,是将自身的法力、仙力,储藏在纸人之中; 纸人化作人形,其实是近似于障眼法,因纸人的材质特殊,自行携带生灵气息,故可以假乱真。 李长寿成仙后,剪纸成人神通趋于完善,在仙识笼罩的范围内,可寄托一部分心神在纸人身上; 如今,当李长寿不去控制纸人时,纸人也会宛若活物一般,可完成施展神通者的简单指令。 比如,扫地、除草、按摩、跳舞、简单的拼杀战斗,以及某些不可描述的功能选项。 但李长寿现在需要的,并不是这些效果。 他想将剪纸成人,魔改为最廉价、门槛最低的…… 身外化身! 相当于,给自己造一些可以随时替换的‘纸身体’,在其中存储一部分仙力,心神入驻、随意切换; 纸人化身只要能发挥自己一成或者半成实力,就足够使用了。 “要做到这一点,必然会用到炼制法宝的禁制……” 李长寿沉吟几声,这次倒是迅速,很快就敲定了今后十年的修行规划—— 学炼器,搞神通! 不会就学,不懂就看; 自己现如今寿命足够充裕,炼器之法也该搞起来了。 “优先钻研能寄托心神的禁制吧。” 又将目光放回戒指中…… 这波没的说,感谢老铁月老对小琼峰建设的大力支持! 除了高品质的仙石之外,李长寿还看到了一堆瓷瓶、葫芦,里面竟都是丹药; 而且,还都是类似于毒龙酒效果的丹药…… 只能说,不愧是月老,送的丹药都是如此别致。 李长寿本想直接将这些丹药用三昧真炎烧掉,但又犹豫了下。 太浪费了简直。 这可都是月老炼制的仙丹,许多男炼气士的福音! 挽救姻缘,幸福道侣; 仙凡双用,叔嫂无欺。 取出一些空的瓷瓶,将这些丹药分门别类处置好,再将月老的那些瓷瓶烧掉,炼去了月老的气息。 “以后留着送礼,或是拿去易物换物……” 如果这东西受欢迎,自己也可试着逆向解析出丹方,摸索炼制之法,大量生产,厚利多销! “啧,财迷心窍可不好; 厚财也只是为了更好的修道,道才是炼气士的根本。” 教育了自己两句,李长寿也哑然失笑。 将法宝戒指内的东西,尽数转移到了自己三只主储物法宝中,又将戒指封存…… 细细品了几遍自己跟月老的对话,确定自己的表情、言语不存在任何疏漏后,也就将此事暂时放下。 自己去天庭还有一段岁月,师父此时也没抵达真仙境,这些事不必操之过急。 做完这些,李长寿悄然离开了地下密室,驾云飘出了小琼峰。 …… 道藏殿在破天峰后山的山腰处。 李长寿一个来回,也没引起任何人关注; 甚至在外殿中常年打坐修行的长老,都懒得睁开看他一眼。 随后,李长寿就在丹房中,开始了修道新领域的钻研工作。 “小师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 道藏殿外殿中,能寻到的炼器禁制都偏基础了些; 若是能让小师叔去内殿,帮忙记下一些对门内真仙公开的高阶禁制,就再好不过了。 门内倒是不禁止,真仙传授这些给未成仙弟子。 李长寿手指敲打着桌面,心底细细盘算着,随之又想到了一位门内长辈。 万林筠长老。 自己现如今用的千毒百金炉,就是万林筠长老自己炼制的,自然可以找这位长老讨教炼器之法。 只是,自己已经在这位长老那得了太多好处,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实在不行,就问问寄托心神在法宝上的禁制之法吧。” 李长寿轻轻一叹。 欠下这位长老的人情越来越多,当真不是什么好事,今后都是要想办法还上的。 在丹房呆了半日,又摸去了密室中。 取出几只纸人,随手撒在桌面上,这几只纸人立刻像是活了过来,在桌面上站好之后,开始…… 跳、蹦,打架,跳起了拱背舞。 李长寿凝神注视,仔细体会,很快就开始感悟…… 不多时,他拿出刻刀、竹简,开始做第一次关于‘纸人·身外化身进阶’钻研工作的笔记。 神通创新,就在于不断尝试; 想要完成神通魔改,必须大胆进取、扩展思路,小心求证、稳扎稳打,理论与实践相结合…… 于是,六年后。 …… 蔚蓝天空中,几朵白云缓缓飘过。 度仙门山门前,一身褐色道袍的齐源老道端着拂尘,与守门的仙人言说自己外出之事。 “齐源师弟,你要出去总共几日?” “大概三日就可回返,心中偶然有所感悟,外出走走看看。” “善,”守门的仙人就并未多问,护山大阵打开一条缝隙,让齐源自行外出。 齐源道了声谢,驾云出了护山大阵,朝东海方向而去。 飞出了大概千里远,齐源就听到了一句传声: “师父,将盒子找一处密地放好,您就去灵矿那边等着便是,不用太远。 三日后我必会回返,您把盒子再带回去就好。” “哎,好,”齐源应了声,对着袖子小声问,“不用为师多做什么?” 李长寿继续传声: “师父不用担心,弟子只是去坊镇上卖些丹药,再买些草药,这样可以赚些灵石和宝材。” 齐源心底一叹,目中略带愧疚,却是遵照弟子的嘱咐,飞到了一处山林之中; 找了个毫无人迹之地,不着痕迹地将怀中一只拳头大小、四四方方的檀色木盒,放在树下草窝中。 做完这些,齐源老道装作在此地漫步欣赏风景,一缕仙识也在观察着这只盒子。 片刻后,盒子打开了一条缝隙,一颗指甲盖大小、菱形的宝石探了出来,在周围晃了晃。 这宝石轻轻闪烁起光芒。 李长寿的一缕传音,再次传入了齐源老道耳中。 “师父,您先收一下仙识。” “好,好,”齐源将自己仙识收了起来,心底却是颇为纳闷。 顿时,那菱形宝石不再闪烁; 一只类似于潜望镜的‘芦苇杆’探了出来,朝着周围看了看; 紧接着,盒子盖被轻轻推开,一只淡黄色的小纸人跳了出来。 这纸人比普通纸人厚了几倍,个头也稍微大一些,肩上斜挎着一只小巧的布包。 它掐着腰,身体来回晃动,一缕缕光芒环绕在它身周; 转眼间,小纸人变作了八尺高的清瘦道人,身着青色道袍、长发随意束起,斜背着一把长剑。 纸道人气息轻轻起伏,稳定在元仙境后,又迅速降低为归道境,随之便遮掩了起来。 纸道人的目光轻轻转动,其内透出几分灵光,与活人毫无二致。 拿出镜子照了照,纸道人低喃道:“相貌总归还是有些像我。” 摇摇头,收起地上的方盒,双手掐起法诀,身形没入土地中,转眼消失不见…… 这,就是李长寿钻研六年的成果! 神通·改良测试版·剪纸成人! 这具纸人,已经算作实际意义上的身外化身; 但因为李长寿取了许多巧,这个化身其实只是一具空壳。 除此之外,纸道人壹号还有许多不完美之处。 比如,李长寿不得不将一部分元神之力寄托其内,若分身被斩,他本体元神也会遭到轻微的创伤。 这点就需要不断改善。 为了防备纸人分身被斩,李长寿也是花费了许多心血; 就如纸道人背上的宝剑,看似是剑,其实是毒药、迷药混合催散的法器…… 本来,李长寿此行,并没有检验这具‘壹号分身’战斗力的打算。 但人心险恶,露财招灾之事,他出门第一次就遇上了。 离开度仙门附近,他用了半天土遁,赶去了东洲颇有名气的【临海镇】。 稳妥起见,他小批、多次,在不同地点、不同收丹药的店铺,用不同的伪装,卖了自己炼制的许多丹药,还在此地发现了度仙门的几家商铺…… 随后又用换到的灵石,以及那批仙石的一部分,按相同的方式,买入大量的灵药、毒草、宝材、灵兽幼崽。 不算第一桶金投入,这次丹药盈利,大概能有成本的六成,已是相当不错。 后面为了掩人耳目,他还在此地摆了半天的摊,将自己练手炼制的法器,以及一些成色不错的丹药摆出来; 摆的价格适中,也卖得了少许灵石。 然而,已经如此小心翼翼,李长寿发现自己的这个纸人分身,还是被人盯上了…… 离着三天之期还有半日,李长寿悄悄出了这座规模堪比俗世大国国都的‘坊镇’,驾起云,朝着能施展土遁的林子飞去。 然而,几道身影从临海镇中跟了出来,各自隐藏修为,悄悄尾随…… ‘看吧,这就是洪荒啊。’ 李长寿心底轻叹了声,驾云飞的更急了些。 这分身化作的剑修袖口,一只只抓着小剑、瓷瓶的原版神通纸人,正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第六十九章 别逼我拔剑!【票…票】 最初把意识挪在这具纸人身上,李长寿也不太适应。 是那种…… 感觉自己很薄,很轻,很脆弱,很无助,没有什么防御力,毫无安全感…… 但活动片刻也就适应了。 出了坊镇,确定被人尾随,李长寿故作不知,驾云朝着自己预定的地点赶去。 因临海镇周遭布置了反五行阵势,禁制遁法随意穿行,所以必须拉开一段距离才可施展土遁离开。 那些尾随自己的‘奇怪大汉’,此时已经有两人赶在自己前方,在密林中布置了少许阵法陷阱。 ‘应该,是拿出上品灵石时,被这些人盯上了。’ 李长寿心底思量着,也有些无奈。 灵石算是东胜神州和中神州的硬通货,因为这东西用途最广,而且炼气士都有需求,且产出也稳定。 而上品灵石,一般是灵脉最核心才能产出,罕见且珍贵,价值比普通灵石高了许多。 前方三百丈的密林,应该就是对方出手之地。 那里刚离开反五行大阵的边缘,是自己能施展土遁离开的边界…… 对方显然也是有过精心算计。 自己这具纸道人的战斗力有待商榷,防御方面肯定不行,只有相当于返虚境炼气士的强度; 但仙力却是他自身灌注的,能直接施展强横的法术…… 此地离着坊镇较近,虽偏僻,但强烈的元气波动,肯定会引来不少炼气士关注。 而且纸道人耗损太多仙力,容易‘缺油’回不了家门。 纸道人身上,可是带了自己三分之一的资产。 虽然还有纸道人二号和三号做后备,但能不损失,自然是不损失为好…… 必须速战速决,还不能让对方碰到自己! 离着对方布置的陷阱越近,那种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因为本体不在此地,并没有灵觉示警; 李长寿看了眼自己腰间挂着的菱形宝石,这是他炼器第二满意的成果,测感石。 ——第一满意成果便是摄魂珠。 这六年,除了给纸人增加了‘寄托心神’、‘稳固仙力’等禁制,他也就做出了这么个小玩意。 此时这宝石呈现为紫红色,代表有三道以上的仙识灵识,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前方林中,那两名躲藏在树后的身影,目光满是警惕。 还有一名躲藏在空中云后之人,看似只是路过,却保持着跟李长寿相同的御空速度和方向…… 这么明目张胆? 坊镇确实混乱,散修众多,鱼龙混杂,出了坊镇也就没了规则。 距离对方的陷阱还有百丈…… 五十丈…… 十丈…… 李长寿突然刹云,喃喃道:“还忘了买些东西。” 言罢,转身朝着坊镇方向要离开。 突然间,上方一抹宝光砸落,后方、前方,各有两道身影现身,朝李长寿急冲而来,手中宝光闪烁! 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但立刻做出一幅面色大变的模样,朝着下方丛林急坠。 “你们! 什么人!” 险之又险,一口三尺长高的方印夹带万钧奔雷之势,从他面前直直砸落! 劲风铺面,吹的李长寿这具纸道人长发乱舞! 他刚落地,五道身影从前后、上方齐齐扑来。 李长寿急退两步,右手握住肩头剑柄,口中大喝: “且慢! 我愿交出部分宝材!” 这五人动作却是丝毫不顿,两人催法、两人扔砸宝物,对李长寿急冲而来。 李长寿双目一凝,背后长剑拔出三寸,一缕缕无色无痕的粉末,被他仙力催动,朝五人悄然飘去。 他脚下施展出精妙步法,将袭来法宝、术法、符箓险险躲过,身形看起来颇为狼狈。 空中那修为最高的偷袭者,对着李长寿张开左手; 李长寿周围顿时出现一缕缕玄妙波痕,动作也随之慢了下来。 那口宝印再次砸落! 李长寿身周气息一震,直接暴露出元仙修为,将周遭波痕强行冲开,再次惊险地避开这宝印砸击! 他目中带着怒火,低吼一声:“别逼我出剑!” 空中,那名修为在真仙境初期的中年道人冷冷一笑,继续收回宝印,再扔出宝印,对李长寿额头砸来; 那四人更是再次催出法术神通,封住李长寿后退的死角…… 洪荒,板砖砸人之道,盛行久矣! 突然间,这几人中修为最弱的那名归道境炼气士,颤声喊道:“小……” 几人循声看去,却同时眼前一花。 空中那名真仙面色一白,刚要转身疾飞,身形莫名一个踉跄,直接从空中倒栽了下来! 地上四人倒的更快,在林间瞬间躺了一地。 李长寿左手一扬,罗天宝伞升空而起,撑出一道隔绝阵法。 一直在抓着剑柄后退的他脚步一顿,贴地突然前冲,终于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这哪里是什么长剑? 剑柄下有半截剑身,剑身无刃,剑尖却是七条法宝绳索! 他甩动这把奇怪的长剑,其上绳索瞬间拉长,转眼将还未落地的真仙,以及其他四人捆住,拽向李长寿。 与此同时,李长寿袖口,三只纸人翻着跟头跳了出来,还未落地就化作三名冷面老道。 纸人壹号掏出一只镇邪木鱼,纸人贰号握住一只招魂金铃,拿出两罐焚仙粉,纸人叁号做出饿虎扑食状…… 五人叠罗汉般落在李长寿面前,贰号立刻洒出焚仙粉,三号扒走几人的储物法宝;李长寿掌心窜出两团三昧真炎,塞到了五人之间。 木鱼敲响,铃声阵阵,诵经声起。 李长寿目光紧盯着坊镇的方向,却见那里似乎有人朝着这边观望,但并无一人凑过来。 仙识环顾周遭十里,警惕各处风吹草动,扔出的摄魂珠开始迅速旋转,一次吸纳五人的残魂。 自他反击,到面前只剩下一摊灰烬,前后盏茶时间都不到。 李长寿催动土遁之法,将长剑插回背部剑鞘,纸人依次跳回他袖口; 地上那几件已经被三昧真炎烧成半毁的法宝,也被他收入了一只处理垃圾专用的宝囊中。 最后一步,李长寿袖袍一阵,那些灰烬随风飘扬,化作此地草木养分; 收回改良后的罗天宝伞,迈入地面‘流沙’之中,身影飞速朝着北方遁去。 那些探查此地之人,也只是捕捉到了他离开的背影,以及那句喃喃自语…… “都说了,别逼我拔剑。” …… 李长寿算着纸道人的仙力储备还富裕,先向北赶了一万里路,又转向东面逛了一遭,才遁回度仙门。 之前的情况还真是凶险…… 还好,那名真仙大意轻敌,也是习惯了用法宝砸人,实力没发挥出几分,就被自己放出去的毒粉放倒。 现在,李长寿已经有了代替软仙散的迷药,——迷心醉魂散。 刚才拔剑时放出来的毒粉总共有六种,那真仙从空中跌落的瞬间,其实已经是死了半截,最后被三昧真炎吞掉的,只是还抖动的元神罢了。 ‘假若自己也是这般大意,那挂了的必然是自己。’ 李长寿心底感慨,对此引以为戒; 全然没了赢过一场,平白得了几人家底的欣喜感。 这也没什么可欣喜的,被人盯上,还是自己不够稳重,行事毛躁了。 回去写份检讨,下次让师父多出来溜达几天吧。 只是…… 看着自己袖中那些宝囊中满满当当的灵药毒草、灵兽幼崽,估摸三五年有的忙了。 发家致富! 厚财护道! 一路紧赶慢赶,李长寿在约定的时辰,赶回了自己离开的密林。 在土中悄悄漏了个头,纸道人迅速将方盒摆好,看了眼自己的测感石,发现在微微闪烁光亮。 李长寿很快寻找到自己师父躲藏在十里之外的身形,传声道:“师父,您先收下仙识。” 正好奇打量这个纸道人的齐源老道立刻应了声,收回仙识。 那菱形仙石果然不再闪烁光亮。 纸道人身形缓缓耸肩摇晃,口中念着: “小、小、小……” 一缕缕仙光环绕,那加厚的纸人再次出现,肩上挎着的小布包鼓鼓囊囊,动作灵巧的跳到了盒子中,自己还顺手带上了盒盖。 “好了师父,拿回盒子,就当无事发生,回山就好。 下次,咱们找个合适的理由出来溜达。” 齐源老道顿时轻笑了声,驾云而来,取走方盒。 李长寿松了口气,心神回归丹房之中自己的本体,立刻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种脆弱、无助、弱小又可怜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还是本体舒坦…… 且安稳。 …… ‘长寿师兄,到底会喜欢什么?’ 度仙门内破天峰,离着酒字九仙住所不远,一处岩壁洞府。 这洞府外看其貌不扬,其内布置却十分精致。 踏入洞府便是一处雅致的‘大厅’,左手边能见到一丈长宽的莲花池,池底铺满灵玉,池水散发着盈盈光亮,莲叶之下偶然还有一二条锦鲤; 右手边是宽敞的会客间,有蒲团、坐塌、屏风,两旁衬着帷幔,岩壁上挂了几幅山水画作。 继续向内探究,则有两条岔路,其中一条是通往此地主人,真仙姜京珊闭关、起居的住处; 另一条便通往姜京珊的亲传弟子,度仙门当代年轻一辈首席弟子,有琴玄雅的闺房。 此时,刚从悟道状态醒转的有琴玄雅,正在思索上面这个问题…… 师父此前说过,互相赠礼,是增进彼此交情的有效手段。 她想给长寿师兄一份礼物,也想得到长寿师兄的还礼,借此便可证明,长寿师兄也将自己当做了‘友’。 挚友是需要不断交流、增进交情的,那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是有琴玄雅颇为向往的境界。 只可惜,她到现在……一个都没有。 ‘我修为不高,也就有一手土遁,这说出去恐让人笑话。’ 土遁。 有琴玄雅轻轻眨了下眼,睫毛颤动间,已是想到了些什么。 她转身朝着一旁的衣柜而去。 房间中的陈设其实十分简单,但几样家具都是材质不凡。 在衣柜中取出一只首饰盒,刚打开便是光彩四溢,能见到诸多灵光闪烁。 这些都是她来度仙门求仙前,父皇母后的赏赐; 虽说如今南洲俗世浊气混杂,人族帝皇、国君牵扯因果太大,没什么炼气士敢干涉一国之君的寿元、命格; 但这并不妨碍,这些国君通过各种手段,得来炼气之法。 几乎半数的俗世人族国君,都有提升自己寿元的手段,有琴国便是典型的仙凡混杂,从国君到将领都有修为,堪比小型仙宗。 有琴玄雅在首饰盒中找了一阵,很快就捏出了一颗土黄色的宝珠。 这并非法宝,而是自灵脉中形成的宝珠,其内蕴含精纯的五行土之力,虽不是什么重宝,却对土行法术有一定的增幅。 对土遁也是一般。 这类天成的宝珠,比相同效果的法宝、法器,珍贵了何止百倍。 “师兄会不会觉得礼太轻了?” 有琴玄雅轻轻斟酌了一番,还是做下决定,取了个小巧的锦盒,将宝珠放入其中。 想了想,她又取了一方锦帕,斟酌犹豫了半个时辰,才在上面写了一句: ‘赠,长寿师兄’ 将方帕叠好盖住宝珠,合上锦盒,她抿嘴轻笑,莲步都轻盈了许多。 第七十章 这是,什么路子? 这真仙…… “怎么比我刚渡劫时还穷?”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看着自己面前这七八件储物法宝,挨个将里面有用之物取出,将那些无用之物,与这些储物法宝,放入分类处理垃圾的宝囊中。 哪怕被认出来的几率再低,李长寿也不会用这些‘战利品’法宝; 当然,灵宝一级的宝物除外。 问题是,自己用的那些迷药、毒丹,也是有成本在的。 这些都是不会拿出去卖的好东西,毒草一部分来源于万林筠长老的援助,其价值无法具体计算。 这波被尾随的结果,实际上就是…… 自己略亏。 这个真仙确实没什么家底,倒也反映了大部分散修的窘境。 人族兴起,道门昌盛,道统遍地,仙门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大部分资源都被仙门控了; 这些因资质、个人经历或是其他原因,没有仙门依靠的散修,能维持自己平日修行已算不易,很难积攒下多少家底。 李长寿当时给了对方收手的机会,纯粹是他舍不得用自己法器之中的那些毒粉,所以喊了那句…… 且慢。 如果对方停手,他迷昏对方就算了,毕竟能毒杀真仙的丹药着实太贵了些; 但对方并未停手,很专业,也很果断,铁了心就要杀他夺宝。 这让李长寿很无奈。 上品灵石本身或许没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但一个拿出了上品灵石的归道境,身上说不定也有其他宝物…… 这就是对方‘试一试心态’的根源。 这件事给李长寿的教训,一是自己要制定好详细的贸易规划,避免再被人盯上。 二是,今后如果自己见宝动心要谋算,就想想这几个家伙对付自己的下场。 “宝物再好,也要有命用才行。” 那些法宝类垃圾,现在用不上,等他炼器水准提升上来,说不得就用上了。 不过,越是接触炼器禁制,越觉得这门‘学科’博大精深,而且能取巧的地方确实不多; 想修改、开创禁制,没有几千几万年钻研难以成事。 且,洪荒真正厉害的法宝并非用宝材这般炼制出来的,而是天成之物。 炼制类法宝的顶端,就是功德后天灵宝,还是功德二字比较重要。 与其在精研炼器的路子上走下去,不如把精力花在阵法上,继续追求‘阵法小型化’的火力覆盖。 炼器这块,就专研储物法器和剪纸成人要用的类别; 还是把主要的业余精力花费在阵法与炼丹上。 主业? 自然就是顿……咳,悟道修行、问道长生! 李长寿坐在书桌后,开始将自己这次搞来的灵药毒草分门别类; ‘稍后自己炼出成丹,给万林筠长老送去一些吧。’ 虽然有些盘门弄斧之嫌,但好歹也是自己一份心意。 做完整理工作,李长寿把那十几颗镇压了灵兽幼崽的法器球放在一侧,等会拿去灵兽圈中放养。 这里面还有两只幼崽是给灵娥的,她此前抱怨了很久,说灵兽圈中大部分都是毒物,她想找只小兔小鹿……打打牙祭都很难。 这次,李长寿就给她换了两只味道不错、品相也不错的灵兽,愿意养可以当宠物,散养几年也可以当食材。 取出那把似剑非剑的剑形‘迷毒催散’法器,李长寿淡定的一笑…… 又去侧旁给自己穿戴了特制的防毒手套、面具、防护套装,以及一些自制的镊子、试管之类的工具,手边放好解毒丹,继续忙碌了起来。 扬灰一时爽; 战前细工磨。 做什么事都是这般,快感与收获,都是要在辛苦付出之后。 …… 在密室中专心呆了两日,李长寿出丹房时,意外发现今日的小琼峰有些热闹。 ——此前他的仙识一直盘旋在丹房周围阵法内。 刘雁儿、王奇这对道侣,前来找灵娥喝茶聊天; 这个,李长寿倒是知道前因后果。 上次灵娥去道歉后,刘雁儿怕灵娥心底多想,就给灵娥纸鹤传信,言说了许多话语。 一来二去,这两人也是混的熟了。 灵娥此时明面上的修为,已经冲到了化神境三阶,这般年纪、这般进境,也是仙苗的水准。 因灵娥被他罚禁足二十年,刘雁儿这几年也来小琼峰与灵娥聚过几次; 今日刘雁儿与她的奇奇师弟一同过来,只是修行之余,普通的闲逛。 但…… 李长寿仙识‘看’着,那位端坐在一旁,宛若冰蓝雪莲化作的仙子一般,正在跟三人一同玩模拟仙生的有琴玄雅…… 她咋在这? 修为还到了归道境二阶? 少了元青的骚扰,修为所以会快速提升? 不错,稳坐当代弟子首席了嘛。 但有琴玄雅总是来小琼峰也不是个事,她太过耀眼了,一举一动都被门内上上下下关注着。 李长寿沉吟几声; 来者是客,他总不能直接赶她离开,因为这点小事就得罪掌门一脉。 从林中出来,李长寿径直走回了自己的草屋,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 开启了遮蔽阵法,换了身道袍,坐在墙壁的所悬的大字下,静静打坐思索如何解决有琴玄雅之事。 很多炼气士都喜欢在自己住所挂些大字。 像实力强劲、自远古活下来的大能,喜欢挂‘天地’二字; 而近几万年,炼气士喜欢挂‘道’字,或者‘大道’二字。 这些是比较常见的,炼气士经常会根据各自喜好悬挂大字,比如‘静’、‘力’、‘玄’、‘妙’这些。 稍微奇葩些的,也有挂‘回’、‘妹’什么的。 而李长寿背后帖墙上的这个大字就厉害了,大概,偌大的洪荒,数不清的炼气士,也没几个能与他重样。 这是个‘稳’字! “师兄!” 窗外,阵法光壁外,小灵娥正用力挥手。 李长寿无奈一笑,站起身来,开门关阵走了出去。 “怎么了?” “师兄也过来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吧! 有琴师姐她……等师兄你很久了。” 灵娥对他眨眨眼,师兄妹眼神交流一番,已明白是何事。 ‘师兄,有琴师姐又过来找你了,我应付不来,您亲自出马!’ 李长寿笑道:“刚炼丹有些疲乏,想休息下,看你们玩的开心就没过去打扰。” 一旁的草屋前,有琴玄雅闻言,立刻向前走了两步。 她道:“长寿师兄若是乏了歇息就好,我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只是闭关太久,在门内闲逛,想来寻师兄多些指教。” 李长寿对有琴玄雅和另外两人做了个道揖,“多有怠慢,还请担待。” 三人各自回礼,王奇与刘雁儿连说无事; 刘雁儿似乎看出了什么,笑容颇多玩味。 有琴玄雅那双眸子此刻十分明亮,一贯清冷的美丽面容上,却多了一丝丝的犹豫。 但她终究不是什么扭捏之人,很快就在自己的手镯中取了一只锦盒,走向了李长寿…… “长寿师兄,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李长寿怔了下。 他还在等有琴玄雅解释为什么给他送礼,是有事相求,还是想亲自感谢当初的救命之恩…… 结果,有琴玄雅只是这般一句话,将锦盒递来。 她那张美若仙玉、毫无瑕疵的脸蛋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但目光深处,藏着些许紧张。 李长寿:…… ‘罢了,好感这种事倒也不能怪她,还有月老那边的锅。’ 但他必须将一切板正,回归正常。 既然无心,就别让人妹子有太多念想了,这种事当断则断,不断反乱。 “多谢有琴师妹,”李长寿笑着应了句,将锦盒接了过来。 随后,他在袖中摸出了一只镇压着灵兽幼崽的法器球,道:“一时仓促并未准备什么,这算是给师妹的回礼吧,还望师妹莫要嫌弃。” “嗯……嗯!” 有琴玄雅嘴角微微上扬,将灵兽幼崽法器球捧在手心。 “多谢长寿师兄。” 一旁,灵娥禁不住鼓了鼓嘴角,却也没多说什么。 李长寿端着锦盒,缓声道: “当年与有琴师妹北洲一行,我也收获甚多,今后有琴师妹若是闲来无事,也可来小琼峰坐坐。 我与灵娥在门内也没几位好友,除却王奇师弟、雁儿师姐,也就酒玖师叔、酒乌师伯这几位前辈高人。 有琴师妹若不嫌弃,我师兄妹二人,都可与有琴师妹既为同门,也为好友。” 听闻此言,那王奇和刘雁儿顿时明白了点什么,两人都是有些不解。 按理说,能得有琴玄雅垂青,对李长寿来说该是莫大的机缘和福气才是,为何会如此果断的拒绝? 王奇恍然大明白,应该是因两人修为不对等,长寿师兄觉得差了这位首席大弟子太多,所以才拒绝吧……大概。 而灵娥心底一阵无奈。 自家师兄这麻烦的性子…… 虽然灵娥也挺开心,师兄能拒绝其他女炼气士,尤其是有琴玄雅这般的人儿。 但这也表明,灵娥自己想走进师兄心底,在师妹的台阶上向上迈出关键一步,也会有很大的阻力。 【师兄到底,喜欢什么样子的呀?】 灵娥在旁一阵费解。 然而,让几人措不及防的是,有琴玄雅听闻李长寿一席话,竟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她的目光颇为生动,虽没有太多情绪表露,却让几人都能感觉到她心情十分不错; 还不是那种强撑表现出的假笑,而是完全发自内心的开心…… 那绝美的面容上多了一缕嫣红,让灵娥一个女炼气士看了都是怦然心动。 “真的吗?” 有琴玄雅的话语也多了几分语调。 连语调,都是开心的语调…… “自然,”李长寿笑着点点头,心底却是一阵纳闷。 他话中的意思这么明显了,有琴没听明白? 有琴玄雅立刻拱手低头,定声道:“今后,请师兄多多指教! 也请灵娥师妹多多指教! 我,一定会常过来的!” 呃? 李长寿心底缓缓出现了几个问号。 等会,这个情况,他有点懵…… 另一面,王奇禁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刘雁儿面露不解。 反倒是灵娥心底泛起了滔天巨浪,目光都有几分闪烁,心底泛起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这、这么卑微的吗? 有琴师姐竟……竟……与师兄能做朋友就好了,都不求其他的吗? 相比这位师姐,自己这个近水楼台捞不到月的亲师妹实在是…… 太幸福了…… “师姐,”灵娥向前走了两步,对有琴玄雅做了个道揖回礼,“今后请您多多指点!” 李长寿禁不住歪了下头; 这俩怎么还直接拜上了?毒性传染了可还行! “嗯,”有琴玄雅含笑点头,眸中有光芒在闪烁。 她看李长寿面色有些差,忙道:“长寿师兄还请好好休息,待玄雅下次出关再来探望师兄。 炼丹修行之事,还请不要勉强自身。 灵娥师妹也是…… 那,我先告辞了。” “师姐慢走,常来玩呀。” “嗯,一定!” 有琴玄雅与王奇、刘雁儿告别,驾云飘然而去,仿佛随风飞舞的发梢都活泼了许多。 而王奇和刘雁儿表示受到刺激太大,也顺势告辞离开。 注视着两个方向三人离开的背影,李长寿一阵皱眉。 他实在是,摸不准有毒的路子…… 刚才没表述清楚吗? 以后作同门和好友,不是拒绝那种感情的意思吗? 这…… 这是毒入骨髓了吧这! “臭师兄,我的礼物呢!” 李长寿在袖中拿了另一只灵兽球出来,递给了师妹,站在那一阵怀疑仙生。 灵娥赞叹道:“有琴师姐真的好美,修为也好高。” “呵,呵呵,”李长寿颓然一叹,对有琴玄雅略感无力,“能不高吗? 就她这性子,这辈子估计是遇不到心魔了。” 灵娥顿时不明所以,“嗯?为什么呀?不是说,道心不稳,魔障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吗?” 李长寿仰头看天,具体也答不上来。 “命吧,大概。” 身旁,灵娥已经开始解封法器球,很快就一声赞叹,将其内的灵兽幼崽抱了出来。 “哇!好可爱! 这是……追命百齿噬金兽的崽崽吗?谢谢师兄!” “嗯,你喜欢就好。” 第七十一章 我,敖乙……不长了【求推荐票】 果然,给师妹的灵兽幼崽,她把玩了几天,就…… 扔到了后山灵兽圈中。 还好李长寿早有准备,给这只能够吞噬大部分低质宝材的‘粉色竹鼠’,修了个小水笼,多加了两层简单阵法,限制了它活动区域。 灵娥每个月会去灵兽圈三次,这些灵兽大多都可吸纳天地元气,不会真的饿死。 有琴玄雅送的那只土灵珠,被李长寿摆放在了丹房显眼的位置,未随身携带。 这宝物价值不菲; 今后搞来其他四种品质相同的宝珠,可以制作‘五行轮杀阵’的阵盘。 暂时却是没有多少用处。 李长寿至今没能搞懂,为何有琴玄雅…… 罢了; 只能说,不负有毒之名。 等有毒再来他们小琼峰,自己就在丹房中歇息,让灵娥陪玩、陪聊、陪喝茶就是了。 这点小插曲之后,李长寿扎根在丹房中,闷头开始炼丹。 厚财方是当务之急。 上次,他去‘临海镇’逛了半圈,也做了简单的调研。 此时所炼制的丹药,是散修需求量较大的几类主流丹药——品质在仙丹水平的疗伤、恢复、增修、辅助突破瓶颈类丹药。 这些低阶仙丹,向下可以给返虚境炼气士用,向上也能满足‘高端散仙’的日常需求。 做这个,就是厚利多销,确保盈利。 凭李长寿总结多年的炼丹技巧和方法,成丹率确实不低。 绝大部分炼气士炼丹,都是凭感觉、凭经验,丹方中那一个个‘少量’、‘适量’的字眼,就跟那些经常去南洲俗世溜达的小妖精一样,相当的挠人…… 李长寿对此早有应对。 他刚接触炼丹就会做总结笔记,不断去摸索丹方配置中准确的份量; 并以炼丹时间为线,将炼丹时的火候变化、添加药材的顺序、药材的年份以及切块形状大小等等,分别做好记录,在其中找出最完美的方案…… 这才是成丹率的保证! 在大量炼制这几类主流丹药的同时,李长寿也计划炼制一些,自己如今水平上限的高阶丹药—— 一转、二转的灵丹。 普通仙丹,只有上、中、下品之分; 中品仙丹在坊镇中销路最好,有不少不擅炼丹的仙门会大量采购。 超越仙丹的丹药,则称之为‘灵丹’,有一转到九转的分级; 但能被称之为灵丹的,都是宝物。 顺带一提,九转金丹,就是人教教主化身太上老君的招牌! 也因此,几家人教道承都擅炼丹,李长寿现在却不敢用人教独有的丹方,无形中又增加了些难度…… 稳妥起见,也没有办法。 李长寿定下的‘炼丹厚财’规划也很简单—— 拒绝性价比路线,优先提升仙丹的品质; 初时略微降低价格,冲击‘临海镇’的丹药市场; 长期稳定后,要保证自己今后一现身,丹药就会被各家丹药铺抢空! 虽能炼制出‘灵丹级’丹药,但灵丹的成丹率得不到保障,他也不敢收购太多万年份灵药; 只有在中端丹药保证固定盈利后,才会用剩下的灵药搏上一搏。 厚财之事,也要稳着来才行。 …… 在将这次换来的宝材炼制成阵基,‘增肥’一小部分小琼峰山体复合大阵后; 每天十二个时辰,再次被李长寿安排的满满当当。 三个时辰悟道,两个时辰完善剪纸成人神通,一个时辰阅读古籍,增加见闻,其余六个时辰投身丹房,一门心思炼丹。 这批丹药都是拿出去外销,也不必担心会引起门内注意…… 这种感觉,像极了他最初接触炼丹时,搞了一堆‘方程式’,废寝忘食、打坐都抱着小药炉时的情形。 炉前不觉时,日升又日落。 李长寿专心炼丹修行时,也并未察觉岁月流过; 修行其实就是这般。 流淌过自己身周的岁月似乎变得很慢、很慢,不必如凡人一般为三餐住宿急躁忙碌,也不必担心寿元只有匆匆百年。 偶尔专注炼丹心神疲倦了,就在山中走走、看看,逗逗师妹,照看下湖中灵鱼、山中灵兽、田中草药…… 他对这般生活,其实无比满意。 把月份,过成了日子。 把恬淡,揉散在心底。 把稳健,刻入骨髓间…… 洪荒只有南赡部洲有明显的四季划分,除却北俱芦洲之外,大多数地方都是四季如春。 李长寿处理完这批丹药,已是花了他三年多的时间。 纸道人更为完善,改良了此前三四个明显的缺陷,比如纸道人的面容,终于可以随心变化; 且,李长寿经过加厚纸人、增加禁制的笨法子,将纸道人能够发挥出的实力,提升到了真仙境初阶。 这样自己的财产安全系数,也就得到了更多保障。 李长寿准备等师父出关,再跟师父商量,让师父走出护山大阵溜达半圈,他用纸道人去临海镇第二趟。 这次外出,纸道人将会表露出元仙境后期,这个不容易被打劫的修为境界;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众多注意事项…… 坐在摇椅上,整理了一阵思路,李长寿拿出一只玉牌,在其中写下这次需要换到的各种宝材。 这批丹药只要能顺利出手,不仅复合大阵核心阵基可以升级,丹房外围的困迷连环阵,也能得到一波强化…… “小师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挺想她的。” 李长寿看了眼自己给酒玖师叔准备的宝囊,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味道不错的丹药,以及小师叔喜欢的酒水。 地下的阵基可以自己动手埋藏,而表层的大阵,还是要借小师叔之手更稳妥。 列完清单,李长寿起身伸了个懒腰。 ‘稍后,去看望下万林筠长老,就做外出的准备吧。’ 唉…… 这充实、劳累而悠闲的修仙岁月…… 若是能一直保持下去,倒也不错。 …… ‘哼,这些得了天地大运,悠闲修行、每日谈经论道的人族炼气士。’ 金鳌岛,宝池中。 一条青龙在池水中缓缓游动,修长的龙目中带着少许无奈。 此时他已不是那十几岁的龙族幼龙; 但有些阴影,总是在心间盘踞,从未消散。 渐渐的,敖乙得了一种,看到人形老道,心神就有些不稳的心疾。 他知自己已有了魔障,可却无法克服这些。 身体也因此出现了一些问题,可他始终不愿去面对。 不远处便是几名截教金仙,在为此地尚未成长生的众多仙人,讲解长生大道。 敖乙很想过去听一听,但那里…… 老道实在是太多了些。 尤其是还有几个喜欢冷着脸,总不免能勾起他少许惨痛的回忆。 通过这些年,对岛上人族炼气士的观察,敖乙发现了许多问题,也有了更多的疑惑。 有时候他也在想……莫非,自己误会了人族? 自己当初遇到的那群冷面老道,是人族中的异类? 不,不会! 别看这些人族炼气士,每日和和气气、乐乐呵呵,与妖、灵、精等打成一片、不分彼此,喊着截教是一家,有教无类化; 实际上,肯定一个个…… 心脏得很! 表面上,大多数人族练气士都喊自己为‘师弟’、‘道友’; 暗地里,也就都把他堂堂东海龙宫二太子当成了观赏龙! 是如今的天地主角就很了不起吗…… 这些年,金鳌岛上有几个蛟龙精,偶尔也会与敖乙交谈一二,这让敖乙聊以慰藉。 修行方面,那位乌云大仙在他梦中传下了一些仙法,凭空扔来两件灵宝之后,也就没再多管他。 这个师父对他并不怎么上心,但敖乙心底并没有怨念; 因为自己上次偷逃了一次,这就是要承受的代价。 敖乙凭借着不断催发龙王血脉,修为境界已经稳稳抵达了元仙境,得了更多龙族神通。 龙族渡成仙劫并不难,直接化成本体冲到劫云中,刚好借雷劫完成一次退鳞换鳞。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到圣人讲道。’ 敖乙心底幽幽一叹。 截教分为内、外两门,内门弟子其实数量不多,专修通天教主传下的道; 圣人的内门弟子,以多宝道人、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这四大弟子为尊,还有少量他们四位的徒子徒孙。 圣人的外门弟子,就无法统计了,着实太多了些。 外门四大弟子,为赵公明、云霄、碧霄、琼霄,四人在拜师通天教主时,就已有了自身之道,所以被归为了外门弟子。 那些在三千世界中开枝散叶的,尽皆是通天教主外门弟子所传道承。 通天教主与四大内门弟子常年居于碧游宫中。 碧游宫是圣人道承,在飘飘渺渺之处,据说只有大罗金仙才能寻到。 在金鳌岛上就有前往碧游宫的路径,只是谁都不知那路径在何处。 反正敖乙偷偷把金鳌岛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那条圣人小径。 这,就是没缘。 如今,道门三教之中,截教因为一句‘有教无类’,道承越来越多,万仙来朝已非自吹自擂。 对于人教,敖乙此时已经完全搞明白了。 这个大教本身就一位圣人、一位圣人亲传弟子,但却是阐、截二教都不敢惹的,那几家中神州的人教道承,也是常年无事,无人敢动。 太清老子,居六圣之首,被誉为道祖之下最强圣人。 ‘自己当年若是坚持一些,拼死去拜人教道承,说不得也能为龙族挽回一些气运,找到一个出路。’ 至于度仙门…… 敖乙此时确实有些看不上了。 度仙门确实属于人教道承,也确实有圣人道承,但本身实力并不算强,门内也无洪荒成名的高手坐镇。 听了一阵那几位金仙所讲经文,敖乙心底一叹,慢慢沉去了池底; 龙躯盘在角落中,安安静静的修行。 不能入睡,入睡就会做噩梦,梦到自己被当食材处置。 了解的越多,敖乙就越明白,洪荒的水有多深,到底有多可怕。 龙凤大劫拼掉的不只是龙族的气运,还有龙族真正的高手; 而今,天地间圣人当道,龙族只能退避四海,人族和道门才是天地间的主角。 自己此前的一些想法,确实是有些幼稚。 反向羞辱是无用的; 再多巴掌,也打不醒装醉的醉龙。 但,想要让龙族再次兴盛,确实只有让龙族子弟拜入圣人门庭,这一条路径。 我,敖乙,又该做些什么? 其实他在几年前就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扬名。 自己只要能以龙宫太子,外加截教弟子的身份,在五洲四海扬名,自己就可反过来影响族人的想法,慢慢让族人放低身段…… 这才是扭转族运的机会,也是他能做到之事。 正修行中,敖乙忽听池边有两个路过的道人交谈。 “这次去东洲几个仙门论道,按这些仙门的陋俗旧例,说不定又要让年轻弟子比试,我哪里有什么年轻弟子……” 池底的敖乙精神一震,龙尾一摆,龙躯在迅速缩小的同时,已经冲出水池。 苍龙出水,青鳞耀光; 那两名天仙境炼气士扭头看来,却见青龙化作了一名翩翩少年,在空中缓缓落下,对着他们做了个道揖。 “两位……道友,”敖乙道,“我倒是想去见识一番。 我修行日短,倒也算咱们截教年轻弟子。” 没办法,他是乌云大仙的弟子,金鳌岛炼气士太多,他经常搞不明白辈分。 而这个如同十三四岁一般的少年身形……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自从被那群老道算计了一次后,人形状态,身体就…… 不长了。 两名截教天仙对视一眼,连忙称善。 第七十二章 放心,这次绝对打不起来 “齐源师侄,何事外出啊?” 又是风和日暖,齐源老道身着长袍、端着拂尘,自小琼峰飘到了山门处。 听守山仙人有此一问,齐源老道行礼后,答曰: “外出走走,无甚大事,最近心底总是有些不宁。” “善。” 守门的老真仙并未多问,慈眉善目的一笑,就开了山门,让齐源驾云飘去了山外天空。 因兵解浊仙之事,齐源此时在山中也有些‘名气’; 只不过,这名声有时并不好听,偶尔也会有人拿此事奚落说笑。 李长寿炼制完这批丹药,又等了四个月,师父才结束这次闭关外出溜达。 他跟师父商议了一番,这次让师父在外多呆几日,给纸道人更多的操作时间; 而后,李长寿又反复叮嘱,让师父不要离开山门太远…… 为了让师父能够藏匿行迹,李长寿将《龟息平气诀》的第二版献给了师父,免得师父在等待他回来的期间,被人盯上、算计; 李长寿本体也在山门内,万一师父这边有事,自能生感应赶来救援。 让师父和小师妹,在他这里有同等的知情权限,算是李长寿此前就决定了的。 齐源放好盒子,悄然而走; 纸道人再次现身,明显‘臃肿’了些,肩上的挎包,也改成了双肩背包。 这次,李长寿化作了一名老道的模样,并决定今后就以这般老道形象,做卖丹药之事。 施起土遁,纸道人迅速赶往临海镇; 半日后,李长寿朝着东面逛了半圈,把自己行动路线,从‘感叹号’硬生生掰成了‘问号’; 最后,他从西面一片无人的林子中钻了出来,驾云、背剑,飘向了前方那宏伟的坊镇。 背上的剑,剑柄、剑鞘都换了样式和颜色,剑鞘上新增隔绝仙识探查的禁制。 当然,核心功能是不会变的。 这看似是剑,实际上还是迷毒药剂混合催散法器,可以达到无形中散出无色毒粉,神不知鬼不觉送毒入敌人元神肺腑,进而提升毒杀真仙的把握…… 这个外面自然是寻不到,与罗天宝伞一样,属于李长寿自研法宝。 而这次,李长寿还准备了第二个类似的法器。 那是一把笛子,吹奏起来可以在孔洞中放毒,就是有个隐患—— 吸气换气要注意,不然容易抽进去。 不然,就真如【我这把刀有剧毒,沾之即死,擦之即亡……嘶溜】一般搞笑了。 坊镇有四处可以进出此地大阵的大门,像是俗世大城的城门一般,只不过这里是大阵留下的出入口,而非城墙。 负责维持此地安稳的,是东胜神洲大仙宗‘临海剑派’,按洪荒规矩,派人在大阵门前收纳‘入门财’。 这费用可以是灵石、宝材、灵药,只要有少许价值便可。 一家这种规模的坊镇,其实也能为仙门带来大量收益;只是平日里要在此地驻扎大量高手,免得有人生事,非大派不可经营。 度仙门曾经也试过搞一家坊镇,但因为地理位置、经营不善等因素; 坊镇只维持了几千年,就没散修常驻、光顾,度仙门亏了不少。 这点,李长寿倒也挺理解。 毕竟门内修‘无为经’,门人喜欢清静无为,有点精力也就用在‘道侣之风’上了…… 心底调侃自家师门两句,李长寿让纸道人显露出元仙境后期的修为,驾云等在前面十多道身影后。 侧旁就是源源不断外出之人,大多数身影,都是驾云贴地飘着; 外出倒是不必缴税,再进去就要排队掏财。 正快要轮到李长寿入门时,他瞥到了正要出坊镇的七八道身影…… 这是两名老道、三名中年道者,以及三名少年少女。 他们飞得比其他人都要高一些,即将贴着大阵缺口上方飞出,一旁还有两对临海镇巡逻的仙兵护送,排场十足。 李长寿的视线,其实是被其中那名少年所吸引; 此人……头上有犄角,身后……倒是没有尾巴…… 敖乙? 怎么又遇到这小龙了? 李长寿心底也是一阵哑然,他跟这条小龙有缘还是怎么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龙怎么……跟上次被他放倒时还是一个样子,个头也没长。 大概,是龙族发育期比人族长了许多,这点年份还不够他发育的吧。 让纸道人收回目光,刚好轮到他向前缴入门税。 李长寿将手中灵石递给了桌子后面的女仙。 女仙笑道:“看道友有些面生,不知可否说下,来此地作甚。” 于是,李长寿报了个虚名,说自己来此地买卖丹药、药草,对方稍微做了记录,就让他入了坊镇。 在这个过程中,敖乙和那两名少女,跟在那五位截教天仙身后,从纸道人上方飘过…… 那五位天仙心情不错,正在商讨接下来是回金鳌岛,还是继续去找家仙门论道喝茶。 李长寿听其中一老道赞道: “敖乙师弟如今修道方才多久?这就成了元仙,不愧是龙王血脉,资质惊人……” 师弟? 果然,敖乙拜入了截教门下,拜的应该是个二代高手。 此时给李长寿的感觉,这个敖乙沉稳成熟了许多,目光内敛,面容沉静; 虽然还是少年身,但也是一副经历满满、经过了命运锤炼的沉稳模样。 不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纸道人迈步入了临海镇,驾云直接飞过一处处阁楼、石屋,朝丹药铺聚集之地而去。 ‘又要,跟自家师门抢生意了。’ 李长寿心底一叹。 度仙门在此地的铺子,也是主营丹药。 不过,他隔几年才来此地几日,虽说会多多少少影响自家师门的生意,但应该也不会让师门生意惨淡才对。 毕竟咱只是散户。 虽说是量大质高物美价稍低的那种…… …… 且说金鳌岛炼气士一行,出了坊镇之后,先向西南飞了一阵,又突然调转方向,朝着西北方向驾云飞驰。 这次外出论道,其实是有几家东洲仙门的高手,邀请了相熟的金鳌岛天仙。 金鳌岛是较为有名的截教道场,经常有一些仙门邀请此地炼气士,去门内讲道、论道。 本来,他们这一行已外出论道三个月,在东胜神洲几家仙门蹭吃蹭喝……咳,讲经说道…… 已是此行圆满,正该功成回返。 因,敖乙在这几次论道时,表现十分出色,轻松胜了这几家仙门所派元仙; 又因,敖乙辈分与这五位截教天仙相同,他们也不好直接赏赐什么; 于是就拉着敖乙来了这处临海镇,给敖乙挑选了诸多礼物。 敖乙将这些礼物,都分给了身旁的两位少女师侄,让两位少女喜上眉梢,几位金鳌岛天仙也颇为受用。 如果说,大仙门掌门之子是家里有矿; 那敖乙这位东海龙宫太子,完全就是矿里有家…… 拿这些礼物,反过来讨几位‘师兄’的徒弟开心,对敖乙来说并没有半点心疼。 若是有需要,他拿个传信符给家里招呼一声,明日就可给金鳌岛炼气士每位送一份厚礼。 离了坊镇,一行人就要取道金鳌岛; 但敖乙心底稍作思量,又沉吟几声,突然开口,道了句:“各位师兄,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五人立刻转过身来,满是关切地看着敖乙。 “没有什么不情之请,有所请,必有应,敖乙师弟说就是了。” “咱们金鳌岛炼气士,相亲相爱、不分彼此,一气连枝、荣辱与共!” “不错,不只是咱们金鳌岛,截教上下便是这般,一人有难,八方来援!” 敖乙心底一笑,但表情还是颇为凝重,低声道:“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一份……难言之隐。” 一旁的两名少女瞬间看了过来,双眼亮晶晶的。 其中一少女梳着十多只小辫儿,模样俊俏可爱,正是当初围观过李长寿渡劫的菡芷。 前面那五位天仙中,有一人也就是菡芷的师父,元泽老道。 敖乙叹道:“遥想那年东海荡妖大会,我尚只有十岁,奉命代龙宫寻人切磋,却败在了一名度仙门返虚境弟子手中。 此事,心底一直有些放不下。 如今我已渡劫成仙,虽只是元仙境,却也想去找那人再切磋论道一次。” “就是这事?” 元泽老道笑着问。 敖乙面露惭愧,低头道:“便是此事。” “这多好办,”又有一中年道者笑着应了句,随手一点,白云朝着度仙门山门方向飘去,“走,咱们去度仙门走一遭。 贫道与度仙门副门主仲羽道人也颇有交情。 他度仙门是人教道承,咱们金鳌岛也是截教道场,登门拜访,有何不可?” 其他几人尽皆称善。 一人笑道:“咱们要不要提前知会他们一声?免得到时候会有尴尬之事。” 那元泽老道摆摆手,“不必,不必,又不是去找他们斗法,咱们去论个道,让年轻人切磋切磋就是了。” 一行最后面,那两名手拉手的少女闻言对视一眼。 一名少女开启手腕上的手链状法器,让两人交谈不会被旁人听去。 她低声道:“菡芷,你师父又开始了。” 菡芷嘴角撇了撇,郁闷道:“做点准备吧。 唉,我师父简直堪比天道法器; 之前我渡劫时,师父一句‘你放心,你的天劫必然只有六道’,结果招来了八道天劫,我就差一点,便是身死道消…… 我资质和积累,按理说最多只是七道才对。” 另一少女顿时掩口轻笑,“你也因此得了好处,飞升了一段嘛。” “说起此事,”菡芷目光有些出神,“亲身经历了八道天劫,还是排名靠后的八道天劫,才知这般成仙劫是何等恐怖。 当真想不到,那日在南海度过了九道天劫之人,该是何等的人物。” “必然是远古、上古的大人物重修了一世。” “或许吧……” 这两个少女轻笑了几声,话题很快又落到了身前的龙族少年身上。 他这般清秀少年的模样,倒也十分惹少女欢喜。 半日后,度仙门那丝薄润滑的护山大阵遥遥在望,金鳌岛一行人谈笑间飘了过去。 而敖乙嘴角的微笑,略微带着少许深意。 …… “嗯?” 山林中,正琢磨《龟息平气诀》的齐源抬头看了眼天边,看到了云上飘过的金鳌岛一行。 他感受到了几道天仙威压,心底也是有些纳闷,不知道哪里突然来了几位高手,要去他们度仙门中。 “与咱小琼峰倒是无关。” 齐源老道笑了笑,看了眼自己大徒弟给的传信符,也觉得应只是几名高手结伴来此地访友,故没将此事说给李长寿。 继续琢磨自己徒弟所创的这门隐藏气息的法门; 很快,齐源老道将自己气息完全收敛了起来,兴冲冲地施展了个化形术,化作了一只树桩。 仔细感受了一阵…… “倒是,意外的安稳呐。” 第七十三章 仙识一扫,半声卧… ‘这一战,对自己后续的扬名大计,至关重要。’ 云上,敖乙看着自己曾有些向往的度仙门山门,此时的心境,却已非十岁时那般。 他来此地,就是为了找李长寿。 敖乙甚至不知道李长寿具体的名号,以及李长寿在度仙门中具体的地位; 但敖乙知道,自己今日必须在度仙门,找回当年亲手落下的场子! 当年荡妖大会上的‘大爆活龙’,虽是敖乙自己表演的,但‘战绩’算在了李长寿头上; 敖乙自觉,想要名扬四海之后没有污点,十岁那年那场比试,必须扭转过来! 而自己也可借此,树立起‘知耻而后勇’的形象,自此一龙冲天! 他,要为龙族做表率; 要为龙族子弟,树立起一个榜样! 让龙族慢慢的、一步步的放下自身抬起过高的自尊,才是挽救龙族的唯一路径…… 敖乙缓缓吸了口气,心底思索着稍后该如何说话; 他这五位截教‘师兄’已经到了度仙门大阵之外,也不走山门,直接放出各自气息。 金鳌岛炼气士,来砸场子…… 咳,来论道了! …… 金鳌岛几位炼气士突然来拜访,度仙门上上下下,顿时被门内的钟声所惊动。 最初时,钟声响起,但凡没有闭关的峰主、长老,都赶去了破天峰; 但随之,副掌门和几位长老,都觉得这般太过隆重,那几位炼气士只是过来访友…… 金鳌岛是洪荒有名的截教道场,度仙门相比之下,略显籍籍无名了些,体量难以与之相比。 但度仙门终归也是人教道承,太过大张旗鼓去迎接几名无甚名气的截教仙人,未免自落面皮。 若今日来的,是某位大名鼎鼎的截教仙神,比如那峨眉山洞天福地修行的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度仙门自要众仙齐出,亲自迎接; 但来了几名天仙…… 很快,各峰峰主长老被遣回大半,只留下了十余名天仙境的长老; 这些长老与副掌门仲羽上人一同,带几位机灵点的真仙执事,招待这几位前来的金鳌岛炼气士。 酒乌,在这些长老眼中,就是比较机灵一个‘后辈’。 按长老的命令,酒乌忙前忙后,在金鳌岛一行八人被请入破天峰主殿‘度仙殿’时,带几名破天峰弟子奉上香茗。 龙宫若是来了宾客,端茶倒水的都是清一色靓丽海女; 度仙门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端茶倒水都是些模样周正、道基稳固的男弟子。 这大概,就是一方势力和一家仙门的不同之处。 分宾客入座,双方相视几眼,还没开始说话,就开始一阵扶须大笑…… 酒乌见多识广,知道这是固定流程;笑的时间越长,表明自己就越没有敌意。 洪荒本身,并没有这么多可乐的事。 笑罢,度仙门副掌门仲羽上人先开口道一句:“众道友莅临我度仙门,当真是让我度仙门蓬荜生辉……” 双方寒暄几句,截教炼气士言说来意,说是来与度仙门论道; 度仙门各位在场的长老尽皆露出微笑,立刻有人暗中去请,门内修为最高的几位长老,前来撑撑场子。 论道讲道,在洪荒中也是较为盛行之事,其实也就是各自对道的理解拿出来,比一比,碰一碰,互相交流切磋一番…… 然而,这边论道还没开始,截教一行人,就提出了一个,在酒乌看来有些荒唐的要求…… 有位中年面貌的天仙缓声道: “前次荡妖大会,我家敖乙师弟刚刚十岁,被龙宫龙王派出与贵门高徒比试了一番,结果败于贵门高徒之手。 这次,我家师弟渡劫成仙,就想再来与贵门那位高徒切磋一二,不知是否方便。” 听闻此言,几位度仙门长老对视一眼,一长老笑道:“年轻小辈切磋而已,这当不得多大的事。 只是,敖乙太子乃龙王子嗣,自身修为进境非我人族年轻弟子可比。 如今敖乙太子已经成仙,就不必,非要与我门中一位年轻弟子切磋了吧。” 闻言,敖乙立刻站了出来,对度仙门各位长老拱手行礼,言道: “实不相瞒,我自那次之后,心底便有了一块疙瘩; 恐此事化作今后阻碍修行之魔障,这才厚颜前来,想与度仙门那位高徒再切磋一次。 切磋时,我会请几位师兄,封住我的修为境界。” “这……” 几位度仙门长老顿时面露难色。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副掌门仲羽上人笑道,“来人,去将玄雅喊来吧。” 当下就有一真仙执事领命,转身快步出了度仙殿,朝破天峰另一侧而去。 敖乙略微回忆了下,又道:“那日与我切磋的,应该并非是这位名为玄雅的弟子。 我隐隐听人,喊他做……长寿。” “长寿?” “这是哪峰上的弟子?” 一时间,度仙门几位常年闭关的天仙长老掐指推算,面露疑惑; 另几位长老倒是知道此事,一个个笑而不语。 酒乌见状,心中念头急转。 ‘感情,这龙宫太子投奔了截教,今天是找长寿师侄报仇来了! 长寿如今应当只是返虚境八阶的真实修为,比这个敖乙弱了不少,龙族神通又颇为厉害。 小琼峰背后本就没人,我若不替小长寿解释一两句,怕小长寿会被这小龙坑一把!’ 念及于此,酒乌立刻站了出来,做道揖,朗声道: “长寿乃小琼峰弟子,齐源师弟大弟子,上次东海荡妖大会,是我举荐他一同前往。 但我听九师妹说起过,那次切磋,应该是敖乙太子赢了才对。 长寿师侄错失一招,出了当时定下的边界!” 在座一群度仙门长老,以及那几位金鳌岛炼气士,又齐齐看向了敖乙…… 敖乙沉吟几声,少年面容满是灰暗,叹道: “不,是我输了。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我输了。 我被这位长寿道友的符法所伤,修养月余,而长寿道友并未受伤,当时应当只是故意让了我半招,免得龙宫颜面无法招架。 今日我来此,就是想找长寿道友了却这段因果,当面道一声谢……” 这番话说的,却是颇为走心。 一位度仙门长老笑道:“酒乌啊,去把长寿喊来吧。” “这……是,”酒乌低头应了声,也是连忙转身,驾云赶往小琼峰的方向。 在云上,酒乌已经想了诸多应对之法。 门内各位长老,肯定不想看本门弟子输一场; 那敖乙自封修为,若是自封到长寿师侄伪装出来的返虚境四阶,稍后切磋起来,长寿师侄修为暴露在双方天仙眼中,岂不是会让度仙门名声扫地…… 必须劝长寿师侄放弃伪装,且在稍后斗法中,要全力去拼这一场! 酒乌打定主意,在怀中掏出几样仙宝,稍后直接塞给李长寿让他路上祭练。 然而,让酒乌没想到的是…… 他扑了个空。 酒乌仙识扫过,湖边草屋只有小灵娥在屋内打坐修行,丹房周围的林中灵气流转,看似风平浪静,但其中的凶险…… 他知道。 酒乌不敢入阵,飘到丹房上空,运转仙力,奋力大喊: “长寿!” “长寿——” 丹房中,‘李长寿’躺在摇椅上‘小憩’; 然而,真正的本体,躲在地下密室中,在角落中闭目凝神。 他的心神、注意力,又远在两万里之外的纸道人身上…… 只要有人闯入外围大阵,他手中的玉牌便会发出震动,从而让李长寿醒转过来…… 这,也是纸道人此时的重大缺陷之一,离开仙识范围之后,心神需要完全寄托在它身上。 酒乌喊了两声喊不到人,急得他满头大汗,在空中团团乱转。 灵娥从草屋中探了个头,想起此前师兄的嘱咐,连忙招呼一声: “酒乌师伯! 我师兄闭死关了!” 闻言,酒乌在云上一阵跺脚。 “哎哟喂! 这个时候闭什么死关! 这可怎么办!” 灵娥不明所以,刚要继续喊话,酒乌却驾云匆匆而去。 闭死关,就是炼气士为了突破瓶颈,选择心无旁骛闭关,不突破、不出关。 遇到李长寿闭死关,这虽是不巧,却也能回去解释。 但酒乌身为度仙门执事,不由多想了些许…… ‘直接说长寿闭死关,未免会让人觉得他避而不战,而且一个返虚境弟子,没事闭死关作甚? 必然会让长寿恶了几位门内好面皮的长老; 这可如何是好,偏偏咱又有那誓言约束,不能说关于长寿的任何秘密…… 诶? 阵法!’ 小琼峰丹房外的连环阵,是长寿设计,自己小师妹出手布置,这勉强算是长寿的阵法本领的体现。 酒乌眼前一亮,心底已是有了主意。 驾云回到度仙殿,见酒乌独身回返,门呢几位长老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原本相谈甚欢的大殿,也迅速安静了下来。 “酒乌,这是怎么回事?” 鹤发瘦颜的仲羽上人淡然道,“那弟子为何没有过来?” “回禀副掌门,”酒乌低头道,“今日不巧,长寿师侄已闭死关突破境界,我不敢打扰,怕让他参悟的紧要关头,走了岔路。” 仲羽上人闻言扶须轻笑,看着截教几位天仙,叹道:“几位还请见谅,我度仙门弟子长寿,近来努力修行,闭了死关。 不如就请这位敖乙太子,任意选一名我门内弟子切磋,如何?” 一旁,刚来不久的有琴玄雅,身着红裙、背着大剑,向前迈出半步。 她刚要站出来直接迎战敖乙,却被自家师父暗中拉了下; 随有琴玄雅一同过来的姜京珊,皱眉看了眼敖乙腰间悬挂的那把长剑…… 姜京珊感受到了灵宝的波动。 敖乙又站了出来,沉吟几声,面色有些犹豫。 来度仙门找当年那个家伙切磋一场,是他此行想了许久才定下的计划。 而且,话已经说出去了; 他也对几位师兄说了,心底因此事而存了阴影魔障。 随便换一人,绝然不可…… 自己的计划,也不能就此被扰乱! “他闭死关,大概要多久?” 敖乙低声问,随后便道:“待几位师兄论道讲道结束后,我就在山门之外,等他突破便是。” 在场这群老道、中年道者,顿时为敖乙的坚持而动容。 酒乌暗中观察,眼见一位长老就要开口,开口必然是让自己去想办法喊醒长寿…… “咳!” 这矮道人抢先出声,向前迈出两步,躬身道: “禀副门主,各位长老,各位前辈! 长寿师侄虽闭关,但他一身本领,其实不在符法,而是在……阵法上!” 心底思忖着,如何避开自己当日的立下的誓言,酒乌缓声介绍了,由李长寿设计、酒玖施工,打造的小琼峰阵法群,提出了又一个切磋的方案…… ‘唉,长寿,师伯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 片刻后,小琼峰上飞来一片云。 度仙门两位天仙境长老,陪同金鳌岛元泽老道,与那两位少女,一同在云上远观。 菡芷注视着敖乙的背影,关切地问了句:“小师叔擅破阵吗?” “无妨,”元泽老道大手一挥,“此地阵法看着并不算玄妙,岂能困住敖乙师弟?” 菡芷禁不住一手扶额,与旁边那名少女目光中,也顿时满是忧虑。 下方,酒乌引着敖乙,缓缓落入小琼峰丹房大阵之外; 酒乌对敖乙做了个请的手势,与敖乙一同迈步入阵内…… 也就在这一瞬。 正在临海镇闲逛的纸道人,立刻转身去了就近的‘客栈’,租了一个带各类阵法的房间,又自己布置了几重阵法,让纸道人在此地端坐,如修行一般。 纸道人握着几只瓷瓶闭目,李长寿的心神,瞬间被拉回了本体之中。 谁在闯阵? 仙识轻轻一扫,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 这…… 什么情况? 而他心神回来前耽误了一阵,此时的敖乙已是双眼发昏,与酒乌一起,看到了那只木牌…… 【迷路了?】 第七十四章 我摊牌了! 李长寿现在就很费解。 为什么! 会突然有三名天仙境的老道,在小琼峰头顶? 其中两位是门内长老,一位不认识,但此前在临海镇入口见过,气息有些相熟…… 又为什么! 敖乙和酒乌会在外围迷阵之中打转儿? 前面一个龙角少年,后面飘着一个矮道人,前者着急的走,后者阴恻恻的笑…… 还一同按照木牌的指点,朝着自己弄的会客小间而去…… 话说这俩到底是怎么凑一起的?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你们一路走来,变成了俩坑神…… 这到底是什么鬼? 又是酒乌师伯安排的? 没道理,自己这几年跟酒乌师伯交情越来越深,大道誓言效果也是在的…… 嗯? 主峰方向还有许多天仙境仙人的气息,都聚集在了平日里不开启的主殿之中…… 李长寿很快反应了过来。 自己在临海镇偶遇了截教一行,听到了他们的几句谈话,似乎是找仙门讲道论道,切磋道行; 万万没想到,截教一行就是找度仙门论道! 敖乙跟度仙门,也算是有少许恩怨; 毕竟敖乙是东海龙宫二太子,而东海龙宫最近几十年,跟东神州众仙门关系略显紧张…… 难道这次,小龙想挑起人、截两教矛盾? 不应该,敖乙看着没这么蠢,真这么干,龙族转眼就被截教教主一剑挑翻…… 虽然这小龙确实有点……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佳人媚喝多了,伤到龙脑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思量,最初完全被这个局势搞懵了,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此时,他能隐隐感觉到,整个度仙门的目光,都放在了小琼峰上。 那一道道仙识、灵识,都在盯着丹房周围…… 度仙门弟子中,自己表现出的修为,就是在中上优秀才对,应该不会是这方面出现了问题。 事有后果,必有前因。 自己渡劫前与敖乙遭遇了一次,这也是偶然**件; 他确定敖乙没认出自己,当时全程出场的,都是同一张面孔的冷面老道,气息、体味也都是模拟过的。 那,八成就是东海荡妖大会上的切磋之事了…… 这条小龙,上次没能故意输在他手里,心里不痛快,念头不通达,隔了这么多年,不远万里,非要来白给一次? 李长寿在地下密室中幽幽的一叹…… “这一龙、一女,哥是永远搞不明白他们的脑回路了。” 现在该怎么处置…… 李长寿观察了眼丹房中的纸人化身,看到纸人化身上带着的三只测感石只是轻轻闪烁,——明显是自己的仙识引起。 略作犹豫,化作了一缕青烟,摸回丹房; 丹房内,李长寿消失了瞬间,又立刻出现。 他一步跨去丹炉后的蒲团,入座闭目凝思,先按照自己此前叮嘱小师妹的那样,装作专心悟道…… 李长寿思忖,自己如果闭死关突破瓶颈,理应有所突破,于是暗中调整了下龟息平气诀。 表层伪装:返虚境五阶; 内层伪装:返虚境九阶; 深层伪装:元仙境; 做完这些,李长寿又开始疯狂自查自省,总算确定小琼峰之上没有任何,可能暴露自己底牌库的细节…… 灵娥此时也乖巧地躲在她的草屋中,假装在修行。 这次,师妹倒是表现的不错。 后面表扬一下。 李长寿自知,自己现在只能假装闭死关悟道,等门内高手喊醒,或是被阵法中的动静惊动…… 后面的事,只能以退为进,找机会转移对方注意力! 大阵中。 循着木牌指引,一步步到了那‘露天茶室’,敖乙和酒乌也禁不住互相对视一眼。 此时敖乙还是十二三岁少年身形,算上犄角,高有六尺,比酒乌高了一个头。 他读完木牌上所写,扭头看向周遭,目光中满是不解。 酒乌笑道:“敖乙太子,很明显这里又是岔路。” 敖乙皱眉道:“这些基础阵势我尽皆寻到了生路,为何走不出此地?” “此乃连环阵,为长寿师侄所创,”酒乌道,“上一处的生路之后便是下一处阵势,想破解此阵,必须有高明的阵道造诣。 敖乙太子,别勉强。” “哼!” 敖乙轻哼一声,淡然道:“我倒不信了,今日还能被此地困住不成!” 言罢,他在怀中取出一只冰蓝色的宝珠,这宝珠轻轻闪烁光亮,大阵之内的灵力流动瞬间被阻断。 敖乙淡然一笑,转身走向来路,很快就发现了新的路径。 酒乌在后面连忙跟上,只是这位矮道人嘴角的笑容,也是越发浓郁…… 当年,他跟酒施两口子联手,都被这大阵搞的晕头转向;今日这阵法,明显比当初他们闯阵还要完善,还要完美…… 本质上,这连环阵就是一些基础阵法凑在一起,但在长寿师侄精心设计之下,实可谓‘妙笔生花’。 半个时辰后…… 敖乙看着面前的木牌,嘴角一阵抽搐。 【迷路了?】 又走回来了! “可恶!” 敖乙清秀的面容,因咬牙太用力而一阵抽搐,随后甩头走向其他路径。 丹房中; 李长寿左眼睁开一条缝隙。 这小龙手中似乎有破阵的法宝,但一直在外围转圈,阵法之道明显只知皮毛。 想了想,李长寿暗中,将丹房附近百丈内的阵法撤掉几重,让那些天仙只要仔细一看丹房位置,就能看到他在此地闭关打坐的情形。 如此,才更合理一些。 …… 又半个时辰后。 小琼峰空中,三位天仙面色各异,度仙门的长老自然是面露微笑,却又不能笑的太过分; 元泽老道也面带微笑,只是眉头时而皱一两下。 他们都能大概看清阵中情形,看到敖乙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元泽老道心底也有些着急。 阵内。 敖乙的双眼满是血丝,心境已是颇为不稳,提着一把宝剑、握着一只宝珠,在大阵之内快步疾行。 酒乌从后面不紧不慢地飘着,提防这位敖乙拿灵宝长剑以力破阵…… 稍后,酒乌会直接请师父出手,把两人捞出去,让这个龙宫太子认输就是了。 长寿师侄都不必出关,一切已经被他搞定! 渐渐的,敖乙呼吸开始急促…… 但敖乙此时还算清醒,心底虽然着急,却并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闯阵是他答应的,若是闯过去就算赢了! 此地阵法,也确实都是些返虚境炼气士,就可布置的基础阵法,但偏偏,自己就是走不出…… 甚至,连破阵的阵基阵眼都寻不到! 蛋教的时候,学了那么多阵法原理……龙族在阵法之道方面,都、都这么不堪了吗? 不,我龙族还能再站起来! 酒乌小声道:“敖乙太子,要不算……” “我在破阵!” 敖乙扭头低吼了一声。 “哎,您请便,请便。” 酒乌顿时笑眯了眼,背着手紧跟在后面,也怕自己跟丢了敖乙。 阵外,云上。 两位少女商量了几声,菡芷轻声道:“师父,您也传了我不少阵法的本领。 不如,我跟柔柔师姐也下去试试吧。 这与敖乙师叔的切磋无关,弟子纯粹只是见猎心喜。” 元泽老道看向一旁两位度仙门长老,两位长老自然是点头答应。 他们也想看看,这小琼峰的丹房外的连环基础阵,到底有多玄妙…… 意外发现了个阵法之道的人才! 稍后叮嘱百凡殿,要在这方面重点培养长寿才是。 “去吧,去吧,”元泽老道摆摆手,菡芷与那少女手拉手飘了下去,入了阵中。 片刻后…… 两名元仙境的少女看着那只木牌,额头齐齐挂满了黑线。 【迷路了?】 菡芷低声道:“这布阵之人,当真太嚣张了些!” “后面还有木牌。” “且看他有什么花招,过去看看!” 今天的‘露天茶室’的客人,比之前十年加起来都多…… …… 丹房内,用仙识注视着这一切的李长寿,心底默默一叹,继续装作闭关突破。 还好,连环阵此前的关键秘密,他已经通过酒乌献给了门内,还得了门内赏赐的丹炉。 这是最后一点隐患,也被自己提前摁死了。 只是今日之后,自己丹房周围的阵法,估计会成为门内一大景点…… 真小琼峰保留项目——迷阵困阵大冒险! 而且有这次之事,再加上此前种种,他这个‘优秀弟子’,已经引起太多关注了。 这当真让李长寿有些头疼…… 优秀弟子的人设太单薄,已经撑不住了! 这次,就趁机显露出【劣质仙苗】层次的实力吧,不然种种情形太过反常,反而更难解释。 李长寿心底飞速思索着。 伪装,在于各方面均衡,要有个‘度’在,让人觉得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底细,这其实是伪装的较高境界。 当年应付酒乌的思路,就是暴露一点给酒乌,让酒乌以为知道了自己的全部…… 这次应付门内众高手,也只能继续用这个思路,或许还能因此得不少好处…… 现在,只能表露‘准’仙苗层次的修为,将这些注意力,一部分吸引到自己的修为上,从而掩盖其他异常。 大抵要让他们觉得【原来他资质是不错的,怪不得能搞出这么多事】这种程度…… 然后,李长寿只需要安稳几年,再故意卡瓶颈,修为进境回归【优秀】弟子,门内也就不会多注意他这个小琼峰弟子。 修为底牌露出一点,以后可以补回来; 其他底牌若是暴露了,那就相当麻烦了…… 以后,要加倍小心。 自己辛苦藏起来的底牌,是为了应对各种危险,为了更好的活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了一部分,哪怕这部分再微小,那也是亏。 话说回来,当初在海底……就该给这个敖乙灌点失心散! 保证只有亿点点的剂量! 又过了半个时辰…… 晚霞铺满西面的天空,照亮了度仙门长老们,皱巴巴的脸上那如同菊花般灿烂的微笑; 有两位金鳌岛炼气士,与三位度仙门长老到了此地。 度仙门长老心底,一个个将李长寿和酒玖夸上了天,也对想出这个办法打发敖乙的酒乌,颇多赞赏。 果然够机灵。 一位度仙门长老主动给台阶,扶须笑道: “这里的阵法,是我度仙门弟子李长寿,用他钻研多年得来的连环阵布置之法,精心设计,由一位真仙境的酒玖师侄出手布置而成。 虽然都是基础阵法,实际上,相当于是真仙境才可布置的。 敖乙太子与两位仙子闯不过去,实属正常。” “罢!” 元泽老道叹了口气,言道:“老道去将他们三个带出来,敖乙师弟这次却是又败了一场。” 言罢,元泽背着手飘向下方大阵。 凭天仙的手段,仙力鼓荡就可将此地的阵基吹垮,但那样做太过丢份。 元泽老道在外看了半天,已是自觉自己看出了破阵之法,此时信心满满,要去为金鳌岛炼气士挽尊…… 两个小辈、一个小师弟,这次确实出了丑,这个没办法。 然而…… 元泽老道没料到的是…… 片刻后…… 【迷路了?】 这天仙老道禁不住仰天长叹,这阵法,果然暗藏玄机。 转过身,老道皱眉继续破阵,云上几位天仙面面相觑,此时却是不知该说点什么…… 李长寿渡劫归来后,确实暗调过外层阵法,但也只是变动了几处阵基。 这位天仙想要强行破阵非常容易,但此时元泽老道还就上了点脾气,非要在阵中破开这个,其实是个闭环的连环阵…… 理论上,此阵唯一的破法,就是强行冲开,破坏其中一处基础阵法。 但这老道能直接用蛮力吗? 这,事关他金鳌岛炼气士的阵法造诣水准! 更是事关他元泽老道的面皮! 于是,不知道这是第几个的……半个时辰后…… 敖乙与酒乌,看着前方那来回踱步,走来走去的天仙老道,齐齐愣在原地。 “元泽师兄!” 敖乙大喊一声,向前走了一步,周遭景色突然变化; 元泽老道闻声抬袖掩面,但阵法变化,他的身影在敖乙眼中迅速消失不见。 “这……”敖乙瞪着双眼,整个人都在轻颤。 酒乌连忙赶了上来,笑道:“太子,天不早了,要不?嗯?” “我定能破此阵! 我定能破此阵!” 敖乙颤声喊了句,提剑继续向前奔走,浑身都在乱抖。 …… 丹房中,星光满地。 李长寿仙识关注在空中蠢蠢欲动,似乎想进阵体验的那群天仙真仙…… 要不,今晚收拾细软,带上师父师妹逃了吧。 果然,还是逃了吧。 这度仙门……快没法待了! 这自然是玩笑话,自己辛苦经营小琼峰这么多年,这里才是相对安全的地方。 正此时,突然有一缕仙识从空中落下,锁定在了李长寿身上,轻轻扰动了一下李长寿的精神。 这个扰动十分轻微; 李长寿明白,这是门内高手在唤醒他,又怕影响到他的心境…… 能这般在意一个弟子,倒也是有心了。 李长寿睁开茫然的双眼,与修行中被吵醒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 忘情上人的嗓音,随之在李长寿耳旁响起:“莫要修行了,将阵中之人放出来吧。 当初那敖乙又来找你切磋,他已是元仙境修为,稍后或许会压制境界与你动手。 你不必强求一胜,却也不可在自家仙门中输的太快。” 李长寿连忙起身,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弟子遵命。” 压制境界跟自己动手? 他快步走到了丹房门前,做出向前张望的模样,心底一横,暗下决心,握紧双拳! 摊牌吧! 玉牌轻转,林间各处吹起一阵微风; 而李长寿驾云在丹房前飞了起来,缓缓升到了半空,返虚境七阶的修为显露无疑! 似乎这个境界刚突破不久,还有些不稳…… 空中、林中,各位长老,截教仙人,酒乌、敖乙、那两名截教仙子、还有那位老天仙同时看了过来…… 仙门各处,仿佛也有一道道视线,也都落在了李长寿身上。 这让李长寿略感难受,但自己只能尽力撑过这波。 就听,酒乌连忙传声提醒了句:“你修为没藏!” 李长寿一怔,对酒乌做了个道揖,顺势道: “小琼峰弟子李长寿,拜见各位长老,各位师伯师叔,各位前辈。” 第七十五章 稳中求胜·第一式 “师父,你怎么也在里面?” “这个……为师这不是来找你们了? 走走,上去了! 莫要在这里给为师丢人现眼!” 敖乙的视线角落,元泽老道带着两个少女匆匆飘回天上,飞的十分迅速,回到人群中,就当无事发生一般…… 然后,就是李长寿飞到半空,对这边行礼。 “小琼峰弟子李长寿,拜见……” 似曾相识的嗓音,在夜空中慢慢传开,敖乙双腿轻颤了下,向前踉跄半步。 他输了…… 应该说,又输了。 十岁那年想求输,却被这个人提前退后一步认输,自己输了…… 今日…… 拿着母亲给的水凝灵珠,却破不开这些简单的困阵; 提着师父赐下的冰璃剑,却斩不断这方寸之地的迷乱; 他还有什么脸面,再去提剑找这人切磋? 可,他如何能心甘? 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扬名的计划,借着金鳌岛炼气士喜欢到处论道的风气,去挑战一个个人族俊杰…… 为何,在这里,在计划的最开始,就…… 敖乙站在那,目光之中满是迷茫,他不知自己接下来是该遵从本心,对李长寿做个道揖,说一句‘我不如你’,而后转身离去; 还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不顾脸皮,再与这位人教弟子继续切磋…… 敖乙心底一叹,却是始终不愿做这般死乞白赖之事; 收起宝珠,将灵剑归鞘,向前迈出两步,对丹房前的李长寿遥遥做了个道揖: “道友阵法之妙,敖乙今日领教了。” 言罢,敖乙转身就要离开; 但空中一位截教天仙,却略微皱眉,淡然道了句: “既然这位长寿小友已经出关了,那也不必搞什么阵法切磋,直接让他两人切磋切磋便是了。 这并非是为了什么输赢,今日已是我金鳌岛输了这一阵,只是想助敖乙师弟摆脱心底魔障。” 敖乙抬头看去,欲言又止。 但度仙门一位长老已经开口:“长寿啊,你可愿与龙宫太子再切磋一场? 他会自封修为,与你返虚境七阶相当。” 李长寿并未迟疑,对双方反应也是早有预料; 这场切磋是躲不过去的,因阵法、面皮之事,双方已有些较上劲。 他低头道:“弟子,一切听从门内安排。” 顿时,空中那些长老笑容更灿烂了些; 长老们已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待金鳌岛一行走后,便会奖赏李长寿这个出人意料的小弟子一番。 当下,一行人回返破天峰。 从破天峰过来时,只是五六人影,回去时,却是漫天云朵,星空下乌压压一片…… 李长寿老老实实跟在众仙后面,酒乌在旁赶了过来,拉着他胳膊,又向后靠了靠…… “给你这个。” 酒乌把手塞到李长寿袖中,放了一只宝囊,传声道: “这个龙宫太子身上带着两件后天灵宝,那把剑非同小可,稍后如果他要伤你,你就直接拿这宝囊里面的东西出来砸他。 这是我师父的紫菱印,也是灵宝,我为你求来,借你用用。 记得,借你的! 可不是给你的!” 李长寿顿时有些绷不住笑,却将宝囊取出,塞回了酒乌的袖口。 嗯?这师伯的袖口中,也是缝了几只宝囊? 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师伯不必担心,我稍后自有应对他的办法,”李长寿传声回去,“这一战,我自不会让他赢了去…… 只要他别打着打着,直接变成龙身就好。” 酒乌顿时有些疑惑不解,李长寿又传声嘀咕了几句; 矮道人顿时挑了挑眉,嗤的一笑,“土……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李长寿笑道:“法要活用,这是我师父常教的道理。” “对了,你师父呢? 你跟人切磋,也该让他过来看看才对。” “呃,”李长寿用仙识看了眼山门外几百里处,那个藏在密林中的那只睡着了的树墩儿,嘴角轻轻抽搐了下,留了一缕仙识在那环绕。 口中答道:“我也不知,最近师父心情烦闷,外出溜达了吧。” 酒乌轻轻一叹:“也对,你师父化了浊仙,仙路肯定不是那么容易。 先别多想了,这一场好好打,赢不赢无所谓,别太狼狈就行。” 李长寿点点头。 前面,已经有长老扭头看这他们两人,酒乌也不敢多说,驾云带着李长寿追了上去。 …… 片刻后,破天峰渡仙殿前,那一片平整的殿前广场上。 一位长老扔出了数十颗夜光法珠,将此地照得宛若白昼; 百多人影站在殿前,度仙门内,大半炼气士的灵识、仙识注视着此地。 金鳌岛一行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酒乌与几位长老商量一阵,主动站了出来,朗声道: “切磋论道,意在验证各自之道,明悟自身之理,并非好勇斗狠。 双方当点到即止,不可存心伤人。 殿前这块空地便是边界,延续龙宫当日规矩,出界算输,也不可用杀伐宝物。” 敖乙与李长寿尽皆答应了一声。 随后,敖乙收起了腰间灵宝长剑,在怀中掏出一双银白色的手套,慢条斯理地穿上; 又转身对金鳌岛五位天仙拱手道: “还请师兄出手,将我修为封至返虚境七阶。” “善,”一中年道者轻轻颔首,左手凭空画下了一道符箓,打在了敖乙身上,敖乙的气息瞬间跌落。 “此符可封你一个时辰。” “谢师兄。” 随后,敖乙与李长寿各自走向场内,隔了十五丈,气机互相勾连。 忽听得一旁有人喊道: “长寿师兄!” 李长寿侧目看去,却是一袭红裙的有琴玄雅,正在殿前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眸中略带忧虑。 “莫要争强。” “嗯,”李长寿笑着点了点头,纯粹出于礼貌。 李长寿看向敖乙,开口道:“敖乙太子,今日与荡妖大会有些不同,我或许会胜之不武。” 敖乙的少年面容上满是惭色,用清润的嗓音回道:“道友尽管出手便是。” 李长寿点点头,单手一撩道袍前摆、顺势背在身后,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开场便是气势十足! 但,李长寿心底已经有了计较。 接下来的这种战斗方式,是他深思熟虑过的。 ——稳中带皮,稳中求胜,不多暴露任何东西! 敖乙轻轻吸了口气,面色变得凝重,身周出现了一团团玄冰火。 李长寿袖口飞出一只只黄纸符,转眼散出上百张符箓! 敖乙此前领略过这般招式,只是此时感觉起来,这些黄纸符的威力比上次强了不少。 脚步一顿,敖乙身形贴地前冲,数团玄冰火化作龙影盘旋在他身周,一同朝李长寿强冲而去! 这次,李长寿竟不施展步法躲避,而是静静站在那,口中迅速念动咒法,音节快到模糊不清,如同哼唱一般。 敖乙转眼扑到! 一拳夹带开山裂石之威,直接砸向李长寿胸口,而此时敖乙眉头一皱,已经做好随时收拳的准备。 但…… 咻! 李长寿身形一矮,瞬间钻入如水波荡漾的地面! 土遁! 因此前北洲一行,他用土遁救了有琴玄雅两次之事,早已被门内所知,李长寿此时可大大方方用出来。 敖乙一拳直接打空,身形落地,朝着前方冲出十多步…… 这位龙二太子扭头一看,身后黄纸已然结阵,一道道火光接连爆发! 虽是普通术火,此刻在李长寿模拟出的返虚境七阶法力加持下,却也发挥出了不错的威力。 敖乙双臂护住面容,身形左躲右闪,被密集的术火不断砸中…… 李长寿在地下悄无声息的游走着,找寻着偷袭的机会; 他可以输,也可以赢,两相比较,对自己而言其实没什么差别。 重点在于如何输、如何赢。 与敖乙正面对决,大战一场,风风光光,无论是输还是赢,自己的形象,都会被门内的门人弟子记在心底; 但,如果是凭土遁外加符法,不去正面对拼,胜之不武、败之不可惜,就会让大部分人都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一个擅长阵法、土遁的劣质仙苗,人物形象就会瞬间丰满。 用这般方式赢了,在旁人看来也只是取巧罢了,不会有人,将他当做是什么‘英雄’式人物。 呃,有毒那边不一定,这个是漏洞,不在考虑范围内。 哪怕为此得一些不好的名声,也是无所谓; 李长寿要的只是事件快速平息,自己的修道生活,快些回归原本的平稳! 所以…… 得罪了,小龙龙! 符阵不断爆发火光,打的敖乙颇为狼狈,但给敖乙增不了太多伤势。 敖乙心底有些焦急,不断搜索李长寿的身形。 地面平静无波,似乎有一缕残留的气息…… 在那! 敖乙立刻前冲,一拳轰出,地面砰然炸出一处坑洞,下方却毫无李长寿的身影。 正此时,敖乙身后的地面悄悄探出一只大手,手中拿着一只锋锐的法宝匕首,对着敖乙的脚后跟…… 戳! 一道小血箭顿时窜了出来,敖乙立刻跳起,扭头看去,那只大手瞬间缩回地面! 敖乙倒吸一口凉气,但他极快打出的一掌再次扑空; 只能双眼瞪圆,立刻跳到空中! 早已等待多时的符阵齐齐发威,空中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十张黄纸符,爆发出漫天火光,将敖乙身形直接打落! 这次术火之中,有一缕非同寻常的真炎,烧的敖乙皮肉剧痛,身上满是焦痕,更是狼狈不堪…… 那是李长寿的气炎外加自己一缕精、神,模拟出的,【威力合适·三昧真炎】! 敖乙刚落地,又是一只无法用仙识探查到的手掌,从敖乙视线死角探出…… 这次,手掌中抓着一把法宝短剑,对着敖乙的膝盖窝…… 戳! 第二道小血箭飚飞而出! 殿前传出几声轻笑声…… 敖乙扭头怒视,手掌又瞬间缩回地面,却是丝毫不见李长寿的身影! 清秀的面容上眉头紧皱,敖乙又捕捉到了地面一缕残留的气息,一拳将地面轰出半丈深的坑洞…… 主殿前的广场,铺的都是十分坚固、经过简单炼制的石材; 修为被封,还能一拳砸出一个坑,敖乙的实力,也是让双方仙人侧目…… 但,无用。 那些残留气息本就是李长寿诱敌所用,敖乙扑来,他就背后偷袭,气得敖乙只能躲去空中。 但上方符阵变化,一道火柱凭空砸下,再次将敖乙压到地面! 敖乙身形刚落地,双腿宛若陷入了泥潭中,地面瞬间凝固,他直接被锁在原地! 李长寿那句‘我或许会胜之不武’,在敖乙心头环绕,他恍然大悟…… 今日不同于荡妖大会时,此地是地面,不是当时水莲台凝成的‘地面’! 这位度仙门弟子,可以施展出他最拿手的土遁! 不得不说,这一手土遁之法,好生厉害! 但! “哈!” 敖乙低喝一声,双手迅速结印,身周一团团玄冰火焰凝成苍龙影! 龙影四面呼啸,对着地面一阵狂轰滥炸,打的各处石屑乱飞,光影效果瞬间拉满! 躲在地下的李长寿见状,也是禁不住一声赞叹…… 这龙太子,竟然还会降龙十八掌!? 真不会被自家龙王老父亲骂‘孽子’什么的吗? 此时此刻,该有背景音乐才对…… 殿前,各位度仙门长老,面色大多都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自然都是觉得,李长寿用遁法避而不战,有些不美; 可偏偏,此时这位小太子,明显奈何不得自家弟子,李长寿已是立于不败之地,长老们又觉得,这总归是好事。 只有负责管理门内事物的几位长老,此时一阵肉疼…… 这广场修起来,那也是要花不少宝材的! 且看! 敖乙催发的龙影到处乱砸; 烟尘中,李长寿的手掌又在敖乙背后悄悄的钻了出来,这次,手中攥着一把…… 三尺长剑…… 对准敖乙的大腿,向前又是这么一戳。 叮! 这次没戳出血箭! 敖乙扭头怒视,大腿之外出现了一层龙鳞的虚影,双脚自地面用力拔了出来! 然而,上方符阵再次开始狂轰滥炸,完全不给敖乙思考的时间; 李长寿躲在地面之下,静静等待下次出击的机会,暗中控制符阵,不断补充符阵所需符箓…… 只见,上空的符阵一会摆出一个蛇形,一会摆出一个‘8’形,凝出团团术火、粗壮的火柱,打得敖乙无比狼狈…… 而敖乙身形只要一落地,那只无法用灵识仙识探查到的手掌,就会从他视线死角摸出,拿着匕首、短剑、长剑,不断戳他一双小腿。 敖乙不断怒吼,却也只是无能狂怒; 李长寿反复偷袭,已经给敖乙的双腿,扎出了许多轻微的皮肉伤…… 一时间,度仙门上上下下,满是年轻弟子欢乐的笑声。 原本满是担心的有琴玄雅,此时也是禁不住抿嘴忍笑; 一向不苟言笑的忘情上人,此刻却是在殿内转身注视着墙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肩膀偶尔颤一颤…… 片刻后,敖乙浑身焦黑,不断喘息,长发披散; 符阵发威,他的身影再次被火柱压在了地上,但强撑着并未倒下…… 正此时,敖乙身后地面,探出一道黑影…… 一股冰凉的气息,在场中扩散开来; 那黑影,谁都知道,定是那只手掌再现,但此时……此时…… 一缕寒光从烟尘中暴露了出来,那是一根尖刺,不、不是一根,那是数不清的尖刺! 这次的手掌,赫然握着一只——法器狼牙棒! 探出地面的手掌举着狼牙棒,瞄准了敖乙身后最脆弱的位置,悄无声息地靠了上去…… 敖乙此刻正在搜查各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并未注意危险来临…… 一时间,观战之人纷纷瞪大双眼; 有琴玄雅、菡芷、柔柔、度仙门不少女弟子,都是掩面不敢多看; 有两名金鳌岛炼气士气到双手哆嗦; 不少男弟子喉结轻颤,心底疯狂发誓,今后绝对不要跟小琼峰李长寿切磋斗法! “好了! 我们认输!” 元泽老道面露无奈地大喊了声,那狼牙棒瞬间消失在了地面。 敖乙扭头,满是不解的看着元泽,但随后低头一叹。 他确实,拿土遁毫无办法。 心神一松,敖乙狼狈地后退两步,体内气息翻涌,坐在了地上…… 真的…… 真的输了…… 他…… 就在此时,一只白净的大手从旁边伸了过来,递到了敖乙面前。 敖乙抬头看去,看到的是李长寿那张温和的面容。 “这次,算平局可否? 我如果正面与你对决不是你对手,只能用这般阴险之策。 毕竟这里是我度仙门,我也只能拼尽全力,不能让师门输一阵,还望你能多理解。 多有得罪。” 敖乙嗓尖一颤,顿时露出了几分坚强的微笑,眼眶都有些红润。 人族,并不只是有那些冷面老道一样的魔头…… 还有,像长寿这般,温柔的人啊…… 敖乙抬手,握住李长寿伸来的手掌,顺势站了起来。 第七十六章 惊妹之谜!【感谢新盟主‘覆盆子酸奶’支持!】 什么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在有琴玄雅眼中,李长寿这次,就是这般了。 长寿师兄费尽心力、千辛万苦、惊险十分,勉强逼赢了截教门人、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 却十分谦逊,不求声名,悄然离开…… 然而; 实际上…… 李长寿先是将敖乙亲手拉起来,言说自己多有得罪; ——这是消除潜在敌意,让截教几人和敖乙,降低对自己的恶感。 随后李长寿便向殿前告罪,说自己胜之不武,只是用门内传授的遁法、符法取了个巧,有损门内道承威名,甘愿领受门内责罚; ——这是进一步降低恶感,并给仙门扬威,顺便暗示酒乌师伯,自己想回小琼峰了。 而后李长寿又对金鳌岛一行做了个道揖,面露惭愧之色…… 简单几句话,两三个动作,李长寿不着痕迹间,给了各方足够的台阶。 度仙门长老也有通情达理之人,看出李长寿不想与金鳌岛与龙宫结怨,故意板着脸训斥他几句,让他回小琼峰闭门思过…… 这长老其实也是做做样子,潜台词就是让李长寿回小琼峰,等待稍后领赏。 但有琴玄雅在旁不断皱眉,如果不是被她师父一直摁着,绝对会站出来,为她的【挚友未满】的长寿师兄,争辩几句…… 注视着李长寿在星空下远去的背影,有琴玄雅轻轻一叹。 【什么时候,我才能如师兄这般优秀。】 李长寿驾着云离开破天峰后,心底也微微一叹。 ‘总算应付了这一阵,当真有些麻烦。’ 可无论怎么处理,事实就是,小琼峰被门内上下关注到了。 这次纸道人外出回来之后,自己就闷头继续炼制丹药,安稳十年八年,再继续厚财计划吧。 不行,十年八年不够,最少安稳…… 二十年起步! ‘这小龙,看他眼神面色,稍后可能还会来我小琼峰赔礼。’ 李长寿想了想,将自己宝囊中的佳人媚都藏了起来,免得等会自己错手大意,拿出了这东西。 而且佳人媚也不是他一个人能炼制,洪荒喜欢喝酒的炼气士多不胜数; 仅凭这点,东海洗龙案,也查不到他身上。 破天峰上此时十分热闹,各位天仙已经开始讲道论道,之前观战之人,也留在那听双方天仙讲道。 只是,李长寿看金鳌岛一行刚才都憋着火,估计稍后,还是要与己方天仙碰一碰…… 这个跟自己无关,他只是圆满完成了门派给的任务。 回了小琼峰,李长寿先在丹房周围逛了几圈; 思考着,自己有哪里做的有疏漏,若有疏漏,怎么去补救。 师父的仇敌,今日如果也在看着…… 对方,会有什么想法? 如果能让这仇敌对自己出手,那就再好不过了,自己可以给这仇敌个机会,故意外出,找个地把他给扬了…… 动手前还可用声影球留个证明,是对方动手要迫害他这个弟子,还好他有万林筠长老赐下的毒药护身…… 事后就算按门规,罚他在小琼峰闭关几百年,完全不成问题,反正他本体哪里也不想去。 李长寿轻笑了声,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 一个返虚境七阶的准仙苗,毕竟也只是年轻弟子,对方应该还感觉不到什么威胁…… 且看后事吧。 李长寿虽然也想问师父,当年仇敌到底是谁; 但一来怕师父想起当年往事,二来顾念师父的面子。 问其他人,后面那仇敌出事时,自己也有可能被人怀疑…… 此事还要精心设计才行。 这次自己平白被‘曝光’了一波,并非是自己做的不够…… 这点倒是不必妄自菲薄,李长寿的各项自保工作,都已经尽力去做了。 可,谁能想到…… 自己开开心心在临海镇逛街、买草药、卖丹,心神回本体睁眼一看,酒乌和敖乙这两个风牛马不相及之人,在自己丹房周围的困阵中乱转…… 这什么鬼? 虽然此前有征兆——自己在临海镇偶遇了金鳌岛一行。 但,自己确确实实料想不到,事情会有如此发展。 ‘后面叮嘱师父,小琼峰就谢绝一切客人吧。’ 李长寿叹了口气,主动感应了下纸道人那边的元神之力,心神一瞬间切换过去,发现周遭安静没有什么威胁,又瞬间切换回了本体。 那间‘客栈’,是临海剑派所设,一间小套间的租金就不便宜; 但那里相对较为安全,附近就是临海剑派天仙高手常驻之地,巡逻仙兵重点关注。 现在,只有等门内彻底安静下来,再说厚财之事了。 李长寿还有些不放心,在山中逛了两圈,检查一下各处地下阵基的隐蔽度; 忙碌了好一阵,仙识突然捕捉到,一道身影从丹鼎峰方向飞来,很快就落在湖边草屋处…… 李长寿连忙驾云回返,远远的,就看到湖边站着一道身影; 灵娥在自己草屋中探了个头,也对李长寿指了指湖边,那里有个拄着铜皮拐杖的老人…… 长老,万林筠。 …… “长老,您怎么在这?” 李长寿连忙向前行礼。 万林筠扭头看向李长寿,目中带着少许赞赏,嘴角微微一抖,露出了一丝无情的冷笑…… “我用仙识,看你赢了那个龙子,却遭其他长老苛责,便想着过来看看。 你这次…… 做的不错。 遁法,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是你自己的本领,你不必太在意其他人看法。 稍后如果门内有人责难你,你就给他们看这个。” 言说中,万林筠长老那有些干瘪的手掌向前一推,用仙力送过来了一只黑色宝玉; 李长寿双手捧过,低头瞧了眼,就见这宝玉之内蕴含着一缕气息,正中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筠’字。 “就说我说的,”万林筠长老‘凶巴巴’地道了句,“以后,你们小琼峰一脉,由我护着,不是谁都能训斥苛责!” 李长寿心底一暖,连忙道谢。 他知道,这位长老并非是在图谋什么,小穷峰也没什么好图的。 万林筠长老,是真的自我封闭多年,不通人情世故。 ——之前,李长寿跟几位长老在那给台阶、做样子的话,却被万林筠长老当做了,李长寿被门内苛责。 遁法被门人瞧不起; 毒也被门人瞧不起…… 李长寿心底琢磨,万林筠长老或许是想起了当年之事,才会如此‘激动’…… 万林筠长老的腿疾,是这位长老的师父亲手打伤的;因万林筠钻研毒经,被他师父骂做叛经离道、有辱丹道; 而后数万年,万林筠长老苦钻毒道,就是想在师父面前证明,【毒,药性矣】——这句被写在了,万林筠长老所著每篇毒经最后的话。 然而,当万林筠长老凭一手毒丹,万年前挽救度仙门于群妖之手,万林筠长老的师父却早已仙逝…… 李长寿握住这宝玉,深深做了个道揖。 “弟子,谢长老关怀。” 万林筠又露出那般僵硬的微笑,道:“你歇着吧,我回去还要炼丹。” “弟子改日再去峰上探望。” “嗯,随时来就好。” 万林筠收起他那能给婴孩止啼的笑容,拐杖一点,平地生云,朝着丹鼎峰而去。 这位老者来此地,就是为了勉励李长寿一番。 别的长老不嘉奖李长寿,他嘉奖; 别的门内前辈不护着李长寿,他护着; 就这般简单…… 端着手中的玉佩,李长寿站在湖边,远远眺望了一阵,心底许久方才宁静。 洪荒虽险恶,但洪荒之人,却也并非都是恶人。 “师兄!” 灵娥在窗口又探头出来,小声喊了句:“那边又来人了!” “我看到了。” 李长寿收起玉佩,负手轻叹,今天还真是客多…… “师妹,你今天倒是很乖嘛,”李长寿扭头夸赞了一句。 趴在窗台上的灵娥做了个鬼脸,“还不是怕给你添乱又被你骂一顿! 对了师兄,你刚才……认输了?” “打赢了,”李长寿传声道:“在自家山门,还是要在意这些的。 对了,你稍后收拾下,来我屋中送些茶水。 那个龙宫太子敖乙带了个女伴过来,咱们小琼峰也要派出个颜值担当才行。” 灵娥眨眨眼,随后抿嘴偷笑了两声; 她连忙开启自己房间外,最近刚被师兄改良过的隔绝阵法,动作麻利地开始换衣打扮…… 很快,敖乙、菡芷,以及在旁引路的酒乌师伯,驾云缓缓落下。 李长寿向前迎接,与酒乌对视一眼,两人顿时心照不宣…… 此前李长寿就猜到了对方会来,也猜到了敖乙会赔礼,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太子见面就是一揖到地。 “二太子殿下不必多礼,快里面请,寒舍粗陋,让殿下见笑了。” 当下,李长寿将敖乙和菡芷仙引入自家草屋。 不等敖乙提今日之事,李长寿开口就是一句:“殿下可通丹青之道?” 将话题引向了无关之事。 敖乙和菡芷,很快就被李长寿带偏了注意力; 而李长寿也拿出了许多自己收集来、闲暇时所作的画卷,给他们鉴赏一番。 话题走向,完全被李长寿所掌控,敖乙和菡芷这一龙一人,在旁开始不断点头,还觉得分外有趣; 酒乌本来还担心气氛会尴尬,但很快,这矮道人也被话题吸引,加入了品评鉴赏之列,也拿出了自己的私藏…… 半个时辰后,着重打扮了一番的灵娥端茶前来,让三位‘客人’也是眼前一亮。 只见这位李长寿的小师妹—— 素罗裙,巧云鬓,玉钗斜,白珠坠。 妙目琼鼻点粉唇,巧耳翘睫齿含蜜。 眉若娟娟新月,玉颈秀欣生香。 肌肤欺霜傲雪,纤腰钟妙绝伦。 瞧第一眼,便觉她本该是那天上宫阙中伴琴而舞的仙子; 再看第二眼,却又觉得,她就是那些美人图中走出的美人…… 灵娥的气质、颜值各方面,都对截教女仙菡芷形成了小幅度压制; 而灵娥端坐在自己师兄身旁时,目清眸光闪的模样,让酒乌也不由思索…… ‘小玖她,应该不是对长寿有意思吧? 如果真有那点意思,长寿身边的这个师妹…… 倒是不得不提醒小玖。’ ——过来人的敏锐危机感。 一个丹青的话题,就从半夜聊到天明时分,敖乙和菡芷都觉得,李长寿是个‘雅不落俗’之人。 主客尽欢,李长寿见他们还不想走,也只能把话题引向音律…… 但菡芷突得师父传声,在敖乙耳旁轻声说了几句; 这龙族少年皱眉沉吟几声,面露遗憾,起身就与李长寿告辞。 破天峰那边出了些变故,敖乙的两位便宜师兄,也要跟度仙门两位长老切磋斗法,他们要赶过去看看…… 李长寿送他们出了草屋,一直送到了湖边,方才‘依依惜别’。 总算打发走了…… 这少年模样的龙族二太子笑道:“长寿兄若得了空,还请务必来金鳌岛玩耍,乙定扫榻相迎,咱们再促膝长谈。” “好说,好说。” 敖乙与菡芷匆匆赶往破天峰,酒乌对李长寿悄悄竖了个大拇指,也从后驾云追了上去。 李长寿抬手摆了摆,心底道了句: ‘有缘再会…… 当然,最好是没缘。’ 送走这麻烦,李长寿伸了个懒腰,仙识注视着破天峰那边。 忘情上人又要出手了; 虽然李长寿也很想去看看,但终究感觉今天麻烦事已经够多,故只是远观这次天仙‘切磋’。 草屋中,心情不错的灵娥,已经开始勤快地收拾各处,收起杯盘,整理各处散落的画卷…… 她目光被一幅露了个头的画卷所吸引,歪着头看了眼,看到了抬头所写一句…… 【吾之钟爱】 字迹是师兄的,师兄钟爱? ‘哼哼,我倒要看看,你喜欢哪般女子。’ 灵娥偷偷瞧了眼李长寿在湖边站着的背影,将画卷抽出来,缓缓打开。 这东西,其实是……退休秘宝; 正是李长寿早年淘汰的,初版所制静心密宝…… 命名为《百美老了图》! 因画工精致、作画水准高过自己平均水准,故被李长寿留下,作为应急备用秘宝。 它被扔在了收纳成品画卷的宝囊中,已过数十年,此前又被李长寿误拿了出来,并未被展示。 灵娥不断打开卷轴,很快就看到了那一位位【美人】,她小手开始不断颤抖,纤腿一软,跌坐在了书案旁。 这…… 怎么办? 第七十七章 老身,有礼了 忘情上人果然厉害,修为高深,神通凶狠,法宝众多; 重点是,下手也黑。 忘情上人与金鳌岛炼气士,在护山大阵之外切磋一战,斗法余波将大阵吹的来回晃动,方圆数百里内元气动荡…… 而山门外数百里处,某个化作了树墩的地仙道炼气士,竟还在那呼呼大睡,完全没被惊扰到…… 李长寿对师父的‘镇定自若’、‘心无旁骛’,也是相当钦佩。 忘情上人这一战,打出了气势、切出了风采,给了李长寿许多‘中端仙人斗法’的启迪。 不算常年闭关的掌门和诸位太上长老,忘情上人算是度仙门战力第一人; 然而,修道万年,忘情上人依然没能突破金仙境,哪怕在东胜神洲范围内,也称不上高手。 天仙依然有寿元大限,神通再强、法宝再多,在岁月面前也终躲不过灰灰二字。 只有金仙…… 只有长生…… 只有凭自身之道,护持自身,摆脱生老病死之命数,与天地同寿,才算在洪荒之中,踏出了第一步。 这,只是第一步; 仅仅代表,有被真正高手,勉强看一眼的资格。 一直在湖边观战的李长寿负手而立,观战之后心底有所感悟,但他很快就将感悟尽数接纳,压制境界、并未顺势突破。 这层小境界,还不够夯实。 虽《无为经》讲求顺其自然、无为而有为,但这主要是让修行者,不可强求境界、急躁修行; 李长寿这般追求小境界圆满,倒也不算违背《无为经》的真义。 长袖轻拂,一缕微风吹过,再无任何异样。 转过身来,却是已经不见小师妹的身影; 李长寿仙识扫过,却见灵娥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对着那面自己送她的琉璃境,顾影自怜…… “臭美。” 李长寿轻笑了声,转身朝着丹房而去。 把丹房周遭阵法尽数开启,在大阵之外竖起了几只木牌,上面都刻了一句: 【有事请直接入阵,闭关巩固境界中,自会有所感应】 再次盘腿坐在丹炉之后,握住控镇玉牌。 李长寿推算了一阵后续可能会有的变故,最后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因果交错,推算难明。 只因自己北洲一行,动了这一下,就惹出了后面这一系列层出不穷各种事端。 又因自己外出渡劫,动了第二下,结果就惹出了南海海神之事…… 对了,自己现在香火功德有多少了? 李长寿感受了下自己的功德之力,隐隐能见,自己的元神身周多了一朵浅浅的金色祥云。 掐指推算,李长寿一口气息逆涌而上,差点破口大骂! 这才几年,怎么就有六百多座神像了? 六百多个村寨城镇都在搞没什么用的海神祭拜? 俗世的香火真就这么好赚?! 他又仔细感应了下,随后一阵暗咬后槽牙…… 不当人! 这个熊寨未免太不当人! 他们竟然不搞生产,全寨自封南海海神的使者,到处乱秀自己那夸张的肌肉,宣扬南海海神的神通,借此大发横财! ‘信海神,得大力!’ 大力你妹啊!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急忙思索对策。 不能这么发展下去了,不然这个海神教真的就起势了! 这么多年,虽然西方教也没找上门来,自己也赚了许多香火功德…… 但绝对是莫大的隐患! 可这事,他这个当事者‘海神’,又能做些什么? 不能去露面,露面很大概率会被人针对; 自己必须远远避开南海之地,就在东胜神州、度仙门中,圣人老子眼皮底下呆着。 莫看度仙门也曾遭过几次大祸,比如万林筠长老成名的那次,就是因门内仙人斩妖,惹来群妖偷袭度仙门; 还有度仙门刚建时,曾与其他仙门争夺灵脉,从而爆发仙门大战…… 这种层次的冲突,圣人老爷如何会管? 就算度仙门认领的祖师爷度厄真人,也没太多‘动力’现身。 但西方教若是敢因南海之事,高手找来度仙门,那人教的高手必然会有所应对。 这,就是圣人面皮之争,性质自然不同。 “还是要去百凡殿多拜一拜。” 可说到底,这事还不是西方教自己不给力? 一群人去搞香火,费尽心思算计,结果连一个本尊都不显灵的海神都争不过! 李长寿仰头长叹,随后也有些无力吐槽。 这事以后真要引起麻烦,那也只能说一句…… ‘你们要找的是南海海神,跟我度仙门弟子李长寿何关?’ 闭目、凝神,心神回转纸道人身上,李长寿观察了一阵坊镇周遭环境,迅速忙碌了起来。 这次搞完丹药,换够灵草和宝材,就在山中闭关二十年! 厚财之事,只能暂时搁置。 毕竟…… 命,最重要。 …… 李长寿在丹房中‘闭关’发愁,并不知自己的小师妹正经历着什么。 此时,灵娥心中…… 无助、彷徨,且凌乱。 “师兄他原来……” 不喜欢小的, 不喜欢大的, 不喜欢像有琴师姐,外表冰山美人、内心火热单纯那样的, 也不喜欢温柔贤淑、****、百依百顺、听话懂事本小师妹这样的…… 而是喜欢…… “老的!” 灵娥双手捂脸,在梳妆台前一阵轻吟,随后就长长地吐了口气,伏案装死。 她大概,注定是一条被晒成鱼干的咸鱼了。 “这怎么弄,容貌已经定下了……” 炼气士突破到化神境之后,已经可以影响自己的外貌变化。 ——所以,门内年轻一辈,女子大多花容玉貌,男子也没什么歪瓜裂枣。 修为高深了,也会讲究面由心生; 但,像是门内那些道侣,或是心里有人的炼气士,都会慎重的锁定自己容貌…… 男子大多会保持在三十多岁的样貌,英俊帅气,又不失成熟稳重; 女子不一而论,若是在意这些的,觉得自己何时最美,就会‘锁’下身段面容。 像灵娥知道的,她自己,有琴玄雅、刘雁儿、酒玖师叔,还有其他相熟的几位师姐师妹,都已经锁下了,今后漫长岁月的容貌身形…… 这就导致…… 灵娥现在想自然变老,都很难做到。 虽然知道,想走进师兄心里很难,想成为师兄的意中人需要百般磨难,可没想到—— 竟然这么难! “这该,怎么办呀。” 灵娥幽幽一叹,想到了此前所见那画卷上的内容,心底思索着应对之策。 很快,灵娥坐起身来,将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胭脂水粉都弄了出来,左手捏着下巴,露出思索的模样。 只能,从妆容方面入手了…… 既然师兄追求刺激,那她这个做师妹的,就贯彻到底! 这,才能称得上,师兄的师妹! 于是,半个月后…… …… 李长寿这次在临海镇算是满载而归,因为决定接下来暂停厚财计划,他重点搜罗了布置大阵的宝材,降低了对灵药药草的积累。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现如今这态势,小琼峰防御体系才是最优先事项。 纸道人这次顺利从临海镇溜了回来,回去的轨迹,画了个斜着的‘8’型。 等他寻到自家师父时…… 在那只树墩旁,听到了一阵很有节奏的鼾声。 纸道人看了眼测感石,发现无人探查此地,又在周围详细搜查了一阵; 确定此地安全之后,纸道人回到了树墩前,身形摇摇晃晃,口中念着‘小、小、小’,化作了本来面目,一只厚厚的纸人…… 纸人背着那鼓起来的双肩包,把那口方盒举过头顶,跑到了树墩前,发出一声“嘿呀”的喊声,将方盒扔了出去,轻轻砸在了树墩上。 “嗯?” 正熟睡的树墩顿时化作一团烟雾,齐源老道从中伸着懒腰站了出来,看到了自己脚边的方盒。 “师父,拿着盒子回来了。” “已经完事了?”齐源笑着道了句,将盒子收入袖中,朝着山门而去。 李长寿的心神顿时回到了本体之中,对师父不断传声,言说此前发生的事。 也就是金鳌岛炼气士来门内论道,自己与敖乙切磋得胜; 齐源听得一阵懊悔,言说自己错过了这般热闹之事…… “师父,稍后外出之事就不急了,”李长寿叮嘱道,“师父您接下来也安心闭关修行,尽量避免外出。 上次论道,截教门人总共三战,尽皆落败于,忘情上人与弟子之手,怕还有后续事端。” 齐源看了眼遥遥在望的山门,小声嘀咕道:“能有什么事端? 截教也犯不着因为这般小事,跟咱们人教道承过不去。” 李长寿传声道了句:“倒不是怕截教,而是怕有人借此事做文章。 如今截、阐两教摩擦日渐增多,说不定就有人想……” “想什么?” “借刀,杀人。” 齐源老道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又嘀咕道:“长寿啊,此事要不要提醒门内?” 李长寿传声道:“师父,咱们人微言轻,稳妥起见,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而且弟子能想到的,门内这般多高人,如何会想不到?” “也对。” 齐源想想,确实是这般道理。 正在丹房中打坐的李长寿,仙识发觉师妹正要入阵,对师父继续传声叮嘱一句:“师父您回来再说此事吧,弟子还有一件事要禀明师父。” 言罢,李长寿关闭丹房外围阵法,放灵娥进来; 但仙识一直盯着师父入了山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师父修为太浅,外出提心吊胆。 李长寿坐在那,细细盘算,敖乙一行来门内论道之事,到底会不会被人利用。 他是在临海镇中听不少人谈论起了此事,才会注意到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当然,谈论此时之人,都是说忘情上人如何厉害,无人会提那个喜欢用土遁偷袭的年轻弟子。 这让李长寿相当满意。 李长寿其实一直觉得,封神大劫发生的众多因素中,西方教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因为从封神大劫的结果来看,西方教得的好处未免太多了些。 度人、抢宝、捞宠物…… 那,三教因为三清分家后产生的少许矛盾,一直被放大、一直有摩擦,会不会也有西方两位圣人的算计在? 这个问题…… “师兄兄~”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喊声。 师妹又来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李长寿循声望去,顿时瞧见丹房前,灵娥正抬着左手、用长裙宽袖遮掩她面容,缓步进了丹房中。 “师妹,我在思索正事,你这是怎么了?”李长寿笑道,“是被百毒蜂蛰了脸不成?” “师兄你讨厌!” 灵娥轻嗔了一声,随后又是那般含羞带怯,拿下了遮面的袖袍,露出了…… 露出了…… 一张浓妆艳抹,贴了许多纸片做成皱纹的…… 老脸。 灵娥看着师兄看呆了的表情,心底自得一笑,向前盈盈一拜,故意粗着嗓子道了句: “老身,有礼了。” 李长寿张张嘴,坐在蒲团上动也不能动,整个人,如同石化一般。 …… 南海,离陆地不过百里的一处荒岛上,三名道人正颤巍巍地跪在礁石上,面色惨白。 嗡—— 一缕蚊声,在海浪中越发清晰,三人都是真仙修为,但额头冷汗不停滑落。 突然间,此地凭空出现了一道阵法,一缕缕灰气在四处飘动,周遭变得天昏地暗。 一缕缕血光在侧旁汇聚,化作了一抹身着血裙的倩影。 这女子,美的有些妖,化生的太过艳丽,身段也有些夸张,浑身内外仅有这一件血袍,赤足走到了三人面前。 她探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点在一人额头上,只是闭目轻轻吸了口气,妖魅的面容上划过一缕血光…… 那真仙,却是半声惨叫都无,瞬间化作灰飞,随风飘散。 这女子鼻尖发出一声轻哼,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用稍有些沙哑的柔媚嗓音道了句: “这味道,真差劲。 我让你们在南海搜查那个所谓海神的真身,你们,却只是跪在此地求本座饶命。 怎么,觉得本座不饿,就不会进食吗?” 剩下的两名道人连忙低头,浑身乱颤,喘气都不敢。 第七十八章 道藏内殿准入令!【票~票】 “使者大人!” 礁石上,一名道人颤声道“我们已经在各处探访,也在那熊寨之外,盯了很久…… 可完全找不到这个海神的下落! 还请使者大人饶命! 我等愿意为使者大人,寻一千年的凡人血!” “凡人?”这女子目中带着几分冷意,“凡人的血有什么好? 不仅没有灵气,还会亏损功德。 你们跟随本座这么久,也该知,本座现如今早已洗清了原本修行留下的业障,已不再多杀凡人。 至于你们,哼! 念在我教尚在用人之际,暂免你们两个办事不利之罪。” 这两道人齐齐松了口气,连忙喊道 “多谢使者大人!” “多谢使者大人!” 女子冷冷的瞥了两人一眼,这两个真仙道人连忙闭嘴,继续跪在那,气都不敢喘。 ‘这些人族炼气士真是无用。’ 女子冷哼了声,狭长凤眼一眯,凝视着远处的海面,心底思量着方才得到的教中命令。 她道号文净,本是血翅黑蚊王得道,非妖非灵,实乃上古凶魔; 认真来讲,她还是个女王大人! 上古六圣尚未得道时,她便带领血翅黑蚊群祸害西方生灵,后被两位西方的‘候补’圣人出手制住,却并未被两位圣人打死。 ——当时西方教二圣已得了道祖赐下的鸿蒙紫气,却并未参悟到功德成圣之法。 如今已过漫长岁月,文净道人暗中修道有成,做了西方教净瘟使者,专做一些见不得光、见光就有损西方教威名的脏活。 她本性凶残,残杀生灵丝毫不眨眼; 化形时选择这般妖娆面貌,也是为了方便做一些险恶的勾当。 被迫投靠西方教之后,文静道人又不断凭借香火功德清洗自己身上的业障,如今已是将业障归零; 但天道有感,不准她得一丝一毫功德,也让文净道人十分气恼。 当真想扎一下,这偏心人族的天道! 文净道人正思索盘算,却听一旁那两人又在聒噪…… “使者大人,那南海教也只是占了边缘之地。 咱们布置的香火,才是占了南赡部洲西南边的大片地域…… 其实,这次……也、也没亏太多。” “使者大人,咱们不如暗中灭了那熊寨……” 文净道人扭头看了眼这名下属,后者身体一颤,顿时不敢多说什么。 只恨自己长了嘴! “杀凡人只是白白增加业障,没有半点好处。 本座要找的,是这个在此地布局谋划香火之人,吸干他的功德与精血。 如此速度就起了这般多的供奉神像,此人谋划之深,远在你们几个废物之上。” 这身着血袍的妖娆道人冷声数落,朝着侧旁走了几步,身姿摇曳、美不胜收,但那两人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文净道人略作思忖,又道 “南海之地本就离我西方尚远,此地不过数十万生灵的香火,失了也就失了,也算不得。 现如今,本座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要你们前去打探。 那东胜神州,有一仙门名为度仙门,勉强算是人教道承,日前与金鳌岛几个蹩脚天仙斗了次法。 你们今日便赶赴东洲调查清楚此事,看有无可算计之基。 若此事做的好了,自可让你们将功赎罪,本座也会赐予你们些许赏赐。” 这两人对视一眼,目中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随后,两人中气十足地喊了句 “属下遵命!” “去吧,办砸了事或是暴露了身份,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文净道人那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摆; 这两人连忙告退,身形立刻跳入海中,迅速离开了阵法笼罩的此地。 “废物当真就是废物,也只能做打探消息之用。” 文净道人目中流露出少许冷意,屈指一弹,两只黑蚊迅速飞出,毫无声息落在那两名真仙后颈,这两人全然没有察觉…… ‘若他们有异常,就直接吸干杀了,不要留痕迹。’ 心底下令,很快就泛起了黑蚊的回声 ‘遵命,王。’ 此前给她传令,让她拿这个人教小道承、与金鳌岛炼气士斗法之事做文章的,是西方教副教主,大圣人的某位弟子。 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但文净道人心底明白的很,这里面牵扯到了道门三教、圣人面皮…… 她必须细细谋划一番,绝不能亲自现身。 若一个不慎,由她暴露了西方教一直试图分化道门三教之事,被人捉住把柄,那不用道门高手出手,她必会最先被西方教的两位圣人抹杀; 到那时,她这个凶魔,就成了挑拨道门三教关系的罪魁祸首…… 虽然一直在为西方教做些脏活累活,但并不代表,她文净道人就是心甘情愿臣服。 臣服? 她可是一族女王! 若非西方教的二圣人,扣了她一族上上下下大小黑蚊,并以此做威胁,她早就吸干了那几个道貌岸然的副教主! “哼!” 文净道人一扫衣袖,那妖娆的身形化作一抹血色,与周遭阵法一同消失不见。 海面之上空无一物,只留一缕蚊声盘旋; 只问其声,而不知其踪。 这大概,也是蚊族祖传的秘技。 …… “臭师兄!” 小琼峰,湖边柳树下,蓝灵娥正跪坐在湖水旁,用手帕沾了清水,清洗着脸上好不容易搞出来的‘妆容’。 “坏师兄! 不说清楚那画卷什么,让我出这么大的丑! 到头来,还说我向道之心不稳,天天搞这些非常之举动,搞这些,还不是为了让你开心! 不就是抄无为经一百遍,抄就抄!有什么大不了的!” 师父的草屋中,听着蓝灵娥在湖边小声抱怨,李长寿也是禁不住抬手扶额。 这…… 齐源老道坐在圈椅上,示意李长寿在侧旁入座,问道“长寿啊,你有何事要跟为师商量?” “师父,先开启周遭阵法吧,弟子怕隔墙有耳。” “嗯,”齐源老道点点头,将草屋周围的阵法打开,而后盯着李长寿一阵打量。 此前灵娥未探路‘师兄很不凡’时,齐源老道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大徒弟,胆小怕事、生性怕死,但资质上佳,修为进度一直算是不错。 但那次被困在丹房迷阵后,齐源老道思索此前与大徒弟相处的种种…… 还是没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可,丹房周遭的大阵…… 这玄妙的《龟息平气诀》…… 还有那他看都看不明白的剪纸成人神通…… “长寿,”齐源老道向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道,“你跟师父透个底。 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 李长寿笑道“此前外出归家,弟子便是渡劫去了。” 然后渡劫时不小心飞升了一下下……这后半句,自然是不能直接说的。 齐源老道点点头,心中稍微安稳了些。 总算,自己确认了大弟子的真实修为; 渡劫之后,便是元仙嘛。 一百二三十年就成仙,这资质已是上等的仙苗了! 齐源老道又皱眉道“那你为何要隐藏境界? 正常显露出境界,得门内关照,得门内庇护,这不挺好?” “师父,世道艰难,人心叵测。” 李长寿低声道,“您想想看,在我返虚境时,一直表现为化神境; 那如果有人要对付弟子,自然是按照对付化神境炼气士来考量,那对方很大可能就会露出破绽,弟子也就能多一些活下来的机会…… 这道理,您应该能明白。” 齐源老道点点头,面露思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说不上来。 李长寿又道“弟子一直伪装成门内优秀弟子,实力紧跟仙苗之后,每个月能得的月供,比那些仙苗只差了两成。 但得到的好处,却是旁人不知我名、不晓我法,也就没人会算计。 师父您想想看; 咱们小琼峰如果出一个仙苗,必然会被其他人眼红。 如果出一个首席弟子,说不得,就会被其他峰针对…… 峰与峰之间,也会争夺修道资源,毕竟门内各方面收入,是保持平稳的。” 齐源思索一阵,又缓缓点头。 以前总觉得大弟子这些歪门邪道是歪道理,如今大弟子实力比自己还要强些,又突然觉得,这些道理…… 其实,也说得通…… 齐源老道扶须叹道“还真是这般,是为师此前思虑的少了。” 李长寿挑挑眉角,没想到师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好忽…… 咳,还好说服。 “师父,弟子今天想对您说的这事,是有关您、师妹,还有我,今后的出路。” “出路?” 齐源老道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骂道“你这,又何来出路一说? 咱们在门内修行,天天安乐,岂不美哉? 可是觉得门内,容不下你这仙人了?” “门内对咱们自然是极好的,若门派遭难,弟子肯定在保命的前提下,能帮的全帮,今后能报仇也肯定报仇。” 李长寿正色道,“可师父,您不想寿元更长一些?” “寿元嘛,这自然是想的,”齐源叹道,“但你不必为师父操心,能化作浊仙,还有机会修行至真仙,师父已是心满意足……” 李长寿笑道“师父,有个办法,可以让您在修到真仙之后,也可延年益寿。 而且,对弟子和师妹,今后也有颇多好处。” “对你和灵娥有好处?说来听听。” 李长寿指了指上面,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大字 天庭。 ——古字版! 齐源老道眉头一皱,沉吟几声; 李长寿见状,心底一叹。 自家师父应该是如同大多数修行之士一般,对天庭这种‘公家’之地有些抗拒。 这也没办法,毕竟山中修行逍遥自在,远好过上天受天规管束,还要被人呼来喝去。 李长寿提前准备好了一番说辞,试试能否劝说师父上天; 若师父不想上天,那李长寿也不会强求,这次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师……” 李长寿刚要开口,齐源却是纳闷地道了句 “这个地方,对寿元有什么用?” 嗯? 李长寿怔了下,“师父您莫非不知,这地方的好处?” “为师听人说起过,巫妖大战之后,几位圣人老爷在破碎的妖庭上,立了这么个地方,”齐源皱眉道了句,“具体如何,倒是并未听闻。” 李长寿…… 此时天庭这存在感…… 简直不要太让人向往! “师父,您听弟子详细说一说吧。” 齐源老道顿时点头,饶有兴致地听李长寿开始缓缓讲述。 半日后。 李长寿背着手走回丹房,小盒子已经在师父那里收回来了。 没想到,师父竟然对去天庭任职并不抗拒,而且还颇感新奇,接下来修行冲击真仙境也更有动力…… 仔细想想,师父化作浊仙之后,在门内其实有些格格不入; 若是师父能早日突破至真仙境,去天庭混个小吏,或是做一方土地,师父也会轻松许多吧…… 李长寿方才给师父留下了许多增加修为的丹药; 都已是浊仙,也不必多讲究什么,今后的发展潜力本身就有限,用丹药堆修为也未尝不可。 待师父抵达真仙境,自己再动用月老老铁的关系人脉,让师父混入天庭当文吏,也不成问题…… 计划的第二步,走的倒是颇为容易。 接下来,就看师父什么时候能突破到真仙境了,估计还要有个千年; 甚至两千年…… 但肯定远在封神大劫劫运形成之前! 浊仙修行,比天仙道的元仙难了许多;一部分,也是没能得全天劫机缘的原因。 ‘在此之前,要不要做一个山门外的安全屋?’ 李长寿心底慢慢斟酌着。 万一在他们师徒三人去天庭报到之前,度仙门遭遇灭门危机,自己也好带师父和师妹有个落脚之地…… 在林间漫步一阵,李长寿心底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主意。 现在最优先事项,是将小琼峰复合大阵搞好; 而事实上,自己也没那么多宝材,再去打造一个阵法齐全的‘安全屋’。 刚走回丹房,李长寿的仙识就捕捉到了酒乌飞来的身影。 这次敖乙突然来访,酒乌师伯确实是帮了自己许多,不管是不是帮了倒忙,心意自己是要领的。 这矮道人心情似乎十分不错,进入了小琼峰外围的隔绝大阵,就是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长寿师侄,你猜本师伯给你拿来了什么? 这次你应对金鳌岛炼气士一行还算得当,门内给你诸多奖赏!” 言说中,矮道人站在云上,直接将两只宝囊扔了过来,“都是些布阵用的宝材,算是门内鼓励你继续钻研阵法之道!” 李长寿用仙力将宝囊控住,远远检查了一边,才拿在手中。 对此,酒乌已经见怪不怪,驾云停在十丈之外的半空中。 李长寿拱手行礼,“多谢师伯了。” “哎,现在谢咱太早了。” 酒乌又摸出了一把银白色的小剑,随手扔了过来,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了句“这是道藏内殿的准入令。 本师伯费了点嘴皮,在那边给你求来的; 道藏内殿,有大量门内真仙才可参阅的阵法、炼丹典籍。 怎么样? 嗯? 嗯嗯?” 言说中,酒乌一阵挤眉弄眼。 李长寿心底一动,立刻将这银白色小剑抓在手中,来回把玩两遍,嘴角略微上扬。 没想到,这次竟然还有这等好处! 之前暴露修为,引起关注,算是稍微亏了一波; 此时看来,当真是赚了! “师伯,进来坐下说吧。” “不了不了,”酒乌摆摆手,叹道,“唉,我可是劳累的命,马上又要出门了。 你早点成仙,也做个门内执事,就知道这活有多累人了。” 李长寿心中一动,问道“师伯此次外出,所为何事?” 酒乌笑道“中神州似乎要搞一次三教仙宗大会,预计在五十年后或者百年后。 本师伯马上就跟两位长老一同前去露个面,代表度仙门,去跟那些大门大宗商议此事具体; 不过,咱们度仙门比起那些大宗门,年头太浅,份量太清,也不敢多说话,也就听其他人教仙宗的。” 三教仙宗大会? 这是……什么玩意? 跟封神大劫有关? 李长寿略作思索,酒乌似乎有些着急,叮嘱半句好好修行,立刻就要转身走人。 李长寿抬头一看,忙道 “师伯,且慢!” 说顺嘴了也是,本该喊‘留步’才对。 第七十九章 得偿所愿,酒娘破关 离了小琼峰,酒乌看着手中的瓷瓶,心底一阵赞叹。 ‘没想到,长寿师侄跟门内‘最不近人情’的万林筠长老,已经混的这么熟。 这可是能毒伤天仙的好东西呐…… 长寿也是有心了,拿这么贵重的毒丹,给贫道防身用。’ 酒乌轻笑了声,抬起袖子看了眼,为这瓶丹药,选了个不容易拿错的袖中宝囊,驾云继续飘向破天峰的方向。 丹房前,李长寿坐在躺椅上,继续把玩那只银白色的小剑。 道藏内殿…… 啧,道藏内殿! 度仙门核心道承,高阶法术、神通,炼丹、阵法、炼器等珍贵典籍; 还有一些,可以拿自己月供份额,去换取的药草、宝材! 李长寿自觉,自己现在笑的,应该像是个看到了青楼的饥汉子,又偏偏拿到了富商老爹给的大把银子…… 咳了两声,立刻恢复了平日里的淡定。 此事确实让他十分开心。 渡劫、飞升之后,自己最缺的,就是这些底蕴。 不过……现在也不能立刻就过去。 先安稳一顿时间,等门内对自己的关注度降下去了,再去道藏内殿也不迟。 反正破天峰就在那,又不会长腿跑了,也没愚公搞事。 给酒乌师伯的毒丹,也算是对酒乌师伯的谢礼,确实是得自万林筠长老之手。 每个炼丹师炼制的高阶仙丹都会有细微的不同,李长寿炼的丹,也会有些微的‘个人标识’; 这种送【整丹】,而不是送【毒丹疗效】的情况,也只能拿万林筠长老的毒丹出来了…… 酒玖师叔一直不出关,自己在门内贸然拿出自己炼制的高阶毒丹,很难解释清楚炼制时,压制、糅合毒性的仙力从何而来。 话说回来,酒玖师叔闭关这么久……这次,莫非是要突破天仙? 不对,她应该还差了一些境界…… 李长寿反倒是有些担心酒乌师伯,这般不断为门内东奔西走,自身修行难免会被影响。 ——大概这也是道门修士,不愿去天庭修行的一大原因所在。 收起银色小剑,李长寿仙识扫了眼湖边,发现灵娥还在那老老实实默写经文,心底轻轻一叹。 ‘还好哥心理承受能力够强,没被你吓成功能紊乱。’ 开启周围大阵,用纸人伪装身形,化作一缕青烟飘入地下,去了地下密室。 仔细想想,这次倒也要感谢龙宫二太子敖乙殿下的没事找事、万里白给…… 虽然遭遇到这位龙宫太子,一直都是麻烦事,但这次的结果,倒是意外的不错。 龙宫荡妖大会,自己最后搞来了三昧真炎修行法; 这次截教炼气士前来砸场子,自己得了道藏内殿的准入证…… 也就偶然遇上那次,算自己倒霉,赔了一堆迷药,却不敢去找龙宫拿‘不杀之恩’大礼包…… 下次若是再遇到这位龙宫太子…… 算了,最好是别遇到。 李长寿摇摇头,已经到了复合大阵中央的位置,迈步走向前方的岩层…… 与此同时; 金鳌岛宝池中。 正缩在池底角落,修行‘凝土成冰’之法的敖乙,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这个寒颤,让他从悟道境中醒来; 心底浮现出了此前度仙门一行,自己又两次败在了度仙门弟子李长寿手中的情形,敖乙心底并没有什么怨恨; 神通法术不如人,这没什么好怨的。 ‘若我都不能放下输赢,不能承认自己的失败,那如何去做影响龙族之事?’ 敖乙目光中划过少许释然。 又想到了,自己跟长寿兄,彻夜鉴赏丹青、吟诗作赋…… 从长寿兄表露出的涵养来看,这真的是谦谦君子一般的人物,人族之中难得的温雅之人。 以后若有机会,还要去度仙门拜访才是。 至于,金鳌岛五位师兄在度仙门也吃了败仗…… 回来的路上,他们八人就互相约好。 这事,回金鳌岛后,不提就是了。 ——这是为了两教关系平稳发展,才不是觉得丢了面皮! “敖乙师叔?” 池边突然来了一声轻唤,青龙龙首抬头看去,隔着清澈的池水,看到了站在池边的少女菡芷。 青龙的龙首露出了一缕微笑,化作人身慢慢游了上去。 虽然人形状态的身体不知为何不长了,但自己,总归也是有少年身形…… 有些事,也不会有妨碍。 池边的少女问道:“你没在修行吗?会不会吵到师叔你呀。” “我……刚才在思索一些事,并未修行,今日想去东海逛逛吗?” “东海有好看的美景吗?” “嗯,那边有几处不错的美景,珊瑚宝林、海林落瀑……” 很快,少年少女驾云朝着东海而去。 这座大岛的一端,那巨大的金鳌头部,那双恐怖的大眼,又睁开了一条缝隙。 但这次,其内多了几分波动; 应是笑意。 …… 走在巨石通路中,李长寿的仙识扩散在小琼峰周遭,以防有人接近; 接下来,李长寿要用买来的大批宝材,炼制阵基,更新、扩充小琼峰大阵体系; 酒乌师伯送来的这些宝材,算是门内奖赏,可以用来改造表层困阵迷阵,在其中光明正大的,添加一部分针对无礼闯入者的杀阵…… 表层大阵,自然要等酒玖师叔出关再布置;自家师父实力有限,难以压制布连环阵时的灵力涌动。 推开那扇木门,此时的密室,被摆的满满当当; 三十二只斜放的玉质方格,工整地排列着,每个方格内,是已经凝固的白色‘树浆’。 这是剪纸成人神通要用的‘纸’; 这些树浆也是经过数十道工序处理,保存着生灵气息,且能容纳法力、仙力。 制作纸人时,看似李长寿只是拿着一张纸随意用手裁剪,实际上这‘纸’本身,就已算是某种法宝…… 动作麻利地,将已经晾好的纸张叠好,又用一张刻画着特殊禁制的兽皮压住,李长寿这才走去书桌后。 制作【纸道人】着实太费纸,让他每隔两年,就要制作一批‘纸’; 这就导致,此前挪来的那几颗老灵树,明显消瘦了许多…… “现在也要开始节约用纸了; 纸道人之法还不稳,用多了纸也是浪费。”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就能接触到一堆高阶阵法、高阶的法宝禁制,继续完善纸道人身外化身法,李长寿又忍不住轻笑了声…… 人逢喜事精神爽,眉开眼笑福运来。 不过,李长寿很快就将这份欢喜压制了下去。 根据他前世的经验,越是开心的时候,就越容易有什么祸事从天而降。 比如他前世大学毕业时,曾有个感情稳定的女朋友; 当时家里给了一笔创业资金,李长寿就开心地开始谋划未来,想要感情事业双丰收…… 然而…… 女朋友在他将计划说出口的前半分钟,提了分手,正式成为了前女友。 这就是乐极生悲的最好写照! 收敛心境,开始着手打理宝材。 接下来的半年,李长寿都是在密室中忙碌,专心炼制阵基,扩充小琼峰山体内大阵。 那只挂在丹房外面,用测感石做成的‘风铃’,也持续两个月不曾有光芒闪烁…… 金鳌岛炼气士一行引起的风波,在门内渐渐平息了下来。 李长寿又等了半年,才从密室中出来,换了身干净的长袍,驾云飞在合适的高度,朝破天峰后的道藏殿而去。 何为道藏? 道承所藏,便是道藏。 此地的典籍,只有一小部分是度仙门仙人所创,大部分都是外来之物; 度仙门历代天仙、真仙,外出游历得了一些自身无用的功法、典籍、杂物,都会放在道藏殿中; 一些价值较高的典籍,或是高深功法的抄录版本,则会被收入内殿。 道藏殿的规模相当庞大,外殿能够容纳上千人,到处都摆满了存放典籍、术法的书架; 几处角落中,还有陈年累积,未被人打理的‘杂物堆’。 莫要小看了这些杂物堆。 这,其实就是度仙门的底蕴! 李长寿曾在这些,放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杂物堆中,寻到了巫族残缺秘箓,在一张破兽皮中,找到了‘染血的麻布片’…… 当时,他并非是贸然前来外殿做这些,在百凡殿领了个打扫此地的差事; 用了几年的时间,细细的翻找。 由此还得了百凡殿嘉奖,那几年一直给他双倍月供…… 如今李长寿,已经不会再去翻查这些杂物堆了。 无他,都找遍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了! 可惜的是,在里面找到的那把,残存着少许功德之力的刻刀,已经毁在了成仙劫…… 但他通过另一张兽皮残卷,参悟出的‘写经成法’神通,却是成仙劫毁不掉的。 道藏殿的外殿,此时也有数十名弟子; 有意思的是,十多人正聚在存放遁法的那几个书架旁,参阅着原本无人问津的五行遁法,以及其他偏门的遁术…… 李长寿并未多看,低头走到了外殿最深处,寻到了那两扇镶嵌在岩壁中、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大门…… 夜光法珠散发着柔和的光亮,一位长老正坐在门前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这位长老个头应不算太高,面容清瘦,长发灰白,脸上没有任何皱纹,却给人一种莫名苍老之感。 【麒零长老,门内高手,修为不详,常年镇守道藏殿,极少外出,跟脚不详。】 关于这位长老的名号,李长寿还是在去北洲的那次,在酒玖师叔口中听到的。 双手端着银白色小剑,李长寿躬身向前,道:“弟子想入内参阅门内典籍。” 麒零长老缓缓睁眼,那双灰色的眸子毫无波动,只是凝视了一阵李长寿手中的小剑,并未多看李长寿。 “进去吧。” “是。” 微弱的摩擦声中,道藏内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李长寿步入其中,闪身消失不见。 总算…… 混进来了…… …… 李长寿这边刚进道藏内殿,破天峰的另一侧,酒字九仙居住之地。 忽听霹雳一声炸响,一座阁楼之内雷光闪烁,外围阵法瞬间被冲散,一道苗条的倩影,缓缓升到空中。 那几名永远都有忙不完杂事的杂役弟子齐齐抬头,各自露出几分赞叹的目光。 空中悬停的女仙,身周有闪耀不停的仙光,将她那张脸蛋照的灵动可人。 秀发随风飘舞,身上的麻衣短衫依然绷紧,短裙裙摆轻轻摆动,光着的玉足脚尖下探…… 很快,她睁开那双纯澈无垢的眼眸,嘴角露出几分自信的微笑。 真仙境,大后期! 一举反超五师兄和六师姐! 这次没想到进境这么大!一直在悟道状态之中,不知不觉过了这么久! 掐会儿腰,得意一阵,可把咱憋坏了! 嘻嘿嘿,五师兄呢? 小寿寿呢? 都没人迎接咱出关吗? 酒玖顺手摸向自己腰间,握住了小葫芦。 真是,咱这次闭关有了较大的飞跃,师父也非要夸咱几句才…… “呃!” 酒玖低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小酒葫芦,轻轻晃了晃,里面竟然没有半点水声。 糟了! 自己闭关前把酒都喝光了,才找回瓶颈突破时的感觉,进入了悟道境界! 嘶—— 猛吸一大口气,酒玖也顾不得再摆造型,连忙落回自己阁楼,其内立刻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 可恶,自己怎么可能有存货! 有酒根本存不住呀! “五师兄! 快救命!” 酒玖冲出阁楼,急急忙忙跑去酒乌的阁楼,但远远就见酒乌阁楼周围大阵全开,门前还挂了一个‘有事外出’的木牌。 “啊呀! 小寿寿!可不可以预支工钱!” 酒玖连忙招来大葫芦,抱着大葫芦就冲天而起,朝着小琼峰的方向冲去; 御空的速度快若流光幻影,吓懵了几个路过的同门…… 片刻后,小琼峰。 正在安静修行的灵娥,突然听到了草屋外有重物砸落的声响; 灵娥立生警觉,灵识向外探查,柔荑握住了几只瓷瓶; 然而她刚要站起身来查看,就发现自己草屋外的阵法,被人强行冲破! 一道灰影直接冲入门内,脚下一晃,趴倒在了地面上,吓得灵娥差点就把手中瓷瓶甩出去…… 不对,这个可恶的规模,还有那能把身体都反弹起来的惊人弹性…… “小师叔? 你怎么了!” 灵娥连忙向前,有些焦急的呼喊着。 酒玖浑身无力的趴在地上,慢慢扭头,露出了一幅……宛若在沙漠中即将渴死之凡人的颓然面容…… 又惊得灵娥手足无措。 “小师叔你别吓我!我师兄刚去破天峰了!” “快……” 酒玖嘴唇颤抖着,对灵娥伸出了希望的小手; 仿佛是吐最后一口气时,用最后的力量,带出了一个字…… “酒……” 第八十章 元泽:此事定可功成! “哈—— 爽!” 刚‘吨吨吨’过的酒玖趴在矮桌上,脸蛋红彤彤的,手里握着空荡荡的酒壶,发出了两声舒服且满足的轻叹。 侧旁,灵娥有些哭笑不得,劝道:“师叔,您对酒太过依赖了。” “诶嘿嘿,”酒玖一声轻叹,“这是心头好,可不能随便丢掉! 丢掉就没有精气神了! 小灵娥,几年不见,又漂亮了哟。 来,让师叔看看!” “师叔,阵法坏了,您别闹……” 灵娥苦笑着轻轻闪躲,微醉的酒玖也并未强莽,捏了捏灵娥脸蛋又趴了回去。 对小师叔而言,坐着太累,始终不如趴着舒服。 “灵娥,你师兄去破天峰干什么。” “应是去道藏殿了,估计很快就会回返。” “哦,道藏殿……” 灵娥收拢裙摆,优雅的跪坐在一旁,为酒玖调配新一壶神仙醉。 还好,师兄在她这里也留了些迷药……咳,酒水原液,不然就刚才那般情况,灵娥真怕小师叔会走火入魔。 “谢谢小灵娥! 嘿嘿,小琼峰的人又好,说话又好听,还有酒喝,超喜欢这里的。” 就听酒玖嘀咕道:“说到修道这种事,每个人的道都不同,咱的道就是酒,这不成吗?” 灵娥轻笑了声,“自然是可以的。” 酒玖抬起酒壶,将里面的残酿朝着嘴边倒了两下,咂嘴,舔了舔; 刚才喝的有些急,此时困意也涌了上来。 “小灵娥,借你床用用哈……” 话还没说完,酒玖已经提着自己的葫芦去了床榻,一翻身就躺了下去,呼呼睡了起来。 灵娥苦笑了声,收拾好桌上杯盘,又坐在那,对着小师叔的‘罪恶’发了会楞…… 最后幽幽一叹,提着蒲团去了草屋门前打坐。 屋外的阵法被酒玖师叔撞破了; 而酒玖师叔喝醉睡觉的时候,总是能神奇地,将一些贴身衣物乱扔…… 她可是要在这里看好,避免小师叔被旁人看了便宜去。 打坐,悟道; 悟的是师之道,想的是兄之事。 灵娥很快就走了个神,又开始思索起‘师兄到底喜欢哪类女子’这般人生大道。 但这次,灵娥却是估计错了…… 李长寿去了道藏殿中,半月未返。 酒玖睡醒后,与灵娥从模拟仙生玩到木偶装扮,又从木偶装扮玩到真人装扮; 终于,在喝光了小灵娥这边的酒水存粮后,酒玖再次百无聊赖…… 前后等了半个月,想找李长寿炫耀下自己修为进境、顺便搞点酒喝的酒玖,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家伙,去个道藏殿耽误这么久! 我去道藏殿找他!” “哎,师叔……” 灵娥还没能开口相劝,酒玖已是气冲冲地跳到空中,跨坐在大葫芦前嘴,朝着破天峰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到了道藏殿外殿,酒玖转了两圈,也没找到李长寿的身影; 仙识来回搜索,半点李长寿的气息都感知不到。 去了其他地方? 酒玖背着大葫芦溜到了内殿门前,鬼鬼祟祟、摸到了麒零长老身旁,突然一声大喊: “长老!” 麒零长老缓缓睁眼,有些无神的双目,见到酒玖后,顿时来了些精神,嘴边带上了少许微笑…… “小玖,又找不到什么了? 我去帮你拿来。” “长老您见到过一个返虚境的弟子吗? 他叫李长寿,小琼峰的弟子,大概……这么高!” 酒玖抬着胳膊、踮着脚比划了一下李长寿的个头; “人看起来挺干净的,但是心坏的很,经常用好酒要挟他可爱善良的小师叔,让小师叔做这个做那个!” 麒零长老仔细想了想,很快就笑道:“在内殿。” 酒玖一愣,“您怎么放他去内殿了?” “似乎,他拿了准入令剑……” 麒零喃喃了声,刚要继续说话,身旁却已没了酒玖的身影。 内殿大门已经被酒玖推开,她侧着身朝着里面看了几眼,并没有找到李长寿的身影。 “嗯?不在这里了?” 酒玖散发出仙识,在此地反复搜寻,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靠在墙边看玉简的李长寿…… ‘这家伙,藏那么深,在看秋宫图吗?’ 酒玖顿时眯眼一笑,心底起了坏主意。 “长老,我进去了呀。” “去吧去吧。” 麒零长老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继续闭眼打坐,嘴角笑意残存。 酒玖蹑手蹑脚进了内殿,借着各处书架和杂物架的遮掩,偷偷朝着角落中的李长寿靠近。 内殿中也有几道身影,都是门内的真仙,或在查阅典籍,或在角落中参悟所得。 内殿的规模,比起外殿小了许多; 但这里的典籍,随便抄录一本出去,都能在坊镇上换来大批宝材灵药。 除却了无为经,以及各峰峰主、这长老的私藏,度仙门内的高阶术法,在此地都能寻到; 比如李长寿此时正捧卷读的《天凡禁箓》,其中就收录了不少高阶炼器禁制,可凭此锻铸高阶仙宝。 ——当然,前提是有技术和高品质的宝材。 这玉简本身就是一件法宝,一条条玉竹散发着氤氲宝光,能保证刻画在玉简之上的内容,不会被岁月侵腐。 躲在书架后,酒玖舔了舔嘴唇,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这个小师侄被自己吓到抽抽的情形…… 说时迟那时快! 酒玖脚下催起步法,灵巧地转过书架,抬起手臂、做出鬼脸,立刻就要放出自身气息! “啊!” 但…… 李长寿左手不知何时扬起,屈指一弹,一颗浅蓝色的丹药精准地钻入酒玖口中。 “呜?” 酒玖的身形停在李长寿身前,略微歪了下头,将这丹药嚼碎。 嘎嘣几声,酒玖嚼了两口,一抹酒香环绕心头,一口甘甜的津液滑入嗓尖,甜柔间,一缕灵气在她全身各处回荡…… 那种微醉微醺舒适之感,让酒玖禁不住轻哼了声,俏脸上都挂了少许红晕。 “嚯……好吃!这是什么东西!” “嘘!” 李长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下玉简,看着眼前这个久违的小师叔,当真想……抬手摸一摸她脑袋。 咳,辈分差了些。 小师叔总算出关了。 李长寿笑道:“灵酒丹,用十二味灵药,与提纯的酒液精华炼制而成,效果只是补充元气,但味道确实不错。” 酒玖小手立刻伸了过来,做贼一般看了眼内殿其他角落,发现并没有人看向这边,才小声道了句: “再来几颗!” 她也是要脸面的; 被一个师侄投喂住,也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李长寿随手摸了一只宝囊出来,“这里面有六十颗,算是给师叔出关贺礼。” “还是你会来事!” 酒玖顿时满意地拍了李长寿胳膊一下,接过宝囊,拿出了一只法器瓷瓶; 她将背上的大葫芦放在一旁,与李长寿一般姿势,身子靠在平整的石壁上,又探头朝这边看了眼…… “你在看什么?” “炼器类的禁制,”李长寿道,“有几样禁制,想试试能否用在炼阵的阵基上。 对了,师叔有没有意向承包,小琼峰丹房外围大阵的改进工程?” 酒玖眨眨眼:“你那个丹房阵法不是刚建好吗? 还没百年呢,咋又要改进? 是跟之前一样,压制灵力、安放阵基吗?” “不错。” “那我包了!” 酒玖眼珠一转,伸出两根手指,“两年份的神仙酿、佳人媚、恒河水老白干! 还有三百颗这种灵丹豆!” 李长寿果断点头,“成交。” 酒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像是讹诈了这个小师侄一般; 本来还想现在就要点酒水的她,双手背在身后,靠在石壁上,略微有些出神…… 李长寿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读着。 “我大概还要在这里待一个月,师叔你先修行,等我一阵。” 酒玖眨眨眼,小声道:“嗯,那我就在这里等吧,一个月……一会儿就过去了。” 李长寿突然想起,酒乌师伯去了中神州,参加那个三教大会的筹备磋商,至今还未归来。 小师叔如果刚破关,很可能找不到酒喝。 随手又拿了一只宝囊出来,递到了酒玖面前,“预支的工钱,不过暂时只有佳人酿。” 酒玖顿时挠挠额头,“这个多不好意思。” “那算了……” 李长寿作势缩手,酒玖一把将宝囊抢了过去。 “都拿出来了!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哼哼,本师叔就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继续低头牢记这些禁制; 酒玖在旁打了个哈欠,找了一枚记载了术法的玉牌,在李长寿身旁慢慢读着,随手朝口中扔了两颗灵酒丹。 李长寿道:“少吃点,这东西也是会醉的。” “哦…… 可是,这种丹药真的好吃!” 不多时,李长寿就听到了侧旁传来的轻微鼾声…… 李长寿心底一叹,总感觉小师叔的性格,只匹配了她年纪的零头。 也挺好。 类似于灵酒丹这种丹药,李长寿其实还搞了其他几种,不过要慢慢拿出来给师叔,一次性全给了,反而不美。 静心凝神,继续加强记忆; 自己一个返虚七阶的弟子,总是出入道藏殿也不妥当,来一次最好就将自己要用的东西全都记住。 此刻开始…… 【我,是个没有感情的复刻法器】 …… 中神州东北部,群山峻岭羽禁处。 一座仙岛悬浮在群山之上,其上有数不清的楼台殿宇,白云环绕,仙音袅袅,一层层大阵将这座仙岛团团包裹。 这,才是大宗之大气象! 此地是阐教道承‘金宫门’,认阐教炼气士赤精子为祖师; 赤精子修行于洞天福地——太华山云霄洞,也曾来金宫门显露过行踪。 此仙宗,属阐教苗正根红又实力强劲的十大仙宗之列…… 关于这次‘三教源流大会’,金宫门便是发起者之一。 ‘三教源流大会’,意在缓和阐、截日益增多的矛盾。 三清本是一家,盘古大神开天辟地陨落后,元神化作太清老子、玉清元始、上清灵宝,号三友,这是道门‘一气化三清’之典故。 三友原本都住在昆仑山的小院中,后拜师鸿钧,成了鸿钧的三名亲传弟子,改玄门为道门,尊鸿钧为道祖。 但因收徒、教徒的理念不同,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渐渐有些不合。 后,元始天尊数落灵宝天尊所收大弟子‘多宝’,灵宝天尊一气之下搬去南海之地。 三清成圣时,元始天尊立阐教,意为‘阐明大道、教化众生’,主张法不轻传,入门弟子需德、福、运兼备; 灵宝天尊立截教,号通天教主,意在‘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主张有教无类,入门弟子……看顺眼就行。 老子立人教,隐于九天之上,参悟天地大道,主张清静无为,仅收徒一人,也就是玄都**师。 通天教主跟元始天尊的‘赌气’——收徒差异,就是阐、截两教起矛盾的根源。 但三清情谊深厚,三教本自同源,截教和阐教根本上也都属道门…… 所以就有大仙宗主动站出来,筹备这次‘三教源流大会’,意图三教重归于好。 前来商议如何举办这次大会的阐、截两教仙宗,都是那些洪荒‘大户’; 而人教道承本来就只有五六家,所以度仙门也被拉来充数。 然而,这次大会的筹备之事,开始已经一年多的时间…… 依然没有进入主题。 酒乌和其他两名度仙门门内执事,跟在两位长老身后,天天就是见礼、行礼,到处溜达、会友,听高人讲道、说法。 这是‘筹备大会’开始前的【坐而论道】环节,估计还要持续三五年。 三教源流大会提前百年就开始筹备,当真是明智之极…… 这一夜,酒乌不胜酒力,被两名金宫门男弟子送回了住处。 迷迷糊糊间,酒乌好像听到了蚊声…… ‘这里怎么会有蚊子?’ 他随手拍了拍,蚊声悄然消失不见。 然而,离着度仙门所住的阁楼不远,便是金鳌岛众炼气士居住的阁楼之一。 一缕血光离开了酒乌附近,悄无声息地破开阁楼外围阵法,找到了在此地打坐修行的一名老道…… 金鳌岛,元泽。 嗡—— “嗯?” 元泽扭头看了看,心底略微有些狐疑,刚要用仙识探查周遭,脖颈就微微疼了下。 瞬间,元泽老道浑身轻颤,垂头坐在那,似乎是在继续修行…… 一抹血光,悄然浸入元泽老道的元神中,污了这老道的神魂与意识。 片刻后,元泽老道轻轻呼了口气,无神的双目渐渐恢复神采,低声道: “主人放心! 属下以性命担保,此事定可功成!” 万里之外,一处荒芜的密林中。 文净道人静静盘坐在一颗大石上,那张妖魅的面容上,露出少许迷人的微笑…… 算计这些天仙,着实是太简单了些。 第八十一章 一只瓷瓶引发的…… “摆在这里?” “嗯,乾位再挪三寸,阵基面南,入地六尺三寸。” “找好了…… 呀——嘿!” 酒玖出关三个月后,小琼峰丹房之外,三道身影正忙前忙后。 李长寿指挥,灵娥助威; 酒玖则一心数用,负责压制大阵灵气、控制各处阵势起伏、校验阵基方位,再将炼制好的阵基,用仙力包裹,缓缓埋入下方…… 这过程,不能出丝毫差错。 放完这只阵基,酒玖长长地呼了口气,靠着树干一阵轻喘…… “还、还有多少?” 李长寿看了眼自己宝囊中,里面还有三分之一、近六十多只扩充阵法的阵基未曾安放。 但…… 他要的只是‘酒师叔帮忙安放’的名义,以及酒玖对于这段帮忙的【深刻记忆】,也并非必须要她将所有阵基都布置完全…… 实际上,这次大部分已经安放的阵基,都需要他稍后再去微调。 李长寿笑道:“还有三只了,辛苦师叔。” 听到还有三只,酒玖的眼底顿时写满了‘劫后余生’…… “总算,几个月了,快忙完了呀。” 一旁,灵娥从李长寿的表情中看出了点什么,顿时若有所思状。 ‘师兄已经可以不用小师叔帮忙,就能布置阵法了?’ 酒玖摸出了一只灵酒丹,嘎嘣几声,再次精神抖擞! “一鼓作气,拿下它们!” 喊了句口号,酒玖再次跳了起来,赶往下一个埋阵基的地点。 灵娥理了理发梢,在旁轻笑了声,提着竹篮连忙跟了上去。 “小师叔,吃点水果歇息下吧。” “还是小灵娥体贴,你师兄呀,只会让人给他干活!” “师兄也是为了我们小琼峰的安稳着想,辛苦小师叔了,我给您捶捶肩……” “唉,左边点…… 咱俩都是苦命的人呀。” 笑语声中,灵娥和酒玖在林间渐行渐远。 李长寿漫步跟了上去,心底思忖着大阵运转之道,完善着连环阵的理论。 又忙活了半日; 日落时分,剩下的三座阵基也总算安置妥当; 酒玖浑然间变了一个人,精神亢奋,拉着灵娥、招呼李长寿,要去草屋中决一死战——‘斗大神’! 李长寿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此地阵法还要细细的修整一段时日,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走出林间时,李长寿突然心血来潮。 ‘这是……’ 看了眼前面一起蹦来跳去的师叔师妹,李长寿右手缩回袖子中,立刻掐指推算,心底很快就有了一丝明悟—— 自己送给酒乌师伯的那只瓷瓶,丹药被取出来了! 那瓷瓶自然不是普通的瓷瓶,本身就是能够储存仙丹、保存药性的法器; 而李长寿在其上做了些手脚,添加了两道禁制,放进去了一丝自己模拟出的灵识。 只要里面丹药只要被取出来,心中就会生出一缕感应! 这是,怎么回事…… 酒乌师伯遇到了危险,用了那枚【腐仙凌魂丹】? 又或是,酒乌师伯将这枚丹药拿出来,给旁人展示? 当然,也不能排除瓶子自己碎了的可能性…… 虽然师伯有时也有些不太靠谱,但在外行事一向谨慎; 不然门内也不可能将‘三教大会筹备’这般,需小心谨慎不得罪人的活,交给酒乌师伯…… 大概率,是酒乌师伯那边出了问题。 而中神州距离此地天高水远,自己也无法立刻做什么。 李长寿心底思量,立刻有了主意…… 他向前喊了句:“酒师叔!” “嗯?怎么了?过来一起快活呀!嘻哈哈!” 李长寿咳了声,面露正色,向前与酒玖说了几句话; 听他说完,酒玖和灵娥的面色顿时有些…… 古怪…… 酒玖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一句:“真的?” “自然是真的,”李长寿严肃地点点头。 “这个,”酒玖禁不住眨眨眼,抬手捏了捏自己薄薄的耳垂,“你昨天做梦,梦到了我五师兄遇到了危险? 他被七八个身材壮硕如熊的狠人,疯狂追杀?” “不错,”李长寿正色道,“今日我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些放不下心。 咱们炼气士冥冥中的感应,或许就有什么内涵。” 酒玖顿时皱起小眉头,低声道:“可你这…… 要说五师兄那边遇到麻烦,做梦有感应,也该是我四师姐呀; 不然,我如果做梦梦到……那也能解释过去,毕竟五师兄一直带我,如我兄父。 你怎么…… 你这梦到我师兄,这算怎么回事!” “我与酒乌师伯也算是酒肉好友,互相引为知己,”李长寿苦笑道,“先不纠结这些细节; 酒施师伯那边,应该有跟酒乌师伯联络的办法。 师叔,你可愿信我一次?” “自然是信你的。” 酒玖一本正经地道了句:“不然也不可能,你扔过来什么,咱都用嘴接着。” 灵娥在旁扭过头去,知道师兄是在说正事,忍着没笑出声…… “师叔,此事还请慎重对待,”李长寿道,“我极少做梦,有几次也十分灵验。” 酒玖略微有些犹豫,低声道:“可因为你做梦,就去打扰四师姐闭关…… 那行吧,我去试试喊醒四师姐。” 李长寿又道:“此事,还请师叔言说是你梦中所见。” “怎么?你还怕被骂不成?” “不是怕被骂,是容易被人误会什么……而且,我确实不想,再引起门内任何关注了。” 酒玖嗤的一笑,笑骂道:“说的就跟大家稀罕盯着你看一样! 我这就去喊四师姐,你们在这里等我! 回来一起斗大神!” 李长寿和灵娥同时答应,酒玖打了个哈欠,坐着大葫芦飞天而去…… 酒玖刚走,灵娥就背着手凑了过来,用自己纤细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李长寿。 “师兄,真的假的?” “什么?” “做梦梦到酒乌师伯被几个大汉追杀呀。” “做梦自然是假的。” 李长寿负手而立,眉目间流露着少许无奈,传声道: “但出事,有可能是真的。 回去收拾下行囊,将自己有用的物件都随身携带。” 灵娥也愣了下,“怎么啦师兄?” “以防万一,”李长寿双眼略微眯了下,眼底有神光闪烁,“凡事,总要提前做好几手准备。” 蓝灵娥抿嘴眨眼,低头答应一声,匆匆跑去了自己草屋。 …… 李长寿扔下的这一颗石子,在度仙门激起了千层浪。 酒玖回了破天峰,找酒施说了‘她梦到五师兄被一群壮汉追杀’之事。 酒施虽被打扰了悟道,却并未有什么不悦,当着酒玖的面,拿出与酒乌一同炼制的‘万里一线牵’传信符…… 然后…… 没有半点回音。 酒施先是一愣,随后便拿出了一面宝镜; 这镜子名为【同心宝镜】,上有酒乌的心尖血,催法便可看到酒乌此时所见之事。 ——实乃检查道侣、提防侣内关系插足之必备良品。 但酒施连续催法几次,宝镜也是毫无反应; 这时的酒施,已是有些慌了心神,连忙拉着酒玖去找自家师尊求助…… 不过半个时辰,破天峰上已是响起了急促的钟声! 破天峰上突然出现了强悍的威压,一道包裹着青光的人影冲出护山大阵,朝西方激射而去! 少顷,又有四道身影冲出护山大阵,面向四方站立; 这三人中,有一人就是李长寿较熟的忘情上人。 与此同时,各峰之上出现了一缕缕天仙的气息,门内众长老已是被惊动…… 刚才冲天而起、飞向中神州方向的,正是他们度仙门的…… 掌门。 李长寿站在草屋前,仔细感应了一阵,感觉到了金仙长生境特有的玄妙道韵。 度仙门果然有金仙! 金仙,长生之仙,自身之道已得了天道认可,若无灾祸,可伴道而生、长生不死。 但金仙境又是个十分模糊的境界,金仙与金仙之间,有着明显的不同,本领天差地别。 道境,仅为基础,只是拿到了成为一名高手的‘船票’。 神通、宝物,才是决定金仙境战力的主要因素; 自家掌门的金仙之境,自是远远无法,与大名鼎鼎的阐教十二金仙相比。 更何况,阐教十二金仙‘洪荒大舞台出道’,已是在半个元会之前,而且当时也只是统称为十二金仙。 像广成子、赤精子这般,入圣人门下较早的,应该早已是大罗金仙境。 ——大罗金仙也算金仙,大罗乃自身之道圆满之意,小劫不毁,大劫难逃。 截教内外门八大弟子与随侍七仙,大多也应是大罗之境。 心底快速泛过这些念头,李长寿也有些挂念酒乌师伯…… 酒乌师伯只是真仙境,在洪荒之中,连‘炮灰’二字都称不上。 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遭了什么祸事,当真不算稀奇…… 洪荒便是这般凶险。 “师兄,酒乌师伯真的出事了?” 灵娥忧心忡忡地问着。 “嗯,”李长寿淡然道,“你也不必担心,若事关三教之事,人教也会有高手护持度仙门……” 话音刚落,酒玖从破天峰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酒玖身形还没落地,就对草屋前站着的师兄妹急忙呼喊: “长寿灵娥!出事了!” 李长寿眉头紧皱,忙问:“怎么回事?师叔你慢点说。” 酒玖此时如何慢的下来? 她急声道: “五师兄的传信符暂时联络不上,其他两位长老和两位执事的传信符,只有一个连通了! 但听到的是斗法声! 这件事已经惊动了掌门和几位太上长老,掌门已经出关去中神州,这边已联络到了金宫门那边,金宫门也答应派出大批高手搜查……” 李长寿忙道:“既然如此,更不用着急了。 师叔去里面坐下歇息,咱们离着太远,帮不上什么。” “这能不急吗,快要急死了。” 酒玖跺跺脚,原地转了几圈,随后又看着李长寿,眸子中带着几分歉意,小声道: “我也不该对你着急。 多谢你了长寿,若非你做梦梦到,恐怕事情会更糟。” 李长寿叹道:“酒乌师伯与我交情深厚,此事不必对我道谢。 但师叔你切记,后面还要是说师叔你做梦梦到。” “嗯,我知道……” 酒玖注视着李长寿,吞吞吐吐地道了句:“其实,有件事还是想麻烦你。” “什么?” 酒玖皱眉道:“能不能,你再睡一次,看能否再做个梦,梦一下那边怎么样了? 我知道,这个有些强你所难,做梦这种事也是靠感觉,碰运气…… 但……” 李长寿立刻点头道:“好,我这就试试能不能梦到。 灵娥你先陪着师叔,让师叔不要太焦急。” “多谢你了,小寿寿……” 酒玖低声道了句,面色因焦急而有些憔悴。 李长寿应了声,低头朝着自己草屋而去;灵娥向前挽住酒玖的胳膊,轻声安慰。 李长寿当然梦不到什么,他也只是回屋之后躺在床上,静心分析了一阵度仙门可能遇到的麻烦,以及此事稍后可能会有的发展。 【担心】这种情绪,在李长寿眼中,其实是最无用的。 还不如倒数第二第三的【上头】和【无能狂怒】。 而这次,李长寿也没想到,他也算是暗中救了酒乌,和门内两位长老…… 在毒丹被动用之后,李长寿很快通知了酒玖; 而酒玖和酒施发觉酒乌有可能出事,立刻通知了门内; 门内验证与酒乌同行之人尽皆失去联络,便将此事禀告给了掌门…… 当下,度仙门掌门出关,迅速赶往中神州,又有太上长老联络在金宫门的相熟道友…… 金宫门派出去的高手,不过片刻,就在离着金宫门山门千里之外,找到了一处遮蔽探查的大阵,寻到了阵中被围攻的度仙门一行; 几名高手直接冲上去,将围攻他们之人擒住,还特意留下了活口,然而那些人影,却在被擒拿的一瞬间,元神诡异的‘干瘪’了下去…… 而度仙门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的一行五人,两位天仙境长老尽皆负伤,酒乌也是重伤,另外两位真仙境执事…… 身死道消。 三教各宗尽皆震怒! 死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在扇他们三教仙宗的脸皮! 人教几家道承的高手立刻站了出来,护住了酒乌几人,立誓严查度仙门一行被袭之事…… 李长寿得到酒玖送过来的这则消息时,酒乌与两位长老,已在被掌门和其他人教高手,护送回度仙门的路上。 事情起因,偷袭者是谁,此时尚未查清。 李长寿站在丹房门前,轻轻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些偶发奇思妙想的小物件,关键时刻真的能发挥作用,以后要多搞些才行。 顺便…… 小琼峰下方的地脉逃生大阵,以及安全屋之事,确实该尽早提上日程了。 第八十二章 《备战》【五千字大章求票】 “长寿啊! 要不是你转赠给我的那颗万林筠长老的毒丹,我真就见不到你了! 唉!”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酒乌的阁楼中。 距离遇袭的度仙门一行平安回返山门,已有两个半月。 李长寿等酒乌伤势平稳、门人探病热潮退却,才带上灵娥,前来探望酒乌师伯。 师父他老人家一直在闭关修行,并未被此事所吵扰。 这两个半月,李长寿日夜不停,将小琼峰外围、内层大阵,达到了自己此时所能达到的极限‘性能’,此前积累的宝材完全挥霍一空! 但住着,稍微心安了些。 刚被酒玖领着,进了酒乌的阁楼,李长寿就听到了床榻上盘坐的酒乌,发出上面这般感慨…… 李长寿向前见礼,面露肃容,与师妹一同对酒乌做了个道揖。 灵娥将提着的补酒放去了一旁,便被酒玖拉着去了侧屋中。 这补酒,是李长寿为酒乌特地酿制的,能够补元气、止亏损、稳固本源、强筋壮骨。 “唉,”李长寿也叹了口气,走到了床榻旁。 因李长寿此前对酒玖百般叮嘱,酒玖也未将李长寿‘做梦’之事说破; 就算是这般,酒乌犹自对李长寿感激涕零,全因那颗毒丹,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条命。 “师伯,您伤势如何了?” “还好,”酒乌轻轻舒了口气,慨然道,“只是与我同行的两位同门,惨遭横祸,在那中神州魂飞魄散,回不来了。” 李长寿点点头,也只能叹一声世道无常。 两人唏嘘了一阵,李长寿就直奔主题…… “师伯,此事查的怎么样了?” “有些眉目了,但还不如毫无所得,”酒乌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我也不知该如何言说…… 这事,可能是跟阐教那边的大宗道承有关。 有人不愿三教大会顺利开启,似乎是要暗中搞事。” 李长寿心底暗道一声…… ‘这事必然没这么简单。’ 但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这事牵扯当真太大了。” “可不是,”酒乌摇摇头,目中满是唏嘘,“长寿,说回你那毒丹……” “师伯可是想再要两颗防身?” 酒乌定声道:“不错,师伯可以用仙宝、仙丹,你所想的任何宝物来交换!” 李长寿却缓缓摇头,面露正色,言道:“上次给师伯你的毒丹,其实是万林筠长老赐下,让我琢磨炼丹之法所用。 师伯不如去找万林筠长老…… 师伯,我传声于你。” 嘀嘀咕咕,如此这般。 酒乌很快就点头答应一声,面露思索; 虽万林筠长老确实是‘凶名在内’,但那毒丹的强悍,用过一次方才知晓…… 有时保命的仙丹是一条命,能杀人的毒丹,也是一条命。 酒乌道:“好,稍后我就带施施一起,去拜见这位万林筠长老。” 李长寿轻轻颔首,随后便想起了万林筠长老自创神通之事。 自己,稍后也是要去拜见,请长老传授这门名为【毒天净罗手】的神通……用以防身。 李长寿颇为关切的问询着酒乌,关于上次金宫门山门前,被袭击的许多细节; 酒乌也是知无不言。 而当李长寿问及,他们五人为何要暗中外出时,酒乌传声道: “此事我只对掌门和长老他们说起过,门内也下令不准外传; 这要不是你,我肯定不开口。 是一名师兄…… 唉,是一名门内执事,言说有人教高人要暗中见咱们度仙门一行,嘱咐一些有关三教大会之事,将我们其余四人引入了埋伏中; 那些埋伏我们的,有三位天仙境、十六名真仙境; 还未开战,这名执事身形瞬间就倒下了…… 后面查看时,与那些围攻我们的人一样,他的元神也是干瘪状,元神之力、神魂,尽皆被抽空。 只能从偷袭之人的身份隐隐推断,似乎是阐教的仙宗。” 李长寿心底一怔,面色却是流露出少许后怕,与酒乌又是一阵唏嘘。 这两个人在那传声嘀咕了半天,惹得旁边房中几缕灵识、仙识探查了过来。 很快,李长寿又问出了此行最后一个问题: “酒乌师伯,我在道藏殿内殿发现了一只玉简,里面似乎有提……门内地下地脉,有一逃生用的地脉挪移阵……” 酒乌顿时苦笑了声,对李长寿传声道: “确实有,长老、峰主,以及老一辈的执事都知道,只是都暗自不说此事罢了。 万年前那次群妖偷袭的劫祸过后,咱们度仙门掌门也觉得,必须要留一手,所以为斗法实力不足的门人弟子,做了一条逃生之路。 那条地脉通往东海之滨,若有强敌来攻,门人弟子可在百凡殿中前往地下,借挪移大阵离开,从而免遭波及。 不过,只有百凡殿那边有下去的路径。” 李长寿面露恍然,心底却是一阵微笑…… 现在,他可以正式宣布,去往那处地脉挪移阵的路径,有两条了! 他也从未看到过什么,与地下地脉逃生路有关的玉简,纯粹是…… 直接挖到了! 大半个月前,准备搞小琼峰地脉逃生通路的李长寿,挖穿了小琼峰下方地脉,差点就毁了那座大阵。 所谓地脉挪移阵其实并不复杂,虽有挪移二字,却非‘乾坤大阵’,就是借地脉之势,直接顺着地脉‘挪移’,瞬间可出现在了千里、万里之外。 门内这般布置,倒是省了李长寿许多苦功。 但李长寿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在更偏僻的位置,留了个小号的地脉挪移阵,方向与门派所做大挪移阵刚好相反; 为此,也花费了他最后的宝材存量。 酒乌叮嘱道:“这事也不能外传,容易让弟子们人心惶惶。” 李长寿点头答应了一声,将话题引开,谈论起养伤疗伤之事…… 半个时辰后。 酒施端着一碗汤水、一瓶丹药,从侧旁而来,柔声道: “乌乌,该吃药了。” 李长寿看着这幅疑似‘前世名画’《大郎,该吃药了》的场面,知趣地起身,对两位师伯告辞。 师妹也从屋内飘了出来,对酒乌和酒施行礼。 酒玖本想跟他们一起去小琼峰耍,但又想到自己不能太没心没肺,就与酒施师姐一同送李长寿与灵娥出来,对他们两人挥手告别,继续在五师兄身旁守着…… 玩耍也要看时机才行。 李长寿带着师妹去了百凡殿中,一同拜过太清老子的画像,方才回返小琼峰…… 云路上,灵娥见李长寿面色有些阴暗,低声道: “师兄,问题很严重吗?” “现在所知的讯息太少,无法断定,”李长寿对师妹传声道,“我去丹房中闭关几日,好好思索此事。 如果门内有任何异状,你就立刻捏碎我给你的那枚传信符。 不要怕浪费,我还能炼制。” “哦,好。” 灵娥俏生生地点了下头,目送师兄落去丹房,站在云上轻轻一叹。 虽然她自己也很想如同师兄这般,让自己紧张起来,但…… 看一眼门内各处,各处云烟袅袅,入目仙鹤呈祥,依然是一如往日的平和…… ‘师兄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灵娥轻轻叹了口气,驾云朝着自己草屋落去。 丹房周遭大阵开启,此时的林间再无灵气涌动,颇为平静; 但如果是灵觉敏锐之人,站在这片密林之外,向内看一眼,或许便会寒毛直竖…… …… 进了丹房,李长寿随手落下了一道纸人分身,化作青烟回到了地下密室。 取出一摞空白画卷,直接在地面一条条铺开,随后他便脱了鞋,在上面漫步而走。 这并不是他需要特殊的‘姿势’,才能静心思考……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摸出了一只自制的炭笔,盘腿坐下,在最上方画卷的最左侧写了一竖行小字: 【假如我是背后算计者】 随后又画出了两只箭头,一只箭头平直,后写【遇袭与金鳌岛炼气士此前论道无关】; 一只箭头斜指向下面大片空白区域,写上【与金士论道有关】; 沉思一阵,又在两个条目上各自引出了一些箭头,将自己感觉任何有可能性的发展路线,慢慢罗列了下来,而后逐条分析…… 这次,再微小的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现在已知的信息当真不多。” 只知,算计度仙门之人神通广大,有控制天仙、真仙炼气士的神通,可瞬间灭杀这些傀儡。 动机应分为几条: 有度仙门有仇怨、图谋度仙门‘家财’…… 但最有可能的一条‘敌方动机’,被李长寿重点圈了起来: 【干扰三教大会进行,挑拨三教之间矛盾】 从源头分析,从结果验证,不放过任何一条逻辑链条; 李长寿低头写写画画,仙识笼罩整个小琼峰,手中炭笔越来越短。 整整三日过后。 李长寿长长地舒了口气,坐在地下密室的书桌后,身前是被他仙力撑起来的一张‘白底黑幕’。 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字眼、符号、箭头、图案; 十数条‘故事线’,上百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哪怕元凶未知,只要接下来,对方采取下一步动作,他就可找出后续对应的几条‘故事线’! 李长寿并不是要找元凶是谁,这没什么意义; 因为对方八成是自己现在无法接触、碰之即死的人物。 李长寿只是想在对方有所动作,且被自己察觉时,能迅速反应过来,做出正确的应对…… 直接暴露自己的修为,也不过是给门内增加一名长老级的战力,没什么大用。 各峰长老还少吗? 自己短时间内,绝不可能拿到度仙门的话语权。 所以,还不如藏着修为底牌,暗中尽自己全力自保外加护持师门…… 而且实际效果上来看,自己躲在暗中,反而能发挥更多作用。 取出三只木牌,李长寿拿出一把刻刀,开始低头摆弄; 用‘看后便消失’的药水,在其上写下了三条计策,装在了三只锦囊中。 第一条计策:哭。 自己已经在酒乌师伯那里埋下了伏笔,酒乌师伯稍后就会去找万林筠长老; 这只锦囊,将由万林筠长老转交给酒乌师伯,并严令酒乌师伯接下来一直呆在门内,若门派遭袭、护山大阵被破,要确保酒乌必会打开这条锦囊。 所谓‘哭’,不是随便乱哭,必须要会哭。 李长寿在这只木牌上写的是: 【前去百凡殿,寻祖师画像,发自肺腑嚎啕大哭,言说度仙门尊太清妙法,本与世无争,却遭旁人利用,意图灭人教道承度仙门一门,以挑拨道门三教,求祖师显灵……】 第二只锦囊给酒玖师叔,这个要等发生大事之后,不能直接拿给她。 第三只锦囊,则是给师父的,其上写明了自己需要师父帮忙掩护之事,其实是让师父护着师妹离开。 这要爆发门派大战,师父必然上头,必须提前做好应对。 李长寿自己,倒是不用人护着,发现各处预兆之后,本体肯定是在一个安全之极的地方…… 封好锦囊,李长寿低喝一声: “全军备战!” 呃,全军好像就自己一人。 他随手在桌子上划过,袖中跳出了两排小纸人,对着李长寿齐刷刷地行礼。 李长寿笑了笑,又来了一次。 “全军备战!” 小纸人瞬间杀气腾腾的张手晃来晃去,奶凶奶凶。 不开玩笑了。 自己现在要做的最紧要的三件事—— 迅速扩充‘催毒法器库’,无上限增加毒粉数量; 强化纸道人,让自己能够分心神御使,绝不可全部心神投入纸道人身上; 得到万林筠长老深层次信任,这是威慑力不弱于金仙的大腿! 站起身来,李长寿看着面前‘黑幕’最中央、写着的【元凶】二字,目中精光闪烁。 ‘不管你是西面的,还是北面的,还是跟我度仙门有仇,或是阐截人教中与另外两教有仇、不愿让三教和好如初之人…… 只要你敢动! 哼! 哥就敢跑……’ …… 半年后,中神州,金宫门山门。 三道身影飞出仙岛,这却是金鳌岛的三名炼气士,相约回返金鳌岛,在此地待的有些腻烦了。 这三人,刚好都是当日去过度仙门之人; 其他两人都是听元泽老道抱怨,感同身受,决定提前返回金鳌岛修行。 在这里消磨时间,还不如回去自在逍遥! 白云飞出千里,元泽老道站在最后方,双目之中划过一缕血色,向前迈出两步,突然道了句:“两位道友……” 两人回头看了过来,突然听到了‘嗡嗡’的蚊声,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后颈都是一疼,身形立刻就要仰倒。 元泽老道顺手扶住这两名中年男人,继续驾云朝着东南方向飞驰,宛若无事发生一般; 又半个月后; 元泽老道驾着这朵白云,停在中神州与东胜神州交界处,妖族地盘的一处密林中。 仿佛此前便商量好的一般,一道道黑影从林中各处汇聚而来,在三人身周环绕,尽皆跪伏不起。 这些身影,有妖、有人、有灵,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全力掩盖自身气息;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或许便是脖子上,有一丝丝微不可见、已经愈合的伤痕。 有一名妖族捧着三只托盘前来,跪在三人身前,托盘中血光闪耀,有三朵拳头大小、七瓣的血色莲花。 此时,仅元泽老道这三人可见,一抹血色的倩影在他们身周不断闪烁,飘动…… 这人影面容模糊,身段夸张,过分的妖娆。 她在三人耳旁轻轻诉说着什么,那一缕缕温柔的嗓音,钻入了三人心底。 “服下它……服下它…… 这就是你们一直求的长生啊…… 三教源流大会,本就是阐教为了压截教一头,你们现在有办法去阻止…… 只有你们能阻止…… 快去灭掉度仙门、度仙门……” 以元泽老道为首的三名金鳌岛炼气士,各自捧起一朵七瓣血莲,齐声道: “属下遵命! 此次绝不会失手!” 数万里之外,某处峡谷深处,盘坐在一朵玉色蒲团上的文净道人冷冷一笑。 她并未多管,转身便朝着西方飞去。 掌控截教炼气士,安排傀儡袭击度仙门那五名在金宫门的仙人,为的是让这个度仙门,引起各方注视; 然后,再让截教炼气士,伪装成阐教仙宗与妖族联手的模样,去覆灭小小的度仙门…… 算计,就成了。 这对她而言本就是小小的计谋,那三名金鳌岛炼气士,便是她布置的伪装。 此事只要发生,不管结果如何,都会让三教之间间隙继续增大。 既是阴谋,也是阳谋。 而她…… 怎么可能继续露面,若是不小心招来了那人教的大师兄,她可没把握逃生。 事发前脱身,暗中回返西方教,远远看一场好戏,这才是明智之举; 若发现这三人得手或失手,直接让他们飞灰湮灭,留下指向截教和阐教的线索,便可一了百了。 ‘这次事成,那几个混蛋副教主,会拿什么来赏赐? 哼,是拿什么来孝敬本女王大人! 这几个窝囊废,若非两位老爷护着…… 早晚吸干了你们!’ 文净道人冷笑了声,身影消失不见,只留一缕蚊声,渐行渐远。 第八十三章 毒毒联手 小琼峰,后山。 几颗近乎完全枯萎的老树旁,李长寿正皱眉叹气,抬手拍在了一颗老树的树干上。 “辛苦你们了。” 一阵风吹来,几颗老树毫无绿意的树杈轻轻晃动,仿佛在说‘没事’、‘没事’。 实际上,估计是在颤抖。 也没有办法,为了能够有更多的纸人投入实战,李长寿这半年来,反复过来搞树浆,又不断用各种办法,恢复它们的生命力。 翻来覆去…… 本来还能活个几万年,有希望诞生木灵的老灵树们,此刻已是快撑不住了。 ‘好好养着吧。’ 李长寿叹了口气,心底泛起少许愧疚。 他看了眼旁边不远处,那一片已经被栽活的树枝,心底念了句。 ‘若是你们撑不过去,我会好好待你们孩子的。’ 有一阵风吹过,老树们又是一阵轻颤。 可能,这就是感动吧。 咳,不开玩笑。 李长寿脚尖一点,身形若柳絮一般,随风飘走。 他飘来湖边附近,站在树丛中的一颗大树的树梢; 闭目凝神,简单束起的长发随风飘舞,长袍的下摆随树梢略微晃动…… 静时轻若鸿羽,动时崩云裂地。 不施展神通法术而达到这种效果,也是一种养气到高深阶段才能有的境界。 这半年多的时间…… 得益于老树们的付出,备战计划第一阶段勉强完成了。 要庆幸的是,那些暗中觊觎度仙门之人,给了他这段准备的时间; 不然,真的爆发大战,他也做不了太多事。 这半年,小琼峰之上原本的、新添的阵法并未能得到更新; 但这些阵法此时已完全融为一体。 林间各处,宛若生长出了一幅幅古老的图案,它们与此地山草树木相融,不会再给人一眼的‘惊恐之感’。 困阵、迷阵是为了阻敌,杀阵自然是为了杀敌; 提前让人感知到危险而不敢迈步进来,那必然不是优秀的杀阵。 小琼峰地下的大阵,自己能做到的构想,此刻已经全部处于最佳状态。 纸道人之法,因得了高阶法宝禁制秘箓,也已修补完善了少许,达到了李长寿的最低要求——不必完全寄托心神。 这门神通想完全蜕变为身外化身之术,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此时,能用就行; 毕竟都是没有感情的,撒毒、喷火、念经、间接操控,全天候多用途‘神通产物’。 当然也有不尽如意之处。 自万林筠长老那,得来的神通毒罗手,此时因为修行时间尚短,却只是刚刚入门。 这门神通,算是将撒毒这门技艺,术法化、神通化; 让撒毒,更有效率,让出手,更为自信。 李长寿睁开眼,看向湖边,自家师父和师妹正在那钻研遁法。 因李长寿执意要求,师父他老人家也无法拒绝,半年前开始修行土遁…… 师妹倒是接触五行遁法骄躁,此时也被李长寿严令加紧修行,她也正在钻研水遁。 于是…… 偶尔能见一位衣裙飘飘、青丝漫舞的曼妙身影,从湖面钻出、落下,带起颗颗水珠,也算怡人之景。 就是…… “速度太慢了。” 李长寿皱眉摇头。 自己明明已经把快速施展水遁的诀窍,尽数传授给了灵娥,但灵娥却依旧对‘登场’、‘退场’抱有浓厚的兴趣,十分注意整体美感。 这臭美的小丫头…… 咋不在身周弄两颗宝珠,给自己打个柔光特效! 李长寿对此也不好说她什么,毕竟师妹到了爱美的年纪,且本来就是天生丽质…… “那些家伙,还不出手吗?” 李长寿喃喃自语,再次闭目感受。 天高清气远,人近浊气迷。 算算时日,自酒乌与两位长老负伤而归,已过去了十个多月。 门内似乎再次安静了下来,遇袭之事仿佛也不了了之; 李长寿问询过酒乌有关后续之事,酒乌却都只是语焉不详。 应该是后续追查没能查到什么; 道门三教的高手也不傻,这种借刀杀人之策,用的低级且十分明显。 但是谁暗中借了这把刀,却是无从追查。 而间隙,就是从猜疑之中渐渐产生…… 这反而又是背后算计之人的高明之处。 李长寿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思索,背后算计之人所用的操控之法。 【操控傀儡; 让傀儡的元神瞬间干瘪;】 这是什么神通? 应该算是邪法了吧。 洪荒高手着实太多,明面上的都数不过来,更不用说,是一直躲藏在暗中的阴毒之人了。 仙识缓缓散开。 备战,今天就要进入第二阶段,他在等万林筠长老的传信玉符,两人将会一同行动…… …… 在地下密室中停留三日,思考了后续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之后,李长寿第一时间赶去了丹鼎峰,与万林筠长老碰了个面。 他说服万林筠长老的套路,其实也十分简单; 一套托梦、立誓、煽情、猜测、推理的组合拳打下来,这位长老很快就相信了李长寿,也觉得后面有可能会有强敌来犯度仙门。 自从那次月老托梦之后,李长寿就发现‘托梦’这个借口十分好用。 炼气士与道交感,冥冥中有所感应,其实并非稀奇事。 只不过,他托梦托的…… 稍微频繁了些罢了…… 在李长寿的‘建议’下,万林筠长老也以长老自身的名义,去提醒了掌门和其他长老。 ——此事若是用李长寿的名义,那门内的重视度,必然会大打折扣。 但提醒的效果如何,就非李长寿能掌控了。 他已经尽力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长老怎么还没动身,这是已经到了约好出发的时辰。” 李长寿喃喃一声,心底略微有些纳闷,仙识一直在探查丹鼎峰。 回想自己这半年来,其实也没做太多事; 大部分时间,都在封闭的丹房中炼毒、鼓捣纸人。 这次炼毒,纯粹是追求毒丹威力与数量; 李长寿将自己从临海镇买到的,此前在北俱芦洲采集到的,以及从万林筠老爷子那得来的毒草,尽皆炼制成了毒丹。 又将这些毒丹经过特殊处置,化作无色无味的毒粉; 除此之外,类似于那把‘长剑’的催毒法器,对宝材要求不高,只是难在一个‘巧思’,李长寿也抽空做了许多,给天字一号到十二号纸道人都配了几个。 这段时间鼓捣纸人,李长寿还发现了纸道人的一大用处—— 仙力储存机。 自己可将仙力灌注在纸道人之中,也可将仙力从中直接提取出来; 若是自己今后与人对敌,仙力枯竭,可以扔出几个纸道人抽取仙力…… 真·洪荒充仙宝! 本体的仙力是可以时刻恢复的,只是利用炼毒丹间隙,就陆陆续续填满了十二只纸道人。 其实仔细想想,这个用处也颇为鸡肋。 他怎么可能有仙力枯竭的时候? 这么多年的遁法,又不是白白主修的…… 备战第一阶段的收尾,就是安置纸道人。 此前让师父‘冒死’外出,在护山大阵之外,隐蔽的山沟、灵脉之中,安放了七个纸道人,每个纸道人都带着大量的原版纸人,与足够的‘毒丹’储备。 李长寿的设想很简单—— 假如有外敌攻入护山大阵,自己就远程掌控这七只纸道人,从后方包抄,用毒丹出奇制胜,有效杀伤来犯之敌! 此外,师父和灵娥身上各自带了一只纸道人,这是为了随时保护好两人。 酒乌师伯和酒施师伯两人,已经去过丹鼎峰拜见万林筠长老; 而万林筠长老也按照自己嘱托的那般,将‘哭字诀’锦囊交给了酒乌,且用了十分严厉的措辞,让酒乌必须在师门遭遇危机时,再打开那锦囊。 第二阶段的备战,李长寿要跟万林筠长老一同出手布置…… 来了。 李长寿仙识捕捉到了丹鼎峰出现的一缕流光,也没想到万林筠长老会直接赶来小琼峰。 低头看了眼自己这具纸道人化身…… 应该不会暴露吧; 只要万林筠长老不亲手触碰到这具身体…… 算了,稍后还是主动跟万林筠长老解释一下,自己这是一具用剪纸成人做出来的分身。 越是这种性情单纯之人,越不能有欺瞒之心。 不等万林筠长老飞下来,李长寿已经驾云去了空中。 与此同时,正在地下密室中剪纸的本体,也抬头看了眼。 注意力要放在纸道人身上了; 虽然自己一心多用已经训练了百年之久,但也保不准会露出心不在焉的表情。 …… 万林筠长老提醒门内,应该也是有效果的。 山门处的守卫,确实比平日里多了些。 李长寿低头跟在万林筠长老身后,负责把守山门的几位仙人同时行礼,道了句:“长老,您要出去。” “嗯,”万林筠长老露出一丝冷笑。 这几位仙人顿时面色一紧,低头用控阵法器打开山门处的大阵禁制,恭送这位长老大人外出巡视。 至于毒长老外出做什么,有什么事,他们却是完全不敢过问。 出得护山大阵,李长寿对自己此前已经安放好的七只纸道人,感应更强烈了些。 万林筠扭头看了眼李长寿,那干瘦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温和’的微笑,低声道:“我们先去哪里巡查?” “先去东面吧,长老,”李长寿笑道,“咱们须得隐藏气息,长老您可否表露出真仙境的气息波动?” “嗯,简单。” 万林筠长老手中铜杖一点,气息自生变化。 驾云朝着东面飞去,李长寿在不断观察周遭山川大河,心底静静思索着。 白云很快就飞出了仙门千里,速度渐渐就慢了下来,开始仔细搜寻着什么…… 万林筠长老突然问:“你看那边的山谷,也是颇为隐秘,有没有可能藏了强敌?” “长老,”李长寿将手中的一只吊坠,递给了万林筠长老,“这个是弟子闲来无事炼制的小玩意,名为测感石。 唯一的效果,是监察有无旁人的仙识、灵识,落在咱们身上。 您看此时,测感石是淡青色,这是弟子的灵识跟您的仙识,在外探查所致。 若颜色加深,就说明有其他人的仙识、灵识,在盯着咱们。” “哦?” 长老顿时颇感有趣,拿着那测感石一阵打量,很快就哑然失笑,“竟然是遇灵识就变色的含色花的花汁。” “当真是瞒不过长老您这一双慧眼,”李长寿笑道,“炼器也不都是禁制,长老您常教导弟子,要活学活用,这不就是用上了?” 万林筠顿时扶须而笑。 两人向东巡查了一阵,又转向了北面。 他们这次出来,其实是李长寿想来外面探查地形。 若有强敌偷袭度仙门,必不能从空中大摇大摆的过来,而会借地势先摸近度仙门。 且,很有可能对方会提前布置,在度仙门一定距离之外,汇聚大批‘傀儡’,而后暴起发难。 备战第二阶段,就是延续了【假如我是对方】的路子,寻找对方可能藏身之地。 若能提前反奇袭,胜算自然更大一些。 东面查完查北面,北面查完逛西面; 李长寿本体迅速在小琼峰地下密室中作画,将方圆数千里的地形,细致入微地绘制了下来。 而当两人转到西南方向时,两枚测感石,齐齐变了颜色,且颜色瞬间加深。 “长寿,看……” “长老,就当没发现什么,”李长寿立刻传声; 而原本就是喜欢面无表情的万林筠长老,也是面色毫无波澜。 两人继续此前的飞行轨迹,驾云四处查探,而李长寿和万林筠长老,几乎同时就在一处山坡向阳的密林中发现了异常。 有一缕缕气息波动。 万林筠长老传声道:“果然有人窥伺我度仙门,长寿你先回去,我去会一会他们!” “长老,打草惊蛇反而不美,从对方藏身的距离来判断,他们还未准备好动手,”李长寿道,“咱们先巡查完回山门,而后再悄然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才可功成。” “不错,长寿言之有理!” 万林筠长老看了眼李长寿,又露出了招牌的‘冷笑。’ “我虽年长你许多,算计这些,却不如你。” 李长寿苦笑道:“长老,我这就是些许小机灵,您在丹道之上的成就,已是度仙门前无古人。” 万林筠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只可惜,先师未能所见。 长寿,接下来如何安排?” “咱们就……”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两个浑身带毒的身影,渐渐从那山坡飘远,完全一副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样子。 而他们离开了大概千里之后,犹自有两道仙识锁定在他们身上,一直到山门附近,这仙识方才消失不见…… 李长寿传声道:“长老,那里,怕是最少有两个天仙,要不要找帮手?” “无妨,再多两个也无事。” 万林筠长老淡然道:“长寿你尽管出计谋,斗法的活,自有我来做。” “长老您忘了,弟子跟在您身边的本就是剪纸成人神通所化纸人,稍后也是想去目睹您灭敌的风采。” 万林筠长老笑着点点头,两人入山门后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不过半个时辰,两缕青烟飘出山门处,悄然隐于地下…… 那些守门的仙人,此刻都被两名百凡殿中招来的执事看住,彼此谁都不敢出声,谁也不敢乱动。 有些情况,在李长寿看来,却是不得不防。 第八十四章 长寿,你说怎么办 李长寿此时十分庆幸…… 还好跟万林筠长老过来了…… 他要是一个手慢摁不住,这老爷子,真就直接冲上去,正面硬刚这一群大汉! 此地,离着度仙门两千五百里,相当于在度仙门‘名义地盘’的边界。 ——按东胜神州约定俗成的规矩,度仙门附近两千里,资源、灵脉,都分属度仙门。 对方在这个微妙的距离,还在故意在度仙门探查不到的位置,布置了这般,还算高明的隐匿大阵与遮掩大阵…… 里面之人的行为,本身就已经很有问题! 但就因这个,就直接上去撒粉扬灰,似乎也有些太霸道。 然而…… 当万林筠长老取出一件,太极阴阳双鱼模样的法宝,拉着李长寿的纸道人分身,在地下无声无息摸入大阵之内…… 如果不是李长寿第二次手疾眼快,摁住了这位天仙境大后期的毒仙,万林筠必然已是冲出去,一声怒吼‘孽畜找死’! 无他,其内妖气滚滚、业障汇聚。 阵内竟有数十名大妖,其修为在真仙境到天仙境不等! 除此之外还有百多人影,修为大多在真仙境,也有十余名天仙…… 万林筠长老扭头瞪了眼李长寿,刚要传声,李长寿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拿出了两只玉佩,递给了万林筠长老一只。 小玩意系列之【心声玉】。 双方端着这玉佩,便可心声交流,没有任何仙力、法力、元气、空气的波动,隐蔽性十分绝佳; 缺点是互相不能离开太远。 李长寿心底传声:“长老,可以直接在心底想出要说的话,弟子就能听到。” “哎呀!长寿你拦着我作甚!” 万林筠长老一阵咬牙,心中道:“待我去灭了这些大妖,杀了这些跟恶妖为伍的败类!” “长老您先别急,别急…… 消消气,冲动是魔障!” 李长寿忙道:“长老可否告知弟子,您准备如何灭了这些大妖?” “自然是用神通和毒丹!” “直接冲上去?” “偷袭之事,必先暴起发难,瞬息击溃其一二强者!” 应该是觉得对方并未发现自己,万林筠长老此时也耐下心来,对李长寿叮嘱道: “遇到这种情况,长寿你今后倒是不能冲动,陷入重围必会有危险。 但我却是不怕的! 他们离着我越近,毒丹毒功越能发挥效用!” 李长寿心中传声道:“但长老您想想看,您要是受伤折损在此地,怎么办? 对方人多势众这是其一; 咱们只是粗略了感知了一下对方的境界,万一有金仙藏在此地,故意引诱咱们上钩,这是其二……” 万林筠长老眉头一皱,不苟言笑的苍老面容,也露出了少许思索的神色。 长寿说的,还挺有道理。 李长寿继续‘善诱’: “长老您稍后必然大发神威,就凭长老您教弟子的那门神通,有长老您数万年的毒丹积累,灭杀此地这些敌人,完全不在话下。 可万一,他们见势不对,四散而逃,岂不是给门派留下了隐患? 这是其三。” “也对,”万林筠长老答应了一声。 李长寿又道: “弟子观此地,虽天仙众多,但人、妖、灵皆有。 长老且看,他们坐位分布,人、妖、灵三足互相混杂,彼此之间却毫无交流; 若是普通情况,不应该是人与人离着较近,妖与妖离着较近? 长老您再看! 那两只浑身蓝色毛发的大妖,他们气息相近且互相混杂,应当是常年混在一起,不是兄弟就是夫妻,当然也可能是搞…… 咳,但它们此时却隔了百丈…… 您品一品,仔细品一品,这必有不同寻常之处。 很有可能,这些人、妖、灵,此时已是心神为人所夺! 与当日在金宫门之外,袭击酒乌师伯等人的那些炼气士一样,只是傀儡! 这是其四……” 万林筠长老双眼一眯,缓缓点头,颇有些惭愧。 这位老爷子在心底道了句:“还好长寿伴我一同前来,否则恐酿成大错矣!” 李长寿心底笑道:“长老您醉心丹道,心有正气,本就不是险恶之人,没往这方面想很正常。 弟子也只是此前一直在想这些事,担心发生这种情况,没想到还真就发生了……” “唉,长寿,你说该怎么办?” 李长寿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说服了。 李长寿心中问了句:“长老,您有炼制过迷药,或是药性温和、一时间不容易被人察觉的毒丹吗?” “自然是有,为何要用此物?” 万林筠长老的那双老眼中略带不解,“直接用最烈的毒,不成吗?” “若是直接在此地洒满毒雾,这些敌人必然立刻反应过来,四散而逃。 就如将一只兔子扔到丹炉盖子上,它必会直接跳出去; 但如果这丹炉盖子是缓慢变热,让兔子先昏迷,它就会不知不觉被烤熟……” 万林筠长老眼前一亮,对李长寿露出了招牌的冷笑,心底道:“倒也是这个样子。” 这位长老在手中戒指上摸出了七八只瓷瓶,低声道: “此物可令天仙元神迷醉、道躯酥麻,名为【迷心醉魂散】。” 李长寿眨眨眼,“莫非,此丹也是长老您所做丹方?” “不错,”万林筠长老又露出了那般‘冷笑’,“是我闲来无事琢磨出的,毕竟毒丹有时太过霸烈。 但此物炼制复杂,所以此前给你的毒经之中,尚未有此丹方; 回去我便传授于你。” 李长寿赞叹道:“长老,弟子在外殿已经得了丹方。 那丹方记在一卷残损的玉简之内,没想到,竟也是长老您所开创的珍贵丹药。” “呵呵…… 这些你拿去防身便是。 此前倒是忘了这些,这也只是迷药,与你防身恰好合适。” 万林筠长老随手,将这几只瓷瓶塞到了李长寿手中,怕李长寿推辞,又立刻在戒指中取了十多只瓷瓶出来。 这位毒仙的毒丹储备,让李长寿都是看的有些…… 眼红。 这就是家底! 而这位毒仙长老一言不合就【给给给】的性格,也当真让李长寿有些钦佩…… 刚好,他这里有【拿拿拿】! “长寿,”万林筠主动问道,“我现在可否出手了?” 李长寿心底继续道:“长老,弟子观此地,应该只是对方的先锋,对方要攻打咱们山门,必然不可能只有这点高手。 最好,一个都别放走。” “那,长寿,该如何用这些迷药,才能将这些贼人尽皆留在此地?” “您先用仙力包裹,从地下渗过整个大阵的范围,而后让迷药自地下慢慢渗出…… 弟子留两瓶防身便可,长老您都拿来灭敌用吧。” “不用,此物我炼制了不少,本是想用来困敌而非杀敌时所用。” 万林筠长老心底答着,又露出了那般笑意。 他最欣赏的,便是李长寿这种,见宝却未想独占的性子…… 依照李长寿‘指点’,万林筠长老动用了十八瓶迷心醉魂散; 用一缕缕仙力,将这些迷药,送到了此地躲藏的每道身影正下方,而后任由迷药慢慢散发。 李长寿还不放心,心底不断传声叮嘱: “长老,给那些大妖多加点分量,他们妖族的抗药性比咱们人族强了不少……” “长老小心些,仙力波动可能会惊扰到他们。” “长老,那几个在树上的要格外关注……” 半个时辰后。 大阵之内一片寂静,几道身影从树上跌落了下来,如沙包一般砸在了地上…… 地下,万林筠长老心底赞叹不已,又要冲出去了结了这些人。 “长老!” 李长寿连忙拉住这位大佬,又道: “咱们为何非要现在就出去? 万一有人故意装作被迷晕,引诱咱们现身,岂不是刚好落了他们圈套?” “嗯,长寿言之有理,那接下来如何做?” 李长寿心中道:“用同样的方式,放毒药出去…… 但这次,必须是又猛又烈的毒药,不给对方任何反手之机。 也要考虑到他们在生死之际,会挣脱迷药的影响,以及元神出窍、妖魂逃脱……” 他一边说,万林筠长老在旁不断点头表示认可。 这位长老此时双目满是慈祥和温和; 此前,万林筠长老也有担心…… 担心李长寿修为太浅,发挥不出毒丹的效用,浪费了这些炼制不易的丹药。 但今日之事,让万林筠长老意识到…… 这位弟子,与他的毒道…… 比他自己还要契合! 李长寿叮嘱几句之后,又道: “您如果心有疑虑,可以先将那些大妖毒杀; 弟子有摄魂珠,可搜索他们残缺的记忆,由此断定他们的来路。 若这些人族炼气士也当杀,咱们再杀也不迟。 反正,妖,直接杀了就杀了。” “好!” 万林筠长老答应一声,心底略微思量,便是决定全力出手; 只见,这位长老在地下抬起自己的铜杖,对着上方一点,一缕缕浓绿色的毒雾在大地之中蔓延开来,钻入那些被已经被迷倒的大妖体内…… 不多时,这群大妖开始浑身乱颤; 李长寿最初还有些担心,这毕竟不是自己亲自动手,没有阵法镇压,前后耽误了太久,也无其他后手,说不定真的会逃了一两只妖魂…… 然而,过不多时,李长寿也有些震惊。 好厉害的天仙毒! 还是直接毒杀天仙境大妖妖魂元神的剧毒! 很快,此地大妖尽皆显出本体,几名境界高超者,扑腾几下,也就没了动静; 气息全无,妖力却还是满盈。 万林筠长老又要外出,李长寿却是再次阻拦了下来。 这是第几次了…… 这位长老没事老是想钻出去干什么,明明在下面就能把事全做了! “长寿,这还不去?” 李长寿苦笑道:“长老您可有三昧真炎,或是厉害些的真火,远远烧他们就是了。” 万林筠道:“自然是有,我有一真火名为万毒炼魂火,威力尚在三昧真炎之上。” 当下,这位面容清瘦的老者,按李长寿的指点,将一团团火焰在地下放了出去…… 如果有人一直从空中注视着这座大阵,估计能看到一则洪荒恐怖故事。 这里潜伏的这些身影,先是悄无声息的昏死,那些大妖又渐渐被毒雾包裹,很快就浑身抽搐而亡,死的无风无浪…… 而后,地面上又冒出了一朵朵惨绿色的火焰,将这些大妖的尸身吞噬,产出了一堆堆灰烬…… 自始至终,大妖们没有半点挣扎,走的很安详…… 那些被迷昏的人影,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 到此时,地面总算钻出了一道身影。 这是个身着长裙的妙龄女子,手持一颗珠子,在这些灰烬堆上穿行了一阵。 摄魂珠,抽取残魂,寻找记忆碎片…… 少顷,又是一股股浓雾从地面冒出,将那些人族练气士,也直接灭了元神。 火焰四起,这座遮掩大阵之内……满是绿色。 那妙龄女子来回走动,摄魂珠飞速旋转…… 突然间,一缕血光从绿火中钻了出来,直接朝着这妙龄女子飞去,扎在了这女子的脖颈上。 女子头一歪,扭头看了眼这血光,随后便是轻轻一拍。 啪! 一只血翅黑身的蚊子,被这女子轻轻拍死。 又有血光想要飞来,却被一团团真火直接卷住,瞬间烧成了一团血气。 ——这蚊子并非真的蚊子,似乎是神通所化,由血气所凝。 …… 与此同时,离着此地不知多远,西牛贺州灵山附近的一处石洞中,身着血袍的文净道人睁开双眼,目中满是震惊。 自己搜集了一阵的傀儡,怎得……无声无息就被灭了三分之一? 因离着太远,文净道人此时才发现那里的异常。 最重要的还是…… 刚才那女子,是什么存在? 为何自己完全无法寻到她的元神? 莫非,是哪位高人出手? 文净道人双眼眯了下,心底略微有些忌惮。 虽然这些死伤来的有些措不及防; 但那三个最重要的金鳌岛炼气士,因在后方躲着吸纳血莲之力,并未遭波及,自己的算计也没完全落空。 文净道人继续闭目感应,可此时,却已是完全无法‘看到’那大阵之中发生什么。 傀儡,死光了。 …… 东胜神洲,那片山林。 地下。 因捕捉到了那些血光,李长寿和万林筠面面相觑…… 万林筠长老想的比较单纯,心底叹道: “还好长寿你足够机警,咱们要是被暗算了,度仙门危矣!” 李长寿却是想的多了些…… 蚊子? 能够通过蚊子控制人心神? 洪荒有这么厉害的蚊子吗? 莫非是……封神大劫中,吸干了截教内门弟子龟灵圣母,又吸掉了十二品金莲三品的…… 血翅黑蚊!蚊群? 这、难不成真的是这个大佬? 洪荒当真,太过凶险了些! “长老,切莫外出,用真火将此地烧一边吧。” “善!” 当下,绿色的火光遍地而起,各处树木都被火焰所吞噬。 又半个时辰后,大阵之内无比干净,半点痕迹都无,地面一片荒芜,可谓寸草不生…… 有几道身影钻出地面,他们迅速将各处灰烬用法力卷了,堆在一起; 又将各类残存的、被烧坏的储物法宝、宝物,尽皆收入了几只宝囊中。 随后,一人持着木鱼轻轻敲打,几人开始念诵经文。 地下,万林筠不解的问:“长寿,这又是在做什么?” 李长寿笑道:“诵读经文,消掉因果,若有残魂无法被摄魂珠所吸纳,就送他们下地府轮回,免除后忧。 稍后长老您再出手,将这些残灰震碎,散在各处。 尘归尘,土归土。 修行本自掠天地之灵气,让他们死后归于自然,也算符合咱们度仙门之道。” 万林筠长老笑着颔首; 待上面诵经声停下,这毒仙在地下挥了挥道袍,那大堆灰烬飘飞而起,落在此处大阵各处。 李长寿心底轻轻一叹。 圆满了…… 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 但仪式感还是存在的…… 万林筠长老眨眨眼:“圆满?这是何意?” 李长寿忙道:“哦,是没了后顾之忧的意思。” 随后连忙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那只玉佩,停下传递心声。 万林筠长老回顾着两人杀敌的全过程,心底一阵感慨,看李长寿的目光…… 越发喜爱。 而后,那些人影钻入地下,化作一只只纸人,被李长寿收入了一只空着的宝囊中。 回去之后要消消毒才能继续用了…… 万林筠长老的毒,他也不敢小觑。 “长老,咱们回去吧,将这些东西和摄魂珠交给门内,让他们处置便是。” “善。” “对了长老,还有一事,这次,还请不要言说是弟子在旁……”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一路叮嘱,这一老一青在地下,溜回了度仙门山门之中…… 第八十五章 灭蚊之计在于…… “长老,您先去破天峰上吧,弟子这就回峰上静修了。” 刚入护山大阵,进了那白玉雕琢而成的山门; 李长寿将摄魂珠,以及那装着‘战利品’的宝囊,恭恭敬敬地递给了万林筠长老。 倒不是他没想过藏私。 这次收缴的储物法宝,大半都已毁在了万林筠长老的毒火之中,也没了多少价值…… 更何况,这是关系门派生死存亡的正事。 洪荒之大,好不容易有靠山一家。 扪心自问,度仙门待他这个‘优秀’弟子,一直十分不错;哪怕他是门内最弱最穷峰头的弟子,修行至今,也没被谁故意为难、苛责。 相反,百凡殿很多长老,看在鳢鲔灵鱼的面子上,对他还颇为关照…… 故,李长寿并不愿看到门派就此倒下。 像今天,他就当着万林筠长老的面,露出了测感石、摄魂珠这两件小底牌。 ——这对他来说,也是小小地尽一份力。 他的原则,就是在确定可以自保的前提下,能帮则帮,尽力护持。 看着李长寿低头递来的宝囊和摄魂珠,万林筠长老双眼一眯,露出少许‘冷笑’,将它们收入袖中。 仙门处那几名低着头的真仙执事,与轮值守门的仙人,见状都替李长寿捏了把汗; 不知这返虚境的小弟子什么来头,但…… 毒仙长老如此一笑,这弟子今后怕是祸福难料! 万林筠长老立刻驾云飞往破天峰,去找掌门和太上长老言说此事。 李长寿也转身,对几位门内仙人做了个道揖告退; 而后驾云飞在略低的高度,找了条少有人过往的云路,朝小琼峰慢慢飘去。 回来的路上,李长寿一直在思索,有关那只被纸人拍死的蚊子…… 这蚊子…… 也不知,搞点‘杀蚊剂’出来,管不管用。 回小琼峰时,师妹和师父还在勤加练习遁法; 李长寿并未打扰,径直回了丹房。 开启各处阵法,瞧了眼各处挂着的测感石,随后便让这具纸道人分身,恢复成了纸人的原本模样…… 一缕青烟自地下飘出,凝成李长寿的身形,抬手捏住了纸人分身,收入了袖中。 “说到杀蚊剂…… 这个怎么搞,蚊子怕什么? 在血里掺毒?” 低喃一句,李长寿也是被自己这般想法给逗笑了。 如果真的是‘蚊道人’这种狠角色现身,那绝对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但如果是像今天这般,能够控制傀儡、能被纸人随手拍死的蚊子,那李长寿还真能想出一些办法来应对。 剪纸成人神通,有了天然克制的对象! 话说回来…… 自己这半年来做的种种布置,当真没有白费。 那几棵老树的牺牲,也是值得了! 心底泛着这般感慨,李长寿又找出此前那几只,收拾过战场、刚念过经的纸人; 开启丹炉,注入三昧真炎,将这几张原版神通的纸人扔入其中。 火舌轻轻跳动,纸人转瞬化作了灰烬。 随后李长寿就检查了下自己身上,那些防推演的零碎物件…… 一番忙碌,确定各方面都没问题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很快,他又不自觉陷入沉思,静静思索着,自己刚才可能在哪方面暴露了什么。 拍死了那只蚊子的纸人,模拟过气息…… 自己跟万林筠长老始终没有露面…… 长老的一把真火,那座山都快烧秃了…… “理应不会有什么疏漏。” 倒是,李长寿发现了一点,万林筠长老跟自家师父的共性—— 容易上头。 莫非都是在山中修行时间太长,忘记了洪荒的险恶? 还好,那几次都及时拦住了这位长老,不然长老亲自现身,被那蚊子偷袭一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丹房中来回踱步,心底不断捉摸,一条思路渐渐畅通…… 今日之事,并不算出乎他的预料。 因为半年前,他已经列出了接下来,所有可能的故事走向; 今天这一战,也仅仅只是确认了其中的两三条故事线。 “果然是这样。” 度仙门除了是人教道承,本身并无任何特殊之处; 之所以招了旁人窥伺,就是因此前,度仙门与金鳌岛炼气士闹了少许不愉快; 随后就有人想利用这点做文章。 这个幕后黑手,在中神州金宫门山门前,设计、埋伏度仙门一行,是变相地为度仙门提升‘知名度’,让三教都知,在东胜神州有这么一家人教道承。 而后,那幕后黑手,便会趁三教仙宗在金宫门商讨‘三教源流大会’之事,用掌控的傀儡,灭掉度仙门…… 对这个幕后黑手来说,代价很小,风险很小,却能达成不小的目的! 李长寿仿佛看到了,一道黑影站在度仙门之后,将手伸向了破天峰。 但,这黑影背后,还有一道更为宏伟,但略微有些模糊的身影,一巴掌要拍飞前面的黑影…… 大教,暗争。 度仙门并非没有胜算。 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不敢亲自下场,只敢通过蚊虫远程掌控傀儡! ——这点,通过残魂记忆碎片,也得到了印证;这些人、妖的记忆中,都有一缕蚊声。 重点就在于,度仙门接下来会如何应对。 如果李长寿所料不错,很快就会有‘噹噹噹噹,噹噹噹’…… 这自然不是后世某僧的经典唱经。 突听…… 噹—— 噹—— 破天峰钟声响起。 这次的钟声,穿透力十足。 …… 钟声一响,各峰之上各自飞出一两道、数道身影,朝主峰度仙殿疾飞。 湖边,齐源老道听闻这钟声响起,立刻驾云赶往破天峰。 好歹他也是名义上的一峰之主。 李长寿见状,忙传声叮嘱自家师父几句,请师父去了之后,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随意出声,听从门内安排就是。 钟声惊醒了许多原本在闭关的门人弟子,度仙门各处也热闹了起来。 这种遇到紧急情形的钟声,千年都不一定响起一次,各峰炼气士此刻都在观望,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多时,十六道身影从破天峰飞出,直接冲出护山大阵,朝着刚才的‘大型扬灰现场’赶去。 最先一人便是度仙门掌门,其后还有万林筠、忘情上人等门内高手; 李长寿倒是知晓…… 他们不是去验收战果,应该是去搜寻敌人的主力; 但这次出去,注定只是空手而回,顶多就是发现一些,对方仓促离开时留下的蛛丝马迹。 对方下次现身,必然就是对度仙门发起全面攻势,且时间应该不会间隔太远…… 三年之内,必有后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小峰独坐轻悠悠。 李长寿躺在摇椅上,端了一枚在道藏内殿抄录的玉简,静静读着其内的文字与图录。 这种已经洞察全局的感觉,倒也挺爽利…… 当然,最爽的生活,应该就是无事发生…… 这玉简名为《百灵录》,收录了许多味道不错,咳,收录了许多罕见的灵兽灵禽。 蚊子的天敌其实有不少; 但想要找一些灵力不错,能够克制今日所见那些血蚊,且重点是现在就能到手,还可大量繁殖的灵兽,倒也十分麻烦。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眼前一亮,还真在其中发现了一种,自己小琼峰灵兽圈中就养着的灵兽…… 嘴角露出少许微笑,在怀中取出了一只瓷瓶。 当年,去北俱芦洲采药的时候,随手灭了元青一伙,得了一对情蛊。 情蛊是蛊虫的一种,算是巫邪之术,非道门之法。 李长寿最初是想,把这对情蛊,直接给自己能搞到的最珍稀的灵兽用上,让它们努力配一配,创造点生命价值…… 但一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 前段时间【厚财】炼丹时,李长寿钻研了许多偏门的丹方,意外找到了情蛊的可持续利用之法。 给情蛊喂固灵毒草,使其化作石块,称之情石; 再以灵泉之水、诸多药草搭配,将情石放入其中,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就可得一种秘制药水。 这药水,本身就是稀罕物,有着如同月老那株相思树扎一下差不多的功效,还可用在炼丹上…… 李长寿手中的这瓶丹药,就是由这般药水炼制而成。 当然,还是专为珍稀灵兽配置! “辛苦了…… 大玉和二玉。” 起身,李长寿带着少许微笑,飘去了后山灵兽圈。 正在湖上‘夜以继日’练习水遁灵娥,踮着脚望了望丹房方向,刚好看到了李长寿负手飘过的背影。 “臭师兄,也不过来跟人家说说话! 人家都练了几个日夜没休息了,一点都不体贴……” 师兄去的那个方向…… 鼓了鼓嘴角,灵娥也匆匆跟了上去,想看师兄去灵兽圈搞些什么。 才不是想过去跟师兄说说话! 不多时,灵娥驾云飞到了灵兽圈上空,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某处水潭旁的师兄。 李长寿头也不回,对灵娥轻轻招了招手…… 灵娥会意,收敛气息,驾云飘到了自家师兄身旁,收拢裙摆跪坐在草地上,顺着师兄的视线看去。 “呃……” “嘘!” 李长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不敢多看。 前方水潭一片荷叶上,两只浑身如碧玉、十分珍稀的‘修灵食玉蛙’,正在不可描述的不可描述…… 灵娥禁不住撇撇嘴角,错开视线,对师兄小声道: “师兄,虽然本师妹对你一往情深,但你也要注意下影响! 有些事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会影响师妹对师兄评价的。” 李长寿随口应了句:“那谢谢,帮我把评价调到中等偏上。” 灵娥翻翻白眼,哼了声:“才不要……就是上上!” 她突然眨眨眼,看着那边的玉蛙,顿时想起了什么。 “师兄你不是说过,这种灵兽很难繁殖,炼丹、下酒都舍不得用它们吗?” 李长寿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的瓷瓶,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这个是……” 灵娥顿时明白了点什么,脸蛋一红,先是有点嫌弃,随后又眨了眨眼,故意道了句: “咦—— 师兄你果然偷偷炼制了这种丹药!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喜欢炼丹的炼气士难免都会有这种想法! 唉,看在我是你小师妹的面子上…… 师兄你还有要培育的灵兽吗? 本师妹就勉为其难,出手帮帮你吧!” 李长寿淡然道:“不要有什么大胆的想法,这种丹药的瓶子,每个都被我下了特殊禁制。” “小气鬼……哪有这么防自己师妹的大师兄!” “没办法,毕竟他有个思想复杂的小师妹。” 灵娥顿时翻翻白眼,错开视线看着一旁的灵兽圈,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去。 她自然不知,李长寿此时确实是在忙正事。 这种灵兽,将会成为小琼峰防御体系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而且这次劫难过后,玉蛙也不会浪费,也可以喊酒乌师伯过来一起搞搞火锅,打一打牙祭。 味道应该相当不错! …… 钟声响过半日,外出的十多位高手尽皆回返破天峰。 片刻后,掌门亲自下令,自今日起,所有门人弟子禁止外出,护山大阵完全封闭。 随后,掌门与几位太上长老,就与万林筠长老一同,仔细商讨接下来的应敌之策…… 万林筠长老的辈分,也快晋升太上了,只是他一直不在意这些,平日里就在丹鼎峰闷头炼丹、修行。 此时他在门中,声望和影响力差了些,但地位却是不低。 而对于这次万林筠长老一人灭杀了如此多强敌,为度仙门化解了一次危机,于情于理,门内也必须做些表示。 只是,对这么一位功劳巨大的长老,用‘赏赐’不妥,用‘谢礼’也不妥…… 度仙门掌门思前想后,也只能笑着说一句: “这次万林筠长老必然用了不少珍贵的毒丹,门内也该将这些损失给长老补上才是。” 万林筠长老却是略微皱眉,看着面前掌门递过来的储物戒指,本能就要摇头拒绝。 为门内做这些理所当然,不能要这般赏赐。 但很快,万林筠长老想起了什么,嘴角一瞥,露出了一丝冷笑。 倒是,可以当做给长寿的嘉奖…… “那,我拿了。” 言罢,万林筠长老转过身,拄着拐杖走向了殿门,留给了身后几人一个苍老且潇洒的背影。 与万林筠长老其实是同辈的度仙门掌门顿时眉头一皱,看了看身后坐着的几位太上长老,小声问: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惹万长老不高兴了?” 几位太上长老只能一阵苦笑,他们跟万长老,其实也不是太熟…… 第八十六章 假如我是偷袭者…… 度仙门西南方,万里之外。 某处用阵法遮蔽的山谷中,一道道黑影静静盘坐着; 大阵之外,还有几道身影,藏身在各个方向,提防有敌突袭。 地下,也藏了三四人…… 山谷最深处,三个道人呈品字形悬空而坐,身下各有一朵七瓣的血莲轻轻旋转。 这三朵来自幽冥血海的血莲,已经被他们各自吸纳了半数。 一缕蚊声自他们心底响起,三人各自中断修行,侧耳倾听。 很快,三人睁开双眼,低头应道: “属下遵命。” 蚊声在他们心底渐渐远去。 元泽老道轻轻吸了口气,定声道: “此次虽先锋遭折,但却是你我尚未圆满自身之道,未能及时出手所致。 待你我得了主人赐下的这些造化,定可!” “道友!且住嘴吧!” 左侧那中年面容的道者连忙出声打断,“说不如做,你我早些功成,完成大人布置的才是!” “善!” 元泽老道讪笑了声,渐渐闭上双眼,喃喃道: “你我即将凝成金仙道果,区区度仙门罢了,还不是手到擒来、稳稳拿下?” 言罢,元泽老道嘴边露出一缕自信且安然的微笑…… 旁边两个同样被血蚊侵蚀了元神道心的金鳌岛炼气士,禁不住皱眉对视了一眼。 ‘他还是说出来了。’ ‘要不,给大人谏言……换一个吧。’ 两人各自摇头,面露思索,但很快就恢复成了木然的面色,缓缓闭目凝神。 他们此时的心神,尽皆被那个声音占据…… 【吸纳莲花,凝成道果,覆灭度仙门】 他们能自主思索的机会,其实已经不多…… 三朵血莲再次缓缓旋转,一缕缕血光飞出,钻入了他们三人的道袍之下,填充着各自的虚无道果…… …… ‘小雅,近日山门有宵小扰袭,门内颇不安稳。 你暂时也不要闭关修行,若门内遭灾祸,及时赶往百凡殿去。’ 站在白云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凉灵风,有琴玄雅心底回响着师父的叮嘱。 灾祸…… 假如门派遇袭,她身为当代首席弟子,该做些什么? 强敌来犯山门,定非他们这些尚未成仙的弟子所能抵挡。 若真发生这般灾祸,护山大阵岌岌可危时,各峰弟子若能照顾好自身,不给门内仙人添乱,便可让门内有更多对外御敌之力。 只恨自己此时尚未成仙,不能为师父、师祖分忧解难。 她必须做些什么。 有琴玄雅抿了抿薄唇,目中越发坚定,转身飞去了百凡殿。 很快,她得了百凡殿应允,取了长老令牌,即将挨个峰头通知同辈弟子,告知他们门内有地脉逃脱路径之事。 出得百凡殿,有琴玄雅略作思索,直奔…… 小琼峰而去。 ‘小琼峰仅有齐源师叔与长寿师兄、灵娥师妹三人,遭敌自然是最危险之地,先去通知他们,也是合情理的。’ 有琴玄雅心底为自己找了个理由,带着少许不安,飞去了小琼峰上。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在湖面上飘来飘去的灵娥,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踩着云朵,缓缓降落。 刚入小琼峰外层的隔离大阵,就听得…… 呱…… 呱…… 远近蛙声不绝,湖边玉影闪烁。 本自修仙灵地之所,却有一种悠散田园之乐。 有琴玄雅落在湖边,打量着那些活蹦乱跳的玉蛙,心底颇为欢喜。 自从上次,长寿师兄赠她一只可爱至极的粉色豕灵兽,就意外地为她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因为自己闭关太频繁,那只豕灵兽不小心被养死了,让她为此心殇了数月,将它埋在了破天峰下…… 但自那之后,有琴玄雅就对这种可爱的灵兽十分钟爱。 站在湖边,轻轻俯身,湖水倒映着她醉人的容貌,还有那迷人纤柔的身段; 有琴玄雅凝视着那两只小巧的修灵食玉蛙,那张一贯清冷的美丽面容上,流露出少许微笑。 但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这两只刚‘变态’不久的小蛙,同时跳回了湖边浅水,腿一蹬,伴着水纹消失不见。 有琴玄雅抬手理了下耳旁的发梢,目光却也十分柔和。 正此时,湖面出现一缕缕波痕,三颗宝珠缓缓旋转,照出一缕缕柔和的光亮。 而后,一道倩影从湖面缓缓升起,双手托着两只水球,左侧水球中是一条灵鱼,右侧水球中则是一只玉蛙…… 柔光照耀中,灵娥眯着眼,悠然道: “美丽的师姐哟~ 你是想要这条美味的鳢鲔呢; 还是想要这只美味的玉蛙呢。 又或者,还是想要你可爱贤惠的灵娥师妹,帮你去沏杯清茶做些点心呢。” 有琴玄雅禁不住扑哧一笑,霎时间,宛若梅花盛开,雪莲初绽。 灵娥从湖面跳了过来,笑道:“师姐,去屋里坐吧,我师兄去丹鼎峰了。” “好,”有琴玄雅柔声应了句,与灵娥向前走了两步。 有琴玄雅突然回过神来,想到了什么,略微有些错愕…… 美味? “这个、那个,都是可以吃的吗?” 灵娥眨眨眼:“不然呢? 鳢鲔鱼很好吃的,煎炸蒸煮煲汤都可,还有我师兄秘制的调料! 玉蛙也能做成玉蛙鱼头、馋嘴玉蛙…… 师兄当年的厨艺,都传授给了我呢!” 有琴玄雅顿时眉头轻蹙,“咱们已经辟谷,为何非要吃这些?” 灵娥笑道:“这话,或许酒玖师叔可以解释。 酒对修行也无用处,酒玖师叔却是将酒看做半条性命,口腹之欲不也如此吗?” “却也是这般道理……” “空说无凭,”灵娥挽起袖子,取出调味宝囊,朝着湖边灶台而去,“师姐你且稍等,师妹今天就给你露一手!” 有琴玄雅眨眨眼,刚想说话,灵娥已经哼着小调,两步跳到了灶台旁。 灵娥指尖飞出一缕火苗,灶台下顿时起了文火; 打了个响指,一条灵鱼也从湖面跳了出来,宛若自己跳到了砧板上。 灵娥摸出一把锋锐的法器‘去腥’匕首,随手拍晕灵鱼,开始熟练的忙碌了起来…… 有琴玄雅好奇地凑了过来,却是将正事都暂时忘却了。 半个时辰后…… “看上去也挺不错的样子。” “师姐您尝尝,我的手艺可是不输师兄了哟。” “嗯…… 好香!” 有琴玄雅持着一双玉箸,双眼一阵放光; 灵娥在旁已经取出了一方矮桌,拿出了不会醉人的清酒果酿,与有琴玄雅就在湖边小酌品鱼。 不多时,一朵白云自丹鼎峰而来…… 灵娥瞧了眼白云的高度,顿时道了句:“我师兄回来了,师姐你不是有正事,要等师兄来了一起说吗?” “嗯,”有琴玄雅忙将筷子放下,起身相迎。 李长寿这次却也没躲着,径直驾云飘来。 “师兄!有琴师姐等你一阵了!” “长寿师兄。” 灵娥俏生生的喊了声,有琴玄雅则对李长寿低头拱手行礼。 “有琴师妹不必如此多礼,”李长寿做道揖还礼,“不知找我是有何事。” 有琴玄雅注视着李长寿,言说了地脉挪移阵之事,并道:“若有外敌攻山,护山大阵危急,长寿师兄与灵娥师妹,当直接赶去百凡殿中,那里有逃脱之路径。 咱们尚未成仙,若是留在此地,反而只是白白让各位门内长辈分神。” 李长寿眉头一皱,忙问:“有琴师妹,此事你已告诉了各峰弟子?” “并未……” 有琴玄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先……来的小琼峰上。 想着能否让长寿师兄助我,与我一同去各峰寻各位同辈言说此事。” 灵娥在旁眨了眨眼,也没多说什么。 李长寿心底却是松了口气,叮嘱道:“此事,当改个说辞,万不可提地脉挪移阵之事。 有琴师妹你可曾想过,当代弟子入门数十至百数十年不等。 若有外敌故意混入通风报信之奸细,这般明明白白的言说此事,假若当真有外敌攻山,岂非断了门人弟子的退路?” 有琴玄雅一怔,随后便是轻轻皱眉,“长寿师兄所说,却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若不信人,如何让人信?” “信人二字,应是在知人后面,”李长寿正色道,“若你不知此人,又凭何而信? 人心个中有曲折,易知其面,难知其心; 再者,有琴师妹何以觉得,咱们门内就无贪生怕死、投敌求生之人?” “可……” 有琴玄雅一阵哑然,却是不知该如何辩驳,心底也在不断思量。 李长寿又温声道:“咱们对门内自是感念感激,但也只是咱们,你我无法要求旁人也如你我一般。 道法天地,却由心起; 术规方圆,仍由心生。 有琴师妹可见,这天下间,就算是师徒、父子,又有何人之道是完全相同?” “玄雅受教了……” 有琴玄雅对着李长寿,深深地做了个道揖,妙目中带着几分钦佩,轻声道: “是玄雅思虑不周,多谢长寿师兄点醒。 此事还请师兄教我,该如何处置。” “师妹不必如此拘礼,”李长寿还了个道揖,心底却是暗自总结了下。 对付有毒这种性格,说大道理倒是意外的不错…… 李长寿笑道:“师妹既然是想提前通知各峰门人弟子一声,不如换个说辞; 就说,若门内有紧要的情况,请各位尚未成仙的同门,立刻赶往破天峰躲避。 届时,再指引他们去百凡殿中,也可好过所有人一窝蜂涌去百凡殿。” “不错,”有琴玄雅眸中满是亮光,轻声道:“若非长寿师兄指点……” “有琴师妹只是心急了些,稍微思忖也是能想到的。” 李长寿不着痕迹截断了她的话语声,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此事宜早不宜迟,有琴师妹莫要在此地多耽误了。” “嗯,”有琴玄雅轻轻颔首,对李长寿欠身行礼,驾云朝着破天峰匆匆而去。 自然,又是去找百凡殿长老商议此事,提醒各位长老不要走漏了消息。 经长寿师兄这么一点拨…… 山内,很可能…… 真有外敌之奸细! 湖边,灵娥对李长寿眨眨眼,李长寿对她笑了笑,驾云去了丹房。 片刻后。 丹房地下,密室书桌。 李长寿把玩着万林筠长老刚给自己的、带着掌门印记的储物戒指,盯着面前书桌上平铺开的,自己此前画下的地形图。 储物戒指中有数量巨大的各类毒草,应该是门内给万林筠长老的赏赐; 又被万林筠长老塞了一堆毒丹迷丹…… 投桃报李,李长寿决定将这批毒丹‘公款公用’,用在暗中护卫师门上。 现在…… 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李长寿开始逐条分析。 【如果我是那些家伙,会选择从哪个方向发动奇袭?】 …… 半年后,度仙门山门西北方,三千里。 一道道黑影贴地疾飞,迅速涌过一片荒谷,而这些人并未注意到,侧旁悬崖的某个石块上,有一块缠绕在碎石上的蛛网,正随风轻轻飘荡。 与此同时,他们前进路线,前方三百余里的那片密林中。 一只埋在树下的木盒被轻轻推开,一只挂满了布包的纸人跳了出来,瞬间施展出木遁,钻入了…… 隔壁老树的树干。 单章:关于上架日期,以及给读者老爷们的几句心里话 看很多读者老爷关心为什么还不上架,在这里先谢过,统一解释下。 咱们已确定12月1号上架,过几天,就到检验本书成绩的时刻了。 上架当天我会努力爆更,但我必须保证质量,也必须优先保证质量,绝对不水字数。 其实,我是真的很重视这本书,重视每一位来正版看书的读者老爷,所以在书评和章节说活跃的像是个假作者。 可以给大家几个承诺: 文风和人设方面,我会尽全力,让每一章都给大家带来欢乐和良好的阅读体验,坚持自己从最初定下的文风和人设! 关于剧情方面,大家不用担心会不会崩,后续百万字大纲之前就提交给了编辑,编辑也说很不错,让我按大纲继续写就行。 这个完全可以放心,我们起点仙侠组的编辑,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笑)。 大家也知道我是双开,第一剑虽然因为大环境改变,中期被我砍了主要剧情,导致很多人说崩了崩了,但那个实在没办法,那本书当时不自斩,就是被封。 (第一剑是我试验写作手法和故事内容的作品,我知道大家喜欢看的是仙味和爽点,但那本书我想试验的是灵气复苏对社会的变革和冲击,所以固执的放弃了一部分成绩,但那本也是万订书,只是因为这些试验性,让很多看书找不到共鸣的读者不断吐槽。 结果,严打了两次,一次把第一剑的上升势头打掉了,一次是无法写‘仙凡分离’,主角跟官方闹翻的**剧情,急匆匆脱离了地球的环境。 当时往前写,只要被一个人举报,那本书就没了……然后也困惑迷茫了很久很久,总结了第一剑的很多经验,所以才有了师兄的诞生。 另:师兄是我从九月份开始构思,九月末动笔,十月初投稿,十月中旬发书,书里面每个人设细节、剧情考量,都是经过详细思考后确定的。) 大家可以尽情阅读师兄,第一剑我想表达的太多,反而不美,这次我不会去表达,只想让大家开心、愉悦,能在茶前饭后,能在繁忙的学习和工作之余,能看到这本书开心、欢乐一下。 希望1号时,大家能多多支持正版,本书创作其实并不容易,有读者也发现了很多外站仿写咱们的作品,那些作者应该心里最清楚,这种风格的作品,要耗费多少心力。 稳健两个字,到底能成为传奇,还是只是昙花一现,全凭大家对正版的支持与否了! 这是我最能理直气壮,对各位读者老爷求一次正版订阅的作品。 因为每一章,都花费了太多心血,花费了太多的精力,他应该值得大家,最起码用几毛钱支持下首订。 1号当天如果大家没空,或者想养书的读者老爷,希望能提前点开本书的自动订阅。 鞠躬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前行。 并赌上自己的写手职业生涯。 第八十七章 毒阵战,嘿,毒阵战!【求推荐票】 来了…… 应该说总算来了。 黑暗中,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些敌人一直不现身,让李长寿也稍感压力。 自从半年前得了万林筠长老赐下的那枚戒指,李长寿就开始了第三阶段备战布置。 如今,到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对方想要发起偷袭,必是从地面、地下迅速逼近度仙门,而后暴起发难。 这就给了李长寿很多操作空间。 对方出现的这个方向,这条路径…… 自己果然没猜错! 虽然了稳妥起见,李长寿在其他五条可能的路径上,也埋伏了地字编号的纸道人。 而对方也算挺配合,所选的偷袭路径,刚好是他主要布置的三条路径之一。 唯一让李长寿感觉不理想的,是对方发动偷袭的时间,跟自己所预计的,相差了两三个月…… 甚至此前,李长寿一度推测,有可能因万林筠长老和自己一起阴了对方一把,已经让那个幕后黑手,放弃了覆灭度仙门的算计…… 然而…… 敌迟但到,对方还是来了。 此时的【天】字七只纸道人,依然‘按兵不动’,躲在山门之外,静静潜伏。 它们的作用,仍旧是在爆发大战后,从后方包抄; 这个战术思路并未变化。 而【地】字六只纸道人,分布在李长寿提前找出的六条路径上,且在这六条路上,用两三个月的时间,布置了许多简易毒阵。 何为毒阵? 阵法外加毒丹,自然就是毒阵。 不同的是,李长寿所布置的这些毒阵,重隐蔽、轻困迷,追求的是不容易被察觉; 一旦有人入阵,就让毒粉毒雾瞬间爆发,不浪费每一缕毒性! 这才是李长寿所理解的,毒阵之真谛! 李长寿做这些毒阵布置时,从未想过奢望过,可以凭此直接覆灭来犯之敌。 道理很简单,因为对方胆敢偷袭有金仙坐镇的度仙门,必然也有金仙高手…… 甚至,李长寿还考虑了,对方有大罗金仙这种可能性极低的情况,并做了响应的布置。 仅凭他这些‘神通’纸道人所布置的毒阵,哪怕对方的金仙再水,也能随手轰散。 所以,这些毒阵只能当地雷用,打个瞬间爆发的效果。 也因对方最少也有两名金仙,李长寿才决定仅让纸道人四处埋伏,而未喊上万林筠长老。 ——以免,万林筠老爷子举着他的铜皮拐杖,大吼一声‘为了人教’,去跟对方金仙拼命。 【扰敌、困敌,将对方的行踪暴露,给师门及时预警,一定程度上削弱对方的实力】 这些,才是【地】字六只纸道人的作用! 躲藏在树干中,地字叁号纸道人摇摇晃晃,身形迅速膨胀,化作一名身着长袍、英俊潇洒的年轻仙人。 其气息、模样,与李长寿本身完全不同。 此时,李长寿的半数心神,都寄托在这只纸道人身上;凭借此前布置在各处的‘重瞳三头蛛’蛛网,监视着着两百里外,正贴地飞驰而来的那群黑影…… 李长寿很快就发现,地下还有数十道身影在穿行。 这些身影,分别跟在了几只会钻地的大妖身后,虽然各自隐藏了气息波动,隐蔽性却远不如土遁。 真穿山甲成了精? 但无妨,李长寿此前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布置的这些毒阵,有几处阵基特意埋的很深,大阵阵基也是斜面布置…… “嗯?不对劲。” 黑暗中,李长寿眉头一皱,心底浮现出了一幅幅交错重叠的画面,被他迅速归纳好。 西南方向也有一批偷袭者! 对方兵分两路! 不过…… 也无妨…… 李长寿心神分出两股,一心多用,激活了地字伍号纸道人; 借这只纸道人,预先开启了西南方向的一重重毒阵,并给这个纸道人找了个水潭躲藏了起来。 仔细观察了片刻,李长寿也是难得暗笑两声。 现在的情况,确实出乎他预料,不得不说也有一定的运气的成分…… 三条被他主要布置毒阵的‘偷袭’路径,竟然用上了两条! ——对方当真是温暖又贴心,怕他的心血浪费掉。 很快,李长寿的两只纸道人,同时感受到了来自金仙的威压。 西南方两道,西北方一道。 三名金仙? 虽然李长寿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三名金仙的道韵有些奇怪,但金仙的威压,却是实实在在。 三个金仙…… 局势有些捉摸不定,确实不好应付了。 黑暗中,李长寿再次闭上双眼,心底默念一句…… 【人】字叁号纸道人,启动! 小琼峰的丹房中,正坐在丹炉前发呆的‘李长寿’身体颤了下,双目之中渐渐有了灵光; 他立刻关闭小琼峰周遭大阵,对灵娥传声。 正在湖面上修行水遁与土遁切换的灵娥,顿时怔了一下,随后两步跳到空中,朝着湖边草屋冲去…… “师父! 师兄在丹房炼丹昏过去了! 您快过去看看呀!” 听着灵娥那惶急的呼喊声,李长寿的心神,却被西北方向三千里之外的群敌所吸引。 这群强敌,开始进毒阵了…… 他们一直贴地疾飞,隐匿身形,却忽略了前路的探查; 最前方十多道身影,直接冲入了西北方向的第一处毒阵。 毒雾爆发,立刻有两人直接扑倒! 但其他十余人的麻木面容毫无波动,他们反应也算迅速,身周仙光、妖力绽放,取出解毒丹药塞入口中,并立刻朝着后方退却…… 这些人前冲的阵型顿时大乱。 “有阵法!” “是毒丹做成的简单陷阱,他们果然有提防,用法力吹开阵法!” “速破之! 勿要错过了汇合的时机!” 当下,几名天仙境大妖向前,催起神通,将这处毒阵轻松吹开。 就在这短短的时刻,此前冲入毒阵的那十多人,又有四五人吐血、惨嚎,元神直接飞散。 万牌毒丹,品质超然。 当前战果:六真、一天。 紧跟着,西南面那伙‘敌军’,也冲入了那边的第一道毒阵所在密林。 李长寿找准时机,主动催发此地毒阵,绿雾飘舞间,战果再增‘五真’。 另有一位天仙被毒伤元神,短时间内失去了战力。 毒阵骚扰战术,开门绿! 话说回来,万林筠长老对绿色当真太过偏爱,毒丹毒雾毒粉,都泛着浓浓的绿意…… 李长寿就不同了,他追求极致的无色无味。 这两只身负重任的纸道人,被李长寿维持着遁法,与树木、水潭相融合; 李长寿则在暗中继续观察,通过这两只纸道人控制后续的毒阵…… 这些偷袭者仍然未意识到他们前路有什么,竟丝毫不改变路径,继续贴地向前冲…… ‘看来,被控制了心神之后,这些家伙的思想也出了问题。’ 李长寿心底暗自感慨,顺便观察了眼门内的情形。 嗯…… 依然很平和。 度仙门将防敌的暗哨,安排在了山门周围千里之外。 因为掌门和各位长老觉得,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发现敌人后,做出及时的应对。 但李长寿却认为,掌门和各位长老…… 有些过于自信了。 当然,他也不会站出来说这些,他不过是小琼峰上的‘劣质仙苗’罢了。 所能做的,也只是自己暗中,将监察范围扩展到了三千五百里远,专注于几条路径。 心神继续监视西南、西北; 两伙黑影也是颇有默契,几乎同时绕过一处李长寿暗藏的毒阵,却冲入了另一处毒阵之所在。 绿雾再次爆发,两处相隔数千里,各自席卷七八道身影…… 李长寿借助蛛网仔细搜寻,果然在这些被毒杀的真仙身上,再次捕捉到了那些血蚊的踪影。 这次出现的血蚊,迅速化作了血气消散。 这种情况…… 很可能,那位‘蚊道人’,此时已经不再多管此地之事,早早抽身,避免被人教高手盯上…… 如果是这样,那度仙门的胜算又更多了些。 两路偷袭者加起来,总共七十八名天仙境的妖、人、灵,三名状态奇怪的金仙境,真仙数过千。 这股力量,对度仙门形成了明显的压制。 且,李长寿并不确定,在其他自己未能检查到的方向,是否还有其他偷袭者…… 也必须考虑这些情况。 如此来看,这次确实算是度仙门的大劫了。 门内他已知的金仙只有掌门,天仙长老的数量只有五十余,真仙、元仙倒是一堆,能发挥出多少战力,却是未知之数。 平日里,度仙门清静无为惯了,也很少演练百人、千人的大阵。 若是大家将‘道侣之风’,用一半在演练‘仙阵’上…… 今天何须他一个小弟子如此熬心费力! 两个方向的偷袭者也是头铁,向前推进百里,连续吃了三波亏,这才放慢速度,开始用法宝在前路试探。 完全就是…… 你毒阵多了不起吗? 贫道拿道友的命来抗! 轻笑了声,李长寿不再多想,专注控制两只纸道人,掌控毒阵开启的时机…… 很快,战果增加到了四十余真仙、三名天仙,重伤四名天仙; 虽尚未让对方伤筋动骨,但却让对方前行的速度慢了下来,给了李长寿更多准备的机会。 毒阵的效果倒是不错,以后可以重点钻研…… 感应到师父和师妹已经接近丹房,李长寿分了一缕心神,在丹房的纸道人身上。 因为此时自己布置的纸道人太多,李长寿也做了细致的划分。 【天字纸道人】,负责开战后反包围。 它们各自带着大量的原版纸人与毒粉,气息、样貌,确保与李长寿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他们登场是在大战爆发后,待大战落幕,这些纸道人也会迅速退去。 【地字纸道人】,负责开战前,预警、伤敌之事,主要用来掌控毒阵,各自气息、样貌,也是与李长寿完全不同。 有两只地字纸道人,此时正在发挥作用。 【人字纸道人】,负责保护师妹、师父,数量虽少,但都安排在了在师父、师妹身旁。 就比如此时的人字叁号,就负责稍后陪着师妹和师父,装作是他的真身,跟师妹一同赶往地脉逃生…… 小琼峰复合大阵,后续自有天字纸道人接手,这里也算是一处能埋葬强敌的‘陷阱’。 丹房外传来几声噗通的响动,那是几只修灵食玉蛙跳进了水池…… 就听灵娥和齐源老道在外呼喊: “师兄!” “长寿你怎么了!” 两道身影匆匆闯入丹房外的阵法…… 第八十八章 新赠殡葬服务 齐源看着正盘坐在那的李长寿,略微一愣,扭头瞪着灵娥。 “你不是说你师兄昏迷了吗? 他这不好好的!” 灵娥眨眨眼,突然指着齐源身后道了句: “师父快看,师兄元神出窍了!” “嗯?” 齐源老道转身看去,却见自己大徒弟,正对自己露出一丝带着歉然的微笑。 一缕沁人心脾的香气,钻入齐源老道的鼻尖,在这老道还未反应过来时,那股药力已作用在了他元神。 本就是底子弱了许多的浊仙,齐源老道双眼一翻,身形缓缓仰倒…… ‘李长寿’手疾眼快,拽出一只兽皮麻袋,将师父直接罩入其中; 轻喝一声:“小!” 这只用十多种灵兽皮炼制而成,‘师父专用定制版’装人麻袋,瞬间化作荷包大小,被‘李长寿’递给了灵娥。 灵娥将手中的瓷瓶封住,有些不安地道了句: “师兄,咱们这么算计师父,后面会不会……被师父骂死……” ‘李长寿’负手而立,传声道: “师父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有强敌来犯,师父定是冲在最前,我事后会跟师父好好解释。 按此前几次演练的那般,师妹你就在此地等候,稍后门内钟声起,门人弟子赶去破天峰时,你就用土遁,将师父和我,先半步带去地脉。 我要用纸人去帮忙斗法,心神不在此处。” 灵娥也面露正色,道一句: “嗯!师兄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跟师父的!” “不必太过担心,我会一直守在你跟师父身旁,”‘李长寿’传声道,“就算这次保不住度仙门,我也会保住你们。” 灵娥咬了下嘴唇,小声问:“师兄,我心底还是有些不安…… 你现在,到底什么境界了?” ‘李长寿’嘴角一撇,“返虚八阶。” “哦,”灵娥抿了抿嘴,并未多问。 李长寿笑了声,不再多耗费心神,毕竟后面要用心力的地方,还多得是…… 这具纸道人坐在丹炉前,闭上了双眼; 灵娥也在自己师兄身旁跪坐了下来,将装有师父的布袋绑在束腰上,静静等待钟声响起。 虽然她此时不知强敌到底是何事,但师兄说有,那八成是没错了…… 另外两成—— 有可能,这还是师兄对自己的小测试! …… 在这对师兄妹,合力搞晕师父的同时; 三千里之外、两个方向上,两股‘敌军’也已冲入了毒阵最密集的区域。 若从空中俯瞰,能看到一些‘奇景’。 两群如蝗虫般的黑影贴地飞驰,但却走走停停,阵型时不时被扰乱; 他们前方、两侧的各类地形中,总会毫无征兆地喷出一股浓雾、卷来一阵粉末。 哪怕他们都已有所防范,每次毒阵爆发,总不免有数道身影倒在了地上。 对这种情形,李长寿也是略微有些赞叹…… ‘对方此时,竟然还没回过神来。’ 按理说,这些家伙发现第一个毒阵开始,就应该觉得自身已经暴露了; 李长寿此前最担心的,就是这些傀儡会直接飞到空中,直接扑向度仙门山门,那后续的毒阵也不会有太多效果…… 可正如李长寿假设的那般,成为‘傀儡’之后,这些妖、人、灵,已失去了大半的思考能力,只知听命行事。 给了毒阵相当不错的发挥空间。 算了算两股强敌距离山门的距离,已经接近两千五百里。 李长寿心底一叹,借两只纸道人之手,将这两个方向上,剩余的毒阵完全开启。 早知道对方头这么铁,他在几个方向同时多搞十倍数量的毒阵,说不定能将这次师门危机化解大半…… 罢了,长老给的毒丹也没那么多,空想无益。 树干中、水潭底,两只完成了自己前半段使命的纸道人,潜踪匿迹,暂时退场。 而李长寿的心神…… 瞬间挪移到了【爆】字叁号、伍号纸道人身上! 不过须臾,离护山大阵只有几里的一处密林、一条溪流,分别飞出了两名冷面老道; 他们直愣愣地飞到了空中,在西南、西北两个方向,俯瞰度仙门。 这两个老道所处方位,完美对应两股来犯之敌! 他们身上的气息正在乱颤,浑身上下仙力涌动。 度仙门内,一道道仙识探了出来,顿时被这两名老道身形所吸引。 一名面容苍老的长老喃喃出了众仙的心声: “这两位道友要做什么?怎么看着,如此面生……” 啪! 黑暗中,李长寿打了个响指,迅速将自己的心神从两只纸道人身上收回。 “都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 这两个老道各自仰头大吼,由内而外爆发出璀璨仙光…… 言罢,竟在大阵之外当场自爆! 轰鸣声若滚滚天雷,爆涌的仙力化作气浪跌宕前冲,将护山大阵吹的不断颤抖! 也让度仙门上上下下目睹了这一幕的仙人们…… 完全摸不着头脑。 这是咋回事? 突然冒出两个道人,吼了两嗓子,直接自爆了,就为了震一震护山大阵? 给他们听个响儿? 度仙门掌门也被惊醒,从打坐中醒来…… 金仙仙识顺着两个方位看去,顿时发现了这两批正迅速冲向度仙门的黑影! “不好!” 这位中年面容的道长,一步冲出自己闭关之地,现身在破天峰之上,看向西北、又看向西南,口中一声大喝,声传数千里—— “何方宵小,胆敢来犯我度仙门! 各峰长老、门人听命! 备战迎敌,护卫山门!” 主殿侧旁的大钟撞柱,立刻被两名面色惶急的真仙执事抱住,奋力敲响门内大铜钟! 门内原本闭关的、修行的、下棋的、说笑的、搞道侣生活的,尽皆被掌门一嗓子震醒! 各峰立刻冲出了道道身影…… 另一面,尚在两千多里之外的两群蚊子傀儡,总算发现了,他们已经暴露影踪的事实…… 带着一张枯木面具的元泽老道、与其他两位‘伪’金仙,在两个方向同时下令! 原本贴地疾驰的身影,一排排迅速冲向空中,结成两片厚厚的云朵,同时赶往度仙门。 这三名原本藏匿了身形气息的金鳌岛炼气士,各自的金仙威压完全爆发! 度仙门之内,掌门与另外一道金仙境气息掠空而起,以做回应!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下,门内另一道金仙的气息,竟是从道藏殿中冲出…… 那是…… 麒零长老? 啧,这道号,果然有古怪! 不等李长寿多想,各峰传来轰鸣声响; 十六座较高的山峰上,十六道各色光柱自峰头冲天而起,源源不断的灵力汇入护山大阵! 护山大阵,一改往日丝薄润滑,加厚加粗,威能全开! 西南、西北两个方向,两朵乌云气势汹汹地冲杀而来,速度比此前贴地疾飞……其实也快不了多少。 不顾一切,正面强攻! 因发现敌踪较为及时,度仙门也开始按部就班的排兵布阵; 各峰真仙、天仙开始朝着破天峰汇聚而去,而后被分做两阵,各自飞去西南、西北,外围的几座峰头。 元仙境在破天峰之上聚集,开始准备结阵; 各峰弟子,也纷纷被带去破天峰百凡殿; 有琴玄雅带着几名破天峰弟子前后忙碌,引导这些无法参战的弟子、门人,有条不紊地在百凡殿前集合。 此时倒是不必着急立刻就逃。 护山大阵是第一道屏障; 门内高手是第二层护卫; 若战况不利,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时,这些弟子和部分元仙,便会被送入地下,由地脉挪移阵离开…… 度仙门此时,绝大部分仙人都是有些懵,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遭强敌来攻。 但他们也不会引颈就戮! 一位位度仙门的仙人,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和善与笑意。 要么咬牙切齿,瞪着远处那飞快冲来、打扰了他们清静修行的‘莫名’之敌; 要么面色铁青,目中满是怒火,道心之中也起了怒意。 虽也有人面露紧张之色,心生担忧之感,但大部分度仙门纸人,此刻都未掉链子…… 此时小琼峰上。 李长寿布置的各层大阵已经开启,这里已是一处险地; 而灵娥已经扛着‘人字叁号’,带着被迷昏的师父,施展土遁,朝着地脉慢慢摸去…… 蓝灵娥那纤柔的肩头,仿佛扛起了小琼峰的未来! 这一刻,她也一改往日玩闹的性子,眸子中光芒不断闪动,机警程度远超常人。 而空荡荡的丹房,书架某个角落; 一只竹盒被推开,又一纸道人现身,背上写着‘天·捌’二字。 纸道人跳到地上,身形摇摇摆摆,化作了齐源老道的模样,手中握着三枚控阵玉牌。 李长寿留了少许心神在此地,用作观察门内大战; 随后便一心多用,将数千里外原本控制毒阵的地字叁、地字伍两只纸道人,从树干、水潭中捞了出来。 它们的活,还远远没做完。 两只纸道人动作几乎完全同步,各自袖中跳出了一只只原版纸人。 随后,两只纸道人施展土遁,朝着毒阵曾爆发之地摸去; 两边各有四只纸人,化作老中青不一的男女,紧跟在纸道人上方,向前飞掠…… 那些傀儡不管同伴的尸身,李长寿却不能不管。 除了那些尸身,纸人们开始处理各处飘散的毒雾,以免留下什么后事,招惹出新的因果。 爱护洪荒环境,灵灵有责。 两个方向,总共有八只原版神通的纸人做苦力,而两只有李长寿元神之力的纸道人,则躲在地下暗处,不敢露头…… 没办法,防蚊工作需时刻牢记! 这两组八只纸人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行动高效且平稳。 用纳毒宝袋收起各处弥漫的毒素; 破坏掉此前没被触发的毒阵; 收集各处尸身,顺便摸走对方身上的储物法宝…… 处理了半程,度仙门山门处,传来雷声阵阵。 护山大阵之外,五位金仙已是交上了手,斗法的余波,让这一小片天地都为之变色。 度仙门掌门自西南方向以一敌二,麒零长老自西北方向拦住另外一名金仙强敌,阻拦对方三名金仙高手靠近度仙门护山大阵。 各类宝光交错,双方板砖互砸! 但护山大阵之外,那些气势汹汹的众天仙,已开始轰击阵壁…… 李长寿并未多管,继续忙碌自己的。 现在还不是【天】纸道人登场的时机,对方轰击大阵也要有个过程。 两边的纸道人加快行动,总算赶在护山大阵被轰破之前,将对方留下的尸体聚在了一起,将那些弥漫的毒气也清扫干净。 随后,两把罗天宝伞被扔到空中,撑开两道隔绝阵法。 四只纸人各自扔出一只摄魂珠,高强度搜索残魂,又分别摸出了木鱼、铜铃、梆子、唢呐。 敲木鱼者诵度人经; 打梆子者诵消灾祈福咒; 摇铜铃者诵往生咒; 而那抓着唢呐的两只纸人,抬手洒出一片片三昧真炎,将两地的妖、人、灵之尸身尽数点燃,随后便深吸一口气,仰头吹起了悲怆的曲调…… 现在起,战后除却强行超度,附赠殡葬服务! 五位金仙在度仙门附近斗法,打出漫天霞光,震的大地颤鸣。 李长寿暗中关注了一阵,等待少顷,两边的尸身已经烧完,各自经文也诵读完全,地面留下了两大堆黑色的灰烬。 这次便由四只纸人同时出手,将那些灰烬吹散…… 特殊时期,只能牺牲一点仪式感了。 反正这一战还有很多机会…… 八只纸人各自清扫完痕迹,施展土遁钻入地下,回了那两只纸道人袖中。 而这两只纸道人正式‘完成任务’,朝着此前的藏身地而去,等待被李长寿回收或销毁。 若度仙门能守住,自然是有回收的机会,纸道人炼制不易; 若度仙门这次真的守不住,那也没辙,这些纸道人和纸人,只能统统毁掉,不留半点痕迹…… 第八十九章 快去请…… 破天峰,百凡殿前。 一袭冰蓝长裙的有琴玄雅,正背着大剑忙前跑后; 并没有人要求有琴玄雅必须做这些琐事,但有琴玄雅自觉,被门内赋予‘首席弟子’之荣,就应当肩负起这般责任。 虽然,如果单从修为来判断,首席弟子应该是…… 某位不知名的李姓靓仔。 这位真·首席弟子,此时本体施展了化形术,躲在某处自认为十分安全之地,虽远远避开了外面的大战,却也是费心谋划、布置,用力扶稳度仙门…… “玄雅!” 百凡殿内有长老招呼一声,将有琴玄雅喊了过去。 几位轮值在此地处理外务的真仙境长老,将开启地脉挪移阵的玉符交给了有琴玄雅,他们也要赶去外围山峰,上阵斗法! “各位长老请放心去吧!” 有琴玄雅将玉符握在手中,目中满是坚定。 这几位外务长老各自点头微笑,虽然…… 心底略微觉得,有琴玄雅这话听着,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妙。 当下,几位真仙境长老驾云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此地还留了百多元仙,正结阵护持各峰弟子,免得此地被斗法余波所伤。 而这些被保护起来,并随时准备战略撤退的弟子们,这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仰头看着大阵之外的空中…… 他们的灵识此刻都无法探出太远,依然不免心神惊颤。 平日里读书多点的,此时嘴里不断冒出一些漂亮的形容词,比如: “看这斗法,当真是—— 龙抛凤拿、疾风骤雨、骇浪惊涛、神通不凡! 霎时地动山摇,忽而宝光四溅! 惶惶金仙之威,惊煞我等心神!” 旁边再有几人点头附和,连说“不错,不错”,蹭一蹭洪荒文化人的末班车。 也有平日里专心修道,除了经文不多做‘课外阅读’的,大多都是一声声…… “厉害啊!” “嗯,真厉害。” “咱们什么时候能这么厉害!” 众弟子也有不乏血性者,此时已经做好了与仙门共存亡的打算。 而有关地脉挪移大阵的消息,也很快在人群中传开,不少弟子稍微松了口气; 各人各有所想,都在情理之中。 但护山大阵周遭形势,却越发急迫。 西南、西北两侧,各有数百黑影,疯狂轰击护山大阵的光壁; 与之相对,门内的众真仙、天仙,正蓄势准备爆发! 护山大阵完全开启后,就如密不透风的龟壳,外人一时间无法攻进来,里面之人,也无法对外施展神通、抛掷法宝。 看外面这群黑影的攻势,护山大阵再有一阵就会支撑不住。 这些黑影都是被血蚊控制的傀儡,虽然在赶路的时候脑子不灵光,大多不去思考,只遵循被事先下达的命令。 但斗法时,他们却又比度仙门众仙默契了许多…… 幸亏李长寿布置的毒阵,消耗掉了这些蚊子傀儡大约两成的总战力; 此时再凭借护山大阵,用地脉、灵石之力,消耗掉这些傀儡的仙力、妖力、灵力。 接下来的大战,度仙门虽依然有劣势,但劣势已不算太大。 …… 百凡殿前,又忙碌了一阵的有琴玄雅,站在殿顶飞檐处歇息,目光在下方各处扫过。 ‘长寿师兄怎么不在此地?’ 有琴玄雅心底一惊,再次仔细查找。 她很快就确认,百凡殿内外,并无李长寿与蓝灵娥的身影。 有琴玄雅立刻望向小琼峰的方向,秀眉轻皱,要赶去小琼峰,将李长寿与灵娥带来此地。 但有琴玄雅刚运转法力准备御空,忽有一缕传声入耳…… “有琴师妹,我与灵娥此时不便现身; 稍后若护山大阵被破,你我在地下大阵处,自会碰面。” 听闻此言,有琴玄雅心底松了口气。 虽不知长寿师兄和灵娥师妹,为何要躲藏在人群中,但长寿师兄这般说了,自己也不必太过着急…… 与此同时,某个狭窄且黑暗的角落,李长寿也松了口气。 还好他提前防了有毒这一手! ‘解决’掉这个隐患,李长寿继续观察,稍后若酒玖和酒乌也想过来‘看望’,还要继续传声提醒…… 这也是‘友’太多的弊端。 西南、西北三千里外,两只控制毒阵的纸道人,已经完成了它们的全部使命,顺利回归到了自己的小盒。 李长寿也能暂时休息下了。 现在这种情况,比李长寿之前所做的预设,其实还要‘简单’一些。 对方只有三名金仙高手,没有大罗这种超纲的存在。 而且,度仙门众仙也并非一根筋; 看度仙门众仙摆出的这般阵势,稍后明显是要且战且退。 几位太上长老嘴唇不断动来动去,应该是对各处传声,言说稍后如何对敌。 这就让李长寿放心不少。 ‘天字捌号’纸人保持着齐源老道身形,在丹房前的摇椅中坐着。 李长寿借这只纸道人,看着金仙斗法,观察大阵动荡; 心底则细细推算着,接下来操控纸道人出手的方位,等待护山大阵被打碎的时机,开始自己正式的作战计划…… ‘小师叔和酒乌师伯有忘情上人护持,我倒也不必太担心。’ 李长寿的仙识瞧了眼西南方向,凭胸识人,一眼就找到了酒玖师叔的踪迹。 酒字九仙人正一字排开,各持法宝,运转神通,站在自家师父忘情上人身后。 他们九人中,那位风姿卓绰的大师姐酒依依最为显眼; 这位仙子面若寒霜,身周悬浮着三四件宝物,自身修为境界竟是天仙境初期。 忘情上人身旁,便是两位太上长老的身影,他们和十二位天仙长老,一同站在西南阵列的最前方。 门派遇袭,修为高的先向前顶,这是度仙门的规矩。 忘情上人想到了什么,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开口道:“小玖?” 正抱着大葫芦,眼底有些不安,时不时就望向小琼峰的酒玖,连忙答应一声: “师父,小玖在!” “嗯,”忘情上人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撇了下。 小玖的修为倒也不错了。 忘情上人改口道:“稍后若起乱战,你们记得互协互助,多关照些小五,他旧伤未复元。” 酒乌面露惭愧之色,其他八位师兄妹齐齐低头称是。 但随之,酒乌就想起了此前,自己去拜访万林筠长老时,被万林筠长老恐吓…… 咳,被万林筠长老千叮咛万嘱咐之事。 ‘若护山大阵被强敌攻破,你就立刻退去破天峰,勿要与人硬敌,打开这锦囊!’ 那只锦囊,就在酒乌袖口,一刻不敢离身。 当时万林筠长老说这些话时‘凶神恶煞’,吓的他跟酒施几天没能缓过神来。 酒乌想了想,向前两步,在忘情上人身后,禀告了万林筠长老此前叮嘱之事。 忘情上人并未多问,让酒乌按万林筠长老所说来办。 酒乌退回自己的位置,抬头看向大阵之外,注视着那些齐齐轰击护山大阵的身影,握紧了手中长剑,与…… 几瓶被他处理过,可瞬间催散出去的‘万牌’毒丹。 酒乌心道:‘长寿师侄,此时应当已去破天峰了吧。’ 仙识扫过破天峰百凡殿殿前,酒乌先是眉头一皱; 再仔细搜索,这矮道人不由怔了下。 李长寿和蓝灵娥竟不在百凡殿,甚至破天峰上都没两人的踪迹! 酒乌顿时想到了什么,心底一阵焦急…… 思前又想后,他始终放心不下李长寿与蓝灵娥的安危。 再次向前,酒乌对着自家师父的背影道: “师父,弟子想先去小琼峰一趟,将长寿师侄与灵娥师侄带去百凡殿。 长寿师侄常有一腔热血,弟子担心,他会想凭自己布置的阵法伤敌助战!” 忘情上人颔首道:“善。” 一旁酒玖有些欲言又止,还是抿了下嘴角,继续留在此地,与师兄师姐们并肩为战。 ——只是带李长寿和灵娥去百凡殿而已,五师兄一人足以搞定了。 酒乌瞧了眼还算坚挺的护山大阵,急匆匆离了阵列,朝小琼峰疾驰而来。 ‘果然……’ 黑暗中,捕捉到这一幕的李长寿心底一叹,立刻就要对酒乌传声。 正此时! 高空之中金光闪耀,一把带着些微功德之力的长剑斩开云路,拖出千丈剑芒,以奔雷劈山、不可阻挡之势,斩在护山大阵正上方! 对方有一名金仙腾出手,突然对护山大阵出手! 这一剑斩下,护山大阵光壁剧烈颤抖,度仙门掌门大喝一声,再次将敌人两名金仙死死拖住…… 趁着护山大阵不稳,西南、西北两侧大阵之外,数不清多少流光同时爆发! ‘蚊子傀儡’的配合之默契,此时展露的淋漓尽致! 大阵光壁的闪烁突然停顿,下一瞬直接炸散,一股股元气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宛若海啸一般! 一名度仙门太上长老高举光芒闪烁的宝塔,定声怒吼:“出手!” 霎时,西南、西北两侧爆发出数不清的流光,神通法宝齐齐发威! 西北方向,遮天蔽日的毒手按压而下,万林筠长老袖袍飘舞,须发皆张,威风凛凛。 但七八名天仙境大妖对此早有准备,各自祭起法宝,合力抵挡这位毒仙! 双方其余仙人只敢远远用法宝、神通对轰,不敢踏入那飞速弥漫的惨绿毒雾。 西南方向,数十名天仙前冲拉近距离斗法厮杀,漫天流光不断碰撞,已经有人影从云上倒栽砸落…… 酒乌见状,立刻就要回身驰援; 但他刚扭头,耳旁就听到了一缕传声: “打开锦囊,旁事勿管。 你一人又扭转不得战局!” 万长老! 酒乌怔了下,拿出袖中锦囊,取出看了一眼,随后猛然醒悟。 这…… 这般事,自己此前怎么没想到! 瞧一眼激战之地,这矮道人一咬牙、一跺脚,转身朝着破天峰匆匆飞去! 刚才对酒乌传声的,自然是躲在暗中的李长寿,只是模仿了万长老嗓音和口吻。 万长老此时正在山门西北方向激战斗法,哪里顾得上酒乌这边。 接下来…… ‘就看你怎么哭了,师伯。’ 李长寿心神挪移,再次开始一心多用。 度仙门南、北方向,数百里之外的两处密林中,四只木盒同时被纸人的小手推开; 浑身上下挂满了布包、厚度惊人的纸道人,从盒中跳了出来,它们的身形摇摇晃晃,迅速涨大,化作了两男两女四名道者。 ‘关门,放狗!’ 呃,自己骂自己还行,关门打狗才对! 南北各有两道身影施展起土遁,朝度仙门山门两处激战之地摸去…… 第九十章 哭,也是门技术活 护山大阵被突破的一瞬,用仙阶风语咒伪装成万长老的嗓音,对酒乌师伯传声之前; 李长寿心底也泛起过一丝疑惑。 掌门他…… 到底行不行…… 身为度仙门掌门,与度仙门认领的开山祖师度厄真人,必然存在某种关联; 按理说,自家的这位掌门,大小应算是人教的‘小人物’。 外出斗法本就为护持护山大阵,却又被对方一剑劈到护山大阵! 不过,考虑到掌门正在以一敌二,而且这三名来历不明的金仙背后,还有个洪荒狠人‘蚊道人’在…… 唉,做一派之掌门虽威风,但也挺不容易。 李长寿除却加强随时跑路的准备,也暗下决心,哪怕自己今后有幸道成大罗,也绝不去开山立派,徒惹因果。 护山大阵一破,门内再无屏障。 破天峰看似是最中心、最安全之地,实际上,这里才是最为凶险之所在。 若空中激斗的金仙,再有一剑落下,必然是斩向主峰! 所以,李长寿宁肯牺牲一些平日追求的隐蔽性,让自己与师父、师妹不出现在破天峰,也要安排灵娥扛着‘人叁’、带着师父,先一步去地脉挪移阵附近等待。 隐藏自身,是为了免遭算计,终归也就图【平安】二字; 自不可本末倒置。 有三只纸道人守护,此时灵娥的安危也不必担心。 ——人字壹号、贰号纸道人,早先就被李长寿送给了师父和师妹。 传声给酒乌师伯之后,李长寿的仙识扫过破天峰,见到了同辈的年轻弟子们…… 看着那一张张有些茫然无措的面容,心下轻轻一叹。 ‘倒是,不能要求别人太多。 做好自己的事、尽自己一份力就够了。’ 当下,他继续掌控纸道人穿行于大地之中,赶往度仙门山门。 …… “破了?” “大阵破了!” 百凡殿前,众弟子看着那炸散的护山大阵,感受着那突然增加了数倍的金仙威压,大多都在这一刻慌了心神。 有琴玄雅咬着嘴唇,站在大殿飞檐之上,仰头直面空中的金仙激战。 又有一股股斗法的余波,化作阵阵风浪席卷而来! 西南西北两侧,两场千仙大战如火如荼! 漫天流光闪烁,一道道人影却在朝破天峰方向缓缓靠近…… 只从这般情形来判断,他们度仙门一方,已落了下风。 这,怎么办? 有琴玄雅看着手中的玉符,这是开启地脉挪移阵的关键,也是众弟子能逃生的路径。 ‘若是长寿师兄在此地,他会如何做?’ 嗯,定会是将师弟师妹送出去后,与敌决一死战! 她不禁如此想着,心底渐渐有了决断。 ‘将同辈弟子,平安且一个不落的带出去,再回来为门内尽一份力!’ 正此时,酒乌提着长剑匆忙费来,直接越过众弟子头顶,朝着殿内疾落。 有琴玄雅身形一转,自飞檐落下,连忙跟入殿内。 她本以为,这位门内真仙执事急匆匆赶来,应是来此地准备开启向下的通路,想跟上来相助酒乌一臂之力。 可,让有琴玄雅,以及殿外弟子们都没想到的是…… 这矮道人一声哀嚎,在百凡殿中那具画像前,叩头就拜…… “教主在上! 教主在上! 请教主大显圣威,救救我度仙门吧! 我度仙门奉行教主教诲,清静无为、安心修行、护卫人族,却遭了这无端灾祸,被人利用,意图挑拨三教安危! 教主在上! 救救我们吧!” 咚咚咚几个响头磕了下去,酒乌趴在那一阵呜咽。 有琴玄雅见状,却是鼻尖微酸…… 莫非,度仙门今日当真渡不过这般劫难了吗? 可明明,现在只是刚刚接战,护山大阵虽破,但己方仙人伤亡并不大,破天峰还有大阵可守,也没被对方打进来…… 这执事哭的,却像是已经快全军覆没了一般? 大敌当前,有琴玄雅心底也有了些许茫然。 酒乌低头哭嚎一阵,心底毫无感应,没有半点正被注视之感…… 这矮道人抬头看了眼画像,眼底带着少许疑惑,随后又是吸了口气,悲声将刚才的‘台词’重喊了一遍。 不少弟子涌到殿门外,听酒乌在那哭喊呜咽,大都是面露悲戚;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李长寿暗中掌控四只纸道人,已经迅速完成包抄‘敌军’后路的准备。 这四只比原版纸人,费了近十倍‘纸张’的【天】字纸道人; 携带着,他此前注入的满满的仙力,以及他此时最高水准、无色无味的毒丹毒粉; 在地下静静潜伏,随双方战线推移,缓缓向前…… 现在的这般激战,四只纸人只要一冒头,必然会被瞬间轰杀。 必须要有耐心,必须静待时机! 只有将四只纸道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才能不辜负……老树们殚精竭虑的付出! 偷袭这种事,讲究的就是‘胆大心细下手狠,挫骨扬灰潜踪退’。 两个方向上的度仙门众仙,正如李长寿此前所料的那般,正且战且退; 这让李长寿等待的时机,正稳步到来。 度仙门众仙在这种‘大型械斗’中,表现的十分团结。 若有人受伤,必会被人拉去后方,身旁有余力的同门也会迅速驰援; 但也正是这般互相援护,让不少仙人的实力无法完全发挥,总体只能不断后退。 外围山峰已经丢了六座,虽因互相驰援,度仙门众仙身陨的却不多,但五成仙人都已受伤…… 那些蚊子傀儡却是另一个极端; 他们根本不顾彼此死活,只管疯狂前攻。 就如一群心神相通的凶兽,彼此配合默契,只求将各自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完全爆发出来。 李长寿心底一叹…… 这个蚊道人也是有点东西。 此时尚且没到合适的时机,李长寿也不由分了一缕心神,用仙识扫了眼,在他看来此战最重要的人物—— 酒乌。 要想从根本上化解度仙门的危机,让西方教或是其他宵小之徒不敢再算计度仙门,其实只有一个办法。 请‘大腿’现身! 在度仙门生死存亡的时刻,师伯如果哭的好,哭来一两位真正的人教高手出手,那度仙门不仅此时危机可解,今后也可无忧! 可…… 李长寿仔细感应了一阵,暗自皱眉。 酒乌师伯不断呜咽哀嚎,当真也能令闻者悲痛、见者伤感,但那画像周遭…… 毫无波动。 哭的力度不够? 人数不够? 还是台词不行? 李长寿心底迅速思量,仍不忘关注着两边大战,控制纸道人暗中跟上。 酒乌又‘哭’了一遍,画像周遭还是毫无道韵波动。 很快,藏身黑暗中的李长寿心底又有了决断,施展仙阶风语咒,对殿门处站着的有琴玄雅,悄然传声…… “有琴师妹,先到殿外借一步说话。” 有琴玄雅先是一怔,随后便转身出了大殿,没有丝毫犹豫。 李长寿传声道:“我听酒乌师伯在其内哭诉,突然想到,这或许是救咱们一门的办法。 只是酒乌师伯哭诉的法子不对。 为兄人微言轻,师妹身为度仙门首席弟子,可愿试上一试? 若愿,直接点头便是。” 有琴玄雅立刻点头,目光在各处搜索,却找不到李长寿的身影。 忽听上方一声巨响,众弟子连忙抬头看去,见云上光芒闪耀、雷霆横绽,一股股元气波动袭向下方。 大殿外围的那二百余元仙尽皆爆发仙力,凭简单的阵法撑起一层仙力壁障,让众弟子免遭斗法余波冲击。 又听一声怒吼,云中突然出现了一头浑身冒着紫色火焰的神兽! 它仰头咆哮,身周火焰四卷四面八方,迫得它身前那名带着枯木面具的敌方金仙急忙后退!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但这神兽身上缠绕着一缕黑气,给人一种‘虚弱’之感。 度仙门麒零长老,已化出了本体! 而百凡殿之前的有琴玄雅,也听到了李长寿一阵叮嘱,秀眉轻轻皱了起来。 李长寿传声问道:“这些话都记住了吗? 如果能记清楚,就用力点头。” 有琴玄雅重重地点了下头。 李长寿忙道:“记得一个字都不要落,将这些话强行记在你元神中。 此事稍后也莫要说我提醒的,就说师妹你有感而发!” 有琴玄雅轻轻点了下头,对长寿师兄这般‘高风亮节’,早已是无比钦佩。 李长寿又道:“接下来,找一种情绪,让情绪发自内心,想一些让你悲愤的事。” 让情绪发自内心…… 悲愤的事? 有琴玄雅心底有些不解,在李长寿指点下,迅速找着感觉 她好像,没什么值得悲伤之事,亲人安好、修行顺畅,师父对自己十分不错。 有琴玄雅忙道:“师兄,我一时想不出!” 她嗓音稍大了些,周遭几个弟子看了过来; 有琴玄雅立刻转身,面朝着殿内。 李长寿的传声在她耳中萦绕,依然不急不缓,“不要急,这种时候,越急越容易耽误事。 嗯…… 你现在立刻想一件,你最钟爱的事物,可以是宠物之类的。” 有琴玄雅低喃道:“师兄送我的灵兽可以吗?” “嗯,很好,注意自己情绪,想象它在你面前,正对你轻轻摇晃着尾巴,然后…… 突然被一块山石砸到,不幸去世,头破血流,十分凄惨,你埋葬了它。” 有琴玄雅轻轻咬了下嘴唇,心底浮现出自己埋葬那只小灵兽的情形,眸中一阵自责,面色无比黯然。 但李长寿很快发现,她的情绪只是单纯悲伤,少了些‘愤怒’。 于是,李长寿又加了句: “然后,你一时不察,这只小灵兽的尸身被人盗走。 你寻着踪迹一路查看,一路查看,缓缓向前……” 有琴玄雅下意识迈步向前,再次进入了殿内,而李长寿的嗓音如魔音入耳,影响着她的心神: “它,被人挖出来烤了。” 有琴玄雅那双秀目之中,顿时满是悲愤。 黑暗中,李长寿立刻传声: “对!就这般情绪,保持住! 去酒乌师伯身旁! 点三炷香,跪拜之后扣头三次,说出那段话!” 有琴玄雅轻轻吸了口气,立刻迈步向前,李长寿也瞬间散掉风语咒; 仙识不敢入殿,只是远远观察。 就见,有琴玄雅这位度仙门年轻一辈首席大弟子,绕过在那呜咽的酒乌,拿起三柱紫香点燃,插在了香炉中; 随之又后退两步,跪在了酒乌身旁的蒲团上,低头磕了三个响头。 酒乌扭头看了眼,带着几分疑惑不解。 她长发有些散乱,冰蓝色长裙若莲花一般绽放,面色颇为凄然…… “道门弟子玄雅,今启本门道承之源,三教太清圣人老爷! 度仙门得度厄真人传下无为经,以此为立门之基,奉太清圣人老爷为祖师,以道门正统而居。 今,外魔算计,乱度仙道承,居心歹毒,与我度仙门毫无前因! 绝非我度仙门有招惹此魔! 望请圣人老爷明察!” 言罢,有琴玄雅再次跪伏了下去,口中开始诵读《无为经》上卷。 一旁酒乌愣了下,怎么感觉……她说的这些,比自己刚才喊的,更高级一些…… 这次…… 随着有琴玄雅诵读无为经到第二句,前方那画像,轻轻晃动了下。 一抹无法形容、难以感受、晦涩之极的道韵,自画像飘出,又消失于画像之上! 第九十一章 纸军秃击!【求推荐票】 今天兜率宫中的风儿,突然变得有些喧嚣…… 怎么有人在自己耳旁哭哭啼啼的? 兜率宫后院角落的一棵树下,一袭蔚蓝长袍的青年道者剑眉略微皱了皱。 正打坐的他,看着心底突然出现的,那有些模糊的画面: 有个身高五六尺的矮道人在俯身呜咽,矮道人旁边还有个长相不错的女弟子,同样面露凄然…… 青年道者苦笑了声,幽幽的一叹。 ‘老师您又这样。 您不愿意出去走动,弟子也想安心修行呐。’ 他们拜的,应该是老师的画像吧,自己并无画像、雕塑在洪荒流传才对。 老师的境界当真是太过玄妙,直接把因果‘滑’到了他这个弟子身上…… “不过,能惊动常年闭门不出,对凡事都不喜过问的老师,你们倒是真够厉害……” 轻笑了声,这青年道者慢慢站起身来。 他掐指推算,追寻着老师给自己的指引,心底泛起了少许明悟,轻声道: “原来是有外敌找度仙门麻烦,度仙门凭空遭灾…… 我人教道承并未主动惹事,却有人想拿我人教道承下手,挑拨三教关系? 啧,这倒是不得不管管。 上次在月老殿还弄断了度仙门某个小家伙的姻缘泥人,这次去帮一下度仙门,也算是了断这段因果。” 青年道者话语未完,看似只是随意的一步迈出,身形出现在了兜率宫之外; 又漫走几步,他已到了西天门处,身影飘然而出,那些守门的天兵天将竟毫无察觉…… 少顷,这青年已离了九重天阙,在高空俯瞰这波澜壮阔的洪荒大地。 “度仙门是度厄道友所传道承,倒是可带上度厄道友一起过去,让度厄道友出手。 如此,贫道所沾因果就小了许多。 还有个麻烦事…… 度厄道友虽只是老师的记名弟子,听老师数次讲道的时间,在贫道入门之前,贫道该称他一声师兄才对。 可咱是老师唯一亲传,他是记名,又该他称贫道一声师兄…… 这该怎么称呼?” 这青年道者顿时一阵纠结,其身影飘飘渺渺,朝着西牛贺洲、北俱芦洲、中神洲三大洲的交界处——昆仑仙山,飘飞而去。 飞了一阵,昆仑山已经遥遥在望,这位玄都·特靠谱·**师,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度厄师兄,在昆仑山哪段的哪个洞府修行来着?” 玄都**师一阵掐指推算,很快就点点头。 “还好,度仙门气数绵长,一时半会灭不了,这次的灾祸似是有所定数,不必太着急过去…… 先找找度厄师兄吧,免得此事处理的不圆满,又被老师关几个元会……” 轻轻一叹,青年道者身影消失于昆仑山上,绕过玉虚宫附近,找寻着度仙门的便宜祖师爷。 …… 片刻前,度仙门。 有用了! 圣人老爷有反应、咳,圣人画像有反应了! 果然是‘台词’方面有问题! 酒乌在那一阵激动,有琴玄雅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李长寿却并未高兴,而是暗自反省。 此前自己有些欠考虑,托万林筠长老给酒乌师伯的锦囊中,用了苦肉计卖惨,却忽略了太多细节,以及,人教的主旨。 刚才酒乌师伯反复哭喊,先不说圣人能否感应到,就算圣人感应到,也很难会看他们一眼…… 酒乌师伯的说辞,仔细分析,其实就是在山门被覆灭之前,想请人教教主前来相助。 这是度仙门自身,主动为人教教主增加因果。 而李长寿回过神来,及时找来第二个【哭者】补救,让有琴玄雅注重了情绪、圣人尊号等细节。 先阐明他们度仙门是度厄真人一脉,拉近关系,最后又诵读无为经,让圣人老爷检验,他们确实是人教的道承。 如此就成了,是外敌强行侵扰度仙门,要给人教教主增加因果; 圣人画像,顿时给了回应! 但,圣人画像上的道韵很快就收敛,这表明圣人老爷或是哪位人教高手,已经知道了此事。 会不会管,什么时候管,还是未知之数。 李长寿心底迅速分析着…… 接下来有人教高手登场的几率,应该高达七成;但能否及时赶来支援,这个着实说不准。 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外援上; 自己在【召唤大腿】这方面,能做的已经做到了,不必再多花费心神。 稳妥起见,既定的计划,还是要坚持走下去。 如果真的大厦倾倒,该跑…… 还是得跑。 李长寿再对有琴玄雅传声:“此事已成,还请师妹稍后,万不要对旁人提起我这段传声。” 有琴玄雅轻轻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而李长寿的仙识已离开此地,将心神专注于控制纸道人…… 之前百凡殿中一耽误,西南、西北方的大战,已是如火如荼。 双方从山门外围,打到了度山门中段的几座峰头上空。 度仙门众仙一退再退,天仙、真仙大半负伤,真仙境已有数十人陨落,但好在天仙境此时只折损了两人。 反观蚊子傀儡们,虽是越发凶狠,却已折损不少战力。 单单是葬送在万林筠长老手中的天仙境大妖,已经有了三头! 若算战绩,紧随其后的便是忘情上人,以杀一人族天仙、一妖族天仙境大妖,位居第二。 还有几位天仙境长老,也是各有斩获…… 但总体情况,依然不太乐观。 万林筠长老此刻,仿佛又回到了万年前那一战,豪气顿生,始终在以一敌众! 只是,这位老爷子心底却是暗暗郁闷…… 此前按长寿的指点,同时葬下那么多大妖,都是感觉丝毫没有费力,也就多用了些毒丹罢了…… 如今这般直接正面斗法,毒丹、毒功、毒神通,威力似乎大打折扣…… 感觉相当费劲,颇有些费力不讨好的味道。 始终不如与长寿结伴暗算敌人那般爽利。 果然,长寿对‘毒’之一道,不只是有独特的见解,其今后的发展潜力,不可估量。 万长老心底如此计较着,下手却是越发凶狠。 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战若能护下仙门,就将自己最得意的毒经,对长寿倾囊相授,以作为对长寿这次暗为门内中示警的嘉奖。 突然间,万林筠长老感受到耳旁有微风在扰动,又听到了熟悉的传声…… “万长老,弟子长寿。 还请长老不要恋战,分一分心神,观察下南边的战局。 最好两边一同退入破天峰上,稍后再借破天峰大阵御敌,才是减少门内伤亡的正理。” 万林筠长老暗自点头,观察了下此时各处情形,发现自己已是有些‘孤军深入’。 这个,倒不是万长老前冲太凶,而是同门仙人们……退的太猛。 李长寿又传声道: “长老不必挂念弟子,弟子稍后会跟各峰弟子,一同进入百凡殿下的地脉挪移阵,长老您多保重自身才是。” 听闻此言,万林筠长老双眼微微一眯,嘴角露出少许‘阴冷’的笑意。 正在硬抗万林筠长老的几名大妖心神一慌,连忙后退; 但万林筠长老却也是同时后撤,与己方仙人离得稍微近些。 他刚才,纯粹是因李长寿此时无碍,心底愉悦…… 解决了这个小细节,李长寿继续在暗中观察双方局势。 此时,两处千仙斗法,距离破天峰都已只剩几个峰头。 李长寿仙识捕捉到,几名门内带伤的真仙境外务长老,正急急忙忙朝百凡殿而去。 看来是要让弟子们先离开了…… 接下来,破天峰将会变成斗法之地。 虽还有防护大阵,但众多未成仙的弟子修为浅薄,一个不慎,随便落下几道神通、几只法宝,百凡殿八成就会血流成河…… 有太上长老下令,让修为不足的门人弟子暂离避祸,这几名受伤的真仙境外务长老,稍后就负责护持这些弟子。 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对已经躲藏在地下挪移大阵附近好一阵的灵娥,传声叮嘱几句,让她稍后混入弟子堆中,带他的‘本体’和师父一同离开。 灵娥立刻点头表示明白,继续潜伏在一条岩缝之中,静静等度仙门大批弟子现身。 而李长寿此时的真身…… 早在两格月前就已经找好了藏身地,且巧妙的藏身其中,再也没主动活动过。 片刻后,百凡殿内角落,出现了一条向下的坑洞。 在几名长老和有琴玄雅、酒乌不断催促下,一名名年轻弟子迅速冲入这垂直向下的洞口,朝着地底急忙飞去。 待一批批弟子抵达地脉挪移大阵,灵娥找准机会,与‘李长寿’一同在角落中走了出来,与众弟子汇合…… 过程还算完美,师妹又立一功。 待有琴玄雅赶来,见到李长寿和灵娥之后,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她拿着控阵玉符,向前开启地脉挪移大阵; 这处地下空洞的底部,顿时出现了一面直径百丈、纹路复杂的阵盘,阵盘下方仿佛有阵阵龙吟之声…… 有百凡殿长老大喊: “快,每次五十人,进入大阵! 玄雅,你与葛长老一同在前方开路! 挪移大阵的落点,是在东面一处山谷!” 有琴玄雅当即领命,带着离大阵最近的一批弟子,迅速冲入阵盘,身影略微下沉,一闪便消失不见! 大地主脉,其实就相当于盘古大神的‘毛细血管’; 而地脉挪移阵,可让炼气士,沿地脉走势,朝正、反两个方向,定向远距离挪移。 度仙门弟子们并未慌忙,甚至有不少弟子主动靠后,让入门稍浅的弟子向前先走…… 整个撤离井然有序,灵娥也被众多别峰的师兄所关照,第三批就挪移走了。 李长寿让一缕仙识始终伴随在师妹身周,自己则再无后顾之忧。 年轻一辈撤离大半,度仙门众仙,已同时退到了破天峰附近。 此时,战线被拉开,主峰大阵尚未开启; 度仙门众仙露出颓势,蚊子傀儡们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度仙门的几大天仙高手身上! 李长寿一直等的时机,就是此时! ‘纸人军团出击!’ 破天峰附近,几座山峰夹缝的两道河谷中,四只纸道人悄然现身,在土中钻出了半个身子; 从他们的袖口、衣缝,迅速跳出了一只只白色的小纸人,而后这四只纸道人迅速沉入地下。 南北两侧河谷,各有二十只纸人,在四只纸道人附近迅速散开…… 这数量,已是李长寿能通过纸道人中继,心神同时控制原版纸人的极限,且根本无法长久…… 四十只纸人,化作了四十名身着浅蓝色战甲的‘仙兵’。 他们面容各异,实力不强,防御更是真纸糊,各自背着一把简单的法器长弓,手中握着一只有些特殊的‘箭矢’。 这些长弓,也只有一些基础的禁制,完全称不上宝物。 他们迅速朝着前方山林掠去,抵达一处处此前就被李长寿找好的隐蔽地点,将法器长弓拉满弦。 箭矢之上,亮起了一道道繁复的纹路! 【无声天毒矢】:一次性消耗类自研法器,可大范围、高精准度,瞬时无差别投放大量的毒粉! ‘杀敌,并非必须用神通法宝,而是应将某一点优势发挥到极致。 横练一身腱子肉,不敌板砖一当头。 放!’ 黑暗狭窄的角落中,李长寿打了个响指,四十把长弓的弓弦齐齐震动! 一只只法器箭矢迅疾且无声,从敌军后方,掠向了蚊子傀儡最密集之地…… 第九十二章 “你过来啊!” 咻—— 这是十分轻微的掠空声…… 一根根天毒箭横空缓进,悄悄射向‘敌仙’群后侧。 没有任何仙力波动,没有什么锋锐之意; 只是不可避免的,依然会留下少许空气的扰动。 为了防止这些敌仙生出感应,这些箭矢没有瞄准任何一人,特意锁定了外围这些身影的间隙…… 李长寿拿捏的时机十分稳准。 在两片斗法之地的侧后方,四十根箭矢顺利抵达预定高度; 毒箭前端,那些半尺长的圆筒同时裂开,一股股无色无味的毒粉、毒雾,在高空弥漫开来…… 噗噗、叭叭…… 像是一只只没有色彩的烟花,在晴空下‘小’声绽放。 敌阵外围边缘各处,二十多名真仙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突然一黑,直接向云下栽倒…… 一缕缕微风吹拂,这些能毒杀天仙的剧毒迅速飘散,道道黑影接连不断下栽,如下饺子一般。 而这伙血蚊傀儡,当真是被毒怕了。 他们这次反应极快,有天仙傀儡发现后方情况不对,立刻大喝一声: “鼓荡法力! 后方有人放毒暗算!” 当下,众敌身周仙力、妖力、灵力鼓荡,将后方飘来的毒雾毒粉直接冲散! 但在这之前,已有五十余真仙被毒杀…… 更有百多身影,多多少少染了毒,此时在勉力抵抗毒效,战力大打折扣。 血蚊傀儡们立刻开始搜寻背后暗算之人。 这一刻,度仙门众仙也有些茫然,不知这‘援军’从何而来。 可他们被压制在了破天峰周遭云路上,这两拨强敌犹自十分凶猛,很难接应外援…… 重点是,度仙门的仙人们…… 完全没发现任何援兵的踪迹! 毒箭攻势的效果不算完美,李长寿心底没什么兴奋或者遗憾,只是在暗中总结自研法器的不足。 这种全方位无差别式的投毒方式,始终不如,用仙力将毒粉,无声无息送到对方元神周遭…… 总体来看,浪费了大半毒丹的毒性。 为了防止这些毒雾稍后误伤同门,李长寿在毒箭中,用了较难炼制、存在‘时效性’的两种天仙毒。 少顷,空中残余的毒性便会崩解消散…… 这种箭矢的思路虽不错,但太容易被克制,效果还不如耗费了同等剂量的毒阵。 李长寿心底简单总结了下,战局再次出现少许变化。 血蚊傀儡们很快确定了毒箭射来的方向,他们的反击来,迅速且猛烈! 破天峰南北两侧,敌阵后方,各有十数道身影脱离大战,扑向纸人仙兵藏身之地; 他们祭起法宝、凝聚神通,对着两片山林一阵乱砸! 黑暗中,李长寿嘴角露出莫名的微笑…… 那四十只纸人,并未后撤潜伏! 待这三十余真仙傀儡俯冲到两片山林的上方,南北两侧,各有三只纸人从山林侧旁冲出,主动吸引对方注意。 然而,这六道身影现身后,前冲不过数百丈,就被后方袭来的流光直接击碎…… 正此时! 其余三十四只纸人,直接从各自藏身之地冲了出来! 他们浑身气息鼓动,身法鬼魅迅疾,径直扑向了这些傀儡…… 这两批冲下来反击的傀儡立刻出手,但仓促之间,犹自被半数纸人仙兵冲到了他们身周! 没有半点犹豫,这些纸人直接自爆! 总共十数道身影,在南北两侧的山林上空,瞬间炸开! 场面十分‘惨烈’,度仙门众仙一阵大怒,却无法为这些,不知哪冒出来的援兵做什么…… 但,自爆过后…… 那三十多名冲到山林附近的血蚊傀儡,却都是毫发无伤,一个个有点回不过神,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了点什么…… 自爆的威力颇为微弱。 哪怕这些人、妖、灵,此时都是被血蚊所控制,只留了小半的‘本我’,在这短短片刻,也是齐齐经历了一次不小的心神起伏。 最初,背后突然出现无色毒雾,他们也算侥幸逃过一死; 【少许庆幸】 随后他们得了命令,对毒箭射来的方向发动反击,发现那几道仓皇逃走的身影,直接出手灭杀,得来全不费工夫。 【比较淡定】 情况突变,这六道身影只是转移他们注意力,下方山林毫无征兆地冲出道道仙兵,生猛地扑向他们! 【略微紧张】 意外的,这些扑来的仙兵十分‘脆弱’,戳他们一下就死、打他们一下就破。 【为何这般?】 可对方有心算无心,此前藏匿的也是不露痕迹,依然被对方小半身影冲到了自己附近,对方竟然直接自爆! 【吓个半死】 可笑的是,这些家伙的自爆没有什么威力,只是徒有声势,还不如被个元仙拿普通法宝砸一下…… 【这般又为何?】 突然! 这三十多敌仙眼前一黑,元神先是剧痛、而后直接没了对外界的感应,浑身仙力溃散,在半空整齐划一的仰头倒栽…… 他们临终前终于恍然大悟…… 【这爆,有毒】 山林上方,这三十多道身影同时栽落。 黑暗中的李长寿挑挑眉,心底略微有些无奈。 怎么,就没几个天仙冲下来? 控制四只纸道人在地下继续潜藏,李长寿此时不用多看,也能推断出激战双方的反应。 度仙门众仙自然是满头雾水,那些蚊子傀儡应该会越发疯狂…… 总体而言,第一波偷袭效果还算不错,让己方压力大减,也让对方攻势受挫。 此刻,破天峰下的四只纸道人不能妄动,李长寿心神挪移到‘天捌’纸道人身上,大略检查了一遍小琼峰阵法的状况; 随后又关注了下高空中的大战。 麒零长老化出本体之后,越战越凶,将对方一名金仙境高手稳稳的压制住; 度仙门掌门大人…… 虽然有些稀松,但也还是顺利拖住了那两名金仙。 ‘看来还要打一阵。’ 李长寿心神迅速回归四只纸道人,准备好接下来要用的法器。 第一波偷袭包抄已经结束; 接下来,就是第二波操作…… 引火烧身、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而出手时机,很快就能到来。 …… ‘区区一个度仙门,怎得这么还没解决?’ 西牛贺州,西方教道场灵山附近的一处隐秘洞府中,文净道人身着浅蓝色的纱群,斜躺在床榻上…… 一旁有两名侍女跪坐着,一人为她扇着扇子,一人则是在旁端着如血的仙酿,等待‘主人’端起玉杯。 文净道人此时,正凭自己洒出去的血蚊,暗中观察度仙门的‘大’战。 她只是在单纯看戏。 现在,只要她不主动出手,就在此地呆着,除却三教圣人老爷亲自探查推算,谁都不知是她所为。 且西方教的二圣人,早已亲手为她蒙蔽了天机。 洪荒此时,尚没几个人人知她跟脚;那些血蚊就算暴露了,也只是会被当做一类神通。 文净道人心底明白的很,她是躲在暗中的一把利刃,暴露了跟脚,自己就没了大半的价值。 此刻,她必须看着度仙门的大战。 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情况,比如人教突然有高手来驰援度仙门; 那她就直接掐灭那三只金仙的神魂,将他们的躯壳,当做一份给‘截教’的厚礼…… ‘这般算计,可比打打杀杀有趣多了。’ 文净道人嘴角露出几分妩媚醉人的微笑,一旁两个妖族婢女却只是低头,不敢乱看一眼。 文净道人开始看戏,是在五名金仙开始斗法; 而她的注意力,一直也都是被金仙、天仙层次的斗法所吸引。 真仙层次对她来说,与未成仙的炼气士也没什么差别,无趣、单调,且十分枯燥。 还是金仙斗法有点意思,尤其是那只洪荒珍稀品种——祥兽麒麟,就让文净道人很有食欲。 当李长寿暗中用纸道人发动第一波包抄攻势,前后毒杀八十余真仙、伤百余真仙,让双方形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逆转。 胜负的秤竿,暂时趋于平稳。 ‘嗯?下方怎么回事?’ 文净道人大概扫了眼破天峰附近,嘴角撇出了满满的嫌弃。 这些临时搜集来的傀儡当真没什么用,此时竟快被对方反打回来! 罢了,今日这一战,度仙门估计是灭不掉了…… 继续拖延下去,这三个伪金仙体内的血莲之力也会消耗干净。 ‘哼,若是自己的孩儿们出手,小小度仙门顷刻间便荡然无存……’ 对了,那些度仙门的门人弟子去了何处? 文净道人略微有些疑惑,上下观察了一阵,很快就是一声冷笑。 地下的地脉有少许灵力波动残留,似乎是……地脉挪移阵? 逃去了东边? 就这般手段,还想瞒得过本女王大人? 【既然无法直接灭你们一门,那灭杀你们一门的弟子,效果倒也不错……】 事后的场面,必然会十分有趣。 虽然此时再主动去控制、联络这些傀儡,多少会有暴露自身的危险; 但文净道人心底有了轻微的刺激感,并决定,小小的冒一次险。 …… 度仙门,破天峰附近,千仙激战之地。 一抹道韵悄然降临,落在一名人族出身的天仙境血蚊傀儡身上,随后这道韵便迅速抽走。 这天仙境老道身体颤了下,直接向后脱离战局,招来一头真仙境的妖鹏,趴伏在了妖鹏背上。 为了更好完成‘主人’刚传下的命令,这天仙老道命妖鹏先朝着北方疾驰,待飞出足够的距离后,再转去东面…… 鹏类妖修多善飞,这妖鹏也有几分金鹏血脉,并有天赋神通。 此时妖鹏全力疾驰,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度仙门有几位天仙长老注意到了此事,推断对方这天仙老道和鹏妖,或许要去东边为祸。 他们暗自传声,心底自是焦急万分; 但此刻,己方被围困在了破天峰附近,先不说能否杀出重围赶去东面救援,单看那鹏妖的速度,他们根本追不上! 一位太上长老脱战向后,拿出几枚传信玉符,急忙联络此刻已在东面一万六千里之外的几位外务长老,让他们带弟子们快些躲起来。 也只能做这些事了…… 度仙门这些长老,其实是错估了两件事。 其一,他们没想到,对方能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此地大战尚未结束,就要直接去找那些尚未成仙弟子的麻烦! 其二…… 地脉在大地深处,对方到底如何发现,他们隐藏起的地脉挪移阵? 不过,度仙门长老们失算的这点小细节…… 某弟子在战前早有预料。 ‘蚊道人’这三个字,给李长寿的印象,着实太凶残了些,李长寿的警惕性从最开始就已经拉满…… 这天仙境老道与妖鹏刚动,李长寿就捕捉到了他们的动向。 心底道了句‘麻烦’,却并没有什么紧张感。 这绝非是李长寿对师妹和师父不太关心,而是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莫说过去一个天仙,便是过去十个…… 咳,这个数量太多了些。 哪怕过去三四个天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时机差不多了…… 开始第二波作战!’ 此时,李长寿必须将一部分心神,落在灵娥身侧的人字叁号纸道人身上,开始准备迎战之事。 他也只能让天字贰号纸人在地下潜伏,其他三只纸道人,再次在破天峰外围的河谷冒头…… 这次,并没有放出纸人军团; 纸道人化作的三道身影,径直飞空而起! 两男一女出现在南北两侧,主动暴露自身修为,清一色的真仙境后期! 这是李长寿此时,能让纸道人模拟出的最高境界。——纸道人本身只携带仙力,且仙力存储有一定的上限。 随后,这三道身影运转仙力,大声呼喝! 先看北面。 背着长剑的青年道者喊道: “我等路过此地,竟见群妖攻山! 何其猖狂! 度仙门道友,我兄妹二人,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正气满满,豪气云天! 随之,她身旁那抓着一把玉笛的女仙也朗声道: “朗朗乾坤,天地昭昭,斩妖除魔,护卫人道! 度仙门道友还请不必担心我二人,我们不会强攻,先为你们引开少许妖魔!” 这话说的十分在理,让度仙门众仙立刻心神大定,对这两位‘偶然路过’的陌生道友颇为感激。 虽然不少仙人感觉…… 他们的出现,有一丝丝诡异…… 相比北面两个纸道人,南边那个有些粗莽的壮汉就直接多了; 这纸道人扛着一柄大斧,与斗法之地隔着十里,大吼几声: “娘希匹的!一群妖魔鬼怪! 有本事正面刚贫道! 老子哔哔了你们妖祖宗!” 顿时,围攻破天峰的血蚊傀儡做出了应对! 北边方向,十多道黑影杀向了那对男女道者。 那背剑的纸道人哈哈大笑,两人迅速后退,打出几道仙力凝成的术法,有模有样的向前迎击。 南侧……就厉害了…… 二十多只大妖转身杀向了那壮汉,最前面,甚至还有两名天仙境大妖! 这壮汉纸道人双腿一颤,扛着大斧扭头就飞,却是暗中施展出了风遁,径直冲向了小琼峰方向。 李长寿为了吸引住对方这些人的注意力,通过这壮汉纸道人之口,开了一次‘骂戒’。 壮汉在那不断骂骂咧咧,洪荒比较流行的骂人词层出不穷…… 像什么‘不当人子’、‘有妖生没妖养’,这个还算比较初级。 李长寿很快就决定加料,开始喊一些比较刺激的话语,这些妖族哪怕此时被控制了心神,也是怒火冲天。 比如…… “明明有两位妖皇,却只有一位妖后!” “你们祖宗当年被巫族揍的不敢落地,还不要脸自称与巫族天地分治! 脸呢?脸呢?” 道道流光激射,群妖纷纷出手,要撕碎这壮汉。 然而,李长寿的风遁融合了借力之法,却是十分巧妙,在空中左躲又闪,不断大骂。 不知不觉中,壮汉纸道人冲到小琼峰上空,背后恰好有一道流光飞来。 李长寿控制纸道人,故意被流光中的宝珠砸中…… 壮汉身形被打落,朝着小琼峰跌了下去,又在半空勉强稳住身形,扭头看向了飞射而来的群妖。 但,此刻,群妖也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有几只人形大妖,目中有所迟疑…… 黑暗中,李长寿心底冷哼了声。 壮汉纸道人直接转身,站在小琼峰大阵的边缘,对着群妖做了个向下竖大拇指的动作,随后又轻蔑地勾了勾手指。 “老子逃了这么久,原来你们就这点能耐,打的不痒不疼! 过来啊,一个个单挑!” 那二十余名妖族高手略微一怔,随后齐齐扑向了下方的壮汉。 有血蚊在暗中影响,自然是他们一群,单挑他一个。 第九十三章 小琼火葬场开业大酬宾 【迷路了?】 小琼峰丹房外围迷阵。 一群化作人形妖面的大妖,齐齐瞪着面前的这只木牌,麻木的面容也略微有些抽搐。 那该千刀万剐的混账人族炼气士,竟将他们引入了一处迷阵之中! 刚刚还能看到人影,现在竟然不知所踪。 最前方,那名天仙境的老妖,狭小的双眼略微眯了下,随手将面前的这块木牌击碎。 “滚出来!” 一名女妖厉声呼喊,周围自然毫无反应。 打碎木牌的老妖浑身妖力鼓荡,一缕缕浅黄色的流光在他身周爆发; 强风吹拂,瞬间将此地迷阵强行冲散。 周遭豁然开朗,原本受阻的仙识,也立刻能朝着各处探查…… 几乎同时,这些大妖看到了,正在远处一颗大树下,悠哉悠哉喝水的人族壮汉…… 似乎是……骂他们骂到了口渴。 这群大妖顿时勃然大怒! 就连血蚊的心神掌控,都差点被这股怒气所冲破! 壮汉仿佛反应慢了半拍,听到轰隆隆的动静、抬头一看,这才哆嗦了下,面露惶急。 “你们这些妖魔崽子!竟然找的到老子!” 言罢,扛着大斧,朝着后方夺路奔逃。 这二十多名妖族双眼几乎喷火,法宝神通对着前方乱砸,恶狠狠地追了上来! 浑身妖力爆发,一个个凶神恶煞。 冲在最前方的,便是天仙境的两头老妖! 左侧那女妖身形臃肿,浑身爆发出刺目的绿光,洁白的双臂化突然作两只绿色的羽翼; 她双翅一张,摆出‘绿’鸡独立的造型,两百斤的漫天绿羽砸向前方! 而刚才冲开了迷阵的老妖,顶着一颗长满黑毛的獐鼠脑袋,随手一扫,身周涌出滚滚黑沙,凝成一把把漆黑的利剑,对着这壮汉背影激射! 然而,这壮汉向前刚跑了几步,突然大吼一声,身形向前扑倒,整个人诡异的消失不见…… 那漫天的绿羽、黑剑,以及后方划过的数十道流光,也同时消失,不知所踪! 阵法! 林间各处突然出现了水波般的痕迹,这二十余大妖反应不慢,立刻冲天而起; 但他们刚离开地面,眼前一花,齐齐冲入了一片星空之中,瞬间天旋地转,迷失方向,不知上下! 他们还没能做出任何应对,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尽皆被闪耀的星辰所填满! 血蚊傀儡们也有些费解…… 刚刚遇到的,明明只是一些普通且基础的困阵迷阵,为何稍微前冲几步,突然就直接出现了这般,天仙老妖也完全看不透的高阶大阵? 这个不起眼的峰头,为什么会有这种玄妙大阵? 星辰之后,宛若有一双双眼睛注视着他们…… 星光中,仿佛躲藏着一群食妖狂魔,又像是有数百名杀气腾腾、木有感情的强壮战巫,酝酿着一股股肃杀气息! 有两只真仙境大妖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左右探查。 但他们刚迈出两步,离开原位只有四尺之距,两只不起眼的星辰轻轻一闪,两抹剑光,诡异出现在了这两人的脖颈前…… 下一瞬,两颗头颅直接抛飞,妖血直溅! 又突有神雷落下,两具尸身内的妖魂元神瞬间破碎! 更让群妖胆寒的是,两具尸身化作了半人半妖的模样,尸体上的妖力却瞬间被大阵抽空! 这群大妖,瞬间再不敢乱动…… 那两名天仙境大妖立刻出手,对着周遭星空大肆轰击,疯狂甩出妖力,但他们打出去的攻势,根本没有半点回响…… 然而,他们不动,确实能暂时不触发杀阵攻势,但不代表就暂时安稳了。 一缕缕无色无味的毒粉,在星光遮掩下,悄然飘散,找上了此地每一只大妖。 几乎瞬间,几名修为稍低的大妖白眼一翻,直接昏死; 接二连三的,这群大妖在顷刻间纷纷昏倒,而那两名天仙境老妖也只是多支撑了两个呼吸,不甘地怒吼两声,缓缓被放倒…… 阵外; 李长寿部分心神所寄托的壮汉纸道人,正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收起了手中的几只瓷瓶。 小琼峰山体内,三十六座阵基缓缓收敛灵力; 这处名为《星葬千斗幻临绝心》的杀阵,恢复成了待触发的状态。 比起毒丹,李长寿更在意阵基灵力的消耗,毕竟今天小琼峰的杀阵要来回使用。 待大阵关闭,半空又出现了层层波痕; 一道道奇形怪状的妖族尸身凭空出现,从半空落了下来,堆成了小山。 他们大多都是半人半妖的模样,此时的妖魂,都已被第二波的剧毒所腐蚀…… “还是亲手放毒,不会浪费毒性。” 李长寿嘀咕一声,纸道人的袖口跳出了三只纸人,化作了三名冷面老道,熟练地冲了上去…… 因现在同时分心掌控的纸道人太多,战局紧迫,下一批【客户】正在被引来的路上,后续处理也只能一切就简。 纸人们洒出三瓶蚀骨融神水,抛出两颗摄魂珠…… 李长寿‘亲手’甩出两把三昧真炎,这些被融掉了大半防御力的妖族尸身,瞬间被真火吞没。 为了保护小琼峰环境,三只纸人小心控制着三昧真炎的燃烧范围,口中开始诵读经文。 突然间,一缕细微的蚊声在林间出现; 李长寿早有准备,这具纸道人身周,立刻出现了一缕缕细小的电弧! 但,那只血蚊,还没来得及靠近李长寿身周三尺,一旁树杈上突然探来了一条长长的信子,将血蚊精准的卷住,拉向了一旁。 呱—— 趴在树杈上的这只食玉蛙,对李长寿轻轻叫了声,仿佛是在邀功一般; 林间各处,顿时响起了一阵愉快的蛙鸣声…… 李长寿暗道可惜,自己本想试试‘电蚊网’有没有效果。 还邀功…… 打完架就干锅焖了你! 转身跳下树杈,李长寿又加了把真火; 少顷,这些尸身被烧的只剩灰烬,郑重地拍出一掌,灰烬顿时朝着各处飘散。 舒坦了…… “又赚了一点功德。” 虽然比起自己【不经意间】积攒起的香火功德,这点除业障功德,已经十分微小…… 三名冷面老道迅速打扫完战场,恢复纸人模样,跳回壮汉纸道人袖口。 李长寿看了眼前方,那些被破坏的林木,心底也有些惋惜。 很多树,都是自己上山后种下的…… 罢了,为了守住山门,做出点牺牲也在所难免。 若度仙门这次能撑过来,大战过后,去别的峰上偷偷挪些灵木灵根,就当是,门派给自己的嘉奖吧…… 轻笑了声,跑去外围迷阵,又挂了个新的【迷路了?】木牌。 随后,这壮汉拍了拍面庞,拿出了一些灵兽血洒在自己身上; 撕破衣衫,抖乱长发,浑身气息也变得混乱,像是受了重伤,外强中干…… 将气质恢复成刚才的张扬跋扈,他扛着大斧,跳上半空,朝着破天峰的方向冲去,口中继续一阵大喊。 “啊哈哈哈! 妖崽子们!你们爷爷我又回来了! 有本事正面刚我啊! 那群不中用的东西,都被老子的法宝刚完了! 哈哈哈哈!” 小琼峰上。 刚才被吹垮的外围迷阵,此刻正自行恢复; 那些藏在深处的阵基,再次散发出光亮,在更深层阵法的推动下,缓缓回到自己正确的位置。 真正的连环阵,并非只是一环套一环如此简单; 而是在表层大阵之下,还有着维持、修复表层大阵的深层阵法。 壮汉纸道人走了不多时,整片林子就如此前一般,在外面看,与原本毫无二致…… 但不可避免的,里面有些地方被神通波及,残留了些许一些的痕迹。 片刻后,又有两道身影,从其他方向冲到了小琼峰。——自然是另外两只引敌的纸道人。 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 女纸道人故意被后面飞射的法宝所砸中,朝着下方坠落; 那背剑的纸道人连忙追了下去,后方的十多道身影也立刻向下追赶。 同样是在阵法边缘,有几人察觉到了危险,这十多道身影远远地停住。 但,男纸道人的动作,很快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男纸道人先将自己的‘师妹’推入林中,翻身面对着众敌,右手握住背上的剑柄。 “你们,别逼我拔剑!” 那群追兵一个没忍住,一人带头、齐齐而动。 …… 某个狭窄阴暗的角落。 李长寿感觉,若是此时自己的表情被人看见,说不定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他时而面露正色,一脸正气; 时而嬉皮笑脸,口中骂骂咧咧; 时而风轻云淡,冷冷一笑,目中满是轻蔑。 《论演技》 其实,这是因为同时掌控多只纸道人,每只纸道人的气质、表情等一系列细节,都需要李长寿小心注意…… 三只纸道人在破天峰外围轮流引敌,小琼峰大阵发挥了关键作用,将敌人不断引入阵法之中,隔绝外部查看,再以杀阵、毒丹将其灭掉。 虽然本体已经不在度仙门,但李长寿现在,绝对是竭尽所能。 目前为止,不算与万林筠长老之前偷袭的战果; 通过毒阵、毒箭、自爆纸人、纸道人引敌等一系列操作,已有三分之一的敌方战力葬送在了李长寿手中,为度仙门缓解了极大的压力! 甚至,直接成了改写胜利秤杆的……秤砣! 洪荒还没天平这玩意…… 虽然度仙门众仙,除却万林筠长老猜到了些许之外,其他人对‘援兵’一无所知、满头雾水。 与此同时,李长寿还要将一部分心神,放在师妹身侧。 有个天仙境老道,与一头真仙境的妖鹏,正赶向东边,要去袭杀,此前通过地脉挪移阵躲避灾祸的度仙门弟子。 这个消息,也被太上长老通知给了,那几位护持弟子们的外务长老; 但那里有上千的弟子与门人,一时半会,如何能安稳转移? 顿时,这处原本风景如画的山谷中人心惶惶,不少弟子面露惶恐。 一名天仙杀了过来,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于是…… 有琴玄雅又站了出来! “各位长老,弟子愿去引开强敌!” “不可!” 一名真仙境外务长老喊道:“哪有我等苟且偷生,让你们年轻弟子外出送命的道理! 田长老,你我去迎战那恶贼!” “善!”又有一位长老站了出来,两人立刻就要升空而起。 正此时,人群中传来一声略带不安的嘀咕声:“为什么,不能通过地脉挪移阵,让门内过来两位天仙境高手呢?” 众人视线顿时闻声汇聚了过去,说话的正是蓝灵娥。 不少人面露恍然,灵娥此时所说的,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有一小部分门人、弟子,流露出了少许苦笑。 苦笑之人,是最后使用地脉挪移阵的一批弟子; 其实本该还有数百位元仙境门人,一同挪移过来,但这些已成仙的门人,最后一刻却选择留在了门内,与仙门共存亡…… 为了防止弟子们的行踪暴露,地脉挪移阵也被这些元仙亲手毁了,断掉了他们自己的退路。 几人小声解释之后,众弟子群情激奋! “咱们就在此地,与他们搏命就是!” “不错! 我师尚在门内搏杀来犯之敌,我等也不可窝囊而亡!” “大不了便是魂飞魄散,反正我也觉得自己八成渡不过天劫!” 李长寿暗中皱了下眉头,这种局势,对自己施展十分不利。 还好,有琴玄雅就在此地。 ‘李长寿’拉了下师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主动走向了有琴玄雅。 接下来的计划,需要利用有琴玄雅首席弟子的身份与威望…… 真·非纸片工具人。 第九十四章 《求稳》 嘀嘀咕咕,窸窸窣窣。 ‘李长寿’和灵娥站在有琴玄雅面前,灵娥与有琴玄雅不断小声说着什么,李长寿却只是轻轻点头、摇头。 实际上,是‘李长寿’在暗中传声,并将一只瓷瓶,不着痕迹地递给了有琴玄雅…… “长寿师兄为何不站出来做这些?” 有琴玄雅用传声之法回道:“我知师兄你不愿被俗名所累,但本该是师兄的声名,就该给师兄才对。” ‘李长寿’笑了笑,又传声道:“有琴师妹,若你能见我之所见,闻我所闻,自不会有这般一问了。” 有琴玄雅明显一怔; 她注视着李长寿,又对面前这位笑容总是很温和的同门师兄,轻轻颔首。 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虽然李长寿也不明白,她到底明白了什么…… 但她应该,是明白了点什么…… 李长寿觉得,自己渐渐掌握了,应对这位有琴师妹的一些小技巧。 周遭也有不少弟子看到了这一幕,但并不知他们三人在嘀咕什么。 “那位同门是谁?” “蓝灵娥师妹的师兄,此前不是与金鳌岛炼气士、那个龙宫太子比斗过一场吗?” “哦……狼牙棒! 我怎得都给忘了,这般记性当真。” 李长寿传声道:“有琴师妹,事不宜迟,对方说不定马上就寻到此处。” 有琴玄雅很快轻轻点头,背着大剑驾云飞到半空,看着下方乱乱糟糟的人群。 有琴玄雅喊道:“各位,时间紧迫,且听我一言! 我有一法可退强敌。 来袭之敌有鹏妖代步,又是寻地脉袭来,逃离此地已是不可能之事!” 下方众弟子只是仰头注视; 还好,有琴玄雅脚下踩着一朵别人绝对看不透的白云…… 她拿出一只瓷瓶,喊道: “各位请看,此物乃万林筠长老赐下,可灭杀天仙的绝世毒丹! 稍后我将与几位师兄师姐一同出手,用这般毒丹布置阵法,用此物看能否重创此敌! 各位还请退回地穴,在地脉附近等候。 各位长老,也请听玄雅一言! 若几位师兄师姐与玄雅无法得手,那时还需各位长老以命相搏,护持众弟子!” 有琴玄雅的这番话,抑扬顿挫、慷慨激昂,算是真情流露。 若非李长寿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且刚才山门的大战中,来袭的那名天仙境老道的实力,已经被李长寿摸清,此刻他有九成九的把握能灭掉来犯之敌; 李长寿自己,都差点被有琴玄雅的话语所打动…… 顺道一提,最后那零点一成的失手概率,按惯例给无法抹除的—— 天道随机性抽风。 必须时刻给天道老爷足够的尊重! 几位长老顿时站了出来,想代替有琴玄雅用这毒丹。 田长老道:“玄雅,天仙非同小可……” “长老!”有琴玄雅目中宛若有星光绽放,定声道,“请信我!” “这……” “玄雅,我与田长老留下,你也在此地助阵,你看如何?” 另一名真仙境外务长老也道:“那我们两个护卫弟子,再在地穴之中布另一处阵法,用作第二段埋伏。” 有琴玄雅略作思索,又听闻李长寿传声,立刻答应了下来。 长老们招呼几声,刚从地下飞出来的众弟子,又立刻朝着山谷深处的地穴飞去…… 今日,他们这些未成仙弟子,当真有些狼狈。 一旁角落中,灵娥小声嘀咕道:“这也行?” ‘李长寿’负手而立,传声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用常理理解的。” 灵娥顿时若有所思状,抬头看了眼自己师兄,低声道: “那师兄呢?” “严肃些,接下来还有各种麻烦事要处理。” 李长寿传声道了句,朝着侧旁后退半步,避开地穴方向的视线。 “灵娥,你稍后务必跟在我身旁,不要乱走。” “嗯!” 灵娥纤手前伸,小心拉住了李长寿的长袍后摆;虽是在险境,可她脸蛋上,也不由露出微微的红晕。 李长寿淡定地传声:“约法三章。” “哼,”灵娥朝着侧旁挪了半步,背着手站在那,一副跟师兄不是很熟的模样。 这种时刻,也没人多关注她这般容貌俏丽、但修为不足的女弟子了。 有不少弟子到有琴玄雅面前,连说自己想一同留下御敌; 但有琴玄雅想着李长寿此前的叮嘱,不断拒绝,最后只是以‘小琼峰弟子擅土遁’为由,将李长寿和灵娥留了下来。 不多时,几位长老合力,在地穴入口迅速布置了遮掩阵法。 同时也阻隔了地**部对外面的探查…… 那强敌说不得什么时候便到此地,此时应当是沿着地脉找寻,耽误了少许时间。 ‘又或是,对方有其他的算计?这个倒是不得不防。’ 李长寿心底不断思量,看了眼灵娥,继续暗中指点有琴玄雅。 既然选择了让有琴师妹做一次工具人,那就将她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稍后,再花些心思,确保她不暴露这些就是了。 两位真仙境外务长老,带着他们三名弟子,直接飞出山谷,在山谷侧旁比较显眼的缓坡上,故意流露出自身气息。 这是为了吸引强敌注意…… 这时,有位长老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和灵娥,本想出声让他们小心些,但话到嘴边,也只能轻声一叹: “你们两个擅土遁,若事情不对,当以自保为上!” 李长寿和灵娥对视一眼,低头称是。 很快,两座困阵和防护阵,在山坡上,像模像样地立了起来; 两位真仙境长老也拿过那毒丹,小心翼翼的探查了下。 这确实是万林筠长老炼制的丹药,他们两人探查这毒丹时,也是一阵灵觉跳动,知道这是了不得之物。 这其实就是迷药——【迷心醉魂散】。 于是,两位长老目光也少了些许担忧和决然,有了几分希望…… 趁着他们在布置,李长寿带着灵娥躲藏在一颗大石后,心神侧重在山门中的激战。 …… 壮汉纸道人第二次现身,效果并不理想; 这些血蚊傀儡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并未立刻派人追赶,而是不顾一切疯狂进攻破天峰。 毕竟此前的那批‘道友们’无声无息,被灭在了一处峰头上; 此中蹊跷,用脚指头想都有问题。 也就大多数度仙门众仙会觉得,这壮汉如此狼狈的回来,必然是经过了一场血战,能斩杀如此多的大妖,着实让人钦佩。 那壮汉继续骂骂咧咧,回应他的却只有神通、法宝,一时间无法引敌。 ‘罢了。’ 引太多敌人去小琼峰,一次、两次算是巧合,多了也不好解释…… 度仙门主峰战局已经趋于平稳,血蚊傀儡的锐气已失。 度仙门一方,此时虽尚且被压制,但伤亡增加的速度已经十分缓慢,万林筠长老、忘情上人等高手的作用,也越发凸显。 但局势并不算完全稳定; 现如今,就等上方金仙分出胜负,那里才是最为关键之地。 若在人教高手赶来之前,度仙门掌门或麒零长老有一位败了,那度仙门今日依然是满盘皆输…… ‘如何能帮上金仙这种层次的对决?’ 李长寿心底冒出这个想法,随后便是眉头紧皱,自查自省。 自己,是不是管的太宽泛了些? 这问题,明显已经超过了自己此时的能力范围,也并非是他无论如何、必须去做之事。 该不会有什么劫运之类的东西,正缠绕在自己身上吧? 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会冒出这种荒唐至极的想法? 李长寿也并未过多纠结,理清思路之后,继续按自己的计划走下去。 片刻后; 灵娥身侧的人字叁号纸道人,已感应到了那只鹏妖的妖气,对方虽然绕了路,但还是‘顺利’的追杀而至。 当下,李长寿立刻掌控在山门中疾飞的三只纸道人,那壮汉与师兄妹主动攻向蚊子傀儡的主阵; 三‘人’很快陷入困境,无力回天; 但他们刚烈不屈、视死如归,最后冲到对方大妖站位密集之地,瞬间自爆! 看的度仙门众仙大声疾呼‘道友不可’,不少常年闭关的老仙仰头长叹…… 不过…… 这场景,双方都觉得,好像刚刚从哪见过…… 李长寿也挺心疼。 这三只纸道人,毕竟是他如今能做出来的,品质最高、费纸最多的纸道人。 但没办法,这三只纸道人已经发挥了他们的作用,且沾染了不少因果。 尤其是那个壮汉的化身,骂妖族的时候一时爽,日后若是被一些与妖族有关的大佬,譬如陆压道人等翻旧账,那也不好处理。 但现在自爆,也就一了百了。 妖皇是那个壮汉骂的,关他人教擦边弟子——李·小琼峰劣质仙苗·长寿什么事? 暗中瞧了眼自己身上那些防推演细碎物件,李长寿并未再多考虑此事。 其实妖族早已退出了洪荒大舞台,妖皇当年为了对付巫族,大肆屠杀人族,以人族魂魄炼制逆天重宝,至人族几乎灭绝,与人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天大因果。 所幸,当时早已与妖皇结怨的女娲圣人和道门高手,出手护住了人族血脉…… 身为人族,莫说是如此不痛不痒的调侃妖皇,在妖皇坟头蹦迪都不算失礼。 ——也确实是有过这般情形。 上古末,巫妖大战第三次决战过后,妖族元气大伤,人族把握时机大胜妖族,当时就有一位人族共主,命人在坠落的妖庭前起舞奏乐数十年,以作庆贺。 人族大兴,可不是拜一拜天地、尊一尊三教教主就得来的。 一句死伤无算,便知大兴艰难。 只是后来人说起前事,会说一句‘巫妖不合天数’,由此凸显人族‘顺天地而兴’罢了。 此战至此时,李长寿也是感触颇深…… 仅仅背后有个黑手,想小小的算计下度仙门,就葬了如此多的真仙、天仙…… 【伪装躲避因果,底牌了断因果,两者都是一般的重要】 以后不能说藏不藏的问题了; 而是…… 能藏多深就藏多深了。 此时,天字贰号纸道人在破天峰地下潜伏; 天字捌号纸道人,化作师父齐源的模样,在丹房中静坐,暗中掌控小琼峰大阵。 李长寿将大部分心神,投入人字叁号纸道人,护在师妹、师父身旁,准备稍后出手灭杀袭来的天仙老道,护持下度仙门的‘枝叶’。 破天峰周遭战局,已不用李长寿多去出手; 从这次开战至此时,其实并没有多长的时间,但李长寿自觉,他做的确实已经够多了; 凡事,过犹不及。 此时的度仙门众仙,对刚才被围攻至自爆,以至于‘神魂俱灭’的三位‘古道热肠好道友’,大多只有愧疚与感激…… 这就足够了。 当然,李长寿也不会想到,已经有太上长老,想要事后给三只纸道人立碑祭奠,这种较为荒唐之事。 度仙门向东一万六千里,那青鹏大妖掠空而来,在空中盘旋一阵,两股仙识已是锁定了下方的几人。 李长寿对灵娥传声道:“靠我近些,将我当盾牌用都无事。” “嗯?” 灵娥眨眨眼,连忙缩在师兄身后,‘李长寿’则是将她完全护住。 有琴玄雅和两位外务长老,此时已是如临大敌,身周阵法随时待发。 地下,灵娥心底颇为纳闷,脸蛋微红的小声问:“师兄,你今天怎么……” “多看,少说,认真学。” ‘李长寿’如此道了句,灵娥立刻点头答应,也略微有些紧张。 上方突有数道流光砸落,两位长老合力出手,周遭阵势自行被激发,将这几道流光勉强接下。 随后,那鹏妖收拢双翅,自上空俯冲而下,速度无比迅捷! 但这鹏妖背上的人影,却停在了空中。 这个被血蚊神通控制的天仙老道,对‘毒’仙门的印象,已经无比的深刻…… 一篇正经的上架感言 1号凌晨上架,会在十分钟内更新三章,到时候会有延迟波动,读者老爷们稍安勿躁。 首订如果能达到预期,当天会继续加更。 起点这边的首订(上架当天二十四小时内订阅),是本书的第一份成绩单,影响着这本书后续的一切走势,这至关重要,恳请大家鼎力相助! 三十五万字的免费字数; 从开书到上架,四十九天更新,每一章都耗费了大量心血去修改……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第八十四章,几次删稿,初稿加起来就有两万多字,战斗版、激斗版、搞笑版等都试了一遍,才有了大家看到的效果。 作者菌的十根手指有六根,现在都绑着筋骨贴。 灵感很多; 尼玛,手抽筋了…… 想给大家说的话,已经在上个单章说了,这里不多赘述。 恳请大家鼎力相助! 订阅、月票、打赏、推荐票,我多想给大家一些承诺,达到某个数值就加更。 但我怕自己做不到,给大家开空头支票,因为我不知道会不会有状态差的时候,那要大量删稿才能保证文风与‘笑’果。 我们优先保证质量,而后稳中加更。 给大家提供欢乐,提供愉快的阅读体验,是本书矢志不渝的追求。 我们还有很多愉快的故事要写,还有很多有趣的人物要在后面的故事中陆续登场; 比如侠肝义胆会酸人的赵公明,苦兮兮的申公豹,真正的瘟神吕岳,二五仔必须死的长耳定光仙等等等等…… 再创作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不说了。 12月01号,便是这本书的成仙天劫! 各位想转盗版的道友…… 嗯…… 嗯…… 道友请留步! …… ps:为了尽量不影响后来读者阅读连贯,我把前面那个单章删掉了。 如果1号有来不及订阅的读者老爷,可以提前点开自动订阅! 啧…… 稳健。 第九十五章 一点点底牌(求票求订阅) 那鹏妖俯冲而来,下方五人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两位真仙境长老仙力鼓荡,加强阵法的同时,已做好全力搏杀的准备; 有琴玄雅立刻朝着李长寿和灵娥身旁冲来,背后剑匣飞剑出鞘,将三人稳稳的护持。 而灵娥和‘李长寿’…… 脚下如水面一般荡漾着少许波痕,两人的脚底已经有半寸没入地下,随时准备…… 土遁溜人。 唳—— 鹏妖还在百丈空中,突然厉声叫喊,双翅展开,数丈长的翅膀下飞出数十把长钉,对着下方阵法飞袭! 李长寿立刻对有琴玄雅传声,让她暂时稳住。 有琴玄雅左手握着那只‘承载了他们命运’的瓷瓶,右手并起剑指、竖在身前,简单束起的长发在轻轻飘舞,昂首,凝视着这只鹏妖。 她感受到了,鹏妖之后,还有一名更可怖的存在…… 哪怕此时只有归道境,尚未成仙,有琴玄雅目光中依然没有半分怯弱。 唯有果决,唯有一搏! 灵娥看了眼李长寿,目光中满是赞叹,仿佛在说:‘有琴师姐好帅气。’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并未回话,目光也落在那高空的天仙身上…… 这家伙,倒是意外的有些难缠。 长钉密集落下,两位真仙长老齐齐出手,阵法光壁顿时一阵乱颤,几次都在被破掉的边缘; 毕竟是临时做就的防护阵。 那鹏妖自觉,已经试出了下方阵法的强弱,鸟嘴‘嘎嘎’一声冷笑…… 它先抬头看了眼空中的天仙老道,低头朝着下方再次猛冲! 此时,李长寿的传声,立刻钻入有琴玄雅耳中: “师妹,准备。” 有琴玄雅精神一震,全神贯注观察局势。 待鹏妖冲来,她一声轻喝:“请长老撤阵!” 两位真仙境长老同时收回仙力,上方的阵法光壁瞬间消失! 鹏妖前路再无阻碍,凶横地冲落,妖力鼓荡之中,直接袭向这两位本就有伤在身的外务长老! 这两位长老此刻,也着实替他们自己捏了把汗…… 这一刻,有琴玄雅依然十分冷静,她面对着真仙境大妖的强烈威压,找准机会,拔开瓷瓶木塞、用法力将瓷瓶包裹…… 这种情形,她一个小归道,竟没有丝毫手抖。 待鹏妖冲到两位真仙境长老近前,有琴玄雅按李长寿此前传声叮嘱的那般,口中一声轻斥,将手中瓷瓶直接抛掷了出去! “长老退!” 两位长老立刻左右闪躲,但他们不约而同想起了什么,各自扭头看了眼,一瞬间…… 四只老眼瞪圆,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毒丹是要用仙力催发其毒性,而后悄无声息伤敌,可不是这般直接砸人的! 那鹏妖的一只鸟眼瞪着有琴玄雅,露出少许轻蔑,一股妖力卷向飞来的瓷瓶,要将其内的毒丹震飞…… 正此时! 有火光在瓷瓶之后爆发,有琴玄雅的一把飞剑,已经斩在了瓷瓶上! 瓷瓶瞬间炸碎,其内毒丹也随之炸开,毒性四散挥散! 鹏妖扇出来的那股妖力,却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那两个长老张张嘴,略微犯懵…… 鹏妖离着地面还有十多丈的高度,但妖躯哆嗦了下,一头倒栽,昏迷撞在了大阵边缘,趴在那一动不动。 这…… 也行? 两位长老,甚至有琴玄雅自己,此刻都有些出乎意料。 三人心底,不约而同冒出了差不多的感慨: ‘万林筠长老炼制的毒丹,果然了得!’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 这样扔瓶子放毒,自然是不行的,刚才不过是李长寿暗中出手罢了。 瞬息之前,鹏妖卷出的那股妖力,便是这具‘人字叁号’纸道人暗中出手化掉; 而那颗毒丹直接炸开,也只有微弱的毒性扩散。 迷倒鹏妖的,是李长寿偷偷放出去的迷药。 李长寿这般布置,只是为了【有琴玄雅扔出毒丹,大家一起昏过去】这点【共同记忆】。 而他暗中散出去的迷药,可不只放倒这头鹏妖的分量…… 离着妖鹏最近的两位长老,顿时眼前有些发昏,身形摇摇晃晃,慢慢躺倒。 田长老挺着最后一口仙力,看着有琴玄雅,忍不住苦笑着道: “玄雅…… 毒不是这么直接扔……的……” 哐当几声,有琴玄雅的飞剑从空中砸落,她来不及回话,双眼慢慢闭上,身子软绵无力,从半空直接落下…… 蓝灵娥向前两步,连忙将师姐抱住,立刻就要施展土遁躲藏起来。 但灵娥突然,也是感觉眼前一黑,拥着有琴玄雅,一同倒在了地上…… ‘师兄你果然……’ 灵娥心底幽幽的一叹,老老实实昏了过去,却并没有多担心什么。 ‘李长寿’的身形也是摇摇晃晃,扶着头低吟两声,慢慢倒了下去,却刚好护在师妹身旁。 这一妖、四人,外加一纸道人,在山坡上东倒西歪。 初看确实没有任何破绽,就是有琴玄雅不会撒毒,被自己放出去的迷药放倒。 然而,高空中的那名天仙老道,见状只是冷冷一笑,竟…… 没有直接落下来。 老道拿出了一方大印、一只宝珠,先将宝珠祭起,让宝珠悬浮在自己头顶,洒出一抹绿光笼罩自身; 随后,就将那大印,对着几人所在之地,远远砸落。 大印迎风便涨,瞬间化作数十丈长宽,周遭宝光闪烁; 天仙境修为加持其上,似乎要将这山谷直接轰塌! 某个黑暗、狭窄的角落,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这老道明明是天仙境,且下方五人已经被他们自己迷药放倒,竟还不肯下来,用法宝远远伤敌…… 李长寿心底一叹。 竟然遇到了同道中、咳,竟然遇到了如此难缠的敌手! 还好他此前的准备足够充分。 看那大印迅速砸落,带起千层气浪,卷起滚滚元气,威势虽足,却带着少许试探的成分。 李长寿不慌不忙,瞧一眼测感石,看一眼山谷深处的地穴入口。 仙识笼罩方圆三百里之内,搜寻是否有其他危险。 地上躺着的‘人字叁号’纸道人一动不动; 但这尊纸道人的袖口,用灵兽皮炼制的宝囊无声无息的打开,几只玉蛙跳了出来,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就在一旁无所事事地待着…… 正此时,一名身形枯瘦的老道,从不远处的草地上冒了出来。 老道一言不发,在怀中取出一只四四方方的‘棋盘’,并将‘棋盘’直接扔向空中。 只见,其上飞射出七十二枚如同棋子的‘微型阵基’; 阵基之间互相勾连,灵力在其内游走,凭空展开一层光壁! 大印便在此时砸落! 但光壁只是微微摇晃,不仅将宝印稳稳拦下,甚至还将宝印直接挡飞。 这棋盘并非一般意义上的阵盘,也非法器; 这是李长寿在罗天宝伞的思路上进行延伸,在阵法小型化的道路上,迈出的坚实…… 一小步。 但阵法小型化的弊端,就是阵基本身灵力不足。 这阵法虽然挡住了宝印一砸,但随之就迅速黯淡,自行消散,阵基灵力消耗殆尽,自行回归棋盘…… 真·一次性防护阵法。 总体来看,这微型阵法的效果,虽远不如厉害的防御法宝,但也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在阵法展开的一瞬,地面探出了几只大手,将昏迷的两位长老与灵娥、有琴玄雅,一同拽入地下。 哪怕是平日里,与李长寿还算相熟的百凡殿外务长老,也没能逃脱被无情铁手薅头发的一遭…… 没办法,炼气士大多都蓄着飘逸的长发,这个部位……拽着最为顺手。 唯独叁号纸道人留在了地上。 至于这钻出来救命的老道是谁…… 当前李长寿的纸道人并非只有三类,其实总共分为五类,其编号为: 天、地、人、神、鬼。 【神】字纸道人:李长寿底牌之一,为高端斗法专用,伴李长寿本体左右,其品质与【天】字纸道人相同,却携带诸多底牌。 这突然现身的老道,就是神字壹号。 他模拟出真仙境后期的气息波动,浑身仙力澎湃,与上方的天仙老道遥遥对峙。 空中那天仙老道双目一凝; 掌托宝印,头顶绿珠,袖袍鼓荡间,朝着地上老道飞扑而来。 神字壹号握住一把拂尘法宝,拂尘的银丝,却被涂抹了天仙毒…… 这神字壹号纸道人低喝一声,身形冲天而起,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掌心酝酿着湛蓝色雷霆。 一上一下,这两名老道离着尚且数百丈,便直接隔空祭宝、互相施法! 上方,宝印横砸,那天仙老道双目之中血光闪烁,手中又多了一把紫色长剑,斩出道道神光。 下方的老道浑身仙力包裹,身法鬼魅且难以捕捉,掌心神雷绽放,用的正是《罗天阳雷真诀》! 空中顿时展开了一场大战,神雷激射、宝物乱飞,剑荡拂尘、老枝乱颤! 这天仙境老道很快就发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对手,虽气息波动是真仙境,但其术法的威力、仙力的品质,竟比自己似乎还强了一些…… 自己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将这真仙老道拿下! 冷不防,那拂尘脱落下几缕银丝,如银针一般,暗中扎向这天仙老道脖颈。 天仙老道头顶的宝珠却是轻轻一颤,一缕缕绿光撒落,将银针直接融化。 那是…… 黑暗中,李长寿的眉头一挑,从中感应到了自己有些熟悉的气息。 这绿色的宝珠…… 是用赤阳毒龙的龙珠炼制而成的避毒宝珠! 好东西…… 对方有此宝在,自己用毒的效果就大打折扣。 但李长寿依然不慌不忙,心神落在神字壹号纸道人身上,计算着这具纸道人身上的仙力消耗; 纸道人手中拂尘就如毛笔,凭空写下金光大字。 神通:写经成法。 一时间,数十只金色的大字在雷光中乱飞。 那天仙境老道顿感压力,被大字轰到,自身仙力就是一阵激荡。 只是刚斗了一阵,天仙老道已经负了轻伤…… 神字壹号纸道人仙力耗损虽只有两成,却故意卖了破绽,被宝印擦中,浑身仙光乱颤,身形朝着下方一处林中跌落。 ——纸道人有仙力护持自身,一定程度能弥补自身防御不足的缺陷,只是消耗仙力更多罢了。 空中,那天仙境的血纹傀儡总算松了口气。 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洪荒斗法纲要,这天仙老道迅速向下追赶。 虽然李长寿也有些想试试,自己凭神通,能否用带着自己诸多底牌的【神】字纸道人,单挑普通天仙境中期的炼气士。 但斗法之事,绝非儿戏,当斩则斩,速战速决。 林中几颗大树树干内,三道刚刚就位身影,缓缓睁眼,各自袖口宝囊中的微型阵盘,已被仙力激活…… 第九十六章 《吓蚊》 在李长寿看来…… 这个被血蚊控制的天仙境老道,在一般意义上,确实已经足够稳重。 当看到下方五人,在明面实力只有两名真仙的情况下,这老道还是先让鹏妖探路…… 等他们五人和鹏妖同时被迷倒,这老道竟然远远地祭起法宝,试探性地补刀,不惜将同伙的鹏妖一同灭杀…… 可惜,这老道始终还是没有稳住。 如果这个天仙境老道一直在空中,不给李长寿偷袭的机会; 那李长寿很可能被迫无奈,显出本体,快些将此人灭杀。 可此人…… 稍微被勾搭了一下,就从空中下来了,还不知‘逢林莫入’的道理,径直向前追杀…… 百里之稳,毁于一急; 千里之稳,失于不细; 这个天仙境的血蚊傀儡,就是又急又不细。 林中,施展木遁藏在树干中的那三只纸道人静待已久,准备着随时暴起发难…… 李长寿心神飞速运转,近距离控制四只纸道人,一逃、三伏。 临近埋伏圈,这个天仙老道似乎嗅到了危险,目中流露着少许迟疑…… 而前方,正在林间贴地飞驰的神字壹号纸道人,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浑身气息更为凌乱,似乎已经无法支撑。 这天仙老道果断追了上来,横空就冲到了埋伏圈边缘! 李长寿却是不慌不忙,决定稳一手,静待最佳时机…… 且,时机不只可以等来,也能去主动创造。 比起被动,李长寿更喜欢主动。 神字壹号纸道人向前疾飞数十丈,豁然转身,面露绝然之色,端着拂尘冲向这天仙老道,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天仙老道嘴角挤出少许冷笑,头顶避毒宝珠光芒闪耀; 他祭出宝印,举起手中灵宝长剑,劈出一道数十丈长的锋锐剑芒! 而李长寿为了速战速决,已经决定小亏一波,跟这天仙老道‘一换一’。 ——用一直神字纸道人,去换一条天仙的性命,相比用毒,确实是亏了。 神字壹号身形横挪,勉强躲开剑光,却对横空而来的宝印不管不顾; 眼见宝印即将砸中此敌,这名天仙老道嘴角露出少许冷笑,身周凭空出现了一片碧绿的波痕…… 埋伏! 这天仙老道心神微微一惊,却已无法做出任何应对,被一片碧波卷住身形! 这老道的元神被大阵束缚,仙躯完全无法动弹。 【困阵:碧水困牢】 机不可失! 微型阵基灵力本就不多! 相隔百丈,又有两只法器阵盘被送出树干,其上吸附的微型阵基立刻飞散,瞬息之间,已布成阵势! 三阵重叠,但互相并未干扰! 这种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且每用一次、就需要细致调整上百次的小型杀阵,被李长寿直接祭出了两只…… 只见林中寒光闪烁。 数不清的刀芒激射,尽数斩在那老道身上! 又有一滩漆黑的淤泥,诡异地出现在老道脚下,老道头顶的绿色宝珠宝光大作! 这天仙老道麻木的面容露出几分惶急,浑身仙力勉强涌出,想凭此抵御周遭攻势…… 但,仅是第一道杀阵,已让老道重伤。 老道的仙力屏障与身上的仙宝法衣,支撑不足一个呼吸,就被乱斩的寒芒扯碎。 一时间,血光乱溅; 寒光爆发后,老道浑身上下满是伤痕,气息奄奄,已然重伤…… 突然间,一抹晦涩的道韵,自这老道眉心涌出,迅速朝着他浑身扩散! 老道的那双眼眸,顿时变得阴冷且狠毒。 李长寿立刻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底也是一惊。 蚊道人?! 八成是了。 不过,这般情况,此前也并非没有考虑到…… 李长寿丝毫不乱,继续按步骤走,三只纸道人直接从树干中钻出,趁着困阵尚能维持,迅速扑向已经重伤的天仙老道。 哪怕你是大罗金仙; 就算你是洪荒狠人; 此时此地,如果只有一缕神念,只要杀了这老道,你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一瞬,地下深处。 正昏睡蓝灵娥,发上的朱钗轻轻闪烁宝光,其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直接冲出来…… 这朱钗,是李长寿两个月前,亲手炼制的简单法宝,送给灵娥后便很得灵娥喜欢,灵娥睡觉都不愿取下。 林中,三阵重叠之处,那天仙老道身上的道韵越发明显,浑身涌出一丝丝散发着强悍威压的血光! 但…… 啪! 一只染血的手掌从侧旁袭来,掌心的血色咒纹光芒大作,直接掠过了老道头顶,拍在了那只避毒宝珠上! 避毒宝珠被砸飞了出去! 失去这宝珠庇护,下方的黑水立刻发威,转瞬融了老道的双足和小腿…… 此时远在西牛贺州,正在床榻上侧躺的文净道人,眉头轻轻一皱。 正如李长寿所预料,她此时离着太远,只是降下一缕神念…… 但就是如此,她竟…… 败了? 不等文净道人收回神念; 那三道面容、身形各异的身影,已冲到这老道身周,呈品字站位。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右手并起剑指抵在左手腕处,左掌前推! 在三只手掌的掌心,都有一枚如同火焰一般的咒纹,这三枚咒纹被同时点燃。 三昧真炎,火力全开,这老道身形立刻被火焰吞没,本已重伤的天仙境老道,瞬间被烧的不成人形! 李长寿突然心中一动。 天仙老道正面,那形貌是个中年道者的纸道人开口,冷然道: “哼! 管你是何方妖魔,今日都要被本座诛除!” 言罢,三只纸道人浑身仙力尽皆化作三昧真炎,对着老道疯狂输送; 因为蚊道人神念降临,李长寿省却了一切步骤,三昧真炎硬生生将这天仙境老道的元神烧融、仙躯化灰,将其中那一缕血气瞬间蒸干。 总算,那股让李长寿胆颤心惊的道韵,渐渐消失不见…… 黑暗中,李长寿呼了口气,却是不敢大意,立刻做后续的扬灰超度之事。 刚才他说的这句话,并非随意说说。 ‘管你是何方妖魔’,是在暗示蚊道人,我不知你跟脚; 又故意说‘本座’二字,就是故布迷障。 李长寿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没有效果,但自己说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看着林间飘飞的少许灰烬,李长寿一时间也有些无奈。 这事…… 自己刚渡劫这才多少年? 竟然就跟洪荒凶兽蚊道人,通过傀儡和纸人,间接打了个照面。 洪荒果然比自己想的还要凶险…… 地底深处,那只碧玉簪子也轻轻晃了下,在灵娥乌发中,插的更稳固了些。 …… 败了…… 她竟然败了?! 本女王大人的神念亲自降临,什么都没能做,就直接被烧成灰了?! 本座?会是谁? 西牛贺州,灵山附近某处洞府。 床榻上侧躺的文净道人突然睁开双眼,面色有些烦躁,抬手摆了摆。 “滚!” 一旁跪着的两名侍女气都不敢喘,连忙起身,低头退走。 文净道人纱裙滑动,立刻盘坐了起来,心底泛起了层层波澜…… 此人是谁? 片刻前,她还在欣赏度仙门的这场千仙乱战。 当文净道人发现自己召集的傀儡,已经十分乏力,自然有些不满。 原本应该是稳稳压制度仙门的傀儡,莫名其妙就要被反灭; 甚至,这场算计下来,只能给度仙门造成了一些死伤,都无法动摇他们的根本…… 她虽有些不满,却也并未在意。 总归就是场没费什么功夫的小算计。 正面战场快败了,文净道人也就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念头; 她心中一动,想看看自己派去杀度仙门弟子的天仙,此时是否已经杀光了那些弟子。 所以,文净道人就把心神挪去了老道处; 她的视线刚过去,就看到这天仙老道被困阵困住、被杀阵轰击……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自己这次找的傀儡,怎么都这么不中用! 一气之下,文净道人才决定控制老道,亲自动手。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发威,刚入驻这只傀儡的心神,就被那三个‘真仙境’的道人,直接烧成了灰烬…… 不对,那似乎不是真正的生灵,莫非是某种神通造化? 那背后之人,说不得也是个高人! 文净道人眼前,不自觉开始浮现出那只火焰纹路。 这是神念带回来的画面,一时间也摁压不下去。 这人到底是谁? ‘莫非是与本女王一般,是借傀儡在谋划人教?’ 文净道人心底冷哼了声,强行将那些画面抹掉,嘴角又露出少许迷人的微笑。 这个度仙门,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咦?就是你?” 忽然间,文净道人眉头一皱,她心底竟然有个男人的嗓音,诡异的响起。 就听这人说了句: “竟然有人遮蔽了你的天机?怪不得,算了半路也算不出你是谁。” 谁?! 谁在说话! 文净道人身躯一颤,双手立刻掐不动宝印,浑身上下血光涌动,将那嗓音直接掐灭。 但她来不及推算发生了何事,眼前又有些恍惚,一股玄妙至极的道韵在她身周环绕; 这一瞬,文净道人突然感知到了,自己已经漫长岁月没有出现的情绪…… 怕。 那种来自于元神深处,最纯粹的惧怕! 恍恍惚惚,文净道人仿佛看到了一片迷雾,但与此同时,一道水帘出现在了她身前,将她身形遮挡了起来。 她知这是大道异象显化,这水帘,就是为她遮蔽天机的圣人之术。 而这迷雾…… 文净道人竟完全看不透。 水帘之外,迷雾之中,有道被水帘扭曲的轮廓,正漫步而来。 文净道人隐隐得见,这人抬着左掌,掌心似乎有两道淡淡的黑白气息,这两团气息互相追逐,无尽无止,蕴含了玄妙至理。 “啧。” 文净道人又听到了那个嗓音,对方一直带着少许笑意。 “借了老师太极图的少许威能,竟然还算不出你是谁,看来你应是圣人门下。” 隔着水帘,这道人的身形不断扭曲、晃动,但文净道人心底却是一片凉意。 她此时竟被某种道韵锁定,完全挣不脱这般幻境。 就听,这人温声说道: “贫道玄都,太清道德天尊教下大弟子。 道友平白无故要害我人教道承,用心险恶,手段卑劣,但这次看在你背后这位圣人老爷的面皮上,贫道暂且不动你。 若你日后再来犯我人教,哪怕只是这家不起眼的度仙门…… 你背后的那位师叔,不一定护得住你。” 言罢,水帘外的人影轻笑了声,与周遭迷雾一同缓缓消散。 文净道人眼前一晃,瞬间看到了自己洞府内的情形。 她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感受着自己的大道; 它们,都在止不住的乱颤…… …… 度仙门西北方向,万里之外。 正站在云上闭目凝神的玄都,缓缓睁开双眼。 “大师兄,怎么样了?” 他身旁的老道连忙问询。 第九十七章 大腿本腿(求票求订阅) “果然是背后有人算计。 刚才发现这一缕道韵,我便循着追了上去。 但有圣人出手,为此人遮蔽了天机,我也只能靠太极图的威能,勉强吓一吓这家伙……” 云上,玄都简单解释了两句,旁边的老道顿时皱眉轻叹。 比起玄都有些随意的打扮、平和的气质; 这老道身上的道袍、道箍、道靴,以及手中抓着的拂尘,都十分讲究,反而更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然而,这位老道对玄都无比客气,说话时嘴角含笑,身体也会微微前倾。 这老道又问:“大师兄,您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道兄先去度仙门那边平定祸事吧!” 玄都笑道:“你再过去晚一点,说不定他们就平定了外敌,没你这个开山祖师什么事了。 待道兄安排好度仙门事宜,记得将那几个金鳌岛炼气士的尸身带上,回来此地。 咱们稍后,还要再去金鳌岛走一趟。” 尸身…… “唉,”老道心领神会,面露惭愧,“这次还要劳烦大师兄如此辛劳,当真是贫道太过大意了。” 玄都摆摆手,催促道: “哎,小事,小事。 道兄快过去吧! 既然开了这一派,就有了因果,日后总归要多上点心才是。” “谨遵大师兄教诲。” 这老道,也就是昆仑山度厄真人,对玄都又行了一礼; 他也不敢多耽误,立刻催起乾坤术法,身形迅速消失不见。 万里不过少顷,云升云落,度厄真人已抵达度仙门上空。 他低头看去,只见下方山门,主峰周遭流光不断,血光在各处弥漫。 真人顿时勃然大怒! 他上古时搭救、安置在此地的麒麟祥兽,此刻近乎旧伤复发; 度厄真人的这些记名弟子中,好不容易出了个金仙境,能给昆仑山其他道友显摆显摆,此时这‘爱徒’竟被两人围攻,也是负了伤! 度厄真人一甩拂尘,威压度仙门; 随后轻轻吸气,运起神通【窍中二气】,鼻尖颤动,发出一声闷雷般的冷哼! 下方,那来犯的三名伪金仙,在这一声‘哼’字之下,竟齐齐吐血,元神几乎被震散…… 洪荒老金仙,神通自不凡! 远在万里之外,正暗中凭纸道人观察度仙门内情形,顺便清扫战局的李长寿,顿时眼前一亮。 大腿来了! 他心神一动,小琼峰内层大阵关闭,只保留丹房外围阵法是开启状态; 在山门内的天字贰号、捌号纸道人,迅速恢复成纸片人,其上的仙力化作灵气消散; 做完这些,李长寿立即收敛心神,宛若一切从未发生。 在地脉挪移阵的落点,度仙门众弟子躲藏的地穴处,山谷侧旁的缓坡…… 被迷倒的五人,早已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被**的鹏妖在那趴着呼呼大睡,一切就仿佛定格在了,有琴玄雅扔出毒丹后的一瞬。 有琴玄雅躺在地上,周围落满了飞剑,而灵娥趴在有琴玄雅身旁,像是摔了个狗啃泥…… 真·脸探草丛。 没办法,李长寿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完美的还原。 灵娥脚边昏迷的‘李长寿’,缓缓没入地下,化作了一只纸人; 毫无声息的,灵娥头顶的玉簪轻轻破碎,李长寿的身形出现在灵娥身旁,将土中的纸道人迅速收起,又躺了下去,闭目装昏。 他在回想整个过程,自己有没有疏漏之处。 此战之后,若他所料不错,度仙门将会出现一堆未解之谜。 度仙门山门之战,几位不知从哪来的‘英雄豪杰’,牺牲自我、护卫人道…… 此地护卫度仙门弟子一战,也有一位‘路过’的老道,直接出手灭杀了那个天仙老道,而后从容离开。 唯一的隐患,其实是万林筠长老或许猜到了些什么; 再有,那就是有琴玄雅知道的太多了些。 稍后还是要跟万林筠长老主动谈一谈,顺便对有毒师妹讲一讲人生与哲学。 李长寿现在,其实心情十分愉悦。 不是因为杀了那个天仙老道,得了一把后天灵宝层次的宝剑,以及那颗珍贵的避毒宝珠; 也不是因为自己扶住了差点倒下的度仙门,他只是尽自己能尽之力罢了。 只因度仙门背后真的有个活生生的开山祖师。 那一声炸雷一般的闷哼,不就是封神劫难中,哼哈二将用的神通吗? 度厄真人,好像还是哼将那谁的师父。 度仙门经过这般劫难,却坐实了人教道承,今后哪怕门人弟子再不争气、道行再弱,那也是实打实的人教道承。 自己的跟脚,顿时深厚了许多。 可惜,这次没能哭来那位传说中的玄都**师,如果这位人教首徒亲自现身,效果肯定更佳。 说不得,度仙门就能从东胜神洲,搬去中神洲…… 倒是,自己这次,说不定就被蚊道人惦记上了。 莫名的,李长寿心中的愉悦退了下去,又泛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怎么才能避免被西方教盯上? 想到这个问题,李长寿不免又想起了,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南海海滨某村寨。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迎敌之事,一直没查看南海那边的情形; 暗中推算,躺在那装昏迷的李长寿,面颊一阵抽搐。 自己此时的香火功德,竟然…… 比两年前又翻了一倍! 什么鬼? 熊寨靠宣扬南海教敛财,还敛上劲了不成? 李长寿心底悄悄感应了下,差点就真的昏死过去。 一千六百二十一座…… 还有十多座自己的神像正在兴起…… 且,他隐隐感应到,因为南海神教与某个收敛功德小教起了冲突,已经开启了大规模械斗。 这是什么节奏……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只能躺在那装死。 话说回来,自己的教众去好勇斗狠、打个头破血流,会不会亏损他的功德或者气运? 呃…… 屁个教众! 他从现在开始,根本不认识什么南海海神! 想办法整容吧; 回山之后,再多搞几个巫族秘咒纹身吧; 自己虽然已经算是抱到了度厄真人的后脚跟,始终还是跟脚太浅薄了些。 此时也就只能指望师父早些迈入真仙境,让师父去天庭混个差事,然后忽悠师父去兜率宫中拜见太上老君,多拉点靠山。 蚊道人; 南海教; 李长寿躺在那,心底有些无力吐槽,此前一直操控纸道人的疲倦感慢慢袭来,又被他悄然化解。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这个时刻,最容易放松心神麻痹大意,也就最容易遭一些预料之外的不测。 李长寿静静观察着各处,等了半个时辰,地穴中飞出了一道道身影,急忙朝着此地赶来。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这些门人弟子,三位百凡殿外务长老连忙冲去那鹏妖身周,将鹏妖直接在昏睡中斩杀。 一群弟子围在他们几人身旁,有丹鼎峰的元仙详细为五人诊断,只是说中了迷药昏过去了,并无大碍。 那破碎的瓷瓶、炸开的丹药残痕,也迅速被他们发现。 不用五人醒来之后多说,众人已经自己推测出,这里此前大概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蓝灵娥、有琴玄雅这三名弟子,被一位长老用仙力托起,小心翼翼放在了一旁山林阴凉处歇息。 这群门人弟子从地穴中冲出来之前,门内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 祖师爷度厄真人现身,直接击杀三名来犯金仙,掌门与麒零长老立刻出手扫平来犯之敌。 度仙门血战一场,山门无忧,各峰长老门人各有损伤…… 对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场劫难来的毫无由头,结束的也十分迅速。 对于完全了解全部剧情的某靓仔而言…… 这事十分复杂,且累心。 几个时辰后,忘情上人、万林筠长老,带着百多位门内真仙赶来此地。 装昏的李长寿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 “小长寿!小灵娥! 你们不要吓我,怎么就躺下了!” 云上,坐在大葫芦上的酒玖师叔直接跳了下来,急匆匆地冲到林边,一旁有百凡殿长老连忙说他们只是被迷药放倒,并没有大碍。 酒玖这才松了口气,直接坐在了灵娥身旁,麻衣短衫一阵轻晃。 她此时仙力已所剩无几,左肩、腰身还有伤痕,元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在此前护卫仙门的大战中,她也是竭尽全力,大战之后顾不得休息,就赶来此地找寻自己关心的弟子。 很快,姜京珊、酒乌、酒施三人也赶了过来; 他们将昏睡中的李长寿三人用仙力带起,跟随大批人马,一同带回了门内。 …… 两位真仙境长老昏迷了一整日就醒转了过来; 而有琴玄雅昏睡了整整七日,方才醒转。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比较合理,李长寿硬是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呆了七天半,才慢慢睁开双眼,眼底满是茫然…… 一睁眼就是陌生的床帏; 李长寿自然清楚,他跟师妹被带来了破天峰,自己现在正躺在酒玖师叔的床上。 灵娥被酒施安排在了酒施的阁楼中,一直睡的安稳,没人吵扰。 这七天中,酒玖师叔经常被酒施师伯怂恿,不断对自己东戳戳、西碰碰; 但每次都不是问题部位,李长寿也就没多管。 扭头一看,酒玖师叔正坐在地上,依靠在床边,手边还有两只空了的酒壶,正发出一阵轻轻的鼾声…… ‘有你这般照顾病号的吗?’ 李长寿略微有些哭笑不得,慢慢坐起身来,打量着各处。 他估计会永远记得,自己被酒乌师伯扛着冲到这处阁楼,用仙识捕捉到的,这里面的第一眼。 那已经不是‘乱’字能形容了…… 刚要站起身,一只银白色的令箭从窗外飞来,李长寿立刻抬手,将传信令箭阻止在了窗口处。 一个有些陌生的嗓音响起: “小琼峰弟子李长寿!” 李长寿起身拱手,应道:“弟子在。” “速来渡仙殿,掌门等你多时了。” 李长寿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低声道:“弟子领命。” 掌门? 莫非,自己之前做的善后和伪装,已经被掌门识破了? 没道理才对,自己回来之后,仙识一直盯着万林筠长老,也注意到了门内搞的‘无名英雄上香拜祭’活动…… 种种迹象表明,没人能怀疑到自己身上才对。 不管如何,掌门相召,自己也不能躲着不见。 起身,李长寿整理了道袍,低头在小师叔手边放了两瓶此前没给她的‘好口味’灵丹,又瞧了眼熟睡的灵娥,匆匆忙忙赶去渡仙殿。 李长寿刚赶去渡仙殿,灵娥腰间挂着的那只口袋,就开始轻轻扭动。 只是蓝灵娥修为太浅,此时还在昏睡,完全没感觉到兽皮口袋的异样…… 第九十八章 汝弟子,吾善待之【两万二首订加更】 藏修为的事,真的暴露了? 驾云飞向渡仙殿时,李长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现如今,因南海神教之事,以及自己可能不小心,正面刚了那个传说中的蚊道人一下下…… 自己藏起来的修为,已经不只是底牌那么简单; 这直接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龟息平气诀》这门‘旁门’法诀,其实花费了李长寿许多精力; 最初时,他通过不断剖析各类探查修为之法,逆向总结;并对度仙门所存,各类隐藏气息之法进行归纳整合,摸索出藏匿气息之道…… 在他渡劫之前,这门法诀已经有数十次改善,李长寿成仙之后更是将这门法诀,提升到了和遁法同等的战略层次! 可面对不知道活了多久的金仙,李长寿心底也有些没底…… ‘只能做好两手准备,若是掌门故意试探,就直接启用三号备用方案。’ 所谓备用方案,无非就是立刻自证自身清白。 第一时间证明自己非敌人奸细、非外魔,实打实的度仙门弟子,只不过机缘巧合,修行速度快了些,渡劫时又不小心飞升了一下…… 落在殿前,看向前方这座宏伟殿宇。 李长寿沉下心境、收敛仙识,将自身气息稳定在返虚境八阶,迈步走入其中。 刚入殿,他就听到了一缕有些虚弱的传声: “咳,咳咳…… 小琼峰的弟子,李长寿? 不要出声,是就点点头。” 李长寿不动声色,轻轻点头。 那传声又道:“来左侧,殿角有个小门,进来就好。 不必紧张,贫道是度仙门掌门,喊你过来,是为了与你说一件小事。 咳,咳咳。” 李长寿:…… 其他先不提,听这传声,掌门怎么有点病入膏肓的样子? 李长寿低头快步走在有些空旷的门派主殿,朝大殿左侧的角落而去,很快就抵达那两扇木门前; 他站立少许,听到掌门再次传声,才轻轻推开木门…… 里面是一间简单典雅的茶室,摆了几件桌椅屏风,两扇开着的窗外,便是‘云海峰岛’的美景。 李长寿倒是无心欣赏这些,抬头看了眼坐在窗前的青年道者。 这就是自家掌门,太清老子记名弟子的记名弟子…… 季无忧。 其面若冠玉、剑眉星目、英俊潇洒,这些自不用多提; 一般来说,保持着中年或者青年面容的男炼气士,如果不是自己或道侣有什么特殊喜好,形象都不会太难看。 掌门的笑容温和,气质儒雅,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之感…… 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 这位金仙境的掌门大人,面色苍白、气息虚弱、双目无神,虽然身姿挺拔,却透露着满满的憔悴虚弱之感。 若非知道自家掌门道号‘无忧’,名为季无忧,在东神州被称之为‘无忧掌门’; 李长寿还真忍不住在心里,给掌门挂个‘洪荒虚空公子’的外号。 见到李长寿,掌门大人微微一笑,嘴边竟有一丝仙血滑落…… 李长寿也被吓了一跳,忙道:“掌门!” “小问题,小问题,不必担心。 只是些元神创伤,已经服用了疗伤灵丹。” 掌门季无忧擦了擦嘴角,轻轻吐纳,稳住了自己的伤势,“这点伤势,稍后闭关就可复原。 长寿是吧,拿着…… 贫道等你几日了,只是为了给你此物。” 这位季无忧掌门在袖中摸出了一只玉瓶,用仙力轻轻推到了李长寿面前,李长寿低头双手捧过。 李长寿此时,心底也颇为感慨; 自家掌门为了护持仙门,竟落得如此伤势! 自己此前还评价说掌门的神通太水、本领稀松,当真…… 唉! 李长寿心感惭愧,对这般拼命护持门内的掌门,心底实情实意的存有感激。 “掌门,您有伤在身,还请早日闭关疗养。 您为护持门内,力战外魔,当真辛苦了。” “小问题,小问题。” 季无忧笑了声,面色有些尴尬,叹道:“其实是前几日,贫道得了开山祖师传下一门窍中养先天气的神通…… 贫道这几日试着修行,有些操之过急,不小心被自己震伤了元神。 哈哈…… 咳咳,咳咳咳!” 李长寿:…… “长寿啊。” 季无忧淡定地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李长寿手中瓷瓶,目光略带犹豫,还是言辞委婉地说道: “你手中之物,须得好生拿着。 你可知,咱们度仙门道承祖师,也就是贫道的师父,乃人教所属,昆仑山清德仙神,度厄真人。 这瓷瓶,就是咱们人教的一位大前辈、大高人,托道承祖师,咳……转交给你,说是要与你了断些许因果。 此事贫道也不好多说,但这也是你的缘法,里面的灵丹,须得善用。 明白了吗?” 李长寿心底一阵恍然,低头道:“弟子明白。” “去吧,记得此事就好。 你修为资质都还不错,今后渡劫成仙了,就在门内安心修行。” 季无忧摆摆手,李长寿躬身领命,退出了这处小屋。 还没完全关上门,李长寿又听到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以及‘噗’的一声,似乎是喷血的动静…… 嘴角抽搐了下,李长寿掩好木门,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转身朝着殿门而去。 掌门最后一句话,其实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度仙门每两百年招纳一批弟子,在招纳下一批弟子前,会给这批弟子一个选择,可以继续留在门内,也可外出修行、去外面闯荡。 掌门话中的意思: 只要李长寿安心修行,今后度过成仙劫,在门内的待遇就不会太低。 离了殿门,李长寿心神已经再次安定了下来。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自己的修为并没有暴露。 季无忧掌门身为一门之主,会特意关照他一个小琼峰的弟子,只是因他手中拿着的这只瓷瓶。 若是所料不错,这是玄都**师赐下的; 要了断的因果,就是上次月老找自己的那事。 嗯…… 玄都**师和月老,到底对他的姻缘泥人做了什么? 李长寿看了眼瓷瓶中的灵丹,先不说这灵丹如何,这瓷瓶就非普通法器,除却可以保持成丹的药性,还有稳固丹药、防碰防撞的效果。 心底分析了下这枚六转灵丹的药效,嘴角一阵抽搐。 培元固基、稳固元神、增强先天阳气…… 能看出,这位人教首徒的炼丹水准相当厉害,毕竟【六转灵丹】级别的补阳丹药,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拿出来的。 这丹药…… 给师父用吧。 毕竟是六转灵丹,忽略掉增强先天阳气的作用,还可稳固元神,对师父这般浊仙十分有裨益。 只是这丹药总归,是会对男炼气士的身体产生一些不可抑制的影响。 劝师父找个师娘? 如果只是因为一颗丹药,也没有必要。 ‘不如,就把这颗丹药,作为师父找到道侣时的贺礼吧。’ 李长寿微微一笑,将瓷瓶收了起来。 离度仙殿稍远,李长寿才慢慢放开仙识。 师妹还在酒施师伯那呼呼大睡,只是她束腰上绑着的口袋,在不断扭动…… 师父醒了? 李长寿连忙驾云赶了过去。 后面如何跟师父解释,他早已想好了说辞。 路上,李长寿路过百凡殿附近,朝着百凡殿殿前看了眼。 在一颗树荫下,有两座石碑被立了起来,一面记下了度仙门突遭大劫,门人力战、护持山门的经过。 另一面石碑上,写上了在此战中陨落的度仙门仙人…… 一个门派的安稳,其实就是靠门派内每一个炼气士去维护、维持。 自己的窝,自然要自己守护好。 然而,李长寿很快又看到了,在两面石碑对面,殿前广场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有三具刚被放好的石雕。 左侧是个身段玲珑、面容俏丽的女仙,居中是个面容中正的背剑男仙,右侧是个扛着大斧、呲牙大笑的壮汉。 这三座石雕颇为传神,制作石雕之人,精准地抓住了每个纸道人的‘神髓’。 三座石雕两侧还有两只竖牌,上面写着: 【人族义士千古】 【度仙永世敬仰】 前方还有个小香炉,插着三柱长燃香。 李长寿禁不住揉了揉眉心,就当没看见这些,赶去师妹身旁。 现如今,度仙门正追查血蚊傀儡的来历,以及这几位‘义薄云天真道友’的跟脚。 追查前者,自然是为了报仇雪恨; 追查后者,倒是为了做些弥补,给三位道友的亲友一些好处。 关于蚊道人,李长寿倒是觉得,将自己知道的情报暗中透露给度仙门,还不如将此事一直瞒下,让度仙门漫无目的地搜查。 而这几位‘义士’…… 李长寿心思顿时活泛了起来。 要不要,搞几个纸道人来哭丧,变相地在门内混些宝材灵石? 李长寿随之一笑,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一战,让他清晰的认识到阵法的作用,也有了更远、更大的规划。 小琼峰大阵可以不断强化、不断加深,其内阵基完全可以组合成一个整体大阵,将小琼峰炼制成一个巨大的可移动阵基。 洪荒有修为高深的仙人,可将自己的洞府炼制成法宝,可大可小,随心如意。 待自己修为更高一些,也可以这么搞搞。 那时若是再遇到威胁到整个门派的灾祸…… 进,可将小琼峰祭出去灭杀强敌; 退,可直接将小琼峰收到袖子中,遁地十万里。 只是,这需要海量的宝材,长久的准备。 ‘自己现在倒是不缺时间,该搞还是要搞。’ 李长寿心底下了决心,眼前不远已是酒字酒仙之地,收敛心神,低头落了下去。 先把师妹喊醒,一同回返小琼峰,将师父安抚好再说其他。 …… ‘我现在,能为菡芷师侄做些什么?’ 金鳌岛的宝池旁。 清秀少年模样的敖乙,看着一旁暗自神伤的菡芷,目光也带着几分黯然。 元泽师兄被人算计,被掌控了心神,做下了荒唐错事,前几日,被人教大师兄将尸身和一缕残魂送回了金鳌岛。 经阐教几位高人,在人教大师兄面前求情,元泽师兄的残魂最后也被免了大半罪责,得以去投胎转世,与截教再无干系…… 想起元泽师兄平日里对自己的关照,敖乙不由暗下决心。 汝弟子,吾善待之。 “菡芷……” 敖乙刚想说些什么,仙识突然发现在金鳌岛外飞来的两名老道。 他顿时打起精神,忙道:“送元泽师兄魂魄去地府的两位师兄回来了!” 菡芷抬头看了眼,顿时眼眶又泛红了,连忙驾云迎了上去,想问问自己师父在黄泉路上走的如何…… 片刻后,这两个老道被敖乙和菡芷仙拦下,两位老道都是皱眉不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敖乙忙问:“两位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 “唉,本应是无事的,本该是无事的!” 左侧那老道叹了口气,低声道:“看在咱们截教的面子上,地府仙人自然不会留难。 但按圣人老爷定下的规矩,咱们不能干涉六道轮回,所以地府仙人只能保证,给元泽师弟安排,福源上等的人道转生,也就跟这一世没了牵扯。 可没想到的是……” 右侧那老道仰头长叹:“元泽师弟喝孟婆汤前,那一缕魂魄又开口了!” “什、什么……” 菡芷颤声问,“我师父说了什么?” “他说,放心就是,投胎这般小事,应该也出不了问题。” 菡芷禁不住一手扶额,只感头晕目眩…… 敖乙忙问:“结果如何了?” “他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走到了几条路径前; 却是不知为何,忘川河中打了个浪,飞了个浪花出来,将他的魂魄打入了一旁的畜生道。 我们救也不得,他魂魄就被轮回盘吸走了。 后面的事我们也托关系打听了,元泽师弟好像投胎去了妖族那边,下一世,应该会是一只黑皮豹。” “师……” 菡芷听闻此言,却是悲伤过度,元神动荡、心神衰竭,身形摇摇欲坠,被敖乙连忙搀扶住。 第九十九章 ‘野’神的忧虑(三千月票加更!)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 李长寿自度仙殿回返此处,并未见到酒乌与酒施二人,也没见到其他酒字仙人; 他们都去山门各处忙碌了。 小师叔依然还是在床边醉酒酣睡,李长寿并未过去打扰。 把小师叔从地上搬去床榻? 这种逾矩且容易被人误会之事,他自然不会去做。 不仅如此,李长寿还在师叔阁楼周遭稍微研究了一阵,很快就搞明白了,此地防护阵法布置的原理。 李长寿将此地阵法的阵基连通,开启了她阁楼周遭阵法,保护一下小师叔不羁的睡相…… 此地阵法,一看就是酒乌师伯布置,带有浓浓的‘矮道人’风格。 随后,李长寿寻到一位杂役弟子,拿了两瓶化神境用的丹药; 几句寒暄后,李长寿请他在小师叔睡醒后,代为转告一声,说自己和灵娥已经回了小琼峰。 做完这些,李长寿才带上灵娥,让师妹躺在云上,飞在自己最熟悉的高度,朝小琼峰而去。 说实话,小琼峰的存在感,当真太稀薄了些。 虽然李长寿对此十分满意…… 但,他师父已经消失了这么久,仙门竟然也没个人来主动问询! 这让李长寿准备的一些小细节,完全无法派上用场! 当然,能不用自然也是好事…… 万幸的是,在那两面刚立不久、百凡殿的‘烈士’石碑上,李长寿没发现自家师父的名讳,不然当真不知该如何跟师父解释。 那三座纸道人的雕像,被拜祭的再久,应该也没其他事发生。 这种‘祭奠’纯粹是纪念,没什么香火功德产生…… 回了草屋,李长寿先将灵娥喊醒。 师兄妹两人商量一阵之后,决定按此前定下的第一套【稳师】计划行事。 李长寿躺回自己床榻上,嘴唇干瘪、双目无神,眼底带着几分对世间的留恋。 蓝灵娥跑去自己师父的草屋,跪在了蒲团上,将师父…… 放了出来。 “谁敢暗算贫道! 看法宝!” 齐源老道跳出口袋,举着拂尘朝四周怒目而视,低头就看到了地上跪着的小徒弟。 灵娥眼圈一红,轻轻咬了下嘴唇,暗中掐了下大腿,还用了几分真实的修为。 “师父……” 齐源一怔,随后便想起了此前,自己就是被两个弟子迷晕。 仙识扫过,齐源顿时看到了,躺在隔壁草屋中的大徒弟,忙问: “灵娥,你这是怎么了? 你师兄他……他怎么了?!” “师父,此前有大批妖魔侵犯山门,师兄担心您会冲上去跟妖魔拼命,就和弟子一同将师父迷晕收走…… 师兄在这场大战中……” 灵娥还没说完,齐源就连忙跑了过去,到了李长寿床边; 看着这重伤的弟子,齐源老道顿时懊悔不已,连忙拿出一堆药瓶,一时间却不知该用哪个合适。 李长寿睁开眼,双目无神,低声道:“师父。” “哎,师父在!”齐源颤声应着,“师父在这,你有话就说。” “我没事,”李长寿哑着嗓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师父,弟子此前将您迷昏……” “这不碍事,不碍事,你也是为了为师着想,为师如何不懂?” 齐源老道坐在床边,抬手握住了李长寿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探查。 霎时间,老道的面色也是一变。 大弟子体内的仙力,比自己要精纯、清澈许多,这确实是元仙境的仙力不假。 但此刻,这些仙力,在齐源老道的感知中,却是十分微薄; 李长寿此刻体内气息无比凌乱,心脉噪杂如擂鼓,细细查看,竟如…… 如奏乐敲鼓一般,很有节奏感! 李长寿努力微笑着,言道:“师父,弟子没事,师父不必担心。” 齐源目光中满是愧疚,叹道:“唉,是为师无能,不能护持你和灵娥,还让你跟灵娥如此劳心劳力。” “弟子迷晕师父在先,不然师父定能……咳,咳咳……” 齐源老道忙道:“这算不得什么,为师不怪你,不怪你。” 李长寿虚弱地咳嗽了两声,苦笑了声:“师父,空口无凭,弟子心底当真愧疚难当。” “为师、为师……对,为师发誓,此次绝对不会怪你!” “师父,您对什么发誓?” “自然是对大道……” “师父,不念【感念名誓咒】,大道是不会有感应的。” “好,师父这就! 嗯?” 齐源老道怔了下,看着床榻上的李长寿; 后者半垂双目,气息奄奄,又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这老道看了眼草屋门外躲着的灵娥,仙识也在小琼峰周遭转了半圈,立刻回过神来。 齐源冷然道:“长寿,你那龟息平气诀,似乎不只是可以掩藏修为。” “师父,弟子……” “嗤!”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在极力忍耐后,总归是没忍住的笑声。 齐源老道额头挂满黑线。 李长寿咳了声,默默地坐了起来,对师父露出真诚的笑容。 “师父,弟子真的没事。” “你这混账!” 齐源端起拂尘就打,李长寿夺路而逃,却在门口被小师妹一个‘恶猫扑击’抱住! “师兄,别怪师妹心狠了!” 灵娥眯眼笑着,对着屋内忙喊:“师父,我抓到师兄了! 这些事都是师兄逼我做的! 我本来都说,师父您外出杀敌,也能尽一份身为度仙门炼气士的责任,是师兄说您出去只会上头跟人拼命,不懂讲究策略!”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齐源在后面已是冲到,举着拂尘大喝一声,就对李长寿后股抽去。 若真想跑,李长寿自然能一溜烟走了; 此时也不过是给师父个台阶,让师父撒撒火罢了。 就听得‘啪啪’几声,那熟悉的部位,再次熟悉的红肿…… 李长寿也是着实不容易; 师父拿拂尘抽打时,他极力压制自己体内仙力对师父的反击,免得将师父震出点什么事。 片刻后…… 李长寿和灵娥整整齐齐跪在师父面前; 齐源坐在圈椅中,皱眉听着李长寿侃侃而谈。 从最初的恼怒,到后来的疑惑,再到此时的恍然,齐源老道的表情,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 等李长寿一大段话语说完,齐源老道喃喃道:“是这么个道理?” 一时间……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 “师父,确实如此,”李长寿和灵娥齐齐点头,齐源面露思索。 一旁灵娥偷偷撇了撇嘴角,却是完全明白,遇到这般情形,绝对不能给师兄开口的机会! 不然,师兄当真能将黑说成黄,能将粉说成是青! 明明就是他们偷袭了师父,此时师父却已是觉得,他自己就该被**过去…… 这样才能避免大战时,己方战阵出现缺口,造成‘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情形。 齐源老道叹了口气,很快就依照李长寿所言,驾云飞去了百凡殿中。 他身为小琼峰的峰主,怎么也要露个面,问问有什么能做的…… 师父刚走,灵娥就感觉到了侧旁有一阵寒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师、师兄……” “师妹,”李长寿笑容十分和善,且温柔,“翅膀硬了嘛。” 灵娥缩缩脖子,嘻嘻笑着,低声道: “还不是师兄您教的,死两个总不如死一个……师兄我错了!” “哼!” 李长寿扶着屁股慢慢站起了起来,仙力流转,将师父刚才打出来的皮外伤化掉。 “师兄,要不要帮你敷药药?” “免了吧……” 李长寿刚要捉弄报复下灵娥,心底却又有些心血来潮,不由皱了下眉。 右手缩在袖子中掐指推算,李长寿眉头越皱越深。 这次,倒不是酒乌师伯又出事了,自己也没再给酒乌师伯那些‘小玩意’。 似乎是没什么来由的,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了少许警兆…… 他看了眼师妹,道:“灵娥你先去外面玩,我要打坐想一些事。” “哦,”灵娥也看出师兄似乎有正事,虽然对‘玩’这个字有些不满,但还是乖巧的应了声,迅速离开了李长寿的草屋。 开启周遭阵法,李长寿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心底开始不断感应、推演。 出事了…… 南海神教那边出事了。 一座自己的神像被人给砸了。 李长寿先是一喜,毕竟如此一来,自己那一千六百多座神像,就能成功‘减一’。 但随后,他却是完全笑不出来…… 拜祭自己的村寨小庙中,两伙凡人正在持刀乱砍,鲜血乱溅。 这是教派之争,李长寿此前就已经感应到过,没想到事情会愈演愈烈,闹的如此大,已经有凡人开始为南海海神抛头颅、洒热血…… 可,李长寿很快就发现,一缕淡黑色的气息,缠绕在了自己元神周遭,最后绑在了他的手腕上。 这似乎是…… 业障! 李长寿连忙将自己一直隐藏起来的香火功德取来一缕,靠近这黑气,两者互相缠绕,随后便渐渐消失不见。 功德、业障相抵。 “这算什么事?” 李长寿坐在那有些哭笑不得,很快就开始仔细思索。 香火功德,其实是来自于‘庇护’与‘教化’凡人。 南海神教的存在,一定程度上,让那一小片区域的村寨团结、互助,对天地稳定有些微增益; 再加上各处祭拜的香火不停,这等同于天道认可了他这个‘野’神。 这就是强拜强给; 此时这业障,则是因教派之争,导致凡人厮杀,死伤流血的一部分因果,就化作了业障,寻到了李长寿…… “此事,必须要解决了。” 李长寿坐在那陷入了思索。 他现如今有纸道人,勉强算作‘入门版’的身外化身,只要借助一些御空、遁地的法宝,也可节省仙力,赶到南海之滨。 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搞垮自己的南海神教? 这点香火功德,其实还不如去天庭混功德,那功德纯粹且舒心。 不像这般,随时还有被西方教清算的危险。 仔细想想,身为被供奉的‘野神’,却一心想将自己的神教搞垮,这差不多也算是独一份了。 “嗯,必须缜密安排。”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坐在那开始仔细思索。 那个一门心思敛财的熊寨,当真是要好好吓他们一吓! 几天后,破天峰。 刚睡醒的酒玖站在推开的木门前,连续掐了几个法诀,外面的阵法光壁却是毫无反应。 嗯? 酒玖扭头看了看屋内,屋内因为被四师姐收拾的太过干净,她也有些不太适应。 这…… 真是自己的小窝吗? 酒玖师叔秀眉一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 金鳌岛上。 “菡芷,你这般下去,也不是个事。” 敖乙看着面容憔悴的少女,轻声道:“不如我陪你去四处走走? 东海的景你若觉得看厌了,咱们去西海、去南海逛逛? 四海各处都有不错的美景,你这般消沉下去,当真是不行的。” “唉,”菡芷苦笑道,“我师父竟……”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敖乙道,“元泽师兄转世之后,必然也可修行。 妖又如何? 只是缺了些气运福源罢了,也可化形继续追寻大道。 而且,你想想看……” 敖乙沉吟一声,眼珠一转,“元泽师兄转世之后,必是许久说不得话,那他岂不是招不来祸端了?” 菡芷眨眨眼,恍然道:“倒也真是这般!” 随着敖乙不断劝说,菡芷的心情也渐渐回转了些。 她轻叹了声,柔声道:“那咱们外出走走吧,我也想散散心,多谢师叔您一直陪着菡芷。” “应该的,”敖乙露出几分微笑。 我定会替你师父,好好照顾你的! 不多时,这两道人影飞出金鳌岛,随便选了个方向,慢慢逛了出去。 第一百章 男人就该对自己…… “五师兄给我设下的阵法,怎么不灵了?” 跨坐在大葫芦上,酒玖捂着额头,嘴里嚼着【弹性十足不粘牙,回灵固元增精神】的灵丹豆,飘飘忽忽间,已经抵达了小琼峰上空。 酒玖现在有点小晕…… 自己住处的防护阵法,也不知在闹什么脾气、耍什么威风,突然就打不开了。 酒玖尝试几次无果,自然不能惯着它! 她身为一名真仙境大后期的炼气士,虽不通阵法之道,却有自己独特的破阵之法—— 以仙力护体,凭头相撞,顷刻破之。 随后酒玖就凭自己,在小琼峰常年劳作打苦功的经验,将屋子下方埋藏的阵基,稍微修了修。 于是,阁楼原本的阵法,那几层防护阵、隔绝阵、隔音阵、聚灵阵…… 现在没有一个能用的了! 酒玖禁不住一手扶额,阵法、丹道、炼器,这三样东西实在是太复杂了。 想找人帮忙搞搞阵法,却发现…… 大师姐、二师兄随师父外出,凭当日留下的那些尸身,探查敌人底细; 三师姐去陪她道侣,八师兄也去陪他的道侣,在忙着给其他峰战死的同门,打理身后事; 跟自己最亲近的四师姐和五师兄,也与百凡殿长老一同外出,采买填补护山大阵阵基的宝材; 六师姐和七师兄正在闭关,互相为对方疗伤,据说他们还有某种,嘿嘿嘿,可以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玄妙功法…… 念及于此,酒玖一阵偷笑,坐在大葫芦上进了小琼峰阵法,朝下方飘然而去。 她今天过来可不是单纯为了找酒,而是有正事要做。 ——找长寿帮忙,搞定自己阁楼外围的阵法! 酒玖总结了下自己修理阵法失败的经验,应该就是缺了李长寿在旁边絮絮叨叨…… 进了小琼峰外围的隔绝大阵,酒玖不由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树下打坐的灵娥,丹房中炼丹的长寿,不知所踪的齐源师兄。 小琼峰像是,完全没经历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劫难,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又透着少许有趣的调调。 酒玖没去打扰修行的灵娥,径直朝丹房飞去,前方阵法自行关闭。 她在半路发现…… 丹房附近的林子,莫名就秃了几片,新增了几处水池。 在搞风水? 酒玖眨眨眼,并未多管。 李长寿自然早就发现了酒玖; 他站在丹房前,暗中将自己昨日刚派出去的【纸道人·南海事务一次性解决·大队】,暂时停在东胜神州某个不起眼角落的地下; 留一缕心神在那监察各处,大部分心神回归本体,对空中飞来的小师叔露出少许微笑。 片刻后,酒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明来意,抬手理了下自己耳旁的发梢。 “能不能帮我一次……有报酬的那种。” “小师叔你有需要,我自然全力相助。” 李长寿笑道:“报酬就不用提了。 这次山门遭劫,也让我想明白了许多,以后师叔如果没了酒喝,就来这里拿便是。” 酒玖顿时眼前一亮,啧啧笑着,“说,是不是想抱本师叔大腿!” 李长寿连忙摇头,故意板着脸,正色道: “师叔,这般抱大腿的动作有些不妥,咱们毕竟差着辈分。 虽然辈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弟子一直,将您看做一位可敬的前辈。” “我不是那种意思,我是说靠山,也不是……” 酒玖脸蛋微红,背着手一阵纠结,洁净的脸蛋都有些微微发红。 李长寿禁不住轻笑了声,酒玖顿时反应了过来,发现自己好像是被这个师侄调侃戏弄了一番。 她瞪了眼李长寿,凶巴巴地道了句: “跟我来!修阵法! 还敢拿本师叔打趣,皮痒了是不是! 哼! 平日里帮你炼丹我都那么累,今天累不死你,也要把你累个半死!” 李长寿拱拱手,却是先让酒玖回去,自己半个时辰后赶去破天峰。 这样,既可避免跟小酒仙走在一起被人注意,也可给派出去的纸道人,安排一个合适的藏身地。 酒玖也没多想,刚好回去准备些修复阵法的宝材,跳到葫芦上,心情不错的飞回自己住处。 …… 待酒玖走后,李长寿站在丹房门前略微思量,随后便回了丹房中静坐。 闭目,心神挪移到了,自己派出去的纸道人身上。 为了尽快解决南海神教的问题,李长寿这次‘挑战自我’、‘甘冒奇险’,调整了几日纸道人,就托师父帮忙,将纸道人大队放了出去。 这次外出南海,派出去的有: 新·神字纸道人壹号,神字纸道人贰号,作为正副领队; 天字纸道人六只,负责赶路、逃遁,关键时刻斗法,以及原版神通的纸人若干。 携带的火力,以微型阵盘、自研投毒法器,这次度仙门大战并未使用过的毒丹为主。 行动目的: 在最快的时间内,以平和隐蔽的手段,让南海海神教自然崩塌,从而让自身摆脱这个不稳定的‘炸弹’。 控制着,负责携带众纸道人、纸人赶路的天字贰号,施展土遁,将自身藏的更隐秘了些,留了一缕心神继续保持警惕。 远距离做完这些,李长寿在丹房静坐一阵; 算准时间,起身换了件干净长袍,顺便检查了下身上的各种物件,思索着自己可有准备不充分之处… 一直不敢去南海,主要是担心被西方教之人埋伏,西方教高手或许正在那边守株待兔。 但现在已经开始出现教派争斗; 在发展成大规模凡人血战之前,李长寿必须前去阻止。 综合考虑,李长寿这次派出去的这些纸道人,已经决定不再回收。 而且为了不惹出更多麻烦,李长寿这几天调整这些纸道人时,重点强化了纸道人的‘自杀’属性; 让纸道人可以随时随地‘死’,并能保持所化的身形,自燃、自烧,直接化成灰烬,把自身扬掉,一了百了! 作为一个男人,就该对自己的纸人狠一些! 而且,李长寿此前检查时也意外发现,可能是因为此前在小琼峰葬下一堆妖族高手的骨灰…… 那几只老灵树,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小树长大之前,还是要拜托你们了。” 李长寿笑了笑,坐在丹炉前,静静思量着自己后续的计划。 功德,业障,这两个东西十分玄妙,关系也比较密切。 虽功德和业障可以相抵,但依照李长寿的理解: 业障,就相当于毒丹; 功德,也就相当于解毒的丹药。 哪怕自己准备有一万解毒的丹药,也不想真的吞一颗毒丹! 就算业障被功德抵消,与自身或许也存留了什么印记; 他虽渡过了成仙天劫,有了飞升,现如今修为也已经稳固住,开始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步一步迈向长生境。 但今后还有一道关卡等在他面前…… 金仙劫。 天地并不允许生灵长生,生灵本就有生老病死,这才是自然之道。 若无死,如何得证生? 除非有功德庇护,天道老爷觉得让自己长生有利于天地的稳定,才可免掉金仙劫。 若业障缠身,面对天劫几乎就是死路一条,成仙天劫、金仙劫都是如此。 故,李长寿不想沾任何业障,南海海神之事必须尽快处理。 他也必然会做几手准备,不断巩固自身; 金仙劫虽然恐怖,且在各类古籍中的记载十分稀少,但依然也应该有一个强度上限…… 自身的道与修为积累,只要跃过了天劫的上限,那自然也就有了七成的渡劫把握。 另外三成,就是自身修为之外的准备了。 “唉……” 李长寿站在丹房前轻轻一叹。 归根结底,还是要艰苦修行; “修行时给自己一丝宽容,渡劫时,就给自己埋下一分苦果。” 李长寿喃喃自语,觉得这句也可写入《稳字经》后续版本。 轻笑半声,李长寿驾云而起,慢慢飞向了破天峰…… 刚才这句话,被人听去也没什么。 此时他明面修为是返虚境八阶,开始担心成仙天劫,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 “你,当真要动手?” 南海深处,某处仙岛附近的海面上。 少年模样的敖乙,站在修为其实比自己还高了一些的少女菡芷面前,略微昂首,注视着面前三个同族。 仙岛上,不少人族炼气士飞到半空,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的冲突。 起因其实很简单; 敖乙和菡芷在南海散心,逛到了这处海岛‘坊镇’,也碰到了跟自己差不多同时出生、同时破蛋的小表哥——南海龙宫二太子。 此时,三道身着锦衣、头有犄角的龙族龙子,正站在敖乙身前。 居中的那人身形瘦弱、双目狭长,面容虽不如敖乙英俊,但有敖乙不能比的一点…… 这人已是正常的身形,身高八尺。 他就是南海龙宫二太子,敖谋。 今日之事,就是敖谋出言讥讽敖乙,说他有辱龙族,敖乙原本并未说什么,只想带菡芷离开,不愿意与同族起冲突。 但菡芷如何能见自家师叔受委屈? 一句反讽、两声轻斥,三龙起怒,四句辩驳、五言不合、六拳高举; 围观者七嘴八舌、惹来了九方探查,十分热闹! 简单来说,就是双方起了冲突,相约海上干架。 敖乙问出这句‘当真要动手’,敖谋冷笑两声,示意自己的两条跟班龙后退。 敖谋此时与敖乙修为相差不多,两者血脉之力相近,都是龙王之子。 敖乙虽然被洗了一次,但也在截教得了不少好处; 敖谋自持玄妙神通,要在今日教训下给龙族丢了脸面的‘大伯家二表弟’。 当下,两个龙子在海面上遥遥对峙,随后便大打出手。 这一番打斗颇为激烈,双方也算棋逢对手,但敖乙很快就占据了上风,将敖谋压制了下来。 敖谋却是不慌不忙,催起神通,身形在海面之上瞬间消失。 在海水中,他就是不败的! 神通:游龙化水! 敖乙双目一凝,身周玄冰天火蓄势待发,目光在海面上不断搜寻。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 突然间,海面上出现数道身影,尽皆是敖谋的模样,举着长枪、长剑,对敖乙冲杀而来! 敖乙却是丝毫不慌,在海面之上突然一跺脚,一股股海水凝成苍龙,在身周猛砸乱炸,将这些人影尽皆击破! 海面之上泛起层层波浪! 正此时,敖乙身形突然朝着左后方跃起,抬手先是攥拳,又随之将这本能重伤对方的一拳,化作了一掌! 轰鸣声中,海面掀起了几道水柱,更显混乱。 待扬起的海水落下,再看敖乙身形处…… 此时的敖乙,双脚离开海面三尺,收束起的长发在背后轻轻飘摇; 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前探,扼住了敖谋的脖颈,将敖谋这个八尺高的瘦高龙子,举在半空。 敖谋双眼瞪圆,颤声道: “你……你如何找得到我身形……” 敖乙淡然道:“你的这类神通,差了我那位好友着实太多。” 言罢,敖乙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温雅知礼有内涵的人族练气士,随手将手中捏着的敖谋扔到了一旁。 “去,对我师侄赔礼。” 单章:更新时间 (第一百章与本单章一同发布,大家不要看漏了哟~) 先感谢新盟主‘纤维可乐’、‘离人小甜心’、‘明明明明明白白白喜欢他’的支持! 郑重感谢决定支持正版,给本书添柴加火的广大读者老爷们,大家的每一份正版订阅,每一张票,每一次打赏,都是给书注入的生命力。 在收集广大读者老爷的意见后,固定更新时间定为: 上午八点一章,晚上六点一章; 加更章节更新时:中午(或下午)、凌晨。 加更规主要是看月票和推荐票数,暂定月票一千一更,推荐票排名前十,每周加更三章; 现在还有之前很多读者老爷的打赏加更没能还上,欠白银盟和各位盟主的更,我后面稳步还。 固定更新时间明天正式开始,今天继续加更,并缓冲下更新时间。 因为上架收费必然损失了一部分读者,推荐榜顿时掉了几位; 在这里,厚颜求下正版订阅,以及月票和推荐票。 这本书目前成绩不错,这全赖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给大家带来乐趣和欢笑,如果出现一些纰漏,也请大家在章节说、书评区、读者群及时指正。 ——言归正传,拜上。 另:本书每一个章节都在三千五百字左右; 一章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写初稿,如果顺利的话,修改两个小时就能成型,所以每一章的工作量都比较大,而且写书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稳定更新,没有任何假期和休息日,如果写的不顺,就要立刻删稿重写。 如果哪天因为删稿耽误了更新时间,我会在书评区提前通知。 最后,不能免俗的说一句: 求票求订阅~) 第一百零一章 穷的诞生 有时候男人的交情,就是这般简单。 敖乙三拳两脚,几乎都没怎么施展自身本领,就将自己的堂哥、南海龙宫二太子敖谋抓出海面,扼住了敖谋的脖颈。 随之,敖乙又将敖谋扔向一旁,让敖谋去对菡芷赔礼。 这样既维护了截教的颜面,菡芷接下来也不好意思继续责怪此人,后续也就不会引发任何龙宫与金鳌岛之间的矛盾。 对于敖乙的这般表现,菡芷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嘴角略微上扬。 反倒是…… 被揍了一顿的敖谋,目光不断闪动。 那里面,有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敖谋的那两条跟班小龙,看敖乙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意。 龙族对外,有一种‘远古霸主’的优越感; 但族内,年轻的龙子也一贯奉行,谁拳头大谁是老大的原则。 敖谋跌坐在海面上,有仙力托着,也不会沉下去; 他目中带着几分迟疑,抬头看了又看嘴角含笑的菡芷,又扭头看了眼敖乙。 随后,敖谋站起身来,面露正色,言道: “方才,我……输的太快。 你我再较量一场,若我再输了,我便心服口服,此事便听你的!” 敖乙淡定地点了点头,潇洒地甩了下袖袍,做了个请的手势。 敖谋再次向前,这次目光中满是认真; 就听,这位南海龙宫二太子一声低喝,各类看家本领齐齐上阵。 龙吟阵阵,浪卷云翻。 少顷,敖乙再次握住了敖谋的脖颈; 保持少年身形的敖乙,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也就额前有两缕头发有些湿润。 敖乙一甩手,敖谋又跌在了海面,这次摔的倒是温柔了些。 顿时,敖谋抬头看敖乙的目光中,星光更为闪亮…… “我还有一门神通!” 敖谋面露惭色,但一咬牙,站起身来:“若我再输给你,不只是此事,我凡事都听你的!” 敖乙眉头皱了下,看着眼前这个堂兄。 这般放不下输赢二字? 为了顾全南海龙宫颜面,敖乙也只是点头答应,想着这次与敖谋多打几招…… 于是,半个时辰后…… 战过七回,敖谋用尽自己的本领,七战皆败…… “敖乙二哥在上! 请受小弟一拜!” 三个原本嚣张跋扈的龙子,同时对敖乙作揖,敖乙淡定地点点头,喜怒不形于色。 不用敖乙开口,三人又转身对菡芷躬身行礼,菡芷连说不用。 敖谋虽出世早了两年,但此时却是一口一个‘二哥’喊着,比喊自家亲大哥还要顺口。 这个南海龙宫二太子,却是当真被打的服了气。 当下,敖谋做请,请菡芷与敖乙去南海遨游; 又派了两名跟班回龙宫之中,带一艘宝船、备一船礼物,当做是给二哥的赔礼。 【既然确定打不赢,那不如就彻底认输】 敖乙问菡芷是否要换个地方散心,菡芷却道想在南海多逛逛; 就这般,他们两个便多了一条‘导游龙’,在南海继续遨游…… “二哥,您这神通当真了得,可是从截教学来的?” 听闻敖谋如此一问,敖乙顿时露出少许微笑,正色道:“圣人所传道承,确实是博大精深,想不想一同拜入截教门下?” “这个,还是算了,小弟我可受不得去清修的苦,还是在龙宫待着自在。” 敖乙皱眉道:“堂哥你……” “堂弟,堂弟,现在我就是你堂弟。” “不管如何,你记得节制些,”敖乙语重心长地数落着,“与你切磋时,发觉你自身亏虚之感已十分严重。 咱们龙族虽底子深厚,但也不该如此肆无忌惮。 莫要整日与那些海族侍女厮混,若是管不住自身,就早些找一位同族成婚,互相约束便是。” 敖谋嘿嘿直笑,连说自己已有心仪的西海龙女。 一旁的菡芷先是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而后又恍然明悟,霞飞双颊,一时不敢直视敖乙那张清秀的面容。 敖乙对此也没觉得有什么,龙族常态便是如此,自家大哥‘敖甲’便是整日醉生梦死。 像他这般懂得洁身自好的小龙…… 当真,是不多了。 …… 与此同时,破天峰西侧,酒字九仙住所。 李长寿正站在酒玖小师叔的阁楼前,注视着此地阁楼的阵法布置,心底突然有种微妙的感觉,略微皱了下眉。 ‘怎么感觉,像是有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事,即将发生?’ 暗中感应了下南海边缘的情形,暂时也没有爆发凡人乱战的预兆…… “小长寿……” 旁边的酒玖看李长寿轻轻皱眉,禁不住小声问了句:“真没救了吗?” 李长寿顿时露出少许苦笑,叹道:“师叔,弟子冒昧的问个问题。” “嗯,你问!” 李长寿仰头长叹:“你是怎么做到的,只是从防护阵中硬闯出来,就将楼下这些阵基废了六成。” “嘿嘻嘻,小师侄你别乱夸,我一向都是这么的能干!” 酒玖挑了挑眉,随手拍了下李长寿的肩头。 “交给你了,随随便便搞个阵法就行! 也就是我经常喝醉,而且睡着了容易出些丑相,经常把贴身衣服什么的乱扔…… 不然阵法都不用搞!” 李长寿淡然道:“师叔,您不必对弟子言说这些。” “嗯?”酒玖眯着眼凑了上来,“你莫非,见过?” “自然没有,”李长寿淡然道,“还请师叔将地下这些阵基取出,我去里面等您,稍后还需要一些炼制阵基的宝材。 师叔,我会凭自身所学,制定几个不同的阵法组合,供你挑选。” 酒玖顿时眨了眨眼,随手甩了一只戒指过来,大大方方地一挥手: “随便整! 本师叔混了一千多年,还是有点积蓄的。”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将戒指接过,径直入了阁楼中。 闭关起居之地的阵法自然十分重要,但李长寿也不可能,真的将自己掌握的高阶阵法展露出来; 要用酒乌师伯给的那些阵法见解,布置出,能够护持酒玖师叔周全的阵法。 也是个小小的挑战。 坐在圆桌前,李长寿在一旁找来了几张石板,拿出刻刀开始写写画画。 兴趣迥然。 酒玖很快就钻入地下,将那些之前就被她鼓捣了许久的阵基,挨个取了出来。 因为只是较小的阵法,李长寿设计起来也十分迅速,等酒玖抱着阵基跑回来,李长寿已是将几个阵图方案备好。 “喔,长寿你动作这么快。” “此前就有过类似的考虑,”李长寿将几面石板推了过去,“看看,要布置哪套? 稍后我找出方位,师叔你挨个将阵基埋下,就可大功告成。” 酒玖接过石板看了眼,顿时有些眼花缭乱头发昏。 “你来决定吧,我又看不懂这些。” “师叔,”李长寿正色道,“关系身家性命之事,可不能儿戏。” “嗯,”酒玖认真地点点头,“那你给我解释下,这几个有什么不同?不都是阵法吗?” 李长寿笑道:“看似相近,实则千差万别。 师叔请看这第一套阵法,偏重防探查,若是布置好了,或许师叔您师尊都看不透此地。” “哦?”酒玖顿时眼前一亮,“整一个!” 李长寿清清嗓子,继续道: “师叔别急,先把这几套看完了再做决定吧。 这套阵法若是布置出来,防探查水准中等,但重防护,若是遇强敌,可增加生还几率,坚持的更久一些,说不定就能等来援护。 师侄我,比较推崇这一套。” 酒玖指着另外两面石板,“这个和这个呢?” “第三套阵法,是比较侧重于聚灵阵,可以让师叔修行起来灵气源源不断,而且算是兼顾了防探查和防护的水准……” 听了一阵,酒玖有些头昏眼花,道了句:“不能几样阵法全都是上等的吗?” “这个……” 李长寿看着手中的戒指,笑道:“其实是按师叔你给的材料来做的。 弟子此前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宝材,都投到了小琼峰的阵势上。” “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就这点事。” 酒玖轻哼一声,又摸出了一只手镯、一只宝囊,拍在了李长寿面前。 “全都照着上等的整!” 李长寿沉吟几声,确认道:“当真?” “当真!” 酒玖掐腰道了句:“整就是了!” 区区一个阁楼的阵法,还能将她千年的家底全用光不成! 但很快,酒玖的心境,就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李长寿将她积攒多年的宝材都取了出来,分门别类的布置好,像极了炼丹之前整理药材…… 重点是,各类宝材,被李长寿思考之后,都有了用武之地。 李长寿并没有图谋小师叔什么,他对酒玖的安全也是十分看重; 毕竟这是自己的‘炼丹好伴侣’、‘遮掩小能手’。 而起居闭关之地的守护阵法,李长寿本就觉得颇为重要。 为了帮师叔布置出更高水准的大阵,李长寿将那些能用的阵基开始重新炼制,将废掉的阵基也拆解开来,能用的全都用上。 甚至,李长寿还自己拿出了几样材料…… 酒玖在旁本来有些欲言又止,见李长寿都自己拿东西贴补她的阵法了,顿时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两日后。 李长寿驾云朝着小琼峰飞去,嘴角带着少许满足的微笑。 ——搭建出接近完美的‘联动套阵’,就相当于,完成了一件艺术品。 自己稍后也不用多担心小师叔的安全了。 阁楼前,酒玖注视着李长寿离开的身影,扭头看看身后焕然一新,一眼就知十分难破的大阵……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控阵玉符…… 从此刻开始,只有她的仙力注入这枚玉符,才能开启此地阵法。 安全、隐秘、贴心、舒适,夜间没有多余的光污染,白日里也不会有什么灵力扰动。 可…… 酒玖将自己的几件储物法宝捧在手心,看着里面各处空荡荡的储物乾坤,双腿一软,缓缓坐在了门前的阶梯上。 她那一千多年的积累…… 真的,全用上了,没有任何浪费…… 可为什么,自己心底的感觉,没有欣喜,只有空虚。 这要是以后自己要是没酒了,想换酒都…… 恍惚间,酒玖又听到了李长寿临走前,在她耳旁的安慰话语: “师叔,你的宝材和灵石并不是消失了,它们只是换做另一种形式,陪伴在了你身边。” “唉……” 酒玖缓缓躺倒,双目渐渐地失去了神采。 “我是穷光蛋,喝醉没事干。 再有一千年,还是穷光蛋。” 以后,入籍小‘穷’峰算了…… 第一百零二章 你根本不懂海神! 回到小琼峰,入了丹房中; 李长寿又用仙识欣赏了几眼,自己为酒玖师叔打造的那套‘阁楼防御阵势’。 果然,若非自己留下一缕‘后门’,也无法看透那层层光壁…… 经此一遭,小师叔在山门内的安全系数,得到了相对较大的提升。 虽然花费宝材确实多了些…… 但绳命的价值,却远非这些宝材所能估量! 算算自己如今有牵扯的‘友’,酒玖师叔、酒乌师伯、万林筠长老…… 再算上半个有毒师妹; 如今‘友’的数量,已经有些超过他预期。 后面还是要注意下,免得因为结交的道友太多,而被卷入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中。 随后,检查了下小琼峰各处阵法,观察了一阵门内各峰的动静; 感受了片刻师妹修行时露出的道韵,偷偷瞧了眼在草屋中努力修行的师父…… 确定一切如常,李长寿这才开启丹房外围的困阵迷阵,留下一缕心神守着本体,大半心神降临在纸道人身上。 现下,当务之急就是了断南海海神这个因果,绝不能再让海神教放任自长、野蛮扩增…… 在地下岩脉的空隙中,慢慢睁开双眼; 李长寿检查了下这具纸人身体上的测感石,以及身周简单布置的少许阵法。 很好,没有被人发现…… 稳固纸道人气息,李长寿在地下施展遁术,从千丈深,上升到了百丈深。 地下百丈这个深度,也是经过他仔细琢磨过的。 这个深度,土遁速度较快,不会在地面留下气息扰动,也不会遁着遁着,撞到一些坚硬的宝材矿脉…… 虽然真的撞上,也有可能因此发笔横财…… 李长寿此时,正在东胜神州与南赡部洲的交界区域,路过妖族的少许地盘,迅速接近南洲俗世。 为了提升安全系数,李长寿这次选的路径,还是此前曾走过的那条路…… 仙识扫过,山山水水迎他送他,来去匆匆; 心念微动,又见到了似曾相识之景。 譬如经常出现的炼气士斗法,譬如那并不罕见的山妖精灵厮杀; 那处雄关的战事总算停了,城墙都被染成了暗红; 而那对奔向了爱与自由的叔嫂,李长寿也在一处山林边缘,凑巧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只是,叔叔还在,嫂嫂已经没了踪影,多了一名少年在附近砍柴生火…… 这大概就是俗世红尘吧。 土遁两日,李长寿在俗世某处大城的地下,找了个隐蔽角落,换了一只赶路的纸道人; 纸道人的仙力无法自行恢复,因为赶路白白浪费掉一只纸道人的战力,自然是不划算的。 这般只走不停,李长寿又用了七八日的功夫,才慢慢接近了自己…… 什么自己不自己! 那南海海神教之事,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如果能把这些香火功德退货,换来南海神教无后果的消亡,那李长寿必然举双手赞成。 南海神教此时规模并不算大,主要分布在南海边缘的城镇村寨,大多都是渔民会供奉海神…… 李长寿最先选择的落脚点,是南海神教势力边缘,一处坐落在平原上的普通镇子。 这里大概有五六千住户,有不少商贩落脚歇息,也算较为繁华…… 在贯穿镇子的大路上,能看到一些,类似于牛马之类的温和‘走兽’,拉着一些车架,送人送货。 海神教的一座庙宇,就建造在小镇南侧,挨着此地的大路。 那里香火鼎盛,外出、归家之人,大都会来此地上柱香,祈求一路安宁。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暗中观察了几个时辰后,李长寿总算舍得,在密林中钻出地面…… 此时这只纸道人的形象,是一名白发白须、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一身灰白色的洁净长袍,头束道箍、端着拂尘,走路都如同飘在地面,像是一位仙气满满的世外高人…… 李长寿先在镇子中逛了逛,不少凡人都对他投来视线; 此地算人族俗世的边缘地带,民风较为淳朴,大家对这种形象的炼气士所见也不多,眼底都带着几分好奇。 除却好奇,镇民们也展露出了自己的热情。 路过包子铺,有商贩送来热气腾腾的包子; 走过茶馆前,又有跑堂的小伙,端一杯热茶笑着打招呼; 偶然路过一处雅致的小木楼,上面一扇窗被推开,有只撑窗的短棍不小心落了下来,窗后的小娘子掩口轻笑…… 李长寿浑然不见,漫步而过,渐渐靠近了南海海神的庙宇。 这庙修的,并不算气派。 其实就是一座四方的院子,在院中立起了一尊丈高的石塑。 入了院门,李长寿仰头看着这尊,面容、身形,与自己本体模样十分相近的神像,心底也是一叹。 也是自己本领未到,还没修成让人记不住他形貌的神通; 当时被天劫天罚轮番劈砍,身受重伤又陷入飞升感悟之中,李长寿确实无法顾得上这些细节…… 只能在此时,想方设法补救。 “哟?您从哪里来?” 院子角落突然传来一声招呼,有个身形偏矮瘦,身穿一身脏兮兮破道袍的‘炼气士’,小跑着赶了过来。 此人修为似乎只有炼气境三阶,仅能勉强施展一些威力微小的术法; 他在院子角落摆了个求卦、解卦的摊位,顺道卖一些价格不等的‘长香’,应是在此地混口饭吃。 但,李长寿却是浑然不敢大意。 这人有可能,就是西方教安插的眼线,还有可能是颇为厉害、自己也无法看透的高手…… 尽管后面这种情况的概率并不算大。 总之,步入海神教的影响范围,李长寿会时刻提醒自己,必须事事小心。 这老卦师快步而来,离着还有三丈,李长寿就已做了个道揖…… “这位道友,贫道有礼了。” “这个?” 老卦师先是怔了下,那双不大的眼珠转了一圈,立刻像模像样地做道揖还礼,笑道: “道友多礼,道友多礼。 道友您这是从哪里来,来我们这小庙有何贵干?” 李长寿回道:“贫道远游至此,见此地香火鼎盛,但这庙里的尊神,贫道却是从未听闻过,心中有些纳闷,便过来瞧上一瞧。” 这老卦师皱了皱眉,“您难道就没听过海神大人?” 李长寿摇摇头,笑道:“贫道只是初来此地罢了……” “老人家!莫要在我们海神面前说这种话!” 老卦师轻喝一声,板着脸大声道:“我们海神之名,天下皆知! 老人家,当着海神神像的面,还望您慎言慎行。 前段时间,就镇上的那个富户,就是因为冒犯了海神,在这里说错了一句,结果第二天,自家喝了一杯酒就醉死了,他刚娶的小娘子就成了寡妇!” 李长寿:…… “哦?这海神竟然如此灵验?” “那可是,”炼气境的老卦师得意笑了几声,有香客也在旁搭腔应喝,连说就是如此; 随后,这老卦师就顺着刚才的话头,滔滔不绝地讲起了……海神的故事。 有十多个前来上香的凡人,也在旁边聚了起来; 老卦师说故事时,这些凡人就不断开口应喝,每个人都是煞有其事,如亲历过一般。 李长寿耐着性子,听着老卦师嘴里不断蹦出来的‘传说’,心底不断抽搐。 当前,在南海附近,有关南海海神流传最广的几个故事,分别是: 《海神大战鲤鱼精》、《海神六戏小龙女》、《海神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海神带来了鱼群》、《信海神,得大力》…… 不管别人信不信,这里面哪怕一个拟声词,李长寿都是绝然不信。 他绝对什么都没干! 与女鲤鱼精、小龙女,根本见都没见过! 还有那个与海神有感未婚先孕的少女,能不能仔细查一查前因后果,他可承受不起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这老人讲了半天,也是有些口干舌燥,见李长寿一直不说话,也就轻哼了声。 “咱说的这些,您可听明白了?” “听是听得了,明白倒是有些不明白,”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此时这慈眉善目的模样,还算有几分亲和力。 李长寿语重心长地解释道:“聚拢香火,也是修行之法。 我观此地,似乎并未有什么神迹。 这位道友,你所说之事,是否也有夸大其词之嫌?” 老卦师顿时一瞪眼,高声喊道: “夸大?! 嘿!我说,老人家您是从哪来?来此地干什么? 我们这里可是海神教,我们海神教的神使们,那是一个个力大无穷!” 李长寿心底念头急转,又道:“力大无穷,少许修行便可做到,你们说不得已是被人所利用了。 若南海海神真的如此灵验,贫道就在此站着,让他显灵就是。” 周遭凡人顿时一副要打人的架势,老卦师也是满脸的痛心疾首。 “你、你……你根本不懂我们海神! 罢了,你快走,快走吧! 现在海神对你还算宽宏大量,说不得稍后就要对你略施惩戒!” 李长寿还要说话,这老人已是向前赶人,口中也是带着几分惶急。 两人一退一进,周围凡人也是向前撵他; 李长寿趁乱在院门角落留了少许蛛丝,这才被这老道和香客们轰了出来…… 站在院门前,李长寿心底有点哭笑不得。 被自家信众轰出了供奉自己神像的庙宇,这倒也算是一件奇事。 李长寿故意叹了口气,纸道人化作的老神仙,随手甩了几下拂尘,便沿着大路走向了南侧…… 本来,他留下重瞳蛛丝,其实也只是想更好的了解海神教; 要想兵不血刃搞垮海神教,自己必须弄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信奉他这个从未显灵过的海神,找到那几个关键点,逐一推翻。 但李长寿放在那里的蛛丝,在夜深人静时,却给他带来了小小的,意外收获…… 夜半时分,那个老卦师从厢房中溜了出来,取出了一张纸符,将纸符点燃,在院中静静等待。 不多时,月色下,一只乌鸦落在了院内,朝着四周查看一阵,化作了一道人影。 那老卦师一直低头,也不敢多看,颤声言说白日遇到的那老神仙之事…… 第一百零三章 自毁神教第一战【加更·补】 对于老卦师夜深人静私会‘乌鸦妖’之事,李长寿只是稍感意外,并未太过惊讶。 毕竟他上辈子就明白,这世上第二复杂的东西,就是人心。 说这个深夜现身的人影是‘乌鸦妖’,其实并不严谨。 此时李长寿只是用重瞳蛛丝注视着此地,一缕仙识远远观察。 除却能知道【这个东西】是真仙境初期的修为,也无法直接判断出,对方是否为妖修。 也可能,刚才的乌鸦只是障眼法、化形术。 听那老卦师低头禀告了一阵,这道身影很快就点点头,将两块金饼、一张纸符扔到了地上,随后便再次化作乌鸦,无声无息的飞离此地,转眼没了踪影…… 李长寿思索少许,出于稳妥考虑,并未向前追踪。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长寿自百里外的林中施展土遁,悄悄到了这处庙宇的地下。 这事如果换个角度来看: 【震惊:夜深人静,某海神偷偷遁入自己的庙宇,将黑手伸向了老庙祝!】 莫名还有些小刺激。 因不得不考虑,刚才是对方给自己演了一场戏,故意引自己上钩; 故,李长寿此时的行动十分小心。 他并未直接现身,只是在地下,用指甲盖勾了一丝丝软仙散,将这抱着金饼熟睡的老卦师,彻底迷晕了过去。 随后,李长寿取出了一根发丝般的细绳法器; 这细绳自行延展,悄悄钻出地面,缠绕在了这老卦师的额头。 搜魂小术:迷罗绮梦诀。 此法可令被施法者陷入梦境之中,在梦中主动展露自己的记忆,缺点是只能对修为较低之人施展,故称之为小术。 片刻后,李长寿读完了这个老卦师的‘坎坷一生’,施展土遁悄悄溜走,未在此地过多停留。 顺便,临走时还不忘散出一丝‘醒酒药’,用以中和软仙散的药力,让这个老卦师明日正常醒来…… 悄悄的他一个来回,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随后,李长寿寻了一片荒山老林,让纸道人在地下停下活动,开始整理,自己从老卦师那里得来的诸多情报。 这个老卦师…… 明面身份是他海神教的【庙祝】,实际上还是‘鸦神教’、‘男女教’、‘老神教’、‘大凶教’、等,附近三千里内,足足七个教派的眼线! 对于这种二五仔,李长寿这位海神,心底…… 十分感动。 如果这样的人才能够再多一些,他还用辛辛苦苦跑到这里,去亲手搞垮自己的教派? 刚才那只乌鸦,就是鸦神教的神使,对方让老卦师监察此地出现的‘奇人异士’…… 此前李长寿所感应到的教派冲突,便是鸦神教与海神教争香火、抢地盘,鸦神教一方先发起了攻势。 李长寿不得不思考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整个海神教的核心,其实就是熊寨的寨民,那个寨子已经全员‘神使’,几百个强壮的寨民东奔西走。 他们,用大海表达海神的胸怀,用肌肉宣扬海神的教义,用拳头展示海神的强大…… 李长寿不曾管过此地,甚至连托梦、感应指引这种事都没做过半次。 熊寨的这群铁憨憨,到底是仰仗着什么,在跟这些拥有‘真仙境神使’的教派对抗? 李长寿对此颇为费解,甚至不得不怀疑,有人想把海神教养肥了再宰! 关于海神教内部的讯息,老卦师倒是知道的不少。 虽然老卦师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庙祝,并且有七份兼职,但他依然有一颗向上爬,成为正式神使的野心! 对此…… 李长寿甚至想显灵一次,主动提拔这个老卦师,将他放在一个,更容易搞垮海神教的位置。 咳,不说玩笑话了。 李长寿来此地,是为了让海神教自然崩塌,摆脱这个因果,清扫掉这个隐患。 这个过程,不能引发凡俗之中的教派大战,不能惹来业障,也要避免起到反效果,让海神教进一步壮大。 来此地之前,李长寿已经思考了几套方案。 其中最简单、最有效的一条,就是想办法,让南海海神失去‘神环’; 让这些凡人教众,觉得自己信错了神。 釜底抽薪! 李长寿此时也已得知,就在三日后,在海边上的‘安水城’,会有一场规模巨大的海神庆典。 老卦师因为是此地庙祝,且离着较远,这次并不能前去; 但根据老卦师得到的消息,海神教很多‘重要人物’,以及数以万计的教众,会聚集在安水城,举行盛大的海神祭仪式! 这就是十分不错的机会。 到时,只要李长寿的纸道人现身,将那里的神像轰碎,当面击败那些海神教的‘重要人物’…… 就能直接证明海神并不存在。 随后只要多做几次类似的事,海神教自然就会分崩离析! 计划的步骤虽简单,要对付的也没什么高手,但李长寿依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心…… 务必仔细打探、细细谋划,详加布置、考虑周全! 争取不动则已,一动,弄垮海神! 李长寿当夜就开始了行动。 他先在海神教势力范围内迅速转了一圈,用仙识查看各处的海神教庙宇。 在海神大典开始前两天,李长寿抵达安水城附近,详细调查了此地神使,并暗中试探了熊寨的寨民; 李长寿已经能够确定,他的这些‘神使’,最多就是有个千八百斤气力的‘普通’人,少有几人有修为在身,但也不过是练气境、化神境…… 接下来,李长寿不断为自己的计划查漏补缺。 为了防止海神大典被鸦神教扰乱,他将两只天字纸道人藏在安水城之外,随时准备出手阻击。 ——鸦神教若是前来捣乱,必然会引发教派争斗,或许会有流血惨案,给自己这个海神再增业障。 不得不防。 随后,李长寿又暗中调查,可能跟海神教有关联的炼气士; 最后也只是打探到了,海神教一位大神使的女儿,去了北面的仙人界,拜了仙人为师。 应当就是某个熊寨的小姑娘,拜入了中神州的仙门。 李长寿心底不由浮现出了,名为熊伶俐的少女,那铁塔般的身影…… 但时间有些仓促,也来不及去确认。 只是刚拜入仙门没几年的弟子,也做不了什么事…… 虽然必须将这种情况考虑在内,但也不必为此过度紧张。 两天的时间内,李长寿不断抓细节、扣漏洞,力求计划完美无缺。 他将自己能考虑到的情况,都做了防范和布置。 这次应该稳…… 咳,这种话也不能轻易说。 此时不能大意,也不能排除任何荒谬的可能性…… 海神大典前夜,安水城。 李长寿的纸道人躲在自己租住的小院中,不断陷入思索。 大典开幕是在清晨,庆祝活动将会持续一日一夜; 安水城也因涌入了太多海神教的教众,此时十分拥挤,街巷格外的热闹。 李长寿在方圆千里之内,一直没能发现什么威胁。 高度警惕中过了半夜,不知不觉已是清晨,旭日东升。 锣鼓的喧嚣声中,满城都是鼎沸的人声,各处挂起了彩色的布匹; 一尊两丈高的海神像,被八位强壮的熊寨神使从此地庙宇搬出,开始游街示众…… 数不清多少教众簇拥在神像周遭,沿途的男女老少争相上香叩拜。 李长寿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香火功德,猛涨了一小截! ‘假若我现在是个大罗金仙,这份功德也就笑纳了。 可惜……’ 暗中叹了口气,李长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之处。 比起功德,小命才是根本。 现在还是庆典前的游街环节,待神像在城外落稳,教众们齐齐汇聚…… 那,才是他最合适的出手时机! 继续监察各处,哪怕是要对付凡人,李长寿丝毫没有放松。 与此同时,李长寿的纸道人仙识探查不到之地…… …… 南海,离安水城两千里之外的海面上。 一艘仙光缭绕的宝船飘着,这宝船宛若一只贝壳,前后却有百丈直径。 在宝船的边缘,站着一群南海龙宫的仙蛟兵。 为了招待好敖乙和菡芷,南海龙宫二太子敖谋,调来了自己的‘亲卫队’做护卫。 此地数百仙蛟兵,各个都是真仙境后期! 这类仙蛟兵,也算是龙宫的一大门面; 以真仙境为兵,是此时天庭都难凑出来的大手笔。 这小半个月,敖谋引着敖乙和菡芷,在南海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探访海上仙岛,欣赏海底盛景,参观龙宫宝池,寻找海族密地; 菡芷的心情,也稍微舒缓了些; 将自己养大的师父遭了劫,就相当于丧亲之痛,菡芷要完全缓过来,还要有些时日。 今日飘在这片海域,其实也是无聊闲逛。 此时,菡芷在跟几位海族元仙境的女乐师,讨教音律; 一群美丽的海女在翩然起舞,但两家龙宫的两位二太子,却站在船头眺望北面的陆地,并未去欣赏这些海女的舞姿…… 敖乙说到此时龙族的困境,敖谋也是长吁短叹,委婉地言说了些自己的看法。 十岁前的敖乙,觉得‘众人皆醉而我独醒’; 十一二岁的敖乙,发现自己身周有不少族人只是装醉; 现如今的敖乙,却是早已明白,龙族的问题,许多族人都是知晓的,只是无力改变什么。 但也有对这种大事不太关心,整天是真的醉生梦死之龙。 ——敖谋就是这般。 敖乙背负双手,那有些清秀的少年面容,却有着一份被现实冲刷后的老成沉稳。 “吾族,何时能再次腾飞于九霄云上,笑傲于百族之间。” “二哥您管的也是太宽泛了,”敖谋在旁笑道,“这般活着不累吗? 咱们能想到的事,老一辈肯定早就想到了。 能做的,他们肯定也就做了,咱们也只是白操心。” “不试试如何知道?” 敖乙轻轻一叹,刚要继续说话,突见北方有一朵云雾升腾。 云雾之中带着一缕金光,在高空之中悄然消散…… 敖乙奇道:“那是?” “我也不知,”敖谋扭头吼了嗓子,“龟丞相,过来解释解释!” 在不远处候命的龟仙人连忙答应一声,背着龟壳、拄着拐杖,向前观察了两眼,答曰: “回禀两位殿下,那是人族在祭拜南海海神,所产生的功德福云异象。 近年来南海之地兴起了一个海神教,发展尤为迅猛,咱们也暗中查过,不知那海神到底是何方神圣。” “气运福源……真好啊。” 敖乙目光带着少许感慨,嘴边露出少许苦笑。 一旁敖谋见状,却是顿时怒火冲天。 “我堂堂南海龙宫都不敢自称南海海神! 来人啊,点起兵马!跟我去那异象之处走一遭! 我到要看看,这个海神教的海神,到底是什么名堂!” 那龟丞相欲言又止,但不远处几名仙蛟兵的将领,已是齐声应诺。 第一百零四章 这剧本有点不对 凭心而论,就连李长寿这个海神本神都觉得,今天安水城的这个海神大典…… 办的相当不错。 且不说,在南海之滨这般,人族俗世的边缘之地,能聚起这么大规模的教众,本身就已十分困难。 虽然城内城外的人着实太多,初看有些糟乱,但各处并没有任何骚乱产生,教众们都在自发的维持秩序…… 这点就十分难得。 然而,李长寿对海神教的这些好感,还没捂热乎…… 原本的熊寨村长,如今的海神教大祭祀,炎炎夏日裹着一身黑熊皮大袄,坐在那镀金的宝座上,被四名壮汉抬着登场…… 这位村长本就身强力壮,这一幕,像极了从城中抬出了一只黑熊精! 李长寿:…… 果然,还是尽快毁了海神教吧。 海神神像被搬往城外十里的一处山坡上,满城十数万教众追随了出来。 李长寿仙识一直笼罩此地,很快就发现了一些颇为有趣的画面。 这一路上,花枝招展的少女们,带着花环手拉手唱着歌谣; 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当他们看到心仪的姑娘,就会上去喊两句‘嗨咯嗨’——这种打渔时的号子,顺便展示下自己结实的身板。 这种大规模的庆典,也是年轻人互相勾搭、咳……也是年轻人们互相认识,发展不纯洁男女关系的大好机会。 行走较慢的老人们,侧旁都有青壮搀扶; 活泼乱跑的孩童们,被自家大人紧紧地拉着。 人群各处,还有一些身着长裙、面容肃穆的女子; 她们人群中撒一些沾了露水的花瓣和绿叶,这是海神教给教众们的赐福。 大部分教众唱着传教的歌谣,面带笑容,一同追求着海神的背影…… 整个庆典的氛围,和睦又温馨。 待神像落稳,八位熊寨神使也是累到大汗淋漓。 他们很快就调稳气息,背着双手、岔开双腿,在神像左右分列站立。 又有百多名体型彪悍的熊寨青壮,身穿黑色短衫、绑腿长裤,背着大刀、双锤等‘重’兵刃,将神像围护了起来…… “该过去了。” 李长寿喃喃一声,身形从小院中缓缓消失,施展土遁赶往了神像处。 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仙识注视着这些赶往那片山坡的教徒们,李长寿也只能在心底说句抱歉。 自己并不是一个可以庇护一方的高手,洪荒太大,也太过凶险; 现在,他连自身的长生道果都未能摘得,就算继续做这个海神,也无法真的护持这些教众。 拿了这些香火功德,就要庇护这些拜祭自己之人,这是天道的规则。 今日,就让他亲手打破这些教众的幻…… ‘大妖?’ 地下,刚要冒头的李长寿,动作突然一顿。 李长寿安放在外围的纸道人,散出去的仙识捕捉到了天边的异景。 果然来了。 这次海神教的庆典,乃是历年最大; 又因海神教加速扩张,今年已经跟其他教派起了冲突; 今日的庆祝大典,会招来一些妖魔鬼怪捣乱,这也在李长寿的推断之内。 南海附近林立的小教,李长寿总觉得,后面八成有西方教的影子在。 今日这海神教大典,有人应该是想试探一番,探一探海神教的底…… “还好我在这。 不然让你们开了杀戒,这是要增多少业障?” 东胜神洲度仙门内,小琼峰丹房中; 李长寿本体睁开双眼,抬手摄来丹房角落的盒子,在其中取出三张黑底红字的符箓,暗中贴在了衣袖之内。 随后,双手立刻掐了法诀,结度仙门的莲花稳神宝印; 一缕缕仙光稳固元神,增强自己对纸道人的心神感应…… 与此同时,安水城西北方向,大概一千二百里外,三道黑影卷起一股黑云,朝安水城飞驰而来。 这黑云离着还远,尚未被安水城的凡人们所发现。 李长寿缓缓闭上双眼,心神同时回归几只纸道人身上。 这次,不同以往。 他发现这三只大妖,就已决意出手,并未有任何犹豫。 该思量的,此前都已思量好了。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李长寿为了这次南海之行,做了充足的准备。 防探查方面,做到了自己能达到的极致; 纸道人如果遭遇任何高手,有瞬间自毁、自动扬灰的‘神通’; 另,度仙门刚刚遭劫,人教门人度厄真人现身,度仙门正式成为被三教认可的人教道承。 人教首徒玄都**师虽未直接现身,但度仙门门内有传闻,说**师去了金鳌岛,与截教的几大弟子讲了讲道理。 背后有靠山,这让李长寿多少有了些……侧面偷偷瞧西方教一眼的底气…… 踹是不敢踹的,看一眼都心惊肉跳。 稳妥起见,接下来纸道人杀妖,也必须装作是路过的人族炼气士。 如果放任这三只真仙境大妖,去扰乱安水城的庆典,每死伤一个凡人,都要算他一丝业障。 这已经是他必须出手的理由。 派来这三只大妖的背后势力,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在某些先天生灵眼中,凡人或许只是能够提供香火功德的法器,就如稻麦一般吧。 收敛心神,李长寿迅速开始迎击。 迎着三只大妖的方向,李长寿控制着一只【神】字纸道人,土遁迎出三百里,在一处无人的山林现身。 先施展障眼法与化形术,从那慈眉善目的麻衣老道,二次伪装成了一名中年道者。 随后又放出五只原版神通的纸人,在此地快速布置隔绝大阵,并准备稍后超度事宜。 紧接着,李长寿身形冲到空中,直面西北方卷来的黑云,大大方方地拦在了三只大妖的前路,手中握住一把长剑! 不同以往的是,李长寿这次,先将这把长剑拔出剑鞘,一时寒光闪动。 这竟…… 竟是一把真剑! 然而,不要被表所迷惑,这实际上还是一把撒毒法器。 说是法器也有些不准,这应算是一件品质不错的法宝。 真·撒毒专用法宝。 躲在黑云之中的三头大妖飞近,发出一声闷雷般的怒吼: “滚!” 李长寿却是回敬了一声:“朗朗乾坤,我人族兴盛之地,岂容你们这些妖魔为祸!” 言罢,手中宝剑对着前方扔了出去! 他从有琴玄雅的剑匣得到启发,摸索出了简单驭剑术;此刻双手并着剑指,不断结成一只只剑印,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霎时间,那宝剑一分为三、三化作九,带着道道剑光,袭向黑云中的三只大妖! 这三头大妖清晰地感受到了,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的真仙境修为; 它们也不敢大意,各自纷纷出手,保持妖族形体,祭起了数道宝光。 然而,宝剑飞袭而来,这三只大妖硬抗了几下,顿时一愣。 这驭剑术法,看着威风凛凛,为何威力这么…… 弱? 三头大妖各自冷笑一声,用黑云包裹自身,朝李长寿凶猛地撞了过来,对那九把不断穿梭的剑影,竟是不管不顾。 然而,剑影震动之中,一缕缕无色无味的毒雾自剑刃散开,钻入这三头大妖体内,逼近它们的妖魂…… 这朵黑云堪堪冲到李长寿身前,诡异的停了下来…… 那三头大妖,在黑云中各自扑腾了两下,也没发出什么嚎叫,三只庞大的身躯落向了下方山林,刚好撞入了隔离大阵。 李长寿:…… 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容易许多。 抬手一招,那把宝剑染着妖血回到了他手中。 李长寿冷哼一声,“就凭你们三只小妖,还逼不出贫道的孤独十二剑!” 言罢,他提剑朝着下方落去,自有一幅高人之风范。 片刻过后,隔绝阵法内; 李长寿震飞那三堆骨灰,收回纸人,捏着摄魂宝珠,迅速搜查其内的那些残存画面。 果然是西方之妖。 略微摇头,李长寿破掉大阵,这具纸道人迅速沉入土中,朝着原本藏身之地赶去。 接下来…… 怎么还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长寿的仙识又捕捉到,在正北方向上,又有一片黑云飘来! 其内竟有一只只漆黑的乌鸦,而这些乌鸦似乎都有少许修为在身…… 山坡底下,刚要蹦出来拍翻海神神像的李长寿,嘴角略微抽搐了下。 他将大半心神,挪移到北部某纸道人身上,继续灭妖…… 他今天,到底是来自毁神教的,还是来护持神教的? 业障当真是麻烦事! 安水城外。 此时已经有不少教众抵达神像附近,各自叩拜行礼后,齐声畅读他们海神教的教义。 李长寿一部分心神寄托在此地,听着外面万人唱诵,心底也略微有些感慨…… 他对这个海神教虽然没管过,但经过这几天观察,也算了解了一些。 这是个挺不错的香火神教。 除却教内神使们有些贪财,海神教本身,对一方安稳发挥了积极的效果…… 不然,天道老爷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多香火功德。 海神教的教义并不复杂,还有歌谣口口相传,除却如何拜祭海神,就是宣扬‘和善’、‘平和’、‘出海陷入绝境不要放弃’、‘海神永远陪伴着你’…… 诸如此类。 其中还有一条教义,是李长寿判断,海神教能够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 【海神会将在海中失落的魂魄带去轮回,让他们能够在许多年后,再次出现在我们身边】 这明显是熊寨有人借鉴了地府轮回之事; 但这条教义的存在,却让海神教的教众,在出海面对一些恶劣环境时,多了一份抗争之心、求生之心。 也因此,有许多渔民扛过了灾祸。 海神教本身完全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就是因为此地香火功德被占,就有势力暗中派来妖魔搞乱…… 这次行动更迅速; 李长寿凭纸道人发动偷袭,一把三昧真炎烧光了那群妖鸦。 迅速处置好这些乌鸦的灰烬,李长寿的心神,再次专注于神像附近躲藏的纸道人。 时机已经成熟。 不敢多耽误,李长寿直接解除土遁; 这具纸道人保持着一名中年道者的身形,背着手、踩着云,从神像后方百丈处现身,缓缓升空。 偌大的山坡站满了人影,此刻却是落针可闻! 一女子指着这中年道者发出一声尖叫: “显灵了!海神显灵了!” “大家快跑啊!” “跑什么跑!这是海神啊!” “大家快磕头才是正事!谢谢海神保佑我夫人孩子母子平安!” “谢海神大人保佑我儿海难生还!” 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大家都不要跪!” 突那熊寨的村长大吼一声:“这是妖魔,看他哪里跟咱们海神相像!” “愚昧!南海哪来的海神!” 李长寿一声大喝,声传百里。 长袖一挥,一掌拍出,李长寿的仙力凝成一只青色的巨掌,对着神像拍了下去! 抱歉了,各位…… 待我寻到办法,将这份香火功德可以还给你们,咱们各自两不相欠…… 李长寿心底一叹,察觉到自己竟有些微失落,也是禁不住苦笑了声。 掌影即将落稳! 李长寿眼角突然瞥到,在神像侧旁,有一缕缕土黄色光华在迅速凝聚…… 下一瞬,一把巨斧的虚影,毫无征兆、诡异且突然的,出现在了神像上方。 这巨斧被一只同样由光芒凝成的大手握着,直接劈在了李长寿打出的掌影之上。 李长寿随手打出去的这道掌影,相当于普通仙人一击的掌影,竟被巨斧…… 瞬间击溃…… 第一百零五章 熊寨强壮的秘密·真【求票】 掌影、巨斧、粗壮的手臂…… 这? 李长寿一直都知道,洪荒很大、奇人异士很多,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族炼气士。 但他着实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完全看走眼的时候! 神像侧旁,有个壮汉正张开自己的大嘴,口中喷出一股土黄色的光晕。 这束光,凝成了那只握着大斧的巨人手臂,将李长寿拍出的掌影轻松劈散! 刹那间…… 李长寿有关熊寨的认知,彻底坍塌。 最初虽看出熊寨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但自己当时忙着稳固飞升后的修为境界,观察了一段时间,也就悄然离开了。 后来,熊寨开始了他们发扬海神教的生财计划,并将海神教发展到了如今这般规模。 这个过程中,李长寿偶尔也会注视熊寨之人。 但就是这些初看只是四肢发达的家伙,李长寿一直没能看出他们有什么破绽,只是当他们贪点小财。 有时候,甚至看着他们憨憨厚厚的样子,还会觉得,有些人生就是淳朴的,是简单且善良的……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他竟然被这些看起来憨憨的家伙,蒙骗了这么多年! 李长寿自认,自己有时候确实是藏的深了点; 但跟熊寨这群人相比,绝对自愧不如,瞬间甘拜下风! 这南海海神教,干脆改名叫【猜不透】神教算了! 这些熊寨的男女老少,竟能合伙演一场大戏;当年那条载着自己的怪鱼,说不定就是他们有意捕杀…… 这个瞬间,李长寿心底,横竖满满都是两个大字 算计。 但李长寿并未慌乱,心底震撼归震撼,却不会影响到自己对形势的判断。 李长寿控制这只纸道人立刻后退,速度飞快无比;但那条巨人手臂,劈开掌影后,又抓着大斧斩了过来。 这画面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张嘴吐出土黄色光芒,光芒之内凝成了一把巨斧、一条手臂,宛若活物一般,追着李长寿就砍。 这一击看似十分缓慢,但李长寿却察觉到了其上微弱且玄妙的道韵。 似慢实快、似轻实重! 这与李长寿所知的道法、神通,完全是两股不同的力量! 李长寿感觉不出其内蕴含的力道,但却不敢小看这一斧的威力。 他在空中迅速横挪,勉强躲过了这一板斧; 可身后的山坡,却无声无息,出现了一条数百丈长的裂缝…… 仙识突然捕捉到,侧旁又有光芒绽放! 电光火石间,李长寿身形立刻冲天而起,一根箭矢在他脚下极快的擦过,其威力,绝对能将自己这具仙力护持的纸道人,一击穿透! 低头便见,又有一名壮汉身上出现了异样; 这人倒是没有表演大变板斧、嘴吐手臂,他本来十分粗壮的双臂,这时变成了常人一般粗细…… 这两条手臂上,却流转着宛若琉璃般的光芒。 随后,这人双手凭空做‘拉弓射雕’状,手臂上的光芒,自行凝成了长弓与箭矢。 李长寿闪身冲向云中,并立刻开始左右摇晃,勉强躲过了对方的又一箭…… 这一箭,射穿了上方一朵白云,在高空炸散。 李长寿继续朝着空中疾飞,飞到了刚才箭矢炸开的高度,下方的威胁顿时消失不见。 低头看去…… 一群身穿黑衣的铁塔汉子,在那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对着李长寿的纸道人一阵耀武扬威,口中发出‘喔喔’的嗓音,似在嘲笑奚落。 这些年发展海神教,熊寨的男男女女走南闯北,也都算是见多识广。 他们已不再是单纯的熊寨铁塔。 当年的他们,看到有炼气士会飞,就会认为这是神灵仙人,要跪拜祈福。 如今的他们,直接把自家海神的化身打去高空不敢落下,还在下面一阵嬉笑怒骂: “下来啊!胆小鬼!” “装神弄鬼的! 有本事下来扳手腕,比一比臂力!” 这时,不只是李长寿有点懵,下面那人山人海的凡人教众,也都有些懵神…… 打扮成了黑熊精的熊寨村长,反应倒是十分迅速。 村长眼珠一转,立刻大喊: “海神显灵! 是海神显灵对神使降下了神力!谢海神庇佑! 海神之威,不可侵犯!” 顿时,周遭教众纷纷高声呼喊,声浪宛若山呼海啸; 这群教众再次对着神像叩拜,不少人目光中满是狂热,场面十分壮观…… 这也行? 李长寿心底各种哭笑不得,自己用纸人化身前来,是为了告诉这些教众,并不存在什么海神; 但今天,他做了周全的计划,更是为了护持此地教众,灭杀了两拨来袭的大妖…… 到头来,自己反倒被自己神教的神使,追着砍了一阵! 这叫什么荒唐事? 简直就是滑洪荒之大稽! 大概,自己应该是史上最没牌面的‘香火神’了…… 原本李长寿只是觉得,海神教会成为自己今后的隐患,会后续惹来业障,所以要尽快解决此事。 此时看来,自己或许,也只是被熊寨之人利用了。 这些铁塔的心,也是脏的很! 高空中,李长寿目中划过一丝狠绝,反手扣住了两只瓷瓶…… 但他随之就意识到,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只会平白无故给自己招惹业障。 更何况,熊寨的这些家伙,背后可能有什么可怖的存在。 必须先搞清楚这些家伙的底细。 一个小细节迅速被李长寿捕捉,刚才那个口中喷出了手臂和大斧的壮汉,此时已是精神萎靡不振地坐在了神像侧旁; 而那名刚才手臂变成常人粗细的壮汉,此时也是垂着手臂,无法抬起来…… 莫非,是血脉之力? 人族怎么可能有这种血脉之力? 李长寿心底突然划过了一道小闪电,看着下方的这群耀武扬威的铁塔身影,想起起了几则古籍所记载的典故。 …… 盘古开天地后,元神化作三清,尸身又孕育出了一个种族 巫。 巫族在远古时慢慢发育,有功德庇护,又有盘古大神残留的少许神力,十二祖巫呼风唤雨、掌控远古规则之力,族内大巫、战巫层出不穷。 龙凤大战之后,巫成了百族最强的一族; 渐自满,欺百族。 百族不服,逐渐联合,奉太阳星中化生而出的金乌族大能东皇太一与帝俊为首,自称为圣族,与巫族连年征战。 后,圣族渐渐被称之为妖族,东皇、帝俊自立为妖皇,在不周山之顶立妖族天庭…… 巫妖三次大战,打空了两族气运,才有了人族渐渐兴起。 因人族与妖族有无法化解的灭族之恨,第三次巫妖诀战前的漫长岁月中,巫族与人族渐渐通婚,产生了‘巫人’一族。 巫妖落幕,巫族被封镇在北俱芦洲,妖族退避于大洲交界,而巫人一族有人族之势,也有半巫之能,也曾颇为势大。 但在上古末期人族崛起的过程中,较为凶残的巫人部落被渐渐打压; 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轩辕黄帝与蚩尤的夺运之战。 自那之后,巫人渐渐消失不见。 ‘莫非……’ 李长寿看着下面活蹦乱跳的这些铁塔们,心底泛起了这般狐疑。 这真的是上古时巫人的一脉? 因为祖居南海一隅,躲过了巫人之劫,所以留存至今? 啧,倒是越看越有可能…… 李长寿将手中的瓷瓶收了起来,皱眉注视着下面的情形。 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巫妖大战的漫长岁月中,天地间生灵一批批惨死,无数孤魂在天地间徘徊,最后渐渐消散; 巫族祖巫,大德后土于心不忍,主动牺牲自我,身化六道轮回盘; 因此,今日之生灵,大都欠了大德后土一份因果,而且巫族残部有一部分也去了地府任职。 熊寨的这些家伙,能施展出这种神通,说明体内巫族血脉比例绝对不低…… 李长寿念头不断转动,此时却是已经得出了对付这些熊货的方法。 迷药、阵法,都可轻松达到效果。 但第一套自毁神教的方案,已经没了什么作用。 除非他下狠心灭掉熊寨,不然这些熊寨之熊不断在人前显圣,海神教还是会迅速发展壮大…… 正此时,李长寿突然又察觉到,西北方向的海面上,又有一大片黑云压来。 其内有六头大妖,滚滚妖气遮天蔽日。 一如既往的十分猖狂! 显然,有人还是不准备放过这次机会,想趁着海神教这次教众聚会,毁掉海神教…… 李长寿也有点无奈,虽然与对方目的相同,但他又不能让凡人教众平白无故被害。 有了,这个熊寨…… 李长寿控制纸道人突然朝着下方俯冲,躲开一箭,又立刻朝着西北方向飞驰。 他暗中施展风语咒,模仿下方那个‘黑熊精’村长的嗓音,在熊寨之人耳旁大吼一声: “追! 别让他跑了!” 霎时间,百多壮汉同时发足狂奔,速度着实不慢。 “我咋开口说话了?” 熊寨村长一愣,随后连忙大喊,喊住了大半族人。 跑最快的二十多人,已是绕过了乌压压的教众,朝着西北方向发足狂奔,口中‘嗷嗷’乱叫…… 他们奔跑的速度,比普通未成仙炼气士驾云,还要快上一丝。 巫,善奔,为大地之主。 李长寿暗中观察这些【疑似巫人】,同时做好了毒杀那六只大妖的准备。 他倒是想看一看,熊寨这些神使,到底有多少实力,是否还能给他其他‘惊吓’。 然而…… 李长寿的仙识,又在南边发现了一块乌云,心底有些无力吐槽。 ‘今天这是怎么了?南海神教一个集会,惹来这么多势力反应?’ 南面的大海上,一朵黑云迅速压向安水城; 这不是妖族,黑云上站着一排排仙蛟兵,应该是南海龙宫的精兵。 李长寿想了想,索性不多去管,继续引着下方这二十多熊寨之人,迎击尚且在千里之外的大妖…… 然而,这些熊寨汉子的持久力并不算强。 他们只是追着李长寿跑了几十里,已经开始气喘吁吁,速度渐渐慢了下去。 灭妖之事,还是只能李长寿自己出手。 稍后故意放一只大妖过来,试一试这些熊人的战力? 李长寿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完全不必做这种‘多此一举’的测试…… 安水城那边,已经要打起来了! 那片自南海来的黑云,已经抵达安水城上空。 一排排仙蛟兵居高临下,天地间透着一股肃杀气息,下方的凡人们再次被吓懵。 最前面那排仙蛟兵退开,两道身影并肩走了出来。 李长寿仙识扫过,心神一紧,差点就从云上栽下去! 敖乙! 遭了,这家伙认识自己的神像! 这一刻的李长寿,突然想放弃思考、随波逐流,燃尽纸道人,再不来南海。 莫非这里就是他的背运地? 然而事情的发展,在出乎李长寿预料的路上,越走越远…… 此时全场的‘主角’并不是敖乙,而是敖乙身旁,那个高高瘦瘦、有点亏虚的陌生龙子…… 敖谋扫了眼下方,没感觉到什么气息波动,只察觉到三两只化神境的人族练气士。 当下,他冷哼一声,想着在敖乙二哥面前显摆显摆,淡然道: “就你们也敢自称南海神教? 来人,去把那个神像,给本殿下砸喽!” “是!” 几名仙蛟兵将领齐齐领命,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把握不大李长寿 林间,隔绝阵法下; 橙红色的火堆冲天而起,火焰中,那六只大妖尸身在迅速消融; 这些火焰蹿起了十多丈高,散出一股股热浪,喷涌出一缕缕灵气,也照亮了……李长寿那双有些无神的眼眸。 他抬了抬双手,像是在感受着这些真炎的温度。 心,却是拔凉、拔凉。 三只纸人化作老青少三人,呈品字在火堆外侧站立,口诵经文; 诵的依然是往生咒、度人经、消灾祈福咒,手中的木鱼、梆子敲敲打打,镇魂铃铛摇摇晃晃。 此地是在安水城西北七百里处,一处荒谷的深处。 他将六只大妖拦了下来,‘血战’一场,浪费了点毒丹,将它们毒杀在此地。 李长寿藏在安水城下的纸道人,散出仙识观察着那边正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熊寨之人是巫人之后,这已经让李长寿十分头疼; 但这事并非不可解决。 可龙族一行突然现身,还是一副要来干架的模样,尤其是还有个敖乙在此地…… 这就让李长寿,多多少少有些,想不顾一切灭了这些因果。 冲动是魔障,不可乱上头。 心底默诵《稳字经》,李长寿迅速思索对策。 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是敖乙认识自己,南海海神与度仙门劣质仙苗李长寿,会被敖乙联系到一起。 最简单的办法,其实就是全杀了,一了百了; 但这也是最粗暴,最不稳重,因果最多的办法,而且处理的太过粗糙。 越是现在这种情况,越是不能着急,必须及时想出相对完善的应对之法。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李长寿的性子; 莽中取胜那是酒仙小师叔的行径,她也有‘大既是正义’的光环庇佑; 实力不足又故意去谋算,那就是在刀山火海上走钢丝绳…… 李长寿一直坚持‘长生稳中取,富贵稳中求’的原则,这已经形成了一则思想上的紧箍,他不想冒任何风险。 现在的问题是,风险不是他自己去冒的; 他就站在这里,风险就如火圈一般,一层层往他身上套。 李长寿其实也略微有些庆幸,还好他及时发现了这里的问题。 龙宫一行,应该是被海神大典吸引来的,跟李长寿来不来此地无关。 如果李长寿不来此地,恐怕…… 自己,没都不知道怎么没的! “之前为小师叔修理阵法时,突然心血来潮,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此时倒是对上了。” 李长寿心底渐渐已经有了对策,心神开始三线同时操作 本体飞出丹房,朝着湖边而去; 此地的神字纸道人,继续处理尸身; 躲在安水城下的天字纸道人,随时准备出手用迷药将龙宫一行放倒。 安水城此时尚未完全开战,但双方已是剑拔弩张。 龙宫一行初登场时,那个熊寨的村长面露怯弱,却是被龙宫一行吓到了。 但老村长眼见,有十多名仙蛟兵冲下来,要砸了他们海神的神像…… 对不少凡人而言,断人财路,就如杀人父母; 这熊寨的老村长顿时急了,一声大喝:“把他们都给我摁住!” 身旁二十多名族人张开大嘴,嘴里喷出一阵土色光芒,化出胳膊、大腿、凶神头颅,各显神通,将那群仙蛟兵都打懵了神…… 几只仙蛟兵被打落在地,七八名仙蛟兵被打退了回去,各自负伤。 一群大汉蜂拥而上,将那几只留下来的仙蛟兵摁住,拳脚相交,顿时一阵疯狂摩擦。 巫有擒龙搏凤之力,且还是天生的神通。 此地还有十数万凡人在,漫山遍野都是海神教教众,见神使大发神威,一个个精神振奋。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许多大人都将小孩子的眼睛捂住,告诉他们不要乱看…… 但好在并未出现大规模的骚乱,还没发生践踏事故。 云上的敖谋,也是被熊寨巫人的凶狠吓退,不知不觉站到了敖乙身后…… 还好这个老村长还有些理智,又喊了声:“莫伤他们性命!” 这才救下了那几名,差点被活撕了的仙蛟兵。 林间,李长寿这边继续烤火、咳,继续处理这六只大妖的尸身。 待经文诵的差不多,火苗也弱了下去; 侧旁有一只纸人化作的壮汉摸出了唢呐,昂头吹出了一丝悲凉。 又有一纸人化作的女子,在那诵读诗词,顺道烧一些安慰野外孤魂的黄纸…… 看着自己精心设计过的殡葬服务,李长寿心底一阵苦笑。 了结这点小因果,又有什么用? 自己现在,已经惹上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因果,若是处理不好,怕终归免不了身死道消。 但,他依然没有被逼上绝路。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还留了一线生机,能让他继续求稳…… 而自己,现在还有稳住局势的可能性。 李长寿双眼略微眯起,抬手将面前的骨灰堆吹散,心底略微有了一丝舒适感。 因为这丝舒适感,他的念头也多了些。 背负着双手,一心多用…… 仙识注视着那边的情形,上方仙蛟兵正要冲下来,却被敖乙一声“停手”喊住。 熊寨老村长也是一声大喊:“放他们回去!” 一群熊寨的壮汉这才向后抛开,那几只被摁住一顿胖揍的仙蛟兵,鼻青脸肿地飞回云上…… 敖乙像是发现了什么,驾云飞到了神像正面,仔细端详; 他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很快就出现了少许震惊。 留给李长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就,主动出手吧。”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目光中只留坚定,一心多用,三线齐动! 荒谷深处的丛林,这具纸道人钻入地下,朝安水城方向赶去。 安水城下的纸道人,已经悄悄摸到了那尊神像下方,做好了随时涌动仙力的准备。 同时,度仙门小琼峰,湖边草屋。 李长寿喊上了自己师妹蓝灵娥,喊醒了在修行中不自觉睡了过去的师父。 随后,李长寿开启草屋阵法,撩起道袍下摆,跪在了师父面前,把灵娥和齐源老道都吓了一跳…… “师兄你怎么了?” 灵娥顿时有些慌了神。 她从未见过师兄露出如此肃穆的表情,哪怕是此前门内遭劫,师兄一直是风轻云淡。 齐源老道皱眉道:“长寿,有话说就是了。” “师父,弟子不肖,”李长寿低头道,“今日惹下天大因果,日后或许会牵连师父与灵娥。 若他日此事东窗事发,有高人欲要至我于死地,还请师父、还有灵娥你…… 不要管我。” 齐源忙道:“长寿你莫要吓为师,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师兄你怎么了?” 灵娥连忙向前,跪坐在了李长寿身旁,拉住了李长寿的胳膊,眼圈顿时有些泛红,“你莫要说这种话,咱们躲去天涯海角不可吗?” “这次没地方躲。” 李长寿摇摇头,叹道:“师父,师妹,时间不多,你们先答应下来吧。” 齐源长长的一叹,眉目中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这老道笑道:“弟子若惹了祸,师父如何能不管?” 李长寿面容黯然,道:“此事若我处置不妥,或许会牵扯出大罗,或许会牵扯出大教; 或许会牵扯出无数的因,与无数的恶果。” 齐源又笑道:“为师区区一浊仙,怕甚?” “师父!” 李长寿心底一暖,目中有光芒闪动。 “哎,徒儿!” 齐源抬手,轻轻拍了下李长寿的肩膀,一时间,草屋中也变得温暖了许多。 旁边的灵娥却是轻轻眨了眨眼。 若?或许? 灵娥小声问:“师兄,这事……你是不是还没做?” 李长寿点头道:“不错,我正准备要做。” “咳,你!” 齐源老道一口气息逆涌,举着拂尘就要打,“你还没做!在这瞎喊什么!” 李长寿身形向后一闪,露出少许微笑。 “稳妥起见,弟子去做此事之前,先来告诉师父和师妹你们一声。 稍后若是真出了事,你们不必管我,师父您直接将弟子逐出门下,与弟子了断关系便是。 师父,弟子就当您答应了,现在就先回去了,接下来不得分心。” 言罢,李长寿转身就要飞回丹房,齐源老道欲言又止,灵娥却忙追出草屋。 “师兄!你这次把握大不大!” 李长寿头也不回,却传声道了句:“不大。” 灵娥忙问:“具体是多少!” “大概,八成半吧。” 李长寿缓缓一叹,身形已是消失在了林间。 灵娥也是皱起了秀眉,八成半的把握,确实不算大…… “嗯?” 灵娥轻轻眨了下眼; 感觉自己的想法,好像哪里出现了问题,但一时间,也找不出结症的所在。 …… 身形回到丹房,李长寿开启各处迷阵、困阵、遮掩阵、示警阵,挂起了测感石。 丹炉起一把火,放置纸人看护丹炉,心底浮现着安水城的情形。 那边的人、龙之战,已是蓄势待发; 敖乙此刻完全认出了海神的神像,表情有些犹豫,目光又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施展烟遁,李长寿钻入地下,走过巨石通路,推开了那扇木门,坐在了,自己地下密室书桌后的圈椅中。 来吧; 决一胜负! 一瞬间,李长寿决心下定,念头豁然通达,全心分析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 如今自己的危机在于,南海海神的身份即将暴露; 敖乙无法直接格杀,杀了会惹来龙族疯狂报复…… 除此之外,南海神教神使是巫人,西方教的高手已是要对付南海神教…… 李长寿面前,仿佛出现了一条条晃动的绳索,这些绳索只有一条是安全的,握住了就可向上继续攀登长生路; 其他绳索,用力一拽,就会拽下刀剑剧毒…… 一条条绳索摇摇晃晃,李长寿心底却一片安宁,此时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仿佛,他已握住了其中的一根…… “既然此前思路都不行,那就推倒重来,换个思路。” 李长寿心底主动感应,循着香火,很快就将一缕心神,降临到了南海之滨的安定城外,那尊此刻正汇聚着大量香火功德的神像上。 与此同时,安水城外; 敖乙一直看向神像的面容,刚才就已认出是自己‘长寿兄’,心底震惊之余,泛起了许多糟乱的想法。 长寿兄为何会成为南海海神? 这是……人教的算计? 可为什么,是长寿兄这般一个,尚未成仙的弟子? 长寿兄虽说十分优秀、温文儒雅,但总归…… 忽然间,敖乙又一怔。 敖乙感觉中,这神像像是活了过来,有了一丝灵性。 下方,那些熊寨的壮汉已是打好了商量,一个个对着云上怒目而视,决心捍卫海神的荣誉。 而敖谋此刻也已是起了狠心,立刻就要让仙蛟兵杀下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南海神教。 但,变故突生! 地面传来少许震鸣声,那尊两丈高的石像摇摇晃晃,而后便缓缓升空,其上仙光缭绕,神像的额头光芒闪烁! 神像之中,也传出了淡淡的诵经声…… 这些异象,自然是地底的纸道人在捣鬼。 霎时间,上方的龙宫来人面面相觑; 漫山遍野的凡人教众齐齐叩拜,上到八十岁老妪、下到十几岁少女,都露出了无比激动的表情。 而敖乙刚要开口,一缕传声抢先入了他耳中…… “乙兄,你对龙族现如今的困境,了解多少?” 敖乙顿时怔在了云上。 第一百零七章 忽忽悠悠龙瘸了【大章求票】 长寿兄? 敖乙立刻看向四周,却是根本寻不到李长寿的身影。 他瞧向面前的这尊石像,心底的震惊更甚。 莫非,长寿兄还没成仙,就已经开始走香火成神之路,由神像对自己传声?! 但似乎是看透了敖乙的想法,李长寿的传声中,多了一声轻笑…… “乙兄,暂不必出声,此事因果曲折,一时半会难以解释清楚。 我此时就在此地,神像腾空显灵,也不过是些把戏。 上次你我相谈,我得知乙兄对龙族如今之困十分忧虑,近来也替乙兄思索了少许对策。 若乙兄信得过我,还请让这些南海龙宫仙蛟兵暂时退去南海,乙兄在此稍候片刻。 待我显灵做过此庆典,我再与乙兄相见,可否?” 敖乙表情略微有少许变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他刚要御空离开,又听李长寿传声道:“有件事,还请乙兄相助……”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李长寿传声言说两句,敖乙很快点点头。 敖乙一声轻喝,空中却响起一声龙吟! 霎时间,霞光遍布,云雾丛生! 敖乙现出自己的百丈长龙身,对着海神像点了点龙首,修长的身形轻轻摇晃,飞去空中,场面煞是壮观。 下方那群熊寨壮汉,以及此地教众,眼都看直了…… 青龙在高空盘旋两周,缓缓飞回众仙蛟兵面前,化身那翩翩少年。 “二哥!” 敖谋挽起袖子,立刻迎了上来。 “二哥,我已经差人回去调兵,咱们今天,就踏平这南海神教! 把他们这里的南海海神庙,都给他砸喽!” “不可,”敖乙皱了下眉头,“此事交由我来处置,你且带兵回海面之上,不可伤及凡人,增添业障。” 敖谋眉头微皱,“二哥,咱们这……” 这家伙凑近敖乙,低头嘀咕:“咱们这样,是不是太丢面儿?” “脸面重要,还是命重要?” 敖乙淡然道,“人,我们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我说的这个字,并非是指生灵。” 人,不是指的生灵?那是…… 人教?! 敖谋面露恍然,瞪了眼那海神神像,“二哥,这是!” “不可多言,先去吧,此事我会处置妥当。” 敖乙抬手拍了拍敖谋的胳膊,“稍后若有机会,我自会为你介绍一位妙人。” 敖谋顿时心领神会,笑道: “懂了,二哥你在这里忙。 菡芷仙子那边,我会解释说你在此地有正事。 稍后我也带个妙人……不,我带两个!” 言罢,敖谋挤眉弄眼,随后哈哈大笑,大袖一挥,气势十足的道了句撤兵。 众仙蛟兵带好伤员,这朵黑云,也立刻朝南海飞去。 敖乙驾云飞往不远处的山林,并未多在意那些凡人的叩拜和注视。 虽然敖乙能感觉到,自己和敖谋的对话,出了一些差错,但他此时也懒得管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敖乙对李长寿所提到的那两句话,十分感兴趣。 【龙族现如今的困境】 【这海神教也并非是我立起来的】 前一句,让敖乙完全无法离开此地,想着与李长寿请教此事,看李长寿能否多少给他一些启发。 后一句,让敖乙顿时念头乱飞…… 海神教不是长寿兄立的,还能是谁立的? 敖乙早知,道门、西方,大教、大仙宗、各路高手,谋划南赡部洲人族香火之事久矣。 来的路上,敖乙也听龟仙人说起,这南海神教仅仅几年的功夫,就发展到了小有规模,实属罕见…… ‘这背后,莫非是有人教高手的谋划? 但为何又非要长寿兄出面?’ 林中,敖乙顿时陷入了思索,顺便注视那边海神显圣的情形。 此时敖乙并不知,他已是陷入了李长寿扔出来的‘套环’。 如果想忽悠一个人…… 说‘忽悠’也不太准确,毕竟李长寿也是个正经的道门弟子,行正立端、清清白白,除了喜欢藏一点点底牌之外,本性也不是什么大恶人。 准确的说法应该是: 【如果想要拐偏一个人,最先要做什么?】 第一步,要先让此人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留住对方是万事的开头。 第二步,李长寿刚才已经进行,就是给敖乙些许暗示,再给敖乙足够的想象空间,让敖乙自己酝酿一下思维。 稍后,李长寿会根据敖乙的反应,选择后续步骤…… 按李长寿所著,与《稳字经》并驾齐驱、算是灵娥师妹的教学用书之一、可称之为‘小琼峰稳字三宝典’的《套路论》所记内容; 接下来的第三步,可以是欲擒故纵,可以是以退为进,也可以是因势利导…… 总之,敖乙选择留在此地,就已经一只脚进了泥潭。 李长寿推算了下,自己能度过此劫的概率,又提高了两三分! 稳住敖乙,接下来,就是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熊寨了。 …… 神像从空中散发了一阵仙光,而后缓缓落地,下方无论是熊寨的壮汉,还是那些教众,都在不断的叩拜。 神像中飞出一道虚影,面容模糊,身形仿佛就是由光线凝成。 这其实是李长寿的一张小底牌,逃跑时专用‘飞羽替身法’,可在一瞬间,做出三个与自己毫无二致的假身。 假身是由仙力凝成,可在石像中直接凝聚。 只是没想到,这门逃生法诀,今日被李长寿用在了此地…… 不过也没事,李长寿有几套完整的逃命之法; 【遁法只是基础,随机应变的这些‘小技巧’,其实也同等重要】 这假身缓缓开口,声音传遍山野各处,十数万凡人安静无声,跪伏在地上,静静听讲。 “本座显化真灵性,为尔众人道造化。 勤俭友善护老幼,不惧艰难得幸果。 今日本座传海神教教义,尔等需时刻谨记,好好做人,顺应天地……” 当下,李长寿将自己这几天听来的海神教教义稍作整理,用三字句简单说了一遍,掺杂了些许自己的稳字经进去…… 藏在神像之下的纸道人诵读经文时,另一只纸道人已返回此处。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下熊寨之人的反应,发现绝大部分的熊寨壮汉,都是满脸敬畏地跪在了地上; 但老村长和几个大神使,此刻却是面色复杂,跪坐在那,面露茫然。 咋,真的有海神了? “哼!” 这几人突然听到了一声冷哼,心底得了李长寿另一个纸道人的传声。 李长寿道: “当年本座巡查海中时,被尔等自海底座驾之中捞起,见了本座真容。 尔等既知本座为海神,还替本座在南海之地建庙立寺。 怎么,本座亲来现身,尔等为何跪而不拜?” 那老村长皱了皱眉,刚要对几人打手势,暂且磕头…… 一旁的几个大神使却突然翻起了白眼,身形缓缓躺倒,在地上横七竖八。 老村长顿时一惊。 李长寿的嗓音钻入老村长耳中:“本座取他们魂魄几日受罚,几日后他们自会醒转。 到时你可问他们一问,是否记得什么。” ——其实就是一些软仙散,李长寿增加了些许分量。 老村长哆嗦了几下,喉结颤了颤,而李长寿的传音不断入他耳中,又如魔音一般…… “当真以为,你们身上有几分巫族的血脉,本座就奈何不得你们? 只不过念在与你们祖上有旧情,对你借我名义敛财之事,一直不管不问罢了。 你祖上是否传下了训诫,严令你们不可多外出走动,就在那个角落中苟且偷生? 是否还传下了训诫,让你们不可多娶外寨女子,女子可招婿而不可外嫁? 是否还有对每代一寨之主的特殊训诫,让你们本分做人,不可惹事? 而你,这些年,又做了什么?” 老村长浑身冷汗涔涔,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双目之中,瞳孔都有些发散。 海神真的,真的…… 每一个‘是否’,都仿佛如千斤重担,压在了这老村长背上,让他不断被压低、不断被压低。 那嗓音再次出现在他心底: “你们熊寨,可还想继续留存? 若不想,我将你们抹除便是,免得给你们祖上抹黑。” “想、想!” 老村长连忙大喊,抬头看了眼神像,却刚好看到,神像上正讲经的虚影; 后者,也刚好低垂双眼,低头看了下来。 这一瞬,仿佛神像活了过来,那双目光中满是冷意。 老村长终归不过是个‘凡人’,这一刻心底防线彻底崩溃,他匍匐在地,不断磕头,涕泗横流…… “海神您处罚我,处罚我就好! 是我贪财,是我贪财! 这主意是我出的,我们寨子的人都是听我的!” “既然如此,那你的魂魄,也过来几日受罚吧。” 李长寿又一声冷哼,一缕迷药钻入了这老村长的鼻尖,这老人瞬间扑倒在地。 刚好,刚刚讲完教义的‘海神’,身影在神像之上缓缓消散。 一缕传声钻入了其余熊寨之人心底。 “庆典继续,维护好此地秩序,莫要有人受伤。 大祭司贪财久矣,但所幸并未铸成大错。 今日本座略施惩戒,带他魂魄回去受罚,几日他后便可苏醒。 既尊本海神,你们今后也当名造化众生、开悟愚昧之理,莫要做肮脏苟且之事,肩负起神使之责,护好各位教众!” 这声音渐渐落下,连带着神像上的光芒同时消散…… 那群熊寨壮汉浑身抖了抖,看向神像脚下歪七竖八躺着的大祭司和大神使,一时不敢上前搀扶。 果然,村长贪财太过分了,遭海神惩处了…… 不少教众见状,也是纷纷欢呼,高诵海神英名。 海神庆典继续进行,教众们空前激动,轮流向前为海神上香、祈福。 李长寿掐指一算,自己的香火功德…… 在飞速猛窜。 …… 敖乙盘坐在林间空地上,静静思量着,刚听到的海神教教义,心底对‘长寿兄’又多了几分钦佩。 不远处,十数万人族继续庆祝,敖乙注视着那里升腾而起的功德云雾,目光中流露着少许羡慕。 曾几何时,龙族也曾这般…… “乙兄?” 侧旁传来了人声,敖乙连忙起身看去,却见一中年道者漫步而来。 这道者笑了笑,念了句上次两人见面时曾读过的诗词,敖乙也看出了他身上施展着障眼法,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敖乙仔细感应,这道者还是返虚境八阶的修为,身份已是确认无疑。 ——人教度仙门弟子,李长寿。 李长寿行礼道:“让乙兄见笑了。” “长寿兄言重,”敖乙抱拳行礼,与李长寿一同漫步。 而李长寿此时已观察到了敖乙的反应,得出了少许结论,知晓自己接下来,该选哪一个‘第三步’。 李长寿看着敖乙,在两人身周布置了一层简单的隔音结界,正色道,“乙兄觉得,这南海神教如何?” 敖乙缓缓点头,言道:“教义教人行善,并非单纯掠夺香火之教派,意义非凡。” 李长寿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回答早有预料。 敖乙禁不住压低声音,低声问:“长寿兄,你可否透个底? 这海神神教,到底是……” 李长寿顿时摇头,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地下。 敖乙似懂非懂,恍恍惚惚,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果然是如自己想的那般,长寿兄只是被推到台前之人,是人教高手在收集香火功德。’ 李长寿又笑了笑,叹道:“刚才那些神使,给龙宫仙兵造成了些许损伤,我心底也着实过意不去。” 敖乙一愣,随之又想到了什么。 ‘不只是人教高手,背后还有巫族算计!’ 某海神:咱可什么都没说。 敖乙顿时笑道:“放心,这不过是小事,我稍后叮嘱他们一句便是了。” 敖仰头看着身旁的‘李长寿’,心底一阵感慨。 “长寿兄刚才问我,可知龙族之困,长寿兄又知道多少?” 李长寿叹道: “外无近忧,却有古祸,醉生梦死,海眼难撑。 乙兄,我大概知你都做了什么,但只是靠你一人,很难扭转这个局面。” 李长寿话语一顿,暗中观察着敖乙的眼神。 刚才,他用了一系列的忽悠手法,比如【故意留白】、【有所暗指】、【任你遐想】、【步步入套】…… 但忽悠的最高境界,却是自己不开口,而是让对方主动提出自己想要的那个请求。 如此,便可因果转嫁。 说不定最后,敖乙还会对他感激涕零,说一句‘谢长寿兄提点’。 第一百零八章 功德我拿,锅你们背 “谢长寿兄提点!” 山林边缘,头顶犄角、少年身形的敖乙,对李长寿深深地做了一个道揖。 他刚刚,违背了自己做龙的原则,对长寿兄提出了如此过分的请求…… 这虽是‘合则两利’之事,但确实是自己有非分之想,让长寿兄为了难。 长寿兄苦于人教道承太少,且追求清静无为的名声,南海神教之事,只能秘密进行,还要严守秘密。 ——虽然长寿兄没直接明说,但这么明显的事,他敖乙又不是愚笨之龙,如何猜测不到? 如今南海海神教已经开始起势,有巫人作为神使,有宣扬教化、意义深刻的教义,也有人教高手作为后盾! 那充沛的香火功德,是敖乙亲眼所见,绝对做不得假。 龙族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功德! 那遥远的远古时代,龙凤两族因为打碎了洪荒,惹来无边业障; 凤族直接凋零,镇压不死火山; 龙族繁衍能力较强,用了无数宝物镇压族运,用无数族人身躯去填补当时暴动的天地九污泉,这才勉强得存…… 上古时期,龙族暗中与尚未壮大的人族结下善缘,成为了一些部族的图腾,由此偷偷摸摸积攒了一些功德,这才让龙族的境况缓解了许多。 所以,功德有多重要、业障有多可怕,龙族的领悟无比深刻。 稍前的时候,虽然很难启齿,但敖乙还是说出了那句: 【长寿兄,我可否来南海神教帮些忙,做个护法,也赚些功德护身?】 实际上,敖乙是想凭自己,给龙族拉些许功德罢了。 让敖乙有些意外的是…… 李长寿很快答应了。 但能看出,李长寿答应的有些勉强; 敖乙心里也理解,毕竟李长寿不是真正的主事者,只是被推出来的代理人; 李长寿应当是看重两人的交情,才会勉强答应自己,让自己半个月后来安水城……听信。 刚好,自己这半个月,回东海龙宫去寻自己父王,与父王好生交流一番。 谋事在龙,成事在天! 敖乙现在心底充满了干劲,说了句感谢的话语,又对李长寿再三做道揖。 李长寿连连回礼,又沉吟几声,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少许担忧…… 很快,敖乙当面立下大道誓言,念感念咒,发誓绝不将李长寿和南海海神教的联系,告诉第三灵知晓。 如此,李长寿心底也算稍微松了口气。 而敖乙心底一阵感慨…… 这朋友,他敖乙交定了! …… 目送这小龙驾云飞速离开,李长寿轻轻摇头。 以后,对这个二教主好点吧。 既然入了咱南海神教,岂能让你只是单单做个护法? 李长寿早已安排的差不多了,直接将敖乙立为南海神教二教主,兼护教青龙大护法! 稍后整顿好教务,收拾好那些神使,他会在每尊自己的神像旁边,再加一座二教主的神像,将南海神教的香火功德,直接分两成给龙族! 如果不是天道已经认下了他这个南海海神,除非毁教,否则无法更换教主。 李长寿都想效仿古时人族先贤,将南海神教的教主之位,让给自家人教的哪位高人。 ——这些香火功德,还是不能平白便宜龙族。 施展土遁,李长寿开始继续忙碌了起来。 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就看龙族那边的反应。 这次事件,算什么? 本是前来毁掉海神教的海神本尊,计划被接二连三打断,自身也因多方势力的掺和,陷入了曝光的危机中…… 李长寿不是没考虑过,自己南海海神的身份一旦暴露,度仙门、人教会有哪般反应,自己能否抱紧人教高手的大腿,借此抵御西方教高手的算计。 但他不断推演,最后的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莫说圣人之威,比如那‘钉头七箭书’,开坛做法就能将大罗金仙隔空咒死! 关键时刻,李长寿直接逆转思维,寻求绝处逢生,将本来是对自己有害的因素,转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主动接受南海海神,利用自己人教弟子的身份,以及对敖乙的了解,拉龙族下水; 而后将龙族当做挡箭牌,承受今后西方教施加的压力,吸引各方的注意力; 且李长寿接下来,会整顿海神教内务,修补教义细节,完善神使管理结构,加强教内自我监察…… 同时,让龙族成为最好的显圣工具,也让龙族出面护卫教众,避免教众之间的流血斗争。 这样就解决了自己这次南海之行的根本目的——避免招惹业障。 他给龙族的报酬,就是敖乙拿走的两成香火功德。 李长寿怎么算,都是不亏。 龙族现在最缺的就是功德与气运; 李长寿料定,敖乙这次回东海龙宫后,虽会有些波折,但还是会按时回返。 而且有很大概率,敖乙会带来龙族高手,驻扎在南海边缘。 自己只需再做三件事,就可抽身而回,让南海神教自行运转—— 用迷药收拾服帖熊寨的神使; 想办法给自己的众多神像遮掩面容; 限制南海海神教发展,让他们只能沿海一定范围内传道,不去触碰道门的利益。 这算是李长寿主动谋划的第一件大事…… 也说不上主动,实在是被这些家伙逼到了悬崖边上,一发狠只能冒险反击。 做最坏的打算,修最多的细节! 李长寿的纸道人直接赶往熊寨,利用自己此时能通过神像唯一做到的事——托梦。 再配合迷药,在熊寨之中不断显圣,把这些八成都是近亲婚配的铁憨憨,彻底变成海神的信徒。 巫族有高手会追究? 又如何追究? 海神教神使改善了这些巫人的生活,让他们也得了好处。 更何况,这个海神教本来就是这些这些巫人立的,李长寿本来就是‘受害者’。 半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 李长寿在南海边陲可劲了折腾,甚至因为纸道人仙力消耗太多,又暗中送了一批纸道人过来。 他费尽心力,全局谋划,力图消灭任何疏漏。 功夫不负有心人; 半个月的时间,一千七百座神像,已大半已经被遮掩起了面容,新的神像会将面容故意模糊一些。 ——神教最初时,确实需要清晰的面容,如此才定下香火功德的去向。 但南海神教发展到此时,已是不必再显露真容。 敖乙也没让李长寿失望。 最初敖乙是带了三百仙蛟兵回来的,还有几位天仙境高手。 但李长寿暗中命熊寨神使聚集教众,再次显圣,宣布敖乙为二教主、兼青龙大护法,敖乙也是有些发懵。 事后,李长寿与敖乙言说了早已准备好的理由: 南海偏远,李长寿平日顾及不到,龙族可能要多费心,所以给敖乙多分些功德也是合情合理。 敖乙也不好推辞,用传信符再次喊人。 龙族对此事也是有所怀疑,但他们族内高手轮流出手,推算有关南海海神教教主的跟脚,得出来的,都是…… 查无此人。 而偏偏,敖乙立誓言说,他与南海神教教主直接交流。 这必然是某位高人,顺便坐实了南海海神教的人教‘底细’…… 于是,东海龙宫派来了六名高手、一千仙蛟兵,常驻南海边缘,南海龙宫的兵力也可随时调派。 因敖乙要回金鳌岛修行,不能在俗世停留太久; 敖乙得了李长寿允许,将几位龙族高手安排为南海海神教的真龙护法,顺便也能赚少量的香火功德。 这几个护法,平日里会巡视各处,护卫沿海疆域的海神教教众。 敖乙则是干劲十足,不断规划海神教接下来的传道步骤,争取三十年发展壮大,三百年遍布南海边缘! 关于熊寨,李长寿和敖乙也详细谈过,叮嘱过敖乙不必与熊寨牵扯过深。 敖乙此时对李长寿不能说言听计从,却也是十分感激与信任。 他也已经不叫‘长寿兄’了,而是改口‘教主哥哥’…… 无他,显得亲近! 李长寿对此保留随时吐槽权,并庆幸自己只是教主哥哥,而不是‘御弟哥哥’。 虽说他已能从此地脱身,但李长寿又怎么会真的放心? 李长寿暗中不断折腾,三个月后,大部分纸道人耗尽仙力,被李长寿就地销毁。 他留了两只纸道人在南海边缘,以作应变之用。 至此,李长寿的基本设想,也算圆满达成。 功德他拿,锅给龙背; 而且还是龙族主动提出来的加入神教,欠下了他一个因果,日后也是要龙族偿还的。 ——当然,李长寿也不会做这种事,合作共赢罢了。 南海神教也步上了正轨,教内敛财风气被制止,熊寨神使也算有了海神的正名。 因真龙不断显化,护持教众,教众数量每日都在迅猛激增。 但李长寿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依然细细谋划了几个月,继续推演可能出现的问题,并做好应变的准备…… 半年后。 李长寿总算从地底密室出来,决定去告诉师父和师妹,问题已经暂时解决,不必太过提心吊胆。 然而,他刚见到灵娥,就把灵娥吓了一跳。 “师兄你怎么了! 怎得憔悴成了这样!” 草屋中,灵娥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起身迎接,忧心忡忡地看着李长寿那有些发虚的面容。 怎么了? 忙了半年的大事,推演了这么久的天地大势,心力憔悴罢了。 毕竟,这些都涉及到了圣人、大罗金仙这般的存在…… 李长寿打了个哈欠,手中捏着两只纸人,飘到了师妹的床边,翻身躺了下去。 “为兄在这里睡一阵恢复精神,劳烦师妹为我护法,稍后告诉师父一声,就说暂时没事了,让他不必担心……” 言罢,他闭目休息,依然留了一部分心神活跃,潜意识里也在警惕。 灵娥轻轻眨眼,师兄他…… 主动上了自己的床榻…… “事情解决就好啦,师兄,你躺好些。” 灵娥轻声道了句,慢慢走向前,抬手将师兄悬在床榻外的双腿搬了进去。 低头注视着李长寿那疲倦的面容,灵娥抿了抿嘴角,眼中带着少许怜惜…… 但,怜惜归怜惜,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灵娥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计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蹑手蹑脚去了屏风之后,找出此前那套轻薄的纱裙换上,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她当然不敢对师兄直接做什么; 但趁师兄睡着,在他身旁躲起来,然后暗中提醒师父过来撞破这一幕…… 只要自己求师父做主,自己跟师兄的婚事,那不就成…… 这个计划她早已想好,只是师兄一直没露出破绽。 今日…… 天赐良机、天作之合、天成姻缘! 必须一鼓作气,一举拿…… “小琼峰可有尚未闭关的门人吗? 我是今日负责守卫山门的弟子,山门之外有人想找小琼峰之人。” 就听得外传来一声呼喊,有道身影已经闯入了外围隔绝大阵。 而李长寿,此时已在床上睁开双眼,慢慢坐了起来。 嗤! 屏风被一只小拳头锤破。 “怎么了?”李长寿打着哈欠问了句。 “没、没什么,打蚊子呢!” 蚊子? 李长寿一个激灵,再无困意。 第一百零九章 师兄一笑 据巡山弟子所言,山门处有炼气士前来探友,说是找小琼峰之人。 李长寿仙识扫过,方好看到山门外,有两道身影正自驾云离去,似乎是交托了某个东西在守门仙人处。 根据‘老的使唤小的’这一洪荒铁律,李长寿大手一挥……让灵娥过去了一趟。 李长寿自己则在小琼峰上仔细搜查,看是否有蚊虫作乱。 蚊子,可不是一件小事。 或许是因李长寿近来太过疲乏,此时又强打精神,心神又有一缕急迫…… 他在湖边,站在一群修灵食玉蛙中,用仙识细细查看山中各处时; 心中忽有领悟,得了识微之法。 何为识微? 其实这只是仙识的运用技巧,没有什么系统的修行之法,需要炼气士自行领悟、摸索。 得此神通,于千里外观虫蚁,于百里内破障法; 便如此时从山门处飞来的灵娥; 李长寿原本的仙识锁定在她身上,只能看到她的身形、面容,得见她的表情,勉强辨识出她发丝的飘扬幅度。 现在不同了,仙识甚至能看清她肌肤的纹理…… 话说回来,灵娥的皮肤当真是不错的,李长寿便是用识微之法观察,也没找到任何瑕疵。 肤如凝脂,莹莹如玉,弹指可破。 就这般完美的肤质……不用来挫灵草,当真可惜了。 李长寿收回仙识,继续搜查小琼峰各处;有了识微的本领,探查变得迅速且方便。 哪里有蚊子? 之前他在小琼峰上,已经做过几次全面灭蚊的工作,如今普通蚊子也不见半只。 “师兄!看我拿回来了什么!” 灵娥从云上跳了下来,邀功般喊着。 一枚玉符在灵娥的掌心缓缓旋转,散发着些微光亮,看起来颇为普通。 “检查过了?” 灵娥道:“检查过了,就是一枚传信玉符,没有什么禁制。” 李长寿随手接过,又检查了几遍。 灵娥忙道:“师兄,这个是给师父的,我们不能随便打开看的。” “给师父的?” “嗯,守门的仙人说,是两个炼气士留下了这枚玉符,说是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开了。 这两人问清楚小琼峰还有人在,便说这玉符是师父的故人托他们带来,请转交给师父……” “你不说这事,我还不怎么感兴趣,”李长寿挑了挑眉角,掂量着手中的玉符,似乎想看透里面的禁制。 他也不敢直接开启,毕竟有许多传信玉符制作粗糙,内容如果被看一遍,就会自动消失。 但,这万一是什么陷阱,里面藏有什么害人的手段…… 师父好不容易修成浊仙,就算以后去天庭任职,也就勉强再混个几万载寿命,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灵娥小声道:“师兄,师父在外面还有朋友吗?” “据我所知,没有。” 李长寿道:“莫说是门外了,门内这几个也是交情浅浅,毕竟师父此前千年,绝大多数岁月都在苦闷修行。” 灵娥幽幽一叹,“师父好惨一男仙。” 李长寿沉声道:“这传信玉符很可能是旁人算计…… 灵娥,你可记得上次我守墓回来,你与我说的那件传闻?” 师兄妹对视一眼,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 这对师兄妹回了李长寿的草屋,开启几层小型阵法,凑在一起一阵鼓捣。 片刻后。 “哈哈哈哈!师兄我都说了!” 灵娥歪倒在师兄床上捧腹大笑,笑的朱钗歪斜,笑的云鬓散乱。 可惜,小师叔不在此地,不然小师叔笑到这种程度,定会十分壮观。 矮桌旁,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瞪着玉符上浮现出的那封‘家书’,以及那些即将消失的文字…… 还真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 而且还是一位重要的人物,给师父的信,落款为【皖江雨】。 如果李长寿没记错,自己少年时,师父一次醉酒后曾念过这名字许多次…… 应该是自家师伯无疑了。 李长寿本不想看信的内容,但也只能趁着文字还未消失,将其内容记了下来。 这传信玉符比较‘劣质’,李长寿想再用一次,却发现其内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 他想了想,取出一张布帛,左手提笔,将其中的内容写了一遍,并用仙力将墨汁烘干,伪做了一封书信。 那玉符也被他放在了一旁,其上还有这位‘皖江雨’的少许气息。 “师兄,信里面写了什么呀。” 李长寿道:“写信者告诉师父,她这些年很好,过的很不错,当年之事她也有过错在,做师姐的未能护住师父……云云。” 灵娥轻轻皱眉,嘴角鼓了鼓,低声道:“师兄,我有些不太喜欢这位师伯。” “嗯,一去**百年而不回,对师父不管不问,我也不太喜欢。” 李长寿声音放缓,难得有了温柔的语调,言道: “对人、对事,我一贯都会做最坏的打算,唯有如此才可及时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但唯有这件事,我心底希望,可以是最好的可能。” “师兄觉得,最好的会是哪般可能?” 灵娥收拢裙摆,跪坐在师兄身侧,那双眸子满是柔情,在那仔细听着。 “最好的可能…… 是这位师伯当初外出,为师父找寻疗伤、补全道基的宝物,苦寻无果,数百年匆匆而过。 师伯心底绝望,却又不敢回来,怕见到的,是一个自暴自弃的师父,甚至只是一堆白骨、一处坟茔。 所以,过了**百年,师伯她才敢用书信问候……” 李长寿缓声说完,灵娥的目光已是如痴如醉。 灵娥柔声道:“师兄,若是哪天我也被人伤了,你会不会,也为我也去东奔西走、衣不解带……” “放心,”李长寿点点头,正色道:“只要你不是被直接打死了,我都能想办法救活你。 就算死了,只要不是形神俱灭,咱也能去地府投胎不是? 再说你为何会被人打伤?稳字经没抄够吗?” “我!” 灵娥瞬间破功,气的连翻白眼,直想上去咬自己师兄一口! 但随之,灵娥就注意到了,自己师兄双眼略微眯了下,嘴角也有细微弧度的上扬。 每当师兄露出这种微妙的表情…… 灵娥顿时向后缩了缩,心底一阵紧张。 这次又是谁,要被师兄安排上了…… “灵娥,你不是认识几个别峰的弟子吗?” 李长寿道,“将师父这件事,以及皖江雨这个名号,暗中扩散出去。 随你如何编排,只要让人知道,小琼峰皖江雨回来找小琼峰齐源,就足够了。” 灵娥心思一转,已明白师兄的打算,小声道:“师兄,你打算……” “不要多言,”李长寿看了眼师妹,“此事你做这些,有点参与感就行了,后面我会安排妥当。” “哦,”灵娥鼓了鼓嘴角,也不敢多说话。 她心底也已开始思索,如何散播这条消息…… 师兄要做什么,她自然知晓;无非就是为师父了断当年的因果,清算那段仇怨。 将书信交给师父时,不出李长寿所料,齐源老道发现了他偷看书信之事。 结果自然是被师父举着拂尘,漫山遍野地追了半个时辰…… 齐源读罢书信,长长的一叹,并未多说什么,也没什么开心的表情; 甚至老道的身形更显苍老,在屋内继续打坐闭关。 灵娥不由担心道:“师兄,师父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李长寿揉搓着自己的后臀部位,嘴角一撇,忍不住对师妹传声,吐槽了师父两句: “师父这个人,修道认死理,脑子转弯慢。 现在还沉浸在当年师伯离他而去、自己输了比斗的失落中,暂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信等半个时辰凑过去看,肯定在屋里蹦来跳去的。” 言罢,李长寿摇摇头,驾云朝着丹房而去,临走也是一阵嘀咕。 他提前打开传信玉符,还不是为了师父的安危着想! …… 半个时辰后…… 趴在窗边的灵娥,突然听到了一阵叮咣乱响的动静;师父草屋中传来了一阵大笑,木门被师父直接撞开。 这老道直接跳了出来,举着拂尘口中大喊: “长寿!灵娥! 你们师伯终于主动给信儿了!”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又配合着喊了声:“师父,真的吗?” “哎!对对!灵娥你快来看,快来看!” “好的师父,弟子这就过来。” 灵娥面带微笑,跑过去又看了一遍,李长寿抄写的那封书信…… 丹房中,李长寿仙识看到这一幕,也是轻轻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等消息了。 等师妹放出‘皖江雨’有关的讯息,看能否找出师父的仇敌之所在。 最好,是能刺激一下对方,引他来小琼峰挑事…… 但李长寿此时也并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一件事上,自己现在每天也有两件大事要做。 其一,自然就是修行感悟。 其二,就是每天花费一个时辰,通过神像感应,关心下海神教的发展…… 偶尔给神使托托梦,给拜祭自己的俗世善人赐赐福。 既然现在主动选择了这条路,那也就尽力做个合格‘野’神,而后再慢慢找机会脱身…… 值得一提的是,龙族的几位护法十分给力。 这些真龙护法,前段时间,又在南海神教外围区域发现妖气; 他们二话不说,不查对方根底,见面直接开怼,甚至追杀一名天仙境的善飞大妖三万里,将对方格杀在一座俗世的大城之上。 洪荒有龙哥,手狠话不多。 随后,暗中有势力搞鬼,弄来一群大妖; 南海之中藏着的仙蛟兵与龙族高手齐齐出战,不过片刻将这群大妖直接击溃…… 这一战,通过神像全程‘旁观’的李长寿,看的十分舒坦。 几场冲突下来,就是龙宫对插足南赡部洲西南区域的所有势力宣告—— 南海海神教,是他们龙族收香火之用。 龙族底蕴深厚,如今又憋着一肚子窝囊火;哪怕西方教,对他们也略微有些忌惮,且有些事不能摆在明面上…… 故而,暗中谋划之人,只是用一些被控制的大妖稍作试探,便不多与海神教纠缠。 李长寿感到可惜的是,现在还不能在海神教内推广‘扬灰超度殡葬一站式服务’,不然…… 场面必然十分壮观。 关注海神教的同时,李长寿也暗中观察了门内三个多月; 门内不少人都知道了小琼峰的八卦,但都是谈论几句就一笑置之。 那仇敌依然不露丝毫痕迹,就跟李长寿正与空气斗智斗勇。 但没关系,李长寿可以耐心地等…… 然而,让李长寿有些意外的是,隔了三个月,第二封给师父的书信再次被人捎了过来。 而这次,看完了书信后,齐源老道更为激动。 老道把李长寿和蓝灵娥喊到近前,笑的胡子都飞到了眉边,郑重宣布: “长寿,灵娥,为师现在要出门一趟,你们照看好小琼峰!” 李长寿眉头一皱,师父这边已经驾云朝山门飞去。 这么匆忙? 这万一被算计了怎么办? 李长寿连忙呼喊:“师父!留……” ‘留步’二字太不吉利,话到嘴边,李长寿临时换成了自己喊顺嘴的那声: “且慢!” 第一百一十章 道友,您听说过…… 湖边草屋前,天蓝白云间。 被大徒弟喊住的齐源老道刚刚落地,李长寿和蓝灵娥立刻向前,拦住了师父的去路。 这情形,顿时让齐源老道想起了上次在丹房的遭遇; 老道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表情凝重地看着自己这两个亲徒弟…… “你们两个,又想做什么?” “师父,您放心,这次我跟师妹绝对不会迷晕你,”李长寿露出和善谦逊的微笑。 蓝灵娥则道:“师父,这位师伯这么多年不给您消息,这几个月突然来了两次信,还约您见面,这是不是太…… 太突然了些?” 齐源老道叹了口气,言道:“你们师伯当年只是气我不行。” 李长寿忙道:“师父,男人切不可说‘不行’这两个字。” 齐源不明所以,一旁的灵娥瞟了眼师兄,笑的意味深长……且羞怯。 李长寿又道:“师父,我们这位师伯也是小琼峰一脉,她若要见您,为何不回来门内? 师伯当年外出时并未成仙,用的理由,是去找外出游历的师祖。 但近千年未还,按门规,当以叛师门论。 师父,您如果贸然去找这位师伯,对门内又该如何交代? 若门内长老问起,师父您如何才能答的问心无愧?” 齐源老道顿时皱眉思索,抓着拂尘、背负双手,在湖边草地上来回踱步。 一旁灵娥偷偷给李长寿竖了下大拇指,李长寿只是低眉顺眼,并未多说什么。 李长寿也知道,自己偶尔也会有一点点,考虑事情太复杂、想太多的毛病。 但考虑的多,总比不考虑要强; 何况师父的这件事,确实处处透着蹊跷。 虽然刚说了不会迷晕师父,但若自己口头说服不了,那弄个迷阵什么的,也不算失言嘛。 李长寿刚要继续以理服师,就听师父叹道: “也是这般道理,你们师伯当年一走了之,门内已将她在弟子簿除名。” 齐源看着李长寿,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问了句: “长寿,你说该如何做?” 李长寿施展传声之法,言道: “师父不如修书一封,告诉弟子你们相约见面之地,弟子用纸人,替师父送这封信过去。 就如,此前弟子外出采买草药那般,师父您也见过的。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只站在自身的角度上看待此事,师父您可在信中,先劝师伯回门内认错。 咱们门规虽严,但处罚却都不是太严厉,顶多就是闭门思过千年。 师父您看,是否是这般道理?” 齐源沉吟不语,已是有所意动; 李长寿又对灵娥传声,告诉灵娥该说什么,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唱起了双簧。 不多时,齐源老道点点头,也算被两人说服; 老道匆忙回了屋内,用传信玉符写了一封书信,又反复修改,斟酌词句,前后忙碌两个时辰,才将传信玉符郑重地交给了李长寿。 “你可别偷看!” “师父您放心,”李长寿笑道,“您写的时候,弟子已经看完了。” “你!” “玩笑,玩笑,师父您别气。” “早晚要被你们两个气出心魔!” 随后,齐源老道又说了这次相约的地点—— 南洲俗世,东海之滨,一座名为‘临东’的凡尘大城; 约定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后,在大城的东面城头,两人相约夕阳后…… 李长寿叮嘱师父,这段时间就在屋内修行,并加固了师父草屋外围的阵法,隔绝外部探查。 “师兄,你要怎么做?” 灵娥偷偷摸摸地凑了上来,小声嘀咕了句,李长寿未多说什么,只是让她这段时间不要乱走。 “我这两个月也不去丹房,就在草屋中修行,”李长寿目光依然十分淡定。 灵娥理了理发梢,小声问:“那,用我送纸人出山门吗?” “也不用,”李长寿看了眼自家师妹,笑道,“你倒是挺熟悉流程。 安心修行,等你渡过了成仙天劫,再遇到这种事,我自会让你多参与一些。” “嗯!师兄放心,我会努力的!” 灵娥顿时干劲十足地答应了声。 等李长寿回了自己草屋中修行,她才回过神来,扶额轻吟。 现在想被师兄做法宝用,都要仙人修为起步了…… 小师叔真的是! 带偏了师兄对大小的认知,也拔高了师兄对‘法宝人’的需求门槛! 心底正如此抱怨着,灵娥突然听到空中传来、由远而近地呼喊声: “小灵娥——” 灵娥抬头看去,一道黑影极快地扑来; 她下意识扣住两只玉瓶,但转念就想到师兄就在身侧,断不会有外人能偷袭小琼峰…… 电光火石间,灵娥再次抬头看了眼; 完全不必看清此人面容,单看一眼对方那滔天的罪恶,就知这是自己心底正抱怨的小师叔驾到! 轻呼声中,灵娥刚收起玉瓶,就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又被酒玖一把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两人在草屋前一阵笑闹。 “师叔,你挤的我好难受……” “哈哈哈哈,感受师叔对你的瓷爱关怀吧!小灵娥!” “师叔我错了,哈哈哈! 别挠我痒……师叔我错了……” 隔壁草屋,李长寿见状也露出少许微笑。 但心底,也有些担心灵娥的修行。 天天跟酒玖这般玩闹,修行之事不可避免要被耽误,这点倒是必须提醒她一下了。 不多时,挨不住小师叔进攻的灵娥,只能将祸水东引,连喊师兄救命…… 酒玖顿时眼前一亮,“诶?你师兄出关了? 喊他过来一起斗大神!我都半年没见到他了!” 李长寿无奈地摇摇头,漫步出了草屋。 蒲团都还没焐热。 …… 灵娥草屋很快热闹了起来。 李长寿拿出两坛美酒,灵娥拿出了此前给师叔做的点心,三人拿着李长寿做的纸牌,一阵乱杀。 “一对真仙!” “哼哼!一对天仙!” “这局咱俩是小仙,师兄是大神!师叔你压我干啥!” “呃……一时手痒,一时手痒。” “我觉得你们还是认输吧,”李长寿淡定地摇摇头,“两张金仙牌都在我手里,你们还能翻身不成?” 灵娥立刻轻哼了声,“胡说,明明小金牌在我……糟了,上当!” 酒玖抱着脚丫一阵大笑,差点就笑翻了过去,“就你这样,还敢嘲讽本师叔……” 正此时,门外一个老道晃晃悠悠地走来,正是‘齐源’。 “师父!” “齐源师兄!” 三人刚要站起来,‘齐源’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起身,“你们玩你们玩,长寿、灵娥,陪好酒玖师妹,为师有事要外出一趟。” 蓝灵娥顿时眨了下眼,李长寿已起身做了个道揖。 ‘齐源’摆摆手,笑呵呵地驾云而起,朝着山门方向飞去。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蓝灵娥对李长寿眨了下眼,李长寿微微一笑,招呼她们两人继续打牌。 酒玖顿时得意洋洋,“听见没有,你们师父让你们陪好本师叔! 快,好酒好菜伺候着,打牌的时候让着我点!” 师兄妹各自轻笑,继续与酒玖玩乐。 李长寿此时一心二用,却也不影响他连战连胜…… 刚才的齐源老道,自然是李长寿用纸道人假扮的,并经过了师父的同意。 因此前连续多线操作纸道人,这时一心二用已经没什么负担; 这边本体陪小师叔打牌说话,那边已轻松混出了山门,驾云朝着南方而去…… 片刻后,李长寿看了眼,这具师父模样的纸道人所带的测感石,测感石上闪烁着些许光芒。 有一道仙识,持续探查着纸道人。 李长寿不动声色,继续向南飞,这具纸道人的面容表情顿时颇为复杂; 有感慨,有急迫,也有少许想见不敢见的怯弱,简直比师父……更像师父…… 那道仙识一直追出了四百多里,随后便渐渐衰弱。 虽然不知暗中探查者是谁,但对方的修为,如果依据这般情形推断,可能是在真仙境中期。 倒是跟自己此前的猜测互相印证。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罢了,李长寿不会凭此做什么判断,得知的信息始终有些太少。 师父的浊仙气息,其实很难模拟,难就难在那几分浊气; 李长寿也是想了个‘歪主意’,拿了师父那把经常用来惩戒弟子的拂尘,收敛起了纸道人自身大半气息,以此以假乱真。 这拂尘,李长寿准备回来时,帮师父换一把‘毛’更柔软的…… 离山过千里,取道往南洲。 飞鸟云轻嬉,笑我多烦忧。 这具扮成师父模样的纸道人正自御空,李长寿的仙识在东面三百里外,发现了一朵白云,云上有几道度仙门的仙人…… 却是外出办事回返的酒乌、酒施,以及其他两位门内执事。 酒乌也发现了‘齐源’的身形。 这矮道人面露担忧之色,对一旁的酒施说了些什么,随后便让三人先行回山门,自己驾云拐了个弯,追向了此处。 然而,酒乌并未直接向前,大大方方地跟在三百里之外,用仙识锁定在了‘齐源’身上,想看齐源要去做什么。 李长寿:…… 酒乌师伯莫不是,把师父当奸细了…… 自己现在扮的是师父,师父的仙识探查范围,肯定发现不了酒乌师伯。 李长寿稍作思索,也不去多管酒乌师伯,任由他跟着。 一边陪着酒玖师叔聊天玩乐,一边控制纸道人,驾云朝南洲慢慢飞去。 酒乌倒是耐性十足,一直保持着三百里的距离,时不时的摸着下巴思量着什么…… 这一跟,就是半个月…… 李长寿甚至有些怀疑,酒乌师伯会不会跟师父的仇敌有关; 但仔细思量,酒乌师伯只是偶遇,且与师父全无交集,两人也打过几次照面,没有任何异样。 这般走走停停,‘齐源’提前一个半月,抵达了和他师姐的相约之地——位于东海之滨、南洲东北的临东城。 化作一常见的游方老道,纸道人端着拂尘、皱着眉头,从城门混入了这座大城中。 酒乌却是落在城外,在那一阵挠头,显然是对这位师弟的行踪颇感奇怪。 ‘该不会,是跟门内上次的大劫有关? 又是长寿师侄的师父,贫道也不能不管……’ 酒乌心底刚起了这念头,仙识就捕捉到,刚刚入城的‘齐源师弟’,就被另一名身穿道袍的老道迎住,低声说了句什么。 “有问题,果然有问题。” 酒乌当下隐匿气息,朝着大城暗中摸去,想要仔细调查一番。 这位矮道人自然是误会了。 刚才李长寿的纸道人入城时,那名身穿道袍、修为在化神境的老道径直迎了上来,并非是跟他接头的,也不是言说‘皖江雨’之事。 这老道面容端正、气息平和,凑前之后先拱手行礼,随后就是一句: “道友,你听过南海海神教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炼气士是不可能逛花楼的 ‘道友,你传教传到了自家教主身上。’ 那一刻,李长寿虽然很想这么回一句,但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尊崇道德人教。” 言罢拱拱手,端着拂尘朝街内而去。 那传教之老道并未多纠缠,只是做了个道揖,说了句打扰,又回到了在街头角落的座椅上。 这事,李长寿自然知晓前因; 此前敖乙通过神像,跟自己商量过,他也同意了。 敖乙背后的东海龙宫,眼见海神教功德如此旺盛,发展势头迅猛,就想在南赡部洲的东海海滨也做点推广。 李长寿答应了此事,还是重申了老规矩,就是海神教不可离开大海边缘。 心底感应了一下,发现龙宫的动作当真迅速,东海这边已经建起了一百余座神像。 让李长寿稍微安心的是,此时无论是新建的神像,又或是此前的神像,自己的面容都十分模糊,只能勉强看出面部的五官轮廓,也没了那般‘神髓’。 然而,在他神像旁边立着的,那小了一号的青龙大护法神像,就明显不同了。 尤其是东海这边,刚开始在那些村寨中立起的双神像—— 李长寿的神像,都是用上等的石材,由东海龙宫的匠工精心雕刻而成,除却面容之外,各处细节十分考究。 侧旁敖乙的神像,则是用上等的玉石,由上百位匠工呕心沥血细细打磨而成,面容清晰、五官周正,犄角的细节都是无比细腻,玉像外面还套了宝衣…… 李长寿当真是想在这事上劝他们一句: 你们……真不怕被偷了吗? 不过考虑到龙族久旱逢甘霖的心情,以及洪荒龙大户的底蕴,李长寿也就没多嘴。 反正自己的七成香火功德拿的安稳,敖乙的两成功德也不会因此就增长。 剩下的一成,是分给各位护法、神使,少许被李长寿赏赐那些行善积德的教众。 东海这边一百多座,再配合上南海海滨,那……嗯?感应推算怎么还有延迟了…… 再配合上,那三千六百九十二座已建成的神像,以及四百六十三座在建的…… 咳! 正在草屋修行的李长寿本体,与此地这只纸道人,差点异地同声大骂。 这怎么就突然这么多了?! 三个半月前他查看时,也才勉强两千之数!现在怎么就翻倍了! 他缺这点香火功德? 缺,这个东西倒是不嫌多的,早一日能凝出功德金身也是好事。 但这么发展下去,四海龙宫顶不顶得住各方压力? 就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莫不成,再过一两万年,海神教完成了大海包围陆地的路线,封神大劫因此提前,道门三教的教主老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通天教主提着诛仙阵图、元始天尊拿着盘古幡,自家人教教主老子冷冷的道一句: ‘道友,商量商量封神榜的事吧?’ 李长寿整个人顿时被阴影吞噬。 此前刚觉得暂时解决了南海之滨的隐患,没想到又出现了新的隐患。 ——发展实在太快了些! 果然,因果这个东西,牵扯上就很难斩断。 但李长寿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现在的海神教,算是他半主动去谋划的香火功德; 后续海神教的出路,李长寿在动手忽悠龙的时候,其实已经想好了。 现在海神教只要能稳住,小龙龙们别脑门一热,让西海龙宫去抄西方教的后路,那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应该,不会去抄吧…… 龙族不应该这么短视。 海神教的出路为何? 很简单,归顺天庭、归于人教、转去三千世界。 只要龙族现在帮自己背稳这口锅,那李长寿今后,也会再送他们一场机缘。 李长寿最近,其实也想出了【紧急】脱身之法——通过本教改名,李长寿自身脱离,让龙族立下护卫人族的宏愿,入主海神教。 这办法的灵感,李长寿得自于‘老子化胡为佛’这一今后的事件。 但,百族竞天为繁衍; 洪荒之中,人族与龙族也是竞争关系,自己将南海神教送给龙族,就相当于变相的给人族施加了压力。 所以,只要南海神教一直平稳,不给他惹麻烦,李长寿能不这么干,绝对不干。 如今龙族的那份香火功德,汇聚在敖乙身上,顶天就是培养个龙族高手出来…… 唉…… 正式成为一教之主的第二百零四天…… 思考,焦虑,且稳健。 …… 离开山门半个多月,小琼峰这边,酒玖已经过来玩第二次; 此时酒玖已喝醉了,霸占了灵娥的床榻,继续上演自己的酒后绝技。 而南洲东海之滨的临东城这边,李长寿心神寄托在纸道人身上,在城内找了一家能住宿的‘酒楼’,在此地住了下来。 ——洪荒的南洲俗世已繁华少说数万年,酒楼乐坊早已出现。 且因南赡部洲太过巨大,凡人脚力有限,各地的风俗风貌也是全然不同。 仙识小心翼翼地在城中扩散开来,李长寿很快就发现了有些鬼鬼祟祟的酒乌师伯。 此时酒乌正全力隐藏气息,而且隐藏的也确实不错。 但酒乌师伯明显忘记了,这里是红尘俗世,像他这般……其实,也算是奇人异士。 尤其酒乌师伯穿着考究的道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威严,更是让不少凡人忍不住围观,并暗中指指点点。 还好,洪荒人族不识大官人和小娘子的典故,不然看到酒乌师伯,说不定会主动给些炊饼包子之类的慰问品。 酒乌师伯也发现自己有些招眼; 他学着'齐源',随便找了家酒楼,扔了两块玉石出去,要了一个套间,时刻用仙识关注着这位交集不深的师弟。 见此状,李长寿略作思索,嘴边露出了一缕笑意。 他在房中呆了三日两夜,一直到夜色再次降临,那些担心他会不会饿死的掌柜、伙计,忍不住想破门而入,李长寿总算决定外出活动。 李长寿担心酒乌师伯扰乱自己的诱敌计划,想主动跟酒乌联络,但又要占据主动…… 于是…… 他顶着自家师父的容貌,脱下道袍,换上锦衣,着重打扮了一番。 李长寿先在城中溜达了半圈,趁着夜色依稀,到了城中夜间,最为繁华的一条街。 这里灯火通明,各处都是莺莺燕燕,‘大爷’之声接连不断,有富丽堂皇的木楼,也有小院幽居之所在。 走十步,便可听闻乐声交错; 行千丈,却依然看不到这条街巷的尽头。 这种地方的繁华,也侧面表明了,临东城的凡人们衣食无忧、物产富饶,毕竟只有丰富的物质支撑,才能去追求这种……精神生活…… 李长寿伪装成的‘齐源’,此刻就进了这条街,找了家还算雅致的花楼,漫步入内,似乎熟门熟路。 想抓酒乌师伯的把柄,自然要从酒施师伯身上下手; 半瓶超品软仙散,一只留影球,这事自然就搞定了…… 与此同时,暗中跟了一路的酒乌,此时得见‘齐源’进了一处小花楼,眼都有些直了! “齐源师弟此前路上一脸急色,就是急这事?! 这如何使得,红尘俗世本就浊气混杂,此地更是乌烟瘴气,这若是与凡人中的烟花柳巷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他那点清气必被污浊…… 这莫非是,修成浊仙,所以自暴自弃了?” 酒乌躲在街角,摸着下巴一阵纠结,他是有妇之夫,自己是不能入此地的。 但…… 酒乌仙识扫一眼,此地毫无阵法阻碍,也是各处不堪入目。 “这般动作倒也新奇,贫道都没…… 呸!贫道在瞎说什么!” 酒乌摇摇头,当下就要扭头离开,但心神一动,又喃喃自语:“不能看齐源师弟步入歧途,我且去吓他一吓,那也是好的。” 当下,酒乌迈步向前,快步走向‘齐源’刚才的场子。 这不过数百丈的距离,对酒乌来说,当真有些尴尬…… 就听一旁有招揽客人的姑娘道一句: “哟,这是谁家的俊俏小少爷,怎的穿成这样,跟你家大人出来玩的吗?” 酒乌抬头瞪了那姑娘一眼; 后者顿时面色发白,脸上的胭脂水粉扑扑的乱掉,呼吸都有些不畅。 “哼!” 酒乌一扫衣袖,继续向前,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这矮道人冷着脸,站在花楼前也不打算进去,立刻就要故意放出气势…… 就听一缕传声入耳: “酒乌师兄,稍安勿躁。” 酒乌一愣,随后便讪笑了一声。 ‘贫道的藏身之法当真粗糙,竟被齐源师弟这般容易就发现了。’ 李长寿模仿着自己师父的嗓音,继续对酒乌传声继续入耳: “师兄莫要动声色,还请师兄仔细感知西南方向,九百丈之外,那座花楼…… 那里有几股不同寻常的妖气。” 酒乌依言探查了过去,随后便是眉角一挑。 当下,酒乌迈步入了这座阁楼,随手扔给此地凡人一块劣质宝材——金饼,就遵照‘齐源’所说,进了二楼一处雅间。 刚入门,酒乌就眼珠四瞄,小心翼翼地探查各处,最后又盯着窗边站着的‘齐源’。 当下,李长寿继续传声,念了度仙门的三十六条主门规。 酒乌这才当下少许警惕,叹了口气,背着手走了进来,随手施展了一层仙力结界,低声道: “师弟,你来这种地方作甚? 跑了这么远,怕不是特意为了除妖吧!” ‘齐源’苦笑道:“此事还请师兄容我稍后禀告,我的确不是为了做什么沆瀣勾当,此地虽然,也确实是刚刚发现了异常。” “行,按你们小琼峰的规矩,先发个誓。” 酒乌下巴抬了抬,李长寿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抬手立下了一道誓言,言说自己此时此刻,当真没有算计酒乌。 用的自然是‘我齐源’的名义。 暗中,李长寿将留影球、超品软仙散都收了起来…… 之前想抓一下酒乌师伯的把柄,用留影球记录一些奇妙的画面; 但偶然发现不远处花楼中的妖气,且细查之下,李长寿发现这妖气有些不对劲。 妖气之下,竟有功德; 污秽之中,藏了清气。 李长寿的第一反应,就是此地藏有功德灵宝。 两相权衡,李长寿直接用师父的名义,请酒乌一同入内商议,稍后准备再暗中给酒乌师伯一些提示。 自己跟酒乌师伯在此地,联手得件宝物,那也是不错的…… 等‘齐源’立下了誓言,两人总算在窗边入座,一同看向妖气之所在。 刚好,那几股妖气所在的花楼,正有少许闹剧—— 几个身形消瘦的‘伙计’,将一名衣着普通的青年男人推了出来。 紧跟着,在那花灯遍布、灯火透亮之地,一道曼妙的身影轻摇莲步,缓缓走出。 此女衣着清凉、婀娜多姿,手中端着一杆碧玉细烟杆,红唇间轻轻吐出一缕香雾,左额有一只彩色蝴蝶状的印记,面容也是颇为妖娆。 她走前两步,站在那青年面前,缓缓开口: “夏公子,你知男人最悲哀的事,是什么? 余生很长你很短,入了花楼无钱财。 怎么,想白嫖吗? 我这里可不是开的善堂。” 言罢,这女子哼了声,端着烟杆抿了一口,目光扫过侧旁几人,似乎还有一眼,就是看向了李长寿和酒乌之所在。 但她却是毫无反应,似乎无视了李长寿和酒乌。 待她转身入了花楼之中,原本那几个过路之人,也是忍不住跟了进去。 雅间中,李长寿和酒乌对视一眼。 李长寿假扮的齐源端起面前茶杯,轻轻抿了口,低声道:“师兄,如何?” 酒乌师伯沉吟一声,回道:“她说的……倒也是有些道理。” “嗯?” “咳,说正事,齐源师弟,咱们联手除了此地妖,护一地清明,岂不美哉?”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论场地对扬灰手感的影响 “齐源师弟,有个问题,恕为兄愚钝……” 临东城地下百丈深处,两道身影正缩成一团,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找寻着这残酷洪荒天地间的一点点光明。 矮道人酒乌在前开路,手中提着一把连鞘的宝剑。 ‘齐源’,也就是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正跟在酒乌师伯身后,一点点靠近那个隐藏着妖气的大花楼。 酒乌扭头传声道:“按理说,行偷袭之事,应当夜黑风高才是。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正赶在了午时,不如直接攻进去利落。” “师兄此言差矣。” 李长寿模仿着师父的嗓音,传声回答,“这种地方,就是午时客人稀少,这些凡人都在休息。 昨晚咱们也见了,夜间时这里有多热闹。” 酒乌缓缓称是,笑道:“没想到,齐源师弟你对这里还挺了解。” “听长寿提起过几次。” 李长寿心底一叹,为了维护自家师父的英名,也只能牺牲下自己的了。 酒乌顿时啧啧轻笑,低声道:“你这般一说,为兄倒是信的。 就你家那大徒弟,一颗心都黑成了丹炉的炉底灰! 鬼主意动起来,当真是元仙遭不住、真仙栽跟头,他稍后渡过成仙天劫,估计天仙都敢算计。” 李长寿:…… 拔剑捅你哟! “咳,”李长寿继续用师父的嗓音传音,“我听长寿提起过,他对师兄你倒是十分敬佩。 觉得师兄修行与门内事务兼顾,为度仙门稳定做出了极大的奉献。” “唉,不提也罢,提起这个我就发愁。 天天都是事,到处都要我去乱跑,有的地方吧,没了我又不行……” 眼见酒乌就要打开‘吐糟之匣’,李长寿连忙传声打断: “师兄,咱们最好还是稍后多做探查。 待解决了这些妖物,咱们秉烛夜谈就是。” “对,也不是聊天的时机,”酒乌讪笑了声,继续在前方慢慢向前。 因为酒乌对土遁之法钻研不深,此时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无声无息; 在两人各自隐蔽气息的同时,李长寿暗中将两人气息再次遮掩了下…… 这般情形,让李长寿十分怀念,跟万林筠长老一同的行动体验。 悄悄地抵达了那处花楼地下,两人开始仔细向上探查,很快就锁定了七股妖气的源头。 “竟然有两名真仙境大妖,”酒乌暗中皱眉,“她们盘踞此地,看样子已有些时日,为何就无人察觉?” 李长寿答道:“这等烟花之地,寻常炼气士应该极少来此。” 酒乌顿时啧啧轻笑,传声道:“那齐源师弟,你此前为何来此地啊?” ‘齐源’轻轻一叹,言道:“想找个地方喝酒解闷,最近接到了两封书信…… 师兄,暂不提此事,咱们先除妖。” 书信? 酒乌顿时目露好奇之色,却并未多问。 然而,李长寿偷偷观察着酒乌师伯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已经顺利的种下了一棵种子。 稍后也可顺理成章的,继续与师伯商谈此事。 【一步套十步,伏笔藏心肚。 ——《套路论》 李·人教弟子、海神教教主·长寿著】 两人摸清楚上面妖物的底,酒乌师伯摸出一把长剑,就要悄悄出手,暴起发难,先将那两名真仙境大妖击杀。 那两名真仙境大妖之一,就是此前两人见过的,那个风姿卓绰的此地掌柜。 这女妖此时正在一个小木屋中,看着两名模样不错的少女,练习抚琴弄箫之技…… “齐源师弟,你在此地为我掠阵。” 酒乌如此道了句,显然是不想让齐源去斗法。 而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却是连忙出手,用混浊的仙力将酒乌拉住。 他们度仙门的门派通用‘被动技能’,莫非就是【上头】不成? “师兄,咱们既已经占据暗中的优势,为何不将这般优势发挥到最大? 我这里有长寿孝敬、防身用的几样毒丹,师兄不如在此地暗中催发,将此地妖物悄然灭杀,而后取宝走人……” 言说中,李长寿拿出了两瓶万林筠长老所赠迷药、毒丹,还特意解释了这丹药如何用。 在地下黑暗狭窄的岩层中,酒乌此刻看‘齐源’的目光,略微有一丢丢的怀疑。 酒乌笑道:“果然是这般……” 李长寿暗自皱眉,还以为酒乌师伯看出了自己什么破绽。 怎料酒乌嘿嘿一笑,却道了句:“我还道长寿师侄那么机灵是天生如此,没想到竟是被师弟调教的。 真人不露相嘛,齐源师弟。” “唉,”‘齐源’叹了口气,“世道艰难,法力微浅,不得不小心些。” “善。” 当下,酒乌暗自动手,小心控制迷药的剂量,一缕缕放出去,很快就将这座大花楼前院、后院,总共两三百道身影齐齐放倒。 虽然大部分人本来就在熟睡。 李长寿还在一旁叮嘱,这般迷药,凡人沾染太多,也会非死即伤。 “此地的女子也都算是苦命人,师兄出手,迷掉这些在此地吸食凡人精气的妖物就算了。” “看不出,齐源师弟还是如此怜香惜玉。” “忌惮业障罢了。” “师弟放心,”酒乌笑了笑,继续催发药性。 那名拿着烟杆的花楼掌柜,此时也是禁不住抬手扶了下额头,向后退了两步,缓缓靠在圈椅中; 玉质的烟杆落在地上,她彻底迷醉了过去,睡态也是有些挠人心神。 当下,不用李长寿提醒,酒乌开始细细搜查…… 总体来说,酒乌比万林筠长老,还是要谨慎一些。 不仔细搜查还不要紧,这一仔细搜查,两人也都是齐齐开了眼界。 昨夜灯火阑珊处,得见玉人多倩影。 而今白日褪妆色,却多沧桑岁月容。 这些凡人女子倒也算好的,也就是少了胭脂水粉、朦胧烛光,面容看起来稍微有些变化。 那五个此地的‘花魁’,五只修为在元仙境上下的妖族,此刻被迷昏显露出原形,却是三只蛤蟆精、两只白狐精…… 真·幻影坦克·洪荒定制版。 酒乌摇头一叹:“那些凡人,如何下的去口?” “被表象迷惑了双眼罢了,”李长寿如此道了句,却在监察附近数百里的风吹草动。 酒乌果断出手,用天仙毒,悄然将这五名‘小妖仙’灭杀。 她们在此地,凭花楼遮掩,平日里依靠吸纳凡人男子阳气修行,浑身妖力斑驳不纯; 此刻完全无法抵御毒丹毒性,瞬息魂飞魄散。 她们靠着花楼修行的办法,其实颇为高明。 她们接客众多,平日里也不是紧找一个凡人,不会取凡人性命; 就如昨日被赶出去的那个‘夏公子’,阳气和家财差不多一起没了,小命却是没丢,只是寿元无多。 “杀了几只小妖,竟然还有功德。” 酒乌轻声嘀咕了句,随之继续出手。 这次,他要对付的就是那两头真仙妖物了。 其中一条蜈蚣精当场蹬腿。 但那名一直没能现出本体的花楼掌柜,身周出现了一团淡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凝成了一只雪白狐狸的模样,背后生有六尾,抵抗着周围那一缕缕无形无色的毒素。 酒乌眉头一皱,就要继续加大用毒,李长寿突然道了句: “师兄,收回毒。 这妖物不能这么简单就解决!” “哦?” 酒乌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及时收手。 他也察觉到了,那团淡金色的光芒并不简单,其上散发着少许功德之力。 两人此前察觉的功德、清气,似乎并非是什么宝物,而是这个花楼掌柜本身的功德。 又或者,那宝物就在这个花楼掌柜身上…… 这矮道人也是十分小心,先将那周遭毒素收回,用仙力困缚,小心翼翼地收回手中的瓷瓶中,再将瓷瓶放入一只废弃的储物法器中,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酒乌皱眉道:“齐源师弟,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这妖族莫非又开花楼,又做善事? 竟然积累了这么多功德!” 李长寿问:“师兄你可有收束活人的法宝?” “这个,倒是没备着……” “无妨,我带着了。” “你带着……嗯?” 酒乌看着‘齐源’,苦笑道,“师弟你到底是出来作甚的?又是收人的法宝,又是毒丹迷药……” 李长寿叹道:“无奈只是浊仙,正面斗法自然是不指望了。” “理解,理解。” 酒乌面露惭色,却是自觉不该说这些,戳到了齐源师弟的痛处。 李长寿拿出了那只,收过师父的灵兽兽皮袋,叮嘱道: “给这头妖物多下点迷药,我们稍后想办法处置掉。 师兄你先带着妖物暂时离开此地,就去东海边缘,我且在这里布置一番,免得被人识破。” “善。” 酒乌很快就钻出地面,径直用灵兽袋,将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装好; 随后便冲天而起,朝着东海迅速飞去。 酒乌刚走,这座花楼就被一座隔绝阵法笼罩,地面又钻出了几道身形。 ——自然都是原版纸道人所化。 李长寿故意支开酒乌,就是为了不暴露这些。 又在此地细致地搜查了几遍,将几头妖物的尸身,迅速运到了一处偏僻后院。 几只纸道人行动迅速且高效。 诵经念咒、敲梆摇铃,摄魂珠起、残魂收束; 而后,唢呐一响、妖生白养,哭丧声起、黄纸孤魂…… 不多时,此地只剩少许灰烬。 此前扬灰,大多都是在深山老林之中;在这风景雅致、人文气息浓郁的花楼,也是头一遭。 李长寿顶着自家师父的容貌,振了振衣袖,面前这堆灰烬顿时四处飞散,化作了此地花泥。 手感,是挺不一样。 “既然来人族之地为恶,有这一遭劫难,也是你们命有所得。” 言罢,李长寿收起纸人与此地阵法,在空气中留下了少许醒酒的丹粉,将此地凡人的昏睡化作浅睡。 仙识捕捉到,酒乌师伯此时已经带着那妖族美娇娘,到了数百里外; 为了酒字九仙的和谐,李长寿紧跟着追了上去…… 小琼峰,草庐处。 李长寿本体听到了草屋外传来的响动,睁眼看去,却见师叔和师妹在湖上泛舟玩耍。 此前,他倒是没觉得太明显,刚在俗世花楼中逛了这么两遭,此时再看…… 师叔不只是胸襟过人,身段上等,蜂腰细足,容貌甚美; 自家师妹更是灵秀逼人、花容月貌、身段窈窕、玲珑有致,面容美而不俗…… 一时间,李长寿也是感慨横生。 修行与否,影响当真太大了。 心神迅速大半回到纸道人处,看了眼那摄魂珠,正施展土遁的他眉头一皱。 刚才杀的那个真仙境的蜈蚣精,竟然跟他来临东城有关! 这次,歪打正着了竟然。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专克一切魅惑神通! 这……怎么整? 赶去跟酒乌师伯汇合的路上,李长寿让这具纸道人,保持着师父此时能达到的土遁速度,略微有些纠结。 他用纸道人替师父过来此地,本就是想捉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结果现在,‘狐狸尾巴’被他一把三昧真炎,烧的只剩下了些许残渣,刚才还给直接扬了…… 摄魂珠的残魂虽还有些,但很快也会彻底消散…… 李长寿分析过这种可能——那两封书信有可能是骗局,师父仅有的那个仇敌,想将师父诓骗至此,暗中做掉。 但李长寿也没想到的是,师父的仇敌,竟偷偷雇了一名妖族真仙境,要行雇凶杀人之事。 蜈蚣精的残魂中可以看到,出现在蜈蚣精面前的,是个身着法宝斗篷的蒙面男人…… 考虑到对方做这种事,必会用障眼法,仅有的这点信息没什么意义。 这蜈蚣精也算倒霉; 他从北俱芦洲千里迢迢来到了此地,投奔到了此地相熟的妖族‘家’中,这个临东城,就是蜈蚣精选的。 蜈蚣精本以为,这是一笔轻松稳赚的买卖,暗中潜伏已有数月,就等着与目标人物‘深夜相会’,乱腿踹死这个浊仙…… 可不曾想,离着约定日子还有一个多月,这蜈蚣精自己先没了。 李长寿收起摄魂珠,心底轻轻一叹,也并未过多纠结此事。 大概,这就是命数吧。 李长寿故意流露出一缕气息,酒乌很快就捕捉到了在地下赶来的齐源。 这位矮道人咳了声,背着双手,表示自己刚才并没有什么逾矩的举动; 那个姿态婀娜的老板娘,此时却他用仙绳捆了,扔在了树下。 “师兄,还未盘问吗?” ‘齐源’缓缓钻出草地,一旁的酒乌皱眉摇头。 酒乌道:“师弟,方才为兄推算了一阵,只是推算之法不精,只能查出,这妖物身上的功德来头不小。” 李长寿故意叹了声,道:“这次本以为有什么功德宝物……” “师弟不可如此想,”酒乌正色道,“你我都是人族炼气士,入人教修行,护卫人族本就是分内之事。 若是放任这群妖物在那花楼为祸,不知有多少凡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多少凡人男子被她们吸走阳气,折损寿元。” 李长寿在旁笑着摇头,师伯的觉悟倒是相当不错。 “这妖也是为恶,”酒乌道,“虽有功德护体,但咱们也不能不管。 且等她醒了,咱们盘问少许,便动手……” 酒乌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旁‘齐源’竖了个大拇指,含笑称善。 【善】这个字,其实就是‘好’、‘可以’这种表达肯定的用语,多为老辈炼气士所用。 试想,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神仙驾云而来,对自家弟子说了两句话,就点头微微笑,说一句: “好!”“行!”“中!”“就这么整!” 未免太失风范。 若这老神仙甩一甩拂尘,淡定地说一个‘善’字,让人捉摸不透之余,自身气质也更为玄妙。 李长寿却不太喜欢说这个‘善’字,待他摘得长生道果,度过悠悠岁月,心态老了后,与后辈交谈时,八成会说一句: “稳。” 且说正事。 酒乌和李长寿假扮的齐源,带着这本体可能为六尾狐狸、一直醒不过来的花楼掌柜,在东海边缘潜形匿迹。 他们也担心有妖族高手前来搜寻报复,故不断更换藏身之地。 杀有功德在身的生灵,自然是要招来业障; 但这妖女又在俗世为恶,不杀,又有失他们度仙门的原则。 酒乌和‘齐源’也在商量,若是不行,就将这个女狐妖带回度仙门中关押,待她功德之力消散,再行诛除。 在此之前,却是要拷问清楚,这妖什么跟脚、又做过什么善事…… 半个月后…… “酒乌师兄,您给她下了多少迷药?” “不多,一整颗万长老赏赐的迷丹……” 李长寿:…… 这个花楼掌柜,修为不过堪堪真仙境中期,自然扛不住这般药力。 临东城之事已经提前了断,李长寿也不想在此地多等,于是偷偷用了少许‘解药’。 又三日后,这妩媚的女妖,总算醒了过来。 她醒时刚好在黄昏时刻,被仙绳绑在一座无人海岛的沙滩边缘,浑身妖力无法运转…… 李长寿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女妖苏醒,想提醒酒乌,此刻却又顶着师父的身份,又不好开口。 这女掌柜的也不简单,醒来后未有任何异动,闭着眼在那假寐,暗中用仙识观察这两个道人。 半个时辰后,女掌柜额头那彩蝶的印记轻轻闪光,一缕暗香在她身躯上悄然扩散; 她很快就在那‘嘤’了一声,长长的睫毛颤着,睁开眼来…… 正面对大海打坐的酒乌和‘齐源’,也是齐齐睁眼。 “哼,总算醒了!” 酒乌立刻站起身来,一扫衣袖,提着连鞘的仙品宝剑,转身就要上去逼问此妖跟脚。 但…… 酒乌刚转身,眼中就见那树下仿佛有朦胧光亮,那个被仙绳困住的女妖,竟是如此…… 婀娜多姿、娇媚动人; 那张面容仿佛与自己心爱的师姐有几分相似,那身段竟是这般迷人…… 酒乌提着的剑,放了下来,脚步也停了,目不转睛地向前看着,呼吸也开始有些急促。 一旁的‘齐源’也是这般模样,而且呼吸喘息的频率,却是更胜酒乌一筹。 然而,纸道人的这般模样,自是李长寿故意做出来的。 好厉害的魅惑神通! 假扮师父的,本来就是一只纸道人,有部分元神之力; 这女妖暗中施展神通之后,李长寿也感觉到,自己心境有少许变化…… 他暗念清心咒,心底顿时一片空明。 李长寿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神通,也在借纸道人仔细观察。 这类神通称之为魅术,上古妖族昌隆时,一些妖族都会专修此法,用以套牢妖族高手,为自己找一个靠山。 此时这女妖并不只是简单的施展魅术,自身也在展露女子的魅力,姿势、神态、眼神、目光,甚至唇间开合的幅度,显然都在配合魅术。 很快,李长寿发现,酒乌师伯已经有些顶不住…… 矮道人向前迈出一小步…… 若是让酒乌师伯被对方魅术控制,事情也会有点麻烦。 于是…… 啪! 一只画轴突然从‘齐源’的袖口滑落,砸在了沙滩上,而后自行打开少许。 ‘齐源’双目低头看去,眼底满是迷茫,却喃喃道: “这不是……长寿给的画卷…… 师兄,酒乌师兄?” “嗯?”酒乌目不转睛、头也不回,随口应了声,“师弟,怎么了?” ‘齐源’将地上的画轴捡了起来,走到酒乌身旁,缓缓摊开; 又像是不小心,用胳膊肘撞了下酒乌师伯的肩膀。 酒乌下意识低了下头,看到了那缓缓打开的画卷…… 此时,酒乌眼中的世界,都是一片粉色; 那画卷打开半尺,正见衣裙边角,酒乌心底也有些好奇,又想抬头去看树下美人,又想低头看画中是何人。 紧跟着,画卷又打开一寸,现出了画中人的面容; 瞧那满脸的褶皱,看那松垮的长裙,又见那微微捏起的兰花指,以及泛黄的指尖…… 刹那间,酒乌仿佛听见‘叮’的一声轻响,耳旁靡靡之音瞬间消散; 这矮道人蹬蹬蹬后退三步,屏住呼吸,双目瞬间恢复清明,整个人都是精神抖擞,还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树下女妖眉头一皱,却又继续发力,但…… 好像,自己的神通,此刻全然没了效果。 酒乌背后满是冷汗,低声道:“刚才怎么……怎么回事?” 一旁‘齐源’继续缓缓打开画卷,“师兄,你看,这画笔倒是颇妙。” “我……” 酒乌低头看着已经打开过半的画卷,其上的‘美人’们百般姿态,心底再没有一丝丝的波澜。 酒乌皱眉道:“师弟,这是何物?” “唉,这是长寿赠我之物,”‘齐源’苦笑道,“刚才不知怎么就掉出来了。 长寿这是在调侃贫道,说贫道老了,就给这古怪的美人图。” “还好,有这东西在!” 酒乌双眼一眯,看向树下那女妖。 锵的一声,酒乌拔出仙剑,咬牙骂道:“你还敢用魅术欺我等! 找死!” 树下,那花楼掌柜秀眉一皱,却是又娇柔一笑,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凤目含泪,宛若在风尘之中独自绽放的幽兰…… 旁边的老道,端着那画卷又凑了上来。 “师兄,你看这个人物,长寿画的当真不错。” 酒乌低头一看,仿佛画中那老妪活了过来,对自己轻轻眨眼。 这矮道人再次一哆嗦。 再看树下那女妖,刚才他还感觉是‘在风尘中独自绽放的幽兰’,现在瞬间就成了…… ‘在风尘中到处都是的狗尾巴草’罢了! 酒乌抬手将宝剑抛向这花楼掌柜,锋锐的宝剑擦着她耳旁,贯入了那颗大树之中。 这次,花楼掌柜总算彻底震惊。 她盯着旁边那个老道手中的画卷,此时自然看不到画卷中的内容; 但她确定,就是这一张画卷,让两人几乎瞬间摆脱了自己全力施展的魅术! 这是,什么法宝? 酒乌立刻甩出数十道符箓,毫无费力,就将这本就被仙绳捆住的女妖,完全镇住了妖力和妖魂。 酒乌也看着齐源,传声问道:“齐源师弟,这到底是何物?” “就是一张图罢了,”‘齐源’传声答了句,将画卷慢慢收了起来。 《百美老后图》,炼气士修道静心、抵抗魅术必备良品! “多给为兄看两眼来。” “这……好吧。 此物虽好,师兄还请少看,毕竟师兄也是有道侣之人。” 酒乌笑了笑,淡定地道了句: “放心吧,没问题。 长寿师侄画工当真不错,红粉骷髅,年华虚度,倒不如长生逍遥,且过且行。” 李长寿:…… 这效果,是不是太好了点。 稍后再给师伯配些毒龙酒吧,毕竟要是师伯真的成了举不动道人,那自己也算跟酒施师伯结了因果。 …… 半日后,酒乌与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驾云朝着东胜神洲飞去。 两人并未直接斩杀这女妖,他们已经盘问清楚了此妖的来历,对方魅术无法发挥效果之后,并未过多抵抗,很痛快地就交代了自己的跟脚。 简单来说,这狐妖就是有恃无恐,料定两人不会杀有功德护身的自己。 就如人有善恶,妖也是有的; 这头六尾妖狐修行已有六千多年,只是做了个花楼掌柜,收敛钱财、驯养小妖,自身并未直接做过吸纳凡人阳气之事。 但她也并未做过什么好事; 这份功德是‘祖传’下来的,她祖先曾在当年巫妖大战中,暗中搭救过不少人族,人族大兴之后,给了她一族少许功德。 这种有功德在身、祖上曾对人族有功的妖族,两人也不好处置,故带回去给门内发落。 “师弟,”酒乌道,“你那美人图能否借我一用? 我怕门内长老被她迷惑,虽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也总归会让前辈高人出丑。” 李长寿稍作犹豫,还是将这幅图交了出去。 这本就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画作,只是构思巧妙了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且类似的东西,他……还多。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欺师元凶 “师兄,山门在望,此妖也翻不起什么浪。 你我,就在此作别吧。” 度仙门山门外三百里,同一朵云上、李长寿假扮的‘齐源老道’,突然对酒乌开口告别。 “齐源师弟,为何不一同去赏罚殿?” 酒乌略微有些错愕,“这次除妖也有师弟一半功劳,该同去领赏才是。” ‘齐源’笑道:“这份赏赐,还有这灵兽袋,就请师兄转交给我那两个徒儿吧。 不瞒师兄,我还有要事要赶回临东城。 这般前后一耽误,再回去,也差不多就到相约之时了。” 相约? 酒乌皱眉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齐源’做了个道揖,转身就要驾云而走。 但‘齐源’刚飞不过半丈,酒乌就是一声:“师弟且慢行! 可否能跟为兄说一声,你约了何人?”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 师伯上套,那就好办了。 “这个,”李长寿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随后便是黯然一叹,“不敢欺瞒师兄,前几个月,我师姐传来两次书信,约我在临东城中一见。” 酒乌明显一怔,掐指推算,再三确认自己心底那段还算深刻的记忆; 一时间,酒乌的面色十分古怪。 而酒乌接下来的一句话,也有些出乎李长寿的预料。 “这绝不可能。 齐源师弟,此事必是有人从中作梗,或是算计于你!” “师兄此言何意?” 纸道人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急色,忙道:“还请师兄言明!” “这个,”酒乌沉吟两声,并不答话,只是道:“总之,这事不太可能就是了。” “酒乌师兄!” ‘齐源’立刻向前,连连做道揖,恳请酒乌如实相告。 酒乌的性子也耐不住劝,很快就幽幽一叹,沉声道: “你师姐八百年前已是消殒,残魂投胎去了,此事是我亲眼所见。 那年,师弟你与仙霖峰的蒯思师弟起了争斗,蒯思师弟暗中偷袭,你伤重伤了道基,性命虽保住,但却无法继续修行。 你师姐皖江雨私出山门,言说是去找你们云游四海的师父回来与你相见…… 但她实际上,是去了北俱芦洲,为你探寻一味修补道基的宝药。 待门内长老察觉,立刻派我与其他两位执事追赶,但我们追到时,她已在北俱芦洲深处,被凶兽伤了元神,奄奄一息。 我三人穷尽一身本领,也没能救回她这根仙苗。 你师姐临终遗言,托我三人就说未寻到她,更不可将此事言说于你。 她的尸骨,都是我们三人安葬下的,此事你若不信,我也可让他们二人对你言说…… 师弟,齐源师弟? 你……还好吧?” ‘齐源’身形一颤,双目失去神色,向后退了几步,目中隐隐有泪光。 ——李长寿平日里也没琢磨过,这种苦情戏该怎么演,此时也只能全凭自己想象力去发挥。 所幸,酒乌闭目轻叹,没忍心多看。 这件事,酒乌本不想说出来,但又担心‘齐源师弟’真的落入什么算计。 “她……她葬在何处?” “那毒雾迷乱之处,早已是尸骨无存,师弟你莫要执念于此,她也已投胎去了。” 酒乌还想安慰,但齐源已是拱手做了个道揖,默然无言,低头朝着山门飞去。 “师兄,我想静静。” “齐源师弟……” 酒乌也知‘齐源’此时正是心殇之时,并未多劝,提着灵兽袋,从后慢慢跟上。 这位矮道人也是感慨横生,摇头晃脑地轻吟两声: “情劫难过,道心难安。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夜不能寐。” 又念及自家道侣,酒乌露出少许温柔的微笑; 突然间,自家道侣身前,浮现出了一道道妩媚的老妪…… 叮—— 酒乌瞬间哆嗦了下。 红粉骷髅,画皮白骨,修道才是正经事! …… 与此同时,小琼峰的草屋中。 李长寿睁开双眼,目光十分复杂。 这事背后,竟还有这种隐情…… 可惜自己扮成师父的纸道人,按情理来说,不能问太多,不然要好好问询一番,再细细探查此事细节。 这次从酒乌师伯口中,得知了师父的仇家到底是谁,已是收获颇丰。 仙霖峰,蒯思。 这是一名真仙,在门内无甚名头,李长寿也只是在百凡殿的名册上,偶然见过这个名号。 同为门内真仙,此人的知名度和辨识度,远不如酒玖师叔、酒乌师伯,这种有特点、有个性的存在。 此人…… 【恶意私斗、袭伤我师,害我师只得兵解化浊仙; 更是逼的我,为了几株仙解草,主动外出去了一趟北洲,从此惹出诸多因果; 如今得知,你还间接害死我师伯、害死了师父钟爱的师姐。】 “道友。” 李长寿目光中划过少许锐意,但很快就隐没了下去。 就听他喃喃一声…… “咱们这个因果,结的未免太大了些。” 起身,在草屋中来回踱步,李长寿心底不断思量。 不能急,杀或者废一名真仙仇敌,对此时的自己来说并不算难事; 但此事关系到他们师徒三人今后在度仙门的处境,必须求稳。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决定要不要将此事告诉师父。 仔细想想,师父也是…… 好惨一男仙。 成仙之基被毁、师姐外出不归、师父外出不归,化成浊仙还被人算计、仙门之内连个知心好友都没,还天天被徒弟玩弄于…… 咳,最后这条不算。 不多时,李长寿心底已经有了腹案。 他取出一枚劣质的传信玉符,模仿着前两封信的笔迹,写下两句话: ‘知你安好,我已心安。 勿再念我,自此两算。’ 稍后再对师父解释说,自己在临东城呆了几日,在枕边发现了这玉符,并未找到相约之人的下落,而后与酒乌师伯遇到,联手除妖…… 直接对师父说实情,师父心底肯定是一片死寂,浊仙道基本来就不稳。 用这般方式,让师父以为师伯还在,只是不愿与师父相见,那师父的心境应当是: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莽……】 虽然悲凉,但还是有点色彩。 ‘今后再想办法,找一找这位师伯的转世身吧。’ 李长寿心底一叹,目光凝视着,自己早先贴在草屋中的那个‘稳’字,心境的波澜渐渐平息。 事情,总要一步步来做。 伪装成师父的纸道人驾云回了小琼峰,先进了李长寿的草屋,而后李长寿与这纸道人一同,去了师父屋内。 这具纸道人此行的使命,也就告一段落了。 片刻后,只有李长寿走出来。 又过了几日,酒乌师伯来探望自己刚混熟的‘齐源师弟’,顺道送来除妖的门内赏赐,并告知齐源,那名女妖的处置结果。 李长寿用‘我师父近几日不知为何面露悲痛’这般理由,拦下了酒乌师伯,并与酒乌师伯谈了谈当年之事。 酒乌将此前所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李长寿追问了几个细节,酒乌也都详尽地答了上来。 随后,李长寿再三请求,恳请酒乌师伯拜托另外两位当年一同前去的执事,务必严守这个秘密,勿要在门中再提及此事…… 酒乌郑重地答应了下来,这对酒乌来说,本就是小事。 如此,临东城这个小插曲,也算落下了帷幕。 捉来的狐妖,被门内长老镇压在了度仙门山门外,一处地脉大阵之中,罚她在此地禁足三百年。 那狐妖能得不死,也并未多说什么,很安静地被镇压在了一处山峰之下,并未看出她有什么怨气。 按李长寿所想,这女妖最好是直接处置掉; 但门内众仙,谁也不想亏损功德、增添业障,也就只好将她暂时封禁在山门之外。 对于这狐妖,李长寿并未掉以轻心; 终归是‘自己师父’与酒乌师伯出手,将她擒拿,还端了她在俗世的‘窝’。 污功德、毁功德之法,李长寿在古籍上看到过几种,虽然麻烦,但也并非不能做到。 但现在,处置这狐妖并非最优先事项。 确定了师父的仇敌是仙霖峰的蒯思,李长寿很快就开始了暗中调查与谋划,仙识也是一刻不停,笼罩整个仙霖峰…… 苍鹰搏兔,犹尽全力; 他想实施完美的‘除敌’计划,自然要好好谋算一番。 制定行动纲要、标注各处难点并逐条分析,最后做出几套方案,选出最完美的一条,其他尽皆备用。 综合考虑,给对方一次意外,对自己来说最为稳妥。 大概半年后,李长寿总算见到了这蒯思一面。 这是个中年模样的道人,面容中正、气度不凡,也是剑眉星目,确实有几分‘姿色’。 蒯思道人是从山门处而来,应该是从外面刚回度仙门;他回仙霖峰时,有四次看向小琼峰的方向,目光流露着少许冷意。 李长寿拿了个竹简,将这些详细地记了下来。 …… 蒯思道人…… 快死道人? 从得知这个名字开始,李长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山门之外,两只天字纸道人随时待命,带了足够灭杀二十名天仙的毒丹。 李长寿可以保持长时间的一心多用; 分一缕心神,时刻用仙识监察仙霖峰,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让李长寿有些担心的是…… 自师父看了那十六个字,一直不曾从草屋中出来。 若非李长寿能感应到师父的状态,恐怕早就破阵入内,探一探究竟。 盯梢归盯梢,自身修行也是不能落下的。 李长寿照常炼丹、修炼、顿悟、教导师妹,并定期去师父屋外问候两句,与师父说几句话。 这一盯,一十二年匆匆而过,蒯思道人一直在他自己的洞府中闭关修行。 这位道人恐怕此刻并不知道,他洞外的隔绝阵法,早已被人暗中窥破,一缕仙识盯在他身上,已有十余年不曾挪开。 哪怕蒯思道人此前有微弱的感觉,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这十多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 一名真仙闭关修行,几十上百年也很正常,对方如果不动,李长寿也就不动。 但李长寿也没想到,自己还没等来蒯思外出,却等来了一则消息。 因度仙门前次劫难,门内想要缓解缓解门人弟子的压力,以及,为挑选参加三教源流大会的优秀弟子…… 每两百年一次的门内大比,将在三年后,提前举行……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道友,路走窄了【大章求票】 “门内大比……” 小琼峰上下起了蒙蒙细雨。 李长寿自丹房整理完丹药,朝草屋而去,心底思忖着自己和小师妹无法避开的这件门内大事。 现在他表层修为是归道境第一阶,弟子排名,维持在门内二十多位。 对门内而言,他这根仙苗,有点走偏了路,就喜欢炼丹和琢磨阵法; 对李长寿而言,这个位置却是刚刚好,既没有太多存在感,也可得到较好的门内待遇。 保留一缕仙识,注视仙霖峰上闭关的蒯思道人,李长寿将大部分心神,回归到眼前的小事上…… “该去送一下有毒了。” 有琴玄雅昨日刚来,现在应当还未离开。 这十几年来,有琴玄雅来小琼峰的时间变得极有规律; 大概每隔两年,她就会按时出现在小琼峰一次。 像是例行公事,维持自己的友谊。 顺便,也是她长时间见不到某位师兄,心底会略微有些空落。 按她理解,长寿师兄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多看看才能知道自己路有没有走偏…… 每次她来了,李长寿也都会避着,让灵娥陪聊陪玩陪喝茶; 只有在有琴玄雅要离开,回破天峰继续闭关修行时,李长寿才会现身,与她说两句话,告一告别。 这样,有琴玄雅就会觉得此行圆满,回去时,也不会一步三回头的张望。 细雨朦胧,云雾渐升; 李长寿很快走到湖边,拿了些鱼食撒入湖面。 望远山山隐不见,看近水水起波涟。 背后的草屋中,两层阵法内,杯盘狼藉、酒宴早散,那三道倩影,正在灵娥的床榻上醉酒小睡…… 有琴玄雅的专属位置还是床脚,坐着酣睡; 灵娥躺在一侧,酒玖则是抱着酒坛坐倒在床边。 三人脸上都用胭脂画着一些鬼脸,以酒玖脸上画的最多,自然是昨天输的最惨。 李长寿看了一眼有琴玄雅的修为…… 归道境第六阶,还差三阶境界,她就能抵达自己的天劫。 李长寿对有琴玄雅的渡劫,略微有一丢丢的担心。 从有琴玄雅此时表现出的资质来看,她的天劫最少也是七道,有可能会是八道雷劫; 但有琴玄雅修道至今,积累略浅,万一碰到像他那样的天劫,说不定会…… 虽然有琴玄雅对自己来说,并没有太多‘增益’,但总归也算是半个朋友…… 给灵娥准备的渡劫套餐,也给她一成吧。 心底略微一笑,李长寿一边探查着自己师父的情形,一边盯着那个仇敌。 两相对比,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不平。 当初‘奇奇师弟’与‘雁儿师姐’的那次事件,灵娥打听到了,师父、师伯、蒯思道人的传闻。 那则传闻中,师父和蒯思道人是因道侣之事引发矛盾,双方私斗一战; 但,此前酒乌师伯提到了一句‘偷袭’。 且根据李长寿这十多年暗中调查,以及在师父那里旁敲侧击问到的内容,心底已经差不多,还原了当初的原版故事…… 大概千年前,小琼峰本师徒三人,师收两个弟子,待弟子修行步入正轨,师去云游四方,寻求突破; 留下了师姐皖江雨,以及师弟齐源。 他们当年都是那一批弟子的仙苗,皖江雨排名**,齐源排名十四五; 两人青梅竹马,在度仙门大搞道侣之风的环境中,自是互相暗生情愫。 后,仙霖峰仙苗蒯思,对皖江雨一见钟情,苦求十数年而不得,迁怒于齐源。 这人暗中相激、处处针锋相对,最后约齐源外出比斗,实则暗中出手偷袭,将齐源打成重伤…… 所以就有了皖江雨冒险外出,去给齐源搜寻药草之事。 至于,灵娥最初打探到的那则传闻: 皖江雨气恼自己被男修当做争来抢去的‘宝物’,离开仙门去找寻自家师父,而齐源与蒯思约战,齐源不敌重伤。 ——这其实是仙霖峰当年散出来的消息,偏向于蒯思罢了。 而当初皖江雨师伯与师父孤立无援,小琼峰一无长老、二无仙人,只得吞下这苦果。 如今…… 师伯皖江雨惨死北俱芦洲,幸得残魂投胎六道轮回; 齐源道基损伤,挣扎**百年,本该死于天劫之下,却被自己的大弟子,也就是李长寿一颗丹药所救。 李长寿对此有些气不过。 之所以气不过,并非是蒯思的卑鄙无耻,他对蒯思这种人,上辈子早有领教。 李长寿所气的,是这两件事: 其一,门内事后惩处,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仙霖峰保住了蒯思。 如今蒯思意气风发,伴道侣、谋天仙、望长生,自己的师父,却最多只能到真仙境。 其二,师伯皖江雨当初,是被仙霖峰逼迫到了哪般地步,又该是何等无助,门内这般多仙人,却要孤身前往北洲…… 但无妨。 门内不惩处元凶,他做弟子的,自会去代师讨个说法! 各峰之间本就有摩擦和不合,这是李长寿入门后,观察两三年就得出来的结论。 故,他也不会刻意针对仙霖峰,顶多是在门内大比,遇到他们峰的弟子,下手黑一些罢了。 ‘现在,只要你动一下。’ 李长寿双眼略微眯起,凝视着雨雾中的仙霖峰,注视着那个在洞府深处打坐的身影。 “师兄?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 背后传来了一声轻唤,李长寿扭头看去,自是灵娥正从草屋走出来。 她正用手指梳弄着柔顺的长发,俏脸上带着刚睡醒的少许红晕,对李长寿微微一笑; 背后的草屋中,那两个身影也慢慢醒了过来…… 李长寿对灵娥露出少许微笑。 当年的师姐护不住师弟,无人为小琼峰出头; 如今,却是不会了。 …… 片刻后。 “啧啧,小长寿,小灵娥。 你们小琼峰准备在这次仙门大比,拿什么名次呀?” 酒玖师叔靠在草屋的门框上,嘴角带着少许笑意,抱着胳膊,如此问了句。 灵娥眨眨眼,看向了自己师兄; 屋内正紧张整理自己衣裙的有琴玄雅,也是略微踮脚,朝外面看了眼。 显然,她们对李长寿的‘野心’都十分关注。 李长寿沉吟一声,本想说一句,自己争取前五十名次就行了,能得到门内给的大部分奖赏,非要去争前二十也没什么用。 但稳妥起见,他略带犹豫地,报了个预期排名: “保一百零八,争七十二……吧。” 噗嗤一声,灵娥禁不住笑出声来; 酒玖顿时翻了个白眼,而刚系好束腰的有琴玄雅,却是轻轻皱眉。 有琴玄雅暗中思量:‘长寿师兄无论哪一点都十分优秀,就是有时候太过谦逊,有些缺乏自信。’ 她刚要说话,小师叔已经掐腰开始数落: “小长寿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现在破天峰谁还不知道,本师叔跟你关系亲近! 你在门内大比要是排位太低,本师叔的面皮也会被你丢光的!” 灵娥在旁只是轻笑,知道师兄已经度过成仙天劫的她,完全不担心师兄在门内大比的表现…… “长寿师兄。” 有琴玄雅走出草屋,注视着李长寿,道: “大比还有三年,我近来修行也遇到了少许阻碍。 不若,我多过来几次,你我切磋斗法小术,也可互有增益。” 李长寿笑着回了句:“有琴师妹安心修行就好,到时候我努努力,应该能混到天罡层次。” “这才像话!” 酒玖哼了声,但还是有些不满,又道:“门人弟子两百年为一定数,这次门内大比至关重要,关系到你今后能否留在山门中继续修行。 灵娥入门时间还浅,你入门却已经一百几十年了。 前三十六位,可必须保住才行!” “师叔教训的是!” 李长寿认认真真做了个道揖,吸了口气,正色道: “那这次,师侄就大胆一些。 保七十二,争三十六!” 酒玖顿时感动莫名,对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虽然门内大比,肯定不能让你用毒丹和迷药,也不会有阵法施展的空间。 但如果你全力以赴,一定能做到的!” 一旁灵娥背着小手,仰头看天状…… “长寿师兄,”有琴玄雅也向前半步,那双妙目之中满是光亮,“师兄对我有何期许?” “既是首席,自当……” 李长寿话语一顿,感觉自己的话语,或许会给有琴玄雅带来不少压力,于是改口道:“力争前三甲。” “呸!” 酒玖一声冷哼,少许震动,气势汹汹。 她凶巴巴地道了句:“玄雅自然是要力争头名,首席大弟子这才实至名归。” 李长寿笑道:“斗法并非只是靠修为,临阵反应、神通克制、宝物多寡,都有一定的影响,后三者影响甚至还要更大一些……” 正说着话,李长寿话语稍微一顿。 仙识捕捉到,仙霖峰的蒯思道人已站起身来,朝着洞府之外走去; 洞府之外,有三个年轻弟子站在那,在禀告有关门内大比之事…… 李长寿念头急转,不动声色,又笑着道了句: “若有琴师妹你不嫌弃,不如明日过来,咱们切磋几日。” 有琴玄雅顿时笑道:“那,明日一早我就过来。” “恭候师妹大驾。” 李长寿和有琴玄雅互相拱手行礼,两人相视一笑。 有琴玄雅并未想太多,只是单纯的欣喜。 而李长寿这边却是在考虑,假如蒯思道人这次要外出,那…… 第一个不在场证明的目击证人,已到位。 根据李长寿对面前三人的了解,第二个不在场证明的目击证人,很快就会自己跳出来。 “既然如此!咳咳!” 酒玖背着手,端着一幅高人做派,向前迈出两步,“那本师叔,也就勉为其难,过来指点你们几天吧。 你们的谢礼记得备好,我要…… 一百颗糖豆丹和十份好酒!” 李长寿顿时笑着点点头。 一旁师父的草屋中,有些憔悴的齐源老道站在门前,听到外面的笑语声,嘴角露出少许欣慰,抬起的手再次落下。 随后,齐源老道便转身回到了蒲团处,盘腿打坐,继续修行。 李长寿自然注视到了这一幕,心底略作思索,已有了盘算…… 虽然报仇挺重要,但让师父重新振作起来,好好享受余生,也同等重要。 毕竟李长寿不是为了‘出气’,才会去找这个蒯思道人不痛快; 他只是,替师父鸣个不平罢了。 …… 蒯思道人并没有让李长寿失望。 在山中修行了十多年的这个真仙道人,给自己几个弟子许诺——在大比之前,每人添置一件上等的法宝。 故,蒯思道人第二日就出山,朝北面熟悉的坊镇而去。 李长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等了十多年的机会,两只纸道人同时上路,而这两只纸道人身上,自然都带着备用纸道人。 对方一路前飞,纸道人施土遁暗中跟随,跟了整整两日,到了一处北洲边界附近的坊镇。 ——要出手袭杀,自然是离着度仙门山门越远越好。 此地妖、人混杂,颇为热闹,汇聚了不少干脏活捞财之人。 稍作思索,李长寿开始实行第二套方案。 半个时辰后…… 蒯思道人在自己相熟的某家法宝铺子,为自己徒弟挑选一些来路不明的法宝时,突然看到,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 这道人先是一愣,仙识立刻跟随上去,眼神有些迷茫。 对方披着一直斗篷,但面容、身形,与蒯思道人本身……竟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但修为,却只是勉强抵达真仙境。 虽然此人,极力将修为‘鼓’到真仙境中期,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其外强中干之势。 这是…… ‘好胆! 竟敢在此地冒充贫道,当真是找死。’ 当下,蒯思道人对法宝铺的掌柜道了句稍后过来,快步走出店门,隐藏气息、暗中跟了上去,很快就出了坊镇,驾云向前追赶。 与此同时,小琼峰上。 李长寿看着面前这亮丽到有些刺眼的有琴玄雅,做了个请的手势。 “师妹出手吧……今天也要记得多留些力。” 有琴玄雅面露正色,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立刻驭剑前冲。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彼之道,加倍还施彼身 小琼峰上。 火剑穿梭、符阵轮转,两道身影在半空斗的有来有往。 今天换了身冰蓝长裙的有琴玄雅,依然是如平日里那般,美自天成、芳华绝代; 草屋前,坐在矮桌两侧的小师叔和小师妹,齐齐仰头看着,手边点心、茶水不断。 当有琴玄雅飞过她们两人头顶,小师叔都会‘哇’的一声…… “小雅今天穿的竟然是!” 灵娥连忙打断:“师叔!” “哎,嘿嘻嘻,小雅还是如昨天一样的漂亮嘛。” 空中,李长寿含笑催动符阵,依托灵巧的身法挪移,看似是与有琴玄雅打的有来有往,实际上…… 一直是被追着打。 有琴玄雅也遵照酒玖叮嘱,虽只用了八成修为,却也是法宝齐出,认真对待每一场切磋…… 符阵的符箓是消耗品,虽然廉价,但几天斗法下来,也让李长寿有些心疼。 他们小‘穷’峰,任何一点资源都是有价值的! 不过,此时的这点浪费,也是值得的。 …… 北俱芦洲与南赡部洲边界,一座坊镇附近的密林上空。 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驾云飞过,不多时,后面有另一道身影追来…… 两道身影竟十分相近。 前方先过去的,自然是李长寿用纸道人假扮的蒯思道人; 后面的这个,却是李长寿一刻没停下监察的真·蒯思道人。 十数年等待…… 这不知多少万里的追杀…… 对方这么容易就被引出来,让李长寿后续几个想了许久的方式,完全没出场的机会。 毫无棋逢对手之感。 虽然对手瞧不起自己,但李长寿却很瞧得起对手。 李长寿并未在这个方向上埋伏,或者布置阵法,因为那样有可能会引起对方灵觉震动; 同样,李长寿此时也在克制自己的杀意,心底想着一些跟对方友好交流的画面,以免对方会生出预感。 看一眼测感石,李长寿已经有了出手的时机,此时关注他们的人已经很少…… 不急,再稳一手。 仙识一刻不停,探查附近数百里的环境,从高空到地下千丈; 李长寿心力全开,不断计算推演。 一只纸道人在此地引蛇出洞,另一只纸道人却在另一个方向的更远处,放出第三只纸道人、八只原版纸人,悄然布置着稍后的‘主场地’…… 这十几年炼丹厚财、门内月供所积累的宝材,半数都在此地了。 为了让灵娥有点参与感,李长寿还扣了灵娥几个月的月供份额,让她置换了一点炼制大阵阵基用的材料。 当然,灵娥并不知师兄用那些材料做什么,师兄有需要,她便服其劳。 李长寿喜欢掌握主动,但不喜欢主动招惹因果。 今日李长寿主动出手,已经做好了周全的计划,以及后续的应对方案。 虽不能说有十成的把握,毕竟自己要搞的这个道人,也算是人教弟子; 但此时对方已经上钩,此时的把握,勉强可以算作九成八分。 …… 这两道身影前后飞出千里,蒯思道人对前方假扮自己之人的杀意,越发旺盛。 能看出,他杀人夺宝、尾随痴汉的事没少干,在后面跟踪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经验十分老道…… 飞过一千二百里,蒯思道人开始悄然提升速度,继续隐藏气息波动,从侧后方不动声色地靠了上去。 眼看,蒯思道人即将对前面假扮他的纸道人出手; 李长寿在意的却是——此时几块测感石上,已经没了仙识探查。 显然,尾随杀人这种事,在这座人、妖混杂的坊镇中也算常态,没什么稀奇的。 前方扮作蒯思道人的纸道人,暗中打开了一只瓷瓶,继续向前飞了数百丈,突然转身看向了身后。 侧后方,千丈之外; 蒯思道人眉头一皱,停下了身形。 但随之,蒯思道人冷笑了声,缓缓升到了空中,和假扮自己之人保持了同一个高度。 “道友,”蒯思道人淡然道,“假扮贫道、招摇过市,是否,要给贫道一个说法? 你我既结下了这个因果,今日,怕是要做过这一场了。” 假蒯思面色一变,在空中缓缓后退,对着蒯思道人拱拱手,言道:“道友勿怪,贫道这般,只是为了便宜行事,无意冒犯。” “便宜行事?” 蒯思道人驾云向前进逼,背在身后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长剑、一只飞梭,仙力也在注入法宝…… 假蒯思面容之上流露出少许慌乱,又出声道:“道友,我不过是假扮了你,也并未污你名声,不必如此吧。” “呵,”蒯思道人双眼一眯,那飞梭已消失在手中。 这飞梭似乎是能隐踪,此刻绕了一个大圈,悄然摸向了假蒯思的背后。 李长寿嘴角一撇,这家伙也是个阴人的行家…… 嗯……为什么要说也…… 可惜,蒯思道人虽有这飞梭法宝,却始终是少了几分警惕…… 空中本来不易投毒,需要少许时间,也容易被对方发现; 但此刻,这两道身影一退、一进,且蒯思道人大半部分心神,都用在了控制那飞梭上…… 忽听破空声起,飞梭在假蒯思背后现身,夹带炽烈的火光,砸向了假蒯思后脑。 蒯思道人嘴角露出少许冷笑,但这冷笑,立刻凝固在了嘴边。 那假扮自己之人气息突然暴涨,从真仙境初阶,涨到了真仙境后期! 自己的飞梭即将砸到对方后脑时,一只大手抓向后方,手掌之上仙力汇聚,将飞梭一把抓住,掐灭了其上的仙火。 “道友,”假蒯思抓着那不断震动的飞梭,冷然道,“看来你我,今日怕是要做过这一场了。” 蒯思道人面色一变,却是话都不说,身形立刻急退! 但他还未没来及转身,刚退出十多丈,眼前突然一黑,当头倒栽…… 元神迷蒙,心神中断。 假蒯思却是迅速飞向前,一只手握住飞梭,一只手提着蒯思道人,且瞬间封了蒯思全身修为; 迅速坠到下方林中,施展土遁消失不见。 第一步……完成的还不错。 虽然只是暗算一个真仙,但也是注重了演技和剧本,计算了对方反应,发挥出了完美的运毒技巧…… 片刻后; 离那处坊镇两千五百里外,一处阵法遮蔽的荒谷最深处。 …… 痛,元神剧痛…… 蒯思道人从昏睡中醒来,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噩梦; 梦里,自己浮现出了一幕幕画面,像是有人在搜查他的记忆一般。 但实际上,从他被迷晕到此时,不过半柱香左右,也确实被用了搜魂之法。 稳妥起见,李长寿总归是要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这个家伙害了自己的师父; 搜魂之法虽有伤天和,但并不难掌握,李长寿在一本古籍残卷中看到过。 搜一搜魂,总归比误杀要好。 然而不搜还好,这一搜…… 李长寿这么温和、儒雅、有内涵的人教无志好青年,差点直接就将这家伙扬了灰! 度仙门虽然只是个中等意思的仙门,但门人也是不少,难免会出几个败类,也可以理解…… 速战速决、出手就远遁,一向是李长寿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但这次,因在此地提前布置好了隔绝法阵,且要留下一点‘证据’,还要给仇敌一些不美好的体验,所以多花了片刻时间。 此时,蒯思道人醒来,已完成了内视…… “不……我的元神……” 蒯思道人有气无力地喊着,那张还算周正的中年面容满是惨白,他双目先是无神,随后便是大急。 元神竟枯萎了! 他不知这是怎么了,自己的元神竟直接跌落了境界,蜷缩、无力,体内仙力所剩无几; 道躯之上插了九根长钉,封住了他紫府、玄窍、天灵等九处要害,也是剧痛的来源…… 不仅如此,一团团地脉浊气,不知如何侵入了他仙躯,污了他的仙光,那三朵还未来得及绽放的道花,此刻已是凋零…… 这一瞬,蒯思道人明确知道,他已经被人废了。 道基完全被毁! 蒯思道人双目泛红,怒骂道:“谁!你到底是谁!竟如此歹毒!” 前方地面突然钻出了一道身影,此人身着黑衣,狭长面容,身周缠绕着一团团黑气,对蒯思道人冷冷一笑。 蒯思道人明显一怔,立刻认出了此人,禁不住破口大骂道:“竟然是你! 你既收了我灵石宝材,为何要出尔反尔,还要如此偷袭于我!” 这人并非旁人,乃当日在花楼中,被李长寿和酒乌随手灭掉的蜈蚣精。 此时自然也是李长寿用纸道人假扮。 因为没听过蜈蚣精说话,李长寿此时只能沙哑着嗓音,道了句:“对方给的更多。” “我就不该信你这般!他区区一个浊仙,能给你什么!” 突然间,蒯思道人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自己没有在蜈蚣精面前显露过面容…… 轰隆隆! 头顶传来闷雷声,蒯思道人抬头看去,空中不知何时已密布黑云。 这道人的面色更是惨白…… 这乌云压得很低,其上雷斑闪耀,四周有一股股灵气汇聚而来,那些雷斑在不断汇聚。 不远处的草地上,一只大手伸了出来,将一颗此前放置的声影球收了起来。 ——这一手声影球,是防止后面事情闹大,惊动人教高手推演此事。 虽然发生概率极低,但也需考虑周全。 扮成蜈蚣精的纸道人冷笑了声,身形缓缓后退两步,面容渐渐变化,又抬手捏了一阵脸庞,当着蒯思道人的面,化作了蒯思道人的模样。 蒯思道人怒道:“你!” “看上面,”纸道人指了指空中。 阵法中,蒯思道人抬头看去,空中的乌云齐齐闪耀,无数雷霆突然爆发,又在空中合成一道雷柱! 若天河开闸,似雷海翻涌。 雷光闪耀,将仰着头跪坐在那的蒯思道人,直接吞没…… 三绝天雷阵! 这是李长寿会布置的几个雷阵中,威力最强,也最接近于成仙天劫的阵法。 阵基、阵盘,他早已炼制好,在这里不过是快速安放了一下,并用几个小聚灵阵快速汇聚灵气。 这大阵,总共有三波雷霆; 第一道雷柱落下,蒯思道人本就没有仙力抵御,仙躯被炸散、元神直接被撕裂,地面被破开了一条大洞; 趁着他气若游丝,还有点感觉,李长寿催动第二波雷霆绽放,雷柱再次砸落…… 李长寿暗道可惜,这终归不是真正的成仙天劫,没有那种,能让炼气士瞬间灰飞烟灭的天劫之力。 第三波天雷过后,蒯思道人已只剩了半截焦黑的残躯。 李长寿心神寄托在纸道人身上,此刻已经走到蒯思道人的尸身前,一言不发,心底暗道: ‘道基被毁,对抗天雷。 这滋味,你应当体会到了吧。’ 袖袍一挥,几只纸人翻着跟头跳了出去,快速清理此地阵法残留; 又有三颗摄魂珠被抛出,疯狂吸纳这残躯的残魂。 这次,却没了念经超度的步骤; 李长寿不可能让此人有半点机会投胎。 作为弥补,李长寿先用三昧真炎烧了一遍,又用幽冷鬼火烧了一遍; 最后还是不太放心,放出了两只噬魂虫,让这两只毒虫,在地面那堆灰烬附近呆了一阵。 随后,再将毒虫也用三昧真炎点燃…… 李长寿将地上这些灰烬震飞,目光之中流露出少许释然,心底的念头也畅快了些,隐隐又有所领悟。 但这次,他只能拒绝顿悟,因为还有诸多后事没处理完…… 杀仇敌容易,杀敌后面的事,还需仔细布置。 第一百一十七章 唉,感情破裂了 ‘还有什么遗漏之处?’ 越是觉得自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刻,越是不能放松警惕。 李长寿站在湖边,心底不断思量着。 此时距离蒯思道人出山已经过了七日,小琼峰上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有琴玄雅毕竟还要闭关修行,今日开始就不过来了。 且,她在小琼峰已经待的够久,见证了李长寿和自己师父这几天都在山中未曾离开,这就足够了。 李长寿不得不留这一手; 此时他是门内劣质仙苗,一个真仙出事,自然怀疑不到他身上。 可今后,一旦自己的真实修为暴露了,有师父的前因在,仙霖峰那边很可能会将深藏不露的李长寿,联想到蒯思的消失上…… 有琴玄雅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炼气士,很大概率会主动站出来,为这件事作澄清。 到那时,真真假假,自己也有更多应对的余地。 此时仙霖峰那边,有人发现联络不上蒯思道人,怀疑蒯思道人是不是出事; 有几个蒯思的同辈真仙,已经结伴外出找寻。 他们如果发现不到李长寿留下来的线索,那也就算了; 如果发现了线索,只会被引向茫茫的北俱芦洲,后面如何,那就非李长寿所知晓了。 反正那具伪装成蒯思的纸道人,已经在一处裂谷的底部找了个石缝,给自己点燃了一把三昧真炎,归于虚无中。 迄今为止,除却渡劫、平日里的小事不算,李长寿主动谋划过的只有两件大事。 第一次是去帮师父渡劫去了北洲找草药,准备了十几年;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同样准备了十几年。 海神教那事也不算,纯粹是阴差阳错、被逼无奈、被迫反击、甩锅赚功德…… 想要不招惹因果,最好就是在山中一动不动; 但就如当年那头北俱芦洲的大玄龟,什么也没干,锅从天而降,被圣人老爷斩了四条腿去支撑天地。 ——这个故事,李长寿可不敢编入《稳字经》。 所以,在山中偷偷摸摸修行时,做好自身保护工作,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异性,做好充分的逃命准备,也是很有必要的。 李长寿在草屋中静静闭关,不断观察仙霖峰的反应。 哪怕自己有正面硬刚了这一峰几个长老的实力,但现如今度仙门好不容易平稳下来,成了被认可的人教道承,他并不想失去这个靠山。 搜魂蒯思道人时,李长寿也看到了,当年站在蒯思道人背后,欺辱他师父师伯的那名长老是谁。 蒯思道人的师尊,某仙霖峰天仙境初期的长老。 正是这人从中周旋,才让偷袭自己师父的蒯思道人,没得到门规应有的惩罚,才让小琼峰在当时被彻底孤立。 这笔账,李长寿也记下了; 今后如果有对这个天仙长老落井下石的机会,那他肯定也会偷偷凑上去,扔一座小琼峰…… 此前所记、有关蒯思道人的竹简,此时都已经消失在了丹炉。 又半个月后,仙霖峰出现骚乱。 本来,一名真仙外出,数十上百日不归也是常有的事。 但蒯思道人离开前,说是去给弟子搞些法宝,应对门内大比,结果这么久了毫无动静,传信玉符也联络不上…… 有长老擅占卜,卜卦测吉凶时,龟壳就直接碎了…… 蒯思的道侣倒是知晓蒯思不少事,带人前往那处坊镇查探,也顺着线索,一步步被引到了北俱芦洲边界。 又一个月后,仙霖峰差不多确定了蒯思已身亡,身亡原因被归结为在坊镇之外与人斗法。 这种事在洪荒来说也是常有; 度仙门门内长老们也联手做了个推算,只能推算出,蒯思是死在了哪一日,其他全无消息。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若是有个明确的仇家,那度仙门自会站出来,为自家门人讨个说法。 但仇敌踪迹全无,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留下,度仙门门内也只能给蒯思道人的道侣、弟子一些安慰; 给蒯思的几个弟子,安排了另外的真仙帮忙教导,给蒯思道侣再物色…… 咳,这个主要看个人意愿。 至于小琼峰上的师徒三人,在这件事情中,全程毫无存在感。 李长寿静静观察了一年,也将此事暂时放下。 至于,蒯思道人除却暗算自家师父之外,还做的那些歹恶之事,李长寿提都懒得提。 他又不是有毒师妹,并没有这么旺盛的正义感。 自己良心过得去就足够了。 度仙门各峰此时也都热闹了起来,年轻一辈门内大比提前举行,所有弟子都必须下场走一遭。 老一辈门人也是纷纷出关,指点下小一辈怎么跟人斗法; 那些做师父的也各自忙碌了起来,赏赐点自己不用了的法宝,教一教斗法时的随机应变。 有些实力不算太强的弟子,深受当年度仙殿前,小琼峰劣质仙苗与截教弟子、龙宫二太子一战的启发,开始强化遁法修行。 只是他们大多都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他们的土遁这么僵硬? 钻出、入地都很麻烦,远不如当年,那个李师兄(师弟)高举狼牙棒那般、那般……顺畅自然。 这大概,就是天分和气质问题了。 …… 门内大比的日期不断临近。 李长寿炼丹数月,利用纸道人外出厚财两次,总算补充好了自己的毒丹存储。 这一日,他和蓝灵娥两人商量好,一同动手忙碌了起来。 宰了两只彩羽假凤鸡、杀了两条鳢鲔、做了一锅食玉蛙,又炒了几个仙灵青菜,配上了两壶美酒,在李长寿的草屋中,摆下了一席…… 灵娥虽不知师兄为什么突然要搞这种名堂,毕竟山中也没什么值得庆贺之事; 但为了能让师父及早走出自闭,打起精神,她自然也是全力相助。 忙碌了半天后,这对师兄妹站在了师父的草屋前。 李长寿朗声道: “师父,门派大比还有一年,您要不要指点下我们斗法?” 草屋内毫无回答。 于是,一旁蓝灵娥轻咳了两声,捏着嗓子大喊: “啊—— 师兄你不要这样! 我们还们得到师父同意,是不可以!” “呔!逆徒住手! 你们这样会让人耻笑,必须先去百凡殿中做个记!” 哐当一声,草屋门顿时被踹开,齐源老道举着拂尘、带着少许残留的感悟道韵,直接冲了出来。 但见两位弟子站在面前,这老道顿时苦笑了声,骂道: “这种事也是可以拿来玩闹的?面皮啊!” “嘻嘻,”灵娥连忙做了个鬼脸,“师父!快过来尝尝,我跟师兄两人合伙、不是,我们两个联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李长寿也笑道:“还有弟子最近酿制的两壶好酒。” 齐源老道低声一叹,面露颓然,目光注视着远处,灰白的长发微微飘动。 “为师心已死,余生伴道梁。 好菜好酒,你们年轻人慢慢品吧……唉,长寿啊,师父最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师父您讲,”李长寿认真听着。 齐源道:“珍惜眼前人,莫说今后事。风云幻难测,谁可说福祸?” 一旁灵娥轻轻眨眼,抿嘴偷看一眼自己师兄,脸蛋略微有些泛红。 她也是个叶公好龙的主。 李长寿笑道:“弟子记下了,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护好师妹周全。” “这就好,”齐源摆摆手,“你本事比我还大一些,门内大比的事,你和灵娥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师父继续闭关修行,早日参透真仙之境,去做你此前所说之事。 往后余生,师父就盼着你们两个好好的了。” 言罢,齐源老道转身回了草屋,背影略显萧瑟,周遭仿佛飘荡着那一缕歌声……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吱呀一声,草屋的木门被关上,阵法再次开启。 李长寿和灵娥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面带忧色。 灵娥低声问:“师兄,这个怎么办?” 李长寿摇头之余,心底还是一阵庆幸。 师伯对师父来说,不只是情劫,也是心结,更是执念; 还好当初他选择不将实情告诉师父,不然师父现在的心境,估计就是【空山新雨后,自挂东南枝】…… “啧,难办,”李长寿心底略微思忖,暂时也没好的计策。 灵娥感慨道:“情之一字,还真是磨人。” “不,”李长寿摇摇头,淡定道,“你现在所见,并非就是你所见。 最磨人的不是情这个字,最磨人的,是某个暗中乱搞的大…… 罢了,这个不能多说。 等你以后修为高些了,接触无为经就知道了。” 灵娥眨眨眼,一阵不明所以。 李长寿大手一挥,“做的饭菜不能浪费,你再多做几个饭菜,我去破天峰请小师叔和酒乌师伯夫妇,将饭菜搬去丹房那边。” “哎!”灵娥乖巧的答应了一声。 “顺便多烧两条鱼,备一个食盒,我稍后还要去万林筠长老那里拜访。” “小琼峰厨娘,听候差遣!” “还厨娘,围裙都不知道是何物的你。”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灵娥的脑袋,驾云飞在专属的高度,朝破天峰慢慢飘去。 灵娥则是继续思考,该怎么帮师父走出当前的心境,去湖边灶台继续忙碌了起来…… 怎么才能帮到师父? 灵娥回忆了下自己在山中的记忆,心底都是师兄的影子,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参考价值。 又回忆了下自己在俗世家中的情形,倒是隐隐记得小时候,自己母亲跟二母的某次讨论。 那次,是自家一位做将军的叔叔丧偶,痛心疾首…… 然后母亲跟二母为他介绍了一位漂亮姑娘,没过两个月……那位叔叔又办了场婚宴。 虽然这件事的教育意义在于——‘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花心大萝卜,必须看紧他们才行’。 但这个方法,也是可以借鉴的嘛。 灵娥眨眨眼,开始仔细思索,准备稍后给师兄提案。 她自己也不敢乱安排这些,可不想被罚抄几千遍稳字经。 …… 破天峰; 李长寿一路飞到了酒字九仙人居所,还没从云上落下,就看到了一场大戏。 不只是他,几位杂役弟子,酒玖小师叔,以及在度仙门大战时出现过的几位酒字仙人,也在各处,偷偷观察酒乌师伯的小楼…… 就听…… “你要是心里有别人了就说!我酒施不缠着你!” 随后便见酒施从阁楼中飞了出来,掩着口鼻急匆匆飞开。 李长寿先是一怔,随后便是苦笑了声。 呃,之前因为听到皖江雨师伯之事,以及忙着盯梢仙霖峰,没给酒乌师伯送毒龙酒; 当时考虑的是,毒龙酒的配方早已经给酒乌和酒施了,没想到还是出了点问题…… 李长寿直接落向了酒乌师伯的阁楼前,道了句:“弟子长寿,有事拜见酒乌师伯。” “长寿啊,”里面传来了一声叹息,“进来吧。” 李长寿迈步走入其中,入门就看见地上乱扔的物件,酒乌师伯开启了阁楼周遭阵法。 “何事?” 李长寿小声问:“师伯,这是怎么了?” 酒乌坐在一旁,一手扶额,缓缓吐了口气…… “唉,感情破裂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琼峰特产雄心丹 “道侣不就是修道的伴侣吗?什么时候,道侣就跟夫妻是一个道理了? 一心慕大道不行吗? 想清净点修行不行吗!不行吗!” 小琼峰丹房,酒乌面色微红,坐在那不断拍打着桌子,发出一声声压抑的低吼。 丹房酒宴,酒乌坐在主位,旁边是酒乌的六师妹酒鹿儿、七师弟酒齐; 酒玖自然也在这,不过此时正跟李长寿和灵娥坐在一旁,更像是主人家在招待客人。 酒鹿儿看模样自是娟秀慧灵的仙子,又透着一股娇柔之感; 她似乎钟爱绿色,一身浅绿色软香裙、其上配着草绿色的夹袄,朱钗都是透彻的碧玉雕琢而成; 酒鹿儿个头中等,身段介于窈窕与玲珑之间,与酒玖有些相近,但有所不如; 略圆的小脸上,柳眉杏眼、薄唇小口,脖颈修长白皙…… 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便是十分温柔,而她说话时也是温声细语、不急不缓,似乎跟她大声些说话,都会让人觉得有些失礼冒犯。 再看他身旁的酒齐……略。 两人自是不放心五师兄,跟着一同前来赴宴。 酒乌两杯闷酒下肚,酒鹿儿小声问:“五师兄,你跟四师姐这是怎么啦?” 于是,酒乌就打开了话匣子,在那一阵拍桌吐槽。 酒鹿儿和酒齐都是皱眉不语; 一旁的罪恶元凶李长寿则是不断安慰,捏着酒乌的鼻子就是一阵猛灌鸡汤。 只剩两个完全不知怎么回事的灵娥和酒玖,在那面面相觑…… 灵娥知道些男女之事,但不多; 酒玖倒是从小耳濡目染,修行一千多年,对这些也懂,但因为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五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了,突然牢骚满腹…… 这顿酒宴开始,尽是听酒乌在那不断发牢骚。 还好,李长寿提议酒乌一同外出走走,散散心,让四人在那吃喝玩闹,这才没浪费一桌子好菜。 漫步在灵兽圈中,李长寿心底思量着,该如何补救此事。 看酒乌情绪平静了些,李长寿低声问: “酒乌师伯,这里没有别人。 我把你当师伯,也当知心好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跟酒施师伯,不是一直恩爱如初吗?” “唉!” 酒乌叹了口气,扭头不语。 李长寿又问:“酒乌师伯,是不是你现在有什么……难言之隐?” “唉!” 酒乌又叹了口气,略微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沉吟两声,低声道:“师伯,有一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酒乌道:“你说,我听着。” “师伯有时,在这方面,有些不太自信,”李长寿道,“其实师伯你已经十分不错,你若是都这般了,那我以后对道侣之事,肯定也是敬而远之。” “我这……” 酒乌话语一顿,苦笑半声,拍了拍大腿。 “行吧,我实话告诉你吧! 我现在不知怎么,就是……就是有些,不想近女色……” 李长寿闻言顿时后退了半步。 酒乌顿时被这半步气笑了,骂道:“你别想歪了!贫道可不是孤阳道人!” “是,是,”李长寿自然是开了个玩笑,他也知道酒乌的病根在什么地方。 沉吟两声,李长寿道:“师伯,我听师父说起过你们除妖的细节,你是不是看过,我画的那幅……百美老后图?” “嗯,看过,”酒乌皱眉道,“你那图就是一张图,怎么可能会影响到我? 我好歹也是真仙修为,心境也是颇稳。” “只是那图自然不至于,但当时,似乎师伯是中了狐妖魅术,当时师伯您的心神,是在完全失防的情况下……” 李长寿稍微提醒了两句,酒乌略作思考,顿时恍然大悟。 “真是如此?” “应当是了,”李长寿叹了口气,“这事,源于我所做的画作,虽说是那魅术的后遗症,但弟子也是有责任在。 师伯,你若是信得过我,就让弟子来试试,能否补救补救吧。” 酒乌那短粗的眉头皱了下,“你想,怎么补救?” 李长寿淡定一笑,自是胸有成竹。 不过片刻,酒乌精神抖擞,眼中满是希望,回到了丹房酒宴; 他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在那不断招呼几人喝酒吃菜,气氛很快就活跃了起来…… 他三个师弟师妹自然是不明所以,各自一头雾水。 李长寿并未跟着酒乌一同回来,反而是在一个时辰后,揉着眉头回了丹房,将一只宝囊,郑重地塞到了酒乌手中。 酒乌低声问:“有多少?” “三十六卷,合天罡之数。” “很好!有劳师侄了!”酒乌顿时笑眯了眼。 看一旁酒玖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手中宝囊,矮道人笑骂了句:“莫要多看,这可不是你小孩子家看的!” 随后,酒乌将这宝囊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对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 “还是师侄你靠谱!” “小事,小事,师伯勿忘咱们此前约定才是。” “那是自然,来!师伯我敬你一杯!若此事可成,师伯我必有重谢!” “师伯不必如此客气,记得不要外传就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算是吊足了周围几人的胃口,但四人不管如何旁敲侧击,两人都是含笑不语。 很快,酒乌就扔下自己的师弟师妹,先一步驾云匆匆而去。 酒鹿儿和酒齐也是告别离开; 待他们走后,酒玖盯着李长寿不断追问,李长寿无奈之下,给酒乌解释了两句。 “酒乌师伯是身体出了些问题,阳气有些亏损; 于是我就拿了一点丹药给他,又给他做了些看后赏心悦目的画作。” “就这样?” “嗯,就这样。” 然而,李长寿话语刚落,一旁收拾碗筷的灵娥突然想起了什么,小手一晃,玉盘都差点打碎。 李长寿扭头看了她一眼,灵娥顿时低头忍笑,动作更麻利了些。 她想起了,玉蛙的快速繁衍…… …… 破天峰,酒字九仙居所。 酒乌急匆匆飞回来,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阁楼中,取出两只宝囊; 在一只宝囊中拿出了几瓶丹药,又在另一只宝囊中,取出了一摞精致的画轴。 这矮道人心底浮现出了李长寿的叮嘱。 ‘师伯记得,先看一看卷轴,抵消下心底的那些画面。 再试着服用一颗这‘雄心’丹的丹药,看是否有效果。 但切记,这丹药不能吃多吃,一颗就可提神醒脑,两颗就会永不疲劳,三颗就容易出事了。’ 酒乌吸了口气,低声道: “长寿师侄,师伯的未来,就交到你手中了!” 言罢,他怀揣着一份颇为郑重的心情,缓缓打开了标注着壹的卷轴,缓缓将卷轴摊开,先是见两句诗词: 春花秋月何时了,残梦徐徐知多少。 而后画卷慢慢展开,用细致的笔墨,勾勒出了不可描述的画卷…… 酒乌渐渐看的颇有感觉,慢慢地看了下去,嘴角露出了少许会心的微笑…… 半个时辰后,他将所有画卷都已经打开,又服用了一颗丹药,坐在那静静的出神。 这次,不过片刻,酒乌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喉结颤动着,心底震颤着,眼圈红润着…… 这是! 这久违了十几年的感觉! “施施、施施!我没事了!” 矮道人连忙收起丹药,抱起那些画卷,急急忙忙出了阁楼,朝着自家道侣的阁楼冲去。 半个月后。 酒乌和酒施携手,一同来小琼峰登门道谢,言说李长寿妙手回春、医者仁心……云云。 事后把灵娥笑到不行。 因为临近门内大比,酒乌这次拿了一件仙宝、两件上等品质的法宝,作为谢礼; 李长寿没有多推辞,知道酒乌师伯常年做执事,家底丰厚,便将三件宝物尽数笑纳,又给了酒乌师伯三大坛毒龙酒。 巩固巩固效果,补补元气,看酒乌师伯这模样,比半个月前明显亏了一些。 这点因果,李长寿本以为到这里就算了结…… 那件仙宝是一把短剑,李长寿给了灵娥防身用; 那两件上等品质的法宝,李长寿却自己留了下来,想着稍后钻研炼器禁制时,拿实物做研究。 这次门派大比,李长寿给灵娥定下了一个目标—— 哪怕灵娥主动暴露她真实的修为,也要努力争取到前一百零八名! 这样,灵娥才能得到门内更多的重视。 如今李长寿已经是他们小琼峰的底牌,师妹藏与不藏,其实意义已经不大。 只需要灵娥在外面时,注意保持约法三章,别惹来新的麻烦就好了。 至于李长寿自己,对门派大比,其实没什么期许,混到前三十六名就稳了,多争也无用处。 日子一天天过,后山之前栽下的小灵树们,现在已经茁壮成长,纸人树浆有了源源不断的供应。 那几颗劳苦功高的老树,也被李长寿…… 当柴火砍了。 毕竟,它们知道的事太多了,以后成了精再杀,那就有些太残忍了。 现在还是树,砍了也就砍了,没有痛苦,走的很安详。 小师叔这几个月也安分了许多,似乎怕打扰李长寿和灵娥修行。 而这对师兄妹,或许是门内大比之前,心态最稳定的两个年轻弟子; 两人有空了就会商量,如何帮师父走出阴霾。 小灵娥的提议——给师父寻找一位道侣,李长寿也表示同意。 但李长寿也道,此事须顺其自然,不能急于一时。 就这般,又是几个月匆匆而过,度仙门各峰每天都是流光飞射,人影追逐不断,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大比之事。 这种氛围,像极了俗世的节庆。 李长寿也开始手把手教灵娥如何御敌,将一点简单的小套路分享给师妹,让师妹能够晋级的更简单些。 这批弟子中,灵娥是入门最晚的那批,但修为却非最差的。 离着大比还有半个月,破天峰山脚已经开始布置场地,各位常年闭关的长老大多也苏醒出关,准备观看度仙门两百年一次的盛事…… 不止如此,度仙门还对外散出了请柬,邀了东胜神州关系不错的几家门派,以及人教的几家道承。 金仙境掌门的气息,也偶尔会显露一两次了。 李长寿也有些挂念,不知道掌门是否还在吐血…… 本来,李长寿以为,大比之前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 仙霖峰似乎暂时忘了蒯思这个真仙,度仙门周遭也已经平稳,没人算计。 海神教那边,凶猛的发展势头总算稳定了下来,龙族也收敛了些,并未去跟其他势力硬碰硬,只是守着自己能拿到的那份功德。 李长寿现在已经积攒了一笔不少的香火功德,差不多可以凝练出功德金身的……一个小指甲盖…… 但李长寿意想不到的是,酒乌师伯驾云来了小琼峰,还提着一堆礼物; 矮道人见到李长寿,就露出了一缕满是深意的微笑。 “长寿啊,雄心丹还有吗?” 李长寿皱眉道:“师伯,那些丹药,你应当用不完才对……” “确实是没用完,”酒乌面色有些尴尬,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这不是,我跟施施的事,不知怎么就被师父知道了。 师父问了我前因后果,我就简单解释了下。 咱可没说你什么事,誓言还是记得的。 只是,当时师父问我的时候,刚好有两位长老在,然后一位长老暗中找了我…… 长寿你也知道,修行岁月太长,心态就会变得淡泊,各位长老也有道侣,自然有些愁这方面的事,我不好推辞,就将雄心丹拿了出去…… 你猜怎么着? 嘿!还真有用!”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好一阵缓不过劲。 他在人教是为了安稳修行,找个靠山护持自身,以期顺利摘得长生果! 不是在这里开药堂卖雄心丹,配合某个不靠谱**师乱搞门内风气的! 酒乌笑道:“长寿,你还能炼制雄心丹不? 要什么材料?我立马给你拿过来!” “没有了,”李长寿断然摇头,“这种东西很难炼制,多了绝对没有了。” 酒乌师伯顿时一脸遗憾,低声道: “当真?那我回去跟长老们说一说吧。 唉,他们本来还准备了许多谢礼,传功长老本来还许诺,等你飞仙就赏赐无为经下卷……” 李长寿微微一笑,他是这般为外物所动之人吗? 是。 李长寿在袖子中拿出了六只瓷瓶,“给各位长老分一分吧,再多真就没有了。” 毕竟,他还要给自家灵兽圈的灵兽留一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比开锣,二教主助威 临近仙门弟子大比,李长寿坐在小琼峰中能明显感觉到,门内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葛长老,这雄心丹你还有多余的没?” “唉,小五就给了三颗,用了之后,着实不错,仿佛又找到了当年的那份悸动……” “此物当真不错,此前咱们也试过不少灵丹妙药,也就这,让你我枯寂之道心,又泛起了当年之波澜。” “不错,不错,这里面有一味药材,倒是极为罕见,贫道琢磨许久,还是参悟不透。” “不得不说,那个炼制出出这丹药的小弟子,是个人才……” “这种弟子一定要留在门内,重点培养才行……” 这是,云上某两个天仙境长老的对话,被李长寿的风语咒偶然捕捉到。 捉摸不透的那味药材,应当就是那比较‘偏门’的情石吧…… 原本李长寿只需要将丹方给出去,这件事就跟自己没了太多牵扯; 但这种雄心丹,可不只是用来唤起老年炼气士对生活的热情;若是有人拿这个去做恶事,他也要承受一丝因果。 此丹与毒龙酒不同; 毒龙酒乃是让道躯补充元气、阳气,用道躯反应,去影响自身行为; 但这雄心丹,却是直接作用于心境。 现如今,通过酒乌师伯,将这些丹药的走向控制住,这才是最要紧之事。 此丹炼制手法并不算复杂,炼制门槛并不算高,难就难在那一味‘情石’上。 如此,也不会引起关于李长寿修为方面的怀疑。 最多也就是感慨下,这个小弟子脑袋瓜够机灵,阵法与丹道两开花…… 本来,距离仙门大比还有半个月,李长寿这个年轻弟子,也该准备下稍后的同门斗法; 虽然没用,但这样才合情理。 但现在…… “大比什么大比? 门内大比你能得的好处多,还是你把雄心丹炼制出来好处多? 长寿啊,你这不是在兜卖丹药,你是在为咱们度仙门的门内和谐与稳定,做出杰出之贡献! 情蛊是不是? 本师伯去给你搞百八十对来,你且等着就好!” 酒乌师伯留下这句话,就匆匆出了仙门,赶去了坊镇搜寻情蛊的下落。 李长寿也叮嘱了他一声,这雄心丹算是小琼峰不传之秘,不可将情蛊、情石之事外传,酒乌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有当初的大道誓言约束,酒乌也不会拿自己漫漫余生开玩笑。 酒乌外出六天,还真就搞来了三对情蛊,偷偷摸摸拿给了李长寿。 李长寿也没含糊; 当着酒乌的面,李长寿将情蛊喂了固灵毒草,化作情石,调制出了炼雄心丹必备的秘制药水,封存在了丹房之中…… 但下一批雄心丹,最少也要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可炼制。 既然已经有了新的情石,李长寿也就将自己剩下的存货……拿了三分之二出来。 还是要自己留着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师伯,我有个想法。” 李长寿沉吟几声,缓声道: “这雄心丹,今后还请师伯多多费心。 每一颗丹药的去处,务必做好记录,哪怕是长老拿去走动、送礼,也要问明去向才可。 这东西可用来刺激道心,也可用来为恶,还是多多小心才是。 弟子也不能让师伯白忙活,自长老们那里得来的好处,师伯与我五五分成,如何?” 酒乌笑道:“你这般小心谨慎,也不知是怕甚!莫要五五分成,这对你太过不公。” 李长寿正色道: “弟子是提供雄心丹,师伯要拿去给各位长老,两个环节同样重要。 这东西成本,也就在这几对情蛊上,师伯又提供了炼丹的宝材。 正如师伯此前所说,我们并非是兜卖丹药,做的是人情之事,各位长老们赏赐有多有寡,于情于理,五成是分得的。 师伯,莫要跟我客气了。” “这个……” 酒乌略微沉吟一声,看到李长寿那双真诚的眼眸,也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长寿又叮嘱了几句,让酒乌在‘献丹’时,不要多提有关他这个炼丹之人的消息,并将丹方给了酒乌一份。 酒乌虽然觉得,自己被一个师侄如此关照,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但…… 这位‘雄心丹度仙门总经销’,也是十分感动。 于是,又一批雄心丹被酒乌‘散’了出去,流到了各位有道侣的长老们手中。 这导致了一个,略微有些异常的现象。 几日后,门内大比开幕,门内众天仙长老、真仙外务长老们,大半聚集在了空中云上。 本该是数十上百位,白发苍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 而今出现的,却是一群青年、中年面容的男仙,以及一些花容月貌、娇柔可人的女仙…… 弟子们大开眼界之余,也让稍后现身的度仙门掌门,都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山门。 …… 大比正式开幕前半日。 齐源老道总算走出了自己的草屋,看着即将‘出征’的两个爱徒,老眼之中满是感慨。 他是看着两个徒儿慢慢长大的,马上就要送他们去‘破天峰赶考’,齐源心底也是泛起少许波澜。 但齐源仔细一瞧,又发现有些不对劲。 大徒弟李长寿自然还是平日那样,一身普通的长袍,自身气质没什么突出点,让人看一眼就会下意识忽略; 小徒弟灵娥,今日倒是颇为不同, 她一身暖黄长裙,这长裙样式寻常,但做工考究,一看便不是凡品,重点是,其上流转着少许仙光,似是仙宝。 不只是这长裙,还有灵娥头上的朱钗、玉臂戴着的手镯、手中握着的短剑,甚至耳垂上的两只造型别致的耳坠,尽是蕴含仙光的仙宝…… 李长寿为了让师妹能有个好名次,将她用仙宝武装了起来。 而且这些仙宝,也尽皆是酒乌师伯拿来、门内长老们赐下的; 这事虽然不宜声张,但各位长老也不会奇怪,为何小琼峰会有这么多宝物。 “长寿,”齐源看向李长寿,低声道,“你这是,做了什么昧良心之事?” 李长寿顿时哭笑不得,将一只宝囊双手捧给了自己师父。 “师父,这几件宝物您拿着防身。 师父你放心就好,这些宝物都是各位长老赏赐。” 当下,李长寿将雄心丹之事禀告给了师父,齐源老道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咱们堂堂人教道承,道侣之风为何会如此…… 唉,罢了。 长寿啊,你献丹归献丹,莫要贪图长老们的赏赐。 咱们度仙门有这些长老护持,有各位门人出力,才有咱们如今安稳修行之事。” 李长寿连连点头,对师父,应付自然还是要应付; 但想让他去白给丹药,自然不太可能。 有雄心丹相助,李长寿改造小琼峰的计划,少说也能提前几百年完成…… 破天峰钟声一响,两人也辞别师父,驾云朝破天峰而去; 一路上能见各峰飞出不少云朵,或高、或低,尽皆赶去了门内大比的场地。 场地就在破天峰山脚,那里有一片缓坡、一处河谷,此时也已经简单布置了一番。 赛制也不算复杂,众弟子抽签斗法,每个弟子都有十二轮初试的机会,凭十二轮斗法的胜负多寡,截三百六十人进入下一轮,取周天之数。 如此不断重复,从三百六十人中胜出一百零八人,从一百零八人中胜出七十二人,再从七十二人中胜出三十六人…… 因弟子数量众多,门内大比也没时间限制,白天斗法、夜间有门内长老讲经说道。 从这般来看,确实是门内两百年一度的盛事,足可与开山大典相媲美。 李长寿和灵娥这对师兄妹,抵达此地后,很自然地,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呆着。 有些平日里比较高调的峰头,譬如丹鼎峰、仙霖峰,也会弄一杆旗帜,上面写个‘丹’、‘霖’字,自己峰头的弟子也会聚集在一处。 有些就是比较随意,弟子们跟相熟的好友凑在一起,随意串门。 钟声悠悠,响过九声; 各处白云起落,山坡河谷已满是人影。 上次聚集这么多弟子,还是度仙门遭劫时,不过那时众弟子只是逃命,颇为狼狈; 今日的他们,却都是意气风发,跃跃欲试,颇有大仙门之风范。 李长寿目睹此景,也是起了诗性,心底暗自吟诵: ‘满山皆靓仔,入目尽靓妹。 抬眼望云端,众老不简单。’ 看到那群一改往日苍老形象的长老们,李长寿也是略微有些无力吐槽。 忽听周遭响起一声声赞叹,破天峰上飞来数十朵白云。 最先一人,身着火红长裙、青丝简单束起,面若冰霜、美比娥,背着她那标志性地大剑,落在了为她预留的,最显眼的位置。 当代弟子首席,有琴玄雅。 有琴玄雅还未落地,就在人群中找寻着什么,看了两圈,总算看到了那对师兄妹,嘴角略微流露出了些许笑容,轻轻颔首示意。 瞬间,一道道目光朝着李长寿和灵娥汇聚而来。 在有琴玄雅登场时,李长寿就已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众人目光尽皆被灵娥所吸引。 灵娥却是大大方方地欠身还礼,洁净的下巴略微抬了抬,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倒是表现的颇为自信…… 就听一缕传声入她耳中: “稳字经一百遍,记上。” 灵娥顿时低头,心道要遭,刚才怎么就没忍住,起了跟有琴师姐对比的心思。 众弟子齐聚山坡河谷的同时,周遭也飘了一朵朵白云,度仙门众仙也大多聚集于此地。 少顷又听钟声响起,度仙殿处升起一方玉台,其上坐着数十道人影。 掌门空虚……咳,无忧道人,副掌门仲羽上人,与忘情上人等几位天仙境长老,陪着数十位提前几日抵达的宾客,自玉台之上缓缓而来。 李长寿暗自感受了下玉台上的气息,却是眉头微皱。 金鳌岛炼气士又来了; 而且,这次来的还有两名金仙境的‘高手’,散发着少许金仙境威压,或许就是那十天君之中的哪两位。 李长寿没见过,也只是如此猜测。 此前血蚊傀儡袭击度仙门,其中就有三名金鳌岛的炼气士,后玄都**师出面,查清这三人是被掌控了心神。 今日金鳌岛炼气士再次来此地观礼,应当是想与人教道承‘重归于好’,有几分赔礼的意味在。 这个,倒是跟他这个小弟子无关。 但在这几名金鳌岛炼气士的座位后面,还站着几个年轻弟子,其中一名少年,李长寿却是熟悉的很…… 此时,这少年也发现了李长寿; 他在一名截教金仙耳旁说了两句,便溜下玉台,径直朝着李长寿和灵娥飞来。 这不是旁龙,正是截教弟子、东海龙宫二太子、南海海神教二教主兼青龙大护法敖乙! “长寿兄!” “哦,乙兄,别来无恙。” “托长寿兄的福,近来都且安好。” 这两人对视一眼,一切自在不言中。 按照他们南海海神教的规矩,刚才这简单的对话,真实含义其实是: 【拜见教主! 二教主免礼,这里众目睽睽。 近来海神教一切安好,教主不必多挂念,安心修行就好……】 云云。 虽然两人打着哑谜,并未暴露什么,敖乙此前度仙门一行,与李长寿交好,也并非什么秘密。 但李长寿此刻,多少有些难受。 左侧站着一个如花似玉,门内仙子榜近来直线飙升的小师妹,时而会有男弟子看过来。 右侧站着一个来头不小,少年身形与面容,长相也是颇为出众,一对犄角也是略带可爱的龙子,时而也会有女弟子看过来。 夹在中间的李长寿:…… 总感觉,自己此前刚入门**十年,那安心、舒适、且低调的修道日常,已是一去不复返。 第一百二十章 真是一场势均力敌之战【求票】 敖乙身为截教弟子,总是在下面跟度仙门弟子一块站着,也不合情理。 好在,这位太子弟弟心知肚明,李长寿身为人教某高手的功德代理人,必须保持身份的隐秘性。 李长寿传声劝他两句,敖乙便笑道:“待你们门内大比之后,再与长寿兄叙旧闲聊。” 言罢,敖乙驾云飞回了玉台,回到了菡芷妹妹和各位师兄身旁…… 不多时,季无忧掌门驾云从玉台飞出,下方弟子、各处门人尽皆屏息凝神,山门内万籁俱寂。 李长寿仔细感应了下,发现掌门……可能还是有伤在身,总归有些气息不稳。 少顷,季无忧一开口,声传山门各处: “咳…… 值此良辰吉日,我度仙门近二百年招纳的年轻弟子,齐聚此地……咳、咳…… 今日门内大比,所为并非是让尔等排个上下高低。 给尔等排位,只是为了督促修行,哪怕一时落后,今后未必不可后来居上。 那妖魔袭山之事,犹,近在眼前一般。 尔等与师门共进退之决心,贫道当时已然得见,深感欣慰。 如今,三教源流大会召开在即,我度仙门为人教清德福仙、尊师度厄真人所创道承,也得邀前去赴会。 此次门内大比,排位天罡数者,或得长老举荐者,皆可随贫道一同前往中神洲……” 听掌门在那高谈阔论,李长寿却是略微皱眉。 前三十六都要去三教源流大会? 有上次龙宫荡妖大会的前车之鉴,李长寿自然不想掺和这种‘盛会’,他只想躲在山中安安稳稳修行。 尤其是,随着修为不断提升,有琴玄雅现在越发耀眼,到时候万一蹦出一两个被猪油蒙了心的痴男,哭着喊着,要跟他这个‘有琴师妹的普通朋友’决斗…… 那就很糟心了。 那种大会上,高手云集,说不得还会有阐教十二金仙这种层次的大佬出没。 自己这一点点伪装,不一定够看; 若是引起关注,很容易发展出不可控事项…… ‘要不,把排位名次,控制在三十七到四十位左右吧。’ 李长寿刚要如此下定决心,突然察觉,有多道视线正落在了自己身上。 悄悄反查这些视线的几处来源; 有玉台之上的万林筠长老,有几位百凡殿相熟的外围长老,还有几位容光焕发、‘雄心再起’的天仙境长老。 李长寿:…… 还是想办法,继续改进《龟息平气诀》比较靠谱。 看这样子,他跟这个三教大会,已是‘大明湖畔、不见不散’,只能提前多做准备,小心应对。 门内大比,按照既定的流程一项项进行。 掌门讲完副掌门讲,副掌门讲完太上长老又有话说…… 到最后,却还是百凡殿的葛长老出场,宣布大会正式开始。 两位太上长老飞出玉台,白发随风舞,瘦骨出清奇; 四只长袖鼓荡,洒出一大片星光,场面也是颇为壮观。 这些星光化作一只只玉简,朝着下方缓缓落去,让每位弟子各持一只。 玉简上有一个编号,抬头是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其后跟着三个计数。 李长寿的计数是丁零贰陆,灵娥的计数为辛壹贰壹; 跟李长寿用来标记自己炼制的那些‘小’宝囊的方法,倒是意外的一致。 稍后若玉简亮起,便是要下场斗法。 除却各自的编号之外,玉简上还有十二个空白的方格,稍后若是得了一胜,便可点亮一只方格。 这些玉简是一整套法宝,炼制不易,故在背后用小字写了: 【不可损毁,会后归还;若有丢损,停供半年。】 当下,数十名门内真仙境执事先行入场,在外围站好位置; 第一场斗法的两名同门弟子,已经持着发光的玉简,入场等候。 远远近近,各位弟子们也都开始原地坐下; 稍微讲究些的,都会拿出蒲团、软垫,随意些的便是席地而坐,与天地亲密接触。 “师兄……” 灵娥在旁小声喊着,在储物玉镯中拿出了两只蒲团、一只竹篮,还特意将蒲团摆的离了半丈。 李长寿传声道:“表现不错,稳字经减五十遍。” 蓝灵娥顿时鼓了鼓嘴角,低声道:“臭师兄,人家又不是为了少写点经文。” “那不减了。” “哎,别,别……”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撩起道袍前摆,与师妹一同入座。 两人刚坐好,灵娥还未来得及拿出菜篮中,自己准备了几日的点心、凉茶,两只小白手从后面探了过来,将竹篮偷偷抱住…… “嘿嘿,让本师叔看看,咱灵娥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酒玖已偷偷摸了过来,直接坐在了两人中间,打开了竹篮上的餐布。 顿时,一道道目光飞射而来,不少没见过酒玖师叔的弟子,眼底满满的震撼…… 李长寿对此早有预料,不动声色,闭目养神; 灵娥老老实实喊了句师叔,当着这么多人,也不敢跟酒玖打闹,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做的点心,填充了小师叔的罪恶…… 酒玖跟灵娥凑在一起,在众弟子眼中,那是赏心悦目、美美相遇。 而当酒玖挪到李长寿身旁,问李长寿稍后想如何斗法时,那些弟子的眼神,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 “要说如何斗法,只能随机应变了,”李长寿轻笑着说了句。 酒玖也没多问,鼓励他几句,就挪回去,细心指点灵娥。 …… 斗法一场场进行,李长寿暗中也在用仙识观摩。 虽然现在这些同辈炼气士的斗法,对自己来说已经没了参考价值; 有些斗法的招式,以前看是仙人指路,现如今看来就是狒狒挠头…… 但多看一看,稍后也就能够伪装的更为自然。 第一轮第七十九场,灵娥出场,手持几样仙宝,展露出化神九阶的修为,轻松将一位返虚境同门压制。 李长寿对灵娥的表现还算基本满意,并主动传声,偷偷夸赞了她两句。 莫看灵娥表面不动声色,心里自是乐开了花。 李长寿继续等,他的第一轮斗法,在午后才姗姗来迟。 第三百六十二场,李长寿手中玉简轻轻震动,微微发出光亮,门内执事也已喊出了他手中玉简的编号。 李长寿站起身来,驾云飞向斗法场地; 与此同时,那杆‘霖’字旗下,也有一名弟子飞了出来,对李长寿露出了少许微笑。 李长寿眉头略微一皱…… 监察仙霖峰这么多年,他自然认识此人是谁。 这是仙霖峰的仙苗,门内排位第十九,归道境二阶,刚好在李长寿之前。 这么巧? 这应该不是巧合,此前也有门内排名相近的仙苗遇上,似乎是长老们故意安排,每隔半个时辰,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两人同时落在被阵法加持过的平地上。 两位门内执事向前,检查两人手中玉简,并对两人言说‘点到即止’的规矩。 ——此前已有弟子因斗法太激烈收不住手,而误伤同门。 待两位执事确认无误,各自退开,李长寿与这仙霖峰弟子齐齐做了个道揖。 正此时,李长寿听得一声传音入耳: “李师兄,不如你我今日放手一搏,不必点到即止。” 李长寿闻言也是一笑,轻轻颔首,袖中飞出了道道符箓。 防守一波,再行反击! 对仙霖峰的弟子,他自不会直接认输,但也不会赢的太轻松,毕竟两人‘修为相近’。 这名仙霖峰弟子应当是做了功课,此前研究过门内排名靠前的弟子如何斗法; 且李长寿与敖乙当年切磋,门内也大多都见了。 当下,这仙霖峰弟子祭起三样法宝,手握引雷木剑、头顶一支梅花,身周飘着一只宝珠,倒也气势不凡,全身防护毫无死角。 随后这人直接飞到半空中,木剑对着李长寿遥遥一点; 数十道细小的雷光绽放,凝成一只翼展过丈的雷鸟,对李长寿飞袭而去。 李长寿脚下轻点,身形向后飘飞,双手迅速结印,头顶有七十二张黄纸符凝成地火符阵。 符阵喷出道道火柱,将雷鸟勉强击散。 而此时,李长寿双脚已经再次接触地面,身形迅速沉入大地。 那仙霖峰弟子见状冷笑,双手开始迅速催法,施冰封咒,地面顿时出现一片寒冰,并迅速朝着四处蔓延。 果然早有准备。 然而,那地火符阵接连发威,丝毫不受影响,催出漫天火蛇,追着那仙霖峰弟子而去; 那颗宝珠光芒大作,头顶的红梅降下光华,将这仙霖峰弟子稳稳护住…… 一时间火光四溅,雷光闪烁。 但李长寿,已经无声无息没了影踪,脱离了对方的灵视锁定…… 这一战刚开始,大多数弟子已看的津津有味,确实是一场归道境炼气士的较量。 李长寿躲在地下不急不缓,掌控着符阵不断扰敌。 他决定稳一点,跟这个归道境弟子大战一阵,然后再险中取胜…… 如此激斗片刻,李长寿符阵的符箓已悄然更换了两拨; 那仙霖峰弟子身周宝物的宝光,开始有些支撑不住。 法宝虽好,但也是要耗费自身法力,才可维持威能; 这人同时祭起三样宝物,还找不到李长寿的踪迹,被动陷入了持久战…… 任谁都能看出来,李长寿虽然是借土遁之利,有些不光彩,但已稳操胜券。 渐渐的,这仙霖峰弟子面露急色,突然朗声道: “怎么,李师兄只会在土中蜷缩? 倒是颇有你们小琼峰一贯的风范!” 不少门人弟子都是略微皱眉,觉得这仙霖峰弟子有些失礼; 地下的李长寿,却是面色丝毫不变。 口舌之快,又能如何? 李长寿现在总不至于,跟一名归道境的同门计较这些…… 但他也要考虑,自己该如何表现才较为合理,毕竟两峰明面上来看,也有恩怨在。 于是…… 空中的符箓,不知不觉多了一些; 从七十二张符箓,化作了一百零八道符箓,又随之继续增长,渐渐增长到了三百六十周天之数。 玉台上,敖乙眉头一挑,这种符阵的威力…… 他体会过,相当不错。 三百六十张符箓齐齐发威,漫漫天火滚动,火柱不断砸落。 那仙霖峰弟子左挡右支,三样法宝渐渐宝光萎靡,已是有些支撑不住。 他正想奋力一搏,刚要将宝珠祭起,忽觉背后火声呼啸; 抬头一看,却见上方滚滚天火,竟凝成了一只大脚,当头踩了下来! 这仙霖峰弟子面色一变,全力抵挡,虽用法力护住了自身,却被一脚凶猛的踩下,身形朝着下方迅速跌落! 眼看此人就要摔在地上,一旁的门内执事也将喊出胜者归属; 电光火石之间,地面突然冒出来了一物。 此物头粗下细,周身满是锋锐尖刺,轻易戳破了那层坚冰,探出半尺,对准了上方砸落的身影…… 狼牙棒! 众弟子似曾相识的,那杆法器狼牙棒! 这名仙霖峰弟子浑身法力所剩无几,此时已是无力调运法宝! 而那狼牙棒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刚好是对准了,他不会受重伤的后臀部位…… 血光一绽、溅飞三尺! 同门众弟子齐齐屏住呼吸,周遭一群女弟子遮眼不敢多看; 玉台上的敖乙,不自觉背后冷汗涔涔…… 这狼牙棒见血就收,只是给对方少许惩戒。 但这弟子闷哼一声,躺在地上、鲜血横流,双眼一翻,直接被气昏了过去。 李长寿的身影从侧旁缓缓钻出; 气息虚浮、显然是法力消耗过多,双手空空,丝毫不见刚才那吓人的法器。 李长寿看着地面上的这对手,皱了皱眉,言道: “刚刚只是皮外伤才对,师弟为何昏过去了? 还请师叔师伯快些看看!” 两位已经飞上来的门内执事,面色都有些发黑。 为何昏过去了…… 你说为何昏过去了! 很快,两位执事喊出,仙霖峰弟子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李长寿这才松了口气。 “唉,这当真,是一场势均力敌之战。” 言罢,得了执事允许,李长寿转身驾云走回自己的座位; 那里,酒玖正拉着灵娥,前者已是笑的前仰后翻,后者却是极力忍耐。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战胜恐惧的唯一办法 众多同门的这些目光,似乎都有些发慌…… 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不是好奇、有探究欲、觉得很刺激,那就不算什么大事。 李长寿对周遭同辈们的这些反应,倒是早有预料; 唯一担心的点就在于,这般小小惩戒对方的方式,会不会被门内长老们所不喜,进而责难怪罪。 这是李长寿仔细权衡过的。 对方当时出言相激,已是将小琼峰历代前辈都骂了进去。 若是不做应对,或许会给人留下‘此子心机阴沉’,从而让人对自己有些提防,影响自己劣质仙苗的形象。 如此做点应对,施以惩戒,既不伤对方,又有些开玩笑的成分,还能让人觉得自己有仇当场就报、心机不深…… 李长寿径直坐回了自己的蒲团,目光扫过各处,众弟子纷纷扭头、低头,不敢对视。 他看了几眼一旁笑到岔气的小师叔,心底赞叹【天地造化之奇妙,生灵钟秀之精彩】,便自顾自地闭目养神、‘恢复法力’,暗中施展风语咒,监听各处。 很快,李长寿心底微微一笑。 各位有所反应的长老,倒是大半都偏向于自己。 虽说有雄心丹的人情在,但大家也都是明事理之人,大多觉得那仙霖峰弟子出言不逊在先。 李长寿已是细致的谋划好,后面自己登场几次,正常斗法、不施展土遁,输赢无论,那就能将自己的形象,带回到‘正面’且‘普通’…… 下一场弟子对决已经开始; 也是赶巧了,两个都因当年李长寿、敖乙切磋之后,钻研了土遁的弟子遇上,看过李长寿刚才那一场斗法,各自都是信心十足,嘴角露出微微笑意。 门内执事叮嘱一声点到即止,斗法宣告开始。 这两位男弟子各自做了道揖,目光对视、气机勾连,几乎同时向后倒飞; 两人双手快速掐弄法诀,动作之相似,像极了是在互相复刻! 法印同时结成,两人各自甩出两件法宝,飞剑、玉如意、飞刀、小葫芦…… 土遁! 土遁! 就蓬、蓬两声轻响,这两道身影落地的瞬间,就如地面出现了一口陷阱,硬生生‘砸’入其中,各自身形消失不见! 周遭众弟子到处张望,周遭云中、玉台上的仙人们,也是定睛凝视。 那四只法宝悬在半空,原地打转…… 目标……消失了…… 地下的两名弟子也有些懵。 他们从小琼峰狼牙棒那里得了启发,用土遁躲藏自身,祭法宝轰击对手,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 土遁如何打土遁? 不知是哪峰的女弟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各处笑声越来越多。 玉台上的度仙门高手略微觉得有一丢丢尴尬,但突听一阵中气不足的大笑声,掌门无忧道人已是在主位上笑出声来。 “这期的弟子们有点意思啊……哈哈,咳咳咳!” 金鳌岛、人教道承、不重要的几家仙门来人,也都含笑看向了下方。 本来他们以为,这半个月会是挺无趣的半个月,没成仙的小弟子斗法,自然没什么好看的。 只是不曾想,这个度仙门,还真就有点意思。 过了片刻,两名斗法的弟子也想出了应对之法,在地下开始互相搜寻,暗中博弈…… 一场地龙斗岩虎的‘大’战过后,有个弟子失手被赶出了大地,立刻被两件等待多时的法宝砸成轻伤,痛失好局。 后面的斗法中,又有一些弟子施展土遁; 也因此,李长寿的土遁之法,反而凭空多了一些遮掩,让人觉得没那么显眼,仿佛度仙门的特长仙法就是这个…… 只是平均斗法时长,被稍微拉长了些; 又过了一个时辰,有琴玄雅登场,干脆利落又不失风度地解决了对手,首席大弟子的风头一时无两…… 日暮西斜,第一日的斗法落幕,弟子们也都战过了一轮。 十二轮初试最耗时间,但越到后面,大比进程越迅速,且斗法也会越精彩。 半个时辰后,将会有天仙长老为众弟子讲道说法,趁着这半个时辰,众弟子也稍作总结…… 一直在那打坐的李长寿,突然听到了侧旁传来的吟诵声; 酒玖抱着半壶酒,在那摇头晃脑: “夫,东海之西有一东胜神洲,东胜神洲有一人教道承,曰度仙门。 度仙门内小琼峰,有弟子李长寿,而今归道境,善炼丹、通阵法,有遁术,爱多刺之棒!” 灵娥在旁笑道:“师叔,别念了,我师兄要生气了。” “小长寿!” “嗯?”李长寿睁眼看了过来,含笑拿出了两瓶糖豆丹,被酒玖顺手抢走。 酒玖满意的笑了声,又道:“把你那个法宝拿给我玩玩呗!” “只是一杆法器,”李长寿随手将狼牙棒抽了出来,递给了师叔,“现在外客较多,师叔你可千万别去捉弄人。” “哼!本师叔是那么没谱的人吗?” 酒玖翻了个白眼,将狼牙棒扛在肩上,略微得意地挺胸抬头,随后就驾云飞了出去。 不多时,远处传来了一声,不知是谁的惨叫; 这只斗法利器再回来时,尖刺染着仙血,众弟子目光触及,尽皆不敢多看。 “果然爽快!” 酒玖将狼牙棒还给李长寿,“下次再借我玩!” 李长寿嘴角略微抽搐了下,也不敢多问什么,将狼牙棒收了起来。 第一日开讲经文道法的长老,便是副掌门仲羽上人; 这位老道驾云飞到了空中,说了几句玄之又玄、可能自己都不明其意的经文,就开始讲人教的《教善经》。 总归是不可能讲《无为经》中的内容。 这一夜,众弟子忍着哈欠,听了一夜的讲课。 玉台上的那些宾客,却早已回了度仙殿中,有酒宴招待,坐而论道、笑而闲谈,颇为欢乐。 第二日清晨,众弟子再次精神抖擞,初试第二轮已然开幕。 去度仙殿蹭吃蹭玩了半夜的酒玖,也按时出现在了李长寿和灵娥身后。 酒玖道: “小灵娥继续努力,等会上台跟昨天一样,不要怕,打哭他们! 小长寿…… 万一遇到女弟子,你可千万别用昨天那招!” “师叔放心,”李长寿笑道,“我自有分寸。” 也不知是不是酒玖师叔的嘴开了光,李长寿今日第一百三十二场登场,迎战的,还真是个女弟子。 今天似乎没了暗箱操作,长老们没安排‘势均力敌之战’; 这女弟子不过返虚境六阶的修为,本身就差了李长寿亿点点…… 见到李长寿驾云飞过众弟子头顶,与她一同落在场中,这女弟子顿时花容失色。 李长寿继续按自己此前的计划,这一场不会施展土遁,不会用狼牙棒,用符阵逼对方认输也就是了。 但让李长寿没想到的是…… 两位门内执事向前检查两人手中玉简,而后退去场边,一位执事刚抬手示意斗法开始,那女弟子就后退两步,目光满是警惕地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努力露出平和的微笑,两只袖口飞出一些符箓,依然是七十二之数…… 这熟悉的开场套路…… “我认输!” 李长寿的动作戛然而止; 那女弟子面露悲愤,咬牙切齿,目中满是不甘,仿佛遭受了巨大的羞辱。 三个字说完,这女弟子扭头飞走,背影是那般决然。 李长寿:…… 他,做什么了? 一时间,周遭看向李长寿的目光,大多都是无奈和谴责,还有一丢丢的畏惧,仿佛刚才他真的欺负了那女弟子一般。 摇摇头,李长寿驾云飞回自己的位置,略微有些郁闷的盘腿入座。 今天这一场,还真是莫名其妙。 然而,不只是第二日这一场…… 第三日第三轮,李长寿中午出场,对手是一位排名前百的门内优秀弟子,修为也到了返虚境九阶。 此人面对李长寿之前,目光中就有浓浓的忌惮,不断掐指推算,似乎是想能用自己微薄的推算功力,立刻找出应对土遁外加狼牙棒的策略。 这次,不等门内执事向前,这名弟子长长的一叹…… “这套术法,我解不开。” 言罢,此人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转身朝着人群飞去。 “小琼峰弟子,李长寿胜!” 李长寿:…… 没关系,后面还有七场,足够自己挽回声名。 虽然此时再用风语咒时,听到的都是一些: “小琼峰那个狠人,已经吓退两个对手了。” “不退没办法,他的土遁和狼牙棒是无解的……据说那狼牙棒是仙宝,专破护体仙光。” “唉,没想到这次会有这般出其不意的强者,此前咱们都低估了小琼峰这狠人。” “明日若是咱们遇上,该怎么办?” “认输吧,反正还有这么多场,不可能倒霉地遇上他两次。” 于是,第四日…… 昨天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了李长寿面前,只是时间,从中午换成了下午。 不等门内执事向前,李长寿立刻道:“这位师弟,咱们不如正面……” “为什么,又会是师兄……” 这人面露无奈,仰头长叹,“时也,命也,我终究,还是破解不了你的术法。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事是做不到的,这是师父告诉我的道理。 做人,何必如此勉强自己,修道求的就是自在二字。 师兄……我认输了。” 言罢,此人面容灰暗,转身飞出场地。 那背影之萧瑟,仿佛有一缕熟悉的弦乐在奏响…… 李长寿只能嘴角抽搐了几下,看着自己玉简上的第四个格子亮了起来,面无表情地飞回自己的座位。 风语咒听到的话语声,清一色地都是在感慨: “真狠啊,这位师弟都被逼疯了快。” “也是这师弟倒霉,不过第三次……” “哎,莫说这话,说顺了就麻烦了!”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一旁的灵娥有些欲言又止,但很快就被酒玖拉着,叮嘱她明日出场对战的技巧。 灵娥四战三胜一负,此前输给了一名排名七十二位的师姐,自身修为依然没有完全暴露。 第五日,李长寿现在所面临的‘名声困境’,终于迎来了转机。 他要迎战的,是如今门内排名第六,都林峰的仙苗,刘思哲! 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势均力敌’的一战! 李长寿这个,在此前大劫之中的‘度仙门隐藏守护者’,竟也有了一丝丝的激动。 “刘师弟,”李长寿朗声道,“今日,你我全力以赴,光明正大一战,如何?” 刘思哲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正色道:“今日定会好好领教李师兄的术法,思哲自不会如他人那般,不战而退。 且,思哲也做了些准备。”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一时间竟也是感慨横生。 看看! 什么是仙苗? 这才是仙苗! 自信、从容、又有风度,能够很好地展现出当代度仙门弟子的精神面貌,给师门长脸! 身为这种仙苗的同门,李长寿心底也不由有些……小骄傲。 就见,两位门内执事例行公事,向前查看两人手中玉简时…… 刘思哲拿出了几样宝物,——身为都林峰仙苗,刘思哲自然缺不了这些。 尤其是,他还有一件仙宝级别的甲胄,拿出之后,略微犹豫,将甲胄解开,捆在了自己的腰部之下,包裹住了自己的弱点区域。 想了想,刘思哲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妥,又拿出了一件宝衣,不放心地加固了一番。 做完这些,刘思哲握住了一把长剑,对李长寿微微一笑。 “师兄,请赐教。” 李长寿:……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海神庙内白衣男 一场中规中矩的归道境炼气士大战; 一场风云掠动的仙苗之争; 当那把剑,距离李长寿的脖子还有半寸,已经‘耗尽法力’的李长寿,颓然丢下了手中的狼牙棒,叹道: “我输了”。 而在他面前,此时已是浑身气息乱颤的都林峰仙苗刘思哲,目光之中,难免流露着一丝惋惜。 险胜,是真的险胜; 惜败,那纯粹是李长寿的演技还算过关。 刘思哲收回长剑,有些欲言又止。 “师兄你,为何不用土遁……” 李长寿看了眼刘思哲腰身之下,那散发着浓郁宝光的甲胄和宝衣,苦笑道:“师弟已有了万全之应对,何必有此一问。” 刘思哲面露恍然,心底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却觉得李长寿所说十分有道理。 当下,不等刘思哲反应过来…… 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刘思哲拱拱手,驾云朝着自己座位而去。 为了符合此时自己法力耗尽的状况,李长寿脚下的白云都变得稀薄了些,飞在路上,都不忘抬手吃一颗恢复法力的劣质仙丹。 周遭一道道目光看来,已经少了许多之前的忌惮、畏惧,多了些许敬重和赞叹。 李长寿心底暗自计较: ‘这场对决,应该能弥补下,自己前几次意外造就的狠恶形象吧。’ 虽然留下这种形象,对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总归,正面一些的形象,也有利于自己在度仙门继续生存。 “李师兄!” 刘思哲突然在后面喊了声:“你的狼牙棒!” 李长寿略微扭头,含笑回了句:“这法器,就送给师弟做纪念了。” 刘思哲神色一动,低头看着地上的那杆‘仙兵’,心底泛起了少许波澜。 但刘思哲刚要俯身,将这杆狼牙棒握住,狼牙棒却自行飞走,落在了一旁两只白嫩的小手中…… ‘大’名鼎鼎的酒字九仙之酒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旁,在那笑着道了句: “长寿师侄刚才忘了,这杆宝贝本师叔早就预定了,抱歉了,刘师侄。” 言罢,酒玖挥挥手,驾云飘向了李长寿和灵娥身旁。 刘思哲对着酒玖的背影做了个道揖,因一旁门内执事催促离场,略带满足的低头离开。 真是一场,令人回味无穷的大战。 走了两步,刘思哲突然回过神来…… 土遁和狼牙棒痛击弱点部位,有什么直接联系? …… 看小师叔将这杆被自己故意扔掉的狼牙棒带回来,李长寿也有些哭笑不得…… “师叔,这不过是一件法器。” 酒玖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道了句:“本师叔就喜欢它,不行吗? 真是的,你不想要了,也问问本师叔、小灵娥要不要用呀! 这东西虽然威能不怎么样,但造型别致,看着吓人! 扛在肩上,那就是一种威慑力。” 一旁的灵娥掩口轻笑,本想说什么,又怕说漏了什么,也就只是笑而不语。 这种物件,师兄当年做了许多,她也有两三只造型吓人,但实际上没什么威力的法器。 没办法,做这些东西时,李长寿还没精力去琢磨炼器之法。 现如今李长寿如果再做一只狼牙棒,那肯定是要发挥狼牙棒这种兵刃的特性,增加一些‘地煞浊气污护体仙光’、‘高频震动破护体法宝’的小设计。 推销这种狼牙棒的广而告之,李长寿都想好了。 【熊寨最强壮的壮汉扛着狼牙棒,挑一挑粗粗的眉毛,用温柔地说一句: “斗法时,狼牙棒和天灵盖,更配…… 哟~”】 效果肯定不错。 当然,这个也只是心底的玩笑,狼牙棒也不过是略带恶作剧性质的法器。 李长寿现在,如果火力全开斗法,有毒丹,有微型阵法,有足可发挥出自己完全修为的神通,除此之外还有三昧真炎与雷法,以及诸多尚未显露出来的底牌。 上次大战血蚊傀儡时,他还得了一把灵宝长剑,威力不凡; 那只避毒宝珠,李长寿自然也笑纳了。 【善毒者,更需防毒】 斗法的这些准备,只是为了在需要自己去斗法时,有实力应对,而非是为了主动去找人斗法。 稳稳地在山中修行,最好全世界只有天道老爷记得他的存在,才是李长寿矢志不渝的追求…… 没办法,洪荒的天花板实在是太高了,长生不老,都只是踏上成为高手的第一步; 哪怕成为所谓的高手,大劫之下不懂躲避灾祸,也都是化作灰灰。 现在,只有功德金身、先天灵宝,才能勉强温暖李长寿这颗无助孤苦的心灵,给他一丢丢珍贵的安全感…… 小师叔在那拿着狼牙棒不断凹造型,灵娥在旁不断小声评说; 李长寿维持着风语咒监听各处,嘴角露出了少许欣慰的笑意。 门内的舆论风向开始变化了。 自己落败这一场,让那团笼罩在众同门后臀部位的阴影,悄然消散了大半。 接下来只要不遇到……罢了,这话也是不能轻易去想。 稍后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李长寿通过风语咒,偶然听到了一些奇怪动静,仙识一扫,嘴角也略微有些抽搐。 山坡、河谷各处,有几个弟子根据李长寿和刘思哲一战,开始动一些小心思,提前做一些防土遁、防土刺的应对。 比如,将一些宝镜状的宝物垫在身后…… 将一些法宝甲胄,改成大裤衩…… 也算挺有创意。 比斗一场场进行,众弟子大多也都是竭尽全力去应对。 灵娥倒是运气不错,一连五天都没遇到太强的对手,靠着自己几件仙宝,轻松拿下了四胜,跟自己师兄相差不多。 第六日、第七日…… 门内大比不断进行,初试的弟子们排名也渐渐明朗。 李长寿自然是稳进三百六之数,但又输了一场的灵娥,后面五日,最少需赢下三场。 灵娥对此略微有些纠结。 此前有一场斗法,她若是露出真实修为,其实是能赢下来的…… 门内大比的第七个夜晚降临,酒玖扛着新欢狼牙棒,又去度仙殿中混吃混喝。 灵娥得了机会,小声问: “师兄,最后如果进不去一百零八,会有……什么惩罚吗?” 李长寿扭头看着自己师妹,月光中,她的脸蛋上有少许不安。 自己,是不是对她要求太多了。 她终究,也只是个几十岁的孩子……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传声道:“也就是在丹房扫扫地、给为兄洗洗衣服之类的,放松打就是了。 这次门内大比,你如何开心,便如何做吧。” 灵娥松了口气,对李长寿做了个鬼脸,“早说嘛,这几天我都在担心这个了。” “约法三章。” “哦,”灵娥扭头看向星空,赶紧收敛表情。 值得一提的是,初轮这七战,有琴玄雅几乎都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 甚至,在对手施展出土遁时,有琴玄雅也是从容应对,一手驭剑之法已登堂入室,仙剑飞入土中,将对手轻松迫了出来。 这位首席弟子,此时俨然已经成了,度仙门年轻弟子的面皮担当与颜值担当…… 她资质出众、仙宝护身,神通、法术一样不缺,斗法时也全神贯注、极为认真,临阵反应也颇为迅速。 不少好事者开始讨论,若是小琼峰狼牙棒的‘巅峰状态’,遇到首席弟子有琴玄雅,不知道会摩擦出哪般激烈的火花。 但初试十二轮下来,李长寿并未遇上有琴玄雅。 且,就算遇上了有毒师妹,李长寿也是早有腹案来应对…… 说到认输,他可是专业级的存在。 ——有龙宫认证的那种。 初试结束的这一日,正自遐想间,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 隔了十多年,毫无征兆地再次心血来潮,心念微动,似乎还是与自己切身相关之事。 这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 但凡心血来潮,必是有事发生,但祸福不定。 李长寿最先看向了玉台之上,还以为是有金仙看透了自己的伪装,但很快就断定并非如此。 心底掐指推算,南海神教各处也并未有什么战祸,没发生什么流血事件…… 嗯?不对劲。 李长寿很快就发现少许异样,有一处神像此时状态有些不对劲。 他不敢轻易放心神过去查看,小心翼翼地探究。 与此同时,藏在地下的纸道人,也苏醒了一只,悄悄靠近那处庙宇的所在。 不只是李长寿,此时敖乙也皱着眉头。 但敖乙此时修为不过元仙境,距离真仙都还有一段距离,且也只是二教主、青龙大护法,只是略微感觉到有事正发生。 敖乙仙识扫过李长寿所在位置,并未发现‘教主哥哥’有什么异常,心底也就没多管这件事…… 海神教之事,自然有龙宫替敖乙打理。 敖乙现在就是一边赚功德,一边搞修行,尽早发挥出自己全部的血脉之力,成为龙族的一根顶梁柱! 另一边,李长寿的纸道人很快靠近了那座出现异常的神庙,此时仙识缓缓搜查,发现了到底是何事。 自己庙里,似乎来了了不得的人物…… 那是一名白袍青年、一名灰衣老者,后面跟着八位身穿青色长袍、气息凝厚之人,似是侍卫一般。 这八名侍卫的修为,竟都是在天仙境…… 李长寿心底暗自惊讶,透过声响,看了眼那白袍青年,立刻看到了一缕缕金光在这青年身周盘旋…… 那分明是功德护身、天地护持才能有的状况! “哦?” 白袍青年似乎有所感应,负手看向了海神神像,但也只是一笑。 “走吧,惊动这里的正主了。” “是,”一旁的灰衣老者低头应答,跟在白袍青年身后,带着八名天仙侍卫,朝大门而去。 这人是谁? 李长寿心底一阵纠结,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青年、白袍、看不透的修为、如此功德护身,出门还讲究排场…… 莫非! 纸道人立刻收敛仙识,同样施展风语咒,被动监听。 就听这白袍青年出了海神庙后,对身旁老者笑道: “看了这么多处南赡部洲的野神,除却道门供奉之外,也就此地还算不错。 教凡人向善,护凡人安康,给善人以功德,惩宵小之恶徒。 只是,冒领地府轮回之功劳,总归是有些不对。” 那老者笑道:“您选好此处了吗?” “再多看看,此地还有龙族掺和一脚,这个龙族素来傲慢,自恃远古遗族,我倒是不想与他们相谈。” 听到此处,李长寿心底已是有了一丝明悟。 他心底立刻冒出了两个选项。 其一,出去结交一番,趁着这个机会,搭上洪荒真正的潜力股! 其二,顺其自然…… 但听他们在讨论之事,说不得,这位白袍青年,是动了让野神归化、扩充自己势力的想法。 选择…… 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知吾心意者,南海海神矣【票…票】 李长寿几乎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 第三个选项! 去混个眼熟,不点破此人身份,刷一下海神教的好感。 在这一刹那,李长寿心底分析了自己主动去结因果,可能出现的最坏状况。 他对着这个白袍人完全不熟,不知其品性、脾气如何; 且,李长寿不得不考虑,自己还有人教弟子的背景在,若是自己太主动,会不会让人教高手不喜…… 心思急转之下,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已是缓缓化作那名白须白发、慈眉善目的老翁。 此前他来海神教探查时,最初就是用的这般形象。 老翁手持拂尘,自一片林中钻了出来,故意隐藏部分行踪,却又暴露了一些元气扰动。 海神庙前,正准备去城中逛逛的一行,有半数立刻发现了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的踪迹。 那灰衣老者向前,在白袍青年身后低声说了几句,后者露出几分微笑,带着自己一行手下,继续朝那城镇而去,就当没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老者。 李长寿立刻明白了点什么,端着拂尘驾云向前,心底想着该如何‘搭讪’。 总不能说一句‘道友请留步’; 也不可能,随便拿着一块板砖凑上去,道一句:‘道友,这块砖是你掉的吗?’ 那估计会被八名侍卫,直接撕碎了自己这具化身。 李长寿心底不断思量着,离着这一行却是越来越近。 很快,李长寿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 这十人中,那八名护卫,以及那名老者,都是用仙力包裹在了自己鞋底,看似是在走路,其实不沾半点地面浊气。 唯独那白袍青年,白靴之上已经染了泥土。 门内大比,此时正在进行初试第十二轮的比斗,李长寿今天的斗法已经打过去了,以十胜二负的战绩,稳进前三百六十名…… 灵娥也已是八胜三负,接下来一场无论输赢如何,都可进入下一轮。 李长寿一心两用,此时自然是将大部分心神,都寄托在了这具化身之上。 此事,对他来说确实十分重要。 李长寿谋划躲避封神大劫之事已久,此前最靠谱的方案,就是将自己和师父师妹,安排去天庭做个小吏。 但这般并非是完全保险; 若自己在封神大劫开始之前,谋不到正神之位,理论上来说,也就无法完全躲避开封神大劫。 按李长寿对天地大势的观察,封神大劫很可能会分为两个部分。 主要部分,自然就是三教仙人下场,在南赡部洲发生,借武王伐纣之事,为天庭选拔‘正神’。 次要部分,便是将中神州此时越发臃肿的道门道承,来一场大清洗、大劫难,将大半仙门的高手,弄去天庭做天兵天将。 李长寿如今修为虽还不算太高,但在未成仙之前,就已在绸缪此事。 大劫之下,阐教十二金仙大都被削掉了顶上三花、削弱了自身道行,截教这边更是死的死、伤的伤…… 自己必须掌握主动,跳出封神! 李长寿也不曾想到,海神教能吸引来这般机缘。 而且,听对方两个主要人物的谈话,似乎是在各处‘考察’这些野神的供奉,并收编一两个野神,扩大自身势力。 这思路…… 没毛病,也确实是符合如今天庭的状况。 但自己却必须稳妥考虑,人教、道门、天庭、龙族,各方面都要考虑周全。 今日,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接触下,最好能结下个善缘,不图不谋,不多算计。 与此同时,李长寿心底暗自警醒: 【机缘虽好,却不可强求,更不可卑躬屈膝,落人教面皮】 “道友?” 城门前,面容慈善的老翁驾云落下,手中端着一本海神教教义,向前喊住了白袍青年。 “这本书,可是道友掉的?” 思前想后,李长寿还是用了这般搭讪之法。 “书?” 前方白袍青年转身看了过来,李长寿也算‘亲眼’看到了此人的长相。 英俊的……有些普通,又有一股难言的气度。 尤其是那双眼眸,仿佛历经沧桑,被红尘历练打磨的无比透亮,好似本就能看透世间一切迷惘。 几名侍卫立刻向前,李长寿却已是停在了十丈之外,端着拂尘做了个道揖。 这边,那灰衣老者做道揖,替这白袍青年还了礼。 白袍青年笑道:“我未曾见过此书,如何会掉了此书?” 李长寿:…… 打哑谜? 他上辈子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这辈子学了如此多人教经文,这事倒也算半个行家。 当下,纸道人扮作的这老翁笑道: “道友若不见此书,如何会知,自己是否掉了此书?” 白袍青年微微一笑,细细品来,这句话却是高深莫测,隐隐有命格、命数之说。 “善,”白袍青年伸出手来。 李长寿用仙力包裹,将此物隔空递了过去;如此,也省得那几个侍卫向前。 城门外还有不少行人过客,都是凡尘之人。 而白袍青年这一行人不知用了什么神通,周遭凡人都似乎没看到他们一半,偶尔有人投来视线,也会觉得此地如常,很快就看向了别处。 明人不说暗话,这神通,李长寿也想整一个…… 白袍青年接过这本《海神教教义·精装版》,仔细看了几页,随之缓缓点头,笑道: “此书,确实与我有缘。 道友赶来送此书,可是认出我是何人?” 李长寿沉吟一声,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好这种哑迷的调调。 投其所好也就是了。 于是,李长寿又道:“心识得,目不识得。 道友本该居九重天阙,却在此地现身,料想应当是为我这香火教派而来。” 那白袍青年闻言挑了挑眉,淡然道: “你既现身相见,莫非有意投奔? 若如此,为何不是真身前来,而是来这一纸人。” 纸人? 那几名天仙侍卫略微变了面色。 李长寿却是心底暗叹,这位不愧是道祖道童,圣人们的师弟,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分身来历。 当然,也有可能是后面那灰衣老者所说…… 李长寿道:“身不由己,陛下海涵。” ——这里,就是想直接确定对方身份。 “哦?” 白袍青年目光顿时有些玩味,他看了眼左近,便道:“你我在此地闲谈有些不雅,不如去一妙处。” 当下,那灰衣老者从袖中拿出一副画卷,缓缓打开,其内却是一副山水图。 这白袍青年一步迈出,已是消失在山水图前; 李长寿略作思量,检查了下纸道人身上的自爆、**禁制,以及本体身上的防推演之物,端着拂尘飘向前。 临近山水图,李长寿就感觉一股拉扯之力…… 眼前光影流转,恍惚之间,已是到了画中之地。 一处山间闲亭中,那白袍青年,以及此时本该在外捧着画卷的灰衣老者,在凉亭中一坐一立。 李长寿心底思量着,自己该如何引起对方的好奇心,并跟对方结下善缘,且不牵扯出其他因果…… 飞到近前,已是有了腹案。 先打几个哑谜,试试效果再说…… …… 几个时辰后,夜深人静时。 三道流光飞出山水图,纸道人所化的慈祥老翁,向前做了个道揖,言道: “贫道不多打搅道友的兴致了。” “请,”白袍青年做了个请的手势,目中流露着少许不舍,又道,“方才我所说那事,还请道友好好斟酌。” “道友应已知我苦衷。” “唉,”白袍青年目中满是感慨,对眼前这人做了个浅浅的道揖。 李长寿淡定的回礼,道揖自然是要更深一些,随后便告退离开,驾云飘向不远处的海神庙。 他刚走,这一行十人身周,那股遮掩他们行踪行迹的晦涩道韵,越发浓郁。 白袍青年目光注视了一阵,叹道: “不曾想,知吾心意者,竟是一野神耳! 东木公觉此人如何?” “深藏不漏,心智过人,且对天地大势无比了解,解析入木三分。” 灰衣老者,也就是‘东木公’,在后低声道,“这位道友献给陛下的那一十二条谏言,依老臣所见,当真字字珠玑。” “不错,大多与吾心底所想,不谋而合。 有几条谏言,吾此前都未曾考虑到。” 白袍青年细细回味着,这几个时辰他们一番长谈,让他都感觉受益匪浅。 但又觉得,有许多地方高深莫测,自己也体会不透。 刚才那句【不谋而合】,也就是凑个面皮罢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判断,这个南海神教教主颇为厉害,身外化身之法,也非等闲可修行…… 洪荒天地间,深藏不露之人,果然还有不少。 念及于此,这白袍青年悠然道: “如此贤德之士,若能长伴吾左右,天庭之困,万年可解矣。” “但陛下……” 东木公有些欲言又止,“老臣仔细回味,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咱们完全没能摸到半点。 只知他是南海海神教的教主,与龙族有些关系,与巫族也有点关系。 其他竟……一概都不知。” “吾此前推算了一番,发现了先天至宝太极图镇压他气运的道韵,应是人教之人。” 白袍青年微微一笑,“这人身份不简单,有所顾忌也是在所难免。 今日用化身来相见,应当是想与吾结下善缘。 龙族、巫族、人教……这个海神教,当真有点意思。 回去吧,此行收获已是颇丰。 稍后爱卿你记得上一份奏表,就以招安南洲众野神上天为内容,而后再将此事引到海神教上。 其他野神不过大教收割香火之刀刃,唯独这个海神教,着实不错。” 东木公躬身道:“老臣遵旨……陛下,您莫非是想,用旨意迫他现身?” “不,吾不会做这般短视之事。” 白袍青年含笑道: “他那句话说的却也不错,知我者未必相合,相合者未必知我。 他若今后再能献良策,为吾出解惑,莫说南海海神之位,便是四海海神之位,吾就给他一化身,又如何? 东木公,稍后待吾好好思索一番,你再来南海神教与他相见。 吾这天庭缺人缺仙,最不缺的,就是天道功德。” “老臣遵命。” …… 度仙门,破天峰下的河谷缓坡。 李长寿缓缓吐了口气,感觉自己元神差点都跟着吹出来。 今天这牛是不是……吹太大了? 自己刚才,有什么说漏嘴,或者哪里表达不清晰,会引起对方误会之处? 李长寿仔细思量,反复自查。 今日,自己并非全都是忽悠,也拿出了一些干货,无非就是如何整顿天庭内忧、缓解外部压力的计策。 因能大概推演出天庭崛起的路子,李长寿找出这些计策并不难,说出第三条时,后面那九条,都已是成竹在胸。 从对方的反应来看,自己结善缘的目的应该是拿到了,也并未图谋什么。 此事最坏的影响是什么? 李长寿仔细思索,无非就是自己被人教高手发现,他暗中给玉帝出谋划策。 但人教本身又是力挺天庭,天庭此时就是在太清圣人的庇护之下,他身为人教弟子,为玉帝出谋划策,也说得过去。 此事的好处,就十分多了…… “师兄?” 灵娥突然在旁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 李长寿手背擦了擦额头,却发现,自己此时不知不觉,已浑身冷汗。 他笑道:“修行遇到了一些瓶颈,无事,不必担心。” 灵娥眨眨眼,目中满是关切,却也记得约法三章,并未多说什么。 李长寿不动声色地将冷汗化掉,心底推演着,此事后续可能的几条发展路线。 恍恍惚惚,红红火火,老子在上…… 他似乎,把这位年轻的玉帝……真给忽悠住了…… 附:《谏言十二策》 ps:感谢新盟主‘天天大魔王丶’支持! 因正文篇幅有限,特附‘谏言十二策’,因是免费单章,故未入前后行文,只为给考究党一个依据。 前三条总结为‘需耐心’,为李长寿思忖后话时所说,无太大意义。 后九策为: 【尊圣人,敬道门,推人教】 定下为道门三圣的庆典,应以为举办人教教主的庆典规模最大,把握住这座靠山,这关乎圣人面皮。 【勤内政,放边权,莫争功】 不可将所有权柄都握持在手中,也不应当表露出自己对天地大权的野心,当勤勉天庭此时能管辖到的事务,将那些自己掌控不到之地的权力,该放就放出去,今后再徐徐收回。 【制天规,立天罚,明天理】 完善天庭各类天规,做好随时用天庭天规约束三界的准备。 【定善恶,扬人道,推礼教】 划分善恶,教人向善,以如今天地主角人族为主体,宣扬道德礼仪之事。 【立恶反,显神迹,起声威】 先树立一部分洪荒恶势力,再以天庭名义将其诛除,初步宣扬天庭威严;李长寿疯狂暗示那些在大洲边缘的妖族,那绝对是最好的靶子。 【招贤德,识品性,略跟脚】 选贤举能,不必看其跟脚如何,天庭有气运、有功德,只要品性忠厚良善有才能,都可重用。 【定俗世,梦人皇,尊天帝】 用托梦、显圣或是其他安排,让当代人族的天下共主,并在俗世刷‘天庭’的存在感。 【望四海,收旧族,运幽冥】 收服龙族,增强天庭实力,经略地府,影响六道轮回,从而完整权力构架。 【莫争圣,借庸色,稳求安】 这条,略。 …… 看一眼时间,已是忙碌到凌晨三点; 给读者老爷们问个安,弱弱的求票求订阅。 第一百二十四章 修道‘鬼才’蓝灵娥 “诶? 一晚上不见,小长寿你怎么面色变差了?是不是……偷偷做坏事,欺负我们小灵娥了?” 清晨时分,门内大比第二阶段即将开始; 酒玖扛着狼牙棒飘了回来,看李长寿面容略微有些憔悴,‘关切’地问了句。 “压力有点大,毕竟马上开始周天之争了。” 李长寿笑着回答了句,心底也是一叹。 他……容易吗他! 为了自身,也为了师父师妹,去天庭躲避封神大劫…… 昨天不得不把握机缘,用纸道人来了一场‘我和玉帝有个善缘’; 之后又疯狂推演,自己给出的谏言是不是对人教、对道门有害,自身暴露的风险有多高,会不会惹来圣人、三教高手不喜…… 一直到半个时辰前,李长寿才说服自己; 不必忧心、且看后效。 这就导致自己有些心力憔悴,面色有些难看。 那些度仙门的天仙、金仙,完全不知道自家有个小弟子,已经偷偷跟天庭搭上了线…… 李长寿心底明白,只要一主动去算计什么,必然会引发各种因果; 但有些事,不主动,肯定不会有结果…… 比如非喜当爹性质的开花结果。 就听噹噹噹几声钟响,玉台再次从主殿前飘来,今日的宾客还多了几个。 李长寿维持着风语咒,等待门内大比周天之争的开锣。 此时李长寿和灵娥手中的玉简,编号未变,胜场数已经被清零。 对接下来的斗法,李长寿自然不会有太多担心; 但三百六进一百零八,灵娥却是略感压力。 她虽资质出众,又有师兄不断开小灶,还得了几件仙宝护身,但始终‘修龄’较浅。 虽,李长寿让她不必担心胜负之事,但此前师兄给她定下了一个小目标,灵娥心底已有了少许执念。 大比开始前,灵娥心底犹豫几分,趁【小师叔扛着狼牙棒去巡山】的空当,在师兄耳旁小声说了句: “师兄,我能不能……顿悟突破一下?” 言下之意,是借顿悟的由头,让自己多展露一点真实修为出来。 顿悟这种事,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 ——虽有异类可以习惯性偶遇,但不具备普遍性的参考价值。 灵娥修道至今,总共只有三次顿悟,还是在李长寿点拨之下。 李长寿略作思索,传声回道: “可,但需注意细节,要做就做得有模有样。” 灵娥顿时面色郑重地点头,开始思忖稍后顿悟的细节。 随后,她闭目凝神,假装进入悟道之境,暗中调整《龟息平气诀》第二版,做出气息不稳之象。 上方,副掌门开始发表重要讲话; 勉励一番被淘汰的弟子,鼓励进入下一轮的弟子继续斗出自我、赛出风采、顺其自然,门内奖赏已经在来的路上。 副掌门讲完后,度仙门固定‘司仪’葛长老站出来,宣布第二轮比试开始,下方立刻有两名弟子手中玉简亮起…… 李长寿想了想,所谓的抽签,会不会是有长老在暗中,随手点向两只玉简? 他暗自观察,很快就发现了蹊跷…… 还真有两个太上长老,每次弟子们手中的玉简亮起时,他们的手指都会轻轻动一下。 李长寿嘴角略微有些抽搐,他本以为这玉简是一整套神奇的法宝,没想到…… 果然,一些平日里看起来高大上的东西,原理可能十分简单。 李长寿今天出场较早,第十六场斗法就是他与一位同门师姐; 斗法的整个过程很流畅,双方体验良好,那位师姐心心念的小琼峰狼牙棒,并没有现身; 李长寿的符阵最后险胜一招,过程中也只是施展土遁躲了对方一击,就很快从土中钻了出来。 施土遁路过别人裙底这么没品的事,李长寿自然是不会做的…… 等李长寿驾云回到自己的位置,却见灵娥只是闭目凝神,身周飘荡着少许道韵…… ‘师妹的演技近来大涨嘛。’ 李长寿心底一阵欣慰,若非她此前告诉了自己一声,他都要被师妹这以假乱真的效果骗过去了。 李长寿也没多管,坐在蒲团上,悄悄地朝着侧后方无人之地,滑动了少许。 ‘师妹真的,也渐渐长大了啊……’ 下方斗法继续进行,三百六十名弟子要打九轮,如此方便排位。 巳时三刻,灵娥裙摆上横放的玉简轻轻震了下,其上光芒亮了起来; 灵娥浑然未决,身周道韵环绕,双手做兰花状,摆在双膝上,那张俏脸越发明艳。 李长寿见状暗笑…… ‘小师妹这戏,略微有些过了。’ 随之,李长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立刻就要在灵娥身周布置一层结界。 但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忽听得那玉简传出‘嘚嘚嘚嘚’的响动。 “嗯?” 灵娥缓缓睁眼,那双眼眸中一片空明,宛若无云无月、最澄澈的星空一般; 但空明之内,还有少许迷惘。 李长寿见状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灵娥是真的突破了,关键时刻被打扰,没走火入魔就好…… 不过,在这种噪杂的环境中寻求修为突破,当真是有些太不稳妥。 就听场中传来一声执事的呼喊: “辛字壹贰壹! 该你入场斗法!” “是!”灵娥连忙应了声,握着玉简就站了起来。 但她刚刚起身,身周气息忽而如潮汐一般涌动,因刚刚突破,一股股玄妙道韵扩散开来! 霎时间,玉台之上,周遭各处,一道道仙识、灵识探向此地。 灵娥小脸先是一白,随后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龟息平气诀,因自己刚才突破境界,有一瞬失效了! 返虚境五阶的真实修为,就这么暴露了! 这、这怎么办? 灵娥那白皙修长的脖颈都有些僵硬,弱弱地扭头看向了自家师兄,却见自己师兄正满脸赞叹地看着自己…… 跟周围其他人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 完、完了…… …… 灵娥这一刻都快急哭了,临场突破这般倒霉的事,怎么就偏偏就发生在了她身上! “师妹!你怎么一下突破了这么多境界!” 李长寿满是震惊地道了句,周围众师兄、师姐,也是发出一声声感慨。 “一次突破六阶?” “这是什么神仙资质?咱们度仙门又要出一个修道奇才了吗?” “人比人该死,道比道该废啊。”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下方场中的两位执事,此刻也不催了,同样略微赞叹地看向此地。 正此时,就听李长寿对她传声道了句:“别哭丧个脸,现在的表情应该是表面淡定、心底欣喜,又不想让人看出你很开心。 不用担心,为兄开明的很。 你回去之后,也就是稳字经三千六百遍。” 灵娥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但心底却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师兄还搭理自己就好…… 她立刻调整自己的表情,握着玉简,顶着周遭那一道道目光,驾云向前,气息还略微有些不稳定。 这并非伪装,是真的气息不稳定。 若说此事,最倒霉的应是场下,灵娥这一场斗法的对手,一位返虚境三阶的男弟子…… 灵娥急着回去,跟自己师兄解释自己并非有意,仙宝威能齐开,干脆利落地将男弟子打飞; 又盈盈一礼,潇洒驾云而去。 场中那一道道目光,顿时感慨与赞叹更胜。 然而,灵娥刚转身就发现,自己的蒲团跟师兄的位置,已经间隔……十多丈远。 李长寿传声入她耳中: “约法三章。 接下来老实点,峰上的石板快不够你刮擦了。” “哦,”灵娥给了李长寿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随后就坐在自己蒲团上,暗自苦恼。 百年睡兄计,毁于一突破! 自己之前,怎么就来了感悟? ‘雁儿师姐和她的奇奇师弟’事件后,好不容易更靠近了师兄一点点,竟然又毁在了这次门内大比上! 天理何在! 何其不公! 正此时,酒玖提着滴血的狼牙棒急匆匆飞来,惊叹道: “小灵娥!你修为怎么一次性突破了这么多!” 一旁的李长寿也是暗自惊叹…… 这小师叔天天跟灵娥腻在一起,竟真的没去探查灵娥是否隐藏修为…… “师叔你别说了,我现在……压力很大。” “突破是好事呀。” “我、我……” 灵娥顿时有苦难言,转头趴在师叔的怀里,将心里的万般委屈,化作了几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我怕……产生心魔……” “乖,不怕不怕,心魔这种东西,你越怕越容易出现。 突破太快虽然不是好事,但你这算是天赐的机缘,没事的没事的。” 酒玖扭头找了半圈,总算找到了‘远处’的李长寿,顿时瞪了李长寿一眼。 后者闭目凝神,全然未觉,全力躲开目光重灾区。 同时,李长寿施展的风语咒,也听到了些许,对小琼峰不算太好的消息。 ——有太上长老动了收徒的念头,想转收灵娥为徒。 看了眼灵娥,李长寿虽知道,让她去跟随太上长老修行是不错的选择,但灵娥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心底总归是有些不舍。 再说,太上长老能教她的东西,自己教不得吗? 若是渡劫且飞升之前,李长寿肯定会权衡考量,不会阻止此事; 但现在…… ‘师妹知道自己的事太多,还是在自己身边比较稳妥。’ 李长寿很快就打定了主意,除非灵娥自己愿意,否则便是掌门来了,也是无用。 此事来的倒也迅速。 门内大比第十四日,周天斗法过第四轮,有两位女真仙,与一位老妪前来,在灵娥身旁布置了一层结界,温声说着什么。 李长寿眉头暗皱,提着自己的蒲团,从远处走了回来,坐在了师妹身侧半丈外的老位置。 哼…… 灵娥扭头看着师兄,轻轻眨了下眼,抿嘴露出少许轻笑。 不多时,那天仙境的老妪面露惋惜,将一件方帕仙宝递给灵娥。 灵娥却摇头拒绝,起身对老妪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其实能听他们说什么,但此时并未多听,只是闭目养神。 凑巧,斗法也轮到他登场,李长寿面色如常,登场、轻松获胜; 再回来时,却已经不见那老妪和两名女仙,只有灵娥坐在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师兄兄~” 李长寿并未说什么,坐回了自己的蒲团。 灵娥坐回自己蒲团上,不动声色,不断磨蹭,一点点挪了过来…… 她目视前方,细如蚊声地道了句:“师兄,你刚刚紧张了对吗?” 李长寿传声道:“约法三章。” “我自己加四百遍,凑个整,四千遍……师兄你先回答嘛,刚才是不是紧张了。” 李长寿一扫衣袖,双手抱元守一,传声回道:“四千零五十遍,此前还欠了五十。” 灵娥禁不住翻翻白眼,却是喜滋滋地抿嘴笑着,在旁哼着欢快的小调。 不多时,酒玖匆匆飞了过来,小声问灵娥如何拒绝的那位太上长老。 “嘻嘻,骗她们说……” 嘀嘀咕咕,如此这般。 “咳!” 旁边的李长寿一口气息逆涌,差点抬手替师父清理门户。 酒玖惊恐地道了句:“真的假的?” “都说了是骗人的,”灵娥反手拉着酒玖,笑得花枝轻颤。 灵娥笑道:“小琼峰上人少自在,还有地方跟师叔你天天玩耍,才不要去其他峰上。” 酒玖顿时笑眯了眼,在灵娥和李长寿中间坐了下来,拉着灵娥一阵稀罕。 真实情形却是…… 片刻前,结界中,蓝灵娥做道揖时,轻声道: “弟子不慕长生,不爱虚华,惟愿常伴一人身侧。 若师门不允,灵娥自请贬落凡尘,心自无悔恨。” 也是多亏了度仙门经年累月不变的门风; 那位太上长老和两位真仙执事,对此感同身受,颇为理解,并未为难。 第一百二十五章 度仙门必游景点 ‘教主哥哥,不,长寿兄,原来此前对我有手下留情。’ 自度仙门门内弟子大比第一日,小琼峰狼牙棒声名鹊起的那一战,敖乙心底,就泛起了这般念头,且一发不可收拾。 度仙门弟子大比,今日进行到了第十六日,一百零八进三十六位的斗法即将接近尾声。 敖乙见证了李长寿二十多次出手,仔细观察之下,也发现了李长寿一些的‘特异’之处。 或者说,十分优秀之处。 首先就是根基扎实,长寿兄的法力十分醇厚,面对比他境界稍高的一些炼气士时,往往能凭借消耗法力相对较多的符阵,最后险之又险的取胜。 其次,便是长寿兄的土遁之法,与其他度仙门弟子的土遁之法一对比,更显精妙一些…… 虽敖乙不知为何,但看自己教主哥哥入土时,那种顺畅、那种自然,自成一种玄妙道韵。 赏心悦目,令人叹服! 这种才算是土遁之法,而其他用土遁的度仙门弟子…… 啧,大概也就是坐地钻土之小术。 少了长寿兄的那种味道。 ‘长寿兄之所以会被人教高手选为功德代理人,自是有一些,自己看不到的理由在。’ 这两日,敖乙心底也有些无奈。 度仙门大比已经接近尾声,明日应当就是大比落幕,他们这些外客离开之日。 敖乙会选择跟着一同前来度仙门,就是想找机会,和长寿兄当面聊聊。 他近来虽修行顺利,但个人感情上,也遇到了少许挫折…… 都是年轻龙,谁还没有个爱恨波折。 此时敖乙却也不知,此次度仙门一行,还有无机会,与长寿兄在那湖边草庐,坐而论道、推心闲谈…… “小乙?” 前方传来一声呼喊。 敖乙立刻停下遐思,向前迈出两步,站在那名面容清瘦的道人身后,低声道: “秦师叔,我在。” 所谓秦师叔,乃金鳌岛炼气士,秦完。 此人是圣人通天教主的记名弟子,入金鳌岛时间较早,曾听圣人讲过道,也为兄弟挨过刀,在金鳌岛众炼气士中声名斐然。 当年,阐教十二金仙走出玉虚宫,洪荒出道、扬名三千世界,他们金鳌岛炼气士不甘示弱,也搞了个十天君; 虽然名声没炒起来,气势也弱了几个档次,修为也有些不能相比…… 但他们十天君,如今也算是截教之中,较为有名且实力不错的‘团伙’! 秦完,便是十天君之中的大哥。 此人修为高深,善丹道,精阵法,交友甚广,在截教之中也算颇有名气。 秦完此次前来度仙门,也是为了与人教道承修好,表明他们金鳌岛炼气士,此前并非有意针对。 【该如何表达他们金鳌岛的善意?】 秦完准备了几分礼物,稍后赏赠给度仙门前三甲弟子; 但只是这般,秦完觉得还有些不足。 故,秦完在前招呼一声敖乙,温声道: “门内大比也快结束了,你与菡芷不是说,在此地有些好友? 去找你那几位好友过来吧,我赠他们一些丹药。 免得让人说咱们金鳌岛炼气士礼数不足。” 敖乙闻言露出少许微笑,言道:“师叔您稍等,我去问过他们度仙门执事,再带他们上来…… 菡芷,你要一同吗?” 一旁坐在椅上的少女菡芷扭头看了过来,轻轻颔首,笑着应了声。 敖乙本想一同驾云,但菡芷却是微微后退了半步,示意敖乙先行驾云,她在一旁跟随。 敖乙目光流露出少许黯淡,与菡芷一前一后飞出了玉台。 秦完讲这些看在眼中,却只是含笑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年轻弟子,就是喜欢做这些无用之风月。 很顺利的,敖乙和菡芷得了度仙门长老的应允,由接待过敖乙的门内执事酒乌陪同,一同飞去了河谷缓坡,寻到了李长寿。 敖乙开口便是一句: “长寿兄,我家秦师叔想见你!” 李长寿微微一笑。 若非一直用风语咒被动监察各处,知道那位金鳌岛金仙是想给点赏赐;敖乙突然来这么一句,他还真以为自己哪里暴露了。 随之,李长寿就有些无力吐槽。 因灵娥突然突破、真实修为不小心走光,他们小琼峰二人组,已经惹来了不少关注; 好不容易现在‘热度’稍退,敖乙和菡芷又来掺和一脚…… 各处同门那好奇的目光,这几天就没停下来过! 此时倒也不是在乎这些小事的时机。 李长寿沉吟两声,故意问道:“乙兄可知,贵师叔相召,所为何事?” “这个……” 敖乙沉吟两声,言说只是想给些赏赐; 李长寿找了个还算稳妥的借口拒绝前往,随之就看向了一旁,两脸善良单纯的小师叔与小师妹…… 少顷; 在酒乌陪同下,菡芷带着灵娥、酒玖两人前来领赏,一旁的酒乌表情略显尴尬。 长寿师侄也不知怎么了,老牌金仙的赏赐都不在乎…… 秦完面露慈祥笑容,拿了几瓶仙丹赠给了灵娥和酒玖,并温声勉励了两句,表达了他们金鳌岛炼气士的友好与和善。 三教一家亲,三友笑昆仑。 灵娥和酒玖齐齐行礼道谢,面对强者时,酒玖也规矩了许多。 随后秦完含笑点头,一旁酒乌立刻会意,向前告退,带两人一同离开。 “菡芷,敖乙为何未归来?” 听秦完如此一问,菡芷忙道: “回禀师叔祖,敖乙师叔正与他好友李长寿相谈,稍后便回来; 李长寿今日还未登场,怕前来领赏耽误了斗法。 故,并未一同上来。” 秦完缓缓点头,仙识扫过,看到下方正跟一名人教弟子相谈的敖乙,也并未多看。 对秦完而言,这本来就是小事一件。 但心底这个念头刚落,秦完又想起了一事,扭头看向了后面入座的菡芷,笑道: “我听人说起,上次小乙在这度仙门与人斗法切磋吃了瘪,那人是谁?” 菡芷轻声道:“就是这位李长寿。” “哦?”秦完道,“他们两个,莫非不打不相识?” “嗯,确实是这般,”菡芷也露出了少许微笑,“弟子总是听敖乙师叔提起他长寿兄如何如何。 说起这位长寿兄呀,也是个本事不错之人,虽尚未成仙,但他布置的那般连环小阵,我师父进去都被困住了哩……” 话语一顿,菡芷顿时面色有些黯然。 自然是想到了她那苦命的‘先师’,也不知,‘先师’现如今在哪个荒山野岭的豹子窝,为饱腹奔波…… 秦完宽慰了菡芷两句,随后便是略作沉吟,目中倒是来了兴致。 【尚未成仙,布置的阵法,就可困住天仙?】 这位秦天君,也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 他起身走向了一旁,对度仙门的一位天仙境长老说了几句; 这位长老立刻去禀告掌门此事,无忧道人自然答应了下来,并做了少许安排。 但秦完刚有动作,已经在此地无聊了半个月的金鳌岛炼气士,也纷纷起身,表示同去小琼峰观摩观摩。 而听说他们度仙门还有这般‘妙地’,人教几家道承的高手,也纷纷表现出了少许兴趣。 于是…… 在下面正跟敖乙言说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全程用风语咒监听到了此事的李长寿,心底一阵抽搐。 今天这一关,他估计,是躲不过去了。 这位真·大名鼎鼎的十天君,莫非也有毒还是怎么!? 身为洪荒老牌金仙,怎么今天跟他一个小弟子较上劲了? 莫非,是有什么算计? 李长寿心念急转,酒乌在空中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 玉台旁,在无忧掌门亲自作陪之下,数十道人影驾云,朝着小琼峰的方向缓缓而去。 河谷缓坡上,酒乌一把抓住李长寿的胳膊,喊了句: “来不及多解释了,快跟我走,一群前辈高人冲着你那连环阵去了!” 李长寿露出一张震惊脸,心底也是一阵犯嘀咕。 自己的复合大阵要是因此暴露了,那他跟十天君的因果,也就算结下了。 “师伯,我这还有斗法……” 矮道人急道:“后面两场算你赢,等会应付了那边,回来再补上就是了! 那可是几位金仙、一群天仙! 说不定你这次就扬名立万了!” 李长寿:…… 人教专属粗话。 …… 与此同时,中神州之上,九重天阙。 月老殿前,两只童子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又竖起了两只木板。 左侧木板上写: 【天道庇护此地】 右侧木板上写: 【参加朝会去了】 天庭又到了十年一次的凌霄宝殿朝会之日,各路仙神齐聚第八重天阙中央的凌霄宝殿。 天庭本身就是一件功德法宝,凌霄宝殿便是这件法宝的核心,更是几位圣人联手炼制而成。 然而,此地何等金碧辉煌、何等威严大气,坐在殿内高台之上的那位三界主宰,此时境地就有多尴尬与无奈。 无他,名义上的三界之主,现在只是道门的一位小师叔,在这里做一做样子。 令不传五洲,法不通四海; 三千大世尽皆只闻六圣之名,很少有人关注这个毫无存在感的新天庭。 甚至,坐在高位上那个青年面容,身着白袍的玉皇大帝,也是经常自嘲,自己还不如回去给道祖老爷撞钟…… 今日朝会,众仙最靠前的座椅是空着的,那是为太上老君所留的位置,但一般没有什么大事,这位圣人的善尸化身,也不会现身。 除此之外,虽天庭正神之位大多空缺,但各路仙神都是整整齐齐站成四列。 天庭的面皮还是必须要注意的。 月老身为掌管姻缘的正神,虽修为较低,但站的稍微靠前。 只是,这位老倌从不轻易开口,只是在旁听着。 今日的月老也如此前那般,低头听各位文臣武将禀告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天庭现如今政令无法传递三界,也就代表着,他们其实没多少事干,配合下这位‘励精图治’的陛下,演一场‘鞠躬尽瘁’的大戏。 但宝座上的那位陛下,却明显不满足于此。 “各位爱卿。” 白袍青年双眼微垂,看着面前的玉简,淡然开口,声音在这大殿之中来回流转。 “东木公所言,如今五部洲之地,乱立神庙,祭祀野神,非天正之数。 然,吾天庭如今兵马空虚,不可轻讨之。 但以正神之位招纳这些野神入天庭,吾又觉得有些不妥,此事未免太弱吾天庭威严。 各位爱卿,可有何良策?” 第一百二十六章 学到了,学到了【加更求票】 【迷路了?】 吱呀、吱呀…… 木牌轻轻晃动,微风轻轻吹拂; 一群面容清奇、仙风道骨的仙人们,站在那晃晃悠悠的木牌前,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他们自然都没用仙力强行吹散此地困阵,都是要面皮的人物,哪能做这般丢份之事。 也不知谁先笑了声,众高人尽皆背负双手,在那一阵胸有成竹的大笑。 阵法外,李长寿、敖乙、酒乌正从高到低一字排开,老老实实站着,敖乙嘴角带着几分微笑。 就听得,阵中传来金鳌岛秦完秦天君的嗓音: “此地布置,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妙字。 借阵基相通之法,转各类相近之阵势,一环套一环、一阵接一阵,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强行将此地困阵吹散…… 且不说,因布置此地之人修为不高,阵基威力不足,大阵容易被吹散。 倘若是贫道炼制这般阵基,用此法布置,怕是金仙也可困得。 妙,确实是妙,哈哈哈哈!” 阵外的李长寿听闻此言,心底倒是毫无波澜。 堂堂金仙大佬,截教老牌金仙,若是连这点布置都看不透,那才当真搞笑了。 同样,李长寿也完全没被夸奖了之后的欣喜感,倒是颇为庆幸。 庆幸自己的《龟诀》,刚才扛过了金仙境的目光…… 若是从这一点来看,今日之事也并非没有好处。 ——这验证了,他早年就定下的,隐藏自身气息的路子,并没有走错。 如果接下来,自己避不开三教源流大会,这门法诀上的改进工作,也可省力许多。 稍作感应,发现一群老神仙在阵内缓缓走动,不断点评、交流阵法之道,一个个还都是隐有所得的模样…… 能看出什么?又能得什么? 这本质上,就是真仙水准的迷阵困阵。 嗯? 李长寿突然灵光一闪,心底划过了一道小闪电,扭头看着酒乌,双眼突然瞪圆。 酒乌师伯打了个哆嗦,“长寿你看我作甚?怎得眼神如此吓人?” “无事,无事。” 李长寿立刻收敛表情,心底却是泛起了滔天波浪。 差点忘了,这十天君也是今后封神榜上有名的人物! 十天君最厉害的,就是一手十绝阵! 未来的封神大战中,十天君算是中期较早入场的截教重要人物,布下十绝阵,也杀了一些阐教一方的炮灰,后被阐教一方费力破掉。 同样,正是因十天君接连战败、十绝阵接连被破,才引出了赵公明这个外门大弟子,将封神大战推上了‘**’。 这些本都跟李长寿无关…… 可这若是…… 若是…… 若是秦天君因为自己布置的这些小玩意阵法,受到了一丢丢启发,将他们那十绝大阵升了个版本,搞成连环阵,封神大劫的时候,真的放倒几个阐教十二金仙! 那…… 跟他这个人教弟子,应该、可能、大概,没什么因果关系…… 吧?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 突然很想现在就带上师父师妹,找个机会溜去天庭,喊一句:‘南海海神今来投奔!’ 不对,真要惹恼了圣人,玉帝也护不住自己,只能抱紧自家太清圣人的大腿…… 这,当真算是无妄之灾。 李长寿正自担心,就听掌门无忧道人的一缕中气不足的传音入耳: “长寿啊,咳咳……将大阵解了吧……” 李长寿连忙稳固心境,将阵法解掉。 一群老神仙各自大笑着,从阵法中走了出来。 还好,他们并未详细探查此地,只是简单逛了逛,没发现表层之下那些并未开启的阵基。 度仙门掌门无忧道人走在最前方,指着李长寿,温声笑道: “这里的小阵法,就是这个小弟子布置的。” 敖乙和酒乌立刻朝着两侧退开,将李长寿突现了出来,一人一龙倒是颇为默契。 顿时,道道目光汇聚而来。 李长寿身体紧绷,略微躬身,额头微微见汗,面色恰到好处的有些紧张,体内仙力如一潭死水,模拟出的归道境法力也在略快的运转…… 还好,道道目光渐渐挪开,并未看出什么。 就听一阵夸赞之声,这个说人教道承果然不同凡响、名师出高徒; 那个说此子今后必成大器,万年后,阵法之道又可多一良才…… 龟诀撑过了第二波金仙大佬之凝视,但李长寿此时,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真要因为今日之事,更改了今后封神大战的走向,那可是天大的因果! 圣人若是推算,自己逃都没地方逃! 偏偏…… 听秦天君笑道: “无忧掌门,贫道想用几样宝物,换取此地连环阵布置之法,拿回去跟我几位兄妹把玩把玩,不知可否?” 否!肯定要否! 快说这是人教不传之秘啊掌门老大! 李长寿心底大声疾呼; 可惜,空虚掌门季无忧并不能听到李长寿的心声,大手一挥,“莫说什么宝物,一点处理阵基的小法子。 长寿啊。” 李长寿面露迟疑,低声道:“弟子在……” 酒乌还道李长寿被吓到了,颇为讲义气地站了出来,道了句:“回禀掌门,长寿早已将阵基互通之法,献给了门内。” “哦?”季无忧顿时笑眯了眼,看李长寿越发顺眼,甚至都动了收徒的念头,“稍后取来,赠给秦前辈!” 酒乌连忙应是。 秦完笑道:“这总归不能白拿好处,不然我这道心难安。” 言说中,秦完在袖中摸出了一只白玉笛,这玉笛通体蕴光,其上灵光闪烁,又有一缕缕青光环绕其上。 却是一件品相、灵性尽皆上佳的灵宝。 甚至,能勉强够得上‘后天灵宝’的门槛! 秦完将白玉笛递给了季无忧,笑道:“无忧掌门莫要推辞,不然贫道可就心里不痛快了。” 季无忧含笑将白玉笛接了过来,用仙力包裹,随手送到了李长寿面前,言道: “还不谢秦前辈赐宝?” 李长寿双手将白玉笛捧住,低声道:“谢前辈赐宝。” 又听掌门笑道:“小五啊,你现在就去取炼制互通阵基之法,再给长寿拿三百年月供,算是门内对他嘉奖。 今后门内阵法之术,随长寿取用,若长寿缺了炼阵宝材,可让百凡殿多多调拨。” 酒乌面色一喜,立刻领命,驾云朝着破天峰匆忙飞去。 李长寿也只能抑制住心底的无奈,对掌门行礼道谢。 总归,也是得了一点好处。 季无忧显露了下自己身为度仙门掌门,对有才弟子的重视与培养,便带着各位老神仙驾云回返玉台,继续观礼。 那秦完秦天君也是颇感收获十足,临走还特意看了几眼李长寿,将李长寿的气息和面容记住。 回玉台的路上,这位十天君的老大哥,已经开始时不时皱眉;似乎正在心底推演,该如何改进自己兄妹十人的十绝阵…… 李长寿目送这些大佬们离去,待他们走后,却是忍不住揉了揉眉头; 敖乙在旁笑道:“长寿兄可会奏笛?不如吹奏一曲?” 李长寿扯了个难看的笑容,看了眼自己的大阵,将困阵迷阵再次开启。 心底,却是禁不住泛起了这般画面: 【阴暗的天空下黄沙阵阵,两支大军在大地和空中对峙,飞禽走兽、奇人异士各处遍布。 忽而一方大军急速后撤,天地间出现了十只巨大的旋涡,这些旋涡互相勾连,其内杀机凌冽,凶煞阵阵。 九男一女在这旋涡之中现出身来,齐齐大喊一声: ‘阐教之仙,可敢入我十绝连环穷煞大阵!’】 李长寿握着手中的白玉笛,顿时一阵哭笑不得。 敖乙忙道:“长寿兄,你怎么了?” “无事,无事,”李长寿叹了口气,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茶间’,“稍后再回大比之地吧,我在此地先缓缓,这边聊。” “嗯,”敖乙应了声,也是面露抑郁之色。 敖乙与李长寿在林间茶室入座; 李长寿拿出茶叶,冲泡了一杯清茶,就开始思索,这阵基互通之法流传出去,后续会出现什么问题。 虽说自己献给门内的炼制互通阵基之法,是早先淘汰的版本。 但那个版本也是能用的,而且顺着最初版本的思路精研下去,未必发展不出更优的法子…… 转念一想,自己只是提供了一丢丢技术支持; 圣人老爷犯不着因为这个,跟自己一个小弟子计较吧。 虽说凡事都应做最坏的打算,但这件事…… 倒也要综合考虑。 李长寿将白玉笛放在桌子上,看敖乙面色有些黯然,便道:“怎么,修行不顺吗?还是龙族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唉,龙族还是老样子,修行倒是颇为顺利,”敖乙叹了口气,“长寿兄,你也算此道的行家,可否为我解解惑?” 李长寿笑道:“说吧,阵法之道有什么不懂的?” 敖乙那张少年面容略微有些尴尬,小声道:“不是阵法之道,也不是修行之事,是……男女那点事。” 李长寿:…… 臭弟弟,你哪只眼睛看到哥算此道行家了? 李长寿皱眉道:“可是你跟菡芷之事?” “这个,竟然让长寿兄看出来了,”敖乙挠挠头,低声道,“我知这般有些不对,菡芷算是我的师侄。 但自从她师父出事之后,我心底就、就有了些不该有的念想。 长寿兄,你说,我这是不是……有什么病?” “别瞎想了,”李长寿摇头道了句。 他拿出了一只宝囊,在其中取出了一把把清香,将这些清香尽皆揉碎,用法力聚成一团,慢慢揉着。 李长寿随口问道:“你对她坦露心意了?” “嗯,”敖乙正色道,“我龙族男儿,喜欢就要大大方方说出来,扭捏并非真性情。” “被拒绝了?” “嗯……嗯,”敖乙耷拉着脑袋,“她说,对我没这般念想,说,感觉我像是她弟弟一般。 唉,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那年,在南海那边遇到了一群冷面老道,我被他们…… 之后,人形的身体就不长了。” 李长寿淡定的点点头,心底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手中揉搓着‘香’团,沉吟一声…… “我这里有些药酒,你要不要试试?” “嗯?”敖乙眨眨眼,“什么药酒?” “增补阳气的,男儿专用,喝了之后,身体可能会有些反应……也不对,这方面,跟你人形的身体长不长,没什么关系。” 李长寿手中慢慢揉搓,心底也在思量此事。 敖乙现在算是自己的重要工具人……嗯,重要的功德生意伙伴,能帮还是要帮一些的。 “长寿兄,”敖乙看着李长寿手中,已经渐渐成型的三株‘巨型’清香,“你这是做什么?” “稍后去上香拜拜祖师爷,”李长寿苦笑了声,“无他,求个安心罢了。” 敖乙怔了下,随后面露恍然。 怪不得,长寿兄能被选为功德代理…… 这给圣人上香的办法,都跟自己所见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学到了,学到了。 便在此时,那群老神仙回到玉台之上,依然在言说连环小阵之事,一个个谈兴颇浓。 倒是有个中年面容的度仙门天仙长老,此刻也忍不住站了出来,笑道:“这个小长寿,可不只是阵法一道别具一格,他在丹道方面,那也是……” “咳!咳咳!” 无忧道人捂着嘴一阵咳嗽,狠狠瞪了眼那长老,后者回过神来,连忙闭嘴。 于是,众老神仙心底更纳闷了些…… 第一百二十七章 寿的临别赠礼 离开自家小琼峰,赶回来参加门内大比时,李长寿特意拐去了百凡殿,为人教教主画像奉上了三炷‘高’香。 今天的这三炷香,似乎发挥了一点作用…… 李长寿回到缓坡角落,维持风语咒监察各处时,听到有关自己的讨论已寥寥无几。 玉台上的老神仙、河谷各处的弟子们,目光都放在了天罡三十六位的角逐之上…… 李长寿攥着那只灵宝白玉笛,开始慢慢的炼化。 关注几眼在场边等待斗法的灵娥,发现灵娥状态不错,身旁又有酒师叔陪着,也就不再多管。 三百年的月供,酒乌已经交给了李长寿,而且都是拿的炼阵基宝材。 有了这一笔‘小横财’,小琼峰综合大阵规划,又能提前完成……大概零点零三成。 只是,酒乌师伯的【算你赢】承诺并没有兑现,稍后李长寿还是要去补上一场斗法。 低头看着手中的这根白玉笛,李长寿也不由略微思量,这东西…… 能换多少宝材? 玩笑、玩笑,秦完秦天君赏赐的灵宝,他要真拿出去卖了,那就是有意羞辱金鳌岛炼气士,估计是要被吊起来乱锤。 大阵是为了自保,毒丹也是为了自保,有灵宝护身,也能提高自保的能力…… 而且,自己飞升之后,始终没个能充分发挥自己全部实力的宝物。 等这根白玉笛炼制完成,在它末端弄些灵兽毛,也能客串‘仙笔’,施展写经成法的神通。 李长寿念及此处,手中的白玉笛顿时震了两下,传递出一股微弱的抗拒之意。 心底忙将这个奇妙想法打消掉,继续用心神安抚这只白玉笛的灵性。 先上车,把它‘驯服’好了,再说客串仙笔之事吧。 所谓灵宝,泛指自身产生灵性之宝物,有最基本的灵性。 但因天道限制,后天灵宝并不能化作生灵,也无法承载大道,威力远不如先天灵宝。 先天灵宝、先天生灵,多现于远古。 那时天道尚未完善,先天道而生的宝物、生灵,能够直接接触到大道。 生灵可无拘无束的修行、变强,宝物也烙印了大道之威; 那,是一个走在路上,就能捡到灵宝的年代; 那,是一个随便找个山头,都是洞天福地的岁月; 但同样,那也是一个更为凶险黑暗的年代; 大佬们都是懵懵懂懂,也没什么廉耻的概念,看见好的宝物就说与自己有缘,看见好的福地,就说命里这就是自己的…… 对方不允,那就做过一场,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现如今,继承远古遗风最好的势力,应该就是西方二圣的西方教了,一句‘我看你与我西方有缘’,人都能给度没了…… 李长寿心神瞎想着,继续炼化这支白玉笛。 不多时,灵娥垂头丧气从远处飘来,略微有些失落地坐在自己身旁,轻轻的一叹。 她此前输给了一名归道一阶的仙苗,也断了进三十六强之路。 “师兄……” 灵娥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句。 “给其他峰弟子留点面皮也是好的。” 李长寿传声道,“你才修道多少年头?在这里你年纪最小,已是让不少师兄师姐汗颜。” 相隔半丈却传声,这大概也是小琼峰的一大特色。 灵娥眨眨眼,眼神顿时活泛了起来,“师兄你在安慰我吗?” “约法三章。” “哦!”灵娥喜滋滋的笑着,盘腿坐在自己蒲团上,就想慢慢的再蹭过来,离师兄近一点点。 地面这点草皮,已是快秃了…… 李长寿无奈地传声道一句:“现在已经有四千零五十遍了。” 灵娥顿时顿住身形,那双大眼满是楚楚可怜,两只柔荑抬起来,小声道: “师兄,你真的忍心,看你小师妹这双手……就此废掉吗?” “忍心。” “呸,写就写,”灵娥顿时扭头看向不远处。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等待着自己上场的时机…… 又一日后,门内大比来到了最精彩的天罡夺魁,这也是此次门内大比的尾声。 场内的注意力,此刻都被有琴玄雅,以及排名前十的仙苗吸引了过去。 玉台上的外宾和长老们,也都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下面的这些弟子,有没有可能出现明日的‘高手’。 有琴玄雅虽资质出众,但今后的成长路上,依然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她能否抵达天仙境,此时谁都说不准。 一时争锋不足贵,登顶山巅方称雄! 天罡之争一开始,李长寿的‘归道境一阶’修为,就有些吃力。 他靠着土遁,‘使尽浑身解数’赢了三场,但第四场直接遇到了有琴玄雅。 然而,李长寿并没有给任何人浮想联翩、构想小琼峰狼牙棒大战首席弟子的机会。 玉简刚震动…… “我认输!” 场边的有琴玄雅怔了下,随后对李长寿投来少许愧疚的目光。 李长寿:…… 这里的愧疚,又是为了什么? 罢了,有毒师妹的脑回路,他总归是搞不懂的。 于是李长寿止步第十八名,与他此前规划的名次相差不多。 小琼峰两弟子,一个第十八、一个三十九,齐源老道稍后,估计是要给几位小琼峰已确认仙逝的师祖上香,好好拜一拜。 后面的斗法,一场比一场激烈,门内大比也有了更多‘高光’时刻。 但狼牙棒破冰而出的那一幕,始终是后来者越不过去的巅峰…… 最终,有琴玄雅一路过关斩将,摘得榜首之名。 李长寿看完最后一场斗法,就借口去找敖乙告别,立刻偷偷溜走。 果然不出他所料…… 有琴玄雅在发表自己的得胜感言时,很认真地道了句: “此次门内大比,不免有些遗憾,未能与我最想切磋的师兄一同登台。” 此时正在远处云上,与敖乙告别的李长寿,心底不免泛起少许感慨…… 终于,自己对有毒的路数,也渐渐能预料到一部分了。 “长寿兄,你在门内安心修行就是,”敖乙道,“不必多担心……有些事。” 李长寿拿出了一只宝囊,正色道: “里面有几幅画作,算是我近来的得意之作。 还有一只锦囊,或许会对你苦恼之事有所帮助。 记得,莫要在人前打开。” 敖乙笑了笑,在怀中取出了两只传信玉符,递给了李长寿,言道:“长寿兄,这两枚玉符,可直接与我联系。 若是长寿兄有什么……要说的话,可用此物传达。” 李长寿将传信玉符接了过来,两人相视而笑,在云上互做道揖。 “云雾苍苍,山高水长,与乙兄今日一别,自有再会。” “盼兄安康,早登仙路。 金鳌岛便在南海东海交汇云深处,长寿兄若得闲,可来岛上坐坐,你我把酒相谈。” 随后,一人一龙相视而笑。 敖乙转身驾云,赶向了那边正等候自己的金鳌岛一行。 李长寿又远远地做了个道揖,菡芷等几个‘小辈’也各自还礼。 此时正送金鳌岛一行离开的掌门季无忧,也是含笑点头。 掌门大人看着远处这个,此次给度仙门长了不少面皮的小弟子,想着接下来,如何让他稳稳的度过成仙劫…… ‘总算……’ 李长寿驾云径直朝着小琼峰而去。 他刚落在小琼峰上,自破天峰山下河谷飞出一片片白云,各峰弟子各自回返山头…… 有人笑,自然也就有人面色苦闷; 李长寿稍作总结,见灵娥和对狼牙棒爱不释手的酒玖一同飞回,也就想着,一同去找师父禀告‘喜讯’。 此前那么多大佬来小琼峰,师父竟然还能稳如泰山! ——如果不是李长寿早就发现,师父正在床榻上呼呼大睡,肯定是要对师父‘刮目相看’。 但还没等灵娥飞回,李长寿心神一跳,立刻生出了感应。 此前接待过白衣骚客的海神庙,似乎又来了‘贵客’。 于是,李长寿用风语咒,对还在十多里外的灵娥传声道: “我突有感悟,先去闭关修行,你招待好酒玖师叔。” 灵娥立刻点头答应,李长寿转身飞向了丹房。 心神略作感应,那处海神庙中正有不少香客; 此前跟着玉帝下凡的那名灰衣老者,正在神像侧旁负手而立,身后带着两名天仙境的‘侍卫’。 李长寿定了定心神,心底推演了几番,此人稍后会说的话语,悄悄启动了藏在这海神庙地下的纸道人…… …… 与此同时,度仙门之南三千里,那团驮着金鳌岛一行的白云上。 敖乙沉吟几声,左思右想,此时已经忍不住,将长寿兄给自己的宝囊拿了出来。 他是对长寿兄的得意画作感兴趣,才不是为了看长寿兄给自己的‘锦囊妙计’! 于是,敖乙悄悄地驾云原地不动,几位金鳌岛金仙、老天仙,顿时投来了一缕仙识,但也都是含笑不说什么。 ‘只是看看画作……’ 敖乙咳了声,取出两只画轴,看到画轴外侧写着两行注解: 【心情振奋,热血上涌,觉得自己抑制不住,想去表达自身心念时,看此卷】 【心情颓废,提不起劲,觉得今生再无希望,龙生再无心爱之灵时,看此卷】 敖乙想了想,先行打开了后者,先看到了那句抬头诗…… ‘春花秋月何时了,残梦徐徐知多少。’ 打开画卷,敖乙目光游移,那张少年面容顿时遍布红晕,下意识紧紧闭上了眼,又忍不住睁开一丝缝隙,小心翼翼地瞧着上面的十多位各异的美人…… 这,难道就是人族繁衍迅速的原因吗? 人族练气士,确实是有独到之处…… 但这对于还没有完全长大的他来说,实在是太…… 就听背后突然传来几声赞叹: “这画工当真细致,人像栩栩如生,难得是有如此神韵。” “不错,确实不错。” “以我所见,难就难在这雅俗二字的兼备上。 明明并未搔首弄姿,却能让人浮想联翩。 咱们也算活过了这么多年头,这般品质的秋水图,也是见得不多。” 敖乙额头挂满黑线,扭头看了眼,却见几位师叔正无声无息站在自己背后,一阵品评。 见敖乙支支吾吾,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几个故意来捉弄敖乙的金鳌岛炼气士,顿时一阵大笑。 前方云上,秦天君也含笑注视着他们; 一旁几个年轻小辈虽然好奇想过去,但又不敢如老一辈炼气士这般随意。 “敖乙师弟,把另一个也打开看看呗。” “好东西要同享嘛。” “来来来……” 敖乙来不及阻拦,也不知该如何阻拦,另一幅画轴已被一位天仙境的老道拿去。 几人凑过去,老道手一抖,这画卷迅速张开…… 原本热闹的这一小片云上,突然沉默了下来。 前方的秦天君,也是嘴角略微抽搐了几下。 一个老道默默地卷起了两幅画轴,递给了敖乙,几人面色沉静、神如枯木,低头飞回前方的云上,一个个双目无神…… 敖乙好奇的打开了看了眼,见了其上那‘百美老后’四个字,也是哑然失笑,不敢多看。 ‘也就长寿兄这般妙人,才能有这般天马行空之神思!’ 随后,敖乙趁机将那只锦囊摸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木牌,其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 【强求不得换一个】。 敖乙略作思索,负手轻叹; 随后便振作精神,将两幅画卷和锦囊收了起来,朝着前面飞了过去,再看菡芷师侄时,目光变得澄澈,且洒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师兄一‘怒’ 海神庙中,两位天仙侍卫站在后院角落,端着那张山水灵图。 若能仔细盯着这山水灵图看一阵,就可得见,其内的两道身影就如同活物一般,有一些抬手、拱手的微小的动作。 这两道身影,自然就是李长寿的纸道人,与那位东木公。 二人寒暄两句,就在海神庙外围布置了几重隔绝阵法,进了能蒙蔽仙识探查、天机推演的宝图。 这张图来头不小,乃先天灵宝山河社稷图……的仿制品。 图中,两人寒暄几句,东木公就简单说明了来意。 “玉帝陛下上次与海神相谈,受益颇多; 前几日凌霄宝殿群仙汇聚,陛下已点名诏安南海海神之事,不日就有旨意抵达此地。 道友,今后你我也是要同殿为臣了。” 李长寿略微皱眉,言道:“这不日二字,可多可少。 道友还请明示,大概多久会有旨意落下。” “快则百年,慢则二三百年。” 东木公扶须轻笑,那张有些枯瘦的面容中,露出几分尴尬。 “如今天庭的状况,道友应该知晓的清楚。 因天庭如今正神之位大多空缺,天道运转差不多仅凭陛下一人维持,一道赐下正式神位的旨意,最起码要百年,才能得天道回应。” 李长寿心底一笑,言道:“此事不必着急,便是千年也是无妨。 且,还要拜托东木公回去禀明陛下,我便是得了神位,也无法立刻上天庭听宣。 总不能让一只纸人上天,这未免落人笑柄。 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入天门、拜凌霄,为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道友不急不躁,当真好心性。” 东木公赞叹一声,显然对李长寿这般言说早有预料; 毕竟上次会面时,李长寿就提过,自己暂时不便上天庭。 等诏安海神的旨意落下,李长寿就得了天庭的神位。 而后,他只需命神使,在香火最旺盛的几处大庙,增添玉帝之画像,挂在自己和敖乙的神像后,宣告海神教已归于天庭。 到那时,香火功德还是香火功德,与此时不会有任何变化。 而天道也会对他这个海神降下天道功德,类似于发工资的性质…… 但这份天道功德也并非那么好拿的,东木公这次前来,就直接带来了六个问题。 前五条是玉帝拿不定主意之事,想听听他海神的高见。——其实就是想进一步确定他作为谋臣的价值。 李长寿这次也不着急,思虑周全之后,逐条给出了自己的一点‘浅见。 问了稳妥起见,他自我约束‘视界’,给的意见,也都是玉帝所能见的。 这跟此前那十二条,大半是李长寿通过后世之事总结来的谏言,有明显的不同…… 但东木公最后问的,有关他东木公自己的那个难事,却让李长寿有点头疼。 这里面,牵扯到了圣人。 东木公的身份、命脉,甚至他的故事,李长寿在上次见面时,就已经有了大概的推测。 今日听东木公仔细言说,李长寿也不由感慨。 眼前这位老者…… 着实不容易。 所谓东木公,其实就是东王公,后世那位纯阳仙人吕洞宾的前世。 天庭初立,有圣人老爷为了钳制玉帝的实权,立下了一个东王公,统管天庭男仙。 这本来也没什么,虽然与玉帝存在权柄交叉,但东王公本身就是玉帝的手下。 麻烦的是,东王公之位所对应的神位,是统管天庭女仙的西王母。 而西王母与今后的王母娘娘,就是同一人! 她和玉帝,都是当年紫霄宫中,随侍在道祖身侧的童女、童子,两人是亲·师兄妹。 根据东木公暗中观察,玉帝和王母,还是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类型,在天庭各司神职。 但东木公经常见玉帝出入天庭的瑶池,有时候两人还会一同去西昆仑的瑶池…… 现在,东王公和西王母成了天庭男仙、女仙的仙首,经常被天庭仙人并列在一同…… 玉帝能不如梗在咽? 本来东王公最初想过,自己有圣人老爷给的任命,便是玉帝陛下,也不能动自己。 但很快,他就…… 被玉帝调教的忠心耿耿! 更是深知玉帝的手段,现如今,还以能够辅佐这般三界之主为荣! 虽然玉帝没提过‘东王公西王母’之事,东王公却不敢不警醒。 于是,东王公自改东木公,平日谨小慎微,绝不使用手中‘男仙神职任命’的权柄,玉帝说什么,他东木公就做什么。 但,现在是玉帝还未起势,手下无可用之人; 若玉帝羽翼丰满,无论是想收权,还是为了名声考虑,他东木公必会…… 必会…… 东木公忧虑多年,无人可商量,近日见玉帝都对这个南海海神颇为赞赏,也着实是没办法,便求到了此处。 “道友善谋多智,可否为贫道也指一条明路?” 李长寿心底沉吟几声,这具纸道人化作的老仙面容上,也流露着少许为难。 东木公起身做了个道揖,在袖中拿了两只储物法宝,低声道: “若道友能指点一二,贫道必有重谢!” 李长寿并不是会为外物所动的性子,可东木公给的着实太多…… 咳,这件事,给再多也是不行! 哪怕这道难题,李长寿本就知道最优的解; 但自己若是帮了东木公,那就是拆圣人老爷的台。 无论是哪个圣人老爷立下的这个东王公去恶心玉帝,都不是李长寿此时能招惹的因果。 命和财,李长寿自然分得清楚。 李长寿叹道:“我也帮不上道友什么,此事主要是看道友能退到哪一步。” 东木公忙道:“若今后能性命无忧,长生道果可保,已不敢多求!” 李长寿想了想,只能道:“万般事由不可急,三步可退枯木春。” “敢问,那三步?” “我着实不敢言说,”李长寿笑着摇摇头,将那两样储物法宝推了回去。 这个因果,他不想沾,也不能沾。 可现在,东木公是玉帝的信使,李长寿也深知不能恶了此人。 只能在不承担因果的基础上,免费,给东木公出了个主意…… …… ‘最近,怎么都上赶着给咱送宝材?’ 小琼峰丹房中,李长寿嘀咕一声,已暗中让山门之外的纸道人赶往南海边缘。 东木公执意将那两只储物法宝留了下来,并对李长寿感激涕零。 明明,李长寿给他的,也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东木公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李长寿暗自计算,自己现如今拿到的这些宝材,已经够忙个几年了。 门内大比结束之后,度仙门各峰也迅速安静了下去,年轻弟子们再次恢复平日里的修仙日常。 灵娥、酒玖,还有半个时辰前刚过来的有琴玄雅,正在草屋中饮酒作乐。 这是她们小仙女的聚会,李长寿现身也不合时宜,索性也就不过去了。 李长寿取出一只竹简,在其上刻下了自今日开始,到三教源流大会之前,自己要做的诸多事项: 其一,炼制阵基、填补大阵,构造小琼峰大阵体系的核心阵基; 其二,继续改进《龟息平气诀》,以应对自己到时,万一躲不过这次‘灾祸’的情况。 关于这次三教源流大会,李长寿已经决定托病(练功走岔)不去,只要那时,门内两位金仙不来为他诊治,自能应付过去。 但李长寿隐隐觉得,此事定没有那么简单…… 在这两件事项之后,才是炼丹厚财。 没有写在这只竹简上的,还有两件必须要做之事——监视仙霖峰动向、鼓励师父走出自闭。 就这般,门内大比之后的修道生活,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充实。 李长寿花费了三年的时间,才将门内赏赐的宝材,以及东木公给的部分谢礼,化作了小琼峰的‘防御力’。 东木公给的那两件储物法宝,李长寿担心有‘追踪’的功效,就直接废掉了。 他将其中的宝材、灵石,每一件都详细检查之后,才用巫族秘箓挨个封禁,收到了自己的宝囊中; 里面的那几样法宝,被李长寿直接安排给了换防的纸道人,不可能拿到身边…… 随后,李长寿计算着纸道人回家的路途、轨迹,让纸道人绕了几圈,才回到了度仙门附近,由师父外出带回小琼峰。 他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暴露在玉帝面前。 那会让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的‘足智多谋老神仙’的形象,毁于一旦…… 搞定这部分阵基,李长寿又炼制了一些丹药,算着小师叔的酒快喝光了,为小师叔酿上了一批美酒。 佳人媚已经被他彻底淘汰了,毕竟是有一点因果在的。 这一日…… 忙碌几年,各处平稳,李长寿也想稍微放松一下。 修行就是这样,需要张弛有度,若是一味的紧绷,只会让自己心身疲累。 这个时候,在小琼峰中散一散步,随处逛一逛,这就是难得的休息,而且经常还容易有一些感触自心底而生,顿一顿悟。 漫步走在林间,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底流淌着一缕缕感慨。 逛着逛着,他就到了自己当年辛苦搞起来的灵兽圈。 李长寿养灵兽,主要是为了它们的‘药用价值’,一些丹药需要灵兽血,除此之外,还有三头重瞳蛛这种能用上的异兽。 此时再看灵兽圈,其实大多灵兽已经无用; 但李长寿毕竟是有些感情在的,没事就逗弄逗弄西头的那只‘二胖’,调戏调戏东头的那只‘阿花’,乐乐悠悠,怡然自得。 今日,李长寿习惯性地走到了二胖的灵圈,嘴角那恬淡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不见。 嗯? 二胖呢? 灵圈各处完好,不像是跑出去了。 仙识一扫…… 诶? 自己灵兽圈中的灵兽,怎么就少了一大半? 李长寿立刻查看了下自己师妹、师父,以及此时在灵娥床榻上呼呼大睡的小师叔,发现小琼峰并无异状。 他平日里炼制阵基、修行时,都是将仙识散在小琼峰,如果有什么异常之事,他自会被惊醒。 如果没有异常之事,这些画面都会化作一部分记忆,不经他心神,储藏在心底。 ——修士修道年岁动辄千百年,这类‘术法’算是人人必备。 此时李长寿掐指推算,搜索自身记忆,很快就见到了这一幕幕,此前被他下意识忽略的日常情形…… 大概三年前,某日午后,三靓妹出现在灵兽圈中。 灵娥满是苦恼地,看着被她忘记喂食,从而养死的一只幼兽,在那一阵无奈。 有琴玄雅叹道:“师妹,节哀顺变。” “这个倒是没事的,此前因为门内大比,我忽略了此事,顶多就是被师兄骂一句。” 灵娥轻轻摇头,又笑道,“刚好,今天师妹我再露一手,咱们去后山溪水边,将它烤了如何?” 酒玖顿时一声欢呼,有琴玄雅虽轻轻皱眉,但也没阻止。 于是,半个月后…… “小灵娥,你看这只,看起来是不是病了。” “嗯……应该是病了。” “烧烤还是怎么?” “这种需要炖了熬汤,味道才是最棒的。” “整!” 于是,又十天后…… “今天小雅难得来一趟,怎么就没有可爱的灵兽,自己撞树上呢?” 某师叔暗自抬手一点,二花撒丫子疾奔,撞在了一颗大树上,当场殒命,十分新鲜。 又七天后…… “这只像是中暑了!” 又三天后…… “哇,这只看起来,绝对是有心魔了!小雅你说是不是!” “嗯!”有琴玄雅用力点点头。 “这……也能看得出来?”小灵娥有些心虚地喊着。 又……又…… 李长寿停下查看,抬手扶住额头。 不行,有点晕。 这要是他晚出关一年,整个灵兽圈都要被那三个女炼气士给吃光了! “蓝灵娥!” 正在柳树下抄刻稳字经的少女身子一颤,抬手捂住双眼。 完了,案发了…… 灵娥就听得,那一缕如同九幽寒风般的嗓音,从背后钻入自己耳中。 “去,将你有琴师姐请来此地,我有几句话,要跟她好好言说。” “哎……哎!” 灵娥小手哆嗦了下,提着裙摆驾云,匆忙飞向了破天峰的方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仙识毒丹:心火烧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一大两小三个女炼气士…… 酒玖睡眼朦胧,还在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衣服有些凌乱。 一旁的有琴玄雅则是直视着李长寿,那双眸子透彻明亮,态度端正、认打认罚。 灵娥此刻低头站在床边,满脸的生无可恋…… 如果问灵娥这个当事人现在的心情,那肯定是很后悔。 当初就不该显摆那一次烤肉的手段,从而让小师叔和有琴师姐相继沦陷; 明明知道师兄出关后肯定要臭骂自己一顿,却又抱着几分‘兄不责众’的心理…… 李长寿闭上双眼,缓缓呼了口气。 “长寿师兄!” 有琴玄雅双手抱拳,低头认错,梳成马尾的长发轻轻晃动,“玄雅见众灵兽而欣喜,故怂恿灵娥师妹,寻百般借口,将其化作口腹之好。 玄雅愿领师兄一切责罚!” 李长寿微微一笑,温声道:“好吃吗?” “好……嗯,”有琴玄雅那张本该是冰霜美人的脸蛋上,划过了两抹红晕。 酒玖打了个哈欠,“小长寿,不就吃了你点灵兽嘛,师叔用宝材灵石抵给你就是了。” 李长寿淡然道:“师叔,你的宝材灵石已经化作另一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了。” “糟了!差点忘记家底都用光了!” 酒玖顿时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光着脚丫站在地上,在那一阵沉吟。 她虽然有时候‘蛮’了些,但身为师叔,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师侄。 灵娥轻轻叹了口气,轻轻咬了下嘴唇,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统一战线,将小师叔和有琴师姐拉上贼船。 于是,灵娥低声道:“师兄,此事全因、因我而起……” “师妹,不要这么紧张嘛,”李长寿笑眯眯地说了句,“毕竟本师兄也不是什么魔障,你这么害怕作甚。” 灵娥嘴角一阵抽搐,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放过小灵娥!有什么事冲我来!” 酒玖果断将灵娥护在了身后,挺胸抬头,“大不了欠债体偿!师叔我奉陪到底!” “师叔你莫说这般话,”李长寿皱眉道,“弟子对你始终还是尊敬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呸!我是说帮你炼丹炼阵基!” 酒玖轻哼了声,刚刚也有一瞬脸红,此刻却是不能放下身为师叔的‘威严’,又嘴硬地加了句: “就你还有非分之想? 那你对灵娥来个本分之想,让本师叔长长见识呀!” 李长寿嘴角略微抽搐,却是轻飘飘地从这个话题上带开。 他们度仙门,也是有神兽的说。 李长寿负手而叹:“吃都吃了,我还能让你们吐出来不成? 但我小琼峰不能平白遭受这般损失,那些灵兽的价值,我做了详细的计算。 现在我给三位另一条补偿方式,三位看过来。” 言说中,他在袖中掏出了两张羊皮卷轴,缓缓摊开,其上却是一份复杂的设计图。 “若是觉得没有问题,就在这上面各自摁个手印,立下誓言,择日开工吧。” “这是什么?” 酒玖最先凑了过来,三人也是略微有些纳闷…… 于是,半日之后。 灵兽圈外围,挽着袖子、收拢裙摆的三道靓丽的身影,用仙力、法力拖着一堆刚处理好的木材,从远处缓缓飞来…… 小琼峰上,很快就回响着一阵娇滴滴的号子声。 丹房之内的李长寿手指微微一动,将小琼峰周遭的隔绝大阵加固了两重。 虽然他没理亏什么,但若是让其他弟子偶然见到,那位在外就如冰山一般、当下正炙手可热的首席大弟子,在他小琼峰上做木匠活…… 那些对各位对首席弟子抱有一些美好幻想的同门同辈,估计真会产生点心魔魔障。 暗自摇头,李长寿继续开炉炼丹。 雄心丹备货充足,多搞几炉低阶灵丹卖出去,买些灵兽幼苗回来才是正理; 不然灵兽圈空空荡荡的,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小琼峰也不太圆满。 这次,就买些廉价、口味不错的吧。 现如今炼丹要用的灵兽血,最少也要几千年的年份起步,小琼峰上可没这些东西,偶尔还要去丹鼎峰打打秋风。 炼丹半个月,灵兽圈附近也热闹了半个月。 李长寿并没有太为难她们三个,毕竟一个是亲师妹,一个是关系亲近的小师叔,还有一个凡事都太过认真的有毒师妹。 李长寿只不过,是让她们在灵兽圈附近,山灵水秀之处,建起一处阁楼,做她们今后玩耍嬉戏之地。 湖边是自己和师父的休息区,总让她们过去,也不太妥当。 总体工程除了这阁楼之外,也就一点点的灵兽圈改造规划; 按照她们此时的效率,啧,估计三十年内肯定能完工,也不影响有琴玄雅去参加三教源流大会。 一边做事一边嬉闹,半天能盖好的阁楼硬生生拖成半个月…… 李长寿对此深感无力,并决定,今后跟她们三个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遭这类传染。 …… 几个月后,丹鼎峰上。 李长寿按惯例,隔一些时间就来探望万林筠老爷子。 两人在丹鼎峰林间漫步,林影婆娑、小径幽幽,踩在地面轻轻晃动的光斑上,也是别有一番雅致。 “长寿,近来我偶得灵思,也是受你那测感石启发,构想出了一种毒丹。” “哦?”李长寿笑道,“长老您来灵思可是了不得之事,这丹毒莫非是对仙识有感?” 万林筠长老‘冷冷’一笑,温声道:“不错,长寿你可知,仙识、灵识为何物?” 李长寿答曰: “弟子在本门经文有见,灵识、仙识,乃元神散出之神思,元神对天地间的感应。 按《善仙经》所论,元神乃心之俱,灵识、仙识,便是心之识。 凡人依托目、耳、鼻、舌,凡心蒙昧,不识大道。 炼气士以心观天地,故曰灵识。” 万林筠长老的笑容越发冷硬,目中露出几分赞赏。 虽然随便找其他门内弟子,也能得到相差不多的答案。 万林筠长老道: “自上次见过你这测感石之后,我便搜罗古籍,遍览门内道藏,又与几位善炼丹的长老一同琢磨过几次。 那含色花的花汁,遇灵识、仙识探查就会变色; 碧秀蕴灵木的树浆,若遇灵识、仙识探查,便会分做网状。 除此之外,还有七八种遇灵识、仙识也能有所反应之物。 我一样样的尝试,最后定下了这丹药的丹方。” 言说中,万林筠长老将一张纸递给了李长寿,冷笑道:“你看看,怎么样?” 李长寿虽然已经习惯万林筠长老的招牌笑容,但有时也是会被小小的吓到。 将丹方接了过来,李长寿仔细看着,心底细细斟酌,时而皱眉、时而面露恍然,最后却是轻轻颔首。 李长寿道:“此丹方应当是可行的,无论是药性、药理,让弟子都有茅塞顿开之感。” “接下来,就是摸索其分量,”万林筠长老道,“不日我便去北俱芦洲,搜寻碧晶刺神虫,若是能多捉几只,这丹,三年可成。” “长老要亲自去北俱芦洲?” “不错,我让丹鼎峰上的后辈去各处搜查过了,东胜神洲寻不到碧晶刺神虫。” 万林筠长老拄着铜拐,目光凝视着浓绿的林木,“仙识之毒,世所罕见,若是能将其炼制出来,那当真是慰心之事。 长寿,我天仙寿元已然过半,长生之机却并未显现,估摸着,是得不了这长生道果了。 若是能在我有生之年,能多留下几本毒经,能多做出几份全新的丹方,那也是不虚此行了。” 李长寿闻言,心底也略微有些感慨,但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含笑听着。 “对了长寿,你那雄心丹……” “咳!” 李长寿也没想到,话题竟然转的如此迅速。 “长老您要用吗? 门内大比后,我炼制了许多,但那些丹药都被酒乌师伯取走了,我近来刚刚泡制新的情水,若长老您有需要,我炼制好了就给您送过来。” 万林筠长老摆摆手,言道:“我用什么?无此心矣。” “当真是吓弟子一跳……” “呵呵呵,你那雄心丹,似乎是用情蛊化作的情石炼制而成,”万林筠长老正色道,“我在柳飞仙那里讨了一颗,捉摸了下其内的药理。 此物并非只是对心态淡薄的男修有效,对女修也是一般。 你且要嘱咐那些拿丹药之人,莫要去为祸为害。” “弟子谨记,”李长寿笑道,“长老您仅凭一颗丹药,就能断定其中的主味是情石,弟子……当真是佩服的很。 近来弟子也想改良丹方,在其中加两味固阳阳气之药草。” 万林筠笑道:“这般倒也不错,你知此事就好。” 李长寿想了想,在怀中取出了一只宝囊,言道:“长老您去北俱芦洲,还请将此物也带在身上。 北洲凶险,弟子虽帮不上太多,但这里面也有两只不惧毒瘴的纸人。” “嗯,”万林筠将宝囊接了过来,颇为郑重地放到了袖口之内。 这点,倒是纯粹关照李长寿的面皮。 自丹鼎峰回来之后,李长寿就一直在思考万林筠长老构想的‘仙识之毒’。 这毒丹炼成之后,就如测感石一般,可戴在身上; 其作用,是反伤用仙识探查自己之人,但伤害并不算大,顶多会让对方头痛头昏。 李长寿反倒是觉得,这毒丹其实有些鸡肋。 若是将其中的主药‘碧晶刺神虫’换掉,改做其他药草,达到【暗中标记仙识来源】的效果,那才是杀人越货…… 咳,那才是‘反侦察’之必备良品! “能用什么东西代替?” 李长寿不自觉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肯定不如万林筠长老丰富,而且自己也不如万林筠长老行动方便…… 嗯?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只被他和酒乌师伯抓回来的狐妖…… 那狐妖的魅术…… 自己现如今就在手边的情石…… 仙识乃心之识……标记探查者、影响探查者心神…… “倒是,可以在这方面入手……” 李长寿沉吟几声,已是随手摄来一卷书简,坐在丹房前的摇椅上,开始用刻刀写写画画。 很快,一种暂名为【看我一眼你就会被标识且心火烧身】的仙识毒丹构想,在他刻刀之下缓缓成型。 投毒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对方主动,且不知不觉就中了招数。 忙了半日,李长寿也有些头昏脑涨,仙识扫了眼灵兽圈中的身影…… 那里的三道倩影,忙着劈柴、砍树、挖土,一个个倒是比之前勤快了许多。 李长寿看着她们的身影,也略微有些出神,心底暗自一笑。 ‘果然,劳动者才是最美丽的,后来人诚不欺我。’ …… 天庭,月老殿。 东木公的身影左顾右盼,小心翼翼摸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章 师父,弟子尽力了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正文卷第一百三十章师父,弟子尽力了“这……” 看着眼前的这位东木公,月老紧皱眉头,略微有些为难,“这个……嗯……” 此时两人正坐在月老殿偏殿的花厅中,东木公身体侧倾,主动凑前半个身位。 对于这种动作,月老很熟悉,一般来找他办事,又不想让旁人知道,都会下意识做出这般动作; 不只如此,东木公递宝囊的动作、说话时那闪躲的眼神…… 月老都是再熟悉不过。 但今日,东木公提出来的这个要求,着实是从未听闻,也让月老万分为难。 若是普通的拉条红绳,东木公身份、地位、资历在这里摆着,月老肯定不敢推诿,被扣点功德也就扣了。 但…… “月老,可否给个准话?” 东木公低声问着,目中略带无奈。 “东木公,”月老拱拱手,正色道,“实不相瞒,小仙确实帮人牵过红绳,但那是两条红绳本就相近,互相有点那么的意思,这才能牵上。 小仙也确实帮人剪过红绳,可那是两边泥人左右互挣,那红绳将断未断,给他们一个痛快。 但小仙、绝对做不来,这般将姻缘泥人全都剪干净之事。 这是天煞孤星的命格,那必是有天大的因果!” 听月老说的真情实意,东木公沉吟两声,心底却浮现出了那位‘老先生’的话。 ‘若是第一条路走不通,那东木公可再转念,择一良配尽早成婚; 而后再找个借口,寻陛下求来一副牌匾之类的物件,祝你与夫人天作之合,而后东木公多在人前与夫人一同恩爱走动。 岂不可为自身避嫌?’ 东木公自然不知,给他出这个主意的‘老先生’,其实比他此时所想的,还要复杂几倍…… 东木公沉吟两声,言道: “那,月老可否带贫道去见一见,贫道的姻缘? 此事关乎甚大,若月老能助贫道一臂之力,日后定有回报。” 月老苦笑道:“东木公有所言,小仙不敢不尊,请随我来吧。” 言罢,月老带着东木公去了后殿,招来了东木公的姻缘泥人,并将与东木公可成姻缘的泥人,一并都带了过来。 东木公顿时眼前一亮,发现自己的泥人周遭,竟飘着四五只姻缘泥人,且这几个姻缘泥人的红线,都对自己的泥人探了过来。 “贫道平日里,还这般被人惦记不成?” “东木公深得陛下信任,又是男仙之……” “月老莫说这般话!” 东木公截断月老的恭维,沉思少许,在这几只探向自己的泥人之中仔细查找。 也是心灵福至、时来运转,东木公心底突然划过了一抹灵光…… 前些时日,他与陛下一同与那南海海神初见时,南海海神曾献给陛下十二条谏言,最后一条谏言,有句‘借庸色,稳求安’。 东木公沉吟一声…… 借庸色,是指得,让自己显得尽量平庸一些,从而不会引起外人戒备; 稳求安,稳求安…… “月老!” 东木公突然抬头,目中精芒闪动,右手握住了月老的胳膊,把月老吓的声音都变了。 “东木公,您、您想怎么牵?” 东木公伸出左手,五根手指缓缓划过,由掌攥拳。 “我,全都要!” 月老顿时哆嗦了下。 这东木公怎么了这是?此前还要自己成为一条光棍,不沾姻缘,现在竟然…… 果然是高人! 东木公位高权重,自己一个小仙也着实不敢说什么。 更何况,月老刚才招来的姻缘泥人,确实都是能跟东木公成就姻缘的,只是东木公修为高深,自身如果不动这种念头,泥人红绳也牵连不上。 “哎……哎,小仙这就动手。” 月老低声答应一句,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 …… 度仙门,刚翻盖了三分之一的灵修圈旁。 这三位十八岁又几百上万月的女炼气士,总算发现,她们如果一直边玩边修,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修完此地。 于是,灵娥和有琴玄雅商量了下,将小师叔灌醉,随后两人动手…… 效率顿时提升了远不止十倍! 仅仅三个月,此地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改造! 近几日,有琴玄雅得师父催促,必须回去修行数月,灵娥也就自己在灵兽圈各处独自忙碌。 稳字经还有一千六百遍; 灵兽圈还要忙活最少半年…… 念及于此,灵娥幽幽一叹,捂着裙摆,跪坐在修灵食玉蛙的水潭旁的草地上。 真的是…… 如果不是为了早日打开师兄的心防,让师兄产生一点男女这方面的念头,自己也不至于非要跟小师叔和有琴师姐一同遭罪。 师兄这麻烦的性子,灵娥自觉,自己一个人大概是搞不定的。 “灵娥?”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问候,灵娥下意识跳了起来,瞪着自家师兄。 “师兄!你现在走路怎么都没声了!” “我不就这般走过来的?”李长寿皱眉道,“倒是你,在这发什么楞,竟将全部心神都放空,若有敌人偷袭,你该如何应对?” 灵娥吐了吐舌尖,委委屈屈地道了句: “最近太累了嘛…… 而且师兄你一直在峰上,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偷袭。” 李长寿皱起的眉略微松了下,目光也少了几分严厉,“稍后帮我一下,就去修行吧,这灵兽圈等酒玖师叔来做。” 灵娥顿时抿嘴轻笑,“哦……怎么帮你呀师兄。” 李长寿想了想,道:“随我来。” 言罢,李长寿与灵娥一同去了侧旁的阁楼中。 这阁楼修的颇为细致,用料、刷漆都选了上等,李长寿若是记得不错,此地装饰装潢,都是有琴玄雅亲手做的…… 不愧是俗世公主出身,做的这个棋牌室,硬生生透着一股皇家赌坊的贵气! 李长寿在袖中取了一副人物画像,画中是个英俊帅气的男子,是他给纸道人‘定妆’所用。 而后,他暗中将这画像挂好,暗中在画像背后放了一个香囊,让灵娥用灵识查看这画像…… 少顷,李长寿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灵娥弱弱地眨眨眼。 李长寿道:“你心底是不是出现了一些画面?” “嗯?”灵娥头一歪,“这画像就是画像,要出现……什么画面?” 李长寿眉头一皱,道:“你再继续探查。” “哦,”灵娥乖巧的应了声,干脆盘坐了下来,用灵识继续搜查这张画像。 李长寿细细感应,灵娥确实没有任何变化。 “这没道理,”李长寿将画像收了起来,将那香囊拿回到了自己手中,随后就要开启香囊上的封禁,将里面的丹药封住…… 就此时,就听得‘嘤’的一声,灵娥满脸通红,在那轻轻呼出一口气息,用力咬着嘴唇,“师兄……” 李长寿瞬间封了香囊,随手点出了一颗清心丹,直接化掉药力,将其内药性糅做雾气,送入了灵娥鼻中。 片刻后…… 灵娥松了口气,有些后怕的看着李长寿,但脸蛋又渐渐泛红,支支吾吾地说了句: “师兄你刚才做了什么? 你若是……若是……其实不必用这般手段…… 支一声就好了……” 李长寿仰头看天,道了句:“好好修行,别乱想,我只是试验下这般给师父用的丹药。” 随后,李长寿便是满脸疑惑地低头走开。 这丹药,对心有所属之人不管用吗? 那,此前自己在酒乌师伯来拿雄心丹时,让酒乌师伯看到了一幅美女画像,后面也有这颗丹药,为何酒乌师伯会…… 是药性不稳,还是酒乌师伯本身…… 嘶—— 不得了,不得了。 “师兄!” 灵娥追出阁楼外,扶着门框,在那轻声喊着: “要不要我带着那东西,你来用‘灵’识试试呀! 亲自体验下才知道效果哟~” 李长寿脚下一顿,抬手摆了摆,驾云飘向了丹房。 “哼!就知道你不敢,就知道稳稳稳。” 灵娥哼了声,翻翻白眼,迈着轻盈的步子,回了自己在这处阁楼的房间…… 然而,此时的李长寿,已经开始不断思索如何改进自己刚搞出来的这两类丹药。 仙识毒丹,这应该算是万林筠长老的创举,李长寿不过是站在了巨树强壮的枝丫上,搞了一个偏枝出来…… 他此时已经做出了两种仙识丹,耗费了一大批厚财赚来的草药宝物,但成效是显而易见的,底牌库再次有了小小的扩充。 李长寿直接收起来的那类丹药,是正统的反仙识侦查灵丹,取名为【反查丹】,这是李长寿不准备拿出去给任何人的宝丹。 不然,这类丹药如果流传出去了,说不定就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当自己佩戴反查丹时,有人用仙识探查自己,探查自己之人,身周就会出现一缕微弱到近乎不可见的灵雾。 这灵雾便可助李长寿锁定探查自己之人。 第二种仙识丹,被他取名为【心火烧】。 李长寿在魅惑妖术上得到启发,以情石、情酒做为底料,在数月之内尝试了几百次,一次偶然之下,寻到了‘正确’的丹方。 万林筠长老的仙识毒丹,其实是要借‘碧晶刺神虫’,能够通过仙识刺伤探查者元神的特殊毒素。 李长寿自己搞的这个【心火烧】,就是将‘碧晶刺神虫’改做了‘情蛊’,并借用了一点魅惑之法。 顺道一提,李长寿为了研究魅惑之法,还特意在师父允许的情况下,用师父的形象,暗中去找了地脉大阵中困住的真仙境妖狐。 他观察总结了几次,并巧妙的,化解了妖狐与自己小琼峰的因果。 至于过程…… 那不重要,对方总归是立下了大道誓言。 又调整了两个月【心火烧】的药性,李长寿将一只纸道人、一颗【心火烧】、一颗【反查丹】,同时放在了一只特殊处理过的香囊中。 稍后,只需要师父将香囊戴在身上,四处溜达; 若是遇到仙识探查,李长寿借纸道人判断对方如何,若觉得对方还不错,就会打开心火烧的禁制。 师伯的转世身肯定是要找的; 但为了让师父尽早走出自闭,来自陌生女炼气士的问候与认可,定能让师父提起不少精神。 做徒弟的,也只能为师父做到这一步了。 李长寿整理好这香囊,驾云朝着师父的草屋而去; 看一眼在灵兽圈附近再次一同忙碌、比之前认真多了的三道倩影,李长寿也不由露出少许笑意。 只不过,李长寿还没来得及飞到草屋,心中突然来了心血来潮。 掐指推算,东木公又在那座海神庙中等候…… 话说,他现在有……有……咳,六千六百九十二座神庙,为何东木公总是去那一座? 去其他隐蔽些的神庙不行吗? 偷羊毛只照着一只羊薅——早晚会被人注意到。 李长寿心底吐槽了句,决定稍后就提醒东木公一声,让东木公下次来也记得隐藏下行踪。 在云上拐了个弯,回到了自己的草屋中。 同时一心分作三用,借纸道人观察一眼,在北洲之内搜寻毒虫的万林筠老爷子,发现毒长老万事无忧,这才启动了海神庙地下的纸道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本来就很俊 李长寿万万没想到,后世那个风流多情的纯阳散人,竟然是在这时就埋下的果…… 这次东木公前来,只是为了来表达对李长寿的谢意。 两人在山水灵图中刚碰面,东木公就是一阵大喘气: “陛下!陛下他、他…… 对我笑了!” 李长寿稍微提了下心,还以为自己今后的大腿之一,突然出了什么变故。 而后,东木公就是一阵长吁短叹,言说自己此前这数万年是何等的不容易。 他本就是一跟脚普通的长生仙,在巫妖大战末期、人族崛起时,为人族出生入死,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得了不少功德,这才被圣人选中,成为了新立天庭的东王公。 玉帝是道祖跟前的童子,喊几位圣人为师兄,自身修为从未显露过。 他有几个命,敢跟玉帝争权? 这么久了,东木公一直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就没睡过一日的安稳觉…… 虽然也不用睡觉。 前几日,东木公匆忙与自己相识已久的一位女仙成婚,请玉帝赐下一幅笔墨。 “玉帝陛下笑的,竟然是那般爽朗,那般通透……” 东木公长长地呼了口气,起身对李长寿躬身一礼,言道:“大恩不敢言谢,道友若有驱策,贫道必竭尽全力!” 李长寿含笑摇头,又不放心地,询问了下东木公此前所做之事的细节。 还好他有此一问…… 听到东木公言说那句‘我全都要’,李长寿本体差点被黑线所吞噬。 “道友,过犹不及,专情的名声同等重要。 道友你今日与一位仙子成婚,那明日再有姻缘上门,你纳还是不纳?” 东木公笑道:“自然是尽数收下,多了才稳嘛。” “那玉帝陛下赏赐你的笔墨,岂不是成了一句笑谈?” 李长寿叹道:“对道友而言,多情好过滥情,专情好过多情…… 道友最怕的就是陛下多想,那你为何又要画蛇添足,给自己来这一刀?” “这、这……” 东木公起身来回踱步,面露难色,“贫道当时所念,是人多了稳妥。” “稳不是这般稳的,”李长寿沉吟两声,“道友,此事还可补救。 但这次,是我最后一次,为道友在此事上出这般主意。 你我也不宜私下相见,道友可明白?” “自然明白,”东木公做了个道揖,李长寿起身还礼。 当下,李长寿只能简单替东木公,规划了下后面的行事。 ——无非就是树立起专情的人设,最好再给夫人求一个封号,编造一些浪漫的小故事,在天庭流传开来。 原本只对修道和辅佐玉帝陛下上心的东木公,此刻拼命地吸纳着李长寿这个军师的‘知识’; 渐渐的,东木公就有了一点……开了窍的味道…… 说到后面,李长寿说一,东木公竟然还能反三。 大概,这就是身为某纯阳散仙前世的天赋…… …… “倒是忘记打听一下,木公此时娶妻为何人。” 草屋中,李长寿撩起道袍前摆,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稍微伸了个懒腰; 随后便继续此前行程,朝隔壁师父的草屋而去。 情之一字,牵扯出多少因果…… 堂堂东木公,天庭的实权大仙,已积攒了不知多少功德,还是圣人指派,如今却因这个情字惴惴不安。 当然,东木公大部分的不安,来源于自身权柄太重。 自己师父,因为一个情字,没了成仙之基,如今更是郁郁寡欢,在草屋中闭门不出,意志消沉。 嗯? 师父怎么又……睡过去了…… 李长寿自行解开阵法,清了清嗓子,对着屋内喊道:“师父,弟子有要事想与师父相商。” “哦?” 齐源很快就拉开了木门,虽然精神饱满,但表情和目光依然有些消沉。 “进来吧,有什么要事?” “师父可知那三教源流大会?” 李长寿笑着问了句。 齐源总算露出了几分微笑,此前灵娥已报过门内大比的喜讯,两个徒弟如此争气,他做师父的打心底高兴。 自然,齐源也猜到了,小徒弟所谓的连升六级,应该是暴露了修为…… “这个大会,为师自然知道,莫非是有长老举荐,让灵娥也去参加了?” “灵娥为何要过去?” 李长寿解释道:“师父,那三教源流大会去了毫无好处,来回云路劳顿,一个不小心还容易惹出是非因果,当真不是好事。” 齐源皱眉道: “徒儿你哪里都好,就是这般,总是只看着咱们小琼峰这巴掌大的地。 这是去给门内争光,为度仙门道承添彩! 能去随门内高人参加,那是莫大的殊荣,怎么能提什么好处!” 李长寿:…… 反正,若是有门内长老举荐灵娥,那自己到时托病,顺便让灵娥留下来照顾就是了。 其实这大会离着还远,此时还没有明确的时间,大概也还要三五十年之后。 “师父,咱们先不说这个,弟子今日有事相求。” 李长寿眼见师父就要开始念叨,连忙转移话题,与师父解释了一番。 嘀嘀咕咕,如此这般。 半个时辰后,草屋的门打开,两道身影迈步而出。 看左侧之人: 身形普通的修长、面容普通帅气,长发普通的飘逸,自然就是李长寿本寿。 右侧这人,略矮一些的身形,中年面容,目光略微有些颓然,眉头也有些化不开的皱痕…… 齐源老道恢复成了中年时的样貌,换上了一身浅蓝色长袍,看起来也有四五分精神。 李长寿的普通,其实是有五分法诀的伪装; 齐源老道的普通,却是刻在了骨髓之中……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道了句“拜托师父”,齐源老道…… 不,此时已是齐源道长! 齐源道长勉强一笑,驾云径直朝着山门而去,去办徒弟交代给自己的一件小事。 师父心底,也在回想着刚才李长寿所言…… ‘师父,此前弟子用您的面容,和酒乌师伯在外除妖,这很可能会埋下一些隐患。 所以,师父您外出,不能用平日里的真容。 不如师父您恢复成中年时的模样,再将这个遮掩师父您气息的香囊随身携带,如此便可无忧。’ 齐源也没多想,习惯性地按弟子说的办,驾云出了山门,朝最近的坊镇【临海镇】而去……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 搞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在门内,那容易惹出一些乱子。 李长寿先传声叮嘱灵娥一声,若有外客,让她应付一下; 随后便躲回了丹房地下的密室中,心神分散在三只纸道人身上。 一只纸道人携带纸人兵团,在地下追踪自己师父。 师父外出,防卫工作还是要做的。 一只纸道人盯着万林筠长老那边,李长寿总觉得万林筠长老这次出去,可能要受些波折。 另一只纸道人,自然就躲在师父衣袖中的香囊内,在那抱着两颗丹药,等待着登场时刻。 师父驾云…… ‘好慢。’ 三天后,齐源道长慢慢悠悠,落在了临海镇的北城门,排队入城。 纸道人兵团停留在逆五行大阵之外,此时师父身上还有【人】字纸道人在,纸道人兵团也就做个接应。 师父刚入城中,李长寿就开始暗中物色,能够‘鼓励’到自家师父的人选。 他并不是想让师父去招惹新的姻缘,只是单纯想让师父知道…… 【你,依然魅力十足,而且很容易得到女炼气士的好感】 很快,李长寿发现,反查丹被触发,立刻找寻到了那一抹灵雾所在之地。 ‘怎么是个老道?’ 李长寿摇摇头,任由那一缕灵雾散掉,借着纸道人,继续陪师父向前逛。 丹药效果也是有限的,不能轻易浪费。 齐源道长倒是没多想什么,径直朝着灵草药草摆摊的那条街而去。 师父走了大概三十丈,总算,李长寿发现了第一个用仙识探查自己师父的,看起来二十四五芳华的女元仙。 ‘就你了,大姐。’ 香囊中,那只纸道人用薄薄的小纸手,打开了灵丹心火烧的禁制。 齐源道长走了不过十五步…… “这位道友……可否留步。” “嗯?” 齐源道长扭头看去,对喊住自己的女元仙皱了下眉头,拱手道:“这位道友,不知有何贵干?” “你,”女元仙面色羞红,拿了一只手帕捂着自己的脸蛋,低声道:“你可否与我找一僻静之地,有些话想对你言说。” 齐源明显怔了下,心底立生警惕,“我与道友没什么好说的。” 言罢,他迈步朝着前方快步而去。 “道友……” 那女元仙追了两步,心神一个恍惚,却是从刚才的情形中挣脱了出来; 她心底暗道奇怪,又看到心底那些画面,连忙掩面而走。 刚才李长寿只是展露了心火烧一瞬,就将这灵丹封禁了起来。 齐源刚走几步,又听见侧旁传来温柔细语的问候声: “这位道友……” 齐源扭头看去,却见一抱着长剑的英武女炼气士,正对自己抱拳行礼。 此人还柔声道:“可否与我去不远处茶楼坐坐?” “这个,我还有要事在身,家里徒弟重伤需要草药,抱歉,抱歉。” 齐源做了个道揖,继续快步前行,心底却是泛起了狐疑。 他这般长相、此时这种颓然而忧郁的气质…… 这么受欢迎的? 然而,两次拒绝女炼气士邀请,已经引来了不少人关注。 接下来这短短百丈的街路,一道又一道倩影从侧旁、前路、后路而来。 “道长您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道友还请等我一等。” “道友,为何不敢睁眼看我” 齐源老道彻底懵了,只能不断回绝,到后面甚至遮掩起面容,闷头朝着前方前行。 这坊镇是怎么了? 自己很久没出来逛过,东胜神洲的风气,都这么开明了? 暗中,李长寿寄托心神的那只纸道人,也是累擦了把‘汗’。 “嘿!道友!” 忽然听到一声粗狂的招呼声,齐源身前,突然多了一尊铁塔。 齐源抬头看去,眼前竟是一位丈高的‘女子’,似乎是修肉身之人,那胳膊比他腰都粗,此时却是用铜铃大的双目瞪着自己。 “明人不说暗话,俺稀罕你,跟俺回洞府做道侣吧!” 齐源眉头一皱,忙道:“道友您是不是找错了人?” 李长寿也是眉头一皱,他也没‘烧’这位女道友…… 嗯? 李长寿心神落在香囊中的纸道人身上,嘴角突然抽搐了下,却见那纸道人手中的灵丹心火烧,此刻竟…… 碎掉了! 这是什么情况?前一瞬还是完好! 自己难道是开启关闭禁制太多次,这丹药药性还不稳,直接碎了? 丹药碎了有什么后果? 一般来说,好像是药性稍微爆发一波…… 李长寿仙识扩散开,瞬间面色大变,传声道: “师父快走!将香囊快收储物法宝!” 齐源老道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袖中香囊收到储物法宝中。 而此时,就听方圆百丈之内传来一声声娇滴滴的呼喊声,数十道身影齐齐看向了齐源。 “道长……” “道友……” “道友!” 街角有个一脸正气的老道,突然在袖中拿出了一方手帕,“这位道友,你介不介意,你我同修做个道侣,单纯修行的那种。” 齐源双腿一颤…… “你们、你们不要过来!” 轰隆隆—— 地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闷声声响,就听有人大喊一声: “各位道友小心!灵兽街的灵兽暴动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假小药丸【求票】 “人嘛,总要经历一些修道生活的鞭挞,才能自立于天地间,才能与日月争辉,求得长生苟安。 修行不可能一帆风顺,所以我们要尽力躲避因果。 且,这天地间总有一些劫难在酝酿,所以我们必须有足够的实力,并提前经历一些磨难,才能在劫难中,好好生存……” “这就是…… 师兄你被师父吊起来打了两个时辰的原因吗?” 李长寿的草屋中,灵娥禁不住一阵哭笑不得,皱眉看着草床上趴着的自家师兄。 刚刚师兄被打之惨烈,实乃灵娥入山之后所见……第二。 师父也不知怎么了,好久没发这么大的火了。 “师兄,你到底做了什么呀?” “呵,那不重要,”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了下,“虽然过程出了一点意外,但师父现在精神应当振作起来了。” “嗯?”灵娥轻轻眨眼,略微有些不明。 本来,李长寿是想,让师父去坊镇逛逛,然后安排一两个修为较低的女炼气士,主动搭讪师父,从而让师父恢复一些自信。 这样也惹不来什么因果,只是说说话,有他控制心火烧药性,不会真的让双方互生好感。 万不曾想到…… 人去了,讪来了,丹碎了; 虽只是短暂片刻,但一群混杂了奇怪东西的女炼气士,朝师父蜂拥而来的情形,当真让人…… 记忆犹新,且印象深刻。 让李长寿也有些意外的,是那群突然暴动的灵兽…… 当时若非李长寿反应及时,直接趁乱用人字纸道人带着师父冲出坊镇,而后靠土遁迅速逃脱,说不定……就会被留下承担坊镇的损失! 他们小穷峰可承受不起。 不过,这次试验偶然发现,心火烧对灵兽、妖兽,似乎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有这次的教训,李长寿决定将心火烧暂时封存起来,也作为底牌之一,稍后看情况使用。 果然,搞了【反查丹】之后,就该及时收手。 不过李长寿最初的构想,是今后在斗法时,凭心火烧扰乱对方心境,从而达到克敌制胜的效果; 帮师父的这次尝试,也是对药性药效的‘实战评估’…… 而且,这次碎掉的心火烧,只是一转品阶的灵丹; 李长寿手中,此刻还有几颗三转灵丹心火烧,也不知是否能在斗法时,影响到天仙境‘高手’的心境。 这个,倒是不好试验。 “师兄,用我帮你揉揉吗?” “不用,不用,”李长寿叹道,“这点伤自可随时复原,这次为兄办事有些不稳,以此做个警戒。 你去陪小师叔吧,别让她过来,不然定会伤上加伤。” “那,好……” 蓝灵娥一步三回头,有些不放心地离了宝物。 李长寿倒吸一口凉气,趴在那默默地拿出了一块石板,开始修补改进稳字经。 隔壁草屋突然传出少许笑声,李长寿仙识一扫,却见自家师父竟然在那不断换道袍,整个人也开始散发活力…… 虽有曲折,但如此折腾了一番,效果似乎也达到了。 丹房地下的密室中,李长寿本体微微一笑,看了眼草屋中那具替他挨打的纸道人,开始了今日份的悟道。 …… 东木公自上次来感谢之后,连续两年没有在海神庙露面。 李长寿对此也并不着急,心态十分平稳。 若是能搭上玉帝这个潜力股自然是好,若是搭不上,那也是自己给的谏言太浅薄,稍后继续去天庭混小吏谋神位就是了。 凡事有得有失,才是天道之理。 而且这也只是两年罢了,对于玉帝、东木公这种金仙之上的存在来说,或许只是一次闭关、稍有感悟,都不够他们处理一些大事…… 让李长寿略微安心的是,万林筠长老在北俱芦洲平安回返,还特意招李长寿过去,欣赏了下,那几只模样凶狠的毒虫。 随后,万林筠长老就开始闭关尝试仙识毒丹;那两只纸道人,也就这般,在万长老身畔留了下来。 虽然李长寿想过,要不要暗中给万林筠长老提供一点,他已经炼制好的心火烧…… 但仔细思虑,李长寿打消了这般想法。 万林筠长老也是颇好面皮,而且李长寿也想看,凭长老的毒丹功力,能炼制出何等的仙识毒丹。 顺便捞几颗扩充底牌库。 这两年,修道的日子总算回归了平日里的稳定。 灵娥和有毒师妹,发现如何提升做事效率的秘密后,灵兽圈的进度十分喜人,不过一年就宣告完工。 李长寿大手一挥,也就免除了这笔‘口水债’。 灵兽圈盖好后,有琴玄雅自觉这段时间耽误了太多修道岁月,也回了自己洞府中长期闭关。 凭身而论,有琴玄雅的自控力还是不错的,此前也不过是中了酒玖师叔的奇妙术法。 最近这段时间,李长寿其实也想问酒玖一个问题…… 每天都在小琼峰醉生梦死,她千年的家底打造出的阁楼防御阵势,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酒玖的修行一向如此,属于‘一次不开悟、开悟吃百年’。 顺心而为、从心而动,确实是无为经的真意。 酒玖的总体修为进度,比那些天天闭关的‘同龄同资质’炼气士,快了足有三四成。 但想做到无求无为,着实太难,酒玖师叔这般……一半也是饮酒过度的功劳。 仙霖峰那边一直没有太明显的动静,蒯思的消失并没有对仙霖峰产生太多影响; 仙霖峰从上到下,从遗孀到徒弟们,都将蒯思之死,看做了与人好勇斗狠,却不幸被反杀…… 这让李长寿省了不少心力,并决定再监察仙霖峰三百年。 这事若没人再提,那就姑且算了。 若还有人再提……那李长寿也就只能再谋划一番,彻底了结这点因果。 李长寿本以为,这段平静的时期,能一直持续到中神州的道门盛事【三教源流大会】开幕,便将平日里的重心,放到了悟道与改进龟诀上。 没想到,这才刚平静了两年…… 这日,酒乌驾云,急匆匆从丹鼎峰的方向飞来,李长寿立刻被惊动。 明明半个月前才拿走了两瓶雄心丹,现在还不是‘交货’的日子。 “长寿!快!出事了!” “哦?” 李长寿迈步迎出了丹房,“师伯慢点说。” 酒乌急道:“雄心丹出问题了! 有位天仙境长老吃了雄心丹之后,今日神智混沌、行为癫狂。 此时正在丹鼎峰被各位长老医治!” 李长寿眉头一皱,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 雄心丹是他炼制的,每一样药材都是经他之手,每一颗丹药的药性,也都是他详细检查过的。 且,这几年门内有道侣的各位长老,几乎都用过了,还有少说十一二名老真仙,也借此物刺激了下苍老的心态…… 这东西只是有‘浮想联翩’、‘心潮起伏’的效果,而且李长寿改进丹之后,还特意缩减了情石水的用量。 酒乌道:“此事已经惊动了太上长老,这可怎么办?” “师伯,你确定对方是因吃了咱们的雄心丹才会如此?” “听这位长老所言,确实是……” “走,过去看看。” 李长寿难得面露肃容,跳到了酒乌师伯的云上,两人一道出了小琼峰,朝丹鼎峰而去。 云路上,李长寿心念不断转动,已是通过仙识观察了丹鼎峰各处,心底分析着这是旁人有意算计的可能性。 待他跳下云端,传声叮嘱酒乌两句,就朝一处聚了七八位老道的阁楼而去。 还好,万林筠长老也在此地,这让李长寿省了不少口舌。 酒乌道一句:“长寿师侄来了!” 前面那几位老道立刻转身看了过来,大多面带忧色,有人手里还捏着一粒雄心丹,应该是在分析其内药性。 有位衣衫不整的中年道人,正坐在圈椅中,低头昏睡; 李长寿立刻捕捉到了一丝迷信醉魂散,应是万林筠老爷子出手,将此人迷昏了过去。 “长寿,这雄心丹可有解药?” “贫道虽曾服用过一颗雄心丹,但也算安稳,为何会有这般隐患?” “各位长老莫急,”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可否让弟子向前,详细看一看这位长老的状况。 弟子虽修为底浅、丹道不足,但这雄心丹毕竟是弟子炼制的,或许能瞧出些什么。” 万林筠长老开口道:“让长寿看看。” 其他长老立刻让开了一条通路,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在各位长老侧旁绕了过去。 小心谨慎是其一,礼数也该如此。 李长寿并未显露仙力,而是一只手搭在了这位昏睡长老的手臂上,静心感受。 很快,李长寿心底有了计较,扭头看向了酒乌。 “师伯,你在献丹时是否嘱咐过,服用雄心丹,三日内不可服用其他药性相近的丹药?” 酒乌立刻点头,答道:“师侄你叮嘱过的事项,我一项都不曾忘却。” 李长寿轻轻颔首,言道:“还请几位长老做个见证,再帮忙搜查一下这位长老的储物法宝,看有无雄心丹残留。” 不等其他几人开口,万林筠长老已是迈步向前,道了句:“我来。” 其他几位长老,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冷面峰霸,在线吓人。 虽搜查旁人储物法宝颇为失礼,而且强行打开对方储物法宝,或许会损坏其上禁制; 但李长寿却知,必须在此时就将这件事解释清楚,免得自己莫名其妙背了锅。 很快,万林筠长老解开对方储物法宝禁制,在其中搜寻了一阵,取出了一只玉瓶,倒出了三颗浅蓝色的丹药。 李长寿随手摄来一颗,捏在指尖,随后便摇摇头,后退两步,并未多说。 其他几位长老立刻向前,查看剩余两颗丹药的药性,推断这丹药会有何等‘表现’,很快就是稍微变了面色…… “这是谁炼制的丹?” “看似与雄心丹一般无二,但长寿师侄炼制的雄心丹其内药性平和中正,这两颗丹药,怎么透着一股子邪祟?” 万林筠长老冷哼一声,当下就要出手,将昏睡中的长老弄醒。 他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后辈,竟被人如此诬陷! “长老!” 李长寿连忙喊了声,“长老莫急。” 万长老定声道:“此事如何不急?胡乱炼丹者,害人不浅,还平白害了你的名声!” 李长寿苦笑了声,暗中观察在场这几位长老的表情,叹道: “此事确实不宜声张。 炼制此丹之人,必为门内前辈,也是因弟子修为太浅、产出雄心丹太少,所以才会有前辈解析丹方,自行炼制。 弟子从未想过,用雄心丹图利图名,本就只是赠给酒乌师伯,助酒乌师伯雄心壮志。 后因各位长老有所需,酒乌师伯转而将雄心丹献上。 其实,弟子也花费了不少心力在这丹药上,以至于平日里怠慢了修行,但这丹药着实不容易炼制。 所以此事的根源,还是在弟子身上。” 万林筠长老眉头一皱,刚要说话,李长寿又道: “弟子稍后会与酒乌师伯一同,将雄心丹献给百凡殿,今后便由门内调配。 还请各位长老帮忙,暗中告诉其他要用雄心丹的长老,今后勿要再找酒乌师伯,直接去百凡殿中寻就是了。 弟子炉中还有丹药,先行告退。” 言罢,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转身朝着殿外而去。 这几位长老这才回过神来,忙喊: “长寿,此事你莫要生气,我们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长寿,这丹药还是莫要放百凡殿……” 李长寿却是头也不回。 结合此情此景,表现出了一个‘丹艺青年’的孤高与傲气。 “哼!” 万林筠长老手中铜杖砸在地面上,另外几位长老又是一哆嗦。 “活了上万数万年,都还不如一个小辈! 若要让我知道是谁炼制出了这般假丹害人,定饶他不得!” …… 另一面,李长寿驾云刚飞出丹鼎峰,酒乌从后面就急匆匆追了上来。 但酒乌还没开口说话,李长寿已低声道了句:“酒乌师伯,我记得,丹鼎峰有位门内执事,名为柳飞仙……” “不错,怎么了?” “师伯,附耳过来……” 李长寿弯腰俯身,在酒乌耳旁嘀咕了几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琼峰流浪计划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自丹鼎峰回返的第四日。 ‘再这么搞下去,度仙门迟早要坏掉。’ 李长寿坐在书桌后的座椅上,手指敲打着桌面,心底慢慢盘算着。 若灵娥见到这般情形,估计会立刻坦白自己在灵兽圈改造过程中,偷懒偷工等一系列问题。 无他,这是师兄想大事专用表情…… 突然间,李长寿眼皮一挑,略微停下正发散的思路,指尖节奏也稍微停顿。 仙识捕捉到,酒玖师叔正坐着大葫芦、扛着狼牙棒,嘴里哼着“师兄喊我去巡山嘞~”,离开小琼峰,飞往山门方向。 李长寿自然知道,酒玖师叔是接到了酒乌师伯传信,赶过去帮酒乌师伯一同…… 关爱某人身心健康。 如果有必要,也可以让对方不健康。 按李长寿此前所做的布置,酒乌师伯此刻,已将丹鼎峰真仙执事柳飞仙,请出了山门…… 酒乌师伯如今虽也善用毒阵应敌,但酒玖师叔一同过去,总归是有备无患。 为何李长寿会立刻想到柳飞仙? 全因此前万林筠老爷子曾说一句,曾在柳飞仙那里讨去了一颗雄心丹。 李长寿炼制的雄心丹,都知其下落,全都是给老一辈、有这类需求的前辈准备,柳飞仙那里为何会有雄心丹?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去诈上一诈。 半日后,酒乌和酒玖一同驾云归来,酒玖扛着的狼牙棒上鲜血淋漓…… 入了山门,酒乌径直赶来小琼峰; 酒玖却是犹豫了下,最后还是选择回破天峰自己的小窝中,修行几日。 她那豪华防护阵法套餐,若是建好了不用,也太浪费了些。 怎么也要多睡几觉,睡回点本钱! 待酒乌赶到丹房中,李长寿真身并未现身,只是用纸道人接待。 刚见面,酒乌就气愤难平地道了句: “就是这个柳飞仙搞的! 这家伙炼丹不过关,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情石之事! 又照着自己解析出的丹方炼制了一番,最后却是弄了个邪祟之丹!” “师伯不必生气,”李长寿笑道,“刚好,我得此机会,从雄心丹之事中脱身。 师伯是否伤了这柳飞仙?” “唉,我与他也是过千年的交情了,”酒乌叹道,“自是没伤他,只是按师侄你说的,吓了一吓,他便全都交代了。” 李长寿缓缓点头,两人继续商量着,接下来如何将雄心丹上交到百凡殿中; 今后,李长寿不会再给太多雄心丹,一年供应二十颗,算他与酒乌师伯孝敬门内各位前辈。 “只是,后面也无法跟师伯五五分账了,”李长寿满是遗憾地道了句。 酒乌笑道:“这几年,也是托你的福。 这事到此截止其实是好事,毕竟真正有需的长老们,大多都已用过了雄心丹。 倒是那个柳飞仙……” 李长寿问:“师伯处置的可全面?” “除了小玖下手狠了些,其他都没问题,不过也都是皮外伤。” 酒乌道:“长寿你且放心,他已立下了大道誓言,且条目周全,并未有缺漏。 稍后柳飞仙便会去求见掌门,只是……” “怎么?师伯有话说就好。” 酒乌沉吟两声,问道:“整顿门风,这四个字说着简单,具体该如何下手? 而且,这事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为何非要让柳飞仙,去用这事将功补过?” 李长寿心底略感欣慰,酒乌师伯能这么想,如今已算大道小成! 心底突然想起,师父经常念叨的那几句话,李长寿低声道: “师伯,先有度仙门而后有小琼峰。 故,度仙门兴,则小琼峰兴。” 酒乌面露恍然,那浓眉之下的大眼珠子中透着浓浓的敬佩。 “是师伯看的太窄了!” 李长寿笑了笑,与酒乌继续聊门内其他事。 …… 送走酒乌,李长寿心底也是感慨莫名。 ‘门内这道侣之风,已快成顽疾……’ 虽说是上行下效,这风气是被最初那些长老们带起来的,又有某不靠谱的大佬暗中出手,干扰人教道承内的姻缘。 但这么搞下去,只会有负面效果,没有什么正面增益。 人的精力就是这么多,都用在风花雪月上,如何保证修行进度? 除非门内搞来几套高明的阴阳和合双修道法,有门人弟子结成道侣,去百凡殿内登记领证时,就给他们免费发一套…… 但就如毒、遁一般,双修之法,也是难登大雅之堂。 在这喘一口气就是浓郁灵气的洪荒天地中,修仙就是这般,众炼气士以宝物、神通、跟脚为荣,却将双修、毒、遁之法不断贬低。 李长寿主要是为毒、遁感到冤枉。 双修互补之法,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高明之处。 李长寿最初确实是想用雄心丹在门内敛财,扩充自己的小琼峰防御大阵,这几年也是收获颇丰。 但经过这次‘假药’事件,李长寿却发现: 雄心丹已经开始动摇度仙门的根基。 度仙门的根基,不在于门人弟子,而在于天仙境修士的数量,以及他们冲击金仙的可能性。 铁打的长老,流水的弟子。 自己想要在门内待的安稳,度仙门的长盛不衰,才是最为重要的。 “说到底,这也是我瞎操心。” 话说回来,掌门大人修行‘哼’字诀落下伤病,不知如今恢复如何了。 呃,李长寿突然意识到: 以前时,掌门操心的事,他操心; 渐渐的,掌门不操心的事,他也操心; 到如今,就连掌门本人,自己也在操心…… 李长寿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觉得心累,毕竟这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 若门内道侣之风、享乐之风得不到抑制,长此以往,他小琼峰无事,其他峰自行衰败、后继无人,那也没什么意义。 虽一个仙门不可能长生不衰; 但起码,在他自己有自保的能力之前,度仙门不能就此衰弱下去。 所以,这几年李长寿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该想个什么办法,让同门多些小心、勤于修行?】 思前想后,这事总归是十分困难。 所以,借着这次假丹药之事,李长寿当时就下定决心,决定顺水推舟,‘无私奉献’一次。 毕竟在李长寿的规划中,他还要在度仙门中藏过漫长岁月。 整顿门风,势在必行! 但,不能由他出面…… …… 两日后,养好皮外伤的柳飞仙,驾着云从门外晃晃悠悠回来。 这位真仙境执事,体态稍富脸微圆,神情恍惚目失神,到了山门前,只是躬身行了个礼,几番犹豫,迈入了仙门。 守门的老大…… 咳,守门的老仙人笑道:“柳师侄,看你面色不对,这是怎么了?” “有些心事,谢师叔挂念,”柳飞仙干笑了声,做了个道揖,低头朝破天峰而去。 他刚驾云飞走,仙识散开,就听守门的几位真仙在那闲聊…… “也不知是谁这般缺德,竟炼了假的雄心丹出来! 小五师侄那边没办法,决定将雄心丹交给百凡殿分配了。” “这怎么好分?咱们何时才能轮上?” “哎嘿,当真是想将那炼制假丹药的家伙抓出来,痛打他一顿才出气! 我都跟我师姐说好了!” 于是,柳飞仙提臀收腹,驾云飞的更快了些。 去到渡仙殿,柳飞仙徘徊少许,突然冲到那大殿禁制之前,双腿一弯跪在那,仰头大喊: “掌门! 门内执事柳飞仙求见!” 就听得一声沉吟,殿内走出两位守护主殿的长老。 一人温声道:“掌门正在闭关,你有何要事?若当真是要紧事,先说来听听,我等可去喊醒掌门。” “这个……” 柳飞仙定声道,“长老,此事关系重大,我要当面对掌门言说。” “哦?”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立刻摇头,“按门规,必须由执殿长老代为通传,掌门一人身系度仙门安危,平日修行也至关重要。” “你先说何事!” “我……我……” 柳飞仙眼珠一转,想起酒乌的叮嘱,突然仰头哭嚎,大喊: “我为度仙流过血,我为度仙门扛过刀,我要见掌门!” 两位长老眉头大皱,刚要动手将柳飞仙擒拿,就听几声咳嗽传来…… 掌门无忧道人的嗓音,在三人耳旁回响: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进来吧。” 柳飞仙摸了一把脸,连忙起身,两步冲进了大殿…… 小琼峰地底,李长寿用仙识看到了此处,就没继续追看下去。 他此时也不太敢轻易探查金仙周遭,尤其还是门内的主殿。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一半在李长寿算计之内: 【度仙门门内执事找掌门哭诉,痛陈门内大兴道侣之风,对门人弟子的修行,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请掌门开展‘树新风’、‘大修行’之事。 掌门无忧道人采纳了这条谏言,并嘉奖这位执事一番,而后召集各峰峰主、长老商议此事。 紧接着,度仙门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整顿门风运动……】 但后续事情的发展,一半也出乎李长寿算计: 【因门内道侣甚众,整顿门风之事维持三月,无疾而终。】 提出此事者,丹鼎峰柳飞仙,近日因被敲闷棍太多,被长老们重点保护了起来。 李长寿:…… 行吧,当他白费了功夫; 果然不能强人所难去强人所难。 稳妥起见,李长寿将小琼峰炼制成宝物的长远规划,现在开始做了一点修改。 从今日开始,一点点构造小琼峰外围大阵,以现有的核心大阵阵基为基础,将小琼峰打造成稳固的整体。 然后,在必要时,开启 流浪小琼峰计划! …… 西牛贺州,圣人道场‘灵山’附近,那处隐秘的洞府中。 一抹金光笼罩在床榻上侧躺的妖娆身影上,将洞内照的光亮横生。 随着这金光退散,文净道人缓缓睁开那双狭长凤眼,轻声喃喃道:“二教主放心,文净定会全力以赴。” 一抹晦涩难明的道韵,在文净道人身周缓缓消散。 随之,文净道人坐起身来,随手拽出一条长衫为自己披上,漫步走到了洞内的莲花池。 终于又能见到自己的孩儿们了…… 文净道人嘴角轻轻扯出了一抹冷笑。 圣人老爷高高在上,随时能将她抹杀,却依然防备着她一手。 这次让她去算计西海龙宫与南海龙宫,却只放给了她三分之一的族人…… “龙族虽衰败,但依然不可小觑。 要我去施压,再由西方教去度龙入灵山,当真是想让我孩儿的命去填此事。” 文净道人沉吟几声。 此事,倒是跟此前那度仙门的算计不同,必须仔细谋划,先前那场算计只是她随手一挥; 虽然结果有些吓人,她几乎就暴露在了那个人教大师兄的面前。 ‘此时去算计龙族,应当不关道门三教之事,龙族与道门并无往来,也不会再遇到那个吓人的大师兄才对。’ 念及于此,文净道人的嘴角,却是不经意间微微扯了扯。 ‘能让本女王大人担惊受怕这么久的圣人弟子,当真也是不多见。 哼! 还有那个用傀儡灭我傀儡之人,你已经引起了本女王的兴趣。’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有一个道友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四章我…有一个道友少了雄心丹,【财】的进账,顿时缩减小半。 李长寿看着自己面前这刚做好的,密密麻麻的阵法设计图,粗略估计了下炼制阵基的宝材数量、质量以及价值,禁不住沉吟两声。 最长远的规划,是将小琼峰法宝化,打造成攻、防、居住、娱乐综合一体的随身洞府。 现如今,‘法宝化’之路,要分三步走。 为了稳妥起见,第一步,就是将小琼峰打造成杀、防一体的可移动复合大阵,并实现法宝化最基本的要求——可大可小。 既然仙力不足以直接炼制整个小琼峰,那只能由乾坤阵法来弥补,而乾坤道对阵基本身强度,要求颇高…… 李长寿算了一笔帐: “如果只是靠我、师父、师妹的月供,以及小琼峰的固定配额,大概还需要三……万年。 如果是靠现在炼丹拿去坊镇买卖的厚财速度,大概需要一千多年……” 千年,虽然从自己现在的寿元来看,并不算多长,且度仙门也不可能在千年就倒了。 但总归,李长寿还是想尽早完成,如此才能多点安全感。 于是,李长寿花费了半天时间,制定了几个可以不出山门、不暴露自身底牌、不影响门内和谐的—— 赚小财之道。 但综合考量,李长寿接连打消了几个想法; 比如什么‘小琼峰困阵迷阵一日游’、‘小琼峰烧烤山庄’,这些都会影响师妹和师父修行。 最后,李长寿只保留了一个影响最小、收益也最小的方案,并随手做好这个方案所用物件,摆在了小琼峰的湖边…… 权当自己这大半天的时间没有白费。 那是一只半丈高的木箱,侧边打开,其内摆了一只‘大肚猫’的木雕,木雕的漆色都懒得上。 木箱旁立着一只木牌,上写: 【此物名仙猫卜算桶; 但实际为对策桶,会根据你所言话语,给出一点建议; 使用前,请将灵石、法宝、丹药等有价值的物件,投入猫仙口中,写有对策的竹签将会出现在木箱下方。 注:使用默认同意《小琼峰对策桶》相关使用条款,暂不接受退财服务。 小琼峰峰主齐源拜上】 ‘就这东西,谁会上当?’ 李长寿摇摇头,在木箱暗中留下了一小片重瞳蛛的蛛丝,随之就飘然而去,回丹房继续炼丹悟道。 木桶之中有一些微小的设计,其内放着四十九根竹简,每只竹简上都写着‘不算太坏’、‘模棱两可’的话。 “自己还真是,没什么忽悠人的天分啊。” 李长寿感慨了一声,启了那漆黑丹炉,开始放入此前整理好的药材。 半天后…… 李长寿心神一动,心底浮现出了木桶前的画面: 一颗小脑袋凑了过来,五官精致、脸蛋可人,她有着浅褐色的中短发,在上下打量着里面的木猫。 突然离着这么近去看这张脸,李长寿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但对方从俯身变成俯身,那件绷紧的麻衣短衫…… 玖师叔! 与此同时,李长寿的定向风语咒,也带来了小师叔的嘀咕声…… “对策桶? 忽悠谁呢,摆一个这个,就想让人拿灵石?” 小师叔啧啧轻笑了声,随手摄来一只石子,扔到了木猫嘴里面。 随后,她煞有其事地道了句: “对策桶,听好了,我呢,现在有个小问题,怎么才能获得更多的美酒、美味和美男! 嗯……最后一个可以去掉。”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心神微微一动,木桶中的微型阵法开启,一只竹简从木桶下方的小孔中弹了出来,被酒玖一把捞住。 酒玖看着上面的字样,小声读道: “心有重重疑,答自在心底,勿忘挖井人,且行且珍惜?” 酒玖眨了下眼,轻吟两声,嘀咕道:“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翻过竹简看了眼,却见上写【请勿带走,放回桶侧旁孔内】,随手将这个竹简塞了回去。 她自然认不出,这是齐源的字迹。 酒玖想了想,摸出了一块灵气快要耗尽的灵石,扔到了大肚猫的口中。 随后,酒玖道:“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最近我总是听我六师姐和四师姐吐槽他们的道侣,道侣这种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丹房中的李长寿略作思索,屈指一弹,那微型阵法再次弹出了一只竹简。 酒玖拿住之后,小声读道: “仙路缥缈,人道昭昭,仙凡终别,何须苦恼…… 喔,感觉说的好有道理! 这东西,挺灵验的呀。” 沉吟两声,酒玖扭头看了看,在周围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这次拿出了一块上等美玉,小心地放到了对策桶中。 啪、啪! 她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是这样,猫仙人,我有一个道友…… 她呢,欠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很多,也差了辈分的侄子,很多很多人情,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还的那种。 这个该怎么办?” 李长寿哑然失笑,看在那块美玉的面子上,这次给了她一个‘上上’的竹签。 【逍遥且自在,无障无烦忧,既已踏仙路,何愁道不明?】 酒玖站在那一阵体会,随后便是面露恍然,对猫仙人正经地做了个道揖,随后满脸春风地转身离开。 ‘估计,也就小师叔这种喝酒太多伤了……咳,才会上这种当。’ 李长寿心底轻笑,那块美玉倒是不错,稍后可以拿去换一点宝材。 然而,让李长寿意想不到的是…… 两日后,酒玖又拉了个酒鹿儿过来…… 酒鹿儿也是有烦心事,问的对策,是关于自身姻缘,但开口却是一句: “我有一个道友……” 李长寿自然不能做恶人; 给出的竹简,也就是些劝她宽心、多花些心思在修道上,只要自信,世上就无难事。 酒鹿儿沉思少许,顿时露出甜甜的微笑,对着猫仙人行了一礼,飘然而去。 这次收入倒是不错,酒鹿儿拿了几大块灵石。 接下来的半个月,陆陆续续的,酒字九仙来了四个,跟他们相熟的破天峰真仙也来了五六位,李长寿平白收了百多灵石、灵玉。 算了算,都快抵上他一个月的月供…… 而且每次,这些人都满意而去,实际毫无所得,只是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了心底所想,李长寿也没沾什么因果。 这办法,真可行? 自己只是偶尔花一缕心神过去,并不费劲。 李长寿也有些意外,连夜赶制了三百六十根竹签,将木桶扩容了一些,也将里面的阵法、禁制,设置的更精细了些。 竹简上的内容其实不是很复杂,也没有实际意义,可以正向理解、也可以反向理解,更可以偏向理解。 怎么理解,就看来求策之人,心底倾向于哪个答案。 而如果是真的有疑难、有疑惑之人,前来寻找解决之道,李长寿也备了三样竹签。 第一类是【前路贵人助】; 第二类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第三类是【还需问自心】…… 于是,一个趋于完善的求策桶,就这般连迅速完善,且每日开始都有一两人前来问策。 李长寿将这东西搬去了小琼峰后山林中,免得打扰师父修行。 让李长寿感觉有意思的是,来求策之人,大多都会带一句: “我……有一个道友……” …… 又半个月后,临近黄昏时。 一道李长寿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求策桶前。 她身着冰蓝长裙,生的极美却不苟言笑,自然就是有琴玄雅。 初见她,李长寿还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但有琴玄雅很快就做了几个颇为熟悉的动作…… 扭头四顾、布置结界,轻轻呼了口气,并……投了两块仙灵之石! 正在炼丹的李长寿也不由面露正色,这仙灵之石价值不菲,有毒师妹这是遇到什么大问题? 然而,让李长寿没想到的是…… “猫仙,我……我有一位道友。” 有琴玄雅轻声道: “她也不知怎么了,最近会偶然心神不宁,心底浮现出一位师兄的影子,若是修道闲了下来,第一件事便是想着去师兄附近。 虽然也不一定能见到他,但只要在他附近,心思都会安稳些。 我这位道友,她心底对这位师兄十分钦佩,并以他为榜样,可师父……她的师父却说,这或许是动了情念,这让她很是困惑。 猫仙,这该如何是好?” 李长寿:…… 趁着这个机会,暗示下有琴玄雅,让她别在自己身上花费心思吧。 李长寿在那些竹签中迅速挑选,选了一只‘上上’签,用阵法弹了出去。 “仙路多美事,不必拘于形,明朝得造化,谈笑大道成。” 有琴玄雅读完竹签,顿时面露思索之状; 她很快就明白了什么,面露释然的微笑,对大肚猫仙做了个道揖。 “多谢猫仙指点。” 言罢,转身驾云,含笑飞向了她亲手打造的棋牌……咳,皇家赌坊。 “有毒师妹应该明白了点什么吧。” 李长寿沉吟两声,刚才那个竹签也不存在歧义,就是说好好修行、大道可期,前面路上还有更美的风景。 不过,有毒师妹的脑回路一向与众不同、别具一格,李长寿也不知自己这个竹签的效果,到底如何…… 又半日后,酒乌皱着眉飘了过来。 这位师伯却没求签问策,而是围着这东西转了两圈。 随后这位师伯就明白了什么,笑道: “小长寿搞的这个东西还不错,能主动帮门内出点主意也是好事,没白费那颗奸诈的小脑袋瓜。” 李长寿不由传声道:“师伯,我听得到。” “咳,师伯还有事,还有事,这次就是代百凡殿过来看看,我这就回去禀明。” 言罢,酒乌驾云匆匆而去,跑的颇为迅疾。 有酒乌师伯帮忙打点百凡殿,这求策桶,也就名正言顺保存了下来。 而接下来的日子,每日都会有一两人前来此地问策,大多都是破天峰之人; 这个求策桶的名声还没传开。 李长寿的收获也算十分可观。 毕竟这是无本的买卖,好赖全凭一只签,与那些南海海神庙内的庙祝,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李长寿很快又想出了新的厚财点子。 在求策桶周遭建了一道简易隔绝阵法,每次只需要在【开启阵法】的木箱中放入五颗灵石,就可开启阵法半个时辰! 这五颗灵石,李长寿能赚四颗。 当然,他也给自己留了‘后门’,可随时听到任何对猫仙人诉说的话语。 两个月后,面色忧郁、精神涣散的柳飞仙也飘了过来,看一看左右无人,摸出了五颗灵石放在木箱中,开启了阵法。 这在微胖界也算型仙的丹鼎峰真仙执事,默默的叹了口气,拿出了两瓶丹药,放到了猫仙人口中。 “齐源师弟……哦不,猫仙人。 我……有个道友。 他此前办了件糊涂事,动了贪念,出了些意外。 如今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被人打一顿,有次在洞府内修行还莫名其妙睡了过去,醒来后,衣不遮体被捆在树上…… 我这个道友也知道自己做错了,诚心想补救,但这般遭罪,修行都无法安心,这可如何是好?” 李长寿哑然失笑,手指微微一弹,给了他一条鼓励的竹签。 但动作刚刚做完,李长寿就下意识皱了下眉头。 心血来潮,必是南海海神教那边有事,而且这次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了一抹血色。 血光萦绕…… 掐指推算…… 竟是凶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瞎蛙碰上死蚊子 这个教主,当的不安生呐。 求策桶这边刚有起色,李长寿只能暂时挂出‘猫仙不在家’的木牌,便坐在丹房之中,心底细细推演。 这次感知到的,是有血光伴随的凶兆; 为何会有这般感应? 李长寿也说不准,可以将之理解为天道对功德护身之人的庇护; 若是想的多一些,还有可能是人教圣人老爷冥冥之中,随手点拨了他一下。 坐在丹房中,李长寿摆出修行的架势,清算了下自己身上的香火功德之力,将这些香火功德凝聚在自己元神周遭,做了个薄薄的…… 四角裤。 没办法,现在的香火功德还不算太多,积累不够,而且元神没有要害部位的说法,整体就是魂魄的升华。 给元神小人儿穿衣服,自然是要从第一件开始穿,总不可能先穿袜子…… 且说正事。 李长寿先凭借自己对神像的感应,仔细探查了一遍整个南海神教的状况。 各地平稳,并无灾祸; 南赡部洲南海海岸线一大片区域、东海海滨一小片区域,此时都是南海神教的香火地。 龙族在各处分散驻扎了十数位龙族高手,有两名金仙、十二名天仙境巅峰,都是南海神教的护法,也能分到一些香火功德。 李长寿总不会让他们白白出力。 虽然龙族的主要目的,是为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保驾护航。 ‘这凶兆,莫非应在天庭身上?’ 如今,南海神教被天庭册封在即,也只剩下一两百年的流程要走,玉帝在凌霄宝殿已开口说过此事…… 真是有人不愿见天庭壮大,从而要动南海神教? 没道理,跟天庭作对,便是跟玉帝作对; 跟玉帝作对,那就是跟道祖作对。 若是被道祖判定为‘忤逆天意’,都不用这位洪荒远古最大赢家亲自出手,三清老爷动手就能把幕后算计者给扬了…… 不,紫霄神雷一落,灰都剩不下! 无论怎么看,玉帝都是南海神教的一张保命符。 此时虽封神大劫的天机未显,但一个小小的南海神教被天庭诏安,谁会因此事来针对? 且,天庭此时影响力太低,在圣人大教之前毫无存在感…… 李长寿虽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但只给了一成概率。 剩下的九成,李长寿留给了最糟的情况 西方教要出手了。 ‘如果真是他们,动机又会是什么?单纯抢香火?’ 李长寿感觉自己思路有些混沌,开启小琼峰内部阵法,去了地下密室中。 取来纸笔铺在了地上,开始细细地分析、书写。 不能念及圣人名讳,自然不能写下圣人的名讳,李长寿用了一些‘代号’,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了。 若自己做推演,涉及到自家太清圣人,就用一只鸡腿来表示,表明这是大腿。 涉及到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便用一只夜光杯、一只竹篮表示; 西方教二圣,接引是一朵兰花草,准提是一只弹弓。 这些都没什么实际意义,且避免了让人联想到圣人的可能性。 哪怕是推算圣人互相算计,也不过是兰花草蹭了蹭弹弓,弹弓打飞了夜光杯…… 当然,李长寿本就不会去做这种推演,他也不过是围绕自身、南海神教,做一些可能性分析和推测。 只有想明白,敌人想搞什么,他才能找好办法去应对。 李长寿提笔写写画画,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然而李长寿这次却是并未料到,他这次失算了一遭,搞错了因果关系…… 但又被自己阴差阳错间修正了过来。 三天后…… …… 安水城,南海海神教总坛,那座已是金碧辉煌的大庙之中。 深夜时分,此地香客已绝; 海神大殿的门也被强壮的神使关上了,并有六位神使在此地彻夜守候。 那尊三丈高的镀金海神神像,渐渐散发出一缕仙光,而这仙光很快就收敛了下去。 海神神像那模糊的面容中,似乎有目光飞出,这‘目光’还拐了个弯,落在了一旁两丈高【玉镶金、珊瑚底、身披宝甲带斗篷】的二教主神像上。 ‘敖乙…… 敖乙?’ 两只神像之间,一缕缕神念在悄然传递。 与此同时,南海与东海交汇之地,金鳌岛宝池边。 正坐在一只莲台中静心修行的敖乙,此刻突然睁开双眼,随之想到了什么,又立刻闭上。 恍恍惚惚、迷迷蒙蒙,敖乙到了一处云雾飘舞的梦境,看到了一尊巨大的海神神像。 李长寿就站在这神像脚边,在远处等他…… 这般情形,也坐实了李长寿‘功德代理人’的身份,真正的高手还在背后…… 一点,小细节。 敖乙快步向前,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喜道:“拜见教主哥哥!” 李长寿却是面露愁容,低声道: “不多寒暄,先说正事。 乙兄,龙族有难了。” “这,如何来的劫难?”敖乙先愣了下,又赶忙问道,“还请教主哥哥明示!” 李长寿心底一叹。 他也不想蒙骗敖乙,但这事又必须让龙族出力,只能变化一些说辞。 在李长寿的推算中,接下来的凶兆,大概率是西方教出手‘收复香火失地’,将会发动人、仙攻势。 凡人教众之争,与高手偷袭摧毁海神庙,两路同步进行…… 直接告诉龙族这些,龙族或许会因忌惮西方教圣人,而扯出南海神教。 所以,李长寿这次也只能不地道一次,将龙族这个强援稳住。 若龙族有太大损失,稍后他将南海神教四成的香火给龙族,算作此事的补偿…… 李长寿道:“乙兄,你可知西面那两位存在,对龙族窥伺已久?” 敖乙怔了下,心底浮现出,自己在龙族大宴之上,曾听两位老龙谈论起的些许言语。 西方教曾试图诏安四海龙宫,让四海龙王成为西方教的护教天龙,并许诺用十二品金莲,镇压龙族气运。 但龙族如何不知,那十二品金莲现在镇气运,就镇了不知道多少被西方教收编的高手! 先天灵宝再强,那也是有极限的; 龙族大运,他们西方教镇不住,也镇不了。 故,龙族直接回绝。 这是前几年刚发生的事。 如今李长寿提起这一句,敖乙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还联想到了许多…… “长寿兄,你怎么看?” 李长寿沉吟两声,正色道: “恩威并施,收服之道。 对方若一明一暗,暗中创伤龙族,在关键时刻显露踪迹,救下龙族,龙族如何不服?” 这话说的,李长寿自己都差点信了。 敖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梦境中来回踱步。 他也非愚笨之人,虽然十岁和十几岁时,有两个龙生污点…… 很快,敖乙低声道: “对方莫非…… 是想借南海神教为诱饵?将我龙族高手引来、袭杀,或是围困,再由他们明面上的力量解救?” “不错! 应当如此,南海神教不日将发血光灾祸,应是与此事相应。” 李长寿道:“乙兄,事不宜迟,还请迅速联络你父王禀明此事。 我有两个计划。 其一,就是咱们两家放弃南海神教,龙族自可保全自身。 若对方来犯,我直接托梦神使与教众,让他们自保退让,不与对方争执。 其二,若龙族不愿舍弃这些功德,想与对方碰一碰,咱们早做筹谋,提前布置,关门打狗,与敌痛击!” 李长寿话语一顿,道:“事不宜迟,乙兄还是快些联络龙宫,让他们尽早做出决断。” 敖乙立刻点头答应了一声,与李长寿互相做了个道揖,梦境迅速消散。 小琼峰丹房地下,李长寿睁开眼,稍微舒了口气。 决断就交给了龙族…… 这也是算计了一次龙族,欠下了一些人情。 且将这‘大凶之兆’度过去了,再说其他吧。 李长寿并未停下,继续耗费心神,通过神像,开始找海神教内的实权神使托梦。 熊村长,老绅、咳,老神使了,自然是优先传梦之人。 无论如何,先做好应对; 让熊寨的神使们先动起来,约束教众、收缩势力边界,做好随时爆发冲突的准备。 南海神教的势力分布较为狭长,防守起来倒也是麻烦事。 哪怕这次的血光凶兆,其实只是一起小小的神教冲突,那就当灾祸演练…… 托梦之后,李长寿还要有一堆事要做,自己的纸道人与纸人,此时已经派出去了七成,赶往南赡部洲南海神教。 : : 他自己的神教,自己自然也要出力守护。 接下来还要去找那些老树的子孙,榨一丢丢的树浆,做成纸道人与纸人备用。 李长寿能预感到,对南海神教伸出脏手的黑影,已离南海神教不远。 为了以防万一,提防最微小的可能性; 小琼峰那大批食玉蛙,这次也被纸道人用灵兽袋,带了大半去驰援海神教。 …… 与此同时…… 西牛贺州某处隐秘的山林,几重大阵遮掩之下的河谷中。 十数道身影先后从各个方向飞来,落在河谷内,修为大多是在天仙境。 他们男女皆有,大多都是苍老的面容,各自目光都带着几分警惕。 这些人彼此都算熟悉,他们也都有一个身份 西方教,功德代理人。 他们各自的神像,就分布在南赡部洲西南,临近南海神教势力范围。 此刻被召集,这些人也都隐约能推测到,这是要对南海神教出手了。 所谓的功德代理人,便是以各自的名义成立神教,发展信众、吸纳香火功德,但这部分香火功德,九成五要被抽走。 但能留下这一点,对他们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更何况背后还有圣人大教撑腰…… “哟,都来了?” 一声轻唤,河谷中现出一道妖娆身影; 身披粉色纱裙,长发垂落腰际,只是远观便是颇为迷人。 这身影一步迈出,便到了这十多人勉强,让这十多人齐齐一惊。 这自然就是文净道人。 此时,文净道人在怀中拿出了一只金色令牌,轻轻晃了晃,这十多人立刻低头不敢直视。 “不必知道本座是谁,也不必问本座从哪里来。 本座,只是跟你们商量一件小事。” 十多人刚想说话,却发现他们嗓间如同被针扎一般,不知不觉、各自已是被冷汗浸湿。 一股恐惧、惧怕之心,在心底慢慢浮现。 文净道人莲步轻摇,妖娆的身影一步三晃,狭长的凤目挨个扫过这些人…… “灵性差了点,功德倒是不少,也算是美味。 不过你们放心,你们既有职责在身,本座也不会拿你们打牙祭,还有更丰盛的大餐再后面等着本座。 我让你们做一件事,一个月之后,同时煽动凡人,去南海神教打砸乱抢。 届时,我会让一些傀儡配合你们。 你们的目的,是引那些南海神教内的龙族护法现身,将他们杀一半,留一半,然后诱更多龙族高手赶去那里。 届时,你们要做的事,是继续煽动凡人,让他们去阻拦这些龙族……” 文净道人话语一顿,并未继续多说下去。 目光扫过这十多人,文净道人才发现,他们被自己的道韵吓到无法言语。 冷笑半声,文净道人淡然道: “刚才我说的事,反对的,可以向前半步。” 一名老妪面露犹豫,向前踏出半步,张口就要说话。 但那文净道人身影一晃,已出现在这老妪面前,纤长的手指屈指一弹。 这已是半步金仙境的老妪,身形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粉尘,轻轻吹散。 “现在,谁同意,谁反对?” 其余十多人面色惨白,各自低头不敢有任何表示。 文净道人轻轻一笑,心底不由浮现出,那隔着水帘所见的身影…… “嗯……” 比起这些血食来说,那才能算是真正的生灵。 (ps:感谢新盟主‘断更大魔王’、‘找一个角落丶’鼎力支持,今晚凌晨加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当啷个噹【大章求票】 又是夜深人静,安水城海神大庙。 ‘长寿兄?’ 侧旁的金镶玉神像,发出了一缕缕神念呼喊。 少顷,主神像给出反应,两缕神念再入云雾梦境,敖乙又见到了,在神像脚下站立的身影。 敖乙快步向前,目中光芒闪烁,少年面容神采奕奕。 “长寿兄!我父王已开始调兵遣将! 那西…… 那些人窥伺我龙族久矣!此次定要让他们知晓,我龙族绝非随意可拿捏!” 听闻此言,李长寿心底倒是没什么波澜,这在他意料之内。 龙族现如今傲气未失,不太可能不战而退; 但稍后之事,必须要细细谋划。 不能将西方教打太痛,避免【打了小的,引出老的】,也不能死伤太多凡人,给自己增添业障。 李长寿道:“莫要欣喜,这次咱们要对付的并非普通之敌。 更何况,若起战祸便不免有死伤,这并非值得开心之事。” “嗯,长寿兄教训的是。” 敖乙立刻收敛笑容,拱手做了个道揖,面露惭色。 随后,敖乙便言说了自己这两日的作为。 他赶回东海龙宫面见自己父王,按李长寿所叮嘱,陈述此事。 东海龙王稍作思忖,便召集龙族众长老商议; 除却有一两位老龟仙,觉得不能跟西方教硬碰硬,其他长老义愤填膺,尽皆请战。 敖乙定声道: “这次,父王决定派仙蛟兵三万,我龙族高手六百余,金仙境二十位! 若战事紧急,族内数位长辈也已随时准备开赴战局!” 李长寿:…… 心底略微……有那么一丢丢负罪感…… 无他,龙族大兄弟当真——太实诚了。 动辄就是二十金仙、六百龙族高手,三万仙蛟兵! 这兵力,若不考虑其他因素,灭个大仙宗都够了! 不动则已,动则山崩地裂大海啸; 龙族能在远古生存至今,当真也有自己独到之处…… 李长寿不由有些心虚,龙族这般大张旗鼓,对方只是来了十几只真仙境的大妖…… 那就很尴尬了。 敖乙道:“长寿兄可还有要嘱托的?我这就要跟几位叔伯碰面,从海中赶往南海。” “乙兄你如今修为尚浅,不宜参战……” “我是海神教大护法,此战如何能缺席?” 敖乙目光颇为坚定,“我平白拿了这么多功德,自不可能让族人为我去流血拼命! 父王已命我挂帅,此次定要痛击强敌! 倒是长寿兄,此战你不必担心,也不必赶来。” “我如何不担心? 既然如此,你当护好自身,莫要逞强斗狠。” 李长寿道:“这几日,我已做好了退敌之策,就放在安水城你我神像之后,是一个蓝色包裹。 你可先让一位脚程快些的高手,暗中取走,其内还有给你的书信。 我也说句大话; 但凡你能做到这些计策所想,龙族可进可退,只要不是超然于天地之外的高手出手,定不会有太多伤亡。” 敖乙眨了眨眼,顿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这退敌之策,可是上面……” 李长寿高深莫测的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摆摆手,消散了梦境。 度仙门小琼峰上,李长寿收拾了下心神,开始进行下一步骤。 与此同时,东海龙宫之中…… 敖乙依言而行,请了一位擅疾飞的龙族高手出马,立刻赶去了安水城,暗中取走了那退敌之法。 待这位龙族金仙腾云驾雾,疾飞回了东海龙宫,龙宫三万水军,已在海中准备就绪。 二太子敖乙挂帅旗,换上了一身碧玉战甲,身后有几位气息高深的高手贴身护持。 这高手远远就传声一句: “殿下,拿来了!” 正在海底来回踱步的敖乙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道一声:“劳烦叔叔奔波!” 那位龙族高手化作人形飘然而来,在袖中拽出、拽出…… 四四方方、两尺长的一只木箱; 木箱确实被蓝布包裹。 敖乙和众多龙族高手顿时一愣,敖乙连忙用仙力包裹木箱,免得被海水压垮; 打开木箱之后,看到了几摞整整齐齐摆放的竹简。 众多竹简上方,还有一只传信玉符。 将玉符拿起,敖乙仙识探入其中,很快就看到了简单的几句话: 【事急从权,无法详细阐述原由; 接下来要走的步骤就在此内,总共二十六步; 第一步《行军篇》,出发前必读,读完之后便可知第二步为何】 敖乙将玉符收起,低头找寻,很快就捧起一只竹简; 将竹简缓缓打开,上面字迹清晰,刻着的文字仿佛有某种法力,让敖乙很快就看的入神…… 不多时,敖乙读完第一篇。 略微斟酌,敖乙决定按这计策行事,立刻取出父王赐下的【九龙傲天大印】,朗声道: “诸位叔伯,各位同族,立刻分兵前行! 一成兵马在海面出行,由水路入南海,但要收敛气息,不举旌旗,不可招摇! 其余大军,潜藏影踪、向北绕行; 经地脉,走东胜神州转入南赡部洲,避开众仙门探查,赶去南洲西南!” 一龙族高手皱眉道:“殿下为何分兵?” 敖乙闻言,心底立刻浮现出,刚看的竹简上的那句: ‘若有人问为何分兵,便说想想这次对付之敌。’ 敖乙淡然道:“叔叔可想想这次对付之敌。” 那龙族高手眉头一皱,顿时不再多言。 又有老龙道:“我龙族遨游九天之上,何时做过在土中钻来钻去之事?” 敖乙心底略微惊讶,暗道,长寿兄背后的高手,莫非能窥破未来? 这个问题,也在竹简中有记。 当下,敖乙不慌不忙,保持淡定,道了句: “大地乃盘古大神之躯所化,云雾不过盘古大神之呼吸,如何不可借地脉通行?” 那老龙沉吟两声,躬身行礼,不敢多言。 龙族众高手再无异议,也都收起了对敖乙的轻慢之心。 当下,龙族水军分兵前往南洲西南,一南一北、一明一暗。 敖乙又叮嘱道: “还请族内长老出手,帮龙族大军遮掩天机。” “太子殿下放心,”一位白发苍苍的龙首老者笑道,“已在做了。” 敖乙点点头,将手中竹简又看了一遍,很快就将下方众多竹简接连收起。 有蛟龙车架驶来,敖乙与几位龙族高手坐入其中,也是走海路,吸引敌方注意。 趁着赶去南海的路上,敖乙开始翻阅这二十六只竹简。 《行军篇》之后乃《总论篇》,再之后分别为——《战局选址》、《埋伏篇上》(中下)、《诱敌篇》。 《诱敌篇》之后,分做了三个分支,根据对方反应,选择对应计策,之后还有各类细分。 不多时,敖乙捧着竹简,竟看得痴迷。 ‘不愧是人教高手,这些计策考虑之周全,简直令龙发指!’ 很快,敖乙按竹简中的嘱咐,笑着拿出了那一整套《埋伏篇》,让各位高手先了解这般战术…… “各位叔伯,来看看这设伏之法,堪称世所罕见!” 几位龙族高手含笑点头,本没怎么在意,将这三只竹简拿在手中观摩,很快都是面露正色。 “化整为零,行散而神不散……” “表层埋伏为诱敌,令敌无法判明形势,浅层埋伏为伤敌之用,后还有中层、深层埋伏、后备之兵…… 丝丝入扣,着实厉害。” “这就是人族当年胜过巫妖之法?” 然而…… 他们虽对这般埋伏之法感觉不错,但并不建议敖乙用这些有些奸诈的计谋。 但敖乙一句: “两军对垒,何以言诈? 比起这点无谓的面皮,我更在意族人性命!” 几位龙王一辈的龙族高手各自点头,遵命而行。 龙族上下律令十分严格,此战,敖乙持帅印,有完全的决定权。 于是,几日后…… 龙宫三千仙蛟兵、数十位高手,‘偷偷摸摸’抵达了南海,在安水城附近的海域潜藏了下来。 他们的行踪,自然瞒不过,一直在盯着水路的‘敌人’。 这支龙宫兵马,早已被几只黑蚊盯紧。 又几日; 大地深处,陆续有一批批仙蛟兵汇聚而来,他们藏身地下,并未现身。 就算龙族高手再小心谨慎,隐藏行迹之法再高明…… 这些仙蛟兵的踪迹,依然被人监察到了。 不过,监察他们的,是某位已经在短时间内安排妥当一切的南海海神。 又有几人能想到…… 一向有些自负的龙族,会在什么事都未发生时,就这般小心谨慎、钻土而来? 当李长寿看到: 龙族近三万兵马开始‘螺旋’前行,在预选的连绵荒山之下,布置了一浅六深,整整七层埋伏圈! 并由众高手联手遮掩行踪…… 总算,李长寿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了五分之一。 …… 李长寿这几天也没闲着; 他在最容易爆发教徒冲突的几座海神庙,安排了靠谱的神使与纸道人,又让神使提前安抚好了众信徒。 对方大概率,会从凡人教众冲突开始下手…… 果不其然。 龙族大军的埋伏圈刚落位不过六天,与南海神教相邻的几个教派,汇聚了大量的信众,开始朝几座南海神教的大城涌去…… 真跨城械斗。 凡俗国度的势力也派兵监察,但他们也不敢招惹这些教众。 这几群教徒,自然是要去砸海神庙。 他们其实大多也都是贫苦之人,大部分人参与此事,是因一些财物驱使…… 李长寿不想沾业障,对他们自然不会下狠手; 在给龙族的退敌之策中,也反复提及,不可伤及凡人。 几天后,数千其他教派的教众,率先找到了一座在城外的海神庙…… 正午时分,天色昏沉。 海神庙前,一名青壮小伙,举着一把长棍纵声高呼: “南海海神是迷惑人心的恶神! 捣毁这里,让更多的人信奉我们的黎马神! 砸!” 当下,数千凡人前赴后继,浩浩荡荡! 他们举着锄头,提着木棍、柴刀,喊着口号,涌向了大门紧闭的海神庙…… 但,这数千人一起前涌不过十丈,海神庙大门突然大开! 两名浑身甲胄的雄壮大汉跳了出来,齐声怒吼: “且慢!” 乌压压的人群顿时被这两个凶神恶煞的门神吓到,一个个不明所以,但都迅速停下步伐。 混在凡人之中,正要暗中出手的几道黑影,此时也略微皱眉,暂且观察。 左侧大汉对人群问道:“你们……是来砸我们海神庙的?” 刚才领头的那青年,硬着头皮喊了句: “不错!你们这些假神,恶神!” “请!” 两壮汉齐声大吼,同时做出侧身相请的动作; 一人在怀中掏出一只小鼓,拿在手中,轻轻拍打了起来。 另一名大汉则是扯着嗓子,跟着节奏,开始一句句大喊: “各位都是咱老乡,咱有一言你听讲! 庙里神像砸就砸,莫要伤人狠心肠! 大门就这两丈宽,各位可别争拥忙! 砸门之前先拆墙,拆完门庭砸神像! 众位莫要心慌张,一人一掌就咣当! 神像不值几个钱,拥堵却能小命亡! 我们哥俩这就速速离,各位砸完先歇脚,后面还有下一场!” 言罢,这两个大汉对着下面拱拱手,鼓声也就此停了。 “好!” “再来一段!” “来甚么来!这是让你来听曲儿的是怎么!” 吵闹声中,那两个大汉急匆匆退入神庙,众目睽睽之下,一溜烟跑到神庙后院…… 翻墙跑了…… 一群凡人顿时满头雾水,还是有人率先冲了进去,一群别教信徒顿时冲垮了围墙,涌向了海神庙中。 地底,寄托着李长寿心神的纸道人微微一笑。 不增业障就可,神庙被砸,也只是海神教损失些财物罢了。 …… 此时,在西牛贺州边界某处洞府中,暗中通过血蚊傀儡观察到这一幕的文净道人,也是双眼略微有些茫然…… 这是,几个意思? 但很快,文净道人暗中布置的血蚊傀儡,发现了数十道龙族气息赶向被砸海神庙; 而南海之中的龙族‘大军’,也已开始浮出海面集结。 “哼,”文净道人嘴角一撇,继续看戏,等待着将自己那些孩儿们放出去的最好时机……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洲启小战,长寿拜圣像 ‘眼睁睁’看着自己神像被砸,李长寿心底很平静,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就是,略微替敖乙心疼…… 敖乙的神像因为材质昂贵,被凡人们现场拆成了零件,满身写满了惨字。 此时这种情形,就是李长寿此前想自毁神教的原因。 此刻,龙族埋伏已设下,各部已就位,李长寿能做的安排都已经做了…… 但一颗心,依然是悬在半空,不得安稳。 像什么‘坐于琼峰观万里,手掌神印布杀局’,绝非李长寿所想。 帅,何用有之? 活着才是硬道理,长生才是一辈子的大事! 故此时,海神教那边刚出现事端,还未爆发双方大战,李长寿已经开始考量战后之事…… 走一步,必须看几……十步。 这次若闹的太大,将西方教打痛,南海神教定会惹来西方教更多的关注。 虽,因此事引得圣人出手推算南海神教跟脚的概率不高,但这种情况,也不得不考虑…… 西方教也并非只有双圣,两位圣人老爷的弟子也是不少; 这些圣人弟子的名头,自然比不过阐教十二金仙、截教八大弟子,但他们的实力,未必就会差太多。 尤其是,还有个蚊道人…… 仔细想想,李长寿自己还没能修成长生金仙,就要跟这些‘前辈’暗中较劲、隔岸角力。 这种事做多了,李长寿估计,自己真会留下点心理阴影。 心神借纸道人之眼查看各处: 龙族大军在地下设伏,敖乙与几位龙族高手,率三千仙蛟兵在南海集结。 数十名龙族高手,正朝神像被砸之地汇聚,片刻后将会抵达此处神庙; 若所料不错,他们应当会遭受西方教伏击。 这些龙族高手也已提前得了敖乙的命令,若遭袭如何突围、如何自保。 论诱饵的自我修养。 敖乙那三千兵马一动,才是对方黑手暴露之时…… 后面,就看自己的这个‘少年’二教主发挥如何了,每个步骤,对应的策略、详细的战法,李长寿都已交给了敖乙。 熊寨巫人神使,此时集结三百余人; 李长寿的两只纸道人伪装成壮汉,混杂在神使之中,躲藏在龙族埋伏之地的一处山谷。 稍后他们也会出战,但爆发一波就立刻后撤。 敌踪虽未现,李长寿关于此战的走势,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 如今李长寿最担心的,还是西方教彻查他南海神教之事…… 沉吟两声,李长寿驾云朝着破天峰百凡殿而去。 刚飞到百凡殿前,心中就泛起了一缕明悟: 打起来了。 李长寿脚下拐了个弯,在‘侠肝义胆三义士’的雕塑前负手而立,心神寄托于几处纸道人身上,心底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 看战事: 海神庙被砸,龙族护法赶至,几条苍龙显出真身,在空中龙吟怒吼。 隔壁黎玛神教的凡人教众顿时惊慌失措,迅速鸟兽虫散状,小部分跪了下去…… 现场皈依海神教…… 这个过程,并没有增加业障。 待人群散开,变故突生! 混杂在黎玛教众内的几道黑影冲天而起,对这群龙族护法发起突袭! 李长寿刚将‘视线’转向此处,就看到漫天龙爪挥舞,数百道宝光闪烁…… 众海神教龙护法,平均每条龙祭起十几道宝光,一波猛砸,将那几道黑影瞬间撕碎! 李长寿:…… 不愧是洪荒龙大户,果然为所欲为。 但随之,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 刚才那几道黑影,两名真仙、三名天仙境,直接冲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不对,这个情形,李长寿似乎……在哪见过…… 血蚊! 李长寿心底刚刚泛起这二字,空中一条金光闪闪的苍龙突然仰头怒吼,一双龙目化作血红,张牙舞爪,对侧旁同族撞了过去! 三头苍龙接连出现异状,龙族众护法陷入大乱。 正此时,原本那些四逃的‘凡人教众’之中,又有上百道人影冲向空中; 其中不乏天仙境中、后期,气息混杂,人、妖、灵尽皆有之…… 目睹此景,离了何止十万八千里的李长寿,也不由露出了少许苦笑。 什么仇什么怨? 蚊道人故意跟他过不去吗? 这因果结的,若自己在洪荒有自保之力了,定是要扬了这蚊道人才行了。 话说,蚊道人都是从哪找这些傀儡的‘素材’? 若李长寿推断不错,应当是从三千世界中搜掠而来,为她所用。 这些龙族高手怒火攻心,此前二太子殿下的命令尚在耳旁,一名龙族高手大喝一声: “后撤!” 于是,这数十位龙族高手并未恋战,立刻突围,留下几具龙尸和三头被控制了心神之龙,朝东南方向远遁。 后方那群血蚊傀儡穷追不舍,但龙族善飞,少顷便拉开了距离。 龙护法们疾飞不久,前路突然出现伏兵; 被阻击后,龙护法们立刻转向东北方向,逃的十分狼狈。 这数十龙护法此时心底当真憋屈; 若非此前二太子有严令,他们必须遵守,当真是要跟这些家伙拼个龙死网破,捍龙族之尊! 南方千里外,龙族三千仙蛟兵已是浩浩荡荡杀来。 与此同时,一道道黑影,于数百里之外某处山谷中掠起,竟有三四千之数…… 这数十名龙护法,已经成了双面诱饵。 …… ‘一切果然如长寿兄……背后的那位高手所料!’ 被两位龙族高手带着,在空中疾驰的敖乙,心底不免一阵感慨。 但敖乙仔细想想,这句话其实不太妥。 若是能料敌之先机,一言道破,那才算是真正的料事如神; 李长寿背后的那位人教高手,不过是将几个可能发生的情况罗列了出来,并一一给出对策。 于是,敖乙心底又换了一声感慨: 【人教高手做事,当真稳妥!】 接下来的战事发展,与那‘二十六步’之中的一条线,基本吻合。 数十龙护法勉强逃到龙族大军埋伏的那片连绵荒山,数千敌影掩杀而来; 敖乙率三千仙蛟兵、数十龙族高手及时驰援,与对方正面拉开架势,爆发大战。 当双方短兵相接,斗法余波震动方圆数千里,战场四周的大山之中,突然冲出了三千仙蛟兵,抄了这数千敌影的后路。 霎时间,苍龙漫天、蛟龙怒吼; 六千仙蛟兵,上百龙族高手,将这三四千血蚊傀儡围起来一阵胖揍,空中人影如同下饺子般不断落下…… 大战开始前,龙族已经注意到了,对方有控制心神的神通。 他们在洪荒混了这么多年,如何没有应对之法? 战局顿时呈一边倒的态势; 但血蚊傀儡的一大特征就是不怕死,此刻奋力反击,也给龙族这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正此时…… 南赡部洲与西牛贺州交界之地,山野之中的隐秘洞府内。 文净道人此刻正轻轻皱着眉。 这些龙族,为何有些……不像龙族? “还会设计埋伏了。” 文净道人冷笑了声,那数千傀儡死伤,她自不会有半点心疼,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再掌控一批。 “但如果只是这般水准,你们今日还是不免一死。 论后手,你们如何比得过本座?” 文净道人嘴角勾勒出迷人的微笑,抬手摸出一只血色玉碟。 指尖在其上轻轻滑动,玉碟中传来了一阵嗡鸣声。 文净道人缓缓开口: “孩儿们,去灭掉这批小龙龙。” 玉碟传出的嗡鸣声,顿时更响亮了些…… 南赡部洲西南,龙族兵马埋伏圈上空,那数千血蚊傀儡已死伤过半。 距离他们千多里的一处荒山上,一只只黑色的‘大蚊子’,自荒山山林之中飞出,涌向高空。 蚊子们飞到空中,化作了一名名面容相近、身着黑色甲胄的人影。 不过转眼,人影便已过万; 它们在空中列阵,黑压压的一片,却静寂无声。 远古凶兽血翅黑蚊群! 若论个体的修为,一只血翅黑蚊,便堪比人族真仙境炼气士,其中还有不少高手! 而它们最恐怖之处,还在于合力为战! 当下,这片黑云散发着冲天的血气,朝龙族大战之地蜂拥而去。 龙族即将‘大获全胜’,突然又有强敌现身,但龙族并未自乱阵脚。 敖乙当机立断,命各部全力出手,先将眼前之敌击杀干净,又立刻摆出迎战的阵势。 万蚊浩浩荡荡杀来,五千余仙蛟兵结好防护阵势,敖乙暗中捏了把汗…… 仅仅片刻,万蚊大军席卷而来,两军即将接战; 下方山林之中突然冲出漫天仙光,一座大阵如海碗倒扣,将方圆百里的荒山野岭直接笼罩! 就听得,隆隆的鼓声自大地深处传来,一群群仙蛟兵飞出地下,冲天而起! 四面、八方! 九天、十地! 正面五千仙蛟兵一改此前守势,突然露出狰狞蛟龙爪,悍然前攻。 都是远古混过来的,他龙族还是远古的霸霸,岂会怕了这些臭蚊子? 合计两万仙蛟兵,三百余龙族高手,开始了第二波反包围…… 空中大战时,又有三百名壮汉从一侧山林之中冲出; 他们半数手臂化作正常粗细,其上光芒涌动,凝成长弓、箭矢,拉弓射蚊! 半数在那大呼小叫,口中呼喊不停; 更有两名壮汉扛着两只灵兽袋,在各处洒出一只只碧玉一般的小蛙…… 为这大战,更增一抹健康的色彩。 大局已定! 站在帅旗之下,正注视战局的敖乙,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他在怀中取出了一只竹简,上面赫然写着: 《退敌二十六步之二十七61扬灰篇》。 是时候,打开此卷了…… …… 东胜神洲度仙门,破天峰百凡殿前。 【怎么这么多蚊子?】 李长寿揉了揉眉心,心底略微思量着。 蚊道人要灭他南海神教,只需发动突袭,数千血蚊傀儡足矣…… 为何,后面会直接冲出过万黑衣道人? 还好自己此前出于稳妥,让龙族稳了一次…… 心底虽有些思索不透,但李长寿眼见战局已经平稳,龙族大胜已是定局,便不再多管。 迈步入了百凡殿,朝角落而去; 跟几位相熟的长老打了招呼,送上美酒与灵鱼,得了长老应允,这才朝百凡殿前的圣人画像而去。 李长寿在袖中摸索了一阵,拽出了三根大拇指粗细、三尺长的‘高香’,在一旁烛台引燃后,恭恭敬敬地插在了香炉中。 旁边几位外务长老:…… 李长寿后退三步,一撩道袍下摆,老老实实跪了下去。 ‘人教教主在上,弟子李长寿诚心……求罩。’ 本来,李长寿这次过来,也只是求个心安。 他一没有诵读感念祷文,二也没酝酿什么感情,只是按惯例,在此地上个香罢了。 但让李长寿没想到的是…… 今天…… 那画像的一角轻轻晃动了下,一抹道韵流转开来,落在了他身上。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教第二大腿! 懵逼树上懵逼果,圣人像前一哆嗦。 怎么就,突然灵验了? 李长寿嘴角不断抽搐着,他可是没说半个字,没冒半句话,只是上香,在这里给道承源流祖师爷磕个头…… 这一抹道韵,自然似曾相识。 当初为了求这一抹道韵降临,酒乌师伯哭完、有毒师妹哭,又费心修改台词,勉强请得画像显灵。 如今…… 就这么随便了吗? 李长寿心底立刻警醒了过来,老老实实趴着,心底感慨横生。 总算,自己也在圣人老爷面前,混到眼熟了! 生命安全系数虽然没有直线飙升,但比之前,跟脚厚了何止数倍! 但让李长寿有些不明的是…… 这抹道韵一直缠绕着自己,可他既没听到什么传声训示,心底也没什么感悟, 片刻后…… 道韵还在,画像已经归于平静。 而刚才感觉到那一抹道韵的两位长老,此刻也都有些狐疑,并未发现有什么其他状况。 两位长老看着那三根‘高香’,心底不约而同泛起了这般念想: ‘应该,是上香有所不同的原因吧。’ 又片刻后…… 只有李长寿能感觉到那道韵还在,但此时画像已经没了任何异常,围观的长老们也都不再多关注这边。 毕竟李长寿来上香,已非一次两次…… 李长寿虽不明所以、满头雾水,但还是静静地在那趴着,等待圣人老爷下一步指示。 然而,此时懵了的,并不只是李长寿…… …… 九重天阙,兜率宫后院,那颗熟悉的老树下。 今天的风儿,虽然不算喧嚣,但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哦,是老君的两个小童子在尝试炼制灵丹,似乎这一炉又要散掉。 一身玄色长衣的玄都大法师,正盘坐在树下的蒲团上,皱眉不断掐算。 他心底浮现出的画面中,有个年轻弟子正跪在老师的画像前,不言不语,也不说话,只是在那跪着。 这般情形…… 自然是被敬爱的老师,太清圣人老子,用玄都大法师都不能理解的神通,直接将‘感应’转了过来。 但玄都大法师此时颇为费解。 他推来算去,只能知道,这情形发生在,上次那家差点被人灭了的东洲度仙门; 这年轻弟子所求何事、为何跪着,一概不知。 度仙门此时各处也都是十分安宁,没什么大事发生。 “能惊动老师,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玄都沉吟了半声,开始推算这年轻弟子的平生过往、发生了何事,结果…… “有点意思,有人替他蒙蔽了天机?” 玄都挑了挑眉,左手凭空一拽,指尖如泼墨一般慢慢甩动,一张太极图的虚影,漂浮于他掌心之上。 右手并起剑指,对着太极图虚影轻轻一点,玄都闭目凝神,细细推演。 很快,玄都心底就泛起了一丝明悟。 此时自己心底感应到的这个家伙,名叫李长寿,度仙门年轻弟子,年龄不足两百岁…… “完了?” 玄都有些错愕,仔细琢磨通过太极图推演到的讯息,随后便挑了挑眉。 一个小弟子的跟脚,他借来太极图的威能都推演不出,这就有些过分了。 玄都又推演一阵,这次很快就确定,自家老师此前出过手,替这个小弟子遮掩了什么…… 似乎,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有意思。 老师多少年不曾出手了? 自巫妖大战之后,人族先贤三皇五帝归于火云洞,六位圣人便隐居不出,不在人前显圣。 如今,老师竟会主动出手,帮一个‘偏远’道承的小弟子遮掩天机…… 到底有什么大事? 玄都大法师不敢去问自己老师,那样容易被老师罚禁足,每次都是万年起步…… 既然这事情是围绕这个年轻弟子,他直接去找这个弟子问问就是了。 玄都缓缓起身,自身长袍若水流一般流转,心底又泛起了些许明悟…… 【龙族入天】 这是圣人老师给的提示。 玄都顿时明白了,下面跪着的这个年轻弟子,是【龙族入天】中的关键人物! 至于,龙族怎么入天、为什么入天,这个年轻弟子在这件事中能发挥什么作用,那就是玄都大法师此时所不知的了…… 玄都大法师禁不住一阵皱眉,嘀咕道: “老师,您能不能直接给弟子传个声。 这样直接让弟子有所感悟,会让弟子感觉,自身之道毫无意义。” 言罢,玄都心底再次泛起了一缕感悟…… 【下次一定】 玄都:…… 低头颓然一叹,玄都大法师一步迈出,身形消失在了兜率宫中。 九重天阙云缥缈,进出天门无人知。 这位人教首徒几步迈出,已过万水千山,一个回眸,五洲匆匆而过…… 不过片刻,玄都直接出现在了度仙门上空,站在了那丝薄润滑的大阵之上。 却无一人能见他身形。 仙识一扫,玄都顿时微微一笑。 别的先不说,度仙门这道侣之风,搞的就很不错嘛,门内这么多成双成对的。 若是能加大力度,多多生养,那人教何愁不兴? 玄都手指对破天峰上一点,身形又悄然消失,没有惊动半个人影。 破天峰百凡殿。 正趴在那的李长寿,感觉到自己身周的道韵缓缓消失,心底先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圣人并没有任何指示…… 莫非是在告诉自己南海神教大胆去搞,你背后也有圣人? 李长寿迅速打消了这般有些狂妄的想法。 度仙门本来就是圣人的记名弟子所创,自家掌门在圣人老爷那边恐怕都没这种待遇…… 尤其是【鸡腿】,本就是出了名的清静无为,不管闲事。 再跪一会儿? 再跪一会儿吧。 心底正如此想着,一缕传声入他耳中,嗓音颇为清朗: “来度仙门西南三千里,一见。” 嗯? 李长寿眉头一皱,仙识在各处扫过,又立刻收敛了起来。 毫无所得。 他起身看了眼圣人画像,并未有半分道韵波动,心底虽有疑惑,却决定在这里继续拜一阵。 传声之人若是人教高手,为何不便在度仙门内现身?这本身就有些问题。 片刻后…… 那缕传声再次传来: “刚才传声可是没听到? 我乃人教大法师,你在老师画像前拜祭,必是有什么难事,我便过来看看。” 李长寿心底一惊,但随之又有些狐疑。 有这种好事? 他只是在圣人画像前烧了三柱香,半句话都没说,就惊动了圣人,让圣人唯一弟子现身来见? 虽有可能是真的,但怎么看…… 还不如【我,玄都,打灵石】这种更可信! 李长寿喃喃道:“前辈如何自证身份?” “嗯?” 玄都大法师也是一怔,修道至今,头一回遇到这般情况。 ‘我如何证明我是我?’ 这小弟子,还真有意思。 玄都沉吟两声,又对李长寿传声,这次直接道了几句无为经的内容。 话音一转,玄都又对李长寿讲述了两句,与无为经一脉相承,却比无为经更高深的经文。 见李长寿依然目露疑色,玄都大法师也有些哭笑不得,隔空对李长寿显露了一缕,自身的道韵…… 这位大法师无奈之下,还传声道了四个字: “龙族入天。” 听闻此言,李长寿心底立刻明白了点什么,找到了逻辑支点。 其实,李长寿是根据这一缕道韵确定了,对方是个修为颇为恐怖的存在…… 若想对自己出手,度仙门恐怕会被直接从东胜神州抹掉。 在这种人物面前,自己现如今,并没有什么操作空间。 总算,李长寿在圣人画像前起身。 他面色如常,去找相熟的长老求来了出山门的玉牌,转身朝殿外而去。 出了百凡殿,李长寿又嘀咕一句: “前辈,我要不要喊上我家掌门?” “不用,你来就是,我若是歹人要害你,何必对你说这般多?” “前辈勿怪,”李长寿喃喃道,“弟子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这就赶去拜见。” 言罢,他驾云朝山门而去,用玉牌顺利出了山门,取道西南,慢悠悠地飞出数百里。 玄都大法师也并未继续催促; 李长寿看了一阵测感石,才落在一片林中,施展土遁,迅速穿梭过两千里。 ‘要不要用纸人先试探一番?’ 李长寿左右思量,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种高手,无论是不是玄都大法师,自己都不能玩虚的…… 用真诚,换机缘。 用仙识反复搜查,却查不到半点人影; 但当李长寿从土中跳出来,驾云赶向‘三千里处’,心有所感,偶然低头看去,见到了一处河谷中,那位身着玄色道袍的青年道者; 此人正挽着袖子坐在溪水旁,面前生了一堆火,烤着几条鱼,悠然自得。 这一瞬,李长寿心底安定了大半,驾云缓缓落了下去,离着十丈远,深深做了个道揖: “度仙门弟子李长寿,拜见前辈!” 玄都大法师摇头一叹,端着烤鱼,道了句: “我修行也算有些年头,当真未曾见过你这般啰嗦的小弟子……嗯?” 玄都大法师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扭头盯着李长寿看了眼,哑然失笑。 “掩藏修为之法倒是颇为高明,我此前未细看,也是看走了眼。 你这修为…… 怎么还只是个年轻弟子,度仙门为为何没给你一个长老之位?” 李长寿沉吟几声,低头道: “弟子渡劫不过数十载,渡劫时幸得机缘飞升,得了这般修为造化。 但弟子渡劫前,在门内只是普通弟子,若突然展露这般修为,恐被同门看做异类。 故,弟子用了这般遮掩之法。 并非有意隐瞒,也对自家道承绝无半分恶意。” 玄都缓缓点头,言道: “这些不过是小事,过来坐吧。 你越是拘礼,我越是不喜,咱们人教本就没这么多规矩…… 倒是,此时我有些明白,为何老师会让我来找你谈谈,飞升者有之,但你这般飞升的,自古也是少见。 是个人才。” 李长寿抬头笑了笑,这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位青年道者。 第一感觉,便是普通; 仔细体会,却又觉得眼前这道者,宛若高山大岳,又不给人半分压迫感,更是完全无法看透半分。 大法师只是随意坐在此地,手中端着树枝,其上还有半生不熟的烤鱼,却仿佛与自然相融,与天地呼应,无半分不和谐之感。 到此时,李长寿才确定下来,这位确实时人教排第二的大佬。 玄都大法师! “愣着作甚?” “第一次见到前辈您这般高手,觉得如做梦一般。” 李长寿缓缓呼了口气,向前迈出两步,坐在玄都面前,主动伸手道:“弟子来烤吧。” “你倒是挺上道。” “长者有所求,弟子服其劳,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 听闻这般回答,玄都顿时笑眯了眼,将木柴递了过去,随后又伸了个懒腰。 玄都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口道: “对了,我此前还弄坏过你的姻缘泥人,与你结下了少许缘法。 上次让度厄道兄转交给你的灵丹,可服用了?效果如何?” “并未服用,”李长寿笑道,“弟子身体并无异样,那灵丹想留给走了地仙之道的家师。 前……大法师,弟子冒昧问一句,浊仙真的只能修行到真仙?” “嗯,浊仙本就只是地仙之道,只能修成真仙,”玄都缓缓点头,“你还是……节哀顺变吧。” 李长寿:…… 真·聊天鬼才。 “说说吧,有什么难事,”玄都大法师看着李长寿,“既然老师让我下来找你,我自会助你摆脱困境。 还有,你与龙族又有什么关联?” 李长寿嘴角露出些许苦笑,道:“大法师可知南海神教?” 玄都掐指推算了下,言道:“最近听说过,天庭都在传,玉帝小师叔对这个神教大加赞赏,要将这个神教的野神收编为正神。” 李长寿叹道:“弟子就是南海神教……教主。” “哦?”玄都眼前一亮,“你若是这么说,我可就来精神了! 你还不够两百岁,怎么成了南海神教教主?当年我也让人暗中搞过神教,没几百年就黄…… 咳! 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法师之训诫 “哈哈哈哈……这也行? 被巫人的寨子,强行给立成了海神? 那些巫人还仗着自己血脉之力,一个个体壮如牛,成了神使敛财……结果到头来,龙族又掺和了一脚? 妙,世间之事,当真是妙!” 河谷中,溪水旁,玄都端着烤鱼一阵大笑。 李长寿在旁努力保持微笑,并拿出了两条此前本打算送给门内长老的鳢鲔,继续烤上。 抱大腿的第一要素,就是真诚; 然后真诚的……投其所好。 玄都笑了一阵,又问:“后面如何,继续讲来。 我也不白听你这般故事,稍后你可选一门神通,但凡我会,你可学,自会传授于你。” 李长寿闻言倒是没太高兴,轻轻一叹,言说了自己对南海神教处理方式; 顺便回答了玄都**师,自己为何会跟龙族有所牵连。 当玄都听到,李长寿苦于背后无高手撑腰,就故弄玄虚,故意话说半截,让龙族自己去发挥想象…… 这**师又是禁不住一阵大笑,还对李长寿的这般‘智计’颇为赞赏,夸了句: “你可当真够机灵,难怪老师会出手为你遮掩天机!” 李长寿听闻此言,顿时有些动容。 圣人老爷真的…… 眼熟他了? 随之,李长寿就立刻搞清楚了此间因果。 龙族入天庭,应该是壮大天庭声威、提升天庭威严的关键一步; 自家圣人老爷摆明了是要扶持天庭,善尸都化作了太上老君,替玉帝站台; 当太清圣人发现龙族入天之事,可通过南海神教促成一大步,便出手为他遮掩了天机,防止被龙族和西方教探查到底细…… 这倒也说得过去。 李长寿心底念头转动,觉得圣人出手为自己遮掩天机,最有可能的时间点,应该是自己跟玉帝碰上了头…… 不过这也不好得出结论,更不敢多揣测圣人心意。 自己那些香,总归是没白烧! “长寿,”玄都笑道,“如今老师给了个任务,便是让咱们将龙族引入天庭麾下。 你有什么想法?”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一切听从**师安排。” “刚才我可是听你说,长者有所需,弟子服其。” 玄都眯眼笑着,“此事你既已入手,那就继续做下去吧。 只是,龙族素来狂傲,对天庭自然瞧不上眼; 当年妖皇立妖庭,妖族鼎盛时,也只能让龙族做个‘客卿’。 如今龙族虽缺功德、机缘,其势渐衰,但若无一些劫难,恐怕难以打掉他们的傲气。” 言下之意,似乎是想让李长寿动一动心思,打磨打磨龙族。 李长寿:…… 他一个度仙门小弟子,肩膀是不是太单薄了点! **师使唤起小辈,也真是眼都不眨。 “**师……” 李长寿面露难色,言道: “弟子原本借龙族之势,护持南海海神教,本就心中不安。 如今让弟子再去有意算计龙族……” “你且稍后,容我推算一番。” 玄都掐指推算,难得收敛笑意,露出几分正经的神色。 “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如今西方教两位圣人正想将龙族纳入自己麾下,已开始动手,似乎是暗中给龙族施压,逼龙族就范…… 啧,这么多年了,竟还是这一手。” 李长寿低声道:“**师,咱们这般讨论此事,是否不妥?” “放心,”玄都道,“在我身周十丈,随你畅所欲言。” 李长寿心底一阵赞叹。 而玄都已经坐在那,端着烤鱼,一边挑刺将鱼肉送入口中,一边思索这事如何安排。 李长寿却已经开始想,稍后可求得什么神通。 最好是遁法,或者遮掩自身气机之法,又或者是如**师这般,仙识无法探查之法…… 嗯? 李长寿突然反应了过来,忙问:“**师所言可,是指的西面那两位老爷,已经对龙族出手?” 玄都道:“不错,天机彰显,龙族今日有些灾祸,不过暂时已无忧。” 李长寿不由哑然失笑,一阵摇头。 玄都倒是觉得这个小弟子当真有趣,不仅有趣,还颇对他脾气,身上似乎有许多有意思之处。 玄都问:“还有什么乐事?” “弟子先前感应到南海神教有劫……” 当下,李长寿将此时正在南赡部洲西南发生的战事,详细与玄都**师说了。 “原来,我本是诓骗龙族的话,却是道破了实情。 怪不得龙族会如此深信不疑。” “哈哈哈哈……” 玄都在旁又笑了一阵,这位**师给李长寿的感觉,就是乐观且…… 欢乐。 很快,玄都**师抬手拍了拍李长寿的肩膀,言道: “这件事办的漂亮! 我已明老师之意,龙族入天之事你来主持,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在你度仙门…… 不对,你人在此地,如何能算计这般多?” “弟子有一门粗浅的神通,名为剪纸成人。” 李长寿不敢隐瞒,当下在袖口取出一只纸道人,“弟子将他改了一下,改成了身外化身之法。” 玄都盯着纸道人看了眼,又看看李长寿,随后便是摇摇头。 修行不到两百年,身外化身之法…… “若不是老师不让我收徒,我当真想把你拉回兜率宫中。 但长寿,有几件事,我还是要叮嘱你一下。” 李长寿立刻面露正色,端坐在石块上,仔细聆听。 玄都目光流露着几分回忆,缓缓开口,先是一句: “洪荒,远不如你看起来那般祥和。” 李长寿:…… 还以为大佬要说什么,这事他自然明白。 听玄都**师在旁唏嘘不已,李长寿也摆出凝重的表情予以配合…… 玄都道: “远古时我尚未降生,暂且不谈,就说这上古至今,多少天纵之才,多少惊艳了天地的大能,最后都化作了飞灰。 洪荒,最多的就是算计……” 李长寿:这话听着,怎么这般耳熟? “你可知,为何老师教我莫沾因果?” 玄都叹道,“只因这因果二字,扯不断、斩不开。 或许你觉得是一件小事,却有可能在漫漫岁月之后,为你引来杀身之祸。 自上古一路看下来,我能给你最好的一句真言,便是—— 洪荒有太多凶险。” 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一刻,心底突然有了一种感动。 总算找到了组织的感动! 玄都又道: “你看那昔日展翅翱翔九天之外的妖师鲲鹏,最后落得被打残逃遁混沌海; 你看那意气风发,屹立于不周山之巅的双妖皇,最后落得身死道消,尸骨无全。 再有那战巫一族,那十大妖圣,那血海修罗,那些在天地间呼啸而过的大能大神通者…… 多如繁星,数之不尽。 长寿啊,这个天地间不存在任何胜者。 只有生者,与死者。” 李长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言道:“**师为何不将这般道理,传给本教众多道承?” “只是些警言罢了,何人又能真的不沾因果?” 玄都笑道:“我说这些,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 长生金仙不算什么,大罗之境又能如何?莫要因为自己有了飞升,就沾沾自喜,安心修行才是正理。”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对玄都**师颇感亲近。 一种辛苦坚持了百多年,终于被认可的感觉油然而生,让李长寿真想与玄都畅谈一番。 但,不能。 说多错多,自己必须时刻保持警醒; 哪怕是面对此时对自己十分关照的**师,自己可以心存感激,但不能产生依赖,更不能完全信赖。 **师不可能一直盯着自己; 而且,若有人对自己暴起发难,**师最多也就能帮忙收个尸,若是还有温度,塞颗九转金丹什么的…… 想多了,想多了。 “那,龙族之事,你看着处理就是。” 玄都**师拍拍膝盖,见眼前火堆已烧的差不多了,便慢慢站起身来。 “今日咱们先聊到这吧,你想学什么神通?我自不能食言。” 李长寿沉吟几声,思前想后,还是道了句: “遁法。” 玄都**师先是一怔,随后便是抚掌大笑,在袖口取出了两只玉符。 “本打算分两次给你作为奖赏,都给你算了。 遁法我有一门,你如今修为太低修不得; 这是一门身外化身之法,你可参悟,完善你的纸人神通; 还有一篇老师所著经文,自可给你一些修道感悟。 只是记得,这经文莫要拿出去显摆,自己参悟。” 李长寿捧过两只玉符,恰当地露出少许喜色,言道:“多谢**师。” “这么多年,这几家人教道承中,能出你一个被老师看重的小弟子,我自会多多关照你。” 玄都拍了拍李长寿的肩头,“趁着我这次下来,需不需要我去那个海神教露个面? 以前你背后没人; 现在,有了。 不过还是最好别到处惹事,老师喜欢安稳点的弟子,若是你招惹太多因果,老师说不定会自己动手,直接清理了你。” 李长寿:…… 这是,给了个甜枣,又轰了他一击神雷? “**师放心,弟子今后行事,定会加倍小心。” 李长寿沉吟少许,言道:“南海之地,此刻正是龙族高手汇聚,弟子想请**师去显露一下踪迹。 但既然祖师安排下龙族入天之事,弟子倒是觉得,也不必惊到西面……” “哦?”玄都微微眯眼,“有何良策,说就是了,我最不喜的便是去想这些。” “嗯…… 弟子胡言几句,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师勿怪。” 当下,李长寿小声言说几句。 玄都很快就含笑点头,道:“与我所想,倒是差不多。” “弟子绞尽脑汁,偶然得了这般所想,应是得了**师您的点拨。” “嗯,嗯,不错,会说话就多说几句。” 李长寿:…… 高人,果然都是如此别具一格。 见**师要走,李长寿犹豫了下,又道:“**师,弟子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就是了。” “道承内搞道侣风,这个弟子是明白,您是为了兴盛人教…… 但……” 玄都笑道:“怎么?这计策不妙吗?” “妙自然是妙的,”李长寿低声道,“但问题是,他们……不生……” 玄都眉头一皱,“为何如此?按理说,阴阳交合,本该会有灵诞生才对。” 李长寿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感情您弄了这么多年的道侣之风,自己竟…… “莫非这事还能自己控制?”玄都**师后知后觉,有些哭笑不得。 “八成是了,弟子也不是很懂……此道,当真太复杂。” 李长寿只能如此接话。 …… 南赡部洲西南,那片龙族埋伏过的荒山野岭。 山腰处,敖乙站在漫天飘飞的灰尘中,心底的感慨一番接着一番。 若非长寿兄背后的高人给的那些计策,这次龙族赢虽然能赢,但死伤必然会增数倍。 当真,欠了长寿兄一个大人情。 那《退敌二十六步》,敖乙决定回金鳌岛后,将它们整理成一套兵法,若是长寿兄同意,他就将此兵法献给父王…… 正此时,几位龙族老龙,有些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 一位老龙道: “殿下,这次发现之敌,乃远古凶兽,血翅黑蚊,十分凶残…… 咱们是不是,可以请人教高手现一现身,也好化解这般孤立无援之窘境。” 敖乙闻言略作思索,随后便缓缓点头,“此事,我要与教主哥哥商量过后才能决……” “哦?” 忽听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敖乙话语一顿,众龙如临大敌,一道道目光看向了数百丈高的空中。 那里,有一袭玄袍的身影负手而立,不知从何而来,何时出现。 此人扫了眼下方,道了句: “勿要伤到凡人。” 言罢,这身影留下一缕道韵,轻轻一闪便消失不见。 下方众龙面面相觑。 “那是……” “**师! 这道韵,是道门人教,玄都**师!” 而此时正关注着此地,已是怒火攻心的文净道人,突然打了个激灵,瞬间没了火气…… 第一百四十章 一石惊群鸟 驾云飞在青山绿水间,李长寿心情颇为舒畅,腰杆都比之前挺的更直了些。 俯仰天地之精髓,吐纳日月之精华; 原本,那黑暗、阴冷、幽幽绵绵的洪荒天地,突然照入了一缕温暖的阳光…… “吾道,不孤矣。” 总算,找到了一点难得的认同感! 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诗性,沉吟两声,道一句: “虽然有大腿,不可松精神。” **师的到来,确实是给自己带来了一针强心剂,头顶有了一把保护伞,自己真正的抱到了大腿,踏上了人教这条坚固且宽敞的大船。 但人教的核心就是两个人,且从教主到大弟子,都是奉行清静无为。 玄都**师的那句告诫,是为了让李长寿不要因为得了圣人老爷青睐,就自负、自满…… 其实,**师这句告诫,在李长寿这里并没有太多意义。 甚至刚与**师告别,李长寿心底就在思索一个问题…… 【自己为何会得圣人老爷青睐?】 李长寿沉吟几声,缓缓思索。 首先,是南海神教牵扯到了天庭、龙族的因果,自己才入了自家圣人的法眼。 其次,他此前的行为举止,应该挺符合圣人老爷的心意,这才会出手帮他遮掩天机,并将【龙族入天】的任务,放在了他身上。 几条被揉搓在一起的线索,在李长寿心底缓缓拆解。 李长寿很明白,这并非是祖师爷看自己眉清目秀,就给了好处。 想要得到圣人荫庇,就必须证明自己有一定的价值,并时刻坚持‘清静无为、躲避因果’这八字行动纲要! 同样,自身修为不能落下,只有迈入长生金仙之境,这才有继续为圣人做事、得圣人庇佑的资格。 李长寿苦笑了声,心底微微一叹…… 善用工具人者,不免沦为工具人。 这跟‘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一个意思吧……大概。 仙识扫了眼河谷,发现**师已确实不在,李长寿驾云朝着下方山林落去。 又在地下悄悄溜走,赶回了度仙门中。 自己抱上**师这条大腿,在李长寿看来,其实只有两个实际意义…… 其一,以前的忽悠,成真了; 自己在南海海神教之事上,有了更多底气。 其二,是直接抵消掉了‘蚊道人’大半的压力。 **师只要在南海现身,说出那句【不要伤到凡人】,就能达到‘一石惊群鸟’的效果。 龙族那边大概会觉得,**师是现身来为南海海神教撑腰,坐实了南海海神教是人教的香火功德机。 龙族自会对海神教更为重视,他们表面的骄傲、如今的困境、心底的怯意,会让他们抱紧这根稻草。 西方教那边,蚊道人应该会有一丢丢的忌惮。 但**师只是说‘别伤凡人’,并未说其他,言外之意,其实是…… 你们可以去海上打。 这句话,符合人教大师兄的形象; 西方教在南赡部洲西部收敛功德时,应该也会注意一些。 若李长寿所料不错,西方教后面会继续尝试算计龙族,将龙族纳入西方势力。 自己必须好好谋划一番,充分利用南海海神教,在龙族感觉到不堪重负时,将龙族拉入天庭,成为玉帝的助力…… 与西方教争龙,无异于虎口夺食; 今日之前,李长寿背后,只是隐隐约约有个玉帝,那自然是不敢的。 可现如今,李长寿也有圣人为自己出手蒙蔽天机,且还是六圣之中公认最强的那位…… 接下来,李长寿只要足够小心,不暴露自己真身,不牵扯自身因果,那未尝不可一试! 这事,算是圣人老爷交代下的第一个任务; 事关自己今后的前程与命途安否,必须谨慎对待,全力以赴。 本来李长寿回山之后,还想拉师父、师妹吃顿美蛙鱼头锅庆祝一下,再研究这两只刚得到的玉符…… 现在倒是觉得…… 先将接下来的谋算,以及西方教、龙族可能会有的反应,都一一列举出来,再根据这些可能性,做好后续大概的计划,以防遇到情况手忙脚乱,才是最要紧之事! 一路地下遁行,直到离度仙门还有六百里。 李长寿换了个方向,驾云以归道境弟子该有的速度,慢慢回返。 就如**师听到他是南海海神教教主时,也会稍微惊讶一些…… 如今太清圣人出手遮掩天机,只要敖乙不暴露,谁又能想到,南海海神教的教主,会是度仙门中一个‘尚未成仙’的年轻弟子? 这层伪装色,在李长寿看来,已是底牌之一。 越发的重要。 …… 西牛贺州,灵山附近,文净道人洞府中。 一抹蚊声响起,文净道人的身影凭空出现,站在了那两名正修行的侍女面前。 两名侍女浑身一颤,还未来得及睁眼,文净道人随手划过,这两个侍女顿时化作灰飞…… “本女王让你们修行了吗?” 文净道人冷然道了句,身上纱裙飘飞间,洞府内响起少许水声; 待纱裙落下,她已坐入了散发着氤氲灵气的宝池。 纤指捏来一只灵莲,将莲花的花瓣,慢慢地撕成粉碎…… 这,是她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有效办法。 毕竟活过了悠悠岁月之人,大多都有点别人不理解的小癖好。 “好一个奸诈的龙族! 我孩儿们就这般被你们葬下! 还把灰都扬了!” 文净道人咬牙骂了句,但随之就缓缓呼了口气。 出师不利罢了。 这次二教主放给了她三成的族人,她安排了一成族人去伏击这批龙族,本以为已是稳赢。 没想到,对方太过奸诈,自己稳的还不够! 死伤了这么多族人,她做女王的,自然也会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只要族内那批老蚊还在,再过几万年,又能生出来…… 将怒火渐渐压制住,文净道人心底又浮现出了那个道人的身影…… 玄都,**师! 她本想咬牙骂几句撒撒火,心底却轻轻颤了几下,又回想起了当日被玄都找上门时,心底的恐惧与无助…… 这个男人,不能去招惹。 “接下来倒是要避开人族…… 那个南海海神教,果然有人教的影子。” 文净道人轻吟两声,花瓣已是被撕成碎片,被她洒在池水之中。 看来,还是要从龙族本身入手。 一般而言,二教主交代之事,自己必须千年内做出个结果。 龙族之内可有能利用的弱点? 文净道人掐指推算,狭长的凤眼略微眯了起来,嘴角勾勒出的笑容十分妩媚,却又透着幽冷冰寒; 她倒是记得,前些年有些蛟龙兵将,对龙族颇为不满,爆发过一些叛乱…… “此事,倒是可以稍微利用一下。” …… 与此同时,安水城之南的海域。 “真是玄都**师?” “千真万确,确实是玄都**师,此事当无遗漏。” “便是玄都**师又如何?咱们龙族难道还靠他们不成?” “不错,海神教这点香火,本就是给敖乙侄儿谋的罢了。” 坐在蛟龙车架中,敖乙听着外面几位龙族叔伯的话语,禁不住苦笑了两声。 总归是有人不想承认龙族衰弱的事实,强行嘴硬,还说道门大师兄不过如此。 敖乙可是看见,现在喊声音最大的两个师伯,在玄都**师现身时,龙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摇摇头,敖乙在怀中取出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宝镜,开启宝镜禁制。 嗡嗡—— 宝镜震动了几下,立刻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敖乙只见,自己越发看不透的父王,正躺在七彩珊瑚宝座上,一旁有几位温柔的海女,扇风、捶腿、揉肩、奉茶。 东海龙王同样是如今的龙族族长,坐拥四海,宝物无数,龙生本就这般…… 无聊、荒诞,且枯燥。 就听得,一旁有个苍老的嗓音,颤巍巍地喊道: “陛下,二殿下求见。” 敖乙自然知道,这嗓音是父王的龟丞相。 “乙儿啊,”龙王爷睁开双眼,挥退了海女,透过宝镜注视着敖乙。 敖乙顿时坐直身体,略微有些绷紧。 “父王,孩儿复命!” “嗯,那边的战事,吾已知晓,做的不错。” 敖乙闻言,嘴角略微扬了下,但很快就低头道:“全凭高人背后指点,孩儿不敢领功。” 东海龙王笑道:“能不居功,你在金鳌岛也没白修行。 稍后你记得,多放些宝物在海神教,吾族也不可欠这位海神人情。” “孩儿明白,稍后便会让人安排。 父王,孩儿想直接回返金鳌岛修行。” “去吧,”东海龙王摆摆手,“吾儿勤善,吾心甚慰,送宝之事你不必多管了,本王自会安排。” 随后,宝镜轻轻震动,镜中画面渐渐消失不见。 敖乙顿时松了口气,将宝镜收了起来。 他其实很怕父王问自己,南海神教的教主到底是谁;若是父王真的问了,敖乙也不知自己是否会回答…… ‘长寿兄,我该做何才能回报于你?’ 东海龙王的旨意,很快就传达了过来。 在敖乙脱离大军,被护送回金鳌岛时,已经有一批仙蛟兵,扛着数十口大箱子,朝着安水城而去。 且不说箱子里面的是什么,单说这些箱子本身……就是难得的炼器宝材…… 又两日后。 九重天阙,空荡荡的凌霄宝殿中。 东木公驾云从外而来,径直入了凌霄宝殿,到高台下躬身行礼,道: “陛下,已查清了海神教日前所发生之事。” “哦?” 正在高台上批改天令的白袍青年,放下手中那杆玉笔。 “讲。” “老臣遵命,有人算计龙族,以南海海神教为引,意伏击龙族兵马,却被龙族拉入了埋伏。 算计龙族之人,老臣无法推演推查,但当时现身的,是远古凶兽血翅黑蚊群。 此时能放出这么多血翅黑蚊的,也无外乎只有两家……” 白袍青年缓缓点头,自然是明白东木公暗指何人。 “他们,始终是不将吾放在眼底,”白袍青年缓缓叹了口气,目中精光一闪而过,瞬间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含笑的表情。 “稍后,东木公带上一些赏赐,去南海神教一趟。 此时旨意未成,只能这般安抚下这位……这位…… 爱卿……” 玉帝话语一顿,掐指推算,又苦笑了声,“东木公你这次记得,问一句这海神爱卿姓名道号。” 东木公也怔了下,此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南海海神半个名号。 就连化名,都不曾知晓。 第一百四十一章 长庚道人 龙族跟蚊子打了一架,自己反而成了赢家? 收到龙族送来的谢礼时,李长寿还只是隐隐有这般感觉; 等收到东木公送来玉帝的赏赐,李长寿总算恍然大明白…… 这一战虽然是龙族赢了,但确实是他赚了。 只是费了些口舌,浪费了一点仙力,海神教蒙受了几座神庙建筑的损失,就平白得了堆积成小山的宝物。 又收获了龙族的感激,给了龙族不小的人情。 这买卖,来多少次,他接…… 罢了,最好还是无事发生。 龙宫所赠之宝大半为宝材灵石,小半是一些珊瑚、珍珠、夜明珠这类单纯的财宝。 金银这种俗物,龙宫自然不屑送。 宝材灵石,外加那几十口大箱子,尽数让李长寿的纸道人收了,这在俗世也并无大用。 储物宝囊多,在这里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些财宝,李长寿一部分赏赐给了表现不错的熊寨巫人神使,一部分留做修建神庙所用。 接下来…… 李长寿估计,只是清点、处理这些宝材,给这些宝材打上巫密禁制,两只纸道人就要忙碌十天半个月。 但有了这一助力…… 小琼峰的综合防御大阵,以及小琼峰流浪计划,能够向前迈出一大步! 虽然有了大腿,但跑还是要、咳…… 虽然如今有了大佬撑腰,但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应对不时之需。 当好事发生的时候,如果太过自喜,必会有程度不等的坏事发生。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的喜悦渐渐化作了担忧,开始自检周遭之事。 然而,李长寿刚清点了半天龙宫赠宝,那道熟悉的身影,又来到了熟悉的老街,进了熟悉的庙门…… 来的,自然是带着玉帝赏赐的东木公。 李长寿让一只纸道人化作了白发苍苍的清瘦老者,端着拂尘、一身白袍,钻土赶去与东木公相见。 此前李长寿的叮嘱,让东木公换一家海神庙碰头,完全成了耳旁风。 进了山水灵图,东木公面露关切,问一声:“海神可安否?” “安,多谢木公挂念。” “此次不只是贫道挂念,也是陛下派贫道过来。” “哦?多谢陛下挂念!” 李长寿对着空中拱拱手,含笑的表情却没多少变化。 东木公暗中打量,不知怎么,这次见到这位海神……的纸人,总觉得对方神韵、道韵,都有微小的不同。 似乎…… 这位海神比之前更从容,也更自信了些,满头白发都变得柔顺光亮了许多。 “海神,这是陛下赏赐于你。” 东木公拿着两只储物用的手镯,笑道:“因此时天庭旨意尚未凝成,神位尚未归正,这次赏赐就不起仪仗了。” 李长寿向前,将宝物捧在手中,正色道:“多谢陛下赏赐!” 紧接着,他却是看也不看,随意拿了一只手镯,向前迈出半步,递给了东木公。 “木公……” “哎,你这是做什么!咱不是这般仙神!” 东木公皱眉摆手,李长寿含笑前送,口中说些“都是木公在陛下面前美言”、“权当给木公补上新婚贺礼”这般话语…… 山水灵图外可见,里面的两道身影你推我让、你让我推,好一阵才停下了折腾。 于是,玉帝陛下的赏赐,就这般少了一半。 李长寿心在抽抽,但却知这是必要的一环; 根据他与月老畅谈了解到,天庭仙神,就兴这个…… 随后两人闲聊几句,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李长寿并未心急对玉帝言说龙族之事,现在不仅时机未到,说多了,也容易让玉帝陛下猜忌。 东木公几次找话题,想引出名号之事,但三番五次,都被李长寿不着痕迹地话题引开。 东木公最后没办法,只能直接了当地问: “与道友相交渐深,我却不知道友道号,着实失礼。 不知道友尊号为何?贫道也好,回去对咱们陛下禀告一声。” 李长寿顿时含笑点头,心念却是在急速转动。 自己报上本名? 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家圣人老爷,出手为他遮掩天机? 虽说以后的规划,还是去天庭当差,跟在玉帝和老君屁股后面混,这点并未变过; 但如果让玉帝知道,南海海神并不是什么人教隐藏高手,而是一个小弟子,那老神仙的形象也就毁于一旦。 威信力大打折扣,行事反而十分不便。 对玉帝,李长寿现在,还是想保持一定的神秘感…… 心底突然一动。 自己名为李长寿,那不如…… 李长寿笑道: “玄门真妙境,仙灵养自生。 本无别歧意,得道问长生。” 东木公皱眉道:“道友的道号,便藏在这四句之中?” 李长寿含笑反问道:“木公可知,人教自上而下,有甚名号?” 东木公不由心下思索,人教从上到下,不也就两位? 一位是太清圣人老爷,一位是玄都大法…… 不错,玄都大法师本身就没有任何道号、名号,再加太极图镇压自身气运,方可因果不沾。 人教高手莫非都不喜欢用名字? 那平日里怎么外报自家姓名? 贫道玄都中法师,贫道玄都小旋风,贫道太清观小霸王…… 东木公定了定神,苦笑道:“可这该如何回禀陛下?” 李长寿笑道:“贫道现起一个道号,自今日起,便自号长庚道人,木公可如此对陛下言说。” “善!” 东木公顿时露出微笑,与李长寿作揖告别,赶回天宫复命。 送走东木公,李长寿才瞧了眼玉帝赏赐之物,也无非是些灵石、宝材,并无什么稀罕之物。 : : 如今天庭功德虽多,但宝物不见得会有多少。 得了龙族赠宝、玉帝赏赐,李长寿前后费了一个月的功夫,才将自己能用到的宝材,暗中运回了度仙门。 李长寿找来灵娥,叮嘱她不要怠慢修行; 又去找师父禀告,言说自己要闭关修行五到十年,请师父督促下师妹修行。 随后,李长寿才将丹房附近的大阵完全开启。 他是要好好参悟玄都大法师给的两枚玉符,并将宝材炼制成阵基,且思索如何让龙族入天庭之事。 至于自己给玉帝报上的名号…… 只是听长庚道人,很难跟自己本名,直接建立起什么联系。 天下长男,何其多也? 更何况,走出度仙门,世上又有几人知他李长寿? 庚有年龄之意,问人贵庚几何,便是问年纪多大。 长庚便是指的年岁悠长,与长寿本就是相近之意。 他姓李、名长寿、号长庚道人,没毛病。 若是赖皮一点,长庚道人不过是他一具纸道人的名号,这又怎么了? “嗯? 这长庚道人……” 坐在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皱眉凝思,心底浮现出少许疑惑。 如果把自己姓氏加在这个道号上…… 李…长庚? 似乎,这名字听的略微有那么一丢丢的耳熟,但仔细搜查自己的记忆,却又说不出到底在哪听过。 或许是冥冥中有了什么感应吧。 这个问题,李长寿仔细思索了几日,觉得自己这个道号并无不妥之处,这才去找敖乙梦中相见。 他借敖乙提醒龙族,那西方教驯龙之心不死,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同时,李长寿也叮嘱敖乙,若无龙族高手护送,切不可轻易离开金鳌岛。 金鳌岛有小径通圣人道场碧游宫; 而通天教主又是执掌诛仙四剑,横推无敌的洪荒巨佬,在金鳌岛修行,与在昆仑山玉虚宫中修行,一般的安全。 与敖乙相商几次之后,李长寿便没了多余的动作…… 龙族之事必须静待时机。 单凭自己,甚至凭大法师的实力,必然无法将龙族直接压服。 李长寿思路很清晰: 要做顺水推舟之事,而非抽刀断水之举。 不仅要将龙族入天的任务圆满完成,还要完成的漂亮,自身不沾因果! 小琼峰的丹房地下密室。 李长寿将那两只玉符取出,放在了一旁,此时依然未去观看。 他又摊开了画布,赤脚踩在画布上,面露思索的神色,很快就提笔画下了…… 一只鸡腿、一颗兰花草、一只小弹弓。 先谋划一番,定好各类对策,求个心安再说。更新最快 电脑端::/ 机会,只会给有准备,且接得住之人。 …… 岁如流水曲觞合,山林静语悄安乐。 李长寿闭关第二年,小琼峰的求策桶再次开张,不过这次有了一项规矩,便是每日总共只给三只竹签。 这代表着,李长寿已经制好了有关龙族之策,写了满满三箱布帛; 李长寿此时正在炼制阵基,顺便参悟玄都大法师给的身外化身之法。 那篇圣人所著经文,名为太清道涵。 在其内,李长寿竟看到了一些后世道德经的理念,但两者本身有较大差距。 李长寿只是看了个开篇就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无他,读了开篇便感悟丛生,压不住的顿悟,不得已,向前迈出了一个小境界。 这可不是成仙飞升之前的小境界,到了李长寿这般层次,就如门内的太上长老,一个小境界,最少也要百年才可悟透。 圣人经文,果然非同小可! 李长寿估摸着,自己参悟一遍太清道涵,离着金仙劫也就不远了。 而自己此时,渡劫把握并不算太多,甚至可以说毫无把握,金仙劫尚无参考对象。 李长寿也不着急,想着让积累更深厚一些,让把握更大一些,再渡劫也不迟…… 玄都大法师给李长寿的身外化身之法,自然不可能是太清老子的一气化三清。 这是一本名为道合御的化身神通。 玄都大法师因材施教,看了李长寿的纸道人,便给了一门,能够让李长寿去完善纸道人的化身神通,补全纸道人的种种不足。 这就是用真心换来的机缘! 且,李长寿翻来覆去,想着太清道涵开篇的内容,突然有所明悟 开篇的字里行间,分明就写满了稳字! 玩笑,玩笑。 这是太清无为,跟他稳中求稳的道行,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这一日…… 李长寿发觉有个巡山弟子,自仙门处匆匆而来; 仙识扫了眼小琼峰皇家棋牌室,看到三个正在里面玩闹的身影,也就没多管此事。 有琴玄雅前几日便来了,修为又有突破,离着成仙天劫又进了一步。 她一直没见到李长寿,所以……就在这陪酒玖师叔、灵娥师妹玩闹了起来。 且说那名男弟子,踩着障眼法做就的仙鹤,飞到了小琼峰上空,灵识扫过,一时间没找到活人。 于是,循着灵兽圈方向传来的笑声,飞去了那边。 这弟子刚刚飞到,就听到…… “有琴师姐你先前不是这样的人! 怎么能耍赖,输了就要认罚!” “稍后我赢回来便是,莫要在我脸上画这些了,让人看见当真会十分窘迫。” 那弟子不由好奇地向下看去,透过窗户,看到了里面正打闹的两道倩影,也看到了,那个脸上被黑墨画了个乌龟的…… 首、席、大、弟、子? 屋内酒玖突然笑着来了句:“外面还真有人再看。” “嗯?” 铿锵一声,火麟剑匣已然出鞘! ps:感谢新盟主索利芒斯对本书的超大力支持!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上掉下个…… 这家伙…… 专心炼制阵基的李长寿,分了一缕心神,目送着那个巡山弟子一阵阵颤抖的背影。 此人也是十分倒霉,目睹了两辈、三位门内小仙女的‘墨’妆。 还好,大家都很克制,没有造成流血事件,也就是小小的恐吓了这弟子一番。 超凶的酒玖,扛着狼牙棒、单脚踩着木凳,一个眼神就让这巡山弟子哆嗦不已; 洗干净脸蛋的有琴玄雅,俏脸冷若寒霜,目光略带冷漠,让这巡山弟子更是忐忑不安…… 还好,面带微笑的灵娥及时站了出来。 她以解围为由,让这男弟子立下了一个千多字的大道誓言,这才放这男弟子离开…… 此人来小琼峰,不过是送一只传信玉符; 临走的时候,却带走了一大片心理阴影,幻灭了此前诸多想象。 ‘又是给师父的信……’ 李长寿略微皱眉。 直觉告诉他,师父只要一接到信,肯定就会有什么意外。 不用李长寿派纸道人过去,阁楼中的三位优秀女炼气士,已经开始研究那只传信玉符。 灵娥轻轻皱眉,道:“又有给师父的信?” 酒玖纳闷道:“齐源师兄在门外还有朋友吗?他应该没出山过才对呀。” 有琴玄雅脸蛋上的寒霜已是冰雪消融,轻声道: “玖师叔,若是齐源师叔未曾出山,如何收得了长寿师兄与灵娥师妹?” “对哦,长寿和灵娥都不是在开山大典进的山门。” 酒玖摸了摸光洁小巧的下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观点:“想打开看看……” 有琴玄雅忙道:“这如何使得?” 然而,两人说话间,灵娥已经拿来了纸笔,以防打开传信玉符后内容消失。 真实干行动派! 李长寿心底,给灵娥拿纸笔的小细节打了十分。 接下来,灵娥开始细致检查玉符的禁制,以防有什么咒术、邪法……再加十分。 然而,灵娥检查了一遍之后,便直接对玉符注入法力,没有充分利用身旁的真仙,进一步确定玉符的安全性……扣六十分。 待玉符之上出现一缕缕光芒,凝成了一篇书信,李长寿的传音也入了灵娥耳中: “稳字经,四十遍。”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轻吟了半声,又赶紧提笔,将其上的文字迅速写了下来。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用仙识扫过这些‘光字’,眉头轻皱,已是停下炼制阵基,从书桌后站了起来。 果然又有事发生。 不过这次的事,倒是说不出是好是坏,对自己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 灵兽圈旁的阁楼中,酒玖已经开始了无感情朗读: 【徒儿江雨、齐源亲启: 为师当年为寻求突破天仙之机缘,离洪荒天地、前往大千世界游历,而今终得感悟,几日前堪堪破关,迈入天仙之境。 待为师巩固境界,不日便回返门内探望你二人。 屈指一算,你我师徒已是近千年未见,不知你二人在门内是否相安。 为师当初只顾自身突破,心底对你二人十分愧疚,但为师也有迫不得已之事,无法于门内与你们师姐弟常伴,时感无奈。 闲言待为师回山再叙。 突破之后心中欢喜,便托一位真仙好友,带一封书信于你二人。 师,留】 灵娥道:“这是,师父的师父?我和师兄的师祖?” 酒玖也是有些纳闷的嘀咕:“这师叔叫什么来着?我记得自己刚入门的时候,也曾拜见过几次……” 有琴玄雅轻声道:“齐源师叔的师父道号林江散人,因困于真仙境三千余年不得突破,于千年前决定外出历练,后与门内失去联络。” 酒玖眨眨眼,贼兮兮地笑了声,“小玄雅,调查的很清楚嘛。” “这、这并非……” 有琴玄雅有一瞬慌了心神,但很快恢复镇定,淡然道: “师叔莫要多想,我只是想了解长寿师兄多一些,才会打听此事。” 有琴玄雅说的理直气壮,酒玖倒是有些莫名的心虚…… 灵娥已抄完了书信,幽幽叹道:“这下有些麻烦了。” “麻烦什么?”酒玖道,“这是好事才对,我们要不要帮忙,在湖边新盖一座草屋?” 灵娥苦笑了半声。 她自不能说,自己师兄好不容易搞定了师父,在小琼峰上可以任意行事。 若是回来一位天仙境的师祖,师兄的一些布置、底牌,很可能会暴露…… 忽听得: “师祖回山乃是大喜事,师妹莫要愁眉苦脸。” 三位女炼气士扭头看向门外的林间小路,却是谁都没发现有人靠近。 李长寿缓步而来,身着普通的深蓝长袍,脚踩一双灰色长靴,长发束成门内弟子们最常见的道箍,嘴角似笑非笑,给人一种很普通的亲近感。 有琴玄雅向前迎出两步,喊道:“长寿师兄!”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又给了灵娥一个‘万事安心’的眼神。 李长寿直入主题,言道: “看信中内容,师祖并不知师父与皖江雨师伯遭难之事。 也不知师祖是何等脾性,此事既要禀告师父,也要禀告给百凡殿。” 李长寿如此一说,酒玖、有琴玄雅与灵娥,方才反应过来。 信中,这位新晋天仙对两个弟子满是愧疚; ‘林江散人’归来之后,若发现两个弟子一失踪、一被废…… 酒玖抱起胳膊,低声道: “我记得早年听五师兄说起过,我师尊与齐源师兄的师尊,也算有些交情。 要不要,我请师尊到时出手,让两边别打起来?” 李长寿摇摇头,言道:“如果不能拉偏架,这种安排毫无意义。” “嗯?什么意思?”酒玖有些懵。 灵娥道:“师兄,天仙境的师祖……当真无事吗?” “放心就好。” 李长寿微微一笑,又道: “师父近来虽已不再那么消沉,但依然没完全走出来; 等咱们师祖回来,师父的精神自然会更好一些。” 一旁的酒玖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但李长寿已经开始做安排,酒玖见状,也就将到了嗓子边上的话,咽了下去。 ‘稍后,还是去找师父说一声吧,如果师父没闭关的话。’ 酒玖心底嘀咕了几句。 她印象中,这位师叔凶的很,好像还是人狠话不多的那种…… …… 齐源老道看罢这封书信,先是欢欣鼓舞,随后便是仰天长叹、潸然泪下,两只皱巴巴的老手不断颤抖,反复念着: “师父还活着就好。” 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师祖,李长寿心底并无太多好感。 将自己两个尚未成仙的徒儿扔在山中就自己跑了,多少有些不负责任。 但李长寿也无法去评说什么,他只是小辈;且自身的喜恶,也不会左右他对此事的判断。 师父只要不怪师祖,他也会敬这位师祖几分。 虽然师祖的回归,会让原本简单安逸的小琼峰,变得稍微复杂。 但终归只是新晋的天仙…… 李长寿有信心对方看不出自己的破绽,还能在今后,更好的掩藏小琼峰的一些异常。 自然,李长寿也叮嘱了师父齐源,莫要将他的事说给师祖。 齐源思索后,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李长寿和灵娥也忙碌了起来,有琴玄雅、酒玖也在小琼峰上帮忙。 李长寿亲自动手,在师父草屋侧旁的‘风水宝地’,又修了一座草屋。 酒乌听说此事之后,也与酒施一同过来……加入了指指点点的行列。 齐源老道早早就去了山门那守着,日日夜夜翘首以盼。 李长寿暗中调整一些布置,检查自己在小琼峰山体内做的这些‘手脚’,暂停了炼制阵基之事。 新草屋落成的第六日,酒玖跨坐在葫芦上,从破天峰疾飞而来…… “来了来了! 两位门内长老已经接到了你们师祖,齐源师弟让你们快去山门!” 正布置草屋装饰的蓝灵娥,在湖边作画的李长寿,各自答应了一声。 不多时,李长寿驾云,带着蓝灵娥一同朝山门而去。 林江散人从三千世界回返,若是从东边来,便会经过东海之东,一处名为‘天涯海角’之地。 度仙门几日前,便派了两位长老去天涯海角等候,此时倒也接上了。 这两位长老不只是过去迎接,他们主要负责验明正身、询问林江散人在外行事,判定林江散人是否有入魔、入邪等倾向。 这些事,在门内做总归有些不妥,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故,齐源、李长寿、蓝灵娥师徒,与酒玖、酒乌二人,在山门处又等了半日,才见一朵白云,自东南方向慢悠悠的飘来。 云上,两位白发苍苍的门内长老站在前方,后面有个人影站着。 李长寿略微皱眉,面色有些古怪,但并未说话…… 灵娥好奇地踮脚打量,但她修为太低,灵识此时还探查不到。 又过了一阵,等齐源老道的仙识,捕捉到那两位长老身后的人影; 齐源精神一震,连忙飞天而起,主动迎了上去。 那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各自朝着侧旁让开一步,露出了其后那位…… 那位…… “这是师祖?” 灵娥头一歪,妙目中满是惊讶。 两位长老身后,并不是什么白发苍苍、一脸褶皱的老道; 反而是一位身穿甲胄战裙,背着一把门板状的血纹长刀,脸蛋颇为可人的…… 少女? 李长寿看了眼酒乌; 酒乌眨眨眼,用一种肯定的口吻道了句:“这就是你俩的师祖,林江散人,江林儿。” 李长寿:…… 其实外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长寿在这不知道几千岁的少女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凶煞之气。 此人杀伐甚重,怕是在生死之间摸爬滚打,才得以突破了自身桎梏,已与度仙门的无为经背道而驰。 李长寿一眼就能看出,少女背后的长刀,染了不少生灵血魂; 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一直蔓延到她锁骨肩头…… 此时这位少女师祖未露出任何凶相,只是注视着齐源老道,杏眼中满是愧疚。 看到老道模样的齐源之后,她先是禁不住笑了出来,本想取笑二徒弟两句…… 但她笑容很快迅速消失,渐渐紧皱眉头。 齐源在云上直直地跪了下去,口中喊道: “弟子齐源!拜见师父!” 这位少女师祖一开口,嗓音颇为清脆: “老二,你怎么会……渡劫出了差错?怎么化作了浊仙? 老大呢?为何不见她出来见我?” 齐源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八九百年的艰辛,化作浊仙的苦闷,此时在齐源心底喷涌而出…… “师父,弟子无能,被人废掉道基,只能借浊仙之法,苟延残活!” 霎时间,山门之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缕冰寒杀意,自这少女师祖身周弥漫而出。 那只带着少许伤疤的小手,已经握住了肩后的刀柄,但又缓缓松开,将双手垂在身侧。 “老二,谁废的你,说。” 搜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琼我林‘哥’ 这位师祖看起来,比自己此前假设的最坏情况,似乎还要麻烦一些…… 李长寿看着前方云上正长吁短叹的师父,以及那面色冰寒,明显是在克制火气的师祖奶,心底念头轻转。 在李长寿刚入门时,看着师父草屋中的那些祈福牌位,下意识就将‘林江散人’,当成了一名面容和蔼的老道。 当然,是男是女,这点并不紧要。 但…… 师祖奶江林儿是少女面容与身形,大概率是早年心有所属,固定了容貌身段; 这可能就有情劫因果。 她为突破外出历练,而今归来凶煞护体,且身上负伤累累,却并未将伤痕完全化掉,留下了浅浅的印记,仿佛功勋一般; 这说明,很有可能师祖已有另一个‘圈子’,这会牵扯出更多因果。 再有,这师祖的脾气明显不是太好,目有凶恶、平胸矮个…… 咳,好像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李长寿看着酒乌师伯,传声道了句:“师伯,快去丹鼎峰,请万林筠长老赶去仙霖峰上。” 酒乌顿时不明所以,“请毒长老去仙霖峰干嘛?” 李长寿传声道:“稍后劝架。” 酒乌那短促有力的眉头皱了下,很快就面露恍然,拉了下自家道侣; 酒乌踮着脚、酒施矮着身,两人耳语几句,酒乌便转身驾云,急匆匆赶往了丹鼎峰的方向,酒施则飞往了破天峰。 另一边,齐源老道已将当年之事,简单说给了自家师父…… 江林儿略微攥拳,咬牙骂道: “老二,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别人约你你就去?” 齐源老道低头一叹,只能道:“弟子糊涂,请师父责罚!” “回峰上闭门思过,”江林儿淡然道,“我去见几位老友,再回来跟你数落此事。” “这……是。” 齐源老道颤声应了句,立刻站起身来,转身看到了自己两个徒儿。 “师父,弟子还有两个徒儿…… 长寿、灵娥,你们两个别愣着,还不快过来拜见!” 于是,李长寿与灵娥一同驾云向前,齐齐躬身行礼。 ——炼气士讲究跪天跪地跪死跪圣人,若非情绪到了,一般不会直接对人叩拜,都是行道揖之礼。 “拜见师祖。” “老二你还收徒弟了?” 江林儿挤出了微笑,暂时压住了火气。 她在束腰中翻出了两只玉戒指,用仙力包裹递给了李长寿和灵娥,努力展示着师祖的慈祥与柔和。 近距离看,江林儿的面容也算出众; 但她身上的凶煞气息着实太浓,让灵娥完全不敢直视。 江林儿道: “初次做人师祖,也不知该对你们说些什么。 让你们拜个浊仙为师,受委屈了,这本是给你们师父师伯准备的,现在先给你们吧。 稍后咱们再聊,你们也跟你们师父回峰上,我去处理些事。” 言罢,江林儿只是看了几眼灵娥和李长寿,玉足前迈,显露出颇为高明的身法,直接落在了山门前。 那两名迎她归来的长老,此刻已发觉江林儿状况不对,立刻从后面跟了上去。 一长老道:“江林儿师侄,此事门内已对当事之人做过了惩处……” 江林儿并不答话,快步走到山门前。 山门后,护山大阵的光壁轻轻闪烁,守门仙人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放她入内。 江林儿淡然道: “当年我离山外出,得了门内应允。 而今我突破回返,门内是嫌弃我一身血染?” “这……” 守门两位老仙人对视一眼,手中法器同时亮起,打开了山门。 江林儿拱手道了声谢,迈步入了山门中。 她刚踏入大阵,便轻轻顿脚; 那两只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的玉足,却将山门内附了禁制的坚实石板,踩出了蛛网般的缝隙…… 下一瞬,江林儿身影若离弦之箭,在半空拖拽出一抹锐利的血芒,朝仙霖峰激射而去! 那两位天仙境长老连忙跟了上去,但他们御空的速度,竟远不及江林儿破空之势! 李长寿见此状倒是挑了挑眉,嘴角笑容一闪而逝。 灵娥小声嘀咕道:“师兄,师祖奶奶给人感觉……好厉害。” 李长寿刚要说话,忽听一声杀意凌然的嗓音,在护山大阵内传开。 “仙霖峰,蒯思之师,出来。” 正准备回小琼峰上等师父的齐源老道,此时才反应过来,匆忙喊了声:“长寿!快!去劝劝你师祖!” “灵娥你陪师父回小琼峰。” 李长寿如此道了句,转身入了护山大阵,驾云不急不缓飘向仙霖峰上。 其他先不论…… 师祖不找蒯思,直接找蒯思之师,这就让李长寿高看了一眼。 仙霖峰上掠起了几道天仙气息,江林儿的身影在空中静静站着,战裙裙边略微飘动,长发被灵风吹的不断飘扬。 这位师祖奶…… 李长寿越看越觉得,还挺不错。 …… 江林儿冲到仙霖峰上,直接约战蒯思之师; 仙霖峰峰主出面,门内长老出面,江林儿皆不搭理,一句“我就讨个说法”,让他们也无法多说。 蒯思之师,那位李长寿盯了很久的天仙长老很快露面。 江林儿一句“就是你?”,对方刚刚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记血芒在江林儿手中绽放,直接刺向蒯思之师的左肩! 这一击,除却李长寿之外,空中的几名天仙,谁都未看清江林儿是如何出手。 蒯思之师措手不及之下,左肩被那血芒穿透,肩后溅起鲜血,护体仙光瞬间被破! 这若是瞄此人要害,这天仙老道不死也重伤! 江林儿立刻前冲,双目无比凌厉,背后大刀化作了一条浑身血纹的白虎凶兽,手中反握两把短刃…… 周遭几位天仙连忙出手阻拦,白虎凶兽护持在江林儿身周,卷起阵阵血风,场面一时间颇为混乱。 那仙霖峰的峰主也是气极,对江林儿全力出手,打出一掌; 但这一掌还未落下,丹鼎峰方向闪来一道身影,正是万林筠长老! 万林筠老爷子立刻出手,直接将仙霖峰峰主一巴掌扫飞了出去,又抬手摁压,将江林儿暂且困住。 拉起偏架也是丝毫不含糊。 “停手,”万林筠长老冷然道了句,皱眉注视着江林儿。 江林儿一言不发,身形轻旋,身周竟出现数十道刀刃划痕,宛若花瓣飘舞,美轮美奂却又暗藏杀机。 万林筠长老所做仙力禁锢,竟瞬间被她斩破! 随之,江林儿一步迈出,身形如鬼似魅,在空中化出了十几道幻影,轻松绕过几名天仙的身影,齐齐攻向蒯思之师! 李长寿心底暗赞; 师祖奶这真是刀尖舔血,生死历练出来的搏杀之技。 出手不含糊,下手知分寸,身形多变幻,招式多欺诈。 可惜,师祖奶最开始也只是想伤人而非杀人,这点倒是落了下乘…… 那蒯思之师不甘被欺,立刻祭起几样宝物,但不等宝物闪烁仙光,一把匕首已诡异的出现在了这老道背后,对着他右肩直接扎下! 眼见血光再起,忽听得一声略带叹息的嗓音传来…… “住手吧。” 江林儿动作一顿,身形立刻后退,扭头看向了破天峰方向。 那边有十多道流光飞射而来,但最先一人已负手飞抵,鬓前两缕白发,冷漠的面容也颇为英俊,正是门内明面上的最强天仙…… 忘情上人。 就听忘情上人道:“江林儿,莫要让事情无法收场。” 李长寿还以为,按师祖奶的脾气,对忘情上人也会冷笑一声、不屑一顾。 怎料…… “哦,”江林儿点点头,将短刃收了起来; 她双手迅速结印,身周的白虎凶兽化作一缕缕血光,凝成了那把大刀,回到了他背上。 此时方才赶到仙霖峰上空的李长寿,立刻嗅到了一些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江林儿注视着忘情上人,眼中目光闪动。 忘情上人却并未多说什么,看此间已经无事,道了句: “此事就此为止,仙霖峰与小琼峰都不可再行报复之事,不然门规严惩。” “无法到此为止,”江林儿道,“待查明我大徒弟的生死,才能与仙霖峰了断。” 一旁有长老道:“蒯思师侄日前已在北俱芦洲边界被害,也算得了苦果!” 江林儿道:“不是我家老二自己动手,不算了断因果。” 正此时,就听得一缕传声入耳,江林儿眉头略微皱了下。 “师祖,弟子长寿,此事需从长计议、暗中行事,如此大张旗鼓,非寻仇之道。 何况,忘情上人还在看着。” 江林儿歪头看了眼李长寿,又注视了几眼忘情上人,抿了抿嘴唇,这才背着那把大刀,干脆利落地扭头,朝小琼峰而去。 李长寿此时已经确定,自己的师祖奶和忘情上人…… 绝对有故事。 李长寿对万林筠长老做了个道揖,后者露出招牌式的‘冷’笑,缓缓颔首。 随后,并没有引起几位长老注意的李长寿,连忙驾云追向了江林儿,自始至终没有引起各位长老注意。 …… 些许骚乱之后,众人赶回小琼峰。 江林儿坐在齐源的草屋中,齐源在旁躬身站着,说自己渡劫化浊仙之事; 李长寿和蓝灵娥在草屋外等着,酒玖、酒乌、有琴玄雅、酒施,则在稍远处,观望着这边的情形。 刚刚江林儿对仙霖峰发难,几人也是看在眼中,此刻都对这位突然归来的师叔、师叔祖…… 有点忌惮。 这是真的一言不合就砍人,几位天仙都拦不住! 偏偏,砍人还砍的那般潇洒…… 李长寿和灵娥很快也被喊进了草屋中,但不多时,只有齐源老道和灵娥被赶了出来; 草屋的木门被关上,草屋周遭出现了两层隔绝查探的阵法。 李长寿,被单独留在了其中…… 酒乌连忙向前,有琴玄雅和酒玖也都有些紧张,灵娥更是秀眉紧皱,目中写满了担忧。 酒乌忙道:“齐源师弟,长寿怎么被留下了?” “家师要给长寿训话,”齐源老道沉吟两声,“放心,应该不会有事。” “这咋放心?”酒玖嘀咕道,“这位师叔可是暴躁的很,刚回山就把一位天仙长老搞出血了。” “慎言,”酒乌连忙截住酒玖的话头。 而草屋中,江林儿坐在圈椅中,那把大刀竖在一旁,让她显得更娇小了些。 隔着木门、阵法,江林儿看了眼酒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板甲。 “千年不见,这小丫头怎么又长了……” 李长寿就当自己没听到什么,在旁静静立着。 “长寿是吧,”江林儿道,“我这次只是回来一趟,不会在门中久留,外面还有要事,稍后也要去找寻你师伯下落。 你师父,以后还要你多照顾他了。” 李长寿心底一动,师祖奶看透了他的龟诀? 这不应该,龟诀已经略微改进过,不应如此…… 还好,江林儿又揉了揉眉心,道了句: “你师父性子有些顽固,又没什么防人之心,我看你倒还算稳健一点,只能托付给你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唯有小师叔才可战胜小师叔! 听师祖说不会在门内久留,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失望。 本打算也让师祖参与到阵法建设,为小琼峰多捞些宝材……的说…… 咳,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师祖若只是回来看看,小住几日,小琼峰今后依然能保持此前的平稳与安定,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李长寿心底早有盘算,待江林儿说完‘托付’之事,就开口道: “师祖,有两件事弟子瞒着师父,但须得禀告师祖。” “何事需要瞒着你师父,却必须对我禀告?” 江林儿上下打量了下李长寿,自然看不出什么异常。 常年在外拼杀的她,养成了敏锐的直觉; 此刻,直觉告诉江林儿,在自己这三个徒弟、徒孙中,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归道境徒孙,比自己的二徒弟…… 要靠谱很多。 李长寿故意显露几分无奈的表情,答曰: “师父容易情绪化,所以必须瞒着,但师祖心神必然十分坚韧,不会一时冲动做下憾事。” 江林儿手指轻颤,立刻道:“莫非……你师伯也出事了?” 果然是聪明人; 那自己接下来说话,也会省力许多。 李长寿叹道:“当年师伯去北洲采药,被毒兽所伤,门内执事救援不急,师伯已于八百余年前,投胎转世去了。” 江林儿闭上双眼,气息颤抖一阵,很快就吐出一口气。 “此事,也与他仙霖峰有关?” “皖江雨师伯,是为师父找寻修补道基之宝药,前因便是仙霖峰蒯思道人见色起意,自然有关。” 江林儿左手攥拳,那把白虎凶魄刀发出阵阵低吼。 “你可知那个蒯思道人如何死的!被外敌杀了,当真便宜了他!” 李长寿心底斟酌一番,注视着江林儿,待江林儿情绪稳定之后,传声道: “这是弟子要禀告的第二件事,弟子有日做梦时,凑巧梦到了…… 那似乎是在北俱芦洲边界一处坊镇,蒯思道人发现有人假扮自身,故向前追赶。 蒯思道人心狠手辣,想将假扮自己的那人截杀,被那人用毒丹弄晕。 那人将蒯思道人带到了一处峡谷之中,以毒丹毁其道基,并以雷法大阵模拟成仙天劫,轰其身形,令其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随后那人以蒯思道人身形,入了北俱芦洲,再无踪迹。 弟子的梦境,也就随之醒了。” “好!”江林儿咬牙骂道,“不如此,难消我心头恨!” 随后,江林儿闭目凝神,身周气息渐渐归于安宁。 等江林儿睁开眼时,面容禁不住有些黯淡,坐在圈椅中,静静地出神。 李长寿在旁不多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江林儿调整情绪倒是十分迅速,她低声道: “稍后我便是翻遍五部洲与三千世界,穷尽余生,也要找回你师伯的转世身。” “师祖,或许以人教弟子的身份,带些礼物,去地府找鬼差问询,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长寿摇头叹道:“若非弟子修为太低,无法通过俗世中的城隍庙进入地府,定然就这般去试着问一问了。” “对!我怎么没想到此…… 嗯?” 江林儿目中带着几分狐疑,打量着李长寿。 李长寿心底暗叹,这位师祖果然不容易忽悠; 不过也没什么,他此时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放倒这位师祖的准备。 李长寿目光坦坦荡荡,与江林儿对视着,倒是没有半分亏心。 江林儿喃喃道:“似乎,老二收了个不得了的弟子。” “我师妹灵娥确实资质出众,”李长寿道,“今日得见师祖之英姿,弟子心底钦佩不已。 只是师祖,弟子梦中所见之事,还是不要外传为好。” 江林儿淡然道:“我可是那般不知轻重之人? 你……梦中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这就是弟子所不知的了。” “不知吗?不知也好,”江林儿缓缓点头,“能看出,你对老二已是照顾的十分周到,辛苦你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弟子刚刚有些失言,师祖勿怪。” “怪甚? 这些年在外闯荡,我见过了不少奇人异士,已是见多不怪。 老二这事,说到底,终归是我不在山中,没能护得了他们周全,让他们两个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林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抬手! 李长寿下意识后退一步,左手掌心已握住一把刻刀; 与此同时,小琼峰山体内几十处阵基闪烁光亮,而李长寿袖口的纸道人,已经拔开了一只瓷瓶的瓶塞,随时可催动药力!更新最快 手机端:: 但…… 江林儿只是抬手,打了她自己一记耳光。 李长寿:…… 师祖您这般突然动作,很容易出事。 随之,江林儿脸颊肿了起来,唇边流下殷红的鲜血,双目之中有泪光闪烁,但很快抽了抽鼻子,忍了回去。 她起身道:“我这就去地府。” “师祖,不急这一时,”李长寿忙道,“您刚回门内,也该多陪陪我师父才对! 此事弟子一直瞒着师父,还用了些计策蒙骗了师父,说师伯不愿与他相见,师父为此正黯然神伤……” “不错,这个已经不用急,是我有些失了方寸,” 江林儿又坐回了椅子中,抬手将自己脸颊上的红肿抹平; 她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注视着李长寿,挤出来了些许难看的笑容。 “你是……高人转世?”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幼年便被师父收入门内,一直追随师父修行,此事师祖可问师父。” 江林儿又问:“今日,那万林筠长老为何袒护与我?我与这位长老并未有任何交集。” “弟子得万林筠长老赐下几篇毒经,与万长老常有走动,万长老对弟子也算器重。” 滴水不漏。 江林儿略微思索,已是明白了什么,苦笑道:“有你在老二身旁,我也不多担心什么了。 你叫长寿是吗?” “弟子在。” “可有什么想要之物?” 李长寿摇摇头,反而在怀中取出了一只宝囊,用仙力递了过去。 这里面放着不少疗伤、固元、恢复仙力的丹药,还有两颗可稳住重伤的灵丹。 “这是弟子的一点孝敬,都是从万长老那里求来的丹药,还请师祖收下,也请师祖不要声张。” 江林儿结果宝囊,仙识探查了一番,随后便嘴角一阵抽搐。 李长寿道:“师祖在外奔波,顾好自身才是。” “你……” 江林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突然发现,自己刚才送出去的那两只戒指类的储物法宝中,里面灵石、宝材、丹药总价值,远不及这宝囊内仙丹的三成…… 而且,能救命的灵丹,对她这般刚突破、又经常在刀尖舔血的天仙而言,当真无比珍贵。 江林儿厚着脸皮,将宝囊收了起来,又感觉有些尴尬。 于是,她站起身来,抬手拍着胸口,将板甲拍的梆梆作响,定声道一句: “你这样的朋友,我江林儿交定了!” “师祖,我是您徒孙。” 江林儿幽幽地道了句:“私下论交就是了,莫要让我感觉自己太过没用。” 李长寿:…… “您开心就好,还请师祖在峰上时,多多开导我师。” “放心,本来我只打算在山中待三天,这次看你面子……呆十天半个月再回去吧。” 李长寿本想多问些三千世界之事,但想了想,还是闭口不言。 多问便容易多沾因果。 很快,江林儿和李长寿谈完话,解开阵法、推开木门,让外面几人一同入内。 江林儿情绪已是恢复,似乎并未听李长寿提起那两件事,开口数落了几句齐源没用,就开始称赞灵娥的资质。 其他几人狐疑的看向李长寿,齐源都忍不住将李长寿拉去一旁,问他跟师祖说了什么。 李长寿早已想好说辞,只是说师祖训诫了他一番,并给了他一些好处,让他今后好好护持小琼峰。 齐源……信了。 …… 仙霖峰上今日见血,似乎充斥着一股不服的气氛; 而小琼峰,已是热热闹闹开始生火造饭。 灶台旁,李长寿和蓝灵娥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少许微笑,与有琴玄雅一同忙碌着。 不过,有琴玄雅专职试菜,其他活却是不敢插手。 灵娥找了个机会,小声问:“师祖,搞定了吗?” 李长寿嘴角一撇,传声回道:“还不稳妥,师祖在山上时,你就跟在她身旁侍奉吧。” “好,”灵娥答应了声,继续埋头忙碌。 傍晚时,草屋中起了酒席。 除却酒字三仙外,今日倒是没有其他客人前来打扰。 李长寿又传声叮嘱了酒乌一遍,酒乌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酒乌怕酒后失言,饮酒都是不多。 江林儿也没少喝酒,三杯酒下肚之后,已是露出了几分炼气士少有的豪迈; 她把板甲一脱,穿着粗布短衫,其内又裹着紧紧的抹胸布。 李长寿抱着学术性的心态多看了几眼,似乎真的……没什么弧度…… 于是,灵娥对师祖亲近感倍增,而师祖渐渐开始积累对小酒玖的怒气值,拉着酒玖一阵拼酒。 但…… 酒玖,破天峰一脉,忘情上人关门弟子,自小在酒缸游过泳,千年修行未曾断过酒,何止海量! 不多时,江林儿就带了几分醉意,酒玖咂咂嘴,却是还没开始起兴…… 齐源老道问了句:“师父,您在外千年,过的如何?” “还凑合。” 江林儿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有欣喜,也有苦涩,最多的便是感慨; 抬手拍了拍齐源的肩头,江林儿淡定的道了句: “为师现在也算是狐朋狗友多多,你外面也多了一些大爷、姨娘,不过放心,为师肯定不会让他们来门内占你便宜。” 齐源顿时一阵苦笑。 江林儿又幽幽的一叹,伸了个懒腰,言道: “今天能见到你,也算为师走了大运,时来运转。 原本,我对突破天仙已不抱任何希望,大概数年前,我遇袭重伤,垂死之际,心底忽有灵光闪烁,借此有了突破。 当真,这千年的运道,都用在了这次突破上。 我有一个好友擅卜算,事后还为我卜了一卦,说我冥冥中得了贵人相助,气运被提了一格……” 言说中,江林儿看向了李长寿,啧的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了句: “现在,我倒是明白了点什么。” 矮道人酒乌笑道:“气运之说,本就有些缥缈。” “那是小五你不会望气之法,”江林儿没好气地呛了声,酒乌连连陪笑。 江林儿的脸蛋有些泛红,突然道了句:“你们师父,这千年……找道侣没?” “那自然不可能,”酒玖接话道,“家师道号忘情,自然不会动情念。” “不会动情?”江林儿哼了声,“他这个忘情的道号是当年自己改的,不信你去问问…… 不过,话说回来。” 江林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身形一晃,已是出现在了酒玖身后,低头看着酒玖。更新最快 电脑端::/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能这么……嘶……” 酒玖心底莫名有些发虚,那些被一次次醉酒掩藏的记忆,悄然浮现了出来。 千年前,她好像,经常被…… 酒玖打了个激灵,立刻就要起身闪躲,却被江林儿一把摁住,酒玖顿时动弹不得。 “江、江师叔,你不要乱来!我都一千多岁了!” “一千多岁很了不起吗,我跟你师父是同时入的山门,小屁孩! 让本师叔检查检查,你肯定藏了见不得人的罪孽!” “啊呀!长寿快管管你师祖!” “嘿嘿嘿嘿……现在这里我最大,你师父不来,我怕什么?” 侧旁,灵娥、李长寿、有琴玄雅突然恍然大悟。 酒玖小师叔偶尔有些不羁的言行,今天好像,找到了源头…… 然而,玩闹归玩闹,李长寿此刻依然保持着,日常监察仙霖峰的习惯。 从那边的反应来看,稍后还是会有些麻烦要处理。 第一百四十五章 稳门四书之《海神兵录》毛皮版 那晚,酒玖离开小琼峰时,是捂着衣领、掩面轻嘤,坐着大葫芦飞走的…… 随后酒乌、酒施,与有琴玄雅一同告辞离开,并未多打扰小琼峰上,这难得的时刻。 临时性的,小琼峰从原本的师徒三人,变成了四个。 月涌湖波清,夜风伴微明。 草屋前,灵娥搬来两只蒲团,跟师兄在旁边坐着; 林江散人江林儿那娇小的身形缩在圈椅中,凶刀依旧不离自身,手中握着一只酒壶,时不时地抿一口。 她不会让自己喝醉,不一阵就会将酒气逼出,始终保持着几分清醒,享受着那份微醺。 这里无外人时,江林儿问起齐源老道,怎么做到的兵解化浊仙。 齐源看了眼自己的大徒弟,低声道: “是长寿在万长老那里求来的一颗融仙丹。” 江林儿似笑非笑地道了句:“这位万长老,当真帮了咱们小琼峰好多哟。” 齐源老道点头应道:“师父您说的对,这位万长老甚至都没跟弟子说过一句话……” 啪! 江林儿忍不住抬手,打了下齐源老道的额头,恨其不争、咬牙切齿地骂了句: “我当年怎么就没把你打得开了窍! 说什么就信什么,说什么就信什么!” 齐源老道顿时一阵苦笑,叹道:“师父,弟子现在就是一浊仙,长寿…… 长寿与灵娥,都是是弟子一手拉扯大的,他们说的,弟子自然是要信的。” 那只小手还是不断落下,不过江林儿并未用力,齐源老道有些尴尬之余,眼底也是带着笑意。 就跟凡人老了,被老娘打是一种幸福; 齐源现在,其实也挺开心的…… 就听江林儿不断教训道: “浊仙就浊仙,你低落个什么? 你原本的资质还不如为师,修成天仙的机会本来就十分微小,地仙道混个真仙境的寿元,不是一样逍遥快活吗? 江雨不想见你,闯荡就闯荡去了,我这当师父的都不操心,你又操什么心? 是不是又想被为师打屁股了!” “师父,我这……弟子听训就是。” 侧旁,李长寿对灵娥传声道了两句。 灵娥拿出了斗大神的纸牌,笑道:“师祖,可以跟您一同玩这种小玩意吗?” “哦?这是何物?” “师祖您看一遍就知道了……” 很快,草屋前的师徒与师徒开始了大神之争,江林儿也更放松了些,齐源也难得笑出声来。 玩闹中,江林儿也开始说些感慨人生的话语,其实都是在暗中开解齐源老道。 比如这般 “老二啊,为师走过很多路,懂了很多道理,却依然没办法过的逍遥自在。 为何?因为挂念牵挂。 人都有牵挂,不然那不成人,真的就绝情绝性了。 你心底有牵挂也无妨,挂着你师姐也没事,但别陷太深,你既得了地仙道,寿元还长,慢慢过就是了。” 齐源老道低叹着点头,将师父的训诫记在了心底。 李长寿见此状,觉得自己孝敬师祖的那些丹药,倒也算是值了…… 江林儿在小琼峰时,李长寿也并未躲去地下密室; 他决定,这半个月的时间,借【穷胸饥恶小师祖】回山,陪伴下孤寡失伴老师父与青春萌动小师妹。 陪师父在湖边垂钓自己养的灵鱼,陪师祖逛一逛小琼峰的景区迷阵; 与师妹一同亲手宰几只养肥的灵兽,在丹房前摆个麻将桌,拿出了自己还未跟师妹推广的‘洪荒版麻将’神鸟牌。 自然,李长寿也不曾放下对仙霖峰的监察。 至于仙霖峰后面是否会报复…… 李长寿其实在灭杀蒯思道人时,就已做好了应对之法。 只不过,当时他预想的最坏情形没有发生;而今师祖突然归来,去仙霖峰撒了撒气,让李长寿所做的这些备案,似乎有了用武之地。 现在仙霖峰的仇恨点,都集中在了自家师祖身上。 稍后自家师祖离开山门,回到三千世界中继续瞎浪……咳,闯荡…… 这般自然有不益之处,也有益处。 不益之处仙霖峰或多或少,会将一部分仇恨值,转嫁到他们师徒三人身上。 益处就是,有师祖这个‘实战搏杀系’的天仙威慑,仙霖峰必会多几重顾忌。 当然,对李长寿而言,最大的好处其实是,自己今后如果想抹掉这部分隐患,可让纸道人模拟出师祖的气息与身形…… 至于后面如何去应对,采用哪种程度的应对方式,全看仙霖峰如何反应了。 命运,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李长寿也就是多做几手准备罢了。 …… 东海南海交汇线深处,截教著名道场,金鳌岛。 今日的金鳌岛颇为热闹,又到了金仙讲道的时日,据说还会有大罗金仙现身,岛上一众炼气士,齐聚那几座殿宇附近。 那里,意气风发的秦天君秦完,搭建了个简单的连环阵,并对道友们介绍连环阵之机巧。 宝池边,玉树下。 微风吹过,少年龙子的宽袖青袍在轻轻晃动,发丝与他小巧的犄角轻轻厮磨; 一旁,菡芷跪坐在蒲团上,在帮他不断研墨。 书案左侧,堆着一只只竹简,其内的字迹却早已牢记在敖乙心间。 书案摊开的金色布帛上,一行行俊秀的小字,承载着敖乙这段时日的心血。 自《退敌二十六步》与《第二十七步·扬灰篇》总结出来的战术理论、思想,此刻都在敖乙的笔下,化作了条理清晰的兵法战术。 日暮西斜,金鳌岛上讲经之声飘飘渺渺,一旁研墨的少女,也已被相熟的师姐喊去殿前听道。 只有敖乙纹丝不动,在此地一句句斟酌,一字字的写着。 终于,当海上只剩最后一缕余晖,敖乙缓缓舒了口气,将手中笔墨放下。 《海神兵录》,成了! 敖乙通读了几遍,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那清光闪动的双目中,带着浓浓的欣喜之感。 ‘人教用兵术,当真高明。 我龙族积累无数岁月,却独缺这般稳字当头的兵法。 也不知,那位玄都大法师前辈,是否应允此事。’ 敖乙念及于此,心底按耐不住,闭目凝神,勉强通过自己的神像散出神念,勾搭侧旁的主神像…… 少顷,安水城,又在扩建的海神庙主殿中,两只神像又开始做那营营……咳,神念交流。 正陪师父泛舟钓鱼的李长寿,闭目入梦,借自己的神像构建了梦境,将敖乙的神念拉了进来。 恍惚间,敖乙见到了在神像脚下站着的李长寿,立刻露出几分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教主哥哥,近来可无恙否?” “在家修行,自是无恙。” 李长寿与敖乙一同做了个道揖,敖乙开口便是几句感恩之话,李长寿也就随便听听,并未当真。更新最快 电脑端::/ 不过,对敖乙,李长寿已经算给了十分的信任,虽然总分是百分制。 “教主,我近日已将那二十六条退敌之策,整理成了一本兵法。 近日我龙族有庆典,我便想,可否将这兵法作为咱们海神教之礼,献给我父王?” 李长寿略做思索,言道:“你且将你整理的兵法背来。” “此事不用问大……”敖乙指了指上面。 “不必,”李长寿笑道,“这次因你龙族退敌却不伤凡人,现在我也可全权处置一些小事。” 现在,总算不用话说一半,让对方自由想象了。 李长寿可以直接明示敖乙,他背后,确实有人,那人他们龙族此前还见过…… 如今,已是奉法旨忽悠! 敖乙露出几分开心的微笑,将自己所写之兵法,背诵了一遍。 李长寿仔细听了一阵,发现敖乙也只是从中悟出了一些皮毛,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顺便给了敖乙少许指点。 经过之前一年的推演分析,李长寿已经断定,龙族斗不过西方教。 就看西方教能下多大决心,准备付出多少代价,来收服龙族为他们己用。 李长寿有后知的优势,对西方教的发展思路,也有直观的了解。 ‘兰花’和‘弹弓’现在就是一门心思挖人去西方,壮大西方教的实力,再用实力去谋气运,从而让西方教大兴。 龙族这块肥肉,西方教必不肯放。 龙族战力若是能强些,也能在后续多折腾西方教,耗费西方教更多实力,对道门、天庭有利,也对李长寿自己有利…… 顺便,龙族能坚持的更长一些,李长寿也有更多的时间去谋划龙族入天之事。 此事他更左右逢源,既完成圣人老爷给的任务,也在玉帝那边刷一笔功勋,为自己今后的纸道人上天,先积累点资本。 之前在地下密室的一年时间,李长寿都是在算计这些。 敖乙道:“那长寿兄,我就将这兵书,献给我父王了!” “嗯,”李长寿轻轻颔首,笑道,“稍后我将一封贺信放在老位置,以海神之名义,为龙族贺礼,你记得派人取走。” 敖乙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只顾得一阵点头。 李长寿又叮嘱敖乙几句,万不可暴露海神的身份; 这事上面那位大佬很介意,毕竟人教清静无为,筹谋这点功德,让人笑话。 圣人面皮非小事。 敖乙连连称是,又将当年的誓言发了一遍。 而敖乙临走之前,李长寿又沉吟几声,将一件事交给敖乙亲自去办,敖乙毫无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离开梦境,敖乙坐在书案后发了会楞,随后便是一阵轻笑。 长寿兄,当真…… 对龙族太过关照了! 人生得如此一知己,心满足矣! 敖乙心底暗道: ‘今后,我敖乙之宝物,便是长寿兄之宝物! 我敖乙之功德,便是长寿兄之功德! 我敖乙之道侣,便是! 呃,长寿兄之弟妹……’ 再提笔,敖乙将自己所写兵法摊开,将李长寿指点的那几处标记出来,明日再重新整理一遍,就可真正的大功告成。 其实最让敖乙欣喜的是,因海神教之影响,龙族的风气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虽然此时的变化还不算太明显,但,真的已经在发生改变…… 与此同时,小琼峰上。 李长寿睁开双眼,继续坐在竹排上钓鱼。 想到龙族后续之境,以及那西方教接下来出手方向的几个可能,心底暗道一句…… 可惜。 …… 半月之期匆匆而过,江林儿目中带着几分不舍,但还是按她此前所想的那般,对齐源说了自己要继续离开之事。 说完之后,江林儿就去了百凡殿中,禀告门内,她明日就要离开。 像她这般已修成天仙的门人,想外出闯荡,门内并不会阻拦; 与上次离山不同的是,如今江林儿的战力,被度仙门高层颇为看重,给了她三枚传信玉符,若门内有要紧之事,也会将她召回。 江林儿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还说若是遇到强敌,可以带些道友回山助阵。 俨然一副山寨王的做派。 江林儿临行前夜,酒乌和酒玖前来送行,又是一场欢宴闹腾。 但等酒玖落荒而逃,酒乌告辞而去时,又来了一位让李长寿都没想过的‘贵客’。 门内天仙巅峰境高手,忘情上人。 …… (ps:咱家长寿师兄的角色星耀值(书末页、详情页可见角色表)快到二等星了,劳烦各位读者老爷们多多点赞,看来不来及给师兄过一次生日)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徒孙……【大章求票】 湖边树下,李长寿看着草屋中的这一幕,也略微有些感慨。 草屋中,两人面对面而坐,一人身穿风霜打磨过的甲胄,一人身穿流转着少许流光的仙宝长袍。 烛火映面,面若桃花; 愁思不见,鬓前白发。 一缕三弦之声,在旁奏出哀怨凄婉之曲调,再有那两句话语: 江林儿道:“你不该来的。” 忘情上人道:“我还是来了。” 顿时让李长寿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在上辈…… 嗯? 李长寿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身边开始弹三弦的灵娥,嘴角抽搐了下,低声道:“乱弹什么,送茶去。” “哦,”灵娥做了个鬼脸,把三弦收了起来,低头快步去灶台旁摆弄茶具。 此时忘情上人与江林儿,正在屋内保持着沉默。 这还是李长寿这半个月来,第一次见这位师祖奶奶,会规规矩矩地跪坐; 平时她都是仗着战裙下摆宽且长,四开八叉地一坐就开始抖腿。 听忘情上人又道了句:“既已突破,为何还要离开? 洪荒凶险,机缘难求,不如在山中安稳修行。” “我还有一些交命的道友,不想离开他们,”江林儿淡然道,“我这条命与这次突破,本就是捡来的,也不想继续在山中度过漫漫余生。” 忘情上人似乎有话到了嘴边,却只是缓缓吐了口气。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烛火灵灯的灯芯轻轻跳动着。 “你还在介意当年之事。” 江林儿道:“并未,现在只是觉得,我徒儿受了委屈,你竟不闻不问,也有些心凉。” 忘情上人道:“其时我在闭死关寻求道之圆满,出关时,已是在六百余年前。” 湖边柳树下,李长寿对自己师父传声问了句:“师父,这位忘情上人,跟师祖……” “我也不知,”齐源老道摇摇头,传声回了句,“为师入门之后,倒是见过这位上人来咱们小琼峰,每次过来都带着那时也刚入门的酒玖师妹。 却是当真不知,师父与忘情上人还有这种不为人知……嗯! 怪不得,为师一直未能渡劫成仙,咱们小琼峰千年来,该有的各峰配额都不曾落下。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 李长寿:…… 也不知,是该说师父心大,还是该说他们的门风太复杂。 这也让李长寿明白,为何酒玖师叔会跟师父相识,李长寿入门之后酒玖师叔也会来小琼峰探望; 且在自己第一次出门,去北洲历练那次,酒玖师叔会对自己有格外的关照。 因,原来在这。 得知并非是因自己的气质与外貌,最初引来小师叔的关注,李长寿心底顿时……安稳了不少。 灵娥端着茶水去了屋内,奉茶之后又乖巧地退了回来…… 就听江林儿道:“今后我不在山中时,你若还念着当年之情,就帮我照看下我小琼一脉,莫要再让那仙霖峰欺负了。” “嗯,我应了此事。 此物,你用作防身吧。” 忘情上人点头答应了一声,在袖中取出了一只,李长寿似曾相识的宝囊。 啧,这不是前次,自己要与敖乙在百凡殿切磋时,酒乌师伯借给自己的灵宝吗? 这般灵宝都直接拿来相送,这两人必然交情匪浅。 给完灵宝,忘情上人便站起身来,对江林儿做了个道揖。 江林儿也对忘情上人做了个道揖,两人相看,却并无多言…… 忘情上人转身出了门庭,向前缓缓走了几步; 他并未等来身后的呼喊,于是驾云而起,负手飞往了破天峰。 江林儿此时方才追出草屋,注视着那远去的背影,站在夜风中,许久不言。 于是,一缕萧声呜咽,如泣如…… 李长寿瞪了眼身旁又开始起背景音乐的灵娥; 后者顿时停下抚萧,有些心虚地道了句:“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稍微欢快一些。” 灵娥想了想,在袖中掏出了两只花鼓,对师兄眨眨眼征求意见。 李长寿顿时一手扶额,道了句算了。 草屋门前,江林儿一扫衣袖,对着已经不见踪影的忘情上人低声骂了句: “闷葫芦!” 随后她便转身回了草屋中,继续收拾明早要装点的行囊。 …… 江林儿临走,怕齐源哭哭啼啼,直接用定身术将齐源老道定在了草屋中,却让李长寿和灵娥相送。 她接下来要先回三千世界中自己的落脚之地,与几位去过地府的熟人商量,再去找寻大徒弟皖江雨的魂魄落处。 江林儿道: “你们师父,就多劳你们两个费心了…… 行了,回去吧。 莫做伤感之态,本师祖这次也得了你们两个不少关照,本就很不好意思了。” 李长寿与灵娥相视而笑,齐齐做道揖。 灵娥道:“师祖路上保重。” 李长寿笑道:“师祖有事无事,就让人捎一封书信回来。” “行,你们回……” “且慢。” 忽听得,山门内传来一声呼喊。 守山的两位老大爷顿时打起精神,远处飞来的那道身影还未临近,就已拉开了护山大阵。 来的,正是丹鼎峰长老,万林筠! 李长寿自然不觉惊讶,此前就已发现了这位老爷子的动向; 灵娥靠在自己师兄身侧,也不缺安全感; 但江林儿此刻,额头已经凝出了冷汗。 她凝视着远处飞来的这道身影,不自觉便紧张了起来,浑身气机内敛,元神就如一根绷紧的弓弦,不自觉还咽了咽口水…… 万长老飞到近前,对江林儿露出少许冷笑; 江林儿如坠寒窟,禁不住哆嗦了下,差点就……直接跑了。 还好,李长寿及时在旁做了个道揖,言道:“拜见长老。” “嗯,”万林筠长皱了皱眉,并未向前。 李长寿对江林儿传声道:“我去给您再求些丹药,您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不用李长寿开口,万林筠直接拿了两只宝囊递给了李长寿,“给你师祖防身。” 李长寿笑道:“多谢长老关怀。” 万林筠长老又道:“明日再开炉炼制……那般丹药,你三个月后来我这一趟。” “是,弟子三个月后便去拜见。” 万林筠长老对李长寿扯了个笑容,转身便回了山门。 这位老爷子刚走,江林儿呼了口气,不自觉已是浑身冷汗…… “这位万长老当真厉害啊。” “师祖,”李长寿将那两只宝囊捧了过来,“善用这些丹药,还请不要给万长老平增因果。” “这是……” 江林儿眨眨眼,将宝囊接过查看一番,如获至宝。 万长老炼制的毒丹! 当下,江林儿也不敢再多耽误,临走前注视了李长寿一阵,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幅高深莫测状。 取道东海,赶往东海之东,寻天涯海角。 洪荒天地在远古时,本是无边无际,后龙凤麒麟三族大战,天地崩碎,洪荒天地只余五大部洲; 而被打碎的碎片,就散布在洪荒天地周遭,演变为三千世界。 三为虚指,三千为无尽之意。 上古巫妖大战打到了中后期,一锅装不下的妖师鲲鹏,暗中挑拨两位祖巫——‘暴脾气’水之祖巫共工,与‘爆脾气’火之祖巫祝融。 爆暴相遇,撞倒不周山,天柱倾塌导致天河之水灌入人间,天地欲要再次归于混沌。 这就有了女娲补天,北俱芦洲玄龟遭灾,圣人砍玄龟四只大脚撑起了如今天地。 紧跟着,道祖与六位圣人出手,将洪荒天地以无上神通包裹,也将四只天柱保护了起来; 为了不绝五部洲与三千世界的联系,道祖在四只天柱附近,留下了进出五部洲之地的门户,这就是四处‘天涯海角’的来由。 渐渐的,这四处天涯海角因炼气士来来往往,奇景美景多不可数,也就各自成了修仙散修之圣地…… 江林儿自度仙门而来,潜行匿迹行了一个日夜,抵达了东海之东的天涯海角。 眺望远处,一座连绵的大城,几处漂浮在空中的仙岛; 江林儿抵达此地时,方好是金乌西沉,海面之上金光闪耀,西面天垂火烧连云,东面已是遍布星辰…… 一根巨大无比的云柱矗立在天地之间,上不知其多高,入目不知其多宽。 这一路,江林儿都在回味自己这次回山之旅。 两个徒儿遭了灾祸,但幸在老大魂魄投胎去了,自己接下来还有希望寻到她的踪迹,而老二虽化作了浊仙,寿元却也是有的。 最让江林儿捉摸不透的,就是归道境的徒孙,李长寿。 明明,她能看透这个弟子的修为,也能接受,这个弟子在丹道和阵法之上有过人的天赋。 但凭借江林儿这么多年,在外摸爬滚打练就的识人本领,江林儿总觉得,这个自己一眼就能看透的弟子,反而如深渊一般,深不见底。 自己在山中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此人监察之下; 甚至不经意间,自己想做、要做之事,都已被此人安排好了。 更有…… 江林儿仙识扫了眼自己这次的‘收获’。 忘情那个闷骚萝卜给的灵宝,拿着能提升不少战力; 门内给的一些嘉奖,可以忽略不计; 李长寿给的仙丹,价值斐然; 而万林筠长老因李长寿的关系,赐下的毒丹,比那件灵宝还要珍贵……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徒孙?’ 江林儿心底轻轻一叹,禁不住呻吟两声,略感头疼。 但她知道,这徒孙是自家老二的机缘;自己今后也不必多担心老二,早日寻到老大的转世身才是正理。 江林儿绕开了此地大城,赶往了天地大阵的出口,在一处仙岛,路过一处写着‘天涯海角’的石碑,就要化作虹光,朝远处星空飞射…… “道友,且慢!” 江林儿脚下一晃,立刻做出一副警惕之姿。 海面上有三道身影疾飞而来,左右两名龙首老者的气息锁定在了她身上,让江林儿面色一阵发白。 这般威压,竟是金仙! 两位龙首老者侧身让开,一位面容清秀的龙族少年迈步向前,正是敖乙。 敖乙打量了江林儿两眼,对江林儿面容倒是没什么感觉,待看到如自己教主哥哥所说,‘身着板甲、板内钉钉’,顿时眼前一亮,开口道: “道友可是度仙门李长寿之师祖?” 江林儿一怔,满头雾水,但知自己在此时,逃命都不可能…… 她沉声道:“不错,你们是何人?” “两位长老收了威压,”敖乙笑着做了个道揖,“东海龙宫敖乙,拜见前辈。” 一旁有龙首老者掐指推算,很快就对敖乙点了点头。 江林儿皱眉道:“敢问尊驾……” 敖乙笑道:“前辈不必紧张,我只是受长寿兄所请,在此地给前辈一封书信。” 言说中,一位龙首老者抬手,将一只玉简推到江林儿手中。 敖乙又道:“还有少许礼物,请前辈笑纳。” 另一位龙首老者取出了一只如意状的储物法宝,用仙力送到了江林儿手中。 随后,敖乙做了个道揖,言道:“我事已了,这就与前辈告辞。 那如意之中有我的一面令牌,若前辈遨游三千世界时遇难处,持此令牌寻我龙族驻兵之地,可借调三千兵马。 前辈是长寿兄的师祖,便是我敖乙的……长辈,还请不要推辞,务必收下。” 言罢,敖乙做了个道揖,潇洒转身,与两位老龙驾云一同向西飞走。 江林儿立刻反应过来…… 她左右看了两眼,身形迅速离开这座仙岛,隐入了天地之外的星空之中。 躲了一阵,江林儿总算确定自己并未被人盯上,这才将那如意炼化,朝里面看了眼,那宝光竟有些刺眼…… 江林儿只觉道心轻颤,心底冒出两句人教粗话。 同时,她也看到了那面金光闪闪的令牌…… 东海龙宫傲龙令! “老二到底,收了个什么徒弟……” 江林儿竟有些背后发凉,手指哆嗦了几下,又拿了那玉简看了几眼,里面只有寥寥几句话语。 江她横看竖看,那字里行间写满了【保密】二字,心底一时百感交集。 …… 与江林儿送别的敖乙,在云上含笑而归。 李长寿只是让他过来送那几句话,敖乙却是自作主张,加了点私货。 就如天庭最不缺的就是功德,他龙宫最不缺的,就是宝物。 孝敬教主哥哥师祖的那点东西……他二太子,几年的零花钱罢了。 敖乙正自高兴,心底却忽然有了些许感应,似乎是自己的神像正被呼唤。 “两位长老……” 当下,敖乙让长老扶着他继续前飞,心神挪移到了自己在一间小庙的神像之上。 而此时,李长寿的一缕神念传来,在他心底说了句。 “看庙口,那女子。” 敖乙怔了下,借神像【看】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和财神有个约 庙外站着的那女子,第一眼看去,似乎就是个凡人;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粗布长裙,身段也有些普通,不像常见女炼气士那般婀娜多姿、毫无赘肉。 但任她再如何掩藏…… 她身周那一缕玄妙晦涩的道韵,还是深深地出卖了她高手的身份。 这,就是典型的不善伪装。 又或者,是更为高明的【你以为看破我伪装,实际却是浅层伪装】的伪装…… 此前,李长寿送走小师祖后,便与师妹师父叮嘱几句,自顾自回了地下密室,继续炼制阵基,并钻研纸道人神通改进之法。 刚过一日,李长寿心生感应,感觉到了这处南海海神庙有事发生,将心神投到了这小庙中。 这几年,海神教正是多事之秋,李长寿既主动拿起了这份因果,也就不会对此多抱怨什么…… 背后有人,不必心慌。 但让李长寿奇怪的是,自己这次的感应,说不出是好是坏; 没有凶兆,也没有吉兆; 似乎又是好坏参半,好事坏事齐登门…… 李长寿神念降临这处小庙,立刻发现庙外那个不断徘徊的‘女子’,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道韵,断定此人绝非普通金仙。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西方教,而且对方敢直接现身,应当不会是西方教暗中的那些‘利刃’,应是西方教明面上、有名望的高手。 且,按李长寿推演,此时也该有西方教高手找上门,与他暗示龙族之事…… 若是西方圣人弟子? 又会是何人? 稳妥起见,李长寿将敖乙的心神,呼唤了过来。 为了不让龙族有任何起疑的空间,李长寿此后无论是跟西方教何人见面,都会拉敖乙‘在场’。 “教主,这人是谁?” 敖乙用神念交流问询。 “我也不知,”李长寿道,“但八成不是东面来人。 此前大法……有高人传授我一门神通,我做了个简单的化身出来。 今日我这化身就先用在此地,与她相见,探一探她深浅。 乙兄你且在一旁看着,若是我化身遭遇不测,你便及时通知龙族高手前来应对。” 敖乙顿时答应了一声:“教主小心。” 李长寿沉吟几声,没有回答,神念缓缓收走大半。 似乎是察觉到了庙内主神像上的神念在溜走,门外那女子立刻向前迈出几步,闯进了海神庙的庙门。 她迅速入内,略微有些着急,对着神像喊出了一句中气十足的‘粗狂女音’: “道……海神还请留步! 贫……小妇人有事相求!” 李长寿:…… 这位大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句话能透露出这么多情报! 不对,这应是‘否极必反’,故意如此漏洞百出,反而用来打消自己戒心…… 那只能说,道友,未免有些太小他了。 这来路不明但道韵吓人的女子,要么是个极为不善伪装之人,要么就是心机深沉之辈! 按李长寿的原则,他素来优先考虑最坏的可能…… ‘怕是个难缠的角色。’ 李长寿心底打定主意,保持着一缕神念在神像上,让那具已经确定是今后海神形象的纸道人,从安水城附近驾云赶来。 那纸道人的形象,就是清瘦慈祥的老者,经常与东木公相见。 这小妇人快步到了主神像前,庙内的庙祝和几位香客,此刻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她…… 周遭这些凡人的眼神,让她颇为难受。 ‘求人当真是遭罪!’ 她心底暗叹了声,皱眉看着海神像,像模像样的拱拱手,又一阵沉吟。 旁边的玉像倒是看着眼熟,但她来前打听了,这只是个护法罢了,要找自然是找这个正主! 犹豫了一阵,她总算开口,用一种充满了不确定的口吻,问了一声: “这个,海神大人,可否现身一见呐?” 噗嗤几声,一旁上香的香客顿时笑出声来。 暗中观察的敖乙,此刻也是被这个‘疑似西方教’的大姐,晃了下龙腰。 若是换做当年刚去金鳌岛拜师时的敖乙,此时定然已经闹出点动静,跟这人正面对质,根本就不在怕的。 但如今的敖乙,已非当年那莽撞之人; 他学会了分析因果,学会了隐忍躲藏,暗中观察…… 那名穿着蓝色长布衣的老庙祝向前,对这个女人拱拱手,笑道: “这位小娘子,海神面前,不可如此失礼。 你若是想请海神显灵,最起码要上香跪拜,海神说不得真的会托梦于你。” 这女人眉头一皱,“那如何使得?” 庙祝也皱眉道:“那如何使不得?” “罢了,罢了,不问了不问了,我跟你凡人一般见识什么?” 这女子有些扫兴的摆摆手,转身便朝着庙门而去,竟走出了龙行虎步之姿! 敖乙暗中眉头一挑,他突然察觉到,这女子忘记隐去的那一丝道韵…… 好生熟悉。 正此时,已飞到了此地的纸道人,在空中看着下方的女子,传声道了句: “道友,可是要寻贫道?” 李长寿看她要走,第一反应就是任由她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对方既已现身,必有所图谋,自己若是放任她离开,心底也不得安稳…… 故,直接出声留人。 下方那女子抬头看去,本以为头顶这老者只是驾云路过,听闻此言,便定睛一看。 化身? 她看向左右,正要说话,上方的纸道人已是驾云落了下来。 几名香客顿时惊叹着向前围观,见了真神仙,却都有些手足无措。 李长寿在袖口取出一面木牌,对那庙祝展示了下,那庙祝精神一震。 这纸道人笑道:“请这些教众退避,将庙门关上,你便在庙门外等候。” “小的遵命!” 庙祝低头应了声,依言而行,将几位香客连哄带赶,请出了这座小庙,并将木门带上。 李长寿挥手点出一道结界,这才转身,对这奇怪的‘女子’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道:“让道友看笑话了,请殿中一叙。” 那‘女子’下意识背起手来,挺胸抬头,习惯性地拿起了‘腔调’; 但随之‘她’就发现,自己此时状态有些不妥,双手顿时有些无处安放。 李长寿心底却是不敢大意,暗自警醒,与这女子一前一后入了殿内,就在海神像下,故意当着敖乙的面,与之相谈。 …… ‘女子’暗中掐指推算,根本推算不出眼前这化身的跟脚。 李长寿先开口,用慈祥的嗓音、略带缓慢的语调,缓声笑道: “贫道便是此地海神,这是贫道的一具化身,道友直言要与贫道相见,不知所为何事?” 目光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戒备,又有少许‘我这不过是化身,也不怕你针对’的底气。 精致的伪装技巧。 就听这人道:“你这是化身,贫道这也是假的身形面容,彼此也算扯平了。 不如你将真身开来,我也恢复本容,如何?” 李长寿听闻此言,心底暗道一句‘高明’。 对方看似只是随口说几句,却是暗藏机锋,三两句话就点到了要害之处。 虽然,不排除对方是什么‘真性情’之人的可能。 但这种修为、这种道韵,在洪荒这种环境…… 李长寿宁肯相信,三清老爷不合是因为斗大神起了争执,也不愿相信此人的话语,只有表层意思! 李长寿缓声道:“道友说笑了,若我真容便于示人,何必让神像都是如此模糊?” “也对,是贫道欠考虑了。” “道友不如变作个男子身形,”李长寿又道,“道友这口吻、语气,与女子相差太远,未免太别扭了些。” “这个,哈哈哈,有吗?” ‘女子’尴尬笑着,站起身来,只是一个转身,身周仙光闪烁不听,直接变成了身材壮硕、面容威严的男人形象。 他国字中正脸,蓄着黑胡须,狭长双目蕴着清光;所谓‘天额饱满’,便是如他这般。 那股玄妙的道韵,此刻更明显了一些。 这人扶须而笑,言道:“罢了罢了,贫道就以真身现身,道友可认识贫道?” 言语中,还带着几分期待之感。 李长寿暗自皱眉…… 真身? 睁着眼说瞎话,表情却如此自然,他李长寿甘拜下风,自愧不如矣! 李长寿笑道:“恕贫道孤陋寡闻,这个,确实不识道友真身。” “呃,你当真不认识我?”这人皱眉道了句。 “贫道久居山中,不太在外走动,当真不识。” “那不就更好办了!” 这人双掌一拍,仰头大笑,心情大为舒畅,盘腿坐在了蒲团上,语速都轻快了许多。 “哈哈哈! 不认识的好,不认识贫道就不算丢面皮! 贫道今日前来,其实是想找海神讨教讨教,是如何这般迅速,将一个小小的海神教,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 实不相瞒,我教中有不少好友,也在五部洲各处立了不少神教,但都扶不起来,便是强行立下了,香客也是寥寥,香火功德远不如你这里旺盛。 我今天是替他们来问的,道友,可否给个诀窍? 贫道自不会白白讨教,若是道友答应了,我这自有宝物奉上!” 李长寿暗自皱眉。 开口就刺探南海教发展这般迅速的秘诀? 这事其实也简单,首先就是要有一群被财迷心窍、体壮如牛,用肌肉去说服凡人的巫人神使。 发展到一定阶段,再让远古龙族搀和一脚,并用两成半的功德,忽悠龙族全力支持神教发展,弄几条真龙到处不断显灵…… 自然,李长寿不会说这些,他决定跟对方扯个皮。 “若说诀窍,其实便是拿真心,换真心,我以真心待教众,教众真心奉香火。” 怎料…… “拿真心,换真心?” 此人捏着胡须,一阵沉吟,随后便是面露感慨,言道: “道友说的不错,是贫道多想了。 他们只是想用这般神教,作为收敛香火功德之便利,却忽略了去庇护信任自己的凡人。” 言说中,此人站起身来,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随后此人又在怀中取出了一只折扇,正色道:“区区小物,不成敬意,多谢指教。” 言罢,便转身踏步走出神庙,仰头大笑两声,驾云缓缓飞起。 李长寿心底泛起浓浓的狐疑,看着那只折扇上散发的少许灵光,却是不知是否该拿起来。 这与他所想,有些……不太对…… 正此时; 敖乙用神念对主神像传声道:“教主这句真心换真心,当真让人钦佩。” 李长寿:…… 与旁人扯皮之话,自家二教主却是信了。 又听敖乙笑叹了声:“面对我这位师叔,还能如此从容应对,我当真不知该如何称赞教主了。” 李长寿不由一怔,用神念传声问道: “这人是截教仙?他到底是何人?” “教主你真不认识?”敖乙纳闷地问了句。 “自然,我骗你作甚。” 敖乙笑道;“他这道韵、身形、面容,还有这脾性,我倒是认不错的。 他是我们截教的外门大弟子,教主老爷坐下八大弟子之一,也算是我们教内最常露面的一位大能,号…… 公明道人。” 李长寿眼一瞪,这纸道人转身就朝外疾飞,随手将那纸扇摄到手中。 卧! 咳,不可粗言秽语。 这个扮成女人来庙里的家伙,竟是赵公明! 三霄娘娘的义兄,封神中的关键人物,能一人连败几位阐教十二金仙的真大能! 这灵宝可不能随便收; 这忽悠必须去补救! 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匆忙追出来,少顷已是过了百里,远远看到那赵公明的一个背影,立刻在云上传声呼喊: “道友,还请留……等一等!” 前方那赵公明正要转身,李长寿这边,忽而又起变故。 一道流光突然从远处飞射而来,化作一名身穿破布褴褛、手住拐杖的驼背道人,拦住了纸道人的去路。 这驼背道人的浑身气息十分祥和,面带微笑,面容十分普通,却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怎得高手接连向外冒? 李长寿立刻停下身形,目有戒备;远处天边,那赵公明也转过身来。 突然现身的驼背道人,视线余光也扫了眼赵公明,似乎浑然不在意,只是对这具纸道人笑着道: “贫道灵山圣人座下三弟子,在此地等候海神久矣。 若贫道推算不错,海神与我西方有……” “且慢!” 李长寿一声大喝,将这驼背道人也是喝的一愣。 正此时,那赵公明也已是驾云朝着这边赶了过来,而李长寿心念急转; 他推断会出现的西方教高手,真的出现了! 此刻…… 一是有些怕‘你与我西方有缘’的洪荒真言; 二是不愿陷入西方教与截教的旋涡…… 李长寿当机立断,这具纸道人大喝一声,立刻截断比剑因果! “贫道乃道门炼气士,玄门真妙宗!如何与你西方有缘?道友休要胡说!” 言罢,这纸道人身周各处突然浮现出一缕缕火光,当着这驼背道人与赵公明的面,瞬间炸裂! “我以化身鉴道玄,与你西方无瓜葛!” 准备多年的自爆禁制,竟还真派上用场。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义薄云天赵大爷 “这……这?” 那破衣褴褛的驼背老道站在云上,身为圣人门下弟子,如今洪荒时代的高手,一时间竟有些…… 猝不及防、满头雾水。 爆了? 不仅爆了,还! 还在瞬息之间,不给他半句开口的机会,就将浑身上下完全燃尽! 这是什么路数? 自己几万年没出来走动,道门炼气士的路子就已经这么野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句西方教惯用开场白: ‘道友,你与我西方有缘,咱们自可结个缘法。’ 这不正常吗?这有问题吗? 为何会这般? 怎么就直接自爆了化身? 莫非他们西方在暗中挑拨三教之事已经暴露了?若已暴露了,那必然早已出问题,怎么会…… “呵。” 驼背道人还在自我怀疑,突听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他这才发觉,自身已是被一股道韵缠绕,天上地下、十方八面,乾坤被这般道韵所封锁。 这驼背道人平日里也是颇为睿智,自持修为,此前并未将截教仙赵某某放在眼中,故直接现身阻拦海神的化身,谈点小事。 可变故突生! 海神自爆了,灰都飘没了,赵公明似乎因此……怒了。 这就宛若一场针对他的算计! 此时,驼背道人心底警兆震颤,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小看了截教外门弟子…… 驼背道人转过身,便见赵公明已是在十数里之外。 此时赵公明浑身上下环绕着二十四只浅蓝色宝珠,手中握紧一把金色木鞭,那本就有些魁梧的身形,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息! 那二十四颗宝珠,直接定住了驼背道人周遭的乾坤,赵公明要动手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驼背道人心底更是狐疑,手中多了一只白色莲花,身形却在缓缓后退,暗中寻求破解乾坤封禁之法。 驼背道人疑声问道:“道友,何故如此?” “何故如此?” 那赵公明面色无比阴沉,茂密的胡子不断轻颤。 赵公明冷声道: “道友当着贫道的面,如此逼我道门中人,可将我赵公明放在眼底? 呵,我赵公明的面皮微薄,你不给我赵公明面皮也就罢了。 但你如此相逼,便是落我道门面皮! 落我道门面皮,便是落我截教、落我老师,落我两位师伯的面皮! 你说何故如此! 你个不当人子!” 驼背道人眉头一皱,这道门怎么都疯魔了不成? 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道友,你……” 赵公明喝道: “闲话少说!看打!” 赵公明又大喝一声,手中金色木鞭光芒大作,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直接隐于身周,身形化作一束虹光,转眼掠过乾坤、冲破壁障,出现在了驼背道人面前! 驼背道人心底大惊! 他只知赵公明平日里整天逛荡,是截教外门大弟子,却不知赵公明竟有这种神通法宝,神通竟如此厉害! 当下,驼背道人身周宝光闪烁! 一朵莲花在他脚下绽放,层层花瓣将这驼背道人身形包裹了起来。 但下一瞬,金光闪烁,金鞭悍然砸落,那莲花几乎被金鞭直接扯破! 还好此地乾坤,已被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定住,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生灵会被波及…… 在这山野上空,赵公明挥着金鞭猛捣莲花,口中骂骂咧咧,喊着截教粗话; 不多时,赵公明就将莲花扯碎,一把拽住那驼背道人,劈头盖脸一阵猛打。 怎一个威猛了得! …… 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 当赵公明暴打那驼背老道时……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扶着快要裂开的额头,发出几声痛哼。 刚才纸道人爆的太迅速,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完全撤回心神。 就如上辈子小时过年玩的鞭炮,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在手里就炸了;纸道人自爆,撕扯的是心神…… 不过,李长寿此前早有针对这种情况的考虑。 此时只是疼痛而已,元神并未遭受损伤。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李长寿坐在圈椅中,用另一具纸道人,远远观察着两位大佬在空中大战。 也说不上大战,实际上是一边痛打,一边被打…… 李长寿完全开心不起来,这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自己机智的逃过一劫罢了。 心底不断反思,反思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心态出现的微妙变化。 一个月的时间内,他竟犯了两个大错。 此前,小师祖回山时,李长寿自觉准备充足,竟忽略了最基本的师祖性别问题; 这个好在没出什么大乱,李长寿也后续也做了总结。 但今天,赵公明要走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推算出,自己已经被西方教高手盯上,却还是直接大摇大摆追了出去! 如果不是有一点点后手在,那他说不定已经被西方教给度了! 李长寿浑身惊起一身冷汗,闭目长叹、苦笑不已。 自己这几日竟会如此大意,失了安身立命最重要的稳妥二字! 自省,必须自省; 这驼背老道突然出现,就如当头棒喝。 李长寿自查,自从**师成为自身靠山之后,自己的忧虑少了许多,相对而言,思虑也就少了很多。 待此事了结之后,自己就把《稳字经》继续完善,并…… 男人,也要对自己狠一点! 默背三千遍! 迅速调整好心态,李长寿心神渐渐归于宁静,思索着后续该如何处置才可自保无恙。 他反思自身心态的短短片刻,赵公明已是将那驼背老道……打到吐血; 赵公明并未下杀手,只是抓着木鞭一阵猛抽; 那老道护体仙光飘摇不定,护身灵宝都已经损了两件。 等这驼背老道没了招架之力,赵公明将周遭乾坤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招来,把驼背老道直接定住。 这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非同小可,乃通天教主赐下的先天灵宝,为开天辟地时破碎的混沌珠部分所化,覆四海之力,可自成乾坤。 此时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镇压这驼背老道,让已是无比狼狈的老道,完全动弹不得。 瞧这驼背老道,鼻青脸肿、额头被打的出血,浑身上下满是伤痕,破衣褴褛更是破洞百出,满是血污…… 李长寿暗中各种皱眉,先是想清楚此事对自己的影响,又立刻思索,如何将这锅完美甩开…… 这个驼背老道,也不是他惹得起的。 与此同时,李长寿心底也有了少许猜测。 莫非赵公明真的…… 是个憨批? 自己此前与赵公明对话时,真想多了? 不,李长寿依然觉得,这位截教大弟子,绝非没有城府之人! 这点,从赵公明出手前,将因果引到道门三圣面皮上,就可见一斑。 当然也可能,赵公明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若真如此,这位大佬的集体荣誉感、道门认可感,简直太强了些。 嗯? ‘封神大劫中,似乎赵公明一直念着【三教都是一家的,大家都是师兄弟】,没对被自己击败的阐教十二金仙下狠手。 但这位赵大爷的下场,却十分凄惨; 最后是被阐教一方,那个神神秘秘的陆压道人怂恿姜子牙,用钉头七箭书咒死,上了封神榜……’ 这一瞬,李长寿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有琴玄雅! 这世上有种人,是李长寿预料不准对方行为的,那就是凡事都往好处想之人…… 而赵公明很可能,就是这一类‘超纲’的存在。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对这般洪荒一流的高手,李长寿自然怀揣着敬畏之心,并不会去图谋算计什么。 且自己是人教弟子,也不必非要与赵公明结下善缘。 稍后,自己稍微补救一番,给对方一本海神教的教义作为参照,以‘顺应天道’、‘庇护凡人’为理由,重新解释海神教为何能发展这么快,便可断了这份因果。 但让李长寿意想不到的是…… 赵公明接下来的举动,不仅出乎李长寿意料,让李长寿完全无法理解,更是把李长寿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位截教外门弟子,打了人还不肯罢休,又将驼背老道用定海神珠镇压,不断喝骂推搡,朝海神庙而来。 李长寿:…… 这赵大爷,也有、有毒吗难道? 这因果,他一个小小的海神能沾吗?! 驼背老道可是圣人弟子! 您出手打一顿,对方自然只能吃哑巴亏,说一句神通不如; 但西方教若是事后算账,将这火气撒到他海神身上,那他一个小小的人教偏远道承小弟子,该如何应对? 就算自己可以请**师出马,又该如何跟**师交代此事? 李长寿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思索对策; 同时,另一具纸道人也施展土遁,匆忙赶向那处海神小庙; 只见…… 赵公明飘回小庙上空,从空中落下,将那驼背老道扔到了海神庙院中,还煞有其事地道一句: “去,给海神赔礼。” 李长寿双腿一软,本体差点就缩到密室的书桌底下去。 那驼背老道此刻被定海神珠镇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目光之中满是悲愤。 这还讲不讲理了? 这道门三教,还讲不讲理了! 他们西方教平日里已经够不讲道理了,但跟眼前这个截教大弟子还有这个海神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驼背老道干脆闭目不言,气的元神轻颤。 赵公明冷笑道:“怎么,还敢装死?你逼死了海神的一道化身,侮辱我道门,岂能如此善罢甘休!” 正此时,赵公明听闻一缕传声入耳…… “前辈,前辈,莫要再说下去了,此事已快无法收场了!” “哦?” 赵公明目光看向了地下某处,看的正是纸道人藏身之地,淡然道: “莫怕,咱们占理!”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却立刻振作精神,根据赵公明性格对症下药,心底已有了一套方案,两套备用方案。 要解决此事,必须先说服赵公明,再让赵公明搞定这个驼背老道。 至于他自己,绝对不能现身! 李长寿不敢多等,立刻用化身传声: “前辈,虽说咱们占理,但您也知道,这人背后的两位老爷,可不…… 前辈您在截教威望太高,截教又多您这般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前辈高人,您若是被西方针对,截教岂能善罢甘休? 此事若是闹大,说不得会引发西方与截教之争! 到那时,肯定会有死伤,您如何忍心见自家道友受损? 前辈,您可不是晚辈这般无足轻重之人,您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洪荒大运的走势。” 赵公明闻言顿时眉头紧皱,捏着胡须倒吸一口凉气,直接对李长寿纸道人传声: “这话听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这人逼你毁了化身……” “晚辈乃人教炼气士,与前辈您算是一家,辈分比前辈低了不少。” 李长寿传声叹道,“晚辈之所以不愿真面目示人,是因我们人教奉行清静无为,我出来收敛香火功德,会让我家**师不喜。 我家**师虽不问世事,但对道门三教一家亲之事,看的颇重,近年来苦于阐、截两家摩擦不断,心底颇为忧患。 所以,这西方教之人找我,我会立刻毁掉化身,不愿与他们有半点牵扯。” 赵公明面露恍然,随后便是低头沉思,沉吟道:“要不,干脆灭了此道,一了百了。” “这如何瞒得过圣人老爷?” “那该如何是好?” 李长寿道:“晚辈斗胆,有几个小对策献上,前辈您若信得过我,您就斟酌着用。” “嗨,你这不就见外了!” 赵公明摆摆手,对李长寿的纸道人传声道:“道门一家亲,我不信你,还能信这家伙不成? 有何对策,说来听听。” 第一百四十九章 洪荒首场规范碰瓷 趁着与赵公明言说这几句的功夫,李长寿已是捋清楚了后续思路。 所谓应变之道,绝不可只看当前影响; 哪怕时间紧迫,也必须将后面可能出现的发展路线都思考清楚,从中得出对自己危害最小的一条。 除此之外,几条原则也是重中之重—— 必须坚持道门弟子的身份,坚定不移地站稳道祖、三清圣人老爷的阵营; 必须坚持道门一家亲、三教本同源的思想准则; 必须坚持维护人教利益,顾全任何一位圣人老爷和一流高手的面皮,不能为自己惹火烧身; 除了三个【必须坚持】,还有五个【必要准备】,以及【九大行动纲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不可显摆。 显摆二字,乃稳道之大忌。 李长寿上辈子,记忆最深刻的就是‘杨修被斩’的历史小故事; 这是主动去显摆,谓之曰【浪死】。 来到洪荒之后,对他影响最深刻的,便是‘玄龟被斩’的洪荒小寓言。 匹龟无罪,体太大矣,故被斩腿撑天。 这就是被动‘显摆’最好的写照! 若玄龟平日里躲起来,或是早早地去混沌海、去虚空之中缩着,圣人老爷们八成也就用其他大山大岳重新炼制成天柱,不可能图方便就顺手斩了这龟龟。 所以说…… 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能不被别人知晓自己跟脚,那绝对不轻易给出任何有关自己跟脚的线索! 前期的自保能力,就是找稳靠山,完全不显露踪迹,最好是三界不知我姓名; 中期的自保能力,是功德金身外加靠山,与三界不知我存…… 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自家圣人老爷帮自己遮掩天机之举? 以后除却长庚道人这个化名之外,李长寿决定搞一个‘玄都小法师’、‘玄都小郎君’的名号,借此躲避因果。 当然,这些事都要容后去细细谋划。 现在要做的,就是解决此时的危机—— 【赵公明暴打西方圣人弟子,海神教被牵扯其中,恐被事后清算】 这件事的难点,主要有三: 此圣人弟子不能杀; 对方有可能后续撒气般报复南海神教,且会扯起圣人面皮的大旗; 赵公明他只是初次接触,不知具体脾性,有可能会越算越乱,还要顾全双方的面皮…… 于是,李长寿针对这些难点,按照自己的原则、坚持、准备、行动纲领,选出了一条最稳妥的解决之道,用不会被察觉的仙识传声,说给了赵公明听……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听闻仙识传声时,赵公明最初有些皱眉; 但李长寿巧言几句,将赵公明最在意的‘教内众兄弟姐妹之生死’搬了出来,赵公明很快就点头应允。 到李长寿滔滔大论说完,赵公明甚至觉得,这般处置起来,虽然麻烦,且有那么略微一丢丢的奸诈…… 但如果真的能达到,这海神所说的效果,确实是比直接打杀了要高明许多! 赵公明心底暗道: ‘这个南海海神似乎是人教的同门…… 可惜了,若是能搞回他们截教,那又能赚功德,又能出主意。 比十天君那几个家伙靠谱多了。’ …… 于是,就在这处海神小庙内。 李长寿的纸道人,朝着地下更深处藏去,并做好了随时‘自扬’的准备。 他借神念,注视着院中的这两位高手,又与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敖乙,神念交流、叮嘱了几百句。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仙识传声,说了声:“准备妥了,拜托前辈了。” 就见院中…… 赵公明点点头,大袖一挥,收起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低头凝视着这个驼背道人,咬牙道: “起来,与贫道一同去你们灵山!” 躺在地上的那驼背道人眉头一皱,睁眼瞪着赵公明。 这道人冷然道:“你还敢跟贫道去灵山!” “贫道有何不敢?” 赵公明骂道,“今日你欺我道门在先,贫道倒要去问问两位师叔,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觉得赵大爷的情绪还是差了点意思。 应该带一点悲愤才是。 这是第一步——【将此事强行定性为道门与西方的冲突】。 那驼背老道闻言立刻跳了起来,手中抓着那把拐杖,看似是要砸人…… 赵公明向前踏出半步,目中神光逼人,胡须向前飘舞; 驼背老道下意识哆嗦了下,向后连退几步,目光满是忌惮。 此地乾坤依然是被赵公明封禁,这驼背老道刚领教过截教外门大弟子的厉害,知道自己逃是逃不掉的。 这驼背老道骂道:“今日是你道门中人设计害我!你如何能反咬一口! 你看贫道此时何等凄惨!我倒要去寻你碧游宫说道说道!” “你惨?” 赵公明冷笑一声,想起刚才那个南海海神传声说的法子,心底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突然间,毫无征兆的,赵公明哇的一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不断剧烈咳嗽…… 同时,赵公明气息萎靡,道韵涣散,原本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仿佛受了重伤一般。 赵公明咬牙道: “明明是我被你灵宝所伤,刚才与你斗法时,被你震伤了道基,没有几万年怕是恢复不得! 走,跟我去灵山,今天这事咱们没完!” 那驼背老道眼一瞪,饶是他谋略过人,却是从未遇到这般情形。 用神像观察的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这最难的一步,倒是顺利的迈了出去。 不得不说,赵大爷的临场反应还是相当出色,不愧是在洪荒混到现如今的老油条…… 第二步——【偷换概念,以苦肉计抢占道理的制高点】 接下来的第三步,分六种情况,对应六条线路。 赵公明抹了一把嘴边的鲜血,又骂道:“谁还能比海神道友更惨?他的化身,都被你逼的直接陨了! 身外化身,修炼何其不易,他损了多少道基、多少道行! 这事,你又该如何清算!” 驼背老道痛斥一声:“你这是强词夺理!血口喷人!” 赵公明骂道:“贫道有伤势为证,你才是罪首元凶!跟我去灵山对峙!” “你,赵公明!你还要不要面皮!” 驼背老道大骂着,忽而计上心头,手中拐杖拿起来,对着自己肩膀狠狠砸了一下。 就听得,方圆百里响起闷雷之声! 这驼背老道一条胳膊垂了下来,肩膀位置都被砸碎,冷笑一声,道:“你才是罪魁祸首!去碧游宫!” 赵公明见状,一咬牙,蹬蹬蹬后退数步,忽而仰头狂喷血沫…… 驼背老道心一狠,又是抬手对自己胸口连打数掌,两人似是较上了劲一般。 忽然间,赵公明身体一震,那些喷出去的鲜血瞬间被蒸干,气息恢复如常,整个人又变得神采奕奕,胡须还是那般洁净。 他在袖口掏出了一只被层层仙力包裹的留影球,好整以暇地祭起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将留影球打开。 顿时,在赵公明身前,出现了一道虚影,里面呈现的,正是刚才驼背老道打砸自身的画面…… 那驼背老道瞬间反应了过来,立刻就要动手; 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发威,再次将这已经伤上加伤的老道定在了原地! 这是第四种情况下的第三步——【反泼脏水,抓对方把柄】 能进行的这么顺利,也出乎李长寿意料。 赵公明注视着这个驼背老道,淡然道: “道友,你为何在贫道面前自残自伤?可是要平白污贫道清白?以此事挑起道门与西方教之争? 看来,贫道只能拿此物去找一些好友观摩观摩。 若贫道没记错,道友好像说过,你是西方的三弟子。 贫道知道,两位师叔拉扯起灵山一脉不容易,但用这种办法讹人宝物,啧,未免太不光彩了些。” “你!你!” 驼背老道气到嘴唇不断颤抖,忽而低头喷出一口鲜血,双目之中满是悲愤。 “赵公明,人人都说你是真性情、直心肠,今日贫道领教了! 当真领教了!” 赵公明负手仰头看着天空,心底却是略微一叹。 没想到,他也会做这种算计…… 不过,这个南海海神说的对,讲义气是对自己的兄弟姐妹,对道门弟子,不是对这种外教之人。 些许奸诈,也是为了此事不引起道门与西方争端,从而保护自己的同门。 随后,赵公明并不说话,静待驼背老道开口。 此刻驼背老道已是明白了点什么,压下火气,冷然道:“道友,你到底欲行何事?” “何事?今日贫道被你欺辱了,还能行何事。” 赵公明淡然道:“痛快些,道友是想此事大事化小,咱们私了,还是继续往大了闹?” 那驼背老道气到浑身发抖,想一脚将方圆百里夷平,却又不愿白白损耗自己的功德…… ——虽然此时被定海神珠镇压,也没办法随意跺脚。 驼背老道冷然道:“私了如何?往大里闹也又如何?” “若道友想私了,今日你我就将此事说清,道友立下一道大道誓言,我将此物立刻捏碎。” 赵公明晃了晃手中的法宝留影球。 “若是想闹大,那贫道只得拿着此物,先去给我三个义妹看个热闹,再去金鳌岛、蓬莱岛这些我截教炼气士汇聚之地,给大家开开眼,让他们引以为戒。 如今这世道,比远古、上古,花样多太多了。 最后若是不行,就去拜访玉虚宫,逛逛天庭,走一走中神州各处。” 赵公明话语一顿,心底回响着刚才海神的叮嘱…… 虽然有些不明其意,但此事已顺利发展到了此时,倒是都应了这南海海神的算计。 ‘若非是为了教内众道友考量,贫道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但这般感觉…… 倒也颇为不错。 于是,赵公明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贫道无意去管你们在四海搞的这些营营苟且,贫道其实只是来此地,与南海海神聊个闲天。” 闻言,那驼背老道目光闪烁,已是有了决断,低声道:“此事,是贫道……理亏了。 贫道这就立下大道誓言。” “且慢,且慢,”赵公明含笑道,“还请稍候片刻。” 那驼背老道有些不明所以,正要说话,南海之上忽而传来一声低沉的龙吟。 一名龙首老者驾云而来,在空中做了个道揖,将一只布帛用仙力送到了赵公明手中; 这龙首老者也不说话,径直驾云离开。 这,是李长寿自己谋算的第五步——【转移对方注意力,将此人的仇恨值,绑给龙族与截教】 驼背老道此刻还能不明白吗? 今日,原来是截教与龙族,针对他,做了一个局! 龙族果然不甘束手就擒! 赵公明将那布帛扔了过去,驼背老道将蕴着仙力的布帛打开一看,其上竟有密密麻麻的小字。 开头便是感念明示咒…… 其内内容,是他今后绝不于截教、龙族、海神教为难,今日之事就当一切毫无发生。 不然,自身被大道所弃,功德归零,气运不存! 好狠…… 而且,好细致的誓言内容! 赵公明晃了晃手中的留影法宝,笑道:“道友还愣着作甚?一个简单的大道誓言,都这般麻烦吗?” 此刻,这位截教外门大弟子那威严的面容,在那驼背老道眼底,竟是如此歹恶。 驼背老道一咬牙,这誓言内容只是约束他自身,他今后退出有关算计龙族之事,再不来此地,对旁人绝口不提此事。 不会干扰到他西方教的大算计…… 其实,就算不立这个大道誓言,这驼背老道也不可能对旁人提起此事。 他堂堂圣人弟子,不要面皮的吗? 然而,此刻躲在已经不知多深,估计快到地府幽冥‘天穹’的纸道人之主,却只认这东西。 李长寿让敖乙按照敖乙当年誓言的格式,又加了六成情形设定,将能考虑的情况完全考虑到,这才凝成了这道誓言,并由南海龙宫的高手迅速送来此地。 很快,驼背老道盘腿坐下,先读感念明誓咒,才诵读誓言内容; 这般高手立誓,天道立生感应,一股股天威降临,天道在记录着驼背老道的誓言。 一旁的赵公明也禁不住眨了眨眼,听着这般誓言内容,用神通瞧了眼那布帛上密密麻麻的字迹,顿时嘴角一阵抽搐。 这个南海海神…… 自己还是与之为友,不要与之为敌的好。 第一百五十章 师兄再授业,将传稳中法 驼背道人走的时候,面色极为复杂,神情十分黯淡; 原本好好的一位西方教大佬,却走出了仙生失意的云步伐。 把赵公明看得也是一乐。 打了别人还让别人说不出什么,最后对自己赔礼…… 这种感觉,确实是前所未有,颇为新奇。 赵公明看了眼被扔在了地上的布帛,不着痕迹地勾勾手指,将这誓言模板顺了过来,塞入了袖口中。 好东西啊…… 做完了这点小事,赵公明才道一句:“道友,那人走了,且出来吧。” 李长寿传声答应,然而过了好一阵,那白发苍苍、面容慈祥的老道,才从地面钻了出来。 此前这纸道人,钻的稍微深了一点…… 这老道抬手布置了一层仙力结界,对赵公明做了个道揖:“多谢前辈出手搭救。” “哈哈哈,”赵公明顿时捻须大笑,“这到底是贫道出手,还是你在指点贫道出手? 今日免了一场可能出现的灾祸,是贫道该多谢道友才对!” “前辈您说哪里话……” “莫要称呼前辈这般了,我赵公明素喜结友,你我道友相称便是!” 李长寿:…… ‘可我并不想成为你的好友,也不想让你进入我的故事,更不想跟你义薄云天。’ 当然,这种心里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不仅不能说出来,形势所迫,李长寿还必须露出真诚的笑容,对症下药,对赵公明道一句:“那晚辈便不推辞,称一声道友了。” “哈哈哈哈,”赵公明又笑了几声,“海神你当真是个妙人。 是了,你道号如何?” 言说中,赵公明对着纸道人做了个道揖,正式介绍了下自己: “贫道截教炼气士赵公明。” “贫道……”李长寿心念急转,那‘玄都小法师’之名却是自己报不出来。 玄都大法师,那是被人称呼了不少年岁,大法师才以此自称……自己直接张口就来,着实不合情理…… 羞不羞耻倒是无所谓。 “自号长庚道人。” “哦?长庚?这道号却是不错。” 赵公明暗中推算,却是毫无所得,但他感受到了太极图的一缕道韵,也确认了这是自家人。 “长庚道友此前所说之法,却是十分之妙,而今细细想来,又觉得颇为高明。” 赵公明沉吟两声,倒也不扭捏,直接道:“这般主意,贫道以后,能否也用在旁处?” 李长寿心底也有些犯嘀咕,这未来的财神爷,难不成还要继续去找别人碰瓷…… “只要道友不将今日之事告于旁人,自然与晚辈无关。 说到底,这也仅是一些应急的对策。 前辈还需多多斟酌,这般……容易损前辈声誉。” “哈哈哈,”赵公明大笑几声,却是十分爽快。 他将那折扇再次拿了出来,又加了一颗乳白色的宝珠,笑道:“这是此前道友你化身陨落时,掉下的宝物。 这颗珠子,算是贫道赠与道友的谢礼。 若道友拿我赵公明当朋友,还请务必收下,勿要推辞!” “这…… 多谢道友了。” 李长寿将这纸扇再次接了过来,但当他拿到那块石头时,心底却是微微一震。 混沌灵石! 这是混沌海中才可寻到的宝材,可用以炼制后天灵宝,也可直接将其炼化做一颗‘混元宝珠’,用以阴人、偷袭、砸灵根核桃…… 只能说,赵大爷不愧是赵大爷,后天灵宝宝财都随随便便送人。 这要是遇到截教内门大弟子多宝道人,那岂不是…… 当然,能不遇到还是不遇到。 “道友,”李长寿正色道,“此前只是贫道言说了,海神教为何能香火鼎盛的部分之秘,其实还有一样重要的事物。” “哦?”赵公明背起手来,笑骂了声,“道友你竟还藏私。” 李长寿道:“此前我与道友并不算熟悉,也不敢多说……” “也对,”赵公明摆摆手,很快就点头道了句:“此时,咱们也算一同处过事,共过患难,这也是交情不浅了!” 李长寿:…… 果然是有毒师妹的同款套路; 不过有毒师妹喜欢自己瞎想,这位大佬有修为、宝物傍身,随口就说了出来。 罢了,不能多说了,再说万一被拉着神庙结义就麻烦了。 当下李长寿将当初赠给玉帝的那本《海神教教义》·精装版,又拿了出来,捧给了赵公明。 这教义的内容,就是如何劝凡人行善、如何让教众积极生活。 若是截教众仙在收敛香火时,能借鉴此物,李长寿也可得少许功德。 这是好事,不会结什么因果,而且截教收敛香火,大多是在三千世界内。 赵公明捧着教义仔细读了一阵,很快就有所明悟,叹道: “确实,道门理应护卫人教,这倒是我辈炼气士经常忽略的问题。 多谢道友指点,贫道今日算是明白了。 这香火功德其实无关紧要,回去之后我就告诉他们,让他们安安稳稳修行就是。” 李长寿也是被晃了下腰。 他果然,对赵公明的想法,完全预料不到…… 赵公明离开时这座海神小庙时,意气风发、春风满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骚动’的气息。 李长寿心底仔细推算了下此事后续。 那驼背道人被大道誓言约束,自己身前还有赵公明与龙族帮忙挡枪…… 隐患总归是不能避免,而之前就已经有这般隐患,自己还是要做好随时自毁化身的准备。 这次赵公明强势掺和一脚,倒是增加了不少变数。 首先,西方教大概率会以为龙族与截教有一腿,他们若细细去查,也会发现敖乙在金鳌岛修行。 如此,可为龙族缓解一定的压力。 但坏处就是,若西方教吃定了龙族,那必会比之前更小心的谋划、布局。 这件事,对自己来说,总体而言却是好事。 ‘此前还在担心,该如何应对西方教来寻自己这一波,这次倒是不必担心此事了。’ 借此事让海神教暂时从西方教谋龙之事上挣脱出来,也算不错…… 李长寿的纸道人招来庙祝,给了庙祝一些金银,让他稍后安抚下本城教众; 随后,李长寿又通过神念传声,将此事为敖乙‘解析’了一遍,让敖乙稍后抓住机会,去跟这位大爷多结善缘,关键时刻或许能帮到龙族。 对自己二教主,李长寿也是颇为关照了。 他还给了敖乙两个,能够刷赵大爷好感度的关键词——讲义气、增面皮。 要结交赵公明,须得前期放低姿态,给足赵公明颜面; 而后自退半步,等赵公明要平辈论交,说自己修为低、本领浅,不敢相交; 到时,赵公明便会大手一挥,说几句【我交朋友从来不看他有没有修为】之类的话语。 除此之外,李长寿又叮嘱了敖乙……几百句,让敖乙做好相关善后事宜。 处理完了此事,李长寿又在暗处观察了三个月,确定后续并无风波之后,才让纸道人进入‘待机’状态。 “又要派一批纸人过去了。”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睁开双眼; 袖口扫过面前的书案,几只纸人翻着跟头跳了出来,齐刷刷地对李长寿敬礼。 李长寿轻笑了声,却很快收敛笑意,用风语咒对灵娥传声说了句自己要闭关,就起身走向了一旁角落。 此前做了一年的【龙族上天庭】谋算规划,此时看来,并不算稳妥。 李长寿及时自省之后,已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心态为何出现浮动,将自己道心再次夯实。 ‘接下来还要补充,关键时刻大法师不会现身、其他两教高手会参与进此事等几种情况下,事态可能会出现的不同发展路线……’ 呼了口气,李长寿理清思路,开始不急不缓地思索。 龙族入天庭,这事看似是‘鸡腿’出手,阻断‘兰花’和‘弹弓’的算计,但有可能也会引来‘夜光杯’与‘竹篮’两位大佬的瞩目…… 这些情况,都要考虑进去才行。 几个月后…… “画布有点不够用了。” …… “长寿师兄还未出关吗?” “嗯,师兄三年前对我传声说要闭关,一直到今日都未出来。” 早已恢复了往日安宁的小琼峰,灵娥和有琴玄雅漫步在灵兽圈,说着少许话语。 有琴玄雅轻轻颔首,美目中带着几分欣喜。 灵娥笑道:“师姐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并未,”有琴玄雅道,“只是感觉,长寿师兄这次这么久不出关,必是有所领悟,定是有不小的进境。” 正要走出丹房的某寿,默默地将自己的外层修为,调高了一阶。 归道境二阶; 突破当真有些不容易。 随后,李长寿漫步踏出丹房,忍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看了几眼周围挂着的测感石,散掉了丹房外围阵法。 李长寿本以为,自己一出关,师妹就能探查到自己的行踪。 不曾想,他驾云都到了灵兽圈外,这两个正在研究哪只灵兽中暑了的靓妹,完全没发现他的身形。 是自己开了潜踪法术? 李长寿自查了下状态,很快就摇摇头,给师妹记上了稳字经三百遍; 稍后与他默背三千,一同进行! 李长寿飞入灵兽圈,这边两人总算发觉到了他的踪迹。 “师兄!” “长寿师兄!” 两声呼喊,她们一同迎了上来,但两人随之变了下面色。 灵娥急道:“师兄你又费心力了?怎么将自己搞成这般。” “长寿师兄,你为何双眼凹陷、眼圈泛黑,形容枯槁成这般?” 李长寿无奈一笑,道了句:“修行太费心了,勉强突破果然要不得…… 我稍后去丹房睡一会儿,先过来看看。” 有琴玄雅忙道:“长寿师兄,你快些歇息吧,我这就告辞。” 于是,有琴玄雅匆匆做了个道揖,略带忧心地驾云飞向了破天峰,却是头都不回。 李长寿眨眨眼,发觉自己好像获得了一点……新技能? 灵娥在旁凑了过来,小声问:“师兄,你是真累还是故意的?” 李长寿抬手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叹道:“为兄这是真累的,很多事你现在修为太低接触不到,等你以后…… 罢了,你就安心修行,别到处乱跑就足够了。” “嗯!”灵娥顿时喜滋滋地一笑。 李长寿又道:“明日带上石板来丹房找我,现在你修为境界也渐渐赶上来了,再过十几二十年也能迈入归道境。 接下来会传授你一些斗法的技巧,以及斗法后如何了断因果的法子。 好好学,都是为兄一点点摸索出来的不传之秘。” 灵娥眨眨眼,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李长寿又打了个哈欠,转身飞回了丹房,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阵。 但睡觉是不敢睡的,只能打坐浅层次睡眠,让部分心神轮替修养。 …… 与此同时,西牛贺州,某处偏僻角落,几重颇为高明的阵法之内。 一名身着破衣的老道,鼻青脸肿、涕泗横流地躺在地上,身周镇压着二十四颗定海神珠。 ‘哼,你数元会之前伤了我义妹的好友,贫道今日得了妙法,岂能不为老友出口恶气?’ 赵公明心底暗道一声,又温习了一遍接下来的步骤,很自信地将定海神珠收回,准备好了几颗留影法宝,以及那只写了誓言模板的布帛。 赵公明咬牙骂道: “呔!今日贫道被你欺的好惨!” 地上那人闻言立刻跳了起来,瞪着赵公明,目中有点迷糊,而赵公明已是后退几步,口中喷出了一片血幕。 “贫道被你震伤道基,没几万年是恢复不得了! 走跟我去灵山!今天这事咱们没完!”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琼峰上小课堂【求票】 度仙门平日的天气,大多都是天高气爽,风和日丽。 休息了一个日夜,李长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轻盈了许多,神思渺渺、清气漫漫,感悟重重、念头通达。 确实是个顿悟的好天气…… 按照昨日约定,灵娥早早就到了大阵之外,等候了一个时辰。 李长寿其实,也已经盯了师妹一个时辰。 他部分心神轮换休息时,打开了些许丹房周遭的杀阵,小师妹好不容易拉扯这么大,可别因为她的一时不慎,出了什么意外…… 还好,灵娥很乖巧,就在大阵边缘之外静静立着。 等李长寿解开阵法,她才驾着云、哼着歌,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飘向了丹房。 灵娥今天也是着重打扮了一番,一身浅白染绿的薄薄长裙,长发束了流云带;本就清秀可人的脸蛋上,恰到好处地点缀了少许粉黛。 青丝飘摇间,可见柳腰于裙隐隐绰绰; 裙摆随风起,得观纤腿浑圆足不堪握。 李长寿将师妹引入丹房,刚要开启周遭阵法,对小师妹进行一次系统的、全方面的授课,仙识捕捉到酒玖师叔飞出破天峰…… 想了想,李长寿倒是觉得,趁这个机会,让偶尔会外出的小师叔接受一下思想改造…… 咳,什么思想不思想的。 他只是给师叔提供一些小小的、不成器的建议,让师叔今后如果遇到因果,尽快了断,避免波及到门内与小琼峰…… 很快,酒玖鬼鬼祟祟地摸到了附近,“呜啦”一声,跳进了丹房中; 灵娥很配合的拍拍胸口,酒玖顿时乐不可支。 李长寿微微一笑,拿了几壶美酒给了酒玖,缓声道:“师叔,今日我要对灵娥补习,您是要在此地旁听,还是去别处玩耍?” “补习?” 酒玖眨眨眼,很快就挺胸抬头的道了句:“那今天本师叔就勉为其难,指点下你们的修行吧!”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道一句,你大你说了算。这里,指的是辈分。 手中控阵玉符光芒闪烁,丹房周围,由内而外开启了一层层阵法。 李长寿道:“师叔你能留下,那自然再好不过,但还需立下一道誓言,将今日所听内容不可告诉除了咱们三人之外的任何人。 这……毕竟是我们小琼峰的独有法门。” 酒玖皱眉嘀咕:“什么东西还不能外传?小琼峰还有独有法门?” 她突然眼前一亮,“莫非是你那个凶恶的师祖留下的?” 李长寿和灵娥对视一眼,露出了同款微笑,酒玖顿时来了兴致,立誓之后,将门外摇椅扛了进来,直接跳到了摇椅上。 “你们讲,你们讲,我旁听就是了!” 当下,李长寿将自己此前准备的‘教案’稍微修改了些,省去了一些自己的亲身经历,开始对灵娥授课。 讲的是: 稳中求胜真妙法,了断因果三重事。 机缘宝物莫多取,长生道果在自身。 灵娥听的十分认真,不断点头、颔首,一旁的酒玖却是颇为惊叹。 ‘江林儿师叔不愧是在外面混的,这些道理,好像都很有用的样子!’ 于是,酒玖也在旁听的津津有味了起来,并越发兴奋。 李长寿讲了半个时辰,就开始课堂问答。 “假若,师妹你遇到一名和你同等境界之人,对方意图不明,主动靠近,你该如何应对?” 灵娥想了想,道:“用迷药将他放倒。” 李长寿继续追问:“可他若是只是找你问个芳名……” 灵娥不假思索地道了句:“加大剂量!” 一旁的酒玖身形不由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李长寿道:“说一说你的想法。” 灵娥正色道:“若他知我名,岂不是便可对我用咒法巫术?” 李长寿禁不住揉了揉眉心,言道: “不要按我授课的理论来,这般没来由的迷昏旁人,也非明智之举,按你本心。” 灵娥嘴角一撇,小声嘀咕:“万一让师兄你误会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办……” 噗嗤一声,酒玖禁不住笑出声来。 李长寿道:“你再想想。” 灵娥皱眉思索,很快又小声道:“还是用迷药将他放倒……随后更换气息样貌,用仙酒洒满他全身,迅速从他身旁离开。” “勉强及格。” “嘻嘻,都是师兄教过的!” 李长寿摇摇头,言道:“你少了观察周遭环境,以及推断此人,接下来被迷昏后生与死的概率。” 灵娥反问道:“但如果是我单独外出的情况下,不应是更换容貌身形,尽量去融入环境,避免引起任何人注意吗?” 李长寿笑道:“确实是这般,最近开窍了嘛,继续听题……” 就这般,灵娥坐在那不断回答,李长寿在旁来回踱步,不断提问、传授、解答。 一旁摇椅上,酒玖的表情,从惊讶、到木然,再到恍然大明白,也在汲取着一点点,小琼峰的独门秘术。 两个时辰后…… 李长寿道:“好了,功课就温习到这里,接下来是今天的授课内容。” 灵娥轻快地点点头,心底松了口气,表情带着几分期待。 温、温习? 酒玖师叔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她仔细想想,这些道理……其实也没错。 而接下来…… “师妹,假若有人要杀你被你成功反杀,或是你除掉了自己的生死仇敌,这时你该如何做?” 灵娥不假思索地道了句:“远遁万里。” 李长寿摇摇头,道: “远遁是不错,但远遁之前,尸首如何处置? 若尸首残余了残魂,带着对你的怨恨逃了,又该如何? 这世上,多得是残魂重生的阴修之法。” 灵娥柔荑捏着自己光洁的下巴,定声道:“还请师兄教我!” “这,就是今天要讲的核心。 小琼杨灰法!”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大袖一挥,身后出现了一块木板; 木板上画着十多幅简单的画面,每幅画侧旁都有详细的解释。 就听李长寿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 “处理尸身第一步,你要准备处理这些尸身的手段,毒丹、真炎都可。 在处理尸身的同时,最需要的就是判断对方身上有无自行报信的法宝,所以尽量将对方的储物法宝毁掉,不要总想着杀了人还能捡宝这般美事。 但最要紧的,就是处理对方魂魄。 三界以元神道为主流修行法,不同道承的效果千奇百怪,仇敌的魂魄,便是处理尸身的重中之重。 今日,我便将咱们小琼峰一脉最强的法器,传授于你!” “最强的法器?”灵娥来了兴致。 李长寿拿出了两只碧绿色的珠子,郑重地交到了灵娥手中。 这就是传承! 这就是师兄对师妹的关爱! “此物名为摄魂珠,只有一个作用,便是收摄残魂。” 侧旁顿时传来小师叔的呼喊声:“给我也整一个!” 李长寿笑着又拿出了两颗摄魂珠,用模拟的法力推给了小师叔,笑道:“师叔也觉得,这般是必要之举吗?” 酒玖重重地点头,身上的麻衣短衫顿时有些不堪重负。 酒玖笑道: “别看你们师祖很不正经,还经常以大欺小……哼,以小欺大! 但她的本领,我倒是佩服的,那日我也见了,若不是我师父来了,万长老若不下狠手,其他几人都拦不下她的。” 李长寿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继续授课。 “这,只是第一步,”李长寿道,“摄魂珠不一定能够将魂魄完全吸入,还可能留下一缕缕残缺的魂魄痕迹。 这三界之中,有一至宝名为六道轮回盘,有蕴养残魂之功效。 残魂也是可投胎转世的。 这时,我们就需要这三样经文! 用以消除自身业果的《消灾祈福咒》,用以将对方残魂直接引去六道轮回的道门《度人经》,以及西方传出来的《往生咒》。 三咒之后,配合摄魂珠,再有煅燃对方元神之法,只需再细细观察,定不会有遗漏。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你必须处在一个安静的环境,且迅速做完这些。” 灵娥和酒玖动作整齐地缓缓点头,美目中都有少许赞叹。 当然,李长寿今后会传灵娥原版的剪纸chéngrén神通,对酒玖师叔倒是不能随意传授。 渐渐的,自清晨时分,到日暮西斜。 重重阵法遮掩下的丹房中,李长寿的身影来回走来走去,灵娥不断点头、提问,反复温习; 已经不知不觉跟灵娥一同坐在蒲团上的酒玖,也很快就加入了请教的行列。 只能说,小师叔不愧是李长寿看好的门内长辈,接纳起这些思想,当真十分迅速。 自然,这也是托了师祖江林儿的福。 李长寿此前也没想到,在外面瞎浪的师祖突然回了一次山,自己在山◇零零看书网◆中的‘能动性’就突然强了起来。 有些小事,都可直接归结为‘师祖传授’,如此遮掩过去。 …… 江林儿走后的第一封书信,是在她离开的第六年,让人捎回的度仙门。 这封信是给李长寿,而不是给齐源老道的,李长寿也就名正言顺地瞒着了师父。 信中有言,江林儿此时已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仙人团伙’,日子十分安逸; 她已经去了地府三四次,不断疏通关系,总算查到了皖江雨投胎的轨迹。 但江林儿只是查到,皖江雨最近一次轮回,是投胎成了一只树灵,这只树灵诞生于数百年前,此时寿元将近…… 江林儿决定等皖江雨下一世,看情况能否将皖江雨接回度仙门,重续仙缘。 对此,李长寿和灵娥都是颇为欢喜,李长寿决定,以后定要钻研出一类丹药,让师祖摆脱板上钉钉之烦恼。 既然已经有了雄心丹,那与之对应,也该做一味丹药出来,这才圆满。 说起丹药,李长寿在地下密室推演大势时,也没忘去万林筠老爷子那里参观仙识丹。 但万林筠老爷子似乎陷入了困惑,仙识毒丹久久无法炼成,李长寿却也不好直接拿反查丹、心火烧出来; 只能等万林筠老爷子自己琢磨出来了。 南海海神教倒是进入了漫长的平静期,但龙族却遇到了一些麻烦,四海之内不断有海族叛乱,让四海龙宫疲于应对。 这明显,就是西方教在暗中使坏。 李长寿并不急,这些变化,也都在他推演之中。 圣人老爷交给的任务,他务必要在自保的前提下,稳妥地完成。 天庭的旨意远没有消息,自‘海神庙碰瓷’**第十五年,东木公又下来了一次,拿来了玉帝陛下的三个问题,李长寿自然是稳妥地给了回答。 这些回答,在李长寿看来,称不上绝妙,却可算‘中上’,保证能够解决问题,就是会花费一些不必要的心力。 而后…… 东木公也没给‘用户反馈’,李长寿暂时不知效果。 西方对龙族的算计,应该是长达百年、数百年甚至更久; 李长寿在山中安静修行、体悟,慢慢等着,与敖乙定期联络,不急不躁不去主动掺和。 日升月落,周转不停; 天明天暗,万物之理。 渐渐的,关于龙族之事,李长寿此前所做的那些推演,已经有几条逻辑线得到了对应。 但西方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他也拿不准…… 而最先等来的,其实是三教源流大会。 近来,山内已经有各种消息乱传,似乎是这三教源流大会要提前开幕,三教仙宗将齐聚中神州金宫门…… 李长寿决定,等三教源流大会事情平息,他就亲自写一封书信,对玉帝阐明龙族之事,将【龙族上天庭】的当事人之一稳住。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开始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躲避计划。 这计划,自不可能是把灵娥偷袭成重伤,自己留下来照料…… 万一门内让师父照顾,自己出去,那岂不白费心思。 第一百五十二章 《装伤》——从入门到放弃 李长寿突然病倒了。 刚好是百凡殿通知本届门内大比天罡位众弟子,以及十二位长老举荐弟子,去百凡殿议事的前一天…… 这个时间点,李长寿拿捏的很准。 其实是用风语咒监察门内各处时,李长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知道明日即将召集众弟子。 料想,大会也就在半年之内了…… 想选他当领队? 又让他继续出现在风口浪尖,给他平添麻烦? 他李长寿,绝对不可能,在同样的地方被同样的套路,绊倒两次! 这次李长寿先一步‘病’下,还做了周全的考虑,制定了一条条对策。 灵娥匆匆喊来了酒玖,酒玖连忙将常年不怎么闭关的五师兄,也带来小琼峰。 草屋中,李长寿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躺在草床上,浑身上下写满了【虚】字。 酒乌仔细诊断之后,先是松了口气,言道: “不是什么大伤,只是冲关失败,反过来伤到了元神,以至于道基不稳。 这般情形,不可动法力,不可动元神。 但只需调养七八年,便可慢慢恢复,不会留什么隐患,放心就好。” 灵娥虽然知道师兄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但此时听酒乌如此言说,也是忍不住问了句:“如果动法力会怎么样?” “容易损一些道基,”酒乌沉吟两声,“最好还是不要动用。” 床榻上,嘴唇发白的李长寿,虚声道了句: “唉,弟子本想进一小阶,不曾想太过勉强……咳,咳咳……” 酒乌沉吟几声:“我去找万长老,帮你求个稳固元神的丹药,我自己炼制的品阶较低,不稳妥。” 灵娥忙问:“那是否会让我师兄提前些复原?” 李长寿心底一笑,觉得这个亲师妹是没白疼。 酒乌沉声道:“难,这类伤势,就是要养,丹药只是让他养伤时不会伤上加伤。” 灵娥幽幽一叹,其实是略微松了口气。 酒乌很快就忙碌了起来,去求丹药,去给百凡殿禀告此事,也省了灵娥跑东跑西。 李长寿就在这床榻上躺着,模拟出的法力略微有些凌乱。 稍晚些,师父也听闻此事,着急地过来为李长寿仔细诊治,差点都忘了自己大徒弟已经渡过了天劫。 还好,齐源老道发现李长寿伤势不重,也就没有多问,自顾自地回去闭关修行。 装病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对李长寿而言,却是意义重大。 万林筠长老会来探望,本就在李长寿预料之内。 而万林筠长老细细查看之后,也得出了和酒乌差不多的结论; 这算是对李长寿的装病水平,给予了极大的肯定! “你…不要乱动,”万老爷子缓声道,“修养六七年便可恢复。 冲关不要急躁,你资质已是中上之选,悟性又高,品性又好,长的不错,定不会有事。 稍后我若炼制出那般丹药,过来拿给你鉴赏。” 李长寿心底颇为感动,但心底却想提醒老爷子…… 仙识毒丹这东西,您似乎已经走岔了路,而且都快将这条岔路走通,搞出另外一个大类的毒丹了…… 于是,万林筠长老留下诸多调养的丹药之后,就回了丹鼎峰中,不再多担心李长寿的伤势。 接下来,李长寿预计…… 大概率会有百凡殿几位长老一同前来; 门内收过雄心丹的长老们,也会组团前来小琼峰探病。 这次装病,应该能赚一笔丹药,稍后偷偷让纸道人拿去坊镇卖了,就能继续补充永远填不满的灵兽圈。 其实,填不满的不是灵兽圈,是人的玉望…… 与胃口。 不出李长寿所料,万长老回去之后,百凡殿几位‘灵鱼’长老一同前来,摸了摸李长寿的手腕,给了让李长寿安心静养的建议。 不多时,又有三三两两的天仙长老前来; 但凡吃过雄心丹、没闭关的,共有八位来探望了下,顺便委婉问问雄心丹可有剩余。 李长寿自然早有准备,各自送了一颗出去。 至此,李长寿练功太急以至于伤到元神道基之事,已被门内高层知晓…… 普通门人弟子对此事倒也不知,这本就是与他们无关之事。 但事情的发展,从有琴玄雅匆匆赶来的那一刻,开始出乎李长寿的预料…… …… “长寿师兄!” 草屋外,一身冰蓝色长裙的有琴玄雅紧皱眉头; 她快步到了床边,看着面色苍白的李长寿,那双妙目中满是担忧。 床边的灵娥忙道:“师姐您不用担心,我师兄他只是练功岔了气,门内众长老已为他诊断,静养之后,便可复原。” 有琴玄雅轻轻点头,注视着李长寿那双眼眸。 不知怎么…… 寿之眸,与人教大师兄对视过,与截教外门大弟子对视过,都没有任何心慌之感。 但此时,李长寿心底有点小慌…… 【有毒你……】 就听有琴玄雅低声道:“师兄,我知道的。” 李长寿喉结上下晃了晃,您又知道什么了? “你赶着修行,必是因想在三教源流大会时,为门内争光添彩。” 李长寿:…… 这个,真不是。 “长寿师兄你不必着急,玄雅身为这一代首席,定会带着长寿师兄你的那份期许,全力以赴,为咱们度仙门奋力一搏!”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如果她只是这么理解,那倒也没什么。 “有琴师妹……” “师兄你不要开口,安心养伤!” 有琴玄雅连忙俯身,轻轻摁住李长寿肩膀,长发垂在李长寿面前。 那张脸蛋美不胜收,目光却是十分坚定! “玄雅定不会让长寿师兄失望!” 李长寿露出欣慰的微笑…… 还好,这次跑偏的方向,不算太严重。 有琴玄雅在这里呆了两个时辰,方才告辞离去,临走还留下了不少的丹药。 然而,有琴玄雅刚走,此前跑出去就没回来的酒玖,在破天峰方向驾着大葫芦而来。 让李长寿吃了一惊得却是,在大葫芦侧旁,还有一位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身影…… 此人气息内敛,浑身上下不露半分波动,略显瘦小,额头有些发黑。 但李长寿见到此人,心底顿时一震,当真想冲出去把小师叔摁住…… 麒零长老! 门内两大金仙之一,远古麒麟一族! 李长寿此时尚不知这位麒零长老的故事,但对方的眼力、修为,绝非万长老可比! 自己已经完成了改良的第六版《龟息平气诀》,或许可以在这位长老面前,遮掩自己的修为…… 但自己伪装在外层修为之上的‘病症’,必会被对方一眼看穿! 这,怎么办? 怎么今日,有琴师妹的毒性转移了,挪到了小师叔身上? 小师叔是如何能请动这位道藏殿守殿长老起身的! 难道这个长老,也是大之一派的? 咳,这些已经不太重要,李长寿心底迅速反应了过来…… 无妨,他早已做过了这方面的考虑! 如果没有能够瞒得过门内金仙的准备,他也不会做这种,容易暴露自身底牌的‘危险举动’。 暗中咬牙、手边攥拳,算准了后续气息冲荡、龟诀变化,以及数层伪装的不同表露,直接…… 自震元神! 就听噗的一声闷响,李长寿元神震荡,嘴角有血迹留下,已是受了轻伤! 而此前那般虚弱,这次是由内而外散发了出来! 这就是装伤的最高境界真伤! 床边的灵娥丝毫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小师叔已经拉着那位长老到了草屋前,灵娥连忙向外迎接…… 就听酒玖师叔撒娇喊着: “长老您快来看看嘛! 您修为这么高,随手对着这家伙一点,他肯定就没事了! 三教源流大会在即,他可是咱们门内优秀弟子,这种他这辈子说不定只能遇上一次的大事,让他去凑凑热闹也好嘛。” 李长寿:…… “你呀,”麒零长老的叹息声中,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 这位长老迈步进了草屋,在李长寿床边看了眼,随后便道:“与你说的那般无二,就是元神冲关被震伤。 不必担心,若无事我便回去了。” 李长寿有气无力地道了句:“多谢长老……” 麒零长老淡定地点点头,扭头看酒玖时,又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这位长老来的快,走的也快,酒玖还是知礼数,又将长老送回了道藏殿中。 【稍后,要跟小师叔好好谈谈了】 一时不察,竟差点被小师叔搞坏了一手好牌。 而这位长老离开后,意外还在继续,不过这次却只是一个小意外。 丹鼎峰的微胖道人柳飞仙,提着一些礼物,驾云来了小琼峰,对李长寿言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语,而后便匆匆离开。 总算,夜深人静…… 累了一天的灵娥瘫坐在床边,禁不住小声埋怨: “师兄,你啥时候人缘这么好了?” “气质问题吧,大概,”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继续躺在床上,心底一阵哀叹。 从装伤,到真伤,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但,只要能不去三教源流大会,这点打个坐就能恢复的小伤,也只是毛毛雨般的代价! 值了! 灵娥笑道:“今天最让人惊讶的,倒不是有琴师姐,反而是小师叔呢。” “我也没想到,她会这般用心,请来了门内这般高手,我这不过是小伤罢了……” 李长寿摇摇头,刚要吐槽两句,仙识突然扫到在破天峰上飞来的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一位正是此前已经离开的有琴玄雅,另一位,却是…… 是…… 一袭白衣如雪,咳声断断续续,面容英俊潇洒,浑身透着空虚。 度仙门掌门,空虚、咳,无忧道人季无忧!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他先是松了口气,觉得这才对,小师叔哪怕偶尔‘毒’一次,毒性怎么能超过有毒师妹? 这让李长寿略微心安。 随后就是一阵无力吐槽,平生第一次后悔,后悔北俱芦洲有琴玄雅从天而降的那次,他施展土遁的手速,慢了那么一丝! 话又说回来,平日里在他小琼峰混吃混喝的靓妹,一个个关系都这么硬的吗?! 老子在上! …… 能瞒得过麒零长老,自然也就瞒得过掌门。 而瞒过了掌门季无忧,李长寿的这伤病也就坐实了。 虽然有了些波澜,但基本都在李长寿控制范围之内,这次装病也算是检验了下,自己的第六版《龟诀》效果如何。 稍后,可以将第三版,传给师父和小师妹了。 然而李长寿并没能安心超过十二个时辰。 装病的第二日,百凡殿内汇聚了门内四十六名弟子,关闭了大殿禁制,开始叮嘱他们有关三教源流大会之事。 但他们开完了会,有琴玄雅与酒乌,一前一后赶来小琼峰,给李长寿带来了同一个消息。 【掌门亲点,鉴于李长寿为了门内做出的贡献,以及对三教源流大会的重视,在大会开始前奋力修行、努力冲关。 现在,特由李长寿、有琴玄雅并列为本次弟子领队,其他弟子一应受他们二人节制。】 李长寿头顶缓缓冒出六个黑点,低声道:“是不是搞错了?” “没,这是门内对你的肯定,”酒乌笑道,“放心吧长寿,这次大会,你肯定来得及。” 有琴玄雅轻轻颔首,言道:“不错,一定能赶上的。 大会将在十二年后举行,咱们提前半年抵达那里就是了。” 十! 李长寿眼一瞪,又缓缓闭上,深深的吸了口气,笑出了世态炎凉,叹出了……人生无常。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仙级纸道人的诞生 提前十二年…… 故意的吧? 掌门和那几个知道此事的长老,故意搞他的吧? 最开始接到三教源流大会消息的,其实是掌门无忧道人。 李长寿暗中观察到了,前几日,一只【穿云灵剑】破空而来,掌门便召集几个长老议事。 因为一直监控仙霖峰的缘故,李长寿也就顺道……监察门内上上下下。 可风语咒被动探查,能听到的消息,只是今日要召集众弟子百凡殿商议…… 无论怎么判断,这不都是‘临行前’的集中讨论吗? 无论怎么思索,从召集弟子训斥到出发,这里面的间隔,最多也不会超过两三年才对吗? 召集弟子过去,不就是读一读门规、告诫告诫弟子,让弟子们守规矩一点,别出去丢人现眼…… 提前十二年叮嘱,就不怕有人会忘了吗? 上次龙宫大会,召集弟子开会,才提前了多久? 怎么这次! “罢了。” 李长寿千算万算,失算了人心深浅; 他想到了,门内的掌门和长老会对三教源流大会十分重视,毕竟他们度仙门只是勉强有去参加的资格; 但李长寿没想到,他们竟然会重视到这种程度! 令寿发指,其心可猪! 李长寿躺在草床上,心念缓缓起伏归于静寂,开始迅速寻找对策。 这次意外,不过是人生的小挫折罢了; 成长生望大罗的道路上,哪可能一帆风顺,直接就悟过去? 酒乌与有琴玄雅离开后,灵娥在旁忍耐了很久,几乎咬破了嘴唇,最后还是没忍住,掩口笑了出来…… 李长寿瞄了她一眼; 灵娥立刻收敛笑意,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目中满是怜惜。 灵娥低声道了句:“师兄……当师妹的心疼你。” 李长寿淡定的传声道了句:“修行去,我现在很想改变策略,让你躺在这。” “打扰! 告辞! 有事喊我!” 灵娥做了个道揖,赶忙出了草屋,捂着嘴一阵偷笑,风一般的飘回了自己草屋中。 她能看师兄吃瘪一次,当真太不容易了! 做戏就要做到底; 李长寿硬生生在床上躺了三年,这才起身回了丹房之中,加紧琢磨身外化身之法。 三教源流大会这种场合,其实安全系数还是有的,道门大佬云集,矛盾点也主要是在截教和阐教上。 度仙门就是去打个酱油一般…… 但那里,就是十二年后,整个洪荒天地因果汇聚之地! 随便碰个大佬,都能引发一系列的后事…… 李长寿已经不需要三教其他高手的眼熟。 他现在已经搭上了玄都大法师这条线,又有太清圣人安排的任务在身,只需要坚持‘清静无为,不生事端’这八字方针,前途就稳了! 这大会,阐教十二金仙应有几位现身; 与之相对的,截教也可能会有几位内门、外门的大弟子,出现在中神州之上。 这次大会的目的,旨在化解三教日益增多的矛盾,让道门更加兴盛。 李长寿之所以想避开,是因为,早早看到了这大会可能会出现的巨大因果…… 甚至,不夸张的来说,李长寿看的比圣人之下的任何高手都要深远! 【这次三教源流大会,旨在追根溯源、忆苦思甜,让道门三教暂时放下此前矛盾,截、阐多多克制,各自占地发展、收徒传道,三教迎来更兴盛之大局。 随后,三教势力越发膨胀,对天地稳定产生威胁,天道老爷酝酿无量杀劫…… 封神,这不就来了吗?】 而关于封神大劫,李长寿已经握住了上岸的麻绳,没必要再掺和进此事。 所以李长寿这些年,优先改良了三次《龟诀》,将这伪装修为之法,推演到了几乎无缺的地步! 为这次装病,做了如此多的努力! 谁知…… 罢,不提也罢。 离三教源流大会开幕还有九年,现在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颇为严肃的问题。 …… 卧床养伤这三年,李长寿自然没闲着。 一部分纸道人忙着厚财,并着手搭建门外的‘安全屋’; 一部分纸道人在南海边缘来回换防,随时准备应对西方教、龙族,以及东木公。 修行是必然不会落下的; 修行之余,李长寿将这三年,全都用在了推演身外化身之法上。 【借玄都大法师赐下神通,完善纸道人之法】 这条路走的并不容易,真正的身外化身神通很难修行,与李长寿此前纸道人的取巧之道,自不能一概而论。 但,只要李长寿此时已有的思路能实现,那纸道人就会出现质的变化! 有个原则,李长寿时刻谨记: 【安全起见,纸道人绝对不能产生半点意识,只是单纯的神通法宝】 李长寿不可能留隐患在自己身周…… 而在这方面,给李长寿启发的,其实是他上辈子看过许多次的经典‘电视剧’《我的秃驴师父明明很弱却桃花运满满》。 里面有个经典的桥段,是‘白骨三戏御弟哥,石猴恼羞怒举棒’。 当时白骨精女施主不断更换肉身,用的是妖法,害了凡人性命…… 李长寿想要的纸道人之法,就是这般形式纸道人如衣服。 只有他本体一个心神,一个意识,来回挪移穿梭。 故,李长寿并未直接修行那门身外化身的神通,而是更费时、费力,改良自己的纸道人之法。 这三年卧床,取得的进展还是十分不错的。 丹房地下的密室中,李长寿坐在圈椅中,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他到底,是用人教偏远道承的普通弟子身份,去三教源流大会逛一圈;还是在临出发之前,再搞出点事,让自己避开这次大会? 门内提前十二年召集弟子开会,这事……李长寿回过味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像是全门派在针对他一样…… 李长寿很快决定,暂时不做这个决断。 等再过四年,自己‘伤势复原’,去百凡殿中继续给圣人老爷烧香拜一拜。 若自家圣人老爷暗中影响了度仙门,安排了此事,那很可能会有其他提示…… 于是,四年后,一日午后。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 李长寿驾云自丹鼎峰缓缓飞回,仙识扫过,看到了在灵兽圈中,鬼鬼祟祟的灵娥与小师叔…… 灵娥是不用去大会上的,小师叔是门内真仙的门面担当,还是要去走一遭。 度仙门内,如今再次流转着一股紧张的氛围,比之门内大比前,有过之而不及。 三教源流大会迫在眉睫,再有三四年、度仙门参会的一行就要启程前往。 今天,是李长寿‘伤愈’的日子。 他特意先跑到了丹鼎峰,探望了下孤寡老人万林筠长老,跟万林筠长老闲聊了几个时辰、散了散步,这才回小琼峰。 万长老并没有识破…… 李长寿沉吟几声,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心底又有了注意。 他过小琼峰而不落,驾云在合适的高度,飞去了破天峰道藏殿……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自道藏殿回返,嘴角的笑容一闪而过,赶回小琼峰上。 他是去拜访麒零长老,并感谢此前他卧床不起时,麒零长老前去为他诊治。 随后,李长寿又厚着脸皮,跟麒零长老一阵攀谈,总算确定了 自己这新版纸道人,没有被麒零长老看透! ‘大法师给的神通,当真厉害。’ 李长寿的这具新型纸道人,耗费了他半年的苦功,此时已有了‘活人’气息,附加了浅、低、中、高,四层修为伪装,就如可随时拆卸的机甲一般。 对李长寿而言,新版纸道人提升最大的,便是纸道人能发挥出的修为上限,已抵达了天仙境初阶! 换而言之,李长寿凭自己磨砺出的一心多用技巧,可同时操控三到四只,拥有天仙境战力的战斗单位。 为此,李长寿最近动了个【纸人精英小队】的念头,想凭纸道人的互相配合,主攻、辅助、下毒、分对方心神,去无伤搏杀一些厉害的天仙…… 当然,也要有出手的必要才行。 这具纸道人依然有个致命缺陷,这是李长寿当前境界无法克服的难题。 仙力无法自行恢复。 而且,制造这新型纸道人,耗费的灵树树浆,比之前多了三倍,且又搭配了诸多灵兽宝血,承载了他更多元神之力。 若这纸道人自爆或是被毁,李长寿也会略微有些心疼。 但,该有的禁制还是必须齐备; 自爆自扬的好处,李长寿此前已经体会过,自然食髓知味,不肯放下…… 从破天峰回了小琼峰,李长寿过了半日,再次赶去了破天峰。 这次,他是用真身前往,在圣人老爷的画像前上了三株高香,低声道: “弟子长寿心有疑惑,不知此次东去中神州,是否能担当自己之责。” 几位听到这声嘀咕的外务长老,各自轻笑颔首,又对李长寿提升了一点好感度。 圣人画像此时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什么道韵将领。 但李长寿心底突然出现了一缕缕陌生的感悟,这感悟凝成了简单的八个字,在他心底缓缓浮现,又迅速消散,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静】、【心】、【无】、【为】 【始】、【一】、【稳】、【终】 这是…… 圣人训诫! 圣人老爷不只眼熟自己,还对亲自下达指示了! 李长寿顿时精神振奋,心底立刻已有了决断,三叩首之后起身退走。 与此同时,兜率宫后院的那棵树下,玄都大法师眨眨眼,眼底满满的纯善。 “老师这通过大道给人传递感悟的法子…… 莫说,当真好用。” …… 中神州,人教为数不多的道承之一,逍遥仙宗。 那加厚却同样润滑的护山大阵内,一处人烟鼎盛的峰头上…… 有位老道提着拂尘,飘去了在自己爱徒,每日修行的‘石屋’之中。 刚刚靠近这石屋,这位天仙境的老道就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在身周布置了几层仙力屏障; 想了想,老道又拿出了一只护心镜贴在了胸口,取出了一只闪耀着仙光的甲胄,套在了自己身上…… 做完了这些,全副武装的老道,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石屋的门,口中喊着: “伶俐啊,为师过来对你说件事。” 呼 门内传来了急促的风声,只见一雄壮如铁塔的身影,在那不断挥舞着手中长棍。 这只重达三千斤、由土玄灵铁打造而成的长棍,在她手中,就如梧桐木的质地一般! 老道又喊了声,这次用上了仙力: “伶俐啊,师父跟你说件事!” 那雄壮的身影回过头来,却是一副可爱的少女面容,见到老道就是一阵欣喜。 “呀,师父!您来看弟子啦!” 话音未落,可能是太过激动的缘故,那只长棍脱手而飞,直奔老道面门而来,这老道瞬间变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善用法宝人者…… 今天兜率宫中的风儿颇为安宁,只是…… 怎么有种烤牛粪的味道? 玄都**师看了眼,那两个蹲在另一个院落炼丹的小童子,又看了眼那只在树下趴着喘粗气的老青牛,面色古怪地摇摇头,开口道: “小金、小银,莫要胡乱炼丹,打扰了老君清修。” 那两个童子连忙起身,乖巧地答应了几声。 玄都**师并未多训诫。 既然被吵醒了,他也就例行掐指推算,看看洪荒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是跟他人教有关的。 师父把这些教务都扔给了他,他也就只能多操心了。 先算到的,自然就是之前算到很多次的【三教源流大会】。 三教源流大会倒是不错,只是人教道承太少,去了之后显得势单力薄…… 被老师所看好的那个小弟子,竟还想装病不去! 那怎么了得? **师知道,为老师所喜者,必与老师相近,他自己就是个例子。 还好,玄都**师发现及时,在这个小弟子暗中做各种准备时,就断定这小弟子是要用装伤的手段,所以悄悄做了个点相应的布置…… 此正是: 道高一尺,浪高三丈。 “小长寿,你若不来兜率宫,我如何能去自在逍遥?” **师念及此处,顿时微微一笑,继续推算与人教相关之事。 很快,**师便有所得…… ‘三师叔家的赵公明近几年异常活跃,不断在西牛贺州砸人洞府、追打西方教高手。 但出人意料的事,这些事都未闹大,被打一方往往选择息事宁人。’ “这跟我人教有什么关系?” **师随手摄来太极图虚影,仔细推算,但所得甚少。 圣人弟子都会被圣人出手遮掩天机,通天教主虽在三清排行最末,但对天道的感悟却是圣人前三! 顺带一提,道门圣人包揽前三名。 且,诛仙四剑、青萍剑虽无法镇压气运,但更擅斩天机,故太极图也无法推演有关赵公明之事。 所以说…… “这到底跟我人教有何关联?” **师有些费解,念及圣人老师的交代,只得站起身来。 这事,他须得去看看。 【赵公明,上古末期成名高手,与他三位义妹一同拜入通天教主座下,四人拜师前已是成名一方,自身大道已定,故被列为外门四大弟子,得通天教主赐宝传法,却并未修行‘上清大道’。】 有太极图相助,玄都**师虽推算不出此间因果,却可勉强推算出赵公明的位置…… 天机之中,满是赵公明的【脚印】! 出得西天门,踏过中昆仑。 大洲边缘处,得见一道人。 不过片刻,玄都**师赶到案发地点,隔着几万里,仙识就发现了赵公明的气息。 但赵公明此刻躲藏在几处大阵之中,不知道在做什么。 **师悄悄地靠近,借太极图投影之威,不露半点声息,到了大阵近旁,将几重大阵直接看透。 却见…… 赵公明此时正口吐血沫,道躯轻颤,指着面前那名浑身伤痕的西方教高手,咬牙怒骂: “贫道今日无端被你灵宝所伤,没几万年怕是难以复原了……咳,咳咳! 你跟贫道去灵山,贫道今日和你没完!” 玄都**师眉头紧皱,立刻就要冲进大阵,护下道门高手,但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 赵公明似乎并未真的受伤…… 而后,玄都**师也算是开了眼界。 大阵之中,双方唇齿相讥、骂了半个时辰,赵公明熟练地绕了一圈,将对方绕入了‘比惨’环节; 等对方自捶了一阵,赵公明又拿出了一颗留影球,迅速将对方镇压…… 这一套流程下来,虽比第一次要麻烦了数倍,但赵公明做的,依然是行云流水、环环入扣! 无他,唯手熟尔。 就听赵公明胸有成竹地轻笑道: “道友,你说咱们是私了,还是在洪荒将此物广而流传?” 玄都**师额头缓缓浮现出几条黑线,看到这里,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该不会…… **师并未直接现身; 等赵公明结束今天的业务,那名西方教高手发完那一堆誓言之后,颓然离开…… 玄都**师假装偶遇,与赵公明碰了个面。 两人寒暄几句,玄都**师便问出了心底之疑惑: “赵师弟,你是不是,最近见过了,某个我人教之人?” 赵公明怔了下,随后便明白,自己刚才干这事,已是被这位道门大师兄所见到; 赵公明顿时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 “师兄莫怪,刚才那人,六元会之前,曾欺负我之好友,今日找他出一口恶气罢了。” 六元会…… 玄都含笑点头,又换了个角度,“赵师弟,你最近是不是见过南海海神?” “师兄当真料事如神。” “那就是我人教中人,”玄都心底微叹,道一句果然。 想到刚才的那般画面,又想到了刚刚那西方教之人立下的繁琐誓言,玄都已然打定主意…… 要想个办法,把这小弟子搞成自己的小师弟才行! 若他入人教正统,成为他玄都**师身旁之人,待他修为高了,处理人教事务,还用他这个大师兄做什么事? “师兄……”赵公明找了个话题,“这次三教源流大会,师兄您可要现身?” 玄都**师随口就要说一句‘还有要事’。 这种麻烦事,他都已经将‘未来小师弟’忽悠过去了,自身自然就不必过去。 刚好给‘未来小师弟’一点发挥的场地,让老师早早动收徒的念头。 玄都**师话语已经到了嘴边,说的是:“我还有……” 【去】。 心底泛起一缕明悟,玄都**师嘴边的话语,也变成了:“我还有一点要务,待处置好了,便过去一观。” 赵公明顿时眼前一亮,对玄都**师做了个道揖,言道:“师弟定会让他们提前准备,恭候**师大驾光临!” 玄都**师:…… 剧本,重复了好像。 …… 与此同时,小琼峰。 李长寿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自百凡殿回返。 其实圣人老爷最开始就给自己一点提示,那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去这个‘三教源流大会’,不必要暗中影响整个门派高层,非要晃他这一下。 李长寿心底迅速打消掉了念头,这般在心底阴搓搓的非议圣人老爷,实在是凶险之事。 就如李长寿记忆犹新的那句前世名言——‘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愿意去做备胎呢’。 如果不是洪荒太凶险,谁又…… 不,咱十分乐意为圣人老爷跑腿打杂做点小事! 圣人老爷让他去三教源流大会,那必然是有所因由。 仔细思索,也确实有点道理。 龙族与西方,看似是道门之外的事,但实际上…… 实际上…… “这又会有哪般影响? 道门因此事更为昌隆?让西方加紧步伐收编龙族? 还是西方会去算计这次大会? 那我一个人教小弟子过去,又能做什么?” 李长寿喃喃不断,在地下密室中来回踱步。 他不断思虑,却总归是竖不起逻辑支点,只能将之归类为—— 既然是圣人老爷的安排,必然是有自己看不到的道理。 李长寿自觉,他可能只是一座木桥上非关键位置的一枚楔子,若少了他,木桥能用,只是会有一丝丝的不稳。 李长寿已经读了小半篇的《太清道涵》,其内的主张便是稳、宅、懒…… 咳,其主张的便是清静无为、不染因果! 桃子个稳宅懒! 李长寿看着密室墙壁上,也被自己挂上的、那个巨大的稳字,心底略微有些感慨。 在此道之上,自己远远不如太清圣人老爷矣…… 既然不免要去,那就做好万全之准备。 各类毒丹、微型阵盘,这自然是出门必备; 新型纸道人接下来还要多做几个,先落在【人】字编制之下,留在师父和师妹身旁各一个备用。 还要做两个,放入【海】字编制,派去守护南海海神教。 自身也要带两个【神】字新型纸道人,确保遇到危险,自己有更多的主动性。 如果不是制作新型纸道人太耗费时间,且李长寿必须腾出大半的时间,用在参悟《太清道涵》、压制自身境界上。 出门之前,将自己本身实力稍微提升一些,安全系数也就多一些保障。 检查了几遍身上的防推演套装、自身保魂入轮回套装,以及重新炼制并改了颜色的避毒宝珠、灵宝长剑,等防身用的灵宝…… 仔细梳理了下自己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宝囊,清点了下自己身上,可以称之为底牌的各类物件,心底总算又有了一丝安逸感。 那两只又玄都**师气息残留的玉牌,其实本身就是保命符,李长寿自然不会忘记带上它们。 最近他还偶得灵感,寻到了消耗自身功德,假装自己拥有功德金身的办法,也加入了保命底牌库…… 整理自己外出要携带之物时,李长寿还想出了一个简单的‘稳道考题’。 问:当面对一个敌人与千百个敌人时,反应会有哪些不同? 正确答案:耳中所听、目中所闻尽皆不同。 《稳论》理论支持:选择用隐秘性最高的土遁、水遁,还是用速度最快的风遁、火遁。 李长寿轻笑了声,恢复平稳心境,继续做准备工作。 几天后,他便开始不断参悟《太清道涵》,又计算着自己的境界增速,将每个小境界不断落实、落稳。 道基,便如一座高塔。 李长寿成仙前的塔基已经做到了九点九分稳固,但成仙之后,他境界飞升,跨过了元仙、真仙两个大境界…… 在李长寿看来,这一大段的道基,其实都不算稳固。 他现在也只能在更高的塔层上不断努力,将下方的道基,一点点去夯实、砸紧。 前路还有长生劫,此劫不过终成灰。 李长寿已经开始筹备渡劫方案,其中最靠谱的两条,一是功德护身,二是人教功勋。 所以,在修为境界上,他并不着急向前迈步…… 甚至还想原地踏步。 【要不要,打造一个只是归道境的新版纸人化身,去三教源流大会?】 李长寿认真思考、分析利弊之后,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那不是故意应付圣人交代的任务吗? 那需是几个菜、几个故事、几个陪酒的,喝成什么样,才敢做这般不要命之事! 而李长寿搞定了自身之事,又做了一些些,其他类型的小准备。 比如,此时还空白了大半的——人教道承高手统计表格,其上有性情、跟脚、喜好等等选项,到时就要靠风语咒搞这些情报。 其次,李长寿还准备了一些,‘给师叔的小玩意’、‘给长老的一些应急小对策’。 为了充分担当起领队的职责,确保度仙门一行不惹事、不生事,李长寿还花费了不少心力,做了一本《度仙门弟子参加大会行为手册》。 这手册,稍后会交给酒乌师伯,以酒乌师伯的名义,献给门内。 奖赏自然是老规矩,五五分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发在即,灵娥托兄 噹—— 清晨时分,门内钟声再次响起。 此前被召集过的各峰弟子,总共四十八人、驾三十二朵云,自四面八方,朝百凡殿飞去。 人数减去云数,差不多便是道侣数。 李长寿身为本次外出,度仙门弟子的两位领队之一,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门风如此,早已习惯。 也就是这两年,每次去百凡殿集合时,听那位‘雁儿师姐’喊了‘奇奇师弟’太多次,心底……对此已经没了什么波澜。 这次,也终于能去见识见识,像是逍遥仙宗这般人教大宗,被玄都大法师和月老搞成了什么样子! 乐观点估计,三教众多道承中,他们人教道承,应该是平均颜值最高的那一教! ——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酷,大概就是这般意思。 其实,上面有位为了人教兴盛发愁的道门大师兄,下面无论出现什么异常,李长寿都不会大惊小怪。 上次与大法师交谈时,李长寿曾委婉提醒大法师,想要让人教兴盛,从姻缘、生育方面入手,其实是事倍功半。 也不知玄都大法师是否接纳了这个小意见。 而从那时起,李长寿心底给玄都大法师,按上了一个金光闪闪、阳气冲天的称号—— 人族最老单身汉! 玄都大法师据说是第一批由女娲娘娘捏出来的人族; 根据人教典籍记载: 其时,太清老子已得一缕鸿蒙紫气,也得证三尸之道,却差了一线未能成圣,偶见女娲娘娘造人,推算之下,知人族今后天命不凡,与自己有深切缘法。 于是老子立人教以庇护人族,得天道降下功德,立地成圣。 而成圣之后,为了表示一下,老子便在第一批人族中随手一点,选中了今日玄都大法师,带回了昆仑山中传道授法。 所以,大法师的这个【最老初哥】的荣誉称号…… 有理有据、实至名归、无法辩驳!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 李长寿很早之前就知道,玄都大法师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实至名归的道门三教大师兄。 迄今为止,大法师曾在人前出过两次手,每次都打出了太清圣人的赫赫威名。 李长寿在人教典籍上,看到过详细记载…… 上古第二次巫妖大战时。 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五庄观前,玄都大法师头顶【天地玄黄玲珑塔】,直面要将人族赶尽杀绝炼制【戮巫剑】的妖皇东皇太一。 一场血战,阻下妖皇; 玄都大法师护下了少许人族底蕴,侧面显露了圣人老爷的手段,让鼎盛时的妖族不敢再对人族肆意妄为。 ——其时,玄都大法师拜师尚未足一个元会,其展露的实力,已战平了东皇太一。 大法师第二次有记载的出手,便是上古第三次巫妖大战,人族反击之战…… 其时,巫族拼尽了全部强者,妖庭高手死伤殆尽,但妖族天庭并未坠落,人族还未完全发育好的众高手背水一战,趁势对妖族发起绝命一击。 在这场大战中,玄都大法师曾现身。 他脚踩至宝太极图,头顶玄黄玲珑塔,手持一杆乾坤尺,一人独闯妖庭,将东皇太一打成重伤,将先天至宝【东皇钟】逼入混沌海,未让东皇太一将这件宝物传给妖族大能! 那一战,人族赌上了族运; 要么将妖族天庭推翻,人族成为天地主角,得天道认可。 要么,就是被妖族再次逼迫到族灭的境地! 后来的事,已成了洪荒传说,辣个男人,再无出手的机会…… 洪荒,也渐渐没了多少人会提起他的名号。 这位人族出身,代人教护卫人族,本身无名无姓的人教大师兄…… 如今也只是看起来有些普通的青年道者,总喜欢眯眼轻笑,让他花费心力最多的,就是这个《人教多生多养万年大计》! 心底流转着这些念头,百凡殿已近在眼前。 李长寿心底赠与大师兄的这个荣誉称号,自然是打死都不敢告诉任何人…… 还有半年,度仙门一行就要出发前往中神州。 四十八名弟子被召集去百凡殿的频率,也从此前一年一次,变成了现在的三个月一次。 按中神州和东胜神州的惯例,但凡这种大会,必然会有‘弟子斗法’这般助兴环节。 到时,出场的弟子,寿元越低、修为越高、本领越大,背后的道承自然就是越有面皮。 像有琴玄雅这般,年纪轻轻就已归道八境,擅斗法、有神通,长相身段绝佳,即将成仙渡劫的当代年轻弟子,就能给度仙门争不少光彩。 而像李长寿的表层伪装,都快两百之岁,归道境四阶不稳、三阶勉强,长相凑合,除了阵法与遁法,其他尽皆只能算是普通,也就一手土遁的当代年轻弟子…… 肯定不会安排他上台! 所以,李长寿顺水推舟,将自己放在了‘跑腿’的位置上。 每次召集众弟子议事,李长寿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并坚持素质三连: 【有琴师妹说的对; 有琴师妹说的有道理; 各位长老的训诫,我们都记下了】 李·越发稳健且普通·悟净,再次上线! ‘完全伤愈’之后,李长寿已经连续应付了许多次这般场面,欺上瞒……咳,承上顾下之事,也是越发得心应手,为今后去天庭工作积累了不少经验。 这方面,李长寿始终拿捏着自己的分寸。 他跟各峰的仙苗、优秀弟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互相算是熟悉,大家点头之交、事后既忘便可。 如今,李长寿在门内的伪装,已经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第三阶段。 第一阶段是透明人,一直十分低调,但除却月供之外,只能去道藏殿翻垃圾堆,拿不到太多资源; 第二阶段是自然伪装,保持劣质仙苗等印象,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显眼,但很多‘异象’都能更为合理。 第三阶段便是如今的从善如流,做好一个谦逊、稳重、不惹事的‘副’领队…… 今日,四十八位弟子再次聚在大殿角落中,分列入位,十分整齐。 有琴玄雅与门内排行前八位的弟子们,坐在第一排蒲团上。 李长寿坐在角落中,并随时准备,应答长老们给出的跑腿任务…… 这次与前几次一般,还是之前的流程; 门内外务第一长老葛长老,与几位天仙境长老一同前来,坐在弟子们对面,露出和善的微笑。 葛长老温声道:“此前布置的功课,尔等做的如何了? 都拿出来吧。” “是,”众弟子纷纷点头,各自在发簪、戒指、腰带玉扣等储物法宝中,取出了一只两尺见方的木箱,在其中抱出了一只只画轴。 他们各自将画轴打开,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葛长老道:“玄雅,你来检查下,看他们默写的《弟子守则》,够不够天罡之数。” “是,”有琴玄雅颇为认真地应了声,起身来回行走,检查各位同门同辈的作业。 很快,有琴玄雅禀告:“都已足够。” “善,”葛长老缓缓点头,言道:“这个《弟子守则》内容十分不错,里面也有诸多,遇到不同情形的应对之法,尔等需时刻牢记。 再有三个月,尔等便要随掌门与诸位长老、执事,赶去中神州金宫门。 此前叮嘱的话,我也不多讲述了。 今日继续接上次所讲,请几位长老,讲解《弟子守则》的后三篇。” 当下,众弟子低头称是,几位长老依次开口,为众弟子详细解释,这三千多字《弟子守则》的后半段内容。 李长寿:…… 门内对这次三教大会有多重视,他这段时间,确切体会到了。 但这篇东西,其实就是他一点经验之谈,不必如此过度解读。 让李长寿最无奈的,是长老们会让他写自己作品的读后感,做自己作品的阅读理解…… 重点是,他还经常被判答非所问,很难及格。 …… 小琼峰上,灵兽圈旁的阁楼中。 “灵娥,你当真不想一同去中神州吗?” 酒玖摁着酒葫芦,坐在窗边的床榻上,扭头看着窗外的林子,口吻很认真地问了句。 正在一旁收拾碗筷的灵娥含笑点头,道:“我修为太低,在山上安稳修行就好。” “之前明明有长老要举荐你,你干嘛拒了?” 灵娥笑而不语,麻利地消灭掉犯罪证据,招来了一股灵泉冲洗柔荑。 酒玖也并未多问,躺在那打了个哈欠,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 因为去参加三教源流大会之事,酒玖也被门内长老告诫了两次,让她多注意些言行举止。 于是,酒玖从平日里的散漫状态,调整为了外出时的认真模式,整个人的气质,也出现了些许变化。 正经之中带着一点点忧郁,深邃的目光透露着千年岁月的沉淀芳华; 此刻,在窗边饮一口葫芦中的美酒,她正散发着从内而外的深沉…… 遇到李长寿这个有意思的小师侄之前,她都是这般气质,后来,渐渐的,因为被照顾的太周到,确实有些过于欢乐…… 灵娥端着一只果盘飘回屋内,也脱了绣花鞋,坐在了床榻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想了想,灵娥还是想替师兄,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灵娥小声道:“酒师叔,我师兄如果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 酒玖道:“放心就好,到时,我自会过去逗他的!” “还请师叔暂时无视掉我师兄,”灵娥叹道,“我师兄在外面的时候,其实很害羞,面皮特别薄。 若是有女子跟他靠的太近,他都觉得众目睽睽之下……” “是这样?” 酒玖突然想起了当年去北洲时,李长寿的那种奇怪病状。 灵娥颇为正经地点点头,又拜托了酒玖几句; 酒玖沉吟几声,十分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反正到时候,师尊忘情上人也会同行,自己总归不可能……太过躁动。 …… “三教源流大会,不日将在中神州金宫门举行,敖乙。” “弟子在。” 金鳌岛,宝池旁,敖乙面前正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道者。 此道者面容端正,不怒不威,给人感觉颇为柔和,说话也是不紧不慢; 此正是敖乙的师父,通天教主随侍七仙之首,乌云大仙。 敖乙问道:“师父要弟子去参加此事吗?” “嗯,”乌云大仙应了一句,点头道,“此次三教源流大会,事关道门气运,你是我唯一的弟子,需代我前去。 此物与你。” 乌云大仙取出一只小巧的玉龟壳,放到了自己徒儿手中。 “三教本同源,这是我听圣人老爷经常念的一句话,圣人老爷并不想看我们与阐教有任何冲突。 你需记住此事,若咱们一方需一同商议何事,你便将此物拿在手中,我自会有所感应。” “是,弟子遵命。” 敖乙恭恭敬敬地应了声,乌云大仙露出少许微笑,抬手拍了拍敖乙的头顶。 一缕清气自敖乙头顶灌入,敖乙一怔,心底感悟丛生,浑身气息境界在缓缓上扬,体内血脉之力瞬间沸腾! 仙师抚顶,授以玄境。 醍醐明悟,道法自生。 不多时,敖乙抱着玉龟壳,身形沉入了宝池中。 乌云大仙露出少许微笑,身影随风消散,自始至终没有引起金鳌岛上其他炼气士的注意。 又半日后,赵公明踩着一朵白云,急匆匆朝金鳌岛而来……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长庚第一奏 “教主哥哥,我真仙境巅峰了!” “哦?可是龙王血脉有所觉醒,修行竟这么迅速。” 安水城的海神教主神庙,两只神像的神念一来二去、勾勾搭搭。 度仙门一行临出发前,李长寿又将敖乙呼唤了过来,关心关心龙族的状况。 敖乙一见到李长寿,便精神振奋地道了句自己的修为进境,言说自己师父为自己醍醐灌顶之事,让李长寿一阵感慨…… 龙生赢家也就罢了,还开挂升级! 李长寿笑道:“我看人教典籍上有写,醍醐灌顶只是让弟子开悟,自身境界却需顺其自然、稳扎稳打,不可强求。 自然,你是截教一脉,与我人教奉行理念有所不同,不必太在乎我之言语。” 敖乙面露正色,躬身做了个道揖,“教主教训的是,乙定会多加注意。” 随之,李长寿与敖乙商量了下教中的发展大事,问了几句龙族境况如何。 四海海族动乱依然没能平息下去,龙族此刻并未对追随自己无数岁月的海族下狠手; 龙族也知道,这是谁在背后使坏。 只是,龙族找不到地方去讲理,只能不断安抚、镇压、再安抚…… 李长寿道:“近来,我也思考了一条对龙族有利之法,但此时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还远未成型。” 敖乙精神一震,忙道:“可是上面……给了提醒?” “确实是大法师提过的,”李长寿沉吟几声,故意露出几分为难的模样,“莫急,且等我将此事斟酌周全,再与乙兄言说。” “多谢教主哥哥!” 敖乙面露惭色,又躬身做了个道揖,少年的面容上满是感动。 人族当真是奇妙的种族,有那般冷酷无情的冷面老道,也有教主哥哥这般,稳重文雅、温文儒雅、温和英武、温柔善良的翩翩君子…… 这或许,便是天地主角该有的风采吧! 李长寿问:“你师为你醍醐灌顶,是要你也去参加三教源流大会?” “嗯!”敖乙重重地点头,将师父乌云大仙赐下玉龟壳、让他全权代表乌云大仙之事,毫无犹豫地就讲了出来。 李长寿顿时将此事记下,随口问道:“金鳌岛有许多前辈要去这大会吗?” 敖乙顿时面色有些古怪,但还是道了句:“原本,去参加这次大会的,不过是十二三位师叔、师兄。更新最快 手机端:: 但此前,外门大弟子赵师叔来了一趟金鳌岛,对岛上同教训话,让我们多出些人去三教源流大会,以增三教声威。 现在,估摸着有三四百位岛上仙人,要一同去中神州了。 只是我知晓的,岛上十天君便有六位会前往!” 李长寿:…… 这是要……跨洲干架? 话说回来,自己得圣人老爷示下,赶去三教源流大会; 自家圣人该不会,是让他还不够两百岁的无志青年小弟子……去给阐截两教拉架? 这定不可能! 圣人老爷是何等的睿智,如何会做这般…… 嘶,倒也真不好说。 自己还是要留几手随时走人的准备,到时若场面不对,就立刻见机开溜。 敖乙又道:“而且我听一位师叔讲,其他几处在五部洲的仙岛,蓬莱、九龙诸岛,赵师叔也去过了,喊上了不少上古成名的教内高手。” 李长寿闻言,禁不住一手扶额,叹道:“这次大会,不应当是中神州三教仙宗的集会吗? 截教诸仙岛为截教道源之地,有诸多圣人老爷的记名弟子,怎么……” 敖乙笑道:“具体如何,我们也不太清楚,但这次定会十分热闹!” 热闹? 确实是会十分热闹。 李长寿心底已不由浮现出了这般画面: 三教仙宗齐聚一堂,阐教玉虚宫的几位大罗、金仙,带着十几位仙人前来观礼,而与之对应,截教诸仙岛之仙乌压压一片…… 阐教这边见状,立马拿出传信玉符开始摇人: ‘广成子大师兄!他们截教人太多了! 您把十二金仙都喊上,不行也请云中子、南极仙翁和燃灯副教主他们也来一趟! 记得带上宝物和阵图!’ 这要是一言不合,两边打起来的概率,着实太大了些。 他们人教就完全不能与两边相比,顶多也就二三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李长寿心底呻吟两声,对前路再次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跑路的手段,还是再多准备一点吧。 到此刻,度仙门一行即将出发,李长寿还是未能看透,自家圣人到底让他去这个三教大会做什么…… 李长寿又对敖乙叮嘱了一些,有关南海神教之事,两人便断了神念交流。 从自己构筑的梦境中挣脱了出来,李长寿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见丹房外,正一同走来的师父和师妹。 噹 百凡殿的钟声恰好响起,李长寿撩起道袍下摆,长身而起,对师父做了个道揖。 “师父,弟子这就随门内一同赶往中神州了。” 齐源老道叮嘱道:“勿要惹是生非,记得为门内多出些主意,担当好领队之责。” “弟子领命,”李长寿笑着道了句,走出门外,脚下渐渐生出一朵白云。 李长寿看着自己的小师妹,又道: “灵娥,你在山中安稳修行,莫要给师父添乱。 时刻记得,我给你的宝囊不可离身。 若是峰上遇到麻烦,你就去丹鼎峰寻万林筠长老。” “我记下了,”灵娥抿嘴点头,柔声道,“师兄……你多保重,等你回来……” 李长寿淡然道:“一百遍。” 灵娥顿时想起了《稳经》内容,【等你回来我们就……】正是十大禁忌句式之一。 灵娥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应了声。 “嗯,”李长寿笑着做了个浅浅的道揖,灵娥也连忙低头回礼。 随后,李长寿对【笑呵呵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很开心】的齐源老道,道一声: “师父,弟子这就去了。” “去吧去吧,”齐源摆摆手,李长寿驾云后退数丈,方才转过身形,飞往破天峰。 破天峰旁,一座百丈长、数十丈高,各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法宝船,已悬浮了几日。 这宝船下方是扁平状的石板,其上刻画着几座阵法,其内更是有诸多禁制。 这般巨大的宝船虽造价不菲,但度仙门还是造的起。 可这法宝就是个‘灵石粉碎机’,飞一千里,平均‘石耗’过百…… 若非是这般大事,各位长老也舍不得将这艘宝船拿出来用。 到百凡殿集合时,李长寿很自然地就站到了角落中,躲在那三座无名义士的雕像前,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 半个时辰后,掌门季无忧,与两位太上长老,以及忘情上人等十二位天仙境长老,率三十六位真仙境的门内执事,带领四十八名弟子,一同登上宝船。 而后,护山大阵的光幕缓缓落下,这艘宝船被数层光壁包裹,往西面天空飞去,速度倒是不慢。 待宝船飞走,护山大阵再次闭合,留守门内的金仙麒零长老、几位太上长老,也各自显露自身气息。 在掌门等人回来前,他们都会处于戒备状态,不会继续闭关。 …… 宝船上有不少房间,但都是给掌门、长老们留的。 宝船飞出渡仙门之后,掌门无忧道人就边笑边咳,道了句: “不必太拘束,随心随意,方才符合……咳咳……咱们人教之法。” 言罢,这位掌门就去了宝船顶层的豪华套间,将一群弟子门人晾在了宝船甲板。 李长寿熟络地与各位‘三分熟’的同门打着招呼,将几块测感石,挂在了宝船上一些不起眼的角落,并在后甲板找了个僻静之处,安静地打坐闭目。 看似是在勤勉的修行,实际上,已经开始用仙识监察各处。 顺便,李长寿再次检查了一遍,那八只已经就位的新型纸道人。 人字两只新型纸道人,无恙; 原人字六只纸道人作为储备战斗力量,无恙; 地字新型纸道人,无恙…… 前后花费了半个时辰,李长寿总算检查完各处安置的纸道人,随后又分了大部分心神,落在安水城海神庙下的纸道人身上。 这具天仙级纸道人,出现在主神庙的后院,去了几位神使把守的僻静阁楼中。 他自然没有在这里金屋藏娇,若是藏娇,也该是本体过来…… 咳,说正事。 李长寿通过自己总结的规律,估摸着东木公很快就要再次现身。 “先把此事做好铺垫,免得后面手忙脚乱。” 李长寿拿出一张精致的法宝布帛,在右上角,提笔写下一个篆体‘奏’字。 而后另起一竖行,在下方写‘南海小神长庚’; 再起一竖行,于上方写‘玉帝陛下鉴谨’…… 这三行写完,便切入正题: 【陛下旨意尚未颁下,小神本不应以奏书上谏,祈请恕罪。 然,小神近日辗转反侧,心不能安,有一事需尽快禀明陛下,故行此逾越之举。 近日,四海多有不平,海族叛乱四起,四龙宫焦头烂额,海中生灵死伤甚重。 小神偶然得知,此事之后又有旁人算计,欲迫龙族入西洲,小神心底顿生不安。 龙族若入西洲,道门之外将有大势而起,天庭崛起指日无算。 四海,三界之重地矣,海中生灵无计,龙族、海族水军强盛,不容小觑。 龙族,远古之大族矣,虽有天地罪孽,一蹶不振,却气数未尽,族内高手众多。 若龙族能入天庭效命,归顺于陛下之威仪,遵陛下之令、守天庭之规,则四海尽归于天庭,此一利; 陛下若以功德为禄,使龙族遵陛下之令,掌行云布雨之事,管南赡部洲江河湖海,可于南赡部洲扬天庭之威,显天庭之德,增天庭之基,此二利。 三千世界亦属三界之列,当归陛下之掌,龙族于三千世界中,有水军兵马各处驻扎,若得龙族,便可于三千世界建功一成,此三利。 小神见识浅薄,只得见此三利……】 李长寿突然停笔,这具白发苍苍的纸道人闭上双眼,大半心神回归本体。 宝船上,有人来寻他了。 来的还不只是一人,最前面走着的正是有琴玄雅,她身后还有王奇与刘雁儿两人。 李长寿起身相迎,问道:“有琴师妹,可是有什么要事?” 有琴玄雅注视着李长寿,轻声道:“正是无事,玄雅不知该去何处,便来寻师兄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并未过多吐槽。 无他,毒抗日渐增多。 反倒是,王奇和刘雁儿并非是过来闲聊,而是王奇有要事,来求李长寿。 “是这样,长寿师兄……” 王奇抬手蹭了蹭鼻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一位师伯……有一位朋友,也是咱们门中之人,想求一颗师兄炼制的丹药。” 李长寿对王奇眨眨眼,王奇满目真诚,加了句:“自然不会让长寿兄白白炼制。” “这个,”李长寿刚要回话,心中突然有了感应。 那位东木公,又出现了熟悉的小庙中。 来的倒也巧。 李长寿只得一心二用,一半心神关心三界大事,纸道人迅速将上奏的‘奏折’收尾; 一半心神,则是关照同门师弟的‘婚后小烦恼’,对王奇微微一笑,拿了两坛毒龙酒出来…… “师弟,不如你……师伯的那位朋友,先试试此药酒。 如果你师伯的这位朋友修为不高,每次不要喝太多,小酌一杯便可见成效。 还有……最好回去再用。” 奇奇师弟沉吟两声,将毒龙酒接了过来,有些心虚地道了句谢,一旁刘雁儿却是看向别处,霞飞双颊。 李长寿又叮嘱了一句:“切记,回去再用。” 王奇连连点头,言说一定。 第一百五十七章 功德小坎肩 “好!” 凌霄宝殿,高台之上,白袍青年一声大喝,让台下的东木公禁不住哆嗦了下。 就听得,玉帝昊天朗声大笑,手掌不断轻拍书案,口中啧啧称奇。 “长庚爱卿所言,甚得吾心! 此事,吾已心系多年,今日终于有位爱卿谏言! 哈哈哈哈! 为何吾至今才遇长庚?哈哈哈!四海可定矣!” 东木公低头不敢说话,心底却是一阵赞叹。 这份进言,是他两个时辰前,在南海海神庙拿到的。 入手后,东木公立刻马不停蹄、云不停飘,速速赶回来,奉给了陛下。 多少年了,未见玉帝陛下这般开心过…… 东木公心底多少也明白,陛下每句话的潜藏含义。 【心系多年、今日终于有位爱卿谏言此事】,就代表着,陛下其实也没想到这一块,有豁然开朗之感。 这长庚道友,真高人矣! “恭喜陛下,”东木公拱手道,“而今得安抚四海之计,三界归心,指日可待。” “木公所言有些夸大了,”玉帝笑道,“如今三界有几位圣人老爷主持,道门三教护卫天地平稳; 是否归心与吾,并不太重要,三界安稳便可。” 东木公顿时动容,心底却是暗笑。 陛下自与南海海神相见之后,平日里言行举止,也变得稳妥了许多。 当然,这话他当臣子的不敢多说,只能低头感叹: “陛下心胸宽广,老臣实难企及。” 昊天微微一笑,看着面前这道还热乎的布帛,眼底满是赞赏,也是心潮起伏。 收龙族而定四海,行云雨而显天威。 掌湖海以稳天地,借水军以谋三千! 这一道奏折谏言,让昊天看到了天庭崛起的关键时刻; 像是突然就找到了一扇大门,推开以后,便是一条光明坦途! 奏言最后,李长寿还写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这般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宜借力使力、因势利导,稳中求胜。 而第二句,却是颇有意思。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昊天细细品着,很快就有所明悟,嘴角露出几分自信的微笑。 “木公!” “老臣在。” “去通明殿看看,吾立下的那道旨意如何。” “是,老臣这就去看。” 当下,东木公转身快步而去,而昊天坐在书案后,手指拂过这封奏表,又禁不住笑了几声。 “人教虽教众不多,但其内当真多奇人。” 待木公匆匆回来,言说那旨意刚刚凝好三成,昊天便轻轻颔首,又道: “再劳烦木公跑一趟,取一些上等灵草宝药,送去兜率宫中,赠于老君炼丹用。” 东木公低头称是,自大殿一侧走出,驾云朝一处天庭宝库赶去。 “长庚,长,庚……” 昊天站起身来,舒展了下筋骨,于书案一侧负手而立,凝视着凌霄宝殿穹顶,那缓缓运转的一颗颗星辰。 “这道号,可是代指了人教哪位高手? 太清师兄仅有几位记名弟子,谁会与这个道号有关?” 空荡荡的大殿中,玉帝昊天低声喃喃,大殿地板上飘过的徐徐云雾,并不能给他半分回答。 这位陛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将李长寿上的谏表仔细看了一阵,又在书案上,拿出了其他谏表,互相对比。 不多时,玉帝眼前一亮,随手摄来一张布帛,提笔写下了一行行小字。 很快,这位陛下招来殿外听宣的文臣,将自己写好的布帛用仙力推了下去。 “告知吾天庭臣属,今后无论是谁上奏,都按这般样式。 若有差错,罚功德俸禄十年。”【零零看书网】 玉帝话语落下,下方那文臣连忙低头领命。 正此时,一道金光,自凌霄宝殿殿顶的金色宝珠一闪而过,消失于天庭。 这般情形,玉帝自然知晓为何事。 他一言而出,天道有感,因‘奏表格式’之事,为南海海神降下了天道功德。 功德凝成可见的金光,这股功德之力,其实也不算小了。 玉帝轻笑了声; 倒是觉得,这功德给的着实太少了些。 可惜,天道功德,他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不能随心调拨,不然定不会有半点吝啬。 与此同时; 那艘尚未离开东胜神洲境内的宝船上,李长寿身周突然泛起了道道金光。 他立刻睁开眼来,法力鼓荡长袍,将金光迅速掩了下去…… 什么鬼? 李长寿内视自身,看着自己元神周遭,那里金光闪耀,元神小人儿整个泡在了功德池子中! 这股突然冒出来的功德,比自己此前收集的香火功德,纯净了不知道多少! 这…… 自己的奏表已经被玉帝看到了,所以特意赐下功德奖赏? 李长寿迅速将这些功德炼化,继四角裤之后,开始为元神小人儿穿上一件小坎肩。 生命安全指数,顿时提升了万分之三! 而这个过程中,李长寿心神紧绷,仙识监察各处。 还好,刚才自己身周的异样,并没有惊扰到船上的任何人。 自己身上各处的七只测感石,一直也未曾亮起。 十二丈之外,宝船后甲板另一个角落中,有琴玄雅已是进入了全神打坐的状态。 李长寿想了想,并未妄动,专心炼化突然来的功德之力。 ‘玉帝陛下……这也太大方了!’ 李长寿赞叹一声,也知这份功德来之不易,这可是谋算了整个龙族大运才有的奖励。 很显然,还没正式上天的他,明显误会了点什么…… 李长寿迅速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功德直接降临,玉帝是否有感? 若是因此事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却是非福实祸,自己也没什么可乐之处。 ‘该想个什么办法,让纸道人能暂时存储功德之力,再让天道老爷今后发工资的时候,就发放到这个附属账号上……’ 李长寿掐指推算,很快就陷入了思考之中。 …… 如果说有什么特性,是人不必具有,在李长寿看来,也就是这种过分旺盛的好奇心了。 他千叮咛,万嘱咐,让王奇不要轻易尝试毒龙酒; 不曾想,都没过十二个时辰,这位王奇师弟就…… 出发前往中神州的第二日,宝船在云上悠悠前飞,船上大半炼气士,无论修为高低、是否是在做样子,也都各自找地方修行。 李长寿为元神做好了功德小坎肩,就从有琴玄雅身周偷偷溜走,又找了个角落待着。 他刚坐下,拿出一张年轻灵树精华凝成的纸张,开始用手指细细地裁剪,王奇就弓着身子,匆匆而来。 王奇修为已是归道境五阶,但此刻头顶直冒热气,红光满面,双目之中神光闪动,平日里的潇洒不羁,此刻全无半点。 “长寿师兄……那酒,有、有解药吗? 我不小心,误服了一杯!” 李长寿:…… ‘没救了,抬走吧,下一个。’ 当然,这种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大家毕竟同门一场。 李长寿苦笑道:“这酒哪来的解药? 王师弟,我千叮咛万嘱咐,你这怎么还是!” “我就是有些好奇……” 王奇禁不住跺了跺脚,“师兄,这该如何是好?” “你与雁儿师姐都已结成道侣,此事本不该如此困难才对。” 王奇嘘声道:“这众目睽睽,掌门和太上长老都看着呐!” 李长寿:…… 说的就跟,如果掌门和长老们想偷瞧这种事,你们在仙门中布置的洞府防御阵法,真能隔绝这些高人的仙识探查一样! 天仙境后期的仙识有多强,李长寿自然心里有数。 酒玖师叔花重金,托他打造的那套阁楼综合防护阵法,才能勉强抵挡罢了…… 这话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免得引起门内这些道侣们的不安; 万一让一些喜欢追求刺激、暗地里非常大胆的年轻弟子,羞愧到心魔丛生、走火入魔,那因果可结大了。 李长寿沉吟两声,言道: “此事不如就去找掌门求救,请掌门出手,帮你炼化体内阳气。 掌门对咱们这些年轻弟子其实十分关照,而且此事也只能去找掌门了,找其他长老,你必然会遭责罚责骂。” 王奇仔细思索,却也是这般道理。 “给长寿师兄添麻烦了!” 王奇躬身做了个道揖,心底一叹,“我这就去求见掌门,若是掌门要罚我,那我也认了。” 李长寿略微颔首,这位奇奇师弟倒也是有些担当,偷喝毒龙酒之后,并未将麻烦带给自己道侣。 目送王奇弓着身子匆匆而去,李长寿禁不住摇摇头…… 这叫什么事。 还好没给王奇雄心丹,不然现在王奇已不是弓着身子这般简单,应该是在船头,抱着轨杆、翩然起舞…… 李长寿闭目养神,继续监察各处,顺便也在关注王奇那边的情形。 在这艘宝船上,李长寿已经找到了最快的几条脱身路径。 若路上遭袭,且敌强我弱,那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抽身而退,去呼喊援兵…… 战略性大撤退时,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其实颇为重要。 李长寿仙识捕捉到,王奇叩开了宝船顶层豪华套间房门; 王奇进去之后,噗通一声直接跪下,对掌门季无忧言说自己一时好奇,饮用了毒龙酒之事。 无忧道人也有些纳闷,看了眼王奇,就让王奇将毒龙酒拿了出来。 随后,季无忧用手指沾了一些酒液,细细分析药性,不由哑然失笑,又问王奇此物从何而来。 王奇犹豫一阵,也不敢隐瞒,便供出了李长寿,连说是自己去找长寿师兄讨要,与长寿师兄无关。 无忧道人也是忍俊不禁,温声道了句: “别紧张,此物倒是不错,贫道也不会责罚你们。 我已传声将你道侣喊来,看身后……” 王奇扭头看去,刘雁儿已是匆忙进了这套间之中,跪在王奇身旁,满脸茫然。 而后,季无忧负手而笑,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已经飘然出了套间。 掌门将套间周遭阵法开启,又亲自出手,为他们布置了一层结界。 王奇和刘雁儿还没反应过来,已是被困在其中,无法走出。 做完这些,季无忧到了宝船顶部,欣赏着天地间的壮丽河山,还禁不住感慨一声: “年轻真好啊……咳,咳咳!” 季无忧咳嗦时一低头,刚好看到了,正在这一侧船舷角落打坐的李长寿。 这位度仙门掌门顿时来了少许兴致,身形飘然落下。 李长寿连忙起身相迎,心底略微有些无奈,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弟子拜见掌门。” “嗯,不必多礼,”无忧道人随手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开门见山,“刚才那毒龙酒,还有你炼制的雄心丹,可还带着?” 李长寿立刻拿出了三瓶雄心丹,六坛毒龙酒,装在了一只宝囊中,捧给掌门。 “掌门,您元神之伤似乎还未痊愈,这两样事物一并用起来……大补……” “乱想什么,贫道哪来的道侣? 几个元会了,孤身一人矣。” 无忧道人低声道,“贫道是真的有几位老友,他们长生已久,心态淡了,与自身道侣已是十分不和,经常为此事苦恼。 咳咳…… 此事你做的不错,稍后去了那边,你与玄雅就跟在我身后,我带你见识见识,三教仙宗真正的高手。” 李长寿心底毫无波澜,努力做出少许激动的模样,低声道: “多谢掌门,弟子领命。” 无忧道人满意的一笑,将宝囊收了起来,刚要转身离开,又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长寿,你与咱们人教的玄都大法师……” 李长寿顿时心神一凛。 他跟大法师暗中接过头之事……已经暴露了? (ps:感谢新盟主‘狂野的小男孩’三倍超大力支持!) 第一百五十八章 海神咋在这? “你与玄都大法师,也算有了一点善缘; 起码,在玄都大法师那里,他是知道你姓名的,今后这或许就是你的机缘。” 无忧道人温声说着,眼中带着少许向往。 听闻掌门此言,李长寿心底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是在说姻缘泥人,与那颗六转壮阳灵丹。 李长寿不动声色,只是低头应是。 其实,玄都大法师不只知道了他李长寿的姓名,还将一件大事推到了他肩上,然后…… 就再也没有过音讯…… 无忧道人又是连连感慨: “长寿啊,大法师那才是风华绝代之大能。 贫道虽为度仙门掌门,有长生道果,也有小灾不毁之修为,但与这般大能人物,差了何止千百倍。 金仙境,不过如此罢了,咳,咳咳!” 李长寿关切地问了句:“掌门,您的伤一直未能痊愈吗?” “无妨,小伤罢了,再有几百年便可自行复原,”无忧道人摆摆手,“在这修行吧,贫道去各处走走看看。 唉,也不知到底怎么了,这么多年了,人教几家道承,门内总是止不住道侣之风。” 李长寿:…… 感情,您一直也没怀疑过这件事的蹊跷之处? 注视着掌门离开的背影,李长寿心底思索了一阵。 万一圣人老爷,真的是让他去想办法阻止其他两教起冲突,自家掌门倒是个不错的法……发声之人! 酒乌和酒玖也在这宝船上,只是众执事与随行真仙,要在宝船各处警戒、观察,并未前来与李长寿打照面。 除了酒乌师伯之外,还有丹鼎峰执事柳飞仙…… 稍后如果真的需要掌门出声,李长寿自会跟酒乌师伯打个招呼,让他去搞定柳飞仙,再让柳飞仙去找掌门谏言。 这种套环,只要能确保层层不出问题,套的层数越多,最根源的李长寿也就越安全。 不这么干,难不成还要他自己站出来去以理服人? 像这种规模的大会,普通天仙都没有任何发言机会。 若是遇到两教起争端,一个没有任何名气的小弟子强行站出来,对着两群自上古年间,就在三界混日子的三教大佬们一阵嘴炮…… 那是吃了几个熊心主角胆,才能干出来的荒唐事! 估计,还没开口说完一整句,就有暴脾气的三教大佬一巴掌拍下来,拍死之后再骂骂咧咧地道一句: ‘谁家小弟子,这么不守规矩!’ 所以,直接露面是绝对不可能之事; 主动迈入风口浪尖,更是绝然做不到之事。 李长寿只能承诺,如果两教高手真的打起来,他在跑路之前,会提醒下人教道承,并在心底大声呼喊那个男人之名。 …… 这艘宝船进入中神州境内之后,特意飞的稍微高了些,在船首打出了度仙门的标识,掌门也放出自己金仙境的气息。 就算这般,遇到一些明显被大阵笼罩的山岳、湖泊,度仙门的宝船也会提前绕行。 度仙门在东胜神州还算有些知名度,但到了虎踞龙盘的中神州,也只不过是个中等意思的仙门,在三教仙宗排位更是处于中下……的中下。 也就是后台略硬,有人教大师兄的影子。 宝船一路只走不停,顺着云路向西飘零,第一次来中神洲的李长寿,也算开了一次眼界。 穿云过天边,星月夜相伴。 瀚泽倾烟波,川涌千江畔。 值得一提的是…… 掌门当日主动让出自己的套间,给两位年轻弟子处理急事,这在度仙门一行私底下,被传为了佳话。 还好,那天没什么其他笑料,宝船也没什么明显的晃动; 王奇解了药性,就与刘雁儿一同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羞煞地不敢见人。 在空中飞了二十一日,度仙门的宝船,终于驶入了金宫门附近三万里,高空云路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有展翅千丈的巨大飞禽,在高空缓缓划过; 也有将整座山拔起当做宝船来用,山体周遭包裹着一道道仙光,不断撞碎朵朵白云…… 李长寿看到这一幕时,也在暗中多观察了一阵。 这东西,就是自己小琼峰流浪计划,最初阶段的完成品! 离三教源流大会‘会场’还有八千里时,上下左右的云路,已经能见不少人影。 大会虽还有半年开始,但有不少仙宗,都选择提前半年前来此地,以表示对三教源流大会的重视。 度仙门这艘宝船离着会场仅剩千里时,不出所料…… 又堵云了。 李长寿的仙识扫到了这次大会的场地。 那是一处形状规则的圆形盆地,似乎是用神通轰击而出; 盆地底部有着灵光四溢的湖泊,水面上飘着一朵朵金色莲台。 湖边分布着一只只蒲团,放眼望去,这些蒲团的总体布局,又宛若一朵莲花盛放…… 这次大会限制了各仙宗来人的数量,每家不得过百;所以度仙门一行总共九十九人。 这次三教源流大会,是由五家道承联手举办,其中两家截教道承、两家阐教道承、一家人教道承。 人教虽然总共只有六家仙宗,但给人教六仙宗安排的座位区域,却占了总场地区域的六分之一。 故,哪怕是实力不行的度仙门,也能有个不错的观景之地,十分接近那片灵湖。 度仙门的宝船飞到距离会场还有数百里,有十几道身影驾云向前迎来。 前来迎接的,自是人教道承,也是此次大会五家主办仙宗之一,宗名为逍遥而已。 这门派名,随性、写意、且普通,但这家道承确实不简单。 单单只是在此地负责迎宾的,就有两名金仙、八名天仙,以及六名尚未成仙但资质绝佳的年轻弟子…… 这让度仙门一行也是稍感压力。 然而,李长寿很快发现,这个逍遥仙宗,某方面应该跟他们度仙门差不多…… 甚至还严重许多。 此地的六个弟子,有四人已失去了先天阴阳气息。 天仙的本源如何,李长寿倒是看不透,但从八名天仙四男四女的搭配,以及他们驾云时的亲密程度来看,最少也有两对神仙眷侣…… 真·人教特色! 由此也可见,大法师为了人教发展,有多么努力……让人教弟子们殚精竭虑。 逍遥仙宗一行人迎到近前,最先两名身穿道袍、中年面容的金仙,已是开始仰头大笑,声传数百里,生怕旁人听不到一般。 其他四家联手主办大会的仙宗,都已接待了不知道多少波同教中人;而他们逍遥仙宗,前后总共就只有五次登场的机会。 按洪荒的老规矩,笑的越久越显得亲近且没有敌意……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咳咳,啊哈哈哈哈!” “无忧师弟,六千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哈哈哈哈!” “托师兄的福,一切妥当,哈哈哈哈……” 各位长老也迎了上去,除却忘情上人之外,大多都是笑着找人攀谈。 而那六位逍遥仙宗的弟子们,也热络的迎了上来,找度仙门弟子们交流。 这次大会,能否让三教一家亲,还是未知之数; 但他们都是人教道承,若是今后能修成金仙,也都会以师兄弟、师姐妹互称,互相之间不能显得太生分。 身为真·领队,有琴玄雅轻轻皱眉,背着大剑走到了众弟子身前,顿时让这片天空多了几分光亮。 身为凑数·领队,李长寿含笑躲在弟子堆中,看己方一群弟子主动迎了上去,与那六位逍遥仙宗的年轻弟子攀谈,他也乐得没人关注。 不多时,度仙门长老收起宝船,一行九十九人,随逍遥仙宗迎宾之仙,驾云进入了盆地会场。 他们果然被安排在了靠前的位置,独占一小片湖边的区域。 不同于龙宫那次大会,这次金仙、天仙,与真仙、未成仙之人,都在一同入座; 各家仙宗都是这般一般无二,没人能搞特殊化。 湖面上的朵朵金莲宝座,明显是给那些昆仑山玉虚宫、海外截教众仙岛的仙人所留。 李长寿粗略计算了下金莲宝座的数量; 估计,仅是截教几家道场稍后的来仙,就能把湖面挤爆…… 度仙门一行刚刚入座,度仙门掌门就与几位金仙道友,去了云端闲聊。 各位长老也并未太约束弟子,努力体现他们人教‘清静无为’的表面特点。 然而,有琴玄雅着实有些引人注目。 不多时,就有一名长相儒雅,身着白袍的年轻仙苗,踏着行云流水的步伐,从隔壁逍遥仙宗的区域漫步而来。 这人到了有琴玄雅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散发着卓然不凡的男子魅力。 “这位师妹,我乃逍遥仙宗掌门一脉曹知……” 锵! 有琴玄雅背后大剑突然出鞘,她纤手拨弄,大剑行云流水盘旋半圈,直直插在了此人身前! 剑刃距离对方脚尖,只有半寸! “得罪,告辞,师妹勿怪。” 这人识趣地道了句,匆匆退走,惹来逍遥仙宗几名弟子接连不断的笑声。 有琴玄雅权当无事发生,静静盘坐在那,闭目养神。 度仙门一行最角落的座位,自然是李长寿专属,他身旁就是矮道人酒乌的位置,只是酒乌去跑腿了,此刻并未回来。 刚进入这处盆地,李长寿已经用仙识探查了此地的出口,并制定好了撤退路线; 地下存在逆五行大阵,五行遁术无法施展。 他放开心神,开始施展风语咒监察四周; 但这次,风语咒刚刚催发,李长寿耳中就听到了一阵嗡鸣,元神微微发晕。 还有这般反探听的禁制? 洪荒之大,当真不可小觑各路大手子…… 这是渡劫飞升之后,风语咒第一次不灵。 李长寿暗自皱眉,闭目打坐,元神异状瞬息解除。 当真以为,他只有风语咒这一种被动监察之法? 不错! 他还真就这一种被动监察之法…… 主动探查之法虽五花八门,但被动监听各处,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李长寿正思索对策,仙识也在盆地各处蔓延开来,发现有一行人在自己背后不远处路过,似乎是逍遥仙宗之人。 其中有个汉子最引人瞩目,身形十分壮硕,应该是走的肉身修行…… 嗯? 这气息,怎么有些熟悉? 正此时,那‘汉子’也在李长寿背后停下步伐,壮硕的身体朝李长寿这边探着,可爱的脸蛋上满是疑惑,盯着李长寿的侧脸仔细看了一阵。 这气息、这铁塔般的身形、还有这张可爱的脸蛋…… 李长寿道心一颤,突然一个激灵,已是认出了这是谁! 几乎同时,这铁塔少女也是双眼放光,那只砂锅大的拳头放在努力张大的樱桃小嘴前,大眼中满是亮光,惊讶地尖叫一声: “海!” “伶俐!” 李长寿突然一声低喝,直接震断对方喊话! 瞬息间,他左手向前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住这铁塔少女的脖颈,直接将她脸朝下,摁在了自己身前草地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 小熊熊拜师记 蓬! 只听一声闷响,地面晃了几晃。 李长寿手疾眼快,身形未动,左手摁着对方那颗娇小的脑袋与壮硕的身躯,直接将对方的面孔印入了草地!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动手够快,这家伙那句‘海神’就喊出来了! 这怎么办? 她说‘海’,自己难道要回一句‘哈喽’不成!? 此地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也不可能直接用三昧真炎扬了她…… 瞬息之间,李长寿已有了决断! 他暗中用仙识直接对少女传声,但脸上却露出了一副激动的表情,口中喊着: “伶俐!怎么在此地遇到你了!” 暗地里传声道了句: ‘敢喊出那两个字,明天就让你村长过来收拾你! 快喊……表兄! 我在这里有关乎熊寨生死存亡的大事要做,你若暴露了我身份,熊寨危矣! 懂了就哼三声!’ 熊伶俐粗壮的四肢抖动着,在大地中发出了一阵‘哼哼哼’的响动。 她,真懂了吗? 此时,旁边逍遥仙宗之人已经反应了过来,朝他这边皱眉观望着,那几个与熊伶俐一同前来的弟子,却都是齐齐露出震惊之色; 己方度仙门众人,也都看向了李长寿这边…… 松开手掌,李长寿面带微笑,目露感慨; 熊伶俐双手撑地,将自己的脸蛋在地面拔了出来。 她那张明显是大眼长睫毛可爱少女画风的脸蛋,此刻沾着泥土和草屑,却神情激动地看着李长寿,张嘴就喊了一句: “何……” 李长寿眼一瞪,熊伶俐瞬间缩脖子从心,改口喊了声:“表兄……” “伶俐,唉,多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嘛。” 李长寿笑了笑,熊伶俐却是一阵点头,莫名就眼圈有些泛红,低声嘟囔了一句: “我、我没把你卖了,也没把你搞丢。” 周围那些逍遥仙宗、度仙门,隔壁某不重要人教仙宗的长老、执事、弟子们,头顶上纷纷长出了小蘑菇般的问号。 忍了一路没找李长寿胡闹的酒玖,以及在前方原本面若冰寒的有琴玄雅,此刻都已是站起身来,注视着此地。 什么情况? 李长寿心底暗自计较,出于各种方面的考量,自己宁肯暴露一小部分的修为底牌,也不能暴露自己是南海海神! 影响到自己在玉帝那边的‘信誉’还则罢了,若惹来西方教关注,将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小命安全! 于是,李长寿只能顺着熊伶俐的话接了下去。 “唉,那次是我执意离开,寻仙修行,”李长寿叹了口气,“倒是委屈你了,伶俐,你肯定被你们村长责骂了一番吧。” 暗地里却是继续用仙识近距离传声: ‘别提这事,我确实是海神不错,但我只是海神的一具化身。 海神救苦救难,有数以万计的化身,我这具化身也有自己的使命,伶俐,说一些你的近况。’ 熊伶俐眨眨眼,那双大眼中满是崇拜。 李长寿又开口笑道:“不过,伶俐你怎么在这儿?” 熊伶俐表情更委屈了,小声道:“表兄,我爹娘又生了个弟弟,把我送到这边来了,让我找师父学法术。 果然就跟隔壁六大爷说的那样,他们有了小的就不疼大的了!” 李长寿:…… 这都什么跟什么。 当年,李长寿派出了纸人军团,去解决南海海神隐患之前,熊伶俐已经被送往中神洲混仙门。 李长寿当真没想到,熊伶俐竟然拜入了逍遥仙宗。 看她这模样,似乎还对这般际遇有所不满,对她父母偏疼小的愤愤不平、念念不忘。 李长寿笑了笑,随手引来一缕清泉,递到了她面前; 熊伶俐眨眨眼,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含笑点点头,示意她洗把脸。 然而熊伶俐小嘴一张,直接吞了一口清水,还用力嗦吸,将这股清泉之水吸入口中,咕噜两声,吞咽了下去。 这是,海神之祝福!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突然意识到…… 酒玖小师叔有时候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那是因为她经常喝醉,导致性格中一直掺杂了一点醉意,本身认真起来也是十分机灵。 但眼前这个熊伶俐,在熊寨那种‘近亲婚配’的环境下长大…… 真·铁憨憨。 这种人最难处理,说不定扭头顺嘴,就把他是海神的事说出去了。 怎么办?找个地方扬了? 熊寨现在算是自己的直系手下,自己如此待熊伶俐,未免太过不妥。 他是稳了点,但不是没良心。 李长寿沉吟几声,只能一方面坐实自己跟熊伶俐的亲戚关系,一方面对熊伶俐进行一些心理暗示,让她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就是‘表哥’二字。 李长寿又招来了一股清泉,温声道:“这是给你洗脸用的。” 熊伶俐挠挠头,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了句:“谢谢……” ‘喊表兄。’ ‘表兄!’ “哎,”李长寿露出老父亲般慈爱的笑容,用清水帮熊伶俐洗了洗脸,还贴心的拿了一方本来是准备掺迷药的手帕。 一旁,刚才与熊伶俐同行的几名逍遥仙宗弟子,已是凑了过来…… “熊师妹,这是你……表兄?” “嗯!”熊伶俐从地上跳了起来,李长寿面前顿时多了一堵墙壁。 熊伶俐挠挠头,束起的长发也有些凌乱,露出少许不好意思的微笑,娇气气的道了句: “这个是我……表兄。”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着逍遥仙宗的几位弟子做了个道揖,言道:“我家表妹给各位道友添麻烦了。” 这几个弟子各自回礼,一人面色极为复杂,摸着胸口,苦笑着道了句:“不麻烦,就是疼。” 一旁有女弟子瞪了眼这家伙,立刻对李长寿报以温和的笑意,“伶俐师妹除了力气大了些,跟我们相处十分融洽,也深得门内器重。” 熊伶俐在旁有点扭捏的笑着,像是得了夸奖的孩童一般。 李长寿又寒暄几句,便问熊伶俐的师父在何处,他想去拜见一番。 这点只是为了符合表兄的人设。 然而,几名逍遥仙宗的弟子顿时面露古怪,各自支支吾吾。 熊伶俐嘴一扁,低声道:“表兄,我师父被我不小心伤到了,这次就没过来……” 李长寿:…… “表妹,你这!怎么会打伤自己师父?” 一旁那几名年轻弟子也是颇感尴尬,但那温柔的女师姐还是道一句:“此事门内已经责罚伶俐了……这位道友不知该如何称呼?” 李长寿笑道:“长寿,李长寿,度仙门弟子。” “那,伶俐你是要在此跟你表兄叙旧吗?” “可以吗?” 熊伶俐顿时眼前一亮,娇声问着。 逍遥仙宗几名弟子齐齐点头,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演练过许多次一般。 李长寿见状,心底大概明白了点什么。 于是,熊伶俐暂时留下来叙旧,李长寿开始传声,为她强调自己是表兄而不是海神的重要性; 并根据熊寨的地理环境,以及熊伶俐母亲,虚构了一个横跨南赡部洲的简单表亲故事《二姨之远嫁》。 熊伶俐拿出一只如同床垫大小的蒲团,乖巧地坐在李长寿身旁。 因为大腿太粗,盘腿坐有些难受,熊伶俐是直接坐下,双腿蜷起来,用一双特大号铁甲‘柔荑’,摁着自己战裙的裙边。 一旁,酒玖本想第一时间凑过来稀罕稀罕,但想到了临行前小灵娥的叮嘱,只能摇摇头,坐在那一阵无聊的抖腿。 这也让李长寿稍感奇怪。 有琴玄雅就厉害了…… ‘长寿师兄的表妹……竟也是如此优秀。’ 她想了想,并未向前打招呼,让他们兄妹能有片刻的温情。 酒乌师伯从远处走回来时,也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李长寿身旁多了一处假山;定睛一看,却见那假山上还有一颗小巧的少女脑袋。 略惊且悚。 这矮道人顿时皱眉凝神,又发现,从逍遥仙宗,到他们自家度仙门,以及旁边几家道承,都有不少视线,正明里暗里看向李长寿和这个怪少女。 他刚出去一会儿,这是出现了什么情况? 莫非是这少女看长寿师侄眉清目秀、英俊潇洒、足智多谋、彬彬有礼,强行过来? 这可如何使得,小玖的终生幸福! “咳,”酒乌咳了一声,继续迈步向前。 而酒乌离着近了些,又听到那少女在那满是幽怨地嘀咕。 “……后来我爹娘不喜欢我了,就把我扔到了北面,让我拜不了师父就别回来。 我当时找啊找啊,大家都不收我。 还好我学了一身打猎的本事,平日里在山里打猎,烤肉吃也不会饿肚子。 而且表兄你知道吗,有些大野兽,他们还能变成人呢!” 酒乌脚下一滑,李长寿也是气息不顺,在那咳嗽了几声。 这应该是…… 【巫人狩猎群妖,寻人族道承以求长生仙道?】 熊伶俐又委委屈屈地嘀咕着: “后来,总算有个仙门收我了,他们让我做杂役,但给我饭吃,那我肯定要答应呀。 娘亲说,总是吃肉也不好。 但后来在山里打猎的时候,不小心把他们的护山灵兽烤掉吃掉了。 当时我也不知道山里的活物是不能吃的呀,结果他们又把我赶出来了……” 【误食护山灵兽,再被赶出仙门?】 酒乌不动声色从旁边坐了下来,继续侧耳听着。 熊伶俐又叹了口气,继续讲述自己艰辛的拜师之旅。 “后来,我在山里混了几年,把一片山里打的都没猎物了,我就寻思换个地方…… 人不能被自己饿死不是! 有天我看见有条大长虫,正跟一位老神仙打架,我就按我爹教我的办法,搬了一块小石头,从旁边扔了过去,把那条长虫砸倒了。 然后,表兄你猜怎么着?” 李长寿笑道:“老神仙莫非收你做徒弟了?” “嗯嗯!”熊伶俐重重地点头,“这就是我第一个师父!” “第一!” 李长寿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给身旁这位大妹子跪了。 熊伶俐叹了口气,继续道: “我上山以后,都换了四个师父了…… 第一个师父说我跟他有缘,带我回了山里,传给了我仙法,让我学习术法。” 此时熊伶俐已是返虚境一阶,算算时间的话,她修仙资质倒也是优质仙苗水准。 “然后呢?” 李长寿面色古怪的问了句。 熊伶俐嘀咕道:“我学驾云的时候,不小心从云上摔下来,把师父的丹炉砸坏了。 我当时慌了神,本想把丹炉偷偷扔去后山,结果扔的时候不小心用力太大了些,把正在树上修行的师父砸晕了过去。 然后……仙门里面有两位老爷爷找我训话,让我拜了第二个师父……”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 巫人血脉虽是人族,却有半巫之力,战力爆发的瞬间,就算对方有提防,也足以灭元仙伤真仙。 熊伶俐的第一个师父也不知道斟酌斟酌,直接收了个半巫徒弟…… “唉,”熊伶俐幽幽叹了口气,道了句,“可能等这里完事了回去,我就要有第五位师父了…… 表兄,你说我这个,该怎么办。” 李长寿想了想,传声道:“其他先别想,心底默念三百遍表兄。” “好!”熊伶俐点头答应了一声,乖乖在心里默念。 随后,李长寿便朝着旁边费劲地探了探身子,总算在‘大而壮’的熊伶俐另一侧,找到了‘小而巧’的酒乌师伯。 李长寿传声道:“师伯,您……缺不缺弟子?” 酒乌顿时哆嗦了下,脸都些发白。 搜狗 第一百六十章 三教齐聚,玉符摇人 【最近,有哪里得罪长寿师侄了吗?】 听李长寿如此一问,酒乌就是心肝乱颤,皱眉沉思。 很快,酒乌就斟酌了一番言辞,传声回道: “这个,本师伯一直为门内奔波,自身修行都被影响到了,也不宜收徒,还望长寿你多多理解。” 言说中,酒乌又忍不住,抬头瞧了瞧眼前的这座‘小山’…… “长寿啊,你当真想把你表妹接回门内啊?” “只有让表妹跟在我身边,才能稍微安心一些,”李长寿如此回应了声。 这般隐患,若是不能下狠心扬了,当然是要带在身边。 他的惯用手段大道誓言,并不适用于熊伶俐。 哪怕让熊伶俐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再让她立下最狠的大道誓言,说不定她睡着说几句梦话,就能稀里糊涂被天道神雷劈成残渣…… 所以李长寿动了心思,将很明显已经被逍遥仙宗嫌弃的熊伶俐,找办法带回度仙门。 小琼峰还有足够宽敞的地界,李长寿自身也有九成八的把握,能镇得住这个熊妹子…… 另外零点二成,给大道遁走的‘一’,以及天道老爷的不确定性。 巫有移山填海之能; 若将熊伶俐带回门内,悉心培养,说不定关键时刻,熊伶俐就能扛着小琼峰,撒丫子跑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此事,已经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 而且,熊伶俐是海神教神使家族出身,跟自己渊源太深;她的跟脚,李长寿也完全知晓,不会为自己增加新的因果。 此外,李长寿还有一个小小的、不重要的私心…… 小琼峰如今,也缺一个可靠且听话的保安队长,熊伶俐自身资质也不错,堪称护山人形小凶兽。 当然,此事并非百利而无一害; 李长寿对酒乌这一问,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其一,熊伶俐明显是气运不足,只有破天峰一脉才镇的住,让她做普通弟子,只会霉运连连。 其二,李长寿一直避免沾染太大的因果,绝不想平白无故多一个三师妹。 既然酒乌不敢收,李长寿沉吟几声,开始思索下一家…… 只要肯用心,办法总归是有的。 哪怕李长寿上辈子经常听人提起的那句【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其实也有解决之道。 跳出既定框架,想办法逼‘如来’改教义教规就是了。 玩笑玩笑,且说正事。 要把熊伶俐带回度仙门,除却给熊伶俐找个师父,还要去说服逍遥仙宗,看逍遥仙宗放不放人…… 很快,李长寿又对酒乌传声言说几句。 酒乌先是皱眉犹豫了一阵,随后便答应了下来。 但看酒乌面色,答应的似乎有些勉强。 李长寿早有准备,又传声道: “师伯,弟子有最新炼制的两枚灵丹奉上,一枚名为爆胎易筋丸,一枚名为龙虎增高丹。” 酒乌面露不解,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保持着真诚的微笑,在熊伶俐背后,将两只瓷瓶用模拟出的法力包裹,推给了酒乌。 随之,李长寿又传声道: “弟子并非用人情胁迫师伯,这都是前几年炼制出的丹药,想着找机会孝敬给师伯。” 酒乌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摆开一只瓷瓶的木塞,轻轻闻了闻,心底分析了下药性,顿时精神一震。 “这爆胎易筋丸!” 李长寿道:“身高最少可增半寸,但只能服用一颗。” “放心,你表妹这事,包在本师伯身上!” 酒乌神情激动地将玉瓶塞好,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的主储物法宝中,心底顿时五味陈杂。 洪荒有真情,洪荒有大爱! 当真! 这么多年了,懂他酒乌的,除了施施便是长寿师侄! 虽然明知道是被长寿师侄利用,但就算被利用,那也是……挺幸福的! 当下,酒乌站起身来,看了眼熊伶俐那颗可爱的脑袋,自信的一笑,迈步寻他师父忘情上人去了。 “表兄……” 熊伶俐睁开眼,小声道:“我默念完三百遍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拿了一颗丹药给熊伶俐,道: “这是安神凝心类的丹药,对你魂魄有裨益,服用之后先打坐一阵吧。” “谢谢表兄赏赐。” “莫说赏赐二字,注意一下遣词用句,”李长寿又传声问她,“伶俐,你想不想换家仙门修行?” 熊伶俐捏着那颗,在她手中就如米粒一般的丹药,禁不住歪了下头。 “大家对我都挺好的呀。” 于是,李长寿换了个说法,继续传声: “伶俐,你是熊寨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 我这具化身有一项艰难的任务,需要你全力协助,但十分危险,甚至有可能还要你献上自身性命。 你,愿意为了熊寨,为了神教,奉献自身、挥洒汗水吗?” 熊伶俐那双大眼一瞪,将丹药塞嘴里直接吞下去,脸蛋上满是正色,对李长寿抱拳,小声道: “表兄!伶俐义不容辞!” 这三百遍默念,果然让她喊表兄喊的顺口了许多。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言道:“莫喊,莫喊,先休息吧。” “哦,”熊伶俐答应了一声,吃了那丹药之后,也略微感觉自己有些困倦…… 迷迷糊糊,她坐在那睡了过去,鼻子前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鼻涕泡,不断变大、缩小,重复不停。 与此同时,李长寿身旁开始出现一声声,富有节奏感的炸雷声响,惹来周遭一道道目光的注视。 有不少人皱眉注视着那只生命力顽强的‘泡泡’,想看它……到底何时会炸破…… 李长寿心底轻轻一叹,要解决的问题,看来还有不少。 然而,让李长寿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熊伶俐过户度仙门之事,解决地异常顺利。 李长寿本是想,拜托酒乌请动了忘情上人出面,让忘情上人去找逍遥仙宗言说此事。 拜谁为师,都是后话。 而忘情上人并未犹豫,听酒乌言说‘表兄表妹’之事,忘情上人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带着酒乌…… 径直去找了掌门季无忧。 今天的忘情上人,高冷之余,多了一丢丢本不该有的热情。 李长寿此前已经计算了‘穷凶极恶小师祖’与‘面瘫高冷不笑男’的感情线,才会选择走忘情上人的这条路。 但李长寿明显错估了,这位忘情上人对小琼峰之事的上心程度! 听闻是李长寿有所请,忘情上人带着酒乌找到了空虚掌门季无忧。 季无忧没怎么犹豫,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转身就去找那两位逍遥仙宗金仙…… 大家都是人教仙宗,修行之法十分相近,此前也有交换弟子之事,这事几乎不费扬灰之力,就已经搞定。 且,看在忘情上人的面子上,季无忧大手一挥…… 片刻后,熊伶俐从逍遥仙宗普通小弟子,变成了度仙门掌门无忧道人的记名弟子。 待两家长老,对各自门人弟子传声宣布此事,度仙门门人弟子尽皆看向熊伶俐; 女弟子们带着几分好奇,有男弟子面露担忧,也有长老禁不住提心吊胆…… 刚才熊伶俐的讲述,他们可都听见了! 逍遥仙宗一方,众门人弟子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有几个女弟子面露不舍,但那些前来此地的天仙境长老们,露出了安心且庆幸的微笑。 还好,他们都不是下一个受害者…… ‘所以说……’ 李长寿看着身旁的铁塔少女,‘我这是稀里糊涂,给自己请了一位师叔回山供着?’ 掌门收做记名弟子,辈分相当于有琴玄雅的师父姜京珊。 但李长寿很快就发现一个好处。 有熊伶俐在自己身侧,侧旁来的大半视线,都被她铁塔般的身躯挡住,自带阴凉角落…… 熊伶俐沉沉睡着,元魂之力有些微地增长。 李长寿静心思索,今后该如何安置、培养熊伶俐,以及这件事会引发的各种后续情形…… 毫无预兆的,有琴玄雅和酒玖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而后两人又隔空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些许,便要一同来李长寿身侧。 别人不清楚,但有琴玄雅是知道的,李长寿家里并无表妹。 而酒玖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大块头妹子颇为有趣,想过来戳一戳她那一身罕见的腱子肉。 但,一缕传声飘来,同时钻入两位‘小琼峰吃客团资深会员’耳中。 “回去之后我再详细解释,此时先不要过来,免得……你们二人被她误伤。” 有琴玄雅立刻顿住脚步,对李长寿点点头,转身坐回了自己的蒲团。 酒玖则是揪了揪自己的耳垂,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近距离观察了几眼熊伶俐。 这位小师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双眼睛分外明亮。 随后,酒玖在酒乌身旁随口说了句: “五师兄你又英俊了。” “哦?”正把玩那两瓶丹药的酒乌顿时一笑,“是吗?我倒是没发现。” “没发现就对了,”酒玖翻了个白眼,背着小手,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值得一提的是,酒玖起身的瞬间,周遭汇聚来的目光,并不低于有琴玄雅…… 人,洪荒大教矣。 …… 度仙门一行人抵达此地时,大会还有半年才正式开始。 而各家仙宗的门人弟子,为了表明自家仙宗是正经门户,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打坐修行,努力去感悟大道,并未随意走动。 还真有不少弟子,在这半年内境界有所突破。 渐渐的,这片盆地,这处小湖,汇聚的三教炼气士越来越多,但一直都未有多少噪杂之声。 时常可见几位长生仙人在云上相谈,随处可见仙风道骨、童颜鹤发的高人身影,在会场边缘漫步闲聊。 正如酒玖此前所说的那般,这般盛会,许多年轻弟子若是错过了,这辈子都等不来第二次。 除却熊伶俐之事,李长寿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内,并没有遭遇其他意外。 熊伶俐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李长寿身旁,守护着世界上最棒的海神大人。 李长寿修行之余,也开始了‘培训’课程。 调教是不可能调教的,这般不稳妥的词汇,已被李长寿在心底摘除。 首先,是让熊伶俐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道。 李长寿给了她几只瓷瓶,让她慢慢扣下瓷瓶上的花纹,而不能伤到瓷瓶本身。 若是她能做到,就奖励她一封表扬信,让她今后拿回熊寨,当着全寨人的面,朗诵海神对她的夸赞。 其次,便是给了熊伶俐一堆非修行用的典籍,让她多读读书,增加点……嗯,秀雅的气质。 日升月落,星沉云起。 此地景致虽好,连续看半年,也总会有人有些不耐。 忽有一日,天地间出现了几股玄妙晦涩的道韵,四面八方传来奇珍异兽嘶吼之声,盆地边缘飞起了数以万计的彩羽灵鸟,仙光如彩霞铺满了整个天空。 三道风姿不凡的身影,踩着祥云,自昆仑山方向而来; 居中一老道目光神采奕奕,却是玉虚宫元始天尊座下第三位弟子,赤精子。 在赤精子左右两侧,也都是大名鼎鼎的阐教十二金仙。 但,三人刚靠近大会会场,在东南方向万里之外,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灰云。 之所以是灰云,实在是白云太多,堆在一起,导致云不透光。 这大片灰云上,一道道身影前后站立,一时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身影…… 赤精子等三位阐教大佬一见,顿时变了面色,立刻拿出了传信玉符。 摇人,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江山小社稷图 (开篇语:请各位老爷珍惜眼前这暂时画风正常的道门三教。) …… 这,真不是来干架的? 李长寿抬头看着空中东南方向悬停的那大片乌云,以及西北方向那几片白云,略微感应了下上面的气息…… 当真,只差一点,他就直接遁了! 甚至李长寿已经想好了某个并不存在的洪荒小报头条标题: 【惨烈:三教源流大会阐截爆发大战,大能接连出手,生灵死伤无算!】 之所以李长寿暂时留下来,是因阐教一方率先飞出一位仙人…… 此人头戴明珠冠,脚踏凤舞靴,一身浅白长袍,其上绣着祥云仙鹤,宽袖飘飘洒洒,其内似有乾坤。 下方众仙众弟子看不清这位道人的面容,只能隐隐感觉,这似乎是一位中年面容的道者。 他自玉虚宫六十余名仙人一方飞出,前行几步就到了正中位置,对着截教众仙笑了几声,明朗嗓音传遍云端地上: “诸位截教的师弟师妹,你们气势汹汹,这是来做何的?” 果然是要打的?李长寿心底暗叹,暗搓搓的拿出了两枚特殊的符箓…… 就听截教众仙那大片乌云上,也传来一声轻笑: “我们自然是来这里凑个热闹; 广成子师兄,近来可安好?” 一位身着彩裳仙裙的女子,自云中飞出,遥遥对广成子欠身施礼。 这女子并未用什么遮掩面容气息的神通,其身段修长、长发束成斜凤尾,面容自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比起她的面貌身段,更让炼气士们惊叹的,是她的修为、气质、与道韵。 广成子顿时笑道:“多谢金灵师妹挂念,我玉虚宫门人弟子,在此礼拜三师叔。” 言罢,广成子对着东南方向也遥遥一拜,身后那数十位阐教仙人,也尽皆跟随这位‘十二金仙之首’,一同拜见。 这边那位‘金灵师妹’,便是截教内门四大弟子之金灵圣母,此时也学着道了句: “截教众多弟子,在此礼拜二师伯。” 当下,这上千……应有两千之数的截教仙,对着昆仑山的方向,齐齐行礼。 众多截教仙人心底暗自感慨: 礼数这方面,他们截教也就图一乐,真要看礼数全不全,还是看阐教老哥。 【见圣人弟子而隔空遥拜圣人】,这就是他们根本想不到的点。 下方李长寿也暗自点头,今日这趟也没白来,阐教的教内文化,确实对他自身之道大有裨益…… 见空中这般拜来拜去,李长寿心底稍安。 这三教源流大会应该是道门继续兴盛的节点,且此时阐、截双方的矛盾也并不算大,也就是教义理念有所冲突。 当然,此时双方这般,其实也不太保准; 若是两边能对对山歌、跳跳交际舞,那才能证明互相之间没有敌意嘛。 空中云上,广成子又道: “今日是中神州三教仙宗做的一场追源大会,诸位师弟师妹都赶来了此地?” 金灵圣母轻笑了声,天地间似有百花绽放,那一抹道韵,宛若能影响人心情一般,让下方不少修为偏低的弟子们,也尽皆露出了……一点傻笑。 金灵圣母笑道:“这才只是来了不足三成,赵师兄还去请我们大师兄了。” “哦?”广成子闻言笑道,“不曾想,三师叔竟对此事这般重视。” 顿时,金灵圣母略微尴尬的一笑,并未多解释,心底不由浮现出,她在洞府中,被赵公明硬拖出来的情形…… 赵公明信誓旦旦地喊着什么…… ‘人教圣人弟子出场率十成,他们截教就算做不到五成,那也要保证来二三成才行!’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般情形。 广成子缓缓点头、并未多问,目光扫向下方,淡然道:“今日办此大会者,还不上前来。” 他话语落下,就有三男两女,五位老翁老妪飞到半空,却是金宫门、逍遥仙宗等五家主办仙宗的掌门。 在五人身后,立刻飞出了数百道身影,都是今日在此地的三教各家仙宗之掌门。 这些人在空中连连行礼,因事先没有演练过,也显得有些糟乱。 少顷,四面八方飞来一名名仙子,霓裳飘舞,纤指轻摇,在空中洒着一些闪光的粉末、湿润的花瓣; 天地间响起了鼓声、乐声; 湖边的众弟子、门人,尽皆站起身来,对着空中做道揖,场面煞是壮观。 看下面的小湖太过狭窄,金灵圣母便道一句:“广成子师兄,咱们不如就在云上罢,别吓到这些小弟子们。” 广成子点头称善。 于是,两教仙人各自在云上盘坐,下方的各家道承又赶紧挪来两座浮空仙岛,在空中做成了观礼台,这才让两边仙人不至于臀下悬空。 但紧接着,又遇到了一些麻烦事…… 玉虚宫、金鳌岛、蓬莱岛等等,都算是圣人道场,这些道场里来的仙人,无论修为高低,都是今日的‘源流之仙’。 按原本定下的大会章程,五位主办仙宗的掌门,要各自喊出各自大教的高手,这才全了礼数。 此时人教来人为零,逍遥仙宗掌门没得喊,最是轻松。 而阐教玉虚宫弟子本就不多,此时来了六十余人,大半都是成名已久的高手。 像广成子、赤精子、云中子、玉鼎真人、逍遥散人等等,那都是如报菜名贯口一般,阐教仙宗两位掌门早就背熟,自不会认错。 可截教这边…… 这群截教仙人,互相之间都认不全! 此刻那两位阐教仙宗的掌门,脑门都急出了汗…… 幸好,两边商量了下,只报圣人老爷的正式弟子,这才解了这般尴尬。 此时已来的,玉虚宫十二金仙中的六位,非十二金仙之列的圣人弟子还有三位,其余尽皆是记名弟子。 截教这边,圣人亲传弟子此刻只来了三位,还有三位在路上。 当五位掌门通报各位大佬名号时,这盆谷之中的三教仙宗众弟子,都要随着喊话,不断对空中做道揖行礼。 熊伶俐小声问:“表兄,这些仙人都是谁呀?” “这些前辈高人,都是圣人老爷的弟子,造化无穷,神通广大,是这天地间数一数二的高手。” 李长寿含笑回答着,却传声叮嘱了她一句,让她不要随意开口。 熊伶俐乖巧地应了声,经受过生活鞭打的她,完全不敢给海神大表哥惹事。 又半日后,三位仙人自天外飞来,居中一人脸圆肚鼓,笑容和气,让人一见就起善念,乃截教内门大弟子多宝道人。 左侧那人面容威严、身形魁梧,面容堂堂正正,蓄着胡须,正是截教外门大弟子、新晋洪荒碰瓷祖师爷,赵公明。 右侧却是一少女,身形面貌隐藏在云雾中,报她名号才知,这是大名鼎鼎的三霄之一,琼霄仙子。 双方仙人各自向前见礼,下方的弟子们又起来做了一阵道揖,天地间顿时洒满仙光,一时间热闹非凡。 阐截两教这么多大佬齐聚一堂,当真是颇为罕见之事; 大会的气氛,还未开始,就已经掀起了层层高潮。 这还未完。 当两教仙人各自归于两侧仙岛‘观礼台’,空中又传来了一声轻笑。 只见一团云雾自天边飞来,转眼就到了众仙面前,其内似乎有一道身形,一缕玄妙平和的道韵,在天地间缓缓荡开。 李长寿眉头一挑,他对这道韵十分熟悉! 抬头看去,只见那云雾之中跳出一道模糊的身影,与其说那是身影外遮掩了云雾,倒不如说,那是云雾凝成了身形。 ‘大法师这是……给自己打了多少层马赛克……’ 空中,广成子最先站了出来,先喊了一声: “玄都师兄竟也来了,今日当真难得! 阐教门人弟子,在此礼拜大师伯!” 截教一方也是不甘示弱,多宝道人喊了句:“见过玄都师兄,咱们截教门人弟子,礼拜大师伯。” 当下,漫天三教仙,地上仙宗人,尽皆行道揖做礼。 而出场就成了全场焦点的马赛……咳,玄都大法师,此时爽朗地笑了几声,一人在空中不断还礼。 这一刻,大法师心底更坚定了某个信念。 早点搞个小师弟应付这种场合,身边没人当真太过尴尬。 湖边,本是‘势单力薄’人教六仙宗,从掌门到弟子,尽皆激动莫名。 而李长寿原本紧绷的心神,此刻终于放松了一成。 大法师也来了,自己稍后看大法师眼神行事,安安心心躲在人堆中做个普通小弟子就是了。 此正是: 三教气数正鼎盛,阐截相遇藏机锋。 道源昆仑三友院,法起天外紫霄宫。 …… 空中飘着三座仙岛,下方聚着数百家三教仙宗,三教源流大会,也就在此正式开幕了。 但因为三教来重量级高手着实太多,原本既定的流程也被打乱。 主办此事的五大仙宗,此时只是跑腿打杂 阐教十二金仙之首的广成子最先站了出来,很自然地坐在云上,开始讲述三教之源流。 这次,真的是从开天辟地开始讲起…… 先是说了盘古开天地后,元神化作三友; 随后又讲述了三友结伴遨游洪荒大地,与众先天生灵交流,与大道亲密接触。 然后又讲了,他广成子拜入元始天尊圣人老爷门下时,在道门圣地昆仑山某小院中,度过的欢乐时光。 等广成子讲完,多宝道人也站了出来,说起了自己那些年挨过的圣人骂,也是颇为欢乐。 还记得他们在夕阳下,也曾天真烂漫的奔跑…… 这就是三教源流大会自然生成的第一个环节各位圣人弟子‘忆苦思甜’。 大会第二个环节,便是此前就准备好的,各家仙宗掌门,讲述自家仙宗的起源,说明仙宗的跟脚。 就如度仙门掌门无忧道人,言说自己师父是度厄真人,自己当年追随师父修行多久,后来又为何开山立派。 人教总共六家道承,很快就讲完。 但当阐截两教的仙宗,纷纷言说自身跟脚,追认的祖师爷是谁…… 在仙岛的某些三教老神仙,就偷偷的掐指推算,很快就流露出少许恍然; 原来自己在久远之前,还曾指点过这般炼气士…… 李长寿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中,仰头注视着云端盛景,心底也不由泛起些感慨。 若是今后没有大劫,该是多好。 当然,这只是‘桃子话’,许多事是定数,也是人力无法扭转之命理。 万物万事盛极而衰,万事万法尽有此理; 天地不允生灵过强,若求长生当已顺…… ‘且慢!’ 李长寿心底低喝一声,硬生生截断了自己的感悟,将已有的感悟悄然吸纳,压在心底。 只差一点,他就会控制不住顿悟;而且这次顿悟,必然会突破小境界! 当真,太过凶险…… 有灵娥的前车之鉴,李长寿自然要防着这一手。 ‘莫瞎想、别多想……’ 李长寿舒了口气,继续听三教仙宗言说前事。 若大会只是这般,李长寿也觉得这次大会是挺有意义的,三教仙宗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十分安稳。 然而,不出李长寿所料,‘攀比’环节很快到来,还是用他都没想到的方式。 三教大佬们都在此地,而下方未成仙的弟子太多,总不能一场场的比试…… 于是,阐教福德金仙,洪荒炼器宗师,被后世人称之为‘洪荒赝货’第一人的云中子,提着花篮站了出来。 这位老仙人拿出了一件后天灵宝【江山小社稷图】,这图内有小千世界,放置了云中子随手炼制的数百件‘小宝物’。 截教众仙飞出数百,抓了一群凶兽妖兽,放入图中; 而主办方五大仙宗也定下了规则,今日在场不足两百岁的年轻一辈弟子尽可入内,今日表现优异者,自有丰厚奖赏…… 稍后只要站起身来,就会被纳入【江山小社稷图】中。 于是,各仙门的掌门长老对各自弟子传声叮嘱,半数弟子尽皆起身,被宝图飞出的光束摄走。 李长寿纹丝不动,坐在那稳如泰山。 他就……不去给度仙门丢脸了。 然而,正此时,云上某个马赛克仙人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屈指一弹。 李长寿心底又生出了一丝丝明悟,凝成了一个字眼。 【去】 李长寿顿时皱眉,心底划过少许狐疑,却是并未多犹豫,遵从‘圣人教训’,招呼一声身旁的小熊熊,两人一同站了起来。 云上的玄都大法师眨眨眼,这才注意到李长寿身边有尊铁塔,大法师的面色略微有些古怪。 一道金光飞来,将李长寿和熊伶俐拉入宝图中; 而控制江山小社稷图的阐教福德金仙云中子,也是略微皱眉。 这两个人教小弟子,怎么……这么重? 第一百六十二章 熊人在明寿在暗 云中子未来得及多看,李长寿与熊伶俐已被【江山小社稷图】摄走。 这位福德金仙并未多追究,继续收纳那些起身的年轻弟子。 刚才这人教两弟子中,最显眼的,自然就是熊伶俐; 可她又并非是什么几千年一遇的美少女,半巫半人血脉罢了…… 云中子活这么久了,什么没见过? 莫说是半巫,那巫、妖、龙、凤各两成血脉的人族炼气士,云中子都瞧见过。 见多,已不怪矣。 这位老神仙手中的【江山小社稷图】,看似并未有任何变化,但其上已经有许多细微的黑点,均匀分布在图内乾坤各处。 片刻后,湖畔已无起身之人; 云中子掀开花篮的挡布,其内又飞出了六颗宝珠,在这位老神仙的催发下,六颗宝珠现出璀璨灵光。 随后,云中子抬手一扔,那张宝图缓缓飘落,悬浮在小湖之上。 那六颗宝珠飞来,飘在宝图周遭,宝珠仙光缭绕,在湖面上空凝成了一片薄薄的云雾,又在云雾中,现出了图内的情形,一幅幅画面不断流转。 云中子抚了抚胡须,淡然道: “各位道友,将仙识探入这宝珠之中,既可见图内全景,也可随意探查任意各处。” 言罢,这位面容清瘦的老神仙提着花篮,回了阐教仙人的仙岛观礼台; 他只是显露了一套灵宝,就让各处仙人赞叹不已。 阐教福德金仙,当真不同凡响! 虽然‘宝珠外加小社稷图’这套组合灵宝的功效,也只有真正的先天灵宝【山河社稷图】诸多功用的一小部分。 但能凭借后天宝材,炼制出这般威能的灵宝,已可称之为洪荒‘绝活’! 一时间; 尚未成仙、也并未进入宝图中的年轻弟子们,仰头看着湖上云雾所呈现出的景观。 下方一道道仙识探入六颗宝珠中,观察着自家弟子的表现。 而上方各位三教‘源流’的大佬,随意欣赏着其内的情形,大多都是看个热闹…… 玄都大法师孤零零一人,盘坐在高空云端。 他对自身施展了神通,若修为不足大罗金仙,见不到他的真容样貌。 此刻,广成子和多宝道人这两位阐、截首徒,也都在暗中观察人教的大师兄…… 广成子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阐教首徒,他入门尚在南极仙翁之后。 但南极仙翁随侍于圣人老爷身旁,广成子负责处理阐教教务,教内权柄还在副教主燃灯之上,所以,大多都称广成子为首徒…… 别人不知,但广成子与多宝道人,却知自家老师,对三清之首的太清老子,是何等的尊敬; 而太清老子,又是何等的护短。 人教那几样出名的至宝,像阴阳太极图、玄黄玲珑塔、风火蒲团等等,哪一样,玄都大法师没拿来用过? 也因此,多宝道人与广成子,会对大师伯唯一的弟子,多些敬重与关注。 他们所见,玄都嘴角含着少许笑意,坐在那闭着双眼,应是在探查宝图之内的情形。 ‘玄都师兄在看谁?’ 多宝道人与广成子心底同时浮现出这般问题,略作推算,却是毫无所得。 此刻大法师的视线,自是落在……某籍籍无名人教小弟子身上。 凭大法师的本领,可直接透过宝图,观察到李长寿的一言一行。 不止如此,玄都甚至还可推算出,谁正在与自己一同探查李长寿。 虽然此时只有他一人; 但无妨,像李长寿这般,此时尚不足两百岁,却已是渡劫飞升到了天仙境,甚至离金仙境也已不远的人教弟子…… 总归发光发亮! ‘趁着这次,也要好好观察下这小家伙。 若其品性,当真如此前与我交谈时表露的那般,自可安排他入兜率宫中,说服老师再收个小师弟。 以后这般场合,让他代人教现身,岂不美哉?’ 玄都大法师念及于此,嘴边的笑意也变得更为浓郁了些…… 与此同时,在截教的仙岛上,端坐在人群前的赵公明,禁不住打了哈欠。 看这些小弟子斗法当真无趣。 有这般闲工夫,倒不如去海神庙再去找那位海神老兄,探讨下‘哎呀,没有几万年这伤好不了’之道。 这次,带着琼霄妹子一起过去,让她多跟南海海神交流交流,以后说不定能少吃点亏。 …… 宝图乾坤,一处偏远山林中。 李长寿坐在一块大石后面,与他一同被摄进此地的熊伶俐……就是那块大石。 ‘范围有限的地图; 一群被关在里面的人; 要去到处寻找宝物,互相遇到了还要斗法分个输赢上下……’ 这情形,似曾相识。 而这种模式,让李长寿突然想起,自己上辈子常玩的游戏…… 那游戏对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名称,比如‘落地成盒’、‘某牌快递’、‘伏地者的狂欢盛宴’、‘苟地求存’等等。 当然,这里并非什么‘游戏’。 李长寿的仙识扩散了出去,已经搜查到不少陌生弟子的身影,最初大家都十分谨慎,互相之间彼此稍作试探,就迅速互相退走。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斗法,大家也都是分个上下,不可能爆发血战。 明智之举,就是去搜罗宝物,这样才稍微稳妥。 当然,最稳妥的,就如同李长寿这般,就近找了个角落隐藏了起来; 李长寿决定稍后再找个更隐蔽的位置,继续藏身,拖到最后。 但李长寿也不由多想了些…… 这个‘去’字,到底是什么含义? 若是前面加个‘我’字,不同的音调就有不同的语义,与‘卧槽’二字同等的奇妙。 “海……表兄,”正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熊伶俐,小声问了句,“咱们要在这里躲多久呀。” “躲到最后,”李长寿传声道,“心里再默念表兄五百遍,莫要暴露了我这具化身的行踪。” “哎,”熊伶俐认真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开始一边默念、一边数数。 李长寿左掌张开,摁在长满了浅浅绿草的大地上,仔细感受着。 他在古籍曾读到过,想炼成一方小天地,最基本的便是五行圆满、阴阳均衡; 自己的遁术在这图中小世界,可随意施展。 只是,这地有些单薄,这天也有些低矮,自己不能用力过猛。 ‘要不要去帮一下有毒师妹他们,若门内能多几件灵宝,也算好事。’ 李长寿思索了下,打消了这个想法,决定自己藏身起来再说其他。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藏身术了。 等熊伶俐小声道一句:“表兄,我默念完了。” “伶俐你会不会遁术?” “不会……” “那无事,稍后我在土中行走,你听我传音,在表面行走,我们去找个地方藏起来,避免跟这些人起冲突。” “哦,好,”熊伶俐乖巧地答应一声。 李长寿施展土遁,藏身于地下,给了熊伶俐一个方向,让她在明,自己在暗处,朝着宝图小世界的边缘而去。 若非外面高手太多,李长寿无法肆意施展神通,那肯定是【熊伶俐在明,纸道人在暗,而他本体躲在纸道人身上】。 这样安全系数才能高一点点。 本来,玄都大法师还颇为期待,想看李长寿遇到其他人,跟其他人斗法,展露出一些神通法术。 当李长寿钻进土里,与熊伶俐一同行动,玄都大法师暗道‘这家伙果然有意思’,继续盯着李长寿看了半个时辰…… 渐渐的,玄都大法师心底,也不由泛起了些许疑惑。 ‘他在躲什么? 这里面除了他以外,也就两三个真仙境。’ 终于,当李长寿在一处山谷,找了个石头缝隙钻了进去,并在石头外面布置了两层障眼法,让熊伶俐躲在了百丈外的另一处石坑…… 玄都大法师嘴角笑意全无,还禁不住抽搐了几下。 ‘不去找人斗法扬名立万,躲在这里当个木头人?’ 玄都大法师略微有些哭笑不得,但随之,却突然有些明悟。 这家伙,倒是跟老师的脾性有些相似,这或许便是他得老师关注的原因之所在吧。 但…… 玄都大法师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晃动。 宝图之中,两只在李长寿藏身地附近的妖兽,齐齐一哆嗦,从各自刚暖热乎的新窝中冲了出来,翻山越岭,朝那处山谷而去…… 几乎这两只妖兽刚有行动,李长寿的仙识就锁定到了这两只妖兽…… 妖兽,是指不愿或不能化形的妖中走兽,一般也是吸食日月精华增进修为,不少妖兽灵智未开蒙,但斗法、杀人十分厉害。 此时冲向这处峡谷的两只妖兽,实力便是在元仙境上下,本是给那些弟子磨砺所用…… 李长寿心底暗自计较,已经发觉,可能有人出手试探自己…… 想了想,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两瓶比较低阶的毒丹,同时对熊伶俐传声叮嘱两句。 熊伶俐立刻跳了出来,扭头在山壁上猛砸了两拳,打出了一大片碎石,在其中找了几块顺手的。 少顷,两头妖兽冲入山谷中,妖气滚滚,嘶吼不绝! 一条数十丈长的青花巨蟒,一头肋下生有双翼、身周缠绕着一股股黑烟的妖虎,齐齐盯上了熊伶俐! 熊伶俐一言不发,铁塔的身躯蕴含着惊人的力道,提着两块巨石,瞪着那两头妖兽; 两头妖兽毫不犹豫,嘶吼着冲向前来。 被这边动静吸引,也有数十道仙识探查而来…… 这些仙识只见: 一头妖虎飞在半空,一条妖蟒在地上游走,几乎不分前后,已冲抵熊伶俐身前五十丈,转眼就要扑到。 正此时,李长寿不紧不慢地传声: “砸。” 他话音刚落,两头妖兽动作一顿,那妖蟒仰头嘶吼,那妖虎直接一头倒栽。 熊伶俐一个转身,双手轮圆两块大石,朝着前方脱手猛甩,两块磨盘般的大石带着急促的破空声激射而去! 蓬!蓬! 妖蟒头部被直接砸扁,庞大的蟒躯朝着后方仰倒; 而那妖虎更是凄惨,被大石直接砸在了地上,浑身抽搐了几下,蹬腿没了动静。 搞定…… 李长寿自制至终屁股都没挪。 而那些观察此地的仙识,纷纷赞叹熊伶俐之神力…… 宝图之外,玄都大法师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暗中摇头,继续找周围的妖兽凶兽。 他还就不信了,今天逼不得李长寿出手! 很快,又有几头妖兽,朝着这处山谷冲来…… 李长寿眉头一皱,招呼一声正对着那妖虎和妖蟒流口水的熊伶俐,几乎没多想就…… 逃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人教高阶测试 李长寿躲在暗中指路,熊伶俐撒丫子在地上狂奔,两人迅速赶至又一处隐蔽之地。 既然边缘不能待,那就只能战略转进。 连续两拨妖兽冲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按李长寿的推断,如果不是有人故意而为,就是躲藏在边缘的惩罚机制。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想对宝图乾坤做手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很可能,这种情形,就是这次大会的隐藏规则之一…… 【这位云中子前辈,倒也是思虑的十分周全。】 仗着自己仙识探查较远,李长寿运转风语咒,备好蛛丝网,施展土遁,跟在熊伶俐身后。 很快,熊伶俐奔到了一条大河的河畔,在一处河边山坡,找到了一处被河水冲刷出来的大洞,与李长寿一同躲入其中。 李长寿布置了两层低阶的障眼法,用仙识继续观察方圆五百里范围。 这次,他们已经处于众多炼气士活动的范围圈,并未在边缘位置。 这种程度的炼气士斗法,自己并没有暴露底牌、引来关注的必要。 熊伶俐努力蜷缩在角落中,低头看着李长寿,“表兄,咱们要一直躲着吗?” “看情况,”李长寿笑着道了句,忽然听到了一阵雷霆轰鸣之声,自熊伶俐的甲胄中传来。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看那两头妖兽看饿了。” “那两头不能吃,”李长寿拿出一瓶丹药,“饿了就吃一颗…… 你按理说应当辟谷了才对。” “嗯,现在我不吃也不会饿死了,但如果不吃肉,身上就没多少力气。” 熊伶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她在山上也经常饿肚子,毕竟大家辟谷之后,大都不爱吃东西…… 李长寿点点头,大概明白了巫人的体质。 他正要继续问询,仙识突然捕捉到,又有三头妖禽在边缘区域飞出,朝他与熊伶俐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李长寿挑了挑眉,立刻排除了此前【边缘惩罚机制】的猜测。 剩余的几个可能中,以【有人故意为难】、【巫人血脉对妖兽有额外吸引力】,概率最大。 “伶俐,你经常狩猎,打过鸟吗?” 熊伶俐立刻点头,喜滋滋地回答着: “当然打过! 我们寨子都会打猎捕鱼,打鸟、摸鱼人人都会呢! 不过打鸟的时候,都是用一些叉子扔出去,我身上没带……” “我为你做一些就是,”李长寿随手对着外面一招,一股股河底泥沙涌来,在李长寿双手之间迅速凝成了一只只土黄色的三尖长叉。 每把叉子,李长寿都特意加粗加重,质地均匀、手感出众。 熊伶俐再旁看的一阵兴奋…… 海神当面显灵了! 李长寿将这一捆长叉递给了熊伶俐,正色道: “有几头大鸟正飞过来,看你的了。 也不要有压力,若你应付不了,我自然会出手。” 熊伶俐抿着嘴,大眼中满是亮光,对李长寿重重点头,低声道: “表兄!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摆摆手,熊伶俐抱着那捆长叉,冲出了藏身地。 片刻后,洞外传来了急促的破空声,紧接着就是那几头妖禽凄厉的叫喊…… 李长寿在土洞中收起了手中的瓷瓶,仙识也捕捉到,原本正追逐那几头妖禽的十多名炼气士,已四散退走…… 三头花花绿绿的妖禽,砸落在百丈外的林子中; 熊伶俐看着这些妖禽发了会楞,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老老实实扭头,准备回洞中。 就听一缕传声入耳: “去将左边那只妖禽的翅膀砍下来吧,我们换个地方,再给你烤了充饥。 这种妖禽名为彩羽大锦鸡,翅膀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熊伶俐顿时欢天喜地地冲了上去,动作麻利地拽住那头翼展三丈余的妖禽翅膀,脚踩着妖禽尸身,用力猛拽,妖血四溅…… 片刻后,熊伶俐将两只一丈长的‘鸡翅膀’夹在肋下,风风火火地一阵奔驰。 沿途那些三教仙宗出身的炼气士见了,尽皆退避三舍,大多目光呆愣,不敢向前提半句切磋…… 这种场合,自然没人敢偷袭; 每个人都要表现出君子风范、翩翩有礼,哪怕要出手争夺宝物,都要提前喊一声,说自己要出手了…… 半个时辰后,在一处林间空地中,熊伶俐乖巧地坐在一条狭长的火堆后,左手握着一把三丈长的土叉,土叉上串联着两根长过一丈的……洪荒特供超大鸡翅! 此火并非凡火,是李长寿炼丹偶尔会用到的‘锻明真炎’,威力中等。 李长寿正藏身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中,静静地观察四周,思考自己此前的遭遇…… 熊伶俐拿着一些自备的盐巴、调料,大手肆意挥洒,动作十分熟练。 她不断舔着嘴唇,还开心地哼起了逍遥仙宗的宗歌: “青青河边草,乌龟岸上跑,为啥跑不快呀,头上长青草~” 若旁人听到这歌谣,定会觉得逍遥仙宗门内的风气竟如此混乱! 但,李长寿不同; 他听得略微皱眉,心中计较着,外面可是有几位大能跟龟有关,截教本就有一位龟灵圣母。 这种能注意的细节,自然是要多多注意。 李长寿道:“换一首歌来哼。” “哦,”熊伶俐缩了缩脖子,乖巧的应了声,本不敢说话,但又觉得可能海神想听她唱小曲儿。 很快,她找了找调,哼起了逍遥仙宗的第二宗歌…… …… 宝图外,云上,**师暂停了对宝图乾坤的影响。 他并非是有意强寿所难,只是在谋划,让李长寿在三教源流大会上出名出彩,为李长寿入兜率宫铺路。 而此时,这位人教大师兄,已经开始思索又一个问题…… ‘迫使李长寿这般谨慎,不断躲躲藏藏的原因是什么?’ 莫非,是有人暗中在胁迫我人教弟子? 玄都**师目光依然十分淡定,坐在那掐指推算。 小长寿有老师出手遮掩天机,自己推算不出什么结果,但他所在的度仙门,却可随意推演…… 绕开李长寿,从侧旁观察李长寿这短短的人生,自可得出一些答案。 当下,玄都静心凝神,手指掐弄,掌心有太极图虚影流转。 而后天机彰显: 度仙门近三百年唯一遭劫,便是那次西方教某高手暗中谋算,用傀儡袭击山门。 ‘此事真能对他有这般大的影响?’ 玄都**师心底略微思索,很快决定,继续出手试探,只是方法已经不会如此前那般简单。 他要对李长寿做全方位的考察。 当下,玄都**师开始在心底,迅速制定好了一个又一个剧本,暗中开始…… ‘人教最高等级’小测试! 第一波: 几名截教一脉的炼气士,正联手围攻一头妖兽,妖兽背上有一把包裹着雷电的紫色神锤,妖兽本身已是奄奄一息。 这几个炼气士,已经进入了表面谦让环节,口中说着“你拿”、“你拿”。 忽听雷声炸响,紫色神锤融入妖兽体内,这妖兽瞬间妖力爆棚! 这几名炼气士见状,倒是反应迅速,立刻夺路奔逃,他们耳旁听到了一缕模糊的传声,指引他们逃向了李长寿和熊伶俐藏身之地。 李长寿早就在观察此处,立刻从木遁切换为土遁,对熊伶俐传声; 刚啃完两只特大号鸡翅的熊伶俐,立刻举着土叉站了起来,按李长寿叮嘱,在侧旁林中躲藏,准备迎战! 很快,几道身影冲过,妖兽冲杀而来,一缕无色无味的迷药钻入了妖兽妖魂,将它妖魂瞬间迷晕! 正此时,进入狩猎状态的熊伶俐一声轻喝,举着土叉一跃而起,动作准狠、面容冷静,双手紧握土叉,直接贯入了这头妖兽的脖颈要害! 妖血溅涌,熊伶俐握着土叉用力一搅,那头妖兽哼都没哼,直接蹬腿! 几名被追赶的截教弟子各自回头看来,见到的,只是那个浴血而立的雄壮背影…… 有个女炼气士顿时迷离了双眼,泛红了脸蛋,柔声道:“这位道友……” “嗯?道友是喊的我吗?” 熊伶俐转身看了过去,那张比对面女炼气士还可爱娇弱三分的脸蛋,瞬间让后者紧闭柔唇。 李长寿传声对熊伶俐道了句,熊伶俐瞪着她的大眼,问那几人:“这里面有个锤子,你们要锤子吗?” “道友救了我等性命,我等如何能再取这般宝物?” “这是一些谢礼,还请道友收下。” 当下,那几名截教弟子,各自拿出一些灵石丹药,用法力推过来后,便匆匆告辞。 熊伶俐有些纳闷,按海神大人法旨,先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再将妖兽体内的锤子拽了出来,惊讶地喊了句: “表兄,这个锤子这么小,为什么辣么重!” 李长寿道:“按我说的炼化之法,你将这件灵宝炼化,以后拿来防身用吧。” “哦!”熊伶俐应了声,将锤子捏在手中,用法力灌注,很快就完成了初步炼化。 这雷锤也不愧是出自炼器大师云中子之手,威能强横,花样贼多; 在被熊伶俐炼化的瞬间,雷锤化作了半丈长短,熊伶俐刚好握持。 “走了,”李长寿传声道了句,“继续换地方。” 熊伶俐答应一声,将锤子扛起,开始继续奔驰。 宝图外,云端上,那个孤独的身影满意地笑了笑,继续开始接下来的考察…… 后面的三个时辰,李长寿接连不断遭遇到各种各样的稀奇事。 有被妖兽所伤的昏迷女炼气士,跌落在了小湖中,浑身湿透; 有两头妖兽互相厮杀,凑巧死在了李长寿前方不远,而附近又有几名炼气士急速赶来……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李长寿并未刻意而为,自身行为一直遵循‘不沾因果’的原则,能躲就躲,若躲不过,就熟练的运用新获得的‘法宝人’…… 唯一与他平日里不同的是,平时的他不会管别人的麻烦事; 但在这宝图中,若是不费举手之劳,他就会顺手捞对方一把,但迅速离开,做好事不留姓名。 若是知道有人用这种方式测他心性如何,李长寿定会心底奉还‘无聊’二字,再表现出普通‘谦谦君子’的人设。 这番测试的结果,在玄都**师心底缓缓凝成,竟只有一个大字—— 稳。 玄都**师已是懂了; 这般感觉十分玄妙,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此时,玄都**师已是来了兴致,寄出了杀手锏,屈指对着宝图一弹。 正在一处溪水中,施展水遁缓慢前行的李长寿,心底突然出现了一阵‘明悟’,似是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 这些明悟渐渐凝成了四个大字: 【人】、【教】、【扬】、【威】。 李长寿顿时眉头一皱,却是立刻在水中现身,对着天空拜了一拜。 刚跟截教十二金仙学到的‘洪荒求生小技巧’,抓住机会就拜拜圣人老爷。 自己的任务,莫非就是来此地扬威? 可这……并不符合人教教义…… 莫非,是**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寿的反向教学 李长寿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自己从拜圣人图接到指示,而后一直到此地,又被一个去字安排进了宝图中,再到此时,接到了准确命令…… 并非是圣人老爷在下令! 太清道涵有言:非吾思,非吾行,非吾善恶,非吾往复。 单从这点来论,李长寿就完全能够怀疑,自己现在,正在被大法师驱使! 而且最重要的是…… 李长寿看着手腕上绑着的超品测感石。 这块测感石,从他最开始进入此地,就微微闪烁光亮。 有一股绝强却隐蔽的仙识,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与那些透过江山小社稷图本身功效,偶尔会扫到自己的仙识不同; 这道仙识,是直接锁定在自己身上的…… 可惜,就算是大法师在背后指使自己,自己也无法不尊大法师之命令,而且此事根本无法查证。 大法师也是自己大腿,只能当这是自己上交的保护费…… 其实李长寿能猜到是大法师在搞事的另一个原因,还是最近的这倒旨意上。 人教扬威? 人教何须扬威? 太清老子无人敢招惹,玄都大法师可不入劫难,洪荒天地,大半炼气士都知人教神秘,这已是有足够的威。 李长寿继续藏身水中思索…… 不远处,熊伶俐正扛着仙锤奔跑而来,背后托着两只妖兽的尸身,因为跑动太快,带起了一路烟尘。 李长寿在水中注视了她一阵,很快就有了主意。 人教扬威这四个字,可大做文章,只要让人教在这次三教源流大会上大显威风、光彩熠熠就够了。 想达成这个目的,并不需要他亲自下场。 李长寿全力散开仙识,搜寻此前已发现了几次,但都主动避开的……有毒师妹。 接下来,一个法宝人明显是不够的。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李长寿就找到了正在六百里外,与妖兽斗法的有琴玄雅; 在有琴玄雅附近,还有几名人教道承的男弟子,正在与有琴玄雅互相配合,和那两头妖兽斗法厮杀……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个人教道承男弟子并非度仙门之人。 李长寿眼前一亮,给熊伶俐贴了几张刚画好的神行符与轻身符,让她赶路时减少体力消耗; 而后便施展遁法,赶向了有琴玄雅之所在。 出风头这种事,还是找专业人士才稳妥。 不多时…… “有琴师妹?” 长寿师兄! 正御剑斗妖的有琴玄雅,闻言立刻转过身来,看向声音飘来的方向。 却见…… 心底一直担心的这位师兄,此刻正站在百丈外一颗大树的树梢,长发、道袍衣角随风轻摆,正对自己露出几分轻淡的笑意。 那一瞬,有琴玄雅心底被这般笑意装满,本是有少许香汗的俏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克制,却总归无法掩盖的微笑。 心花微微绽放,此间只有彼此。 忽听…… “有琴师妹快出手!这边撑不住啦!” “那边那位道友,还请过来相助,这两头妖兽十分厉害!” 少了有琴玄雅的飞剑驰援,那几名男弟子瞬间节节败退,只能高声大喊。 有琴玄雅连忙转身,十六把燃烧着玄青真火的飞剑再次呼啸穿梭,将两头妖兽再次勉强压制。 李长寿嘴唇微动,自然是在对熊伶俐传声。 此刻已经摸到了那两头妖兽背后的铁塔少女,左手高举仙锤,右手握持长叉,在林子中猛地窜出,高喊一声: “人教弟子熊伶俐,斩妖除魔真给力!” 宝图外,正坐在云上孤芳自赏的玄都大法师,听这熊伶俐呼喊之言,也是差点笑出声来。 咳,端庄,高冷,高手风范…… 宝图内,喊完口号的熊伶俐,庞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左手仙锤酝酿道道雷霆,右手长叉猛掷,刺入一头三头妖豹的背部! 转眼间,几声呼喝,这巫人少女两个起跳,两头堪比普通人族元仙战力的妖兽,迅速躺尸…… 那几名人教男弟子愣愣地看着浴血而立的熊伶俐,连忙做道揖致谢。 熊伶俐看都没看他们,手中的土叉化作流沙散掉,扛着仙锤,跑回了自家海神大人身旁,露出了一脸开心的笑容。 “长寿师兄!” 有琴玄雅身周盘旋道道飞剑,顾不得休息,连忙朝李长寿这边迎来。 那几位男弟子见状,眉头一皱。 李长寿如何看不透他们的小心思? 但现在,他确实需要有琴玄雅帮忙,故拱手行礼,开口言道:“此前有劳几位道友关照我师妹了。” 那几个男弟子也算知趣,各自还礼告辞。 有琴玄雅却道:“师兄,方才是我助他们,不必为此道谢。” 李长寿:…… “有琴师妹,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哪怕是身处仙道,也不应忽略,毕竟仙路为伴的也是人与生灵。” 有琴玄雅与某没有具体姓名的大法师,在图内图外,同时缓缓点头。 有琴玄雅心底道的是:师兄的每句话,都让人回味不已,我该好好记下才是。 玄都大法师乃道门有数的高手,所想自然与有琴玄雅不同 这小长寿的说法,倒是颇为不错,细细品味,又有一点道理。 宝图内; 李长寿道:“师妹,先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嗯,”有琴玄雅轻轻颔首,又对一旁熊伶俐做道揖,喊了句:“弟子见过师叔。” 熊伶俐眨眨眼,顿时手足无措,那张小脸上写满了茫然。 她怎么就成叔伯辈的了…… 海神大人身周的圈子,关系好乱哟。 李长寿将有琴玄雅与熊伶俐带到了一处竹林中,拿出三只蒲团,三人各自入座。 “师妹,”李长寿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测感石,润色了一下言语,笑道,“今日进入这宝图之中,为兄有一个想法,来提振咱们度仙门的声威。” 有琴玄雅顿时颔首,“长寿师兄吩咐就是。” 李长寿道:“你如今是归道八境,但并非这宝图中修为最顶尖之人,我此前已经感觉到了真仙境的气息。 但有伶俐在此,你二人联手,所能达到的效果,也不亚于这般高手。” 有琴玄雅皱眉道:“长寿师兄,我们要做什么?” “出名。” “出名?这是作甚?” 李长寿叹道:“师妹,咱们度仙门为何在人教仙宗中排名垫底? 无他,是因咱们地处东胜神州,名气不足,那些拜师求道的俊秀之才,根本听不到咱们度仙门的名声。 想提升咱们度仙门,乃至人教道承的实力,最好的办法,便是提升知名度,塑造仙门形象,让拜师的仙苗越来越多,再千里挑一、择品性上上者入门培养。 如此不必数万年,数千年便可见成效。” 言罢,李长寿还忍不住吐槽一句:“自然,道侣之风也是要适度的抑制才行。” 有琴玄雅面露思索,很快就缓缓点头,“师兄,我明白了。” 宝图外,某大法师听闻这些话语,也随之陷入了思索之中,很快就不由点头称善。 这话说的倒是十分在理,也是自己此前所忽略的…… 宝图内,李长寿不费扬灰之力劝服了有琴玄雅,随之就开始公开自己的造星计划。 “首先,出名最快的方式,是搞组合,借组合其他成员的优势,来互相弥补、促进,吸引关注度。 : : 此时,伶俐的优势在于杀妖兽迅速; 有琴师妹你的优势在于长得好看……并德才兼备! 你二人结成组合,在这宝图乾坤内横扫妖兽,斩妖除魔,这就是成名的第一步!” 有琴玄雅立刻点头答应,一旁的熊伶俐也是重重地点头。 “长寿师兄,为何不能咱们三人结成组合?” 李长寿:你见过少女组合有男人的? “我需为你们保驾护航,”李长寿正色道,“为你们制定除妖的最佳路线,做好准备工作,并给你们提供丹药、符箓。” 有琴玄雅目中带着几分不满,轻声道:“师兄你又这般,总是将所有事都做了,让我们去独享功劳。” 李长寿站起身来,笑道: “虚名于我如浮云,我心只慕长生道。 来吧,时间紧迫。 咱们在路上互相磨合,我会在地下施展土遁为你们探路。 你二人之间要互相配合、补全对方不足,发挥自身长处。 有琴师妹,将这些毒粉炼化在你一把飞剑上,将此剑作为杀手锏。 伶俐,这些是轻身符和神行符,可让你奔跑速度增快数倍,先适应一下,我们即可启程。” 有琴玄雅与熊伶俐顿时起身答应,李长寿长袖一挥,迅速……钻入土中。 片刻后,这对临时拼凑的组合,在宝图乾坤内闪亮登场! 熊伶俐在大地上急速奔驰,有琴玄雅驭剑飞在她空中,按李长寿指点,赶到了第一处妖兽与炼气士斗法之地。 熊伶俐一步跃起,在空中大喊: “人教弟子前来相助!” 仙锤砸落,飞剑穿梭,那头妖兽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已是被熊伶俐一锤砸扁了脑袋,又被火麟仙剑贯穿要害、刺破妖魂。 麻利地做完这些,熊伶俐大声呼喊: “助人为乐护正道,人教无为善除妖!” 而后,有琴玄雅缓缓落下,站在熊伶俐抬起的胳膊上,青丝飘舞,仙剑环绕,一言不发,却惊艳四方。 入场,杀妖,喊完口号,摆完了造型,有琴玄雅酷酷地道一句: “走。” 两人再次一个御空、一个疾驰,朝下一处舞台赶去。 只留下几个弟子在那满头雾水,全然不知刚才自己到底经历了点什么…… 就这般,两人在李长寿暗中指点下,一路横扫,到处现身,杀了妖兽之后也不抢宝物,纯粹路过摆个造型。 不过两三个时辰,她们两人已杀了上百只妖兽,给数百炼气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宝图内外,有关人教弟子的讨论声,渐渐增多了些。 两人中出名最快的,并非是妖兽克星熊伶俐,反而是并不怎么说话的冰霜仙子有琴玄雅。 这足以证明,洪荒并不只是单纯看脸…… 也看身材。 …… 老师让我来此,莫非是借长寿之口,告诉我这些? 高空,云上,孤孤单单的玄都大法师,此刻表情略微有些凝重。 心底回响着李长寿对有琴玄雅所说的话语,大法师心底竟满是感悟。 强为不如无为,强争不如不争。清净可寻自然,万法终归妙境。 老师,您是想让弟子体会这些吗? 玄都轻轻呼了口气,自身道境竟然都有轻微的上扬。 自己强求让小长寿入兜率宫中,远不如静观其变化,待他自己走入兜率宫内…… 此刻,再看李长寿,玄都大法师已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微微一叹。更新最快 手机端:: 今日,从李长寿的言行举止,玄都大法师已是认定了这个未来的小师弟,但终归无法强求李长寿入兜率宫中…… 罢了,随他去吧,一切自有老师安排。 玄都大法师站起身来,对广成子与多宝道人传声告辞,身形迈出一步,无声无息消失在了此地。 但大法师临走,留了一股道韵,并用太清老子传授给他的感悟入心之法,传给了李长寿。 宝图中,正在地下遁走的李长寿,心底听闻一声叹息,立刻感受到这股道韵。 李长寿连忙从土中跳了出来,对着天空遥遥一拜,还未站直身体,心底,玄都大法师的话语已缓缓传开: 长寿啊,这次大会,是贫道让你过来的。 贫道本打算让你早些扬名立万,好让你能尽早入兜率宫中,替我处理人教教务。 然而,今日与你试炼,观你言行,反倒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学到了许多。 贫道心感惭愧,便不再多勉强于你,已回去继续闭关。 你且在洪荒继续修行吧,万事不必强求,一切顺应自然,便可得从心如意。 望你谨记你今日之言语,一心求慕长生,不染世间虚名。 人教有你,我心甚慰。 李长寿:…… 一阵小北风从他背后吹过,带走了三两片发黄的树叶…… 细细品味大法师留下的这段话语,李长寿嘴角开始疯狂抽搐,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坐了下来…… 苍了个天的! 他之前都、都做了些什么! 机缘啊! 生平到现在,最大的机缘啊! 早知道这次三教大会,自己扬名就能入兜率宫修行,他还搞这么多弯弯绕绕作甚?! 进来就展露真正修为,横扫三教仙宗弟子,那不就完事了吗! 大法师啊大法师,您干嘛搞这么多弯弯绕绕,直接问他一句,他肯定点头,说一万遍我愿意! 如果要给这个许诺做一个期限,他一定会说亿万年! 可不可以重新再来一次,他绝对……会走那条最寻常的扬名路! 这莫非就是自己的命数不够? 李长寿跪在那,满脸生无可恋,心底一片灰暗,口中吐了口浊气,整个人渐渐被黑线吞噬…… 为什么他的眼底满含热泪,因为他对洪荒人教爱的深沉…… “长寿师兄?” 有琴玄雅与熊伶俐正从后方赶来; 见到李长寿在此地蹲着,表情无比失落,有琴玄雅连忙飞了下来。 就在此时,李长寿身周那一抹玄妙道韵缓缓消散,其中有一缕刚好路过有琴玄雅。 有琴玄雅细眉轻皱,心底感悟丛生,只是向前迈出一步,站在原地,却陷入了修道生涯难得一次的顿悟…… 第一百六十五章 法爷鸟笼的洪荒扬名之路 机缘啊…… ‘也不对……’ 跪坐在地上的李长寿,身形慢慢站了起来,背着手注视着地上的浅草,心底不断盘算。 就算心灰灰、意冷冷、心痛痛,仙识依旧不忘监察周遭。 自己错失了这次机缘,似乎并非是纯粹的坏事。 凡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自己现在进兜率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并非完全是好事。 自己如果此前随了**师的心意,就违背了人教教义,反而有可能会失去‘圣人老爷之眼熟’…… 如此一来,自己后面的发展路线,有可能是成为**师的弟子,或是圣人化身太上老君的弟子。 那今后的封神劫难,自己岂不是有可能,会成为人教应劫之人? 封神劫难前,太清圣人一句‘我只有一个弟子’,可让玄都**师之名免于封神榜。 若自己现在入了兜率宫,说不定道门三教大劫就应在了自己身上! “唉……” 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李长寿自然知道,他此时入了兜率宫,也可通过提前为玉帝效忠,谋天庭正神之位;而进兜率宫之后,自己的生命安全系数能得到极大的提升…… 只是如此换角度考量,会让自己心底的失落,缓解大半罢了。 就跟他上辈子,还在上学时看上了一款跑车,没买就省了几百万……一样。 这次机会虽没能把握住,倒可以仔细总结;修仙至今,也算有了比较珍贵的失利经验。 某大罗金仙说的好,失败是成功的娘亲。 虽然成功总像是被后娘养大的,还经常被挤压缩水…… 凡事都是过犹不及,一心求稳自然也有弊端。 在李长寿上辈子读过的故事中,若当年诸葛孔明不是一心求稳,接纳魏延‘兵出子午谷’的奇谋,或许《三国演义》的结局,就回归不到历史走向。 那…… 自己,要不要在稳的基本盘保持不变的情况下,在某些方面,稍微奔放那么一点点? 李长寿斟酌一二,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现如今,他手握太清、玉帝两条绳索,且这两条绳索的方向暂时是重合的,自己可凭它们迅速爬升,已不需要去冒太多风险。 处理好龙族上天之事; 自身度过金仙大劫; 纸道人上天庭入神职,为他谋正神之位,应对好今后的封神大劫。 这才是自己需全力以赴的三件大事! 这次机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就没了吧。 【虽然不能变的更好,但起码不会因这次事件,而变的更差。】 念及于此,李长寿轻笑了声,整个人再次恢复起了精神。 前后,也不过片刻。 心底念头豁然通达,一缕缕道韵在他心底流转,感觉自身与天地多了一份关…… ‘且慢!’ 最近这感悟怎么回事? 怎么总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形冒出来。 李长寿赶紧摁住自己这不安分的道心,吸纳重重感悟,稍后回山再行突破。 压制感悟并非完全丢掉感悟,只不过,是让顿悟推迟,会损失一成到两成的好处罢了。 现在**师已经不在此地了,自己感悟突破暴露修为,已经没了半点正面意义,只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然而,李长寿这边刚压制住自身的感悟,就突然察觉到,身旁有一缕稍微浅薄,却也称得上玄妙的道韵,正缓缓朝着四周流转…… 突破了? 刚才还以为有琴玄雅只是偶有所悟,看此时她这般模样,似乎是要突破一个境界! 原本席地盘坐的有琴玄雅,此刻正缓缓悬浮,身周有一缕仙灵之气环绕,一朵朵六瓣莲花,在她体内缓缓飘出。 六瓣…… 李长寿顿时感觉……有些低了。 达不到九瓣,最少也应七瓣、八瓣,这样才算根基扎实。 不对,不只是突破! 似乎还是连续突破,直接渡劫! 李长寿思索少顷,已有决断,对熊伶俐传声道: “伶俐,去百丈之外,对周围大喊,这里有人要渡成仙天劫,让他们离远点。” “哦!” 熊伶俐扛着大锤朝远处跑去,每跑两步,又扭头小声问了句,“表兄,是在一个方向喊吗?” “稍后我会在此地立下大阵,你在大阵边缘跑几圈,不断呼喊就是。” “哎,明白了!” 熊伶俐扛着大锤迅速跑走。 她现如今已是炼气士,修行入了门,自然知道天劫对炼气士的重要性; 熊伶俐虽然觉得自己可能没那么聪明,但也不算太笨,她也隐隐知道,海神应该也是仙人。 而海神的显灵,其实就是一些术法。 ——这一点,她老爹在她还没出门时,早已说过不知道多少次。 但她娘亲说,海神与其他所有炼气士都不相同,海神会庇护他们寨子风调雨顺,不受外敌侵犯。 娘亲还说过,神其实都是仙,但仙却不一定是神…… 最显而易见的一点,信奉海神之后,大家日子都过得好了起来,不用出去打猎就有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衣服。 现如今,他们寨子里的女人们,谁……还没个貂? 就冲着这一点,熊伶俐也要用自己这一把子力气,守护好世界上最好的海神! 熊伶俐刚跑出五十丈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连忙扭头看了眼。 一颗颗灵石自李长寿袖口飞出,同时落在了此地林间七七四十九个方位。 灵石之间灵气流动,一缕缕光束绽放,一座大阵的光壁,被瞬间撑开。 乖乖,海神大表哥真的好厉害…… 熊伶俐眨眨眼,低头在自己甲胄内侧摸出了一面铁皮,卷成了喇叭状,猛吸一口气,对着半空用力大吼: “都不要过来啊!” 百里内,路过的不少炼气士顿时来了兴致,一个个驾云踩鹤,朝着这边缓缓靠拢。 然而,又听一声: “这里有人渡天劫啦!” 这群炼气士瞬间停下前行,转身就朝着更远处飞去,并将灵识、仙识投到了此处。 …… 天劫,就这般略显轻浮的来了。 饶是有琴玄雅道心坚韧,面对生死未知、且被人反复提起数十年的成仙天劫,此刻也有些无措。 “长寿师兄……” “有琴师妹,我在这。” 五十丈外,正准备溜出大阵的李长寿,闻言传声回了句。 李长寿笑道:“恭喜师妹,今日喜提天劫,估摸着还是七重或者八重天劫。” 有琴玄雅顿时苦笑不已,但听闻李长寿调侃,她心底莫名安稳了许多。 “长寿师兄放心,玄雅定会全力以赴!” 李长寿传声道: “我此前给你的渡劫所用之物,你可带在身上? 若带在身上,用就是了,不用顾虑其他。 切记,万事以性命为上。 天劫是根据你的资质与此时实力凝成,你根基……还算扎实。 只需将自己的法力合理分配,前面不要用力过猛,撑过天劫问题不大。” 有琴玄雅轻轻点头,抬头看了眼空中汇聚的云雾,迅速取出了两套法爷鸟笼,将鸟笼布置在了两侧,相隔二十丈。 随后,她拿出了几瓶李长寿早先送她的灵丹,却将融仙丹放了回去。 按她的脾性,那融仙丹是断然不可能用的…… 其他三类丹药,是李长寿为灵娥准备好的‘渡劫套餐’……一小部分。 第一类丹药是提升自身对雷霆的抵抗力,第二类丹药可持续性散发药力,不断恢复自身法力,第三类丹药可持续疗伤恢复血气…… 最难炼制的,自然是第一类丹药,与之相比,后两种都显得普通了些。 空中,劫云已开始迅速汇聚,一片巨大的灰云在缓缓旋转…… 李长寿散掉周遭大阵,身形立刻后退。 有琴玄雅背后火鳞剑匣轻轻颤鸣,下一瞬,那把大剑冲天而起,在空中裂开,化作总共三十六把燃烧着青玄真火的飞剑。 上方,劫云之下雷斑闪耀,第一道天劫即将落下! 有琴玄雅并起剑指,口中轻喝一声:“散!” 三十六把飞剑齐齐散开,有琴玄雅身形缓缓升空,略微仰头,那张冷艳绝美的俏脸上,没有一丝惧怕,只有坚毅与果决。 咔—— 一道雷霆直直砸落,哪怕是在此地小世界,天劫之威,依然如此霸道! 已经在十里之外的李长寿缓缓点头,此前自己对有琴玄雅的叮嘱,倒是发挥了一些效果…… 宝图之外; 两座仙岛、湖边各处,三教仙人,纷纷被宝图上出现的那一小朵灰云吸引。 没想到,还有这种小节目…… 他们的仙识并未受影响,大多朝着有琴玄雅所在之地汇聚而去…… 按截教的教内传统,见到这般阵仗,立刻有个天仙境的老者站了出来,先是猛抽一口凉气,而后惊讶道: “竟然是成仙天劫排行第六的八荒八难三十二仙禽劫!” 云上地上,也多了一些笑谈声: “好机缘,在宝图中竟能引来天劫。” “方才贫道掐指推算,这是人教度仙门之弟子,似乎是叫玄雅,资质着实不错。” “人教有福,有福气啊。” 而此时,最紧张的自然是度仙门众仙与众弟子。 酒玖小手握着酒葫芦,紧张到时不时仰头灌一口,仙识看着宝图内,那一道道天劫不断对有琴玄雅劈落的情形,小师叔着实捏了把汗。 季无忧掌门倒是嘴角含笑,此时他已经看出,有琴玄雅最起码能撑到第八道天劫。 而第八道天劫落下,是生是死,五五参半。 这其实,已是相对不错的成功概率了。 成仙天劫其实都十分迅速,前后不过片刻就会劈完走人。 毕竟天道老爷也很忙,洪荒炼气士基数太大。 成仙对个人而言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对天地而言,却只是一只蝼蚁长了翅膀、一只蝌蚪变了态,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季无忧很快就皱了下眉头,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收敛。 第六道天劫,有琴玄雅已应对得当,但她的法宝火鳞剑匣被天劫劈散,自身元神被天劫所伤…… 此时,有琴玄雅应对天劫之法,已是齐齐用出; 她浑身上下也多了一道道焦黑的痕迹,看起来颇为狼狈。 第七道天劫已然在酝酿,劫云上方化出灰色的百鸟飞舞之异象,有琴玄雅自身气息……已是有些不畅…… “糟了,”季无忧缓缓吐出这两个字,身后六十余名度仙门仙人、弟子,顿时更为担忧。 李长寿此刻也在皱眉,注视着半空站着的那道倩影。 她应该能扛过第七道天劫,但第八道天劫…… 果然,突破太快,根基不稳,匆忙渡劫确实有些勉强。 但莫说李长寿此时尚未修成金仙,便是修成大罗,面对这般情形,也无法出手护住有琴玄雅。 贸然出手非但于事无补,还会惹来天罚。 成仙天劫,只能自己去扛。 资质出众就要承受更高难度的挑战,这就是天道的平等。 李长寿缓缓闭上眼,总归也是跟有琴玄雅有些交情,借她之手做了许多事,心底难免有些不舍…… 正此时,突听有琴玄雅发出一声轻喝! 她身形突然朝着下方俯冲,直接钻入了一只法爷鸟笼中,随后身周法力涌出,准备硬抗第七道天劫! 众仙顿时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法宝? 还能抵挡天劫不成? 而李长寿顿时明白了有琴玄雅的打算! 几乎她刚刚躲好,一束青色雷光自空中砸落,其内仿若有一只只飞禽在呼啸,瞬间击中那只大号鸟笼! 一时间,雷光爆发,那鸟笼化作了一颗雷球,无数雷霆朝着四面八方乱飞,周遭百丈的树林转眼就被夷平! 一股天劫之力爆发开来,法爷鸟笼瞬间被扯碎,而二十丈外、另一只尚未用过的法爷鸟笼,也被天劫之力直接毁掉! 李长寿心底暗自点头……果然,这东西每个人渡劫时,最多只能用一次。 但天道,默许了这般取巧的手段! 少顷雷光消散,有琴玄雅再次冲天而起,一把把飞剑自各处飞来,围绕在了她身周。 此刻她的气息、伤势,与第七道天劫落下之前,几乎毫无二致! 仅仅只是法力有些亏损。 三教众仙的头顶,顿时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李长寿微微一笑,心底对有琴玄雅竖了个大拇指。 主动放弃第七道天劫,用自己最强的状态去迎接第八道终极雷劫,既能让自己有更多把握,又能尽可能的接纳天劫给的好处。 有毒师妹并不顽固,只是平日里欠了点情商罢了。 ‘倒是没浪费这两只鸟笼,加油吧,有毒师妹,希望你成仙之后毒性能渐渐消散。’ 然而…… 李长寿心念刚停,空中已有一只雷凤展翅冲下,扑向有琴玄雅! “剑起!” 有琴玄雅一声轻喝,右手并剑指、指向空中,身周飞剑环绕,残破的裙摆与长发飘舞,迎向那只雷凤! 这一刻,光效拉满、姿势满分! 如果不是有琴玄雅口中喊的那句,绝对会给李长寿留下不错的天劫观赏体验。 “长寿师兄,玄雅前路等你!” 言罢,雷、人已然相撞,道道闪电乱劈,这片小乾坤的天地间满是青色雷光…… 第一百六十六章 看我眼色行事 ‘前路等你、等你、你……’ 等你妹啊! 空中那肆虐的雷光、乱飞的电弧,漫天的冲击波,在李长寿看来,完全就是一波毒气爆破! 作为回应,李长寿拱拱手,转身施展土遁。 再见,告辞,后会无期! 将法爷鸟笼赠于有琴玄雅渡天劫所用,算是李长寿作为师兄,对有琴玄雅当日在圣人像前引来圣人道韵,一点小奖励。 ——李长寿觉得,自己能得到圣人眼熟,跟这件事分不开关系。 如今三教大佬来了小半,数百家三教仙宗在此地汇聚,有琴玄雅凭借法爷鸟笼硬抗了一道天劫,本身就已经让他承受了巨大的风险。 但李长寿并不介意这一点; 这是他之前思虑不周,将法爷鸟笼赠给有琴玄雅时,未能充分考虑到此时的情形,这属于他自己失策,怪不得有琴玄雅。 重点是,这妹子渡劫就渡劫,没事提‘长寿’两个字作甚! 他跟天道是兄弟吗?看他面子上,天劫威力能减弱几分? 李长寿心底一阵纠结,土遁走的不快不慢,且走到了半途,又暗中摸了回来。 还有事要跟有琴玄雅叮嘱,不然自己恐怕真的会惹来麻烦。 这个逻辑稍微有些绕: 【法爷鸟笼能够硬抗一波天劫,且今日有琴玄雅已经做了示范,天道也应允此事。 若法爷鸟笼在洪荒中波及开来,渡劫成功率或许会因此增大许多,经年累月,仙人数量就会多出许多,天地间的变数也就会增大许多。 这或许会导致量劫提前到来,且威力增强。 那到时候,李长寿这个渡劫作弊器·‘法爷鸟笼’的开创者,必会受因果牵连!】 这东西,只能在自己身周小圈子里用。 李长寿心底细细斟酌,试着推演了一下有琴玄雅的脑回路,准备着稍后的劝说之词。 与此同时,他已经暗自对熊伶俐传声,让她朝着远处某个角落躲藏,稍后自己会去找她汇合…… 此时必然有大量仙识注视着有琴玄雅,李长寿并未靠近,在二十里之外一处竹林中钻了出来。 与许多同辈炼气士一般,李长寿负手而立,注视着空中刚渡过雷劫,正沐浴在仙光中,从凡躯化作仙灵之体的有琴玄雅。 此刻有琴玄雅似乎陷入了某个玄妙的境界,立刻就要闭目凝神…… 飞升? 李长寿眉头皱紧,耐心等了一阵,待有琴玄雅睁开眼搜寻自己下落,才用仙识传声,叮嘱了她几句: “师妹,你心底若有感悟,稍后立刻原地打坐修行,外面仙人会拉你出去。 有人问那鸟笼,你就说是我所赠。 此物我从门内古籍搜来,本只有数件,如今只剩两件,其牵扯因果太大,流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你也不要多想,为兄只是念在你我同门情谊,并非对你有任何企及,才给你这般法器。 快些感悟吧,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大好机缘。” 有琴玄雅闻言,顿时目光闪动,刚凝成的仙识迅速找到了李长寿的踪迹…… 李长寿对她轻轻颔首,转身朝着竹林外走去。 这次,‘同门情谊’四个字,已是直观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就不信,有琴玄雅还能有任何误解! 空中,浑身散发着晶莹微光、在美这条大道上又迈出几步的有琴玄雅,仙识目送着李长寿的背影,心底幽幽一叹…… ‘师兄的背影都是如此洒脱,将如此贵重之物那与我来用,却不念回报。 而我却还在想,该如何才能报答师兄给我这鸟笼躲避天劫之恩德。 今后,唯以命相报尔。’ 有琴玄雅对着李长寿离开的方向做了个道揖,而后闭目盘坐在祥云之上,伴着那动听悦耳的仙乐,进入了悟道之境。 飞升。 与此同时,李长寿心底已经在不断思虑。 外面说不定,已经有仙人去找自己掌门他们了…… 这种能硬抗一道天劫之物,确实足以让大仙宗拉下面皮,去找度仙门换、求。 自己此时在这宝图中,无法外出应对…… 师父当初渡劫,在那么多人注视之下,用过了法爷鸟笼,门内执事、长老,必然有人知晓此事。 为今之计,只有凭纸道人通知灵娥,让灵娥求见酒施,再通过酒施联络酒乌师伯…… 说做就做,李长寿心神微动,一心二用,藏在师妹身旁的纸道人被瞬间开启。 然而,纸道人刚开启,李长寿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以及灵娥沐浴时经常哼的小调…… 事急从权,李长寿也顾不得避嫌了。 “师妹!” 纸道人传声喊了句,灵娥顿时一哆嗦,脑袋缩进了水桶中,冒出一连串咕噜噜的气泡。 片刻后,已经穿着整齐的灵娥,急匆匆地关闭草屋周遭的数重阵法,用法力蒸干长发,赶忙飞去了破天峰。 …… 另一面…… 待有琴玄雅身周异象消散,一束金光自天外而来,打在有琴玄雅身上。 这金光并未惊扰她,将她直接从宝图乾坤摄走,放置在了度仙门入座区域…… 顿时,度仙门众人围了上来; 但掌门季无忧迅速点出一道结界,将有琴玄雅护在了其中。 “莫要惊了她,她正在得自己的机缘。” 有长老笑道:“这便是飞升了,玄雅说不得能一举突破元仙境,迈入真仙之行列。” “有琴师侄当真厉害。” “回去之后好好嘉奖一番才是。” “说起有琴师侄与长寿师侄……啧。” “啧啧啧……” 众人精神振奋之余,也想到有琴玄雅在面对第八道天劫时,在众目睽睽下喊出的那句‘宣告’。 其他两家大教的众仙宗懂不懂,他们并不知晓。 但人教仙宗一个个盛行道侣之风,如何听不出,这是有琴玄雅在面对生死时,对自己心上人发出的道侣宣言? 而忘情上人与几位长老,却到了季无忧身旁,面露忧色地说着什么…… “真好啊。” 酒玖抱着大葫芦,脸蛋微红,看着结界内的有琴玄雅,轻声感慨着。 她们小琼峰三吃货、咳,小琼峰三仙子,终于又有一个成仙,现在只剩下小灵娥了! 酒乌却从旁边背着手走了过来,对酒玖传声道:“好什么!想想你自己哟,我的好师妹!” 酒玖眨眨眼,对五师兄传声回了句:“这有啥不好的?玄雅都成仙了,还飞了。” “你可听见她喊什么了?” “喊……诶?” 酒玖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双大眼眨了眨,顿时笑成了月牙弯弯…… “嘿嘿嘿,莫非玄雅对小寿寿有意思? 这可有意思了,小灵娥是喜欢小寿寿的,现在玄雅也公开表示了,哇…… 难道小灵娥要跟玄雅打起来了?” 酒乌禁不住一手扶额,苦笑着继续传声: “我说小玖,你莫非没发现,你对长寿师侄也有点……有点不同寻常吗?” “欸,五师兄你误会了,”酒玖摆摆手,传声道:“之前四师姐跟我提起过这事,我还在小寿寿那里闹了笑话。 后来我才想明白,五师兄你跟四师姐两个人整天腻腻歪歪,脑子里就是想那些卿卿我我的事,不想偏才怪! 我去小琼峰,是去混酒吃肉搞丹豆,道侣对我来说又不是什么必备之物,而且我对小长寿的依赖,更像是……嗯……酒徒对酿酒师的钟情吧。 修仙多寂寞,有人陪我解闷儿就够了。” 酒乌顿时哑口无言,看着自己小师妹; 酒玖目光倒是十分清澈,嘴角的笑容也颇为轻松。 “真是这样?” 酒乌皱眉问了句,刚要继续问酒玖,突然感觉到传信玉符在不断跳动。 夫人专线,岂敢不看! 酒乌将传信玉符拿在手中,里面一缕仙识钻入自己心海,化作了几句言语。 矮道人不由稍微一怔。 酒玖见状翻了个白眼,却是没多搭理自己五师兄,继续看着越发灵秀的有琴玄雅,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出一场三人大戏。 ——穿衣服的那种。 不多时,几名人教金仙联袂来寻度仙门掌门季无忧,说那有琴玄雅渡劫时的‘鸟笼’之事。 季无忧咳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忘情上人立刻传声问询门内长老、执事,不少人掐指推算,可都推算不到,那只能抵挡天劫的鸟笼是何人所做。 然而,法爷鸟笼当初曾在齐源渡劫时出现过,有随行来的门内真仙执事想起,就去找忘情上人禀明了此事。 “小琼峰?” 忘情上人轻轻皱眉,近来这小琼峰的异状,当真越来越多了。 正此时,酒乌匆匆忙忙从一旁赶来,喊了声:“师父!弟子知那鸟笼来历!” “讲。” 酒乌连忙传声:“那鸟笼是门内一位真仙长老仙逝前留下的,当年这位长老,寿至大限,但膝下无弟子,仙力衰弱不堪,如凡人老翁一般。 他仙逝前的数月,一直是由百凡殿指派的小琼峰弟子李长寿服侍,长老临走前,留给了长寿师侄一门剪纸成人的神通,以及这名为法爷鸟笼之宝物。 但这宝物如何做的,咱们当真不知。 此物还剩最后两件,是长寿师侄给他自己,与他师妹所留……” 忘情上人面露恍然。 酒乌所说,自然是半真半假。 李长寿的剪纸成人神通,就是得自于那位因大限仙逝的长老,此时也只是将法爷鸟笼的锅,也推了过去。 顺便铺垫下,今后传剪纸成人神通给灵娥之事。 忘情上人掐指推算,很快点点头,朝那边寒暄的几位金仙而去,对掌门耳语几句。 季无忧很快就对外言说,那法笼门内并无炼制之法,乃一位已仙逝的长老所留,此时只剩最后的两件,是那长老所赠弟子自身要用。 来求宝的几位金仙面露遗憾之色,也并未强求,纷纷告辞而去。 季无忧还未入座,又有金仙前来…… 不过半天功夫,陆陆续续便有数十家三教道承,前来问询法爷鸟笼之事。 季无忧掌门疲于应对,干脆立了个木牌,上面写清楚那鸟笼并非度仙门门内炼制,而是一位长老所留上古之物,他们没有炼制之法…… 如此,这才勉强稳住局面。 然而关于此事的麻烦,并不算完。 众弟子进入宝图总共七日之后,宝图内大部分妖兽凶兽被荡空,大部分宝物被拿取,这次的‘弟子斗法’环节,也就告一段落。 三教和和气气,不便排名词、分高下,这般处理倒也十分高明。 后面这几日,李长寿和熊伶俐继续藏了起来。 玄都**师已经走了,有琴玄雅除妖、渡劫、飞升,已经给他们度仙门和人教道承出尽风头,**师交代的‘人教扬威’,也算交了一份及格的答卷。 他们确实不用多做什么。 这几日,李长寿就在宝图中不断分析,分析这次法爷鸟笼的意外暴露,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 推来算去,李长寿并未发现太大的凶险,顶多是会有人为难,见招拆招自可化解。 度仙门背后有**师的身影,也不是谁都敢动的。 待第七日,阐教福德金仙云中子再次出手,将众弟子从宝图中摄出,各自送回原本的位置。 李长寿和熊伶俐刚刚站稳,酒乌就走了过来,带着他去找掌门无忧道人…… 季无忧咳嗽几声,注视着李长寿,传声问道: “那鸟笼,你可是怕沾因果?” “嗯,”李长寿心念急转,很快就点头应了声。 季无忧沉吟几声,传声道:“稍后一定要说死,你只剩两只那物件,除却你和你师妹之外,莫要再给任何人用。” 李长寿心底一叹,低声道:“多谢掌门护持。” 季无忧淡然道:“你是贫道门内弟子,分内之事罢了。 稍后三教仙人一走,必会有人前来生事,胡搅蛮缠,到时……你看贫道眼色行事。” “弟子明白。”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觉得我可能亏了,但… “表兄,那些前辈们都灰走了。” 熊伶俐仰头看着空中,小声嘀咕了一句。 在她身边阴影中打坐的李长寿缓缓点头,也不多抬头去看,只管低头思索。 瞄了眼正在结界中感悟修行的有琴玄雅,李长寿心底微微抽搐。 他在构思一种名为‘逆·雄心丹’的仙丹,准备以后用来克制有毒师妹的毒功…… 这次法爷鸟笼帮有毒度过了天劫,李长寿对此前利用她几次,也就没了亏欠。 ‘稍后她再来小琼峰,就避而不见,也不要去告别了吧。’ 如此,也可渐渐减少牵连,避免今后再被她惹出更多因果。 《稳字经》有言:朋若多,事无躲,友若寡,免横祸。 ‘我…诚不欺我!’ 李长寿心底微微摇头,祈一句仙路长宁,道一声安心长生。 至于法爷鸟笼…… 各位‘源流’大仙离开,代表着这次三教源流大会的正戏落幕; 但对地上的这些三教仙宗而言,还会有各种繁琐的余韵。 空虚掌门所担心的有人会来生事,应该不远了…… 果不其然,三教众仙刚刚散场,人教的逍遥仙宗与其他四家仙宗的掌门,一同来寻季无忧。 季无忧寒暄应对几句,就将李长寿找了过去。 “长寿啊,”季无忧笑了笑,给了李长寿一个眼神,“过来见过这几位前辈。” “尊掌门令。” 李长寿向前,对着眼前这三男两女五位老神仙,做了个标准的道揖,额头微微见汗,略微有些紧张,道: “度仙门弟子李长寿……拜见五位掌门。” 有位老妪满脸笑容,先是温声道:“你倒是好福缘。” 自然是在说有琴玄雅那句宣告之事。 果然,这五人不接触他道躯,近距离也看不透第六版《龟诀》……李长寿心底稍微松了口气。 随后,这老妪继续温声道:“长寿你可知,你那鸟笼,能让多少会毁在天劫中的人教弟子,可渡成仙天劫? 我知你并无炼制之法,但可否将它拿出来,让我等参详参详。 说不得,便可找出炼制之法,那你便是大功一件,贫道自有厚礼奉上。” 厚礼…… 李长寿瞧了眼掌门,无忧道人对他轻轻眨了下眼…… 这是,几个意思? 李长寿略微皱眉,额头冷汗更多了几颗,“还请……请各位前辈恕罪,弟子恐怕不能拿出此物。” 那老妪皱眉道:“为何不能拿出?莫非你想独享?亦或是只愿给度仙门门内所用?” 又有一老者低声道:“咱们人教六仙宗本就是一家亲,这般藏私……恐怕有些不妥吧。” 李长寿又看向自家掌门,无忧道人却是面露为难…… 罢了,掌门有些不靠谱,眼色给的这也太慢。 幸亏他此前已想好应对之法。 李长寿连忙做了个道揖,越说越小声,声音也多了几分无奈: “弟子自然不敢藏私。 但助人渡天劫,本就会沾染因果…… 此物虽十分难以炼制,但各位前辈门内定有不少炼器宗师,想仿制应当不难。 各位前辈都是大宗之掌门,可能保证……此物不流传到人教之外? 弟子觉得,一旦此物流传开来,若助善仙得道,自可沾他福源,若助恶仙得道,也必将食他恶果。 弟子所修度仙门《无为经》之上卷,经文里告诫…… 奉无为而有为之法,行顺应自然之道……” 这五家仙宗掌门各自皱眉,竟一时间哑口无言。 度仙门众仙听闻此言,弟子们略带疑惑不解,但各位长老却是各自点头。 尤其是忘情上人,注视李长寿的背影,眼底多了几分感慨…… 季无忧含笑向前踏出两步,刚好站在李长寿和五位人教仙宗掌门之间。 李长寿心神略定,知道掌门是挺自己的,那就没了小半后顾之忧。 稍后有机会,想办法将掌门引荐给**师吧,毕竟掌门也是金仙,兜率宫跑腿的活,也是做得来的…… 嗯,这绝对不是想给**师找个新法宝人!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笑道: “这洪荒三界,天地之间,谁又能真的不沾因果? 长寿啊,你这般,其实是有些思虑过度了。” “弟子并非……” 李长寿话语稍微一顿,心底略微有些惊讶。 只因仙识捕捉到,原本已离开的阐教玉虚宫众仙,竟有一位清瘦老神仙,提着花篮折返…… 看他驾云飞来的方向,似乎就是要来此地。 云中子! 这位洪荒炼器大师,莫非……也对法爷鸟笼感兴趣? 当下,李长寿心念转动,口中继续道: “弟子并非思虑过度,只是单纯觉得,此物乃一位长老临终所托,若我因此物,为这位长老转世之身惹来业障,那岂不是……” “不会有你说的这般严重,”又有一老妪笑叹了声,“你将此物拿出来,给我们看一眼总归无事吧。” 李长寿沉吟几声,故意拖时间等云中子。 待云中子离着此地还有百里,且做出少许倾听状,李长寿这才犹犹豫豫地道了句: “给各位看一眼也无妨,但,须得有一位炼器宗师在此地。 若他看了,说此物无法炼制而出,还请各位掌门,稍后莫要再为难弟子。 弟子踏修行路堪堪两百年岁,着实……担待不起。” 季无忧笑道:“放心就是,各位掌门都是咱们人教的中流砥柱,如何会为难你这个小小弟子?” 这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将那几人堵的哑口无言。 那五位人教仙宗掌门顿时开始商议,他们还未商议出结果,就听空中传来一声笑语: “可否也让贫道瞧瞧?” 说话间,云中子身影在百里外一闪而至,却是用了乾坤遁法,在空中留下了几道残影,修为展露无疑。 云中子一现身,季无忧与其他五位掌门,连同度仙门以及左右两家仙宗的门人弟子,齐齐做道揖行礼,口称: “拜见前辈(福德金仙、师伯)。” 李长寿心底,此刻是真的有些忐忑,担心这位大佬看透自己伪装,会徒增麻烦。 然而,李长寿也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云中子直接对他传声道: “莫要担心,贫道帮你化解此局。 此前玄都师兄离开时,对贫道有所交代,让贫道莫要点破你身份。 贫道曾欠下玄都师兄诸多人情,今日你且安心就是。” 李长寿心底一叹…… 果然,有了靠山,自己当真能少花费诸多心力。 云中子提着花篮轻笑了声,道了句:“各位道友不必多礼,长寿小友,你那能硬抗天劫的鸟笼,可否让贫道开开眼界?” 李长寿继续露出犹豫的面容,自然是要把戏份做足。 季无忧咳嗽了两声,对李长寿一阵瞪眼。 李长寿低声道:“还请前辈布下一份结界,此物我拿给前辈来看。 前辈若说不能炼制,想必各位前辈都会信了。” 有人教仙宗掌门骂道:“你这小弟子,怎得防我等跟防贼一般?” 李长寿面露为难,云中子却站了出来,笑道:“怎么,各位莫非信不得贫道?” 这几位金仙忙道不敢。 当下,云中子取出一只宝瓶放在一旁,飘到了李长寿面前,拉住李长寿胳膊,一同化作流光钻入了这宝瓶中。 一群炼气士顿时围了上来; 可不管他们如何探查,都无法窥到这宝瓶中的半点情形。 片刻后,一道流光飞出,在侧旁化作了李长寿与云中子的身影。 云中子皱眉凝思,手中不断掐算,却是长叹一声: “这法宝,贫道炼制不出。” 周遭众人顿时面面相觑。 云中子喃喃道:“这不合炼器之理,也不符道法之意,此物本不应在世上留存。 贫道自炼器至今,炼制宝物数万,却根本未曾见过这般玄妙之物。 大道至简,简自有繁……不知该说妙,还是该说奇。” 在此地的人教六仙宗掌门,度仙门长老门人弟子,以及用仙识注视此地的众三教仙宗之人,尽皆面露惊讶之色。 玉虚宫福德金仙云中子都仿制不出? 云中子叹了口气,在花篮中拿出了一只玉符,递给了李长寿,对李长寿道:“今日贫道欠小友一个人情,稍后若有事,可用此物寻我。” 李长寿将玉符捧在手心,知道这是云中子看在**师的面子上,给自己临时撑个场子…… 他记得,封神大劫中,云中子算是少数几个,真的会考虑凡人生死的三教高手; 身为阐教金仙,知阐教天命应支持周国,却还是去朝歌城为纣王献木剑除妲己,为的就是避免生灵涂炭。 这位福德金仙最后未入封神榜,全凭福源深厚…… 自己用【静电屏蔽】之道,让这位老神仙对自身炼器水准产生怀疑,是不是……有些不太地道…… 但这个,李长寿也没办法解释,他也只是知道一点皮毛罢了,并非什么法拉第大仙转世、薛定谔金仙重生。 “罢了!” 云中子轻笑了声,面容略带失意,提着花篮转身飞向云端,不断摇头叹息,径直离开。 其实到此时,有云中子作保,言说此物捉摸不透原理、无法仿制,又直接说欠了李长寿一个人情,直接护住李长寿,各路仙人已不会继续为难…… 但对于李长寿来说,却是远远不够。 云中子刚走,李长寿就轻轻一叹,随手将两只法爷鸟笼招了出来,一左一右握住了法爷鸟笼,口中长叹: “万般皆由你起,还让诸位前辈失望一场,弟子有过。” 言说中,他手中法力涌动,两只鸟笼同时四散炸裂。 周遭众仙都是不曾想到他会做这般事,但李长寿出手太快,他们修为再高也来不及阻止。 季无忧喊道:“哎!这使不得!你自己用便是了!” “长寿你莫要毁了这般奇宝!” “这!” “长寿!” 李长寿面露决然,又随手甩出数十道符箓,喷出漫天术火,转眼将这鸟笼各处散落的零件吞没…… 少顷,地面只有少许灰烬残留。 这两只造价本来就不足百块灵石的法爷鸟笼,被李长寿随手一震,灰烬随风飘扬…… 再也没留下什么痕迹。 李长寿对各位前辈做了个道揖,言说:“弟子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各位前辈勿怪,弟子心境不稳,暂且打坐稳心了。” 言罢,他坐回了熊伶俐身旁,闭目凝神,全力收敛自身气息,应对周遭一道道仙识探查。 另一面,那五位人教仙宗掌门面色颇为尴尬,一个个想向前又不得,还是去了季无忧身旁。 “无忧师弟,这次多有得罪,”那老妪拿出两只储物法宝,用仙力递了过来,“这些权当是给这个小弟子的赔礼。” “我等只是想观摩观摩,不曾想毁了长寿小友渡劫之物,这几件宝物,算是给小友赔罪。” “无忧师弟,稍后还请带长寿师侄来我逍遥仙宗做客。” “这里有两件,可在天劫中护元神之宝,虽比不得那笼子,权当弥补了。” 季无忧倒是并未推辞,皱着眉,带着几分嫌弃,替李长寿将这些都收了下来。 那五位人教仙宗掌门并未多留,给了赔礼就匆匆告辞…… 李长寿感觉到,观察自己的仙识在迅速抽离,心底也略微松了口气。 如此,法爷鸟笼也就没了太多隐患,只是还不能掉以轻心。 等酒乌师伯将那五位掌门的赔礼送过来,李长寿也是皱眉收下,低头叹了口气…… 演技重在从一而终,此刻必须做出一幅亏大了的表情。 实际上…… 他突然间家底就厚实了起来,刚刚在宝瓶中,云中子前辈已经给了他十多件灵宝级别的小玩意,以及后天灵宝级小东西。 都是云中子炼制了随手送人的货色。 与这位云中子前辈炼制的宝物相比,这些掌门的赔礼自然逊色不少;但那两件可在天劫中守护元神的法宝,倒是十分难得。 灵娥的渡劫大礼包,顿时又增厚…… 嗯? 心底突然来了潮涌,似是自南海海神庙而来。 李长寿心神分出一部分,落在起了反应的海神庙诸主神像上,顿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魁梧身影从庙门处踏步而来。 赵大爷怎么又来他这了? 还不只是赵大爷,他还拉着一位少女,口中不断说着: “小妹你听我的,这海神老睿智了,要是他答应了,为兄就传你,打了人对方还不敢说什么的妙法!” 第一百六十八章 《碰瓷》·琼霄进阶版 听到赵公明进庙门时说的这一句,李长寿差点一口老血喷前座的度仙门弟子身上。 ‘打了人对方还不敢说什么的妙法’……莫非是指上次,他教会赵大爷的碰瓷初级套路? 是最近洪荒的风气过分妖娆,还是赵大爷迎来第二春太过风骚,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让李长寿差点闪了老腰…… 那赵公明进了海神庙,也不顾周遭几名凡人香客,震一震衣袖,神气十足地打着招呼: “海神啊,海神道友,海神可在家中啊?” 庙中之人顿时颇为警惕地看着赵公明,若非赵公明长相威武、仪表堂堂,看的几位女香客面红耳赤…… 讲真,倘若赵公明长相稍微有一丢猥琐,她们就要站出来守护自家海神大人的威名! 现在嘛,就算了。 被赵公明拉着胳膊的那少女,此时依然无法被人看清面容,甚至那些香客、庙祝都是下意识不去看她。 这少女禁不住埋怨道:“大哥你这是作甚? 要找此地海神,就去他洞府便是了,为何要来人香火庙宇之中?” “妹妹你言之有理,”赵公明松开琼霄的胳膊,扶须沉吟,“问题是,为兄不知海神洞府在何处……” 琼霄顿时哭笑不得,数落道:“大哥你说了一路跟这海神如何如何要好,如何如何莫逆,怎得连人洞府在哪儿都不知晓?” 赵公明顿时有些尴尬,低声道:“说实话,不只洞府,我也只是知道,海神道号是长庚道人,其他……为兄,嗯,都还没问到。” 琼霄顿时皱眉,抬头盯着赵公明。 赵公明呵呵赔着笑,传声道: “要不,我能带三妹你来这? 你素来聪慧,咱们四兄妹中,除却二妹,就你最有谋略! 今日你可要助哥哥我一臂之力。” 透过神像注视这对兄妹,正坐在三教源流大会会场角落的李长寿,心底也不由泛起了几分疑惑。 这两位截教大佬…… 在他庙里嘀咕什么呢? 海神小庙中,琼霄又传声问:“大哥你想做甚?” 赵公明沉吟几声,继续传声:“你帮我问问这位海神,那妙法可有新的?只是用一套,有颇多局限性。 若是有,咱就是多用些灵宝来换,那也无妨,这可真是洪荒妙法,海神不传之秘啊!” “你……” 琼霄当真是被赵公明气笑了,瞪着这位,这么多年对她们三姐妹一直都十分关照的义兄,轻轻一叹。 “稍后那海神若来,大哥你莫要乱说话,我且帮你套套话。” 赵公明顿时连连拱手,口中大呼:“多谢三妹,多谢三妹!” 正此时,已得了海神指示的庙祝走向前来,先恭请两位仙人去后堂入座,又将这小庙内的香客暂时请了出去,将神庙的大门关上。 不过片刻,李长寿的海神专用化身——白胡子老神仙皮纸道人,驾云从远处飞来,落在了院中。 他拂尘一甩,周遭顿时起了一层隔绝查探的仙力结界。 ——结界与阵法不同,结界只存在一时,用仙力布置而成;阵法以阵基、阵势,借天地之力发挥功效,可长久存在。 后堂中,琼霄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略微摇摇头。 凡间茶水好难喝。 琼霄传声道:“大哥你不是说,海神现身都是用化身吗?” “你仔细瞧,”赵公明眨眨眼,笑道,“这应该也是化身,只是颇为高明。” “嗯,这般化身之道,足以证明这海神并非简单人物,人教……长庚道人?” 琼霄禁不住低头思索,稍作推算…… 呃,太极图警告。 赵公明已是站起身来,哈哈朗笑几声,张开手臂,迎向自前殿而来的李长寿。 一位是相貌堂堂英武道者,一位是白发苍苍慈祥老人; 两人见面之后,各自做道揖。 “海神海神,别来无恙呼?” “托道友之福,近来一切安好,道友近来如何?” “哈哈哈哈,”赵公明扶腰大笑,“上次与海神你一别,贫道当真是畅快,畅快啊!” 李长寿皱眉道一句:“道友莫非是用我上次所说之法,又去……碰旁人了?” “碰这个字,用的当真巧妙!” 赵公明顿时笑眯了眼,“上次得道友指点,贫道特意在西牛贺洲转了这么几圈。 将那些早就瞧不顺眼之人拽出来,好好收拾了一番! 海神你猜怎么着?” 李长寿苦笑道:“他们莫非都不敢将事闹大?” “哈哈哈哈,道友知我也!知我也!” “道友,这事可不能常做,您是截教外门大弟子,碧游宫中圣前客,”李长寿忙道,“这碰人之事,确实能让您一时爽快,但对您名声影响当真太大了。” “哎,”赵公明摆摆手,淡然道,“名声都是斗法打出来的。 这不是,还有道友你做的那套大道誓言? 这誓言一出,他们谁敢对外乱提? 就是近来吧,我觉得这般路数有些太过单一,海神你看,还有没有点新花样……” “大哥?” 赵公明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可否将那大道誓言,让小妹也过过眼?” “当然,”赵公明在袖子中摸出龙族出品的布帛,用仙力递给了已起身的琼霄。 顺势,赵公明又对李长寿介绍道: “海神,来这边看,这是我义妹,平日里在三仙岛上修行,道号唤做琼霄。” 李长寿这才顺着赵公明的手势,朝琼霄看去; 而那边起身的仙子,也将遮掩自身的神通撤下,显露出真容真形。 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三霄之琼? 玉缕兰草裙,青丝伴流云,纤腰束浅带,白靴裹巧足…… 这般人物,说她长相绝美显得单薄,讲她身段玲珑又显得太俗。 李长寿心底赞叹几声,笑着恭维一句:“久闻三仙惊世名,今日得见,不虚仙路一行。” 琼霄那张小巧精致的俏脸抿嘴一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却小声回道: “道友谬赞,不知道友道号是哪般? 我听大哥说你道号是长庚道人,这怕是个化名吧。” 好厉害的仙子…… 李长寿心底一凛,却是不慌不忙地回了句:“道号、姓名不过一称呼,我与赵道友相交,不图名利、不图截教荫庇,冲的只是一个缘法。” 赵公明闻言,目中满是感慨,轻喝一声:“好!好一个缘法!” 李长寿暗道不对,赵公明与三霄,可都是今后封神榜上有名之人,而且跟赵公明关系不错的,在封神大劫中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李长寿立刻转移话题:“两位道友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个……” 赵公明捏着胡须,对琼霄使了个眼色。 琼霄心底一叹,并未按大哥嘱咐的那般,反而开始兴师问罪: “今日我前来此地,是有一事要问一问道友。 道友唆使我大哥不断去找西方麻烦,到底是何居心?” 赵公明忙道:“三妹!你这是怎么说话!” 李长寿却是不慌不忙,大不了就是纸道人一键自爆。 他笑道:“唆使二字,我可担当不起。 可否请赵道友,将那日道友打了那西方教圣人门下三弟子之后的情形,详细说与琼霄仙子?” 赵公明点点头,并未察觉到李长寿话语中的陷阱。 当下,赵公明从他将那驼背道人打伤,扔到此地,与李长寿如何商量、后面又如何算计碰瓷……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那次事件,其实是李长寿的纸道人自爆,引发了后事; 但这一掐头、一去尾,由赵公明讲述出来,入了琼霄耳中,顿时成了‘赵公明惹下麻烦,海神仗义出手出谋划策’…… 琼霄面露惭色,对李长寿盈盈一礼,李长寿连忙端着拂尘还礼。 琼霄叹道:“倒是我误会了道友,还请道友勿怪。” “仙子不必介怀,我也是与赵道友……” 不对,‘趣味相投’四个字是绝对不能说的! ‘有缘’两个字,更是洪荒之毒! 李长寿立刻改口,笑道:“碰上了,大家都是三教炼气士,自该互相帮持。” 赵公明在旁扶须轻笑,琼霄却是话音一转,开始替大哥说事…… “长庚道友,我大哥这次前来,是想问问,此法可有其他路数?” 还其他路数…… “仙子为何不劝着赵道友?” 李长寿苦笑道,“此法当真与自身无益,只不过是当时情急之下的应对之策。” 琼霄眨眨眼,扭头看着赵公明,“大哥,你可否为我演示一番,这到底是如何碰的? 我刚才听你说个大概,却是没听明白呢。” 赵公明哈哈笑了几声,走到后堂正中,右手对着一只木椅轻点,那木椅顿时化作了木人,竖在侧旁。 借这只木人,赵公明表演了一遍洪荒碰瓷标准套路。 先是打一顿出气,而后开始卖惨引对方上钩,双方比惨时,暗中用留影珠反咬对方一口,逼对方立下大道誓言……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当真想问一句: 【大爷您为何这么熟练?!】 琼霞在旁掩口笑个不停,朱钗都晃的有些偏倚。 李长寿心底幽幽一叹,也不知三仙岛平日里该是何等欢乐,且沙雕…… 赵公明很快演示完,看向李长寿,那威风堂堂的面容上,写着几分求赞扬。 李长寿只能道一句:“道友……好功力。” “过奖过奖,都是海神教得好。” ‘我不是,我没有,这个锅可千万别甩给我!我可没教你到处去碰瓷!’ 李长寿心底疾呼,却只是笑着对琼霄道了句:“仙子您看,这办法能随便用吗?长此以往,赵道友的名声岂不是……” “我觉得,”琼霄摸着下巴沉吟两声,瞧了眼李长寿,笑道,“道友你当真是个妙人,这等妙计也能想得出来。” 诶? 李长寿有点晃神。 琼霄已经起身走到赵公明身旁,沉吟几声,道了句:“大哥你再做一遍吐血那里。” “好,”赵公明痛痛快快的答应一声,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张口喷出漫天血沫,“道友你、你好生狠毒!贫道这伤,没有几万年好不了!” 李长寿:…… 琼霄笑得花枝轻摇,“大哥你这里太过浮夸了……哈哈哈! 但、但若有人在旁配合,应该不错。 大哥你且再吐血,我从一旁过来试试!” 当下,赵公明又吐了一口血,蹬蹬蹬后退几步,收起了定海神珠。 “大哥!” 一旁突然传来了轻呼声,琼霄仙子匆匆入场,连忙将赵公明搀扶住,“你这是怎了?” 这对兄妹倒是默契十足,赵公明指着那木人,“他、他……哇!” “好贼子!” 琼霄顿时一声轻斥,薄怒微嗔,在背后摸出一把三尺长的大号剪刀,怒气冲冲瞪着那木人,“说,你是想小事化了,还是想将此事闹大!” 赵公明一怔,顿时有所明悟,喜道:“我说近来,此道陷入瓶颈,一直思索突破之法而不得,原来是这般! 竟是少了一人配合! 哈哈!此道可成,此道可成矣! 海神你看…… 海神你怎么了?” “啊,没事,”李长寿眯眼笑着,站起身来,恭声道:“道友,此法今后千万不要说是我所创,而且道友推陈出新,才是此道真正的开创者!” “这不妥!” 李长寿连忙做道揖,“还请道友……务必妥一妥!” 琼霄在旁轻轻眨眼,嘴边划过少许坏笑,却是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送赵公明与琼霄离开之后,李长寿看着那两坛琼霄仙子酿造的仙酒,以及赵公明留下的一堆宝材,禁不住幽幽一叹。 ‘我……太难了。’ …… 却说离了海神庙的赵公明与琼霄,刚飞不过数千里,就发现一道身影自九天落下,朝下方大地而去。 琼霄眨眨眼,小声道:“那不是天庭的东木公吗?他怎么在此地?” 赵公明却是心不在此处,笑道:“三妹,你说,咱们去找谁试试这新路数?” “嗯?大哥,咱们不如……” 琼霄传声道了两句,赵公明略微有些犹豫。 “这合适吗?没仇没怨的。” “咱们不伤他不就是了,走啦大哥!” “这,行吧,”赵公明扶须一笑,与琼霄一同,暗中追向了某位尚不知道自己将会遭遇什么的,天庭重臣…… 第一百六十九章 洪荒太复杂,道路阻且滑 赵大爷这么碰瓷下去,事情也有些不太好办…… 带坏截教乃至道门风气是小事,这要是封神大战时,赵公明驰援十天君,连败广成子、赤精子、道行天尊等人……再将他们抓起来,扔到十绝连环大阵中…… ‘噗,你们下手好狠,三教本是一家,我对你们处处留情,你们却要置我于死地! 这伤没几个元会好不了了,走,跟我去玉虚宫找二师伯!’ 然后琼霄在旁边帮腔哭个几声…… 那不是……乱了套了? 李长寿抬手扶着额头,轻轻地呻吟一声。 还好此时封神榜之事还没定下,圣人老爷还未签押封神榜,此时尚不算惹出因果。 这事他能怎么办? 洪荒之大,但圣人老爷不出手,谁能管的住赵公明和三霄? 截教那边,已经开始出现变数,自己难不成还要去帮阐教大佬们也扩增一些战术思路? 这自然是玩笑话,这些事他躲还来不及,如何敢去掺和。 但这位赵大爷…… 自己不能与之交恶,也不敢与之相交过深,三霄娘娘更不用说了,这般敢对圣人老爷下黑手的狠人,虽然讲义气、重感情,但福德终归是欠了一些。 李长寿苦笑不已,心底‘叮’了一声,自己给自己暗中配音: ‘请问是否开启拯救三霄支线任务,任务奖励混元金斗、金蛟剪、三霄的好感,任务失败惩罚,灰灰。 否,一万遍,谢谢。’ 唉…… 玉帝陛下的那道旨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凝好,此时天庭的运转效率,因为缺少了太多正神,着实是太慢了些。 有了那道旨意,李长寿才能得天道认可,正式成为‘海神’。 南海海神应是个正神之位,也是李长寿今后在封神大劫中,第一道保命符。 就听得,风中传来阵阵带着古怪口音的诵经之声: “天地正法,以德为正……” 此时三教源流大会现场,几位金仙境老道正在小湖中端坐,轮流讲解三教大道。 李长寿却是不太敢听,万一有所触动……那就不美了。 看样子,三教源流大会,还要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法爷鸟笼之事,因‘最后’两只鸟笼被李长寿直接毁掉、当场扬灰,算是告一段落。 但李长寿的善后工作并没有停。 待海神庙那边,赵公明与琼霄走后; 李长寿又去找掌门季无忧道谢,并主动交代,云中子前辈在宝瓶中,已给了他诸多宝物之事…… 季无忧,大教小宗之空虚掌门矣,自不会贪图他一个小弟子的宝物。 虽然,也挺羡慕。 季无忧还不忘一边咳嗽,一边叮嘱李长寿——宝物终究只是外物,自身修行才是根本。 李长寿连连称是。 云中子前辈给的灵宝中,有防御类灵宝仙衣、仙靴,也有一些玉佩、项链等首饰,都是男子样式。 其中有一杆灵宝级的仿判官笔,其威能十分不错,对李长寿的主战神通【写经成法】,也有不错的增幅。 李长寿对这只赝品判官笔颇为喜爱,将之当做了自己的‘主兵刃’。 云中出品,必属精品! 那件称得上是后天灵宝的宝物,是一座小塔,这小塔有收人、镇妖之功效,也可用来当做板砖砸人。 李长寿想了想,现如今给纸道人配备后天灵宝,还是太奢侈了些…… 待自己后天灵宝多了,再装备给纸道人军团也不迟。 “表兄,我读完了。” 一旁‘床垫’上打坐的熊伶俐乖巧地应了声,将手中竹简捧给李长寿。 李长寿笑了笑,给了熊伶俐一颗安神充饥的丹药,传声道:“在此地,你就稍作忍耐,待大会散了场,再让你去吃个痛快。” “没事的表兄,伶俐不饿。” 熊伶俐将丹药塞到嘴里,有气无力地道了句,又禁不住打了哈欠。 很快,那如雷一般的鼾声再起…… 一旁打坐的酒乌被吵醒,睁开一条缝隙,两人之间隔着一座假山,开始传声对话。 “长寿啊,一直也没问过你,你可考虑过道侣之事?” 李长寿淡定地传声回答:“弟子醉心大道,无心道侣之事。 师伯用过雄心丹之后,与酒施师伯相处如何?” “和和美美,很是不错,”酒乌轻笑了几声,“道侣有什么不好?除了费腰。 你修道陷入困境,有人在旁鼓励;你若觉得仙路孤寂,还有人在你身旁关照。 仙路有个伴,不挺好的吗?” 李长寿笑道:“待我仙路长宁,待我大道可定,待我前路只有悠悠岁月,漫漫余生,我自会去想,与何人携手为伴。” “那时,怕你身旁就没有人了!” 酒乌有些不满地劝了句,“炼气士皆幕长生道,可长生道又岂是那般好得? 天下炼气士,万中无一矣。” 李长寿轻声笑着,刚要反过来劝酒乌师伯,让师伯平日里多花些时间在修行上,忽而又有少许心潮涌动。 今天这是怎么了? 赵公明与琼霄刚走没多久,东木公又来了。 李长寿对酒乌道了句“弟子先修行了”,分了半数心神,归于老神仙皮的纸道人上。 …… 今天的东木公,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这位天庭重臣,双眼无神、脚步虚浮; 东木公见到李长寿的纸道人之后,既不寒暄,也不拿那张宝图,只是拱拱手,叹了口气,开始言说玉帝的旨意。 旨意内容倒是挺简单,就是嘉奖李长寿,并将【龙族上天】之事,交给了李长寿全权负责。 这次东木公带来的赏赐倒是十分丰厚,从宝材、灵丹,到仙草、仙果,还有一些华而不实的珍宝绸缎,用来装点府邸、洞府倒是不错。 李长寿对着九重天阙遥遥一拜,谢过了玉帝赏赐,然后就将其中两只宝囊拿出来,递给了东木公。 东木公摆摆手,这次却是半句客套话都不说,只管叹息…… “木公……您这是怎了?” “我、我!” 东木公张口却是无言,仰头轻轻吸了口气,“我不能说!” 李长寿皱眉道:“可是有大道誓言束缚?” “唉!”东木公摇摇头,坐去了一旁木椅上,仰头长叹,“一世英名!贫道一世英名啊!”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皱眉道:“木公,你不必说话,若我猜得对了,你就不说、不动。 木公可是,前来此地时,遇到了两个高手?” 东木公顿时静立如木头。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眉骨,心底浮现出少许画面…… 春风得意的东木公,吃着火锅唱着歌,噗通一声被人敲晕,醒来就衣衫不整…… 呃,应该不是这个剧本。 李长寿站起身来,来回一阵踱步。 “与袭击你之人,有仇怨?” “无仇无怨,”东木公苦笑道,“此事不能提,他们其实并未对我动手,可、可……这洪荒什么时候成这般风气了? 我碰都没碰一下,那老头就倒了!倒了!” 轰隆隆—— 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阵闷雷,海神庙街巷上也都是【下雨收衣服啦】、【下雨天青菜贱卖】的呼喊声。 东木公赶紧闭上嘴,头顶的闷雷声,顿时消失不见。 李长寿斟酌着话语,又问:“木公认识那两人?” “我怎得会认识他们?他们明显不是真容!” 东木公长长叹了口气,“不能继续说下去了,说下去,这大道誓言就要来了! 道友最近出门,可一定要小心些! 洪荒太复杂,道路阻且滑! 贫道啊,这就回天上去了。” 李长寿:…… 还好木公不认识两个大佬,也还好,他们也没对木公动手。 不然东木公去找玉帝哭诉一番,玉帝一气之下,再去找道祖老人家哭诉一番,封神大劫这不就来了? 那位琼霄仙子,竟然是比赵公明还要能惹事的性子! 这不是徒增因果? 大劫一落,你不上榜谁上榜? “木公,木公!” 纸道人端着拂尘追出海神庙后堂,拉住了要驾云飞天的东木公,让东木公将‘回扣’收下。 东木公走的时候,背影是那般萧瑟…… 微风一吹,东木公打了个激灵,也不敢慢悠悠地继续飞了,径直化作一道流光,匆匆忙忙冲向了南天门。 李长寿的这具老神仙纸道人,坐在海神庙中一阵沉思。 这事…… 他管不了,只能随他们去。 现在只想等三教源流大会结束,真身本体回度仙门中,在太清老子画像前,烧三根高香,拜一拜圣人老爷。 太清老爷在上,道门风气绝非他一个还没金仙的小弟子带坏的! 稍后叮嘱敖乙一声,让二教主离着他们截教外门四大弟子远点吧,这也太…… 提起敖乙,李长寿心底不由开始思索,赵公明他们到处碰瓷,会对【龙族上天】之事有什么影响。 影响自然是有的,打击了西方教明面上的高手,多多少少会耽误西方教对龙族的算计。 若是赵公明能去碰一碰蚊道人,那才是绝佳的妙事…… 就是可能性太低了些。 摇摇头,李长寿将此地气息尽皆抹除,这具纸道人施展土遁消失在了后堂,也没忘给此地庙祝留下了一笔财物。 将这具天仙境纸道人安排好,李长寿便继续等三教源流大会结束。 也不知,这次大会还有多久才能落幕。 小琼峰灵兽圈里的那些灵兽幼苗,也不知被灵娥养死了几只…… …… 半个月后,天庭,月老殿。 一袭宽袖白袍的玄都**师,自兜率宫方向,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嘴角带着几分恬淡舒适的笑意。 月老急匆匆迎出大殿,带着两个童子,身体微微前倾,对玄都**师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并致以由衷的敬意。 入了月老殿,月老主动道:“**师,这次还是……按老规矩?” “不了,”**师摆摆手,笑道,“这次来此地,是想告诉月老你一声,以后都不必做此事了。” 月老一怔,双腿一软,差些就直接跪下了。 月老忙道:“可是小仙哪里做的不对? **师,他们不生,真的不是小仙能管的!小仙只能给他们拉姻缘! 他们、他们!” “哦?” **师挑挑眉,笑眯眯地问了句:“月老早知此事?” “这个,”月老叹声道,“炼气士结成夫妇,很少会起养育子嗣的念头,小仙、小仙……还请**师恕罪!” **师笑着摆摆手,温声道: “与月老无关,是我此前的念头出了差错,今日也是来找月老道谢并赔礼。 这里有些许灵丹,这些年劳烦月老了。” “小仙可不敢收,小仙可不敢收! 为**师做点事,小仙不胜荣幸!” **师刚要相劝,忽而眉头一皱,心底突然有些念头不顺,似乎是有什么,与人教有关之事在发生。 月老见**师皱眉,那双老手轻颤,主动将那几个玉瓶‘抢’了过来,老脸都有些发白…… 玄都**师掐指推算,很快就露出几分微笑,对月老拱拱手,身形轻轻闪烁,已是在月老殿中消失不见。 “嗯……去喊上小长寿吧,我也不宜直接现身。” 第一百七十章 要不,大法师您立个誓… 嗯?**师不是已经走了,怎么又…… 湖边,人群中,李长寿坐在蒲团上,听着心底的那一句传声。 ‘向东三万里,小树林等你。’ 这,真是**师? 自家**师没这么皮才对,莫非是有人模拟出**师的道韵,在诱他出去? 李长寿心底沉吟两声,张嘴不出声,用口型说了六个大字: ‘还、请、感、悟、传、声。’ 三万里外,某个小树林中站着的白袍**师,此刻禁不住……笑出声来。 这小长寿还是这般有趣。 怎么,莫非是觉得,若有人冒充他,他会感应不到、推算不出? 当下,玄都**师也酝酿一番,屈指轻弹,拨弄太清大道,就如撩起一根无形之弦,一缕波动随着大道颤鸣,抵达了李长寿心底,凝成了一个大字: 【稳】。 李长寿这才信了九成半,仔细思索少许,对一旁正读书的熊伶俐道了句: “你在此地不要乱走,我去为你打些野味。” 熊伶俐连忙点头,看海神大人的目光满是感激。 而后,李长寿去找自家掌门,心底衡量一番,以‘弟子心底有些感悟,想外出走动以求突破’为由,请了个假。 季无忧说要一名真仙执事陪他一同离开大会会场,李长寿想了想,就请酒乌师伯与自己一同外出。 当下,酒乌驾云,载着李长寿,从一条僻静小路,离开了这处盆谷。 因此地汇聚了太多炼气士,总不免有人进进出出,这两人也并未引起旁人关注。 酒乌带着他飞出数千里,李长寿看测感石已不再闪烁光亮,便找了个借口与酒乌分离了片刻。 再回来时,出现的自然是一只新型纸道人。 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笑道:“弟子心底感悟丛生,现在此地打坐,还请师伯稍后。” “中,”酒乌含笑点头,在李长寿身周布置了一层简单的阵法。 随后,酒乌找了块三尺高的大石头,跳上去,盘腿打坐,为李长寿静静的守关。 而李长寿本体已是施土遁,迅速赶往了**师之所在。 …… 刚一见面,玄都**师就笑骂了声: “你这般东躲西藏为的何事?出来见我都这般费劲!” 李长寿尴尬一笑,正色道:“弟子修为浅薄,修道日浅、积累不足……如今在洪荒中求存,不得不多几层伪装之色,这才能稍微安心些。 若弟子能有一个稳固的环境,也不必如此费心费力。” 【其他先不管,先疯狂暗示一波!】 玄都**师含笑点头,随手一挥,一朵白云在李长寿脚下升起,笑道:“小心谨慎些也不错,走吧,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李长寿:…… 罢了,机缘果然强求不得,顺其自然、且观后事。 善用法宝人者,自知优秀的法宝人该做什么。 李长寿不问玄都**师要带他去哪,只是站在**师身后,眼不观各处、耳不听八方,等**师开口训话。 不过片刻,李长寿感觉已过山川大岳,低头看去,已在浩瀚碧波之上…… “快到了,”玄都**师轻笑了声,趁着海水一不留神,带着李长寿毫无声息地落入海中,朝深海而去。 李长寿此时已是明了,能惊动**师的,应是龙族之事。 而**师会将自己带过来,应该……是想让他这个小弟子出手,**师自身不露踪迹、不沾因果。 这…… 怎么能行? 这不是白白浪费己方高端战力吗? 李长寿心底暗自计较,想着稍后该如何忽悠、咳,如何劝说,让**师出手,而自己打个酱油。 与此同时,李长寿也做两手准备,开始检查自己斗法常用的几套底牌,纸道人、微型阵基、毒丹毒粉、殡葬一条龙…… 以免到时候推脱不过,自己会手忙脚乱。 周遭流光幻影,海中奇景李长寿也无心欣赏,又过了片刻,等来了**师那句: “到了。” 李长寿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此时他们已经抵达了一处海中大城。 深海就如一片深邃的幕布,一座‘岛屿’悬在海底火山口上方,离着海面大概千丈。 下方海底岩浆滚滚,上方的仙岛被大阵光壁包裹;而大阵光壁的光亮,照透了附近数百里的海域,能见一群群海中生灵在附近嬉戏。 李长寿仙识扫过,那护城大阵中,正有一场小骚乱。 大概数百名海族叛军,正被身穿统一制式甲胄的海族兵将围剿,这次骚乱显然将被镇压。 此地生活着许多千奇百怪的海族; 有的是海中生灵开了灵智,还保持着原本海马、海鱼、海驴等形体,有的却已是化形接近人族道躯,大多保留了腮、鳞、尾、鳍等特征。 还有许多更奇形怪状,借化形之道,跨越了种族隔离,所酝酿出的奇怪生灵…… 李长寿也见到了一些美丽的鲛人,此行倒也算开了眼界。 ——鲛人是海族中的大族,与龙族关系十分密切。 两人站在海水中,**师身周流转着少许道韵,遮掩两人行踪。 “**师,”李长寿轻声道,“弟子此前已用南海海神的身份上奏表,对天庭玉帝陛下禀明收服龙族之事,也得了玉帝陛下的准许。” “嗯,做的不错。” 玄都**师轻笑颔首,“稍等看看,我只是推算到此地会发生一些事,需你现身解救。 看这样子,咱们稍微来的早了些。” 李长寿闻言,心底一阵感慨。 这是何等修为?这是哪般推演之道?**师真能未卜先知不成? 大腿,抱紧! 两人等了大概半个时辰,那大城之中的叛乱已被镇压,但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城中似乎还潜藏着一股暗流。 而且,这种感觉,李长寿十分熟悉…… 李长寿低声道:“**师,您可知当年袭击我们度仙门,那些血蚊傀儡的跟脚?” “那是西方暗中动的手脚,”玄都**师笑道,“长寿啊,与这般有圣人老爷坐镇的大教角力,其实颇为麻烦。 哪怕咱们占理,也必须在意圣人面皮。 对西方那两位师叔来说,这也不过是他们动动手指做的一场算计。 他们所用的这些妖魔鬼怪,也是随时可以舍弃之弃子。 圣人万劫不灭。 故,咱们在拆西方算计时,也要留一线,既要赢,也要顾全圣人老爷的面皮。” 李长寿仔细思索,很快就做道揖,道:“弟子谨记**师教诲!” 虽然这些,他在早先制定后续谋划时,早已考虑周全,但此时还是要说一句: “若非**师您今日及时提醒,弟子说不得会犯下大错。” 玄都**师顿时摆摆手,笑容越发舒畅。 跟小长寿一同外出,当真是比自己独自出来,有趣且舒适…… 正此时,忽见数百里之外的海水分开,一只蛟龙车架落下,数百名仙蛟兵在周遭护持,朝这座海中大城赶来。 龙族再晚来一会,这里大街都被扫干净了。 李长寿仙识扫过,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十分熟悉的气息。 海神教二教主,敖乙。 原来,此行应在了敖乙身上…… 李长寿暗自摇头,他叮嘱敖乙许多次,让他不要轻易现身…… 罢了,此时龙族也在劫难之中,劫运上头,这个是谁都拦不住的。 ……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也称不上曲折离奇,一般般的‘二五仔’戏码罢了。 敖乙原本在金鳌岛安稳修行,并非是自己想过来的,是被一名龙族高手所请,来此地慰问鲛人一族。 敖乙犹豫一番,还是选择走出了金鳌岛,汇合龙族小股精锐,赶来此地驰援…… 他们还未入城,此地叛乱已被平复。 这座海中大城的城主、贵族,带着众兵将外出迎接,将敖乙迎入了城中,去了那富丽堂皇的宫殿…… 这自然是一处陷阱。 李长寿本想提醒敖乙,但又想**师就在此地,自己倒也不用多管。 做好一个法宝人的本职就是了。 很快,城中宫殿就起了酒宴,海女献舞、仙乐回旋,几名海族少年少女在殿外卿卿我我,一副奢靡享乐之风。 酒宴上,鲛人族的一位小公主也被请来,在敖乙身旁添酒侍奉。 看样子,他们是想看,东海龙宫二太子是否有意纳个妃…… 龙生,充斥着枯燥之感。 酒宴过半,变故突生。 护城大阵突然化作黑色烟幕,城中杀出数千高手,朝大城中央的宫殿群掩杀而去。 请敖乙过来的那位龙族高手突然叛变,出手袭击敖乙,好在敖乙身旁有一名龙首老者现身,将这名高手直接打飞…… “护驾!护驾!” “保护敖乙殿下!” 那数百仙蛟兵精锐,与此地海族众高手反应迅速,将敖乙和那位鲛人族小公主团团护住,开启了宫殿周遭大阵,急忙调动城内兵马。 整座城池顿时大乱! 大城的几个角落,涌出了道道血色阵纹,又有两重大阵将此地封闭,隔绝外部探查,暂时蒙蔽了此地天机。 宫殿大阵迅速被攻破,众海族高手掩护敖乙突围,那位龙首老者被围攻,但也拖住了对方诸多高手。 敖乙此刻,依然不忘将那鲛人族小公主护在怀中,面容没有半点慌乱,尽显龙宫二太子之风度…… 很快,敖乙身陷重围。 此时的李长寿与玄都,已不知不觉在城中一处民居现身,离敖乙被围困的角落并不算远。 …… “去吧,救下你的二教主。” 玄都**师轻笑着道了句。 李长寿却沉吟几声,皱眉道:“**师,您既已来了,灭这些宵小不过抬手之事……” “只是这般宵小,如何值得我出手?” “**师,弟子倒是觉得,”李长寿道,“不可小觑任何敌人才是正理。 您出手,既稳妥,又快速,更可显露咱们人教之威风。 弟子出手,既显得勉强,又存在将此事办砸的风险,对方已显露数位金仙境高手,万一对方还有金仙境埋伏在暗处,弟子恐怕也力有未逮。” 玄都**听闻此言,倒是缓缓点头。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且去就是了,若对方有高手现身,我如何会不救你?” 李长寿闻言暗自皱眉,虽然不敢直接反驳,却低声道: “**师,弟子觉得……略微有些不妥。 虽知**师您定然不会害弟子,但有妥善之法,而取不稳之道,弟子心底,过不得这一关……” 玄都**师有些哭笑不得,温声道:“你去显露显露本领,我才能知道你实力如何,今后也好给你安排事做。” 见李长寿还有些犹豫,玄都**师又道: “这般,我也不白看你神通本领,免得让你心中不痛快。 你若能救下这小龙太子,我便答应你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如何?” 李长寿皱眉思索,又道: “**师,弟子斗胆相请。 若弟子能救下敖乙,可否请**师在弟子渡金仙劫时,在旁为弟子护法。” “善! 快些去吧!” 李长寿点点头,抬手揉搓面部,改变了少许形貌,又转身道了句: “弟子心底还是有些不安,要不……您立个誓,保证会及时救援弟子……” 某**师抬脚作势要踹。 李长寿连忙做道揖领命,却也不出院落,只是在袖口摸出了一叠纸道人,随手洒了出去。 纸道人顿时化作一名中年男仙,一名妙龄少女,一名敦厚老翁,一名慈祥老妪,清一色都是天仙境初期的气息波动。 随后,李长寿袖袍一挥,这四只纸道人施展水遁,化作四股水流,迅速窜出这院落。 而李长寿身后,玄都**师禁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小弟子,也着实太稳了一些。 诶,不对…… 若他不现身,只是将李长寿摄来,扔在此处,那敖乙是李长寿的二教主,更是龙族上天之事中的重要人物,李长寿如何能不救? 想通这般关节,玄都**师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好像,不知不觉,被眼前这个小弟子给绕进去了,平白给了个许诺…… 单章:年终总结(附第170章剧情简单答疑) 【先说剧情】 上一章,最后小半段剧情,看读者老爷吐槽有些啰嗦、刻意求稳,其实是跟**师一样,陷入了长寿仙人的套路。 这里是李长寿故意而为,从开始推脱,到勉强领命,再到‘您立个誓’,他想表现出的,是自己求稳、以及谨慎出手的人设。 李长寿根本没想过要让玄都**师去立誓。 如此,既能减少今后自己被**师做法宝人使用的次数,还能树立起,自己凡事都会三思而后行,不会给**师与太清圣人惹麻烦的人设…… 这才是李长寿的目的。 大家细细品上一章的省略号后数百字,结合**师回味过来的那段,应该能有不同的阅读体验。 只是为了不影响行文节奏,这里没有明显点出来。 **师给的许诺,算是意外收获,李长寿也立刻提出了金仙劫护法,解了自己日后一大忧患。 另,有读者老爷不喜欢看前面几章李长寿吃小亏错失机缘,这个是在作者菌预料之中的,主角因为太稳而吃点无伤大雅的小亏,本就是本文的一大设定。 …… 【年终总结】 2019年是作者菌全职码字的第四个年头。 前几年,经过了国内画面感轻小说创作连续折戟,仙侠文两年的酝酿,2019年摸索出了自己的仙侠文风。 地球第一剑的尝试,冲击万订的几个月连续五更,两次严打后的落寞,当时只是笑了笑,扫平衣袖褶皱,拿出键盘,想着不过是东山再起。 然后,是师兄的崛起…… 上架的第一个月,从最开始畅销榜稳定不住前十,到这两周畅销榜前五的常客。 连续二十八天,新书月票榜第一,月票榜慢慢挤到前十。 开文不足一个月,有推荐之后,推荐票榜一直在前十以内,上架后损失部分读者,依然能稳定前十…… 现如今,后台章节最高订阅在冲六万,平均订阅在冲击三万六。 虽然作者菌每天熬夜加更,但欠更已达九十多章……o(* ̄▽ ̄*)o满满的幸福感。 这些,都是读者老爷们给的成绩; 也是作者菌作为全职写手,得到的最大认可。 先给老爷们鞠个躬,并恳请大家,如果喜欢,请继续支持。 师兄不是一篇容易创作的小说,每一个搞笑欢乐的情节背后,不只是灵感创作,更是每夜辗转反侧的不断思索。 这一年走来,作者菌经历了很多,感慨也很多,但最后留下的,其实只有感谢两个字。 感谢点娘这个平台,让我能与众多读者老爷,通过这些还有些青涩的文字相遇。 这不是什么客套话。 文学创作是存在鄙视链的,传统文学瞧不起网络文学,作者菌最初全职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如今总算能拿出一本书,跟父母朋友说,我已经是一名合格的网络文学从业者。 而让我坚持下来,能去一路走下去的,是读者老爷们一直给的支持。 能在师兄的本章说中,看到几位当年天使读者的踪迹,心底甚是温暖。 正版读者就是全职作者的衣食父母,给支持正版的读者老爷们再多感谢,其实也不算过分。 进入十一月,师兄热度飞窜,数不清多少人在站内站外唱衰,数不清多少人拿着第一剑的折戟调笑,却连这两本作品看都没看过。 作者菌大多一笑置之,只是反复修稿、改稿,尽力而为,不留遗憾。 记得书评区有个读者老爷说‘之前工作很累,看这本书在被窝里笑的直抽抽’,那是我很有成就感的一个时刻。 能为大家在繁忙的生活节奏中,每天提供十几分钟的欢乐,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就是作者菌头发大把大把脱落…… 可能,我变秃了,真的会变强吧。 展望2020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野望,继续给读者老爷们提供优质、轻松阅读的故事,希望能得到更多读者老爷的喜欢。 一部作品,无论是书籍还是影视,都有热度周期的,本书也是,这点作者菌早就有心理建设,大家不必太过担心。 能够延长本书热度的方式,也全在读者老爷的支持。 点娘的畅销榜、月票榜、推荐榜,是上架后保持曝光率的有效渠道。 所以,这次的双倍月票期间,29号到31号的月票不多求,大家如果有月票会烂在票仓,就请给师兄投上一票,让师兄尽力稳住前十。 1月1号到7号的月票,恳请各位读者老爷,如果看的开心,就将月票支持师兄。 因为这是我们上架后,保持稳定曝光率的最佳渠道。 作者菌先行道谢,后面就不多提求票的事了,免得影响大家阅读体验。 其实一直觉得,中国字,可方方正正,也可行云流水,最是漂亮。 横竖之间,能描绘出世间最好的故事,撇捺点勾,可勾勒出世上最美的风景。 而我坐在狭窄的空间,每日绞尽脑汁,也只是通过这些文字,博读者老爷一笑罢了。 元旦将至,祝大家2020年事事顺心,事业学业双丰收~ 接下来的一年,我会继续努力写出轻松愉快的故事,给大家提供优质的阅读观感。 有人说师兄火了,能给我什么什么荣誉、给我多少收益,这些在我看来,只是一种职业上的认可。 今年收获了第一剑和师兄,这么多、世界上最棒的读者,才是2019最大的意义。 ——言归正传。 写于2019年12月28日 对了,为了回报各位读者老爷的支持,今年春节作者菌不回老家过年了,也不会休息,跟父母和夫人商量好了,我稳定创作,给大家持续更新~ 呃,赶第一剑更新去了,最近师兄连续加更,第一剑更新和作者菌的头发,少了好多。 第一百七十一章 普通斗法模式 四股水流在这座糟乱的深海大城中穿梭,路过海马之家,窜过海星大道,直奔敖乙被围困之地。 大城各处已经打成了一锅海鲜疙瘩粥; 双方高手各自拉扯,敖乙一方最强的龙首老者此刻被十多名海族高手围攻…… 鲛人一族不断对外求援,但此刻大城被完全隔绝,与外界失去了联络。 不过,无妨…… 稳教、咳,人教的两位偏稳重的‘高手’,已经在此地,不会让敖乙出什么问题。 玄都**师是天地间真正的强者,圣人之下有数的存在,更是随时能请动太极图、玄黄塔等宝物,莫说镇压此地,便是镇压整个鲛人族也并不在话下。 李长寿,此刻被**师拉来做苦力,心底也有着自己的盘算…… 虽然这次只是临时应变,但他已经想到了较为周全的应对方案,能达到一石三四鸟的效果,推动一小步【龙族上天】之事。 此时,李长寿站在院落中,闭目凝神,操控四只纸道人。 一旁玄都**师饶有兴致地看着,想看李长寿会如何灭敌; 然而看着看着,玄都**师就是一乐。 四只纸道人施展水遁摸到了敖乙身周附近,没有惊动双方任何人。 此时敖乙身周有三四十名护卫,因金仙境高手在宫殿附近大战,敖乙身周的海族护卫,修为最高不过天仙境中期。 而周围围攻敖乙的这一小股海族叛军,有十多名天仙、五十余名真仙。 李长寿探查到,这些叛军之中有几名天仙的气息有些异样,与当年的血蚊傀儡有些相似。 那位蚊道人,应该就躲在暗处,背后暗戳戳地注视着这一幕…… 该如何让她发现,**师在此地? 也不知**师能否找到蚊道人的踪迹,直接扬了这个凶人才稳妥。 为敖乙解围,并不用花费李长寿太多心神,普通的纸道人战术就足够了。 四只纸道人在围攻之地外围现身,各自衣袖晃动,放出了…… 又一批总共十六只纸人…… 玄都**师见状顿时乐不可支,笑骂道: “纸人放纸人,纸人何其多! 你这家伙,真有点意思。” 李长寿回头‘腼腆’的一笑,姑且将这,当做是**师对自己纸人战术体系的称赞。 十六只原版神通做就的纸人,直接冲入了那些叛军后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抱住对方天仙境高手,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时,直接自爆自身,放出一股股毒雾! 霎时间,海水中泛起了一蓬蓬浑浊雾气! 剩下那四只纸道人左右穿梭。 他们手中,剑非剑,笛也非笛,手中的烟袋也并非烟袋,手中的‘这瓜保熟吗’之刀,也并非刀刃…… 都是撒毒的法器! 李长寿炼制需要两年、总价值在六件上等仙宝的毒丹,转眼撒了出去! 四只纸道人要做的,就只是全力控制毒雾、毒粉弥漫的方向。 少顷,围攻敖乙等人的过百叛军,接连倒地不起。 他们大部分,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背后偷袭者是谁,元神元魂,就已被剧毒侵染。 那老妪模样的纸道人大喝一声: “保护敖乙殿下之人不要妄动!毒伤了你们!老身可没解药!” 那群保护敖乙的海族高手,一个个寒蝉若噤,在敖乙身周缩成一团。 四只纸道人动作略微有些同步,——这是李长寿为了省些心力。 他们各自放出收纳法宝,将掺杂了毒粉的海水收回,稍后还可再用一次。 随后,四只纸道人放出八只摄魂珠,在战场各处飞速吸纳残魂,并洒下一片片三昧真炎的火种。 此地海水只是稍微削弱了三昧真炎的威能,烧这些尸身依然十分轻易。 火光涌动间,四只纸道人又各自放出三只纸人,化作十二名慈眉善目的道者; 他们分别端着木鱼、持着镇魂铃、拿着木梆子,在周围敲敲打打,口诵度人经、往生咒、消灾祈福咒。 一群海族高手在那面面相觑,敖乙也是一脸懵懵然…… 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他们,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见识之浅薄,一如坐井观天之鱼,今日看到了新的世界…… “四位道友是何方神圣?” “他们为何助我们?” “这应该是人族,他们……好讲究! 杀敌之后,竟还直接处理尸身,还念那些咒语,顺带做了超度法事!” “学不来,咱们学不来。” 那些尸身被三昧真炎迅速吞噬,尸身残留的灰烬,被四只纸道人齐齐挥手打飞,消融于海水之中。 下辈子,做条好鱼。 随后,四只纸道人转身退走。 整个过程发生十分迅速,不只是敖乙周遭那些海族兵将有些懵,玄都**师在旁看的也是一阵轻叹。 道门天罡三十六神通之剪纸成人,还能这般用的? 敖乙拥着那鲛人小公主,对着四只纸道人喊道:“各位前辈,还请留步,容我道谢一二!” 那名老妪转身笑了笑,留下一句: “我等奉陛下之命而来,助二殿下脱困而已,不必言谢。” 言罢转身水遁而走,并未停留。 四只纸道人并未走远,化作了四股水流,在乱战之地寻了一处海族的民居,藏身其中,以待后用。 周遭依然有大批叛军朝敖乙此处围攻而来,海族兵将在各处狙击,敖乙一行也开始了移动…… 纸道人若是一直护在敖乙身周,同样也会陷入围攻中,失去主动性; 继续藏身反包围,才是有效杀伤强敌之道。 李长寿快速盘点纸道人的损失: 毒丹消耗两成,仙力消耗千分之二,四只法器暂时无法使用,需要重新填毒。 总体来说,还算战果不错。 院落中,李长寿睁开双眼,对**师做了个道揖,站回了**师身后。 玄都**师此刻还在回味…… 李长寿让纸道人做的那些行为,**师也能理解,无非就是处理残魂的手段。 就是…… “长寿啊,你做这事做的如此行云流水,可是经常与人斗法?” 李长寿连忙回道: “弟子常年在山中修行,不常走动,从未主动与人结怨。 但洪荒凶险,弟子在外走动,去坊镇采办草药,也会被强人盯上。 弟子深觉,【扬灰须臾间,平日百年功】。 为了在遭遇敌人偷袭时,能够快速将对方解决,且不留后患,故平日里都会反复演练斗法的几个步骤。 方才事急从权,其实还省略了几步。” 玄都**师笑道:“你要说这个,那我可来了兴致,省略的那几个步是什么?” “**师,您请看,弟子琢磨的一点小玩意。” 李长寿拿出了一只微型阵盘,以及几只奏哀乐哭丧的纸人。 玄都**师:…… 这个师弟,他要定了! 随后,玄都**师又温声道:“那,你刚才为何要让纸人留下‘奉陛下之命’,却不直接点出是‘玉帝陛下’?” “谢**师出题…… 弟子是觉得,若直接点出玉帝,反而会让龙族警惕,倒不如用陛下二字,留给龙族一些发挥联想的余地。 弟子这四具纸道人,都是人族身形面容,有活人气息,此地并无**师您这般绝世之大能,故很难被人认出是纸人化身。 陛下二字,除却龙族之外,洪荒所用甚少,已让他们能够充分联想,又能降低他们对玉帝陛下的警惕之心。” “嗯,回答的不错,”玄都**师眯眼轻笑,“深得我意。” 李长寿:…… 人教弟子日常,基操,勿六。 …… 此刻,那群海族高手,护着敖乙朝着大城边缘的阵壁赶去; 但此时这座鲛人大城已被重重大阵包裹,乾坤都被隔绝,凭他们之力,根本打不开阵法护壁。 李长寿明白,**师并不急出手,甚至,若此地能撑到龙族高手前来,**师根本就不会现身。 大部分的海族,其灵智要普遍略低于陆地上的生灵; 而这些海族的性格,也大多都是…… 【遇到困难就怕,微笑也不是办法】 他们不断前冲,但敖乙身周的护卫,反而还少了十多人,这让李长寿看的一阵摇头…… 海族,难堪大用。 待第二股叛军再次将敖乙等人围住,敖乙护着那鲛人族的小公主,抬头对着周遭怒目而视。 敖乙并非是馋这小公主的美色。 身为一个有担当的龙宫二太子,敖乙是怕鲛人族小公主出现什么问题,影响到鲛人族与龙族的关系。 如今四海多事,鲛人族作为龙族重要的臣属、盟友,哪怕是让敖乙与这个小公主和亲,来换得鲛人族的全力支持,镇压海族叛乱,那敖乙不会有半点犹豫。 见敖乙再次陷入困境,李长寿的四只纸道人再次现身; 不过又一次纸人战术体系的表演,这一小股叛军再次飞灰…… 但,麻烦不止如此。 叛军一方的主要目标就是敖乙,连续两拨攻势没能拿下敖乙,暗中调兵遣将之人,也立刻调整思路。 宫殿处,那龙首老者全力奋战,时而化作龙躯,时而恢复人身,不只是被围攻,也拖住了叛军几名金仙。 这龙首老者只需继续拖延下去,撑到龙族众高手赶来支援,他们就算赢了这一阵。 然而,那几名叛军金仙突然抽出一人,转身朝着敖乙方向扑去; 龙首老者顿时大怒,化作一条千丈苍龙,将那富丽堂皇的宫殿直接轰塌! 这老龙立刻要去追赶那名叛军金仙,却被其他几名叛军高手各自施展神通,死死拦住! 敖乙感觉到了那金仙极速而来的威压,轻轻吐了口气,双目之中流露出一股决然,将怀中的鲛人妹子推开,竟直接升到空中! 催法,凝神! 敖乙当即要去找这金仙拼命! 院落中,李长寿虽然很想吐槽自己的二教主血气方刚,但这般面对金仙境都能站出来迎战,也确实难得。 是个酱菜……咳,将才。 “长寿啊,”**师笑道,“这金仙境根基不稳,境界不牢,似是借来的修为,你可试试能否应付。” 这种金仙,似乎是跟当年袭击他们度仙门的三截教炼气士,状况相近…… ‘**师应该是在试探我的实力上限。’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弟子愿意一试,但还请**师多多关注弟子。” “善,”玄都**师含笑点头,随手对着李长寿一点。 一抹仙光,在李长寿背上凝成了一只宝塔的虚影。 某种玄妙的道韵,直接护住了李长寿元神肉身,且迅速隐于他体内…… **师笑道:“此乃防御至宝,玄黄玲珑塔之威能,借你半个时辰,若无先天灵宝在手,大罗金仙也伤你不得。” 李长寿心底念头流转,目光略微有些复杂,心底轻轻一叹。 为什么,只有半个时辰! 真锁血挂体验版! 且说正事。 李长寿控制着四只纸道人扑向敖乙,那老妪将敖乙瞬间摁住,三名纸道人冲向前去,各自拿出棋盘大小的微型阵法,对前方直接祭出。 院落中,玄都**师好奇地走到一旁,歪头看着李长寿的一系列动作…… 李长寿双手在脸上一阵揉搓,将自己面容稍作变化,又取出一张薄薄的面具,将自己化作了一名中年男人面貌。 化形术,进一步调整身形、面容; 几道障眼法,自然是多多益善。 而这一切不过是转眼间完成,李长寿左手反握赝品判官笔,腰间悬挂装有两颗灵丹级仙识毒丹【心火烧】的法器荷包,右手扣住两道金色符箓。 袖中缝着的十二只宝囊,已齐齐打开了一条缝隙…… 要对付这种‘假金仙’,哪怕自己有锁血卦,也十分不容易,毕竟对方是在那个境界,且极有可能,还有蚊道人远程遥控。 唉,估计自己这次…… 斗法底牌要暴露个五分之一以上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唉,金仙确实难杀 若能及时找到对方破绽,或许,也用不了五分之一……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体内仙力流转,一缕缕道韵在他身周盘旋而出; 自在无为,清逸自然。 周遭海水仿佛突然消失,李长寿长袍袖口在轻轻飘舞,束起道箍的长发略微飘飞。 他刚要有迈步的动作,又扭头问了句: “**师,弟子可否借您名号一用?” “当然,”玄都**师眯眼笑着,“随意便可。”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也不敢多耽误。 那边的三道微型困阵【乾坤枷锁】,本身灵力就不足,已快被那金仙突破;而自己的三只纸道人能不损伤,他也不想损伤。 新版纸道人制作起来……那是相当费树。 他身形只是一抖,化作一股水流消失不见。 玄都**师随手对着背后一点,一只座椅凭空浮现,他一撩长衣下摆入座,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天地玄黄玲珑塔,由洪荒玄黄母气凝成之宝塔,为三清之老子所得; 老子成圣时,因只差成圣一线机缘,而立人教之功德,天道老爷给的实在太多,老子不愿被功德沾染,故将大部分成圣功德注入此宝塔。 将此塔立于头顶,便立于不败之地,实乃‘开天三件套‘’——盘古幡、阴阳图、东皇钟,同一层次之至宝! 有玄黄玲珑塔的虚影护身,玄都**师完全不担心李长寿的安危,也不怕会因自己一时大意,而失去这个等了许多元会的…… 小师弟幼苗。 但,李长寿依然保存了九分的警惕。 因为**师告诉他的话语中,有‘先天灵宝’、‘大罗金仙’等前提条件。 虽说**师就在身旁,可万一那只【亲一口十二品功德金莲就能吸走三品】的凶蚊子突然发难,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故,李长寿在冲向敖乙时,已是在心底得出了数条斗法方略,力求速战速决…… 第一步: 【虚张声势,故布疑阵,示敌以弱,以真乱假】 李长寿分心掌控四只纸道人,本体迅速冲到敖乙身前,显出身形。 他略微扭头,瞧了眼被老妪纸道人摁住的敖乙,淡定的嗓音声传各处,说的却是: “贫道玄都小法师,奉陛下之命,特来相助二太子殿下。 呔~ 何方妖魔,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玄、玄都……小法师? 躲在暗中看戏的**师笑的前俯后仰,差点带着座椅翻过去。 而那名气势汹汹冲来的‘假’金仙境海族高手,却是瞬间顿住身形,目光之中满是惊疑,上上下下打量李长寿…… 这海族高手,看得破障眼法,看得破化形术,最后看到的,却只是一张中年男人的面孔。 紧接着,李长寿身周涌出一股股道韵,有些惊人的气息冲海而起,但瞬间归于安静…… 天仙境? 还是初期? 敖乙立刻察觉到了敌方与我方队友的实力差距,忙道:“道友,还请与我一同躲避!” 李长寿淡然笑了笑,理都不理自己这个年轻气盛的二教主,继续开口,声传四方。 “四护法,速速退下。” 那老妪,以及前方。用微型阵法刚刚阻住那名金仙高手的三纸道人,此刻齐齐对李长寿做道揖,称了句: “是。” 这四具纸道人施展水遁,迅速朝着两个方向散去,转眼隐而不见。 此刻,那名海族叛军的‘假’金仙也反应了过来,那双眼睛盯着李长寿,金仙威压镇压而下。 这家伙的金仙威压,其实对李长寿造成不了太大影响; 但李长寿一旦制定了斗法方略,如果不出现意外,自然会贯彻到底。 他气息被压制,略微皱眉,自身表现与天仙境初期的炼气士相差无二。 敖乙顿时……更担心了些…… 而此时,李长寿已经将那两张金色的符箓,贴在了自己两侧手臂上…… 【仙涌符】:激活此符箓时,可于瞬息之间,将自身仙力爆涌而出,凝出绝强一击,极大增强术法威力。 不止如此,李长寿暗中扣住了几只,从未用过的【绝】字纸道人。 【绝】:绝技之意。 海族叛军的假金仙冷笑一声,骂道:“区区天仙境,找死!” “哈哈!无知妖孽!” 李长寿仰头大笑,甩手将敖乙推向下方,暗中开启仙识毒丹心火烧的禁制,左手洒出一片白色粉末,口中大喝: “一气! 化三浊!” 蓬的一声,李长寿身周满是白雾。 这白雾一出,周遭探查而来的那一道道仙识,立刻被屏蔽在外。 下一瞬,白雾中走出了四道身影,齐齐施展了障眼法,也都是一般面貌,清一色的天仙境初期修为,各自托着一面微型阵盘! 院落中,**师此刻已是笑的抬手捂眼,当真是不忍直视。 玄都小法师,一气化三浊…… 这就是个人才,人教之栋材! 剪纸成人这一道神通,都快被这家伙玩出花来了! 此刻,敖乙目光之中满是震惊…… 太清圣人的一气化三清,据说乃是世上最强神通,圣人老爷直接化身出三个圣人老爷,横扫洪荒自然没什么问题! 这个‘一气化三浊’,莫非……是人教秘法? 最惊讶的,自然还是李长寿的敌手,那名海族的假金仙; 此刻这假金仙,对李长寿的四道身影怒目而视,心底泛起了一阵阵狐疑…… 但他心念被血煞所影响,自然不会因为惊疑而后退。 更何况,李长寿根本不等此人爆发,那四道身影,已齐齐冲了上来! 第二步: 【返虚为实,抢占先机,乱花迷眼,寻敌破绽!】 “故弄玄虚之辈,本将怕你不成!” 这海族假金仙不知为何,心底出现少许烦杂的念头……总是浮现出,自己寻欢时的那般不堪之情形。 此怪,心神虽有些不能安宁,但却表现的更为凶狠,张开血盆大嘴,喷出道道虹光! 虹光竟凝成根根箭矢,在海水中化作一簇簇‘箭雨’,朝李长寿的四道身影飞射! 李长寿微微一笑,最左侧纸道人手中阵盘高高抛起,飞射出数十道流光,瞬间撑开一座防护阵法,将飞来的箭矢稳稳抵挡。 其他三道身影瞬间扔出手中阵盘,三道阵盘分上中下,化作三道微型阵法! 虽是微型阵法,却只是灵力无法持久; 瞬息爆发,依然有原本大阵最少六成的威能! 第一道困阵,乾坤枷锁,锁定乾坤! 第二道杀阵,万剑灭魂,阵法灵力化作漫天剑气,凝成一把巨剑向前挥斩! 第三道毒阵,葵水阴雷,那面容可憎的假金仙脚下出现了一滩黑水…… 这假金仙不料李长寿攻势如此凶猛,身周乾坤被短暂锁住,一时间无法闪躲。 但他如何会坐以待毙,又为何需闪躲? 区区天仙罢了! 海族假金仙祭出三只宝珠,直接将宝珠砸向前方;身周又涌出一股股血光,将脚下的黑水轻松抵挡! 宝珠呼啸而去,将前方飞来的大剑直接击碎! 金仙境之威,一时无两! 李长寿依然不慌不忙; 四道身影各自摸出了一杆画笔,身形在海水之中毫无阻碍的飞转,已站稳四处方位,隐隐似是四象阵法…… 四道身影同时提笔,在海水中带出一连串气泡,画出四条‘一笔龙’。 四龙瞬间活了过来,撞向这名假金仙。 紧接着,四杆画笔齐齐写下一句句经文,这些经文顿时凝成各类兵刃、百种飞禽,自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冲向这名海族假金仙。 封锁乾坤的大阵突然耗尽灵力,这假金仙一跃而起,浑身仙力涌动,躲开黑水、撞碎画龙,却被漫天飞禽瞬间淹没…… 这攻势…… 嗯?不痛不痒? 而且,四面而来的攻势中,有一面比其他三面,明显强了不少。 有一人用的画笔是灵宝,其他三人用的是上等仙宝? 这假金仙心底正烦乱,立刻抓住了这般破绽;不动声色先抵御了几波,忽而身形一闪,对着攻势最强的方向猛冲而去! 正此时! 李长寿面色划过少许慌乱,轻喝一声: “当我怕你不成!” 他手中灵宝判官笔快若幻影,急速写下一个大大的【疾】字。 突然间,出乎所有观战者预料,李长寿不朝后躲,身形突然前扑,直接撞散这只大字,身影一闪,诡异地消失不见! 再出现,已是在这海族假金仙身后,两人背对背,相隔不足两尺! 这才是真正的【写经成法】! 李长寿豁然转身,全力一掌拍在这假金仙背上,打的假金仙略微踉跄。 几乎同时,周遭三道身影,各自写下一只【疾】字,齐齐撞在画出的大字之上,闪到了这海族高手身周! 这海族高手哪里见过这阵仗? 但他久经海场与海族贵夫人之床榻,虽心神烦乱,但反应不慢,身周爆发出一股强横的仙力,要把几人推开。 就在这一瞬,毫无征兆,海族假金仙身周,再次出现乾坤封锁的情形,将那股仙力硬生生截断! 周围四道身影,自然都是纸道人! 此刻,这些纸道人果断冲向前,一人甩了这海族假金仙一巴掌,又各自张开手臂! 四股同源的仙力互相勾连,凝成一根根锁链,将这名假金仙瞬间裹成了粽子…… 假金仙动弹不得,已知道中计,奋力抬头看去! 上方百丈处的海水中,李长寿静静而立,正随手扔下一只只棋盘大小的微型阵基。 困阵、杀阵、困阵、杀阵、杀阵…… 这一刻,竟有数十只微型阵法,被李长寿扔了出来。 虽效果不错,但着实心疼…… 漫天流光闪烁不停,乾坤封锁断了再续; 下方那假金仙只能抬头怒视,一身修为根本无法施展。 四只困住这假金仙的纸道人,浑身仙力运转,张口喷出一股股三昧真炎,这假金仙瞬间被真炎淹没,在那挣扎不停,被烧的不成人形…… 上方的攻势接连不断,下方的真炎越烧越烈。 少顷,这假金仙没了气息,就如一截被烧焦的枯木,在那一动不动,那四道锁住他的纸道人,已被自身放出去的真炎燃成了灰烬。 这四具纸道人的仙力并未浪费半点,都化作了三昧真炎…… 空中,李长寿扫了扫衣袖,略微摇头,正要迈步离去。 变故突生! 下方那团枯木突然裂开,其内飞出一道血光,竟是一把飞刀血刃,以迅雷之势出现在李长寿脚底,将‘李长寿’自下而上,径直斩成两半! 那团枯木轻轻抖动,慢慢站了起来,气息渐渐恢复,浑身恐怖的伤痕在迅速愈合,胸口有一朵血莲在不断闪动…… “哈哈,哈哈哈哈!” 这海族假金仙仰头大笑,笑容中满是嘲讽,满是庆幸,是得胜者的兴奋…… 但,他笑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上方海水中,那道被斩成两半的身影,化作两只纸片,在仙光中轻轻飘荡。 噗…… 简单一声轻响,一杆玉笛自这海族高手身后贯入,轻松刺穿那朵血莲。 玉笛之后,一道身影缓缓凝实,袖口之内金光闪动,两张仙涌符已然开启,天仙境后期之仙力,顺着玉笛瞬息爆发! 血莲直接炸碎,这面部全非的海族假金仙身形摇摇欲坠,一股股毒雾已经包裹住了他此前糟了重创的元神…… 质不够,只能量来凑。 李长寿松开玉笛,这件灵宝已是决意舍弃,趁仙涌符还有瞬息可用,体内仙力化作三昧真炎。 火光暴涌,将此人的元神、残躯瞬间吞没…… 一名‘伪’金仙,也算金仙境,化成灰烬后,也不见得比天仙真仙多几分。 这座海族大城各处,一道道仙识捕捉到了这一幕,哪怕是修为在金仙之境的海族、龙族高手,也是心底微微发凉…… 不知怎么,他们心底也开始莫名有些烦躁,莫名其妙就出现,各种各样不可描述的画面。 “区区叛逆,也敢在我玄都小法师面前逞凶! 今日有我在此地,谁也伤不得敖乙殿下。” 李长寿哼了声,又像模像样地道了句: “四护法何在?还不过来处置残魂。” 言罢,他身形化作一股水流,施展水遁,迅速消失不见。 刚刚的四只纸道人去而复返,这次的杨灰工作,是天仙境的纸道人‘亲自’动手,算是对金仙的一点点尊重。 那老妪拿木鱼,老翁拿梆子,妙龄女子拿摄魂铃,那英俊青年面带微笑,摸出了一只唢呐法器…… 悠扬的哀乐声中,李长寿本体已是赶向了某**师所在院落。 金仙当真不好杀…… 五十六只微型阵法的阵基,四只【绝】字纸道人,一只【神】字纸道人; 两道【仙涌符】,三件笔类的上品仙宝,十二颗他当前能炼制、品质最高的元神之毒…… 呃,好像还不止如此。 他那两颗灵丹级别的【心火烧】,不知是不是炼制工艺的问题,竟……又碎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持证上岗小法师 “玄都的小法师?” 南海,某处不起眼的岛屿上,一身血红纱裙的文净道人,正坐在一处礁石的阴影中,缓缓睁开那双狭长凤眼,眸中光芒闪烁。 这莫非就是在自己算计度仙门时,坏自己好事之人? 刚刚那个小法师灭她傀儡的那一幕,她自然见到了,不只见到了,她的一缕心神寄托在控制那名海族假金仙的血蚊上,在双方斗法时,近距离感受着。 若非对方出手太快,真真假假的化身太多,晃的她也没反应过来,当时她便直接神念降临了。 “天仙境修为本该如蝼蚁一般,竟能……” 文净道人心底浮现出那一道道凭空出现的阵法,还有那诡异的一气化三浊之神通,以及这个让人浮想联翩的名号…… 渐渐地,一个自觉荒谬的想法,在文净道人心底缓缓浮现。 这个小法师,莫非是那个男人的弟子? 不然这般冒用名号,那个男人如何会轻易放过此人…… 至于,人教为何出手干涉海族龙族之事,玄都小法师口中的陛下到底指的是谁,这就不是文净道人操心的事了。 此时负责算计龙族的,是两位圣人老爷的弟子,她不过是干些脏活、做个副手,像这次设下陷阱埋伏东海龙宫二太子的算计,便非她主导。 若是换了她算计,何必如此麻烦? 暗中控制那名人鱼小公主,让她直接算计敖乙便是了。 如此兴师动众,还被人坏了算计…… 她正撇嘴,一缕道韵突然飘来,文净道人耳旁出现了一名老道的嗓音: “文净,让你的傀儡准备退走,今日有人教搅局,怕是还有高手暗中潜藏。” 言罢,那股道韵悄悄消退。 ‘哼,同是圣人弟子,相差也未免太多了些……’ 文净道人嘴角轻轻一撇,心底给那些天仙境海族傀儡下令,便不再多管此事。 恍恍惚惚,她心底浮现出了一幕水帘,以及水帘后那略微扭曲的身影。 莫名的,一缕漫长岁月从未出现过的躁动,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嗯? 为何会有这般心思? 本女王莫非是看上这**师不成? 文净道人略微眯眼,将心底那一丝躁动抚平,略微皱眉思索,最后却是妩媚一笑,目中流转着少许冷寒。 那个男人的血,定是与众不同。 …… 东海深海,鲛人大城。 李长寿回了玄都**师所在院落,踩在那不知具体材质的石板上,心底总算安稳了一些。 哪怕有座小塔护着,本体外出斗法,依然觉得风险太大。 李长寿对**师做了个道揖; **师含笑点头,此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李长寿也不敢开口打扰。 散掉化形术、障眼法,将面具揭下,随手用真炎烧融; 李长寿又抬手揉搓了下自己的面容,恢复自己本来的模样。 在**师面前,这般伪装便是不敬。 而后,李长寿心底便开始琢磨,这次的两颗心火烧灵丹,到底为何会直接碎掉。 不能随心掌控的底牌,就不算好底牌。 似乎不是炼制工艺的问题…… 上次的心火烧突然碎掉,是因自己开启、关闭丹药周遭的禁制太频繁,从而导致坊镇的灵兽暴动,师父他老人家千年清白的身子,差点就被…… 咳,差点,差点。 而这次,心火烧之所以会碎掉,是因其内的药性已经不知何时用光了,丹药自身已没了灵力药力,这才直接破碎。 是金仙的仙识太过强横?还是自己现身时,有太多仙识锁定自己的缘故? 李长寿用仙识观察大城中各处,瞬间就有了确切的答案…… 明显是后者。 只见此刻的大城中,有部分离着刚才斗法之地较近,且修为较低的海族兵将、叛军,正……脱衣解甲、鱼性大发,城中小部分区域陷入了少许混乱…… 哪怕是修为高一些的海中生灵,此刻也是状态不对,甚至还有几个真仙境的鱼精化出本体,坐立不安,一阵翻腾…… 这城中原本正激战的画风,在迅速崩坏…… 莫非!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 此前他就发现,灵识毒丹心火烧,对灵兽的作用被放大了数倍。 难不成,海族跟灵兽……一个原理? “这是怎么回事?” 玄都**师也发现了这般情形,皱眉注视着城中越发不可描述的一幕幕; 李长寿已经走到**师身后,尴尬一笑,两人一同观察各处。 渐渐的,李长寿发现事情变得越发严重…… 海族的自制能力未免也太差了些,此时按理说丹已经碎了,药性已经过了。 怎么…… 城中十里桃花起,满城尽在放鱼片? 这些海族,都是易春体质不成? **师禁不住扭头看着李长寿,哭笑不得地问了句: “长寿你……暗中做了什么?” “弟子刚才与那金仙斗法时,用了一点特殊的丹药,**师您请看。” 李长寿不敢隐瞒,连忙取出一颗仙识毒丹,捧给了**师,顺带提了一句: “**师,此丹药乃是仙识毒丹,乃度仙门门内,苦心钻研丹道的天仙境长老万林筠所创。 弟子只是在万林筠长老所创仙识毒丹的基础上,加了点情蛊炼制成的情水。” 玄都**师仔细看了看这丹药,自然不可能被这丹药影响,禁不住又笑出声来…… “哈哈哈,当真有你的! 我人教也是有福气,出了你这般鬼机灵的小弟子!” 玄都**师不着痕迹的,将这颗心火烧收了起来,笑道:“若你早生几万年,我何必去劳烦月老?” 李长寿在旁只能低头苦笑。 鬼机灵这三个字,用在他一个两百岁的成熟男炼气士身上,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妥,但还好不是小机灵鬼这种…… **师负手而立,淡然道:“看样子,城中这些叛军被你这个小法师一吓,应是要退了。 先来说说,你怎么想到,能用剪纸成人模仿一气化三清之神通?” “禀**师,这些都不过是因弟子修为太低,且身处洪荒这般不安稳之地,所以修行之余,不得不想些法子,遇到危险时尽力自保。” 李长寿笑道,“**师您功参造化,每日还要为人教操心奔波,自不会去琢磨这些小术。” 很明显,李长寿又在小小的暗示…… 玄都**师含笑摇头,又问:“我看你刚才,似乎有意,让玄都小法师给人落下一些不算太好的印象,这又是为何?” “这个,”李长寿斟酌了下言辞用语,言道,“弟子觉得,伪装之道,不该只是形貌气息。 从眼神、气质、言谈动作、乃至一句口头常说的话语,都应有所区分,如此才能混淆强敌视线。 就如,弟子用纸人化作那老妪,自称便是‘老身’; 刚才隐藏身形、气息,外出对敌,用的是玄都小法师的身份,就表现的自信一些,符合追随在**师您身旁一名小弟子的言行,略微自负,再带着一点入世不深……” 玄都**师面露恍然,满是感慨地看着李长寿,笑道: “论心细,我不如你。 以后还是要将这些心思,多花在感悟大道、领略自然之上,莫要工于心计,那样老师反而不喜。” 李长寿面露正色,做了个道揖,言道:“弟子谨遵**师教诲。” 忽听,外面那些糟乱不堪入耳的声音中,突然传来几声喝骂。 “莫要让这些叛逆逃了!” “龙族驰援已近,拦住他们!” 因‘玄都小法师’的突然出场,以及‘轻而易举’斩杀一名金仙的威慑,此地众海族叛军已是撤掉大阵,迅速朝深海退却。 见此状,原本在乱战中躲藏起来的一干海族将领、大臣、护卫、侍女,此刻神奇的冒了出来,匆忙冲向了城中角落的敖乙。 “护驾!护驾!” “敖乙殿下,老臣护驾来迟!” 李长寿收回那四只纸道人,并用仙识瞧了眼敖乙此时的状况,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玄都**师却是微微一笑,道了句: “无事了,咱们也走吧。” “**师,弟子担心敖乙安危,不知能否多请**师停留片刻,”李长寿低头道:“邪魔狡诈,弟子担心,此刻此地还有叛军的奸细。” **师点点头,“善。” 当下,**师又出题,考考李长寿接下来该如何利用此事做文章。 李长寿沉吟几声,斟酌少许,只能说见机行事,看龙族具体反应,当前阶段以不变应万变。 若龙族猜到是天庭在出手帮忙,并对天庭抱有好感,那就顺其自然; 若是对天庭有了戒备,再通过敖乙以及其他办法,尽力消除这般戒备…… 这次是西方教出手,人教拆台,本就已是阻击了西方算计,人教本身不亏。 能让天庭刷点存在感,纯粹是因李长寿灵机一动,如此天庭小赚…… “长寿,”**师叮嘱道,“若是做好此事,我推算中,天道必会降下不少功德之力。 对你而言,有功德护身,修行之路也能安稳许多,此事你需多费些心力,倒是天道便会将功德多分你一些。” 言罢,**师在怀中取出一只玉佩,略微一攥,这玉佩缓缓融化,又凝成了一面青色玉牌,正面上书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玄、都、小、法、师! 北面有人教二字,还有‘**师’三字的落款。 重要的是,这玉牌之中,融入了玄都**师的一缕道韵。 “若西方教找你麻烦,你就将此物拿出来给他们,”玄都**师淡然道,“咱们人教人少,真正算起来,只有老师与我。 但你也不必怕了那西方教。 待你度过金仙之劫,我带你入兜率宫中先拜见老君,到时就看你机缘如何了。 望你戒骄,戒躁,时刻谨记清静无为四字,这是老师对人教弟子的教诲。” 李长寿双手捧过玉牌,心底安定了许多,定声道:“今日**师教诲弟子的,弟子绝不会忘记半个字!” **师连连称善,抬手拍了拍李长寿胳膊,目光中满是赞赏与欣慰。 正此时,一阵阵龙吟自海上而来,数十条苍龙冲入海水,朝此地极速游动来。 “咱们走吧,”玄都**师长袖一挥,带李长寿一同化作两团烟雾,在海水中消失不见。 自始至终,玄都**师都未在此地显露半点行踪; 而玄都小法师之名,也算是在洪荒正式传扬…… 等那些龙族高手冲来此地,顿时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看着各处鱼片…… 一龙首老者颤声道: “不是说二太子殿下有劫难,此地恐怕爆发了乱战? 怎么、怎么……是这么个乱战之法?” “快看,二太子殿下在那边!” “呃,这个,我们是不是不要过去打扰?” “哎哟!快布置结界吧! 海族这是什么风气!怎么把咱们二殿下都教坏了!” 当下,一群龙族高手分做两队,一队去追杀逃走这叛军,一队…… 护卫自家二太子去了。 …… 李长寿这次都没能与**师告别,从海水中一个晃神,他就出现在了酒乌与自己纸道人附近,离着自己正打坐的纸道人不过千里。 **师自是已经走了。 李长寿轻轻一叹,看着手中的玉牌,嘴角露出几分恬淡笑意。 保命护身符,加一! 那五十六只微型阵盘的损失,值了。 嗯,稍后找龙大户报销一下,那就是纯赚了…… 而李长寿并不知道的是,**师匆匆离开并非是因旁事。 **师回了天庭兜率宫,去太上老君闭关之处求见,问询老君可否有天罡三十六神通全本。 太上老君何等高人?乃圣人化身,四舍五入便是半个圣人,对这般只是道门仙人整理的神通,自然不会去收藏。 无他,太低级了些…… 玄都**师行礼告辞,又暗中去了人教几大仙宗的道藏殿,仔细搜查。 ‘只是一门剪纸成人的神通,就让小长寿玩出了这么多花样; 当真想看看,这家伙学会了撒豆成兵、点石成甲、云凝仙士这些法门,又能搞出多少乐子! 哈哈,哈哈哈哈……’ 正施展土遁,在想办法用真身替换自己纸道人的李长寿,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顿时皱眉沉思,开始分析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感应,担心自己度仙门弟子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了…… 半日后。 一处富丽堂皇却十分空旷的宫殿,各处摆满了珊瑚盆景,飘着一串串的气泡。 床榻上,敖乙睁开双眼,目光中有少许茫然。 陌生的天花板…… 陌生的气息…… 陌生的女……嗯?! 第一百七十四章 深海里犯了错~ “教主哥哥!教主哥哥!” 安水城的主神庙中,两座神像神念搭桥,再次进入了迷蒙蒙的梦境之中。 敖乙一见到站在神像脚下的李长寿,就情不自禁、不能自已; 呼喊声中,也带着几分焦急、颓然、无奈,又掺杂了那么一点新奇、欣喜、羞愧的复杂情绪。 李长寿含笑站在那,细细的分析着这些,已是大概明白了发生何事。 此时,李长寿已跟酒乌师伯一同回了三教源流大会现场,宛若此前无事发生,保持着自己一个度仙门普通弟子副领队该有的普通气质。 敖乙会用神念交流的方式找他,这是李长寿有预料的; 但李长寿没想到的是,敖乙最先开口说的,并不是他在深海遭袭,而是…… “教主教我,这可如何是好?” “怎了?” “我!哎,我!此事当真羞于出口……的说……” 敖乙那张少年面容上满是窘迫,窘迫中又透着少许回味,回味中还带着几分羞涩…… 李长寿皱眉道:“你可是,行为没能跟得上自己的想法,犯了什么身体上的错误?” “嗯!” 敖乙闭着嘴,鼻音都有些拐弯,脸上带着几分委屈。 李长寿:…… 该不会,后来赶到的龙族高手没给敖乙化解阳气,而是让这事将错就错了吧? 嘶! 龙族那些高手,说不定还真能做出这种事! 在龙族看来,或许鲛人一族只是他们的臣属,而鲛人小公主又勉强配得上自家二太子,二太子虽然人形身体定格在少年,但实际上已是够年纪了? 算算时辰…… 可以嘛小龙,看着是少年身形,战力倒是不错。 当时李长寿也看到了,敖乙一直护着的那个鲛人小公主。 在玄都**师和他一同离开时,都已经,咳,而且对方也是化了形的…… 这事,大概、可能、应该,他的心火烧毒丹,只承担五成的责任……吧? 敖乙有些手忙脚乱地问了句:“教主,我现在该怎么办?” 此时李长寿看敖乙,眼底顿时有些小无语; 这一刻,李长寿也是有些哑然,他竟有了些,跟上辈子上学时,听到自己同寝男生脱单昨晚还彻夜不归时,差不多的微妙心态。 但这个,也不能直接说,李长寿只能耐着性子问一句: “乙兄,你且详细说说,到底怎么了?” 敖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出于对眼前这位兄长的信任,以及少年那般烦恼心事,便扭扭捏捏地,将自己刚刚经历之事,很详细地说了出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心底已经有了计较,恍然大悟状,沉声道: “你去镇压叛乱,安抚鲛人族,却不料中了算计? 危急时刻出现了一位名叫玄都小法师的高手,以及他的四位护法,及时为你解围? 但等事情平息,你不知怎么,突然乱了意、迷了情,而你护着的那个鲛人族的小公主殿下,也与你一般,然后你二个就…… 嗯嗯?” “嗯!嗯!” “这,”李长寿眉头轻皱,“此事对你来说,应该不算太差。 你身为龙宫太子,与那鲛人族公主相配绰绰有余。 且如今海中危局,你若凭此稳固鲛人一族,自可为你父王解忧。” 敖乙眨眨眼,惭愧道:“教主说的是,我刚醒来,心底正是急躁,此时还在假寐,就先来找哥哥你了。” 李长寿:…… 所以说,现在殿下您是软玉在怀,衣服都不穿,就来找他这个两百年的老纯阳炫耀喽? 自然,这个是不能说出口的玩笑话。 李长寿温声道:“先不论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事已至此,乙兄你打算如何做?” 敖乙沉吟两声,叹道: “我自不会辜负了她,此前教主劝我忘掉菡芷师侄,我对菡芷师侄也没了那般念想。 既事已发生,我立刻便让父王禀明,将这位殿下风风光光迎娶回我东海龙宫! 唉,谢哥哥解惑!” ‘哥明明什么都没说!你这口是心非的小小龙!’ “那为兄在这,就先恭喜你了,”李长寿笑着点点头,将话题轻飘飘引开,“此次你遭袭,应是背后之人在算计。” “那西面之人,当真欺我太甚!” 敖乙定声道了句,随后又道,“教主,还有件事颇为奇怪。 今日助我脱困的那几位高手,自称是受某位陛下之旨意,这当真让人有些迷糊,莫非是如今的人皇陛下? 可南赡部洲如今哪里有人族共主?自大禹帝君之后,人族共主又过九位,人族便一直是部族与小国割据之势…… 乙思前想后,这位陛下,有没有可能,会是当今天庭中的那位玉帝陛下吧?” 李长寿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了。 龙族遭算计这件事,我此前已经通过上面的关系,跟这位天道认可的三界主宰提及,本是想让这位陛下下一道旨意,护持龙族。 此时天庭虽轻,却有主持三界的大义在身; 且,这位玉帝陛下的跟脚却无比深厚,背后更是站着能让西方畏惧的存在,他开一句金口,龙族定然能缓解不少压力。 可惜的是,这位陛下此时念及天庭羽翼尚未丰满,不愿与圣人老爷过不去。 为兄惭愧,并未能求下旨意…… 但今日既然有人去助你,乙兄,说不得,就是这位陛下在犹豫不定啊。” 敖乙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低头思索,听闻李长寿说道旨意没求下来,也是禁不住有些失望…… 李长寿观察着敖乙不断变化的细微表情,最后,敖乙脸上写满了感动,心底也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但没办法,李长寿必须如此去谋算。 既要考虑龙族的情绪,又要照顾玉帝的威仪; 虽是玉帝与己方,想让龙族入天庭,但此事的最优解,是龙族主动开口相请。 ——这个思路必须清晰。 李长寿在地下密室那几年的殚精竭虑,并非是白费功夫,此事这般状况,也在他画的那复杂‘故事树’中。 敖乙深深做了个道揖,定声道: “我知教主哥哥挂念我龙族,却不曾想,教主哥哥能为我龙族做到这般地步! 哥哥! 请受敖乙一拜!” 每次听到敖乙激动时喊这声‘教主哥哥’,李长寿心底就不由自主冒出一曲经典的唢呐曲目,出自他上辈子某经典电视剧——《梁山教父和他的小伙伴们》。 “乙兄为何多礼?快快请起!” 李长寿连忙向前搀扶,又叮嘱道:“此事还请乙兄不要外传,最好也不要在龙宫之中提及,毕竟是我未能做成之事。” ——稳一手,此事不可急于求成,这次先种下种子,观其后事。 “教主哥哥您言重了,敖乙遵命便是!”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又轻轻一叹,叮嘱道: “你先去安抚人鲛人族的公主殿下吧。 此时定是她最尴尬最无助之时,你要主动安抚才是。 若是无旁事,我便继续听仙人讲道,若龙族又任何变数,你切记,立刻联系我。 龙族如此助力南海海神教,我人教虽高手不多,但我也能请动一位前来助阵。” 敖乙精神一震,又躬身做了个道揖,一步三回头地朝着这梦境远处而去。 待他离开梦境之前,又听到了自家教主哥哥那低喃声…… “唉,炼制护山阵法的宝材,到底该去哪里搞呢。” 敖乙心底一动,顿时眼前一亮,将此事记在了心底。 三教源流大会现场,度仙门入座区的角落中。 李长寿睁开眼,眼底划过少许无奈,对敖乙却也有几分歉疚。 但没办法,敖乙确实是龙族上天之事中的关键人物;他的生死安危能惊动**师,也侧面证明了这点。 自己这个二教主…… 以后还是多提醒他一些吧,免得再遇到旁人,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 此时,想必敖乙就在替他这个‘教主哥哥’数宝材…… 与此同时,东海深海的大城,那隐蔽的寝宫中。 ‘阵法宝材,稍后请母亲,给教主哥哥送几十箱过去吧。’ 敖乙如此盘算着,从梦境中挣脱,心念便回转到了,这张床、这个宫殿…… 左手手臂还搭着着几缕一顺到底的海蓝色长发。 想着李长寿的叮嘱,敖乙心底打定主意,睁开双眼,让自己声音尽量温柔,主动开口道了句:“别怕,我……” “嘤!” 那鲛人族的小公主此刻竟也是在装睡,顿时拉起被子不敢露头,让敖乙有些手足无措。 …… 菡芷? 闻着一旁传来的烤肉香气,李长寿细细品着这个名号。 ——他回来时也没食言,为熊伶俐带回来了几只野味,并处理好,此刻熊伶俐正偷偷摸摸、小口小口地啃着。 李长寿此前就注意到了菡芷这个名号,最近却是越来越觉得,跟另一个比较出名的封神人物有些相近。 【菡芝仙】。 刚才与敖乙神念搭桥时,听敖乙提起‘菡芷’之名,李长寿心底便泛起了这般想法。 菡芷该不会,真的就是那位‘菡芝仙’吧? 李长寿皱眉思索了一阵,他此前曾想过这般可能,但此时的菡芷修为未免太低了些,才只是真仙境,如何能跟三霄交好? 李长寿自然记得这位大名鼎鼎的菡芝仙,这也算是一位有毒的仙子…… 但换而言之,如果能确定菡芷就是菡芝仙,那暗中观察菡芷的成长轨迹,就能大概预测到,封神大劫前来的时间。 当然,李长寿早就思考过这般问题,最准确的预测方法,就是看南洲俗世,什么时候出现‘大商王朝’。 商到末期,才被周推翻,反正封神大劫,就对应在‘武王攻受’、咳,‘武王伐纣’上。 纣王,其实是后世给的黑名,这位独宠妲己的末代商王名子受、号辛,在位时,自然是被称之为帝辛。 且说正事。 若菡芷真的是菡芝仙,这次敖乙因为鲛人小公主的阴差阳错,对菡芷彻底死心,这也是好事。 不过这次心火烧仙识毒丹之事,李长寿倒也觉得,自己利用敖乙太多了些…… 稍后,再想其他办法,补偿下这位耿直的二教主吧。 南海海神教此时香火功德已算旺盛,只可惜无法多分龙族一些。 心底回转着这些想法,李长寿继续整理着有关此事后续发展的可能性,分析着西方教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动作。 根据此时西方教表露出的‘驯龙思路’来看,应该就是挑拨海族跟龙族之间的关系。 龙族虽是远古巨佬,但隐患当真不少。 而最大的隐患,或许就能给龙族致命一击; 可惜,自己现在无法提醒龙族,也不能去提醒龙族。 【让龙族与西方相争,天庭渔翁得利,且暂时削弱西方教的实力,抑制西方之野心】 这才是李长寿要做之事。 更何况,总不能对敖乙说——小心你们龙族精心培养无数岁月的仙蛟兵。 那只会起到反效果,让人以为他这个海神居心叵测。 虽然,确实有点小居心…… 这些蛟龙算是半真龙,对龙族本就一些怨言,更是被龙族当做主战精锐使用了无数岁月。 龙族对这一族‘法宝人’并不算优待,甚至还有些严苛,遭受反噬,却也应了龙族自负自满的苦果。 欲善用法宝人,必先善待法宝人。 当然,有毒师妹这种除外…… 李长寿这边正想着,一直在结界中感悟的有琴玄雅,此刻突然站起身来,转身看向了李长寿。 李长寿顿时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飞升结束了? 这么快? 前方的空虚掌门无忧道人咳嗽了几声,轻轻摆手,有琴玄雅身周结界顿时消散。 她转过身,第一时间看向了李长寿,那冰霜俏脸露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欣喜,“长……” “玄雅师侄,当真好福缘啊!” “玄雅师侄竟直接突破到了真仙境初期!” “飞升之机缘,令人羡慕矣!” 周遭顿时有度仙门仙人、弟子围了上来,李长寿却是不动声色,开始假装有所感悟,借此让有琴玄雅无法靠近。 顺便准备将自己的修为,突破到归道境六阶…… 然而,李长寿刚开始‘突破’不过两天,心底突然感觉到了一缕异样; 仿佛有一抹玄妙道韵,要拉他进入梦境中。 这种感觉,倒也算十分熟悉……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通:撒豆成兵! “怎么样?可寻到了?” 神威殿,梦天仪前。 一身红袍,身形有些清瘦的月老,在那轻声问着。 月老身旁的那位熟悉的金甲仙官,又操着熟悉的口吻,带着几分身为天庭早期仙神的小骄傲,道一声: “月老莫急,区区一个度仙门的小弟子,他还能……嗯……” 金甲仙官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上次折腾了半年的遭遇,口气瞬间弱了几分。 这神威殿的负责仙官有些尴尬的一笑,略微稳妥地道了句: “这次,只要他能入梦,咱们肯定能联系上。” 月老轻轻颔首,对仙官勉强一笑,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月老也没想到,玄都**师能在几日内,连续两次来自己的月老殿…… 半个时辰前,**师来了自己月老殿中,将此前说到半截之事交代清楚,即【今后不必为人教道承刻意去促成姻缘】。 月老不由有些纳闷…… 是他红线缠的不够骚,还是**师要求真太高……怎么就将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全盘否了? 这么多年,含辛茹苦! 他可是严格按**师的要求,发现人教道承有两根红线互相吸引,蠢蠢欲动,就直接在旁偷偷摸摸促成他们好事。 为此,月老违背了自己许多原则,只要看到人教几家仙宗中,有般配之人,都会用相思树偷偷扎一下,促进红线滋生生长。 什么‘霸道师伯爱上我’、‘长老太凶猛’、‘我要让整个洪荒都知道,整片灵兽圈都被你承包了’,那都是洪荒难得一见的姻缘戏码! 甚至为了让这些人教道承的道侣,能够更珍惜彼此,月老还会给他们安排姻缘中的小小磨砺,加深彼此感情,促进夫妻双方理解。 有困难,要牵; 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牵! 可**师竟…… 月老心底幽幽一叹,注视着梦天仪。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按**师之令,去给自己的忘年之交小长寿送点东西。 还好,梦天仪这次很快亮起,金甲仙官暗中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对李长寿发出入梦邀请。 此时正在三教源流大会现场的李长寿,已暗中叮嘱熊伶俐为他护关; 本在假装在突破的他,心神悄悄沉入了梦中。 托梦之事就算被人发现也无妨; 毕竟是被天庭的天道宝物托梦,李长寿借口说自己不知怎么就进入了梦境,再编造一个合适的借口,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不多时,李长寿见到了那金甲仙官,后者的表情莫名有些……小激动。 这仙官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李长寿稍等,匆匆将一身喜袍的月老换了进来。 “前辈,”李长寿向前做了个道揖,笑道,“许久不见,近来可顺利?” 月老闻言,心底不知怎么,就是…… 那么的舒坦! 无论是谁,见到他都是喊一声月老,问几句姻缘,只有见到这个此时还未成仙的人教弟子,他月老才能唤起,自己身为男……炼气士的尊严! 除了天庭仙职,他月老还是一个,辛苦修行数万年的炼气士! 月老对李长寿做了个标准的道揖算作还礼,露出温和的笑意,像是长辈关照自家晚辈那般,笑道: “长寿,恭喜你,能得贵教**师偏爱。” 闻言,李长寿着实愣了下…… **师直接在天庭圈子里,将封他为人教小法师之事公开了? 这行为可一点都不人教! 还好,月老拿出了一枚戒指类的储物法宝,又笑道: “这是**师命我送你的东西,似乎是几本功法。 你如今尚未成仙,就能得**师传法,这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李长寿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下,对月老‘腼腆’一笑,虽然好奇**师给自己什么功夫,但也没急着查看。 接过戒指,李长寿又对月老问候几句; 可能是李长寿真的有‘洪荒知心哥哥’的潜在气质,不多时,月老就叹了口气,在梦境中的凉亭中,讲述了自己正心烦之事…… “**师停下搞道侣之风了?” 李长寿闻言心底一喜,感觉自己生命安全系数,瞬间提升了几个基点! ‘堂堂大教仙宗,门内道侣成风,虽是自然随性,可又成何体统!’ 啧,一不小心还押了韵。 李长寿的心情顿时欢畅了许多,与月老继续闲聊了一阵。 忽而,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注视着面前的月老…… **师让月老前来,莫非还有其他考量? 李长寿沉吟几声,很快就已经明白,**师让月老来见自己的深层用意! **师这是有意提醒自己—— 【可以让月老出面,在敖乙大婚时,给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鲛人族小公主,送去一些贺礼,为天庭刷存在感!】 天庭如今,要高手没高手,要威名没威名,除了富有功德,其他可以称得上是一穷二白。 ——当然,这是跟龙族相比。 借敖乙大婚,给龙族送贺礼,算是天庭步入全体龙族视线,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还要让龙族记忆犹新,更要让龙族感觉新奇…… 龙族,洪荒大户矣,除却先天灵宝、先天至宝,他们当真不缺宝物。 但到时月老一现身,拿一颗被月老祝福过的姻缘红绣球,祝福敖乙与那小公主和和美美、恩恩爱爱…… 绝对是为天庭的加分项! 当下李长寿就要开口,但话都到了嘴边,却变成了: “前辈,我有一个朋友,不知可否请前辈帮他稳一下姻缘。” 【此时需秉明玉帝,自己不可擅自安排天庭正神】 听李长寿所请,月老心底虽有些失落,但还是含笑点头。 “自然可以,你……这位朋友……看上了哪般女子?”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 “我这位朋友是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我与他相交,引为知己。 听闻他近日做了一件糊涂事,尚未成婚就与鲛人一族的某位公主……有了夫妻之实。 晚辈心底觉得此事略微有些不妥,也担心乙兄,会因其他事的干扰,辜负了这位鲛人族公主。 就想请前辈您,出手稳住他二人的姻缘。 前辈您执掌天道之宝,若能出手,天道自生感应,凡事也都会促进他二人感情,此事就稳了。” 月老眨眨眼,心底的失落一扫而空,笑道:“原来真是你朋友之事。” “不然呢……” “哦,哈哈哈哈,”月老顿时扶须大笑,看李长寿的目光,比此前更增几分赞赏。 月老笑道:“好!此事我回去就帮你做了!放心就是!” 李长寿连忙做道揖,“我替乙兄谢过前辈!” 月老连说不必多礼,对这个人教后生仔,越看越是心喜。 尊师重道有礼数,义气当头友为先。 好不容易开口求的姻缘,还是为了自己朋友,也并非是旁人那般,借他月老之红绳,行命格纠缠之事,说到底也只是馋对方男或女的身子! 长寿所请,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月老临走时,还忍不住感慨: “能与长寿为友,当真是一件幸事。” 李长寿笑道:“若能与前辈引为忘年之交,也是晚辈的幸事。” 月老顿时笑得老脸开花。 如此,龙族上天之事,又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突破口。 李长寿自梦境中挣脱,暗中观察周遭变化,发现并无人关注自己,也就继续做感悟突破之状。 似乎是发现了他也在突破,李长寿身周也出现了一圈仙力结界,这应是酒乌所做。 此刻,李长寿心底,禁不住赞叹了几声。 **师终究还是**师! 随心随意、心无琐碎,又能观察入微,能看到他这个小法师所看不到的角度! 直接让月老找上门来,提醒他,【龙族上天】之事,还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虽然李长寿也考虑过,**师让月老来送东西,有可能是纯粹顺手支使月老…… 但比起‘**师的懒’,李长寿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靠山高深莫测! 手中捏着那枚法宝戒指,李长寿本不急看里面有什么,又担心**师还有其他指示,也就冒着一点点风险,悄悄将其炼化。 很快,李长寿看到了其内那堆成小山的宝材、灵石,但根据这些宝材、灵石的种类与残留气息,判断应该是月老所赠。 而在戒指小乾坤的最中间,也是最显眼的位置,有着一个小小的灰色布包,其内似乎有两只古老的书简。 李长寿仙识勉强看到,一卷玉简外侧贴着的四字标签,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撒…撒豆成兵? 怪不得,**师现在让月老不搞人教仙宗了,原来是发现了他这一个法宝人,能顶四五个法宝人! 现在还想让他……扩大规模…… 摇摇头,李长寿轻轻一叹,启动了海神庙地下的纸道人,找了个角落,写自己第二封奏表。 现在天庭还没给他发工资,他已经开始提前进入工作; 这就好比,还在试用期,就开始操着总经理的心,干着董事长助理的活…… 这封奏表,是建议玉帝陛下安排月老,到时去给敖乙和鲛人族小公主贺喜。 李长寿一边斟酌、一边提笔,将各种情形都考虑清楚,避免玉帝不喜,也避免龙族对天庭起反感之心…… …… 与此同时,天庭,月老殿后殿。 月老从神威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此地,调出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的姻缘泥人,并将与之相关的泥人都引了出来。 细细一看,也有三个之多。 围绕敖乙的三只姻缘泥人中,离敖乙最近的,是截教金鳌岛炼气士菡芷; 最远的,是一名龙女; 而不远不近的,便是人身鱼尾的鲛人族小公主。 敖乙的姻缘泥人也是少年身形,眉清目秀,此时他身上飞出的三根红绳中,对应那龙女的一根最短,只有线头。 那龙女的红绳虽长,但根本牵不到敖乙这边。 ——这是龙女单相思,而敖乙对其,仅有微弱好感。 敖乙的三根红绳中,探向菡芷的那根红绳最长,而菡芷的红绳也探了出来,但两根红绳错了方向,并未缠绕。 鲛人族小公主的红绳就厉害了。 似乎是前几天刚靠过来,与敖乙的姻缘泥人,一同长出对应彼此的红绳,此刻两根红绳已经缠绕在了一起,并慢慢拉扯着两只姻缘泥人靠近…… 月老端着盆栽相思树一阵观摩,仔细推算,很快就缓缓点头。 这种情况,与长寿所言一般无二。 月老啥情况没见过?这般明显是典型的——**一夜烧,感觉对方都不错。 当下,月老先取出天道宝物金剪刀,咔嚓两声,将敖乙和菡芷的红绳各自剪短了大半截,那菡芷的姻缘泥人顿时朝着远处挪走了一些。 月老又查看了下‘单相思龙女’身上的红绳,发现敖乙的这个表姐,早已经有其他两根缠好的红绳…… 啧,龙族的红绳大多都是这般糟乱,修一修就是了。 查看了下鲛人族小公主的姻缘泥人,发现她倒是单纯的很,只有这一根红绳。 随后,月老眯眼笑了笑,在自己身上的喜袍上,取出了一根线头。 把这根红线,在敖乙与那鲛人族小公主的红线上轻轻一搭,小心翼翼缠绕几周,打了个同心结…… 锁死再说。 “长寿,可放心矣。” 月老轻笑了几声,将敖乙与鲛人小公主的姻缘泥人送回原处。 …… 兜率宫后院的那颗树下。 ‘今天兜率宫的风儿,也是一如既往的安宁呢。’ 玄都**师伸了个懒腰,侧躺在树下的软垫上,抬手撑着脑壳,悠闲的闭目小憩。 巴适。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阴差阳也错 **师让月老送来的神通,一卷是《撒豆成兵》,一卷是《云凝力士》,这让李长寿深深感觉到了,自己今后被重点培养的方向。 一人成……洪荒人教大集团军战斗序列? 这…… 只是,任何一版原版神通,想进行魔改,都需要大量的时间、精力、灵感、思路; 李长寿此时还没机会打开这两本神通,也不确定,它们今后是否能够派上用场。 总之不能辜负**师的一片苦心,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最少也要掌握原版神通…… 海神庙那边,李长寿借着老神仙皮肤的纸道人,已经将第二封奏表写好。 随后,他就找来熊寨的两名神使,带着两头半巫熊人,去了一处偏僻村落。 现在天庭旨意尚未下达,李长寿也无法在海神庙中摆玉帝神位,所以他就找了一处渔村作‘试点’,让村民们拜祭海神的同时,也用香火供奉着‘海神背后的男人’——玉皇大帝。 到今日,这里的玉帝神位已经接纳了不少香火,应该能让玉帝陛下生出微弱的感应。 李长寿到了一处密室中,布置好结界,对玉帝‘牌位’上了三炷香,做了个深揖,道: “小神有要事启奏玉帝陛下。” 那镀金镶玉的牌位流转出少许道韵波动,显然是在回应李长寿。 不过一个时辰,东木公急匆匆自天庭赶来,在海神庙与李长寿碰面。 李长寿特意关注了下东木公的精气神,发现已经恢复如常。 虽然遭遇碰瓷,对于洪荒炼气士们来说,是比较新奇且憋屈的遭遇,但之前,东木公也没损失什么,只是被恶作剧捉弄了一番,过了气头也就没事了。 其实归根结底,在洪荒被人碰瓷,终究只是神通本领不如人罢了。 两人寒暄几句,李长寿便将第二份奏表递给了东木公。 东木公不敢耽误,立刻就要回去复命,李长寿却喊了声:“木公且慢。” “诶,怎么了?” 东木公又转过身来,面露正色,看着面前这位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的清瘦老者。 此刻,凭东木公的眼力和修为,已是有些分辨不出,这到底是海神的化身还是本体…… 东木公正色道:“海神还有哪般嘱咐?” “木公与月老殿的月老可熟?” “自然,”东木公笑道,“此前也是多亏了月老相助,贫道才成了美事,如今与夫人相敬如宾,和和美美。” 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稍后陛下若对月老下达旨意,还请木公叮嘱月老四句话。 我本想将这四句话写在奏表,但又想这般小事,只是咱们为臣之道,呈给陛下看,未免有卖弄之嫌。” “哦?”东木公道,“还请道友言明。” 李长寿叮嘱道:“若月老代表天庭外出,还需时刻谨记—— 不能以修为高低论尊卑,更不能以寿元长短排辈分; 言行举止代表陛下之威仪,凡事不做许诺、稳妥行事。” 东木公闻言略作思索,已明其中要意,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叹道: “海神这般叮嘱,不只是说给月老言听,贫道受教了。”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这种能够卖木公人情的微妙误会,不戳破也是无妨。 这封奏表内容虽简单,但比上一封要难写许多。 李长寿一是担心,玉帝会觉得如此过于兴师动众,像是天庭有意巴结龙族,从而暗戳戳的不爽。 二来,怕玉帝用力过猛,对龙族展露太过好感,导致后续让龙族对天庭,难以建起敬畏之心。 除此之外,他又不能直接告诉玉帝该如何如何做,只能上表给建议,任何决断还是由玉帝说了算…… 故此,李长寿反复斟酌遣词用句,修改十数次之后,才觉稳了…… 至于效果如何,那就只能观后事,顺便等木公再次前来时,给个用户反馈了。 刚送走了木公,李长寿本体,就听到了一声压低的话语声。 仙识此前自然捕捉到了,刚刚有琴玄雅走到自己身侧的情形…… …… “熊师叔,长寿师兄一直在修行吗?” 酒乌师伯布置的仙力结界外,有琴玄雅轻声问着。 熊伶俐那颗像是摆在特大号人体石塑上的娇小脑袋轻轻点着,也压着嗓音,用气声回答: “表兄他之前外出走了走,帮我打了一些野味回来吃,然后就有了许多感悟,一直在修行呢。” 有琴玄雅隔着那层流光闪烁的结界,注视着其内的李长寿,却只是轻轻一叹,转身就要离开。 熊伶俐突然小声喊了句:“大姐姐……” 有琴玄雅脚步一顿,扭头看了过来,提醒道:“师叔该称呼玄雅一声师侄,或是直接喊弟子的姓名。” “我只是记名弟子的,”熊伶俐眨眨眼,小声问,“你……稀罕我表兄吗?” 瞬间,周围一只只耳朵竖了起来,一道道仙识、灵识铺了过来。 人教仙宗,有阴阳妙法,擅八卦之术。 但让度仙门、附近两家仙门的热心群众略微有些诧异的是,有琴玄雅面色如常,依然保持着冰霜美人的气场,丝毫没有半点慌乱。 有琴玄雅道:“师叔问的若是道侣之事,玄雅应当尚未有这般念想。 玄雅对长寿师兄十分敬重钦佩,以长寿师兄品性为榜样,愿与长寿师兄一同仙路求索。” 李长寿:…… 品性? 嘶—— 品性怎么就会有相似之处? 熊伶俐眨眨眼,有点被绕迷糊了,刚想弱弱地点了个头,突听心底响起了海神大人的传声…… 于是,熊伶俐小声道: “可是……小姐姐,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你对我表兄有那种意思。” 有琴玄雅淡然道:“旁人之看法,玄雅并不在意。” 熊伶俐缩着脖子,按心底听到的话语,小声道: “但我表兄,可能会因这种事,略微有一点点的困扰…… 哟。” 有琴玄雅略微一怔,扭头注视着几步之外,李长寿正打坐的身影。 李长寿暗中继续传声,熊伶俐继续弱声说着: “我表……叔家隔壁的二大娘说过,与人交朋友,要互相敬重、互相理解,互相为对方的处境考虑,才算真心朋友。 小姐姐,你很洒脱、性情率真,注重自己的心意表达,这是好事。 但也应注意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对被表达之人产生不利的影响嘛。 只顾自身念头通达,而不管旁人是否为此承受压力…… 这个,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自顾自话……了。” 有琴玄雅彻底怔在那,柳眉轻皱,静静站着,一动不动。 周遭不少年轻炼气士都是有些不解; 也有年轻炼气士觉得,像有琴玄雅这般,美貌与气质并存,修仙之路一片坦途的女弟子,主动对一男弟子示好,那男弟子本就是走了大运一般。 然而不少修行过千年的炼气士,闻言却是陷入了思索,觉得这个铁塔少女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别有一番味道。 逍遥仙宗不少长老眉头一皱,总感觉这个熊少女,之前在他们仙门中,是故意在演他们! “玄雅,有些不太明白……” 有琴玄雅低声说着,对熊伶俐做了个道揖,“多谢师叔教诲,玄雅会去仔细思索师叔所说的话语。” 熊伶俐连忙站了起来。 因为自家海神大人此刻没继续传声,她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做了个雄壮威武的道揖…… 有琴玄雅转过身,回到自己蒲团,将大剑横在身前,陷入了思索。 而假装在修行的李长寿,心底也是轻轻呼了口气。 还好,这次有毒师妹没说那句她明白了…… 李长寿仙识扫了眼那边正闭眼打坐的酒玖,心底也是一阵纳闷,不知为何,酒师叔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找他。 这让他准备的那堆‘对酒师叔专用小玩意’,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仔细一看,发现酒玖此刻竟直接睡着了。 她在自己的口鼻外面,布置了小小的仙力结界,让她轻轻的鼾声不会外传。 不只如此,酒玖还用仙绳法宝,将自己的双手捆住,以免发动‘熟睡后贴身衣物莫名其妙不翼而飞’的被动技能…… 两个字——专业! 熊伶俐呼了口气,坐回她床垫大小的蒲团上,对着有琴玄雅的背影发了会楞。 看来,这位漂亮的大姐姐,并不是海神大人中意的海神娘娘…… …… 南海与东海交界处,一道倩影驾云飞在空中,随风而走。 云上坐着的,是金鳌岛炼气士,菡芷。 片刻之前,菡芷偶然听闻,回返金鳌岛的敖乙与几位师叔师伯,说起有关新结道侣之事…… 此前已明确拒绝了敖乙的她,心底不知为何,也会有些失落,就想着外出走走,让自己心情恢复一些。 敖乙师叔找到心慕的道侣,这本是好事…… 可为何…… “唉,不多想了。” 菡芷轻轻呼了口气,注视着无边无际的浩瀚烟波,眺望着天边那软绵绵的白云朵朵; 她刚想找一座无人海岛打坐歇息,突听得一声清脆的招呼声…… “这位道友,你是我截教中人吗?” 菡芷循声看去,却见高空中有一朵白云,云上站着一位看不清面容身形的身影。 菡芷自知这是教内高人,立刻自云上起身,对高空行礼,“弟子在金鳌岛上修行。” “呵,就是你了!” 云上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菡芷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身周光影流转,已是被摄到了高空。 这时,菡芷也见到了这位高人的面容,仔细辨认之后,轻呼一声: “琼霄师祖!” “嗯?你认识我?” 琼霄轻轻眨眼,“也无妨,跟我走吧。 我请你做一件事,若是事情做的不错,自会给你奖赏。” “弟子遵命,”菡芷连忙低头应答,打起精神,被琼霄带着迅速朝着西面飞去。 片刻后,琼霄带着菡芷落在了一处荒岛,与……正躲在角落中的赵公明汇合…… 琼霄小声喊着: “大哥,我找到帮手了,自家人,靠得住!” 菡芷忙道:“弟子拜见师祖。” “嘘!” 赵公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菡芷顿时紧紧抿嘴,眼底满是紧张。 琼霄小声问:“那女子走了吗?” “还在那躲着,”赵公明拿出一面宝镜,抬手对着镜子一点,其内渐渐浮现出,万里之外某座海岛的情形。 这岛上有一层隐藏的结界,凭赵公明的手段,看穿这层结界自不是问题。 宝镜所显,几块礁石围出的角落中,走位身着红色纱裙的妖娆女子,正在那闭目打坐…… 赵公明皱眉道: “我又悄悄推算了几遍,只是推算出,她跟西方有关,但她的跟脚一概不知。 三妹,咱们要不要换个人碰?” 琼霄嘴角一撇,哼道: “就她了! 一看就是什么远古、上古的生灵化形,竟把自己弄的这般挠人心神,做什么呢? 大哥你看她穿的衣服,像什么样子! 哼,搞污秽就别出门,搞意境就别遮掩呀!” 赵大爷顿时一阵苦笑,而琼霄已经开始拉着菡芷开始言说,稍后菡芷需做之事……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菡芷很快恍然大悟,小声道: “等会,就是赵师祖先去碰对方一下,然后倒地上; 琼霄师祖您再过去,说赵师祖伤的多么多么严重; 然后弟子假装路过,跟那人讲说——‘道友,这事我看,还是跟他们私了的好,闹大了对谁都不利’?” “聪明,一点就通嘛。” 琼霄抱着胳膊笑眯了眼,“记得注意下表情和口吻,一定要说的让对方相信,你是为了对方考虑。” 菡芷面露正色,低头领命: “弟子,定不会让两位师祖失望!”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狠人与狠人与稳 赵公明驾云,若无其事地飘向了目标所在海岛…… 在他三妹的帮助下,他们此时的‘碰一碰’路数,已经再次升级。 像今天这种情况,赵公明要做的事,比平时的套路更简单…… 那处荒岛上,在赵公明主动显露踪迹的瞬间,文净道人就已察觉。 她当时就要悄然遁走,但刚要有动作,心底却生出了强烈的警兆。 像文净道人这般,从远古、上古混下来,却没有几人知晓她跟脚的狠人,自身灵觉最是灵敏; 此刻直觉已经在提醒她,若是直接遁走,今日怕是有大凶险。 反而,只要不动,就没什么凶险之事…… 她有西方教圣人封锁天机,跟脚不会被人轻易推查出来; 而到了她这般修为境界,若不去主动化出本体,除非圣人老爷,其他高手很难看破她的原形。 且,文净道人自身业障,早已被香火功德清洗干净,虽说然此刻功德为零,但也不会被轻易认成是邪魔之辈…… 所以文净道人不慌不忙,继续坐在那假装打坐,暗中注视着,应该只是从自己头顶路过的,这位截教外门大弟子。 文净道人自然识得赵公明,也知赵公明神通广大,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一出,圣人之下只有寥寥高手可应对。 但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这般迷人的外形、又无业障、藏好了跟脚,这截教外门大弟子,会无缘无故打杀了她! 果然,这赵公明似乎……只是偶然在此地路过。 文净道人屏住呼吸,静静等赵公明从此地过去,也做好了随时逃遁或暴起发难的准备。 这里其实已经十分隐蔽,竟然还能遇到这般高手…… 不多时,赵公明便飞到了文净道人头顶。 变故突生! 文净道人还未能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空中的那朵云上,赵公明突然张口喷出一口血沫,捂着胸口,身形从云上直接仰倒,坠落云端…… 他气息奄奄、道韵混乱,给人第一感觉便是受了重伤,突然发作! 就听“啪”的一声轻响,一个英武的男人从天而降,面朝上,四开八叉,摔在了文净道人面前。 文净道人:…… 这,这莫非是,天道老爷终于想起了本女王大人?直接给她赐下了这般血食? 这般高手的血,定然…… “你、你!” 赵公明突然睁开眼,费力的抬头,颤抖的手指着文净道人,声情并茂地喊了句: “道友何故……何故偷袭贫道?” 本来还有些激动的文净道人,此刻禁不住愣了,头顶顿时冒出了几个问号。 这是,什么名堂? 她自洪荒混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般……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突然间,文净道人心底警兆大作,一道气息凭空出现在百里之外,一名少女毫无征兆地现身,几步冲到此地。 琼、琼霄仙子? 莫非是截教赵公明与三霄早已识破了她的身份,在此地埋伏算计于她? 可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偷袭,而、而是……这般…… 文净道人睁眼坐在那,故作镇定,眼中满是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情形,暗中已做好损失万年道行、拼死施展遁法逃离的准备!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文净道人感觉她自己…… 不仅过分天真,还六脚无鞋。 …… 与此同时,三教源流大会现场,李长寿心神略微摇晃。 突然有种感觉,像是有什么能让自己开心的喜事,在某个地方发生? 打坐中,李长寿略微皱了皱眉,暗中掐指推算; 凭他沉浸多年的推算之法,很快……他就确定自己推算不出什么东西来。 自从海神教的神庙破万,但凡发生什么有关南海海神教之事,李长寿都能提前得到一些示警,算是天道老爷给的关照。 这次似乎是好事。 但根据洪荒三大定律之【福兮祸所倚】,好事也不一定真的会是好事。 李长寿掐指推算一阵,自是毫无所得,不由动用了自己南海之滨的纸道人,在存在海神教神庙的俗世各处,来回巡查。 对他而言,无论好事还是坏事,都不如无事。 ‘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心底如此道一句,李长寿继续保持着警惕,试图分析到底哪方面会有喜讯传来。 他当然推算不出,此刻正在南海某荒岛上,发生的那神奇的场面…… 正此时,一缕道韵悄然在李长寿心底滋生,李长寿心底一震。 又是感悟传讯! 李长寿修的是太清无为道,此前玄都**师数次借大道感悟的方式,在他心底直接凝成几个字。 此刻,这般情形再次出现! 但这次,那抹道韵,是那般晦涩、那般玄妙! 李长寿全部心神立刻收束在本体,感受着、感悟着,心神渐渐动荡难宁。 这不是玄都**师的道韵! 如今洪荒之中,能动这条太清圣人所传之道,在自己心底传递讯息的,除却玄都**师,也就只有太清圣人老爷本身! 圣人老爷…… 不只眼熟他,还跟他跨过中间人,直接交流了! 那道韵缓缓流转,李长寿心底开始出现了一段复杂的感悟,而这些感悟之中,夹杂了一段模糊的画面。 确实是画面…… 玄都**师只能简单的传字,而此刻在通过李长寿之道传递讯息的大佬,直接将一段感悟、一段画面,放到了李长寿心底! 道行差距一目了然! 玄都**师还是小灵通发文字短信的阶段,圣人老爷已经开通‘五吉’,虽然给他扔了段视频! 画面中: 【一只拳头大小的黑翅血蚊,悄悄飞入了一处满是金光的无人洞府,落在这处洞府中央的宝池中,化作了一道妖娆的身影。 宝池内升起一朵有着十二瓣花瓣的金莲,而这女子抬手点在金莲上,一缕缕金光迅速冲入她体内…… ‘孽畜!’】 一声震吼传来,画面戛然而止。 李长寿一阵愣神,信息量着实太大了些。 这难道是……蚊道人吸食十二品金莲的情形!? 蚊道人的身材竟然这么好,也就比自家酒师叔差了些许! 咳,这洪荒的某部分画风,意外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而随之,那些感悟也被李长寿慢慢理解。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这些感悟的准确释义,李长寿无法言说,按李长寿所领悟的大概意思,可以稍作翻译—— 【这个画面,是圣人老爷所推演出的,未来不知何时会发生的一种可能性。 这件可能性,会跟圣人老爷今后要做的另一件大事有关。 但未来的这个可能性,此刻发生了一些动摇,需要被修正,用‘有为’的手段,将此事修正成原本‘无为’便可达到的‘效果’。】 搞明白这些,李长寿心底一阵震撼…… 他一直都知道,洪荒的战力天花板极高。 但他根本无法想象,圣人竟然还有这种威能! 自家太清圣人在这个时间点,竟然已经推算出了封神大战之中的一段情形…… 不,不只如此! 蚊道人吸食十二品金莲,与之相关、与太清圣人和西方教相关的另一件大事,很可能就是‘老子西出函谷,化胡为佛’! ——这其实很好推理。 自家圣人老爷是洪荒众所周知的老宅…… 呃,清静无为! 太清圣人与西方教有关的交集,仔细想想,也只有封神大战联手破万仙阵与诛仙剑阵,以及后来的化胡为佛事件。 李长寿心底一阵无言…… 这就是圣人的手段! 与圣人有关却还未发生之事,起了些许变化,多了一些变数,圣人就已有了感应! 那晦涩玄妙的道韵渐渐散去,李长寿心底的画面也缓缓消散,但他又泛起了少许明悟。 【南海,九千里】 李长寿没有任何迟疑,前一瞬还在活动的那具老神仙皮肤纸道人,驾云朝着正南方向疾飞。 他心神全力运转,努力理解圣人老爷传达的这些讯息…… 这里面其实隐含着一条逻辑线。 封神大战,西方教两位圣人疯狂挖道门墙角,明里暗里做了太多事,算计过多,以至于损失了十二品金莲被蚊道人亲了一口,成了九品金莲。 正是因为没了十二品功德金莲镇压西方教气运,太清老子才能顺利实施化胡为佛的算计…… 一切,都在太清眼中! 而李长寿此刻不敢多想,按圣人老爷提醒,一路南飞,并随时做好了自扬纸道人的准备。 李长寿心底不由暗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影响到‘蚊道人吸金莲’之事? 而圣人老爷为啥,又将此事,落在了他肩上? 这里面,莫非有什么因果? 小半个时辰后。 李长寿飞出九千里,看着茫茫大海,也不知该向东还是该向西,只能在空中静静等待。 自己此前的预感倒也是没出错。 确实是好事。 自己从**师的法宝人,偶然成为了圣人老爷的法宝人,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背后的靠山,顿时变得清晰,且稳固了起来…… …… 与此同时,东南方向,距离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数万里。 文净道人驾着一朵白云,在天上慢慢飘着。 她很少直接显露影踪赶路,但现在不得不…… 文净道人原本的纱裙外,又套了一身洁白的、毫不透光的罗裙; 她抬手摁着自己的衣领,从此前妖娆女子变成良家女仙,正朝着西面而去…… 神情有些恍恍惚惚,面色带着少许凄然。 文净道人心底回想着刚才立下的、那繁琐冗长的大道誓言,目中又露出了少许悲愤。 道门三教,这都是什么……什么鬼东西! 到底谁才是邪魔? 啊? 到底谁才是远古凶兽? 谁才是杀人不眨眼的血海魔种! 她堂堂黑翅血蚊族的女王大人,竟被……被…… 道门圣人弟子的路数,也未免太脏了点! 不,他们的血定都是黑的,脏的,流淌着让蚊作呕的无耻。 完了,彻底完了…… 西方教那群自觉谋算过人的圣人弟子们,玩阴谋诡计,根本不可能是道门圣人弟子的对手! 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自然,任凭她心里何等抓狂,此刻都不敢表露出来。 对方此刻还在观察她的表现! 这是跟她开的什么玩笑? 单独一个琼霄,蚊道人都没把握去应对,那鼎鼎大名的金蛟剪,是先天灵宝之中有名的杀伐宝物; 更何况,旁边还有个赵公明与他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 她文净道人,虽贵为黑翅血蚊族女王,但也不过是西方教控制的傀儡罢了,手头也没厉害法宝,出来混只能全凭神通。 文净道人又紧了紧罗裙的衣领,那张妖娆的面容因为委屈,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这自然是在逢场作戏,因文净道人能感觉到,那两个狠人在用某种法宝监察自己。 她若施展遁法,必会暴露跟脚。 慢慢的,那种被监察的感觉渐渐消失,文净道人轻哼一声,继续驾云朝西海方向飞遁。 突然间,她仙识捕捉到,万里外的海面上站着一道白发苍苍的老道,修为在天仙境初期。 换做平日里,文净道人随手就将这老道吸了打个牙祭; 但此时,她就当做没看见,径直驾云飞过。 六千里、三千里…… 李长寿突然精神一震,捕捉到了文净道人在空中驾云的身形。 刚在心底看过文净道人与金莲的小电影,李长寿立刻认出了文净道人,也发现,此刻文净道人的状态…… 似乎…… 嗯?跟东木公此前失魂落魄时,怎么如此相近…… 这一瞬,李长寿突然懂了,为何自家太清圣人,会让他来‘修正’此事…… 文净道人御空极快,眼见就要与李长寿隔着几百里‘擦肩而过’,李长寿立刻回神,传声喊道: “道友! 请留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寿的层层套路 ‘道友请留步!’ 听到这句传声,文净道人本不想搭理,甚至还想吸了这个天仙境老道,给自己压压惊。 但此刻,文净道人也不知那截教三凶到底走没走,心底着实拿不稳。 不由得,文净道人又开始怀疑,此时飞来的这名天仙境老道,有可能就是那三凶故意派来,测试她是否敢将刚才之事说出去…… 文净道人闭上双眼,轻轻吸了口气,强忍怒火。 王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本身不是赵公明与琼霄的对手,只能选择保命为上。 于是,面对赶来‘测试’她的天仙老道,文净道人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神情…… 或许是因太过憋屈,文净道人心底,一股悲观郁闷的情绪正不断酝酿,眼前不断浮现出,刚被截教【三凶】碰瓷的情形…… 说是三凶,其实名不副实。 毕竟真能凶起来的只有两个,另外一名假装路过的小真仙,明显就是被赵公明和琼霄随便拉过来的帮手! 想起这个小真仙,文净道人更是气大…… 真是什么人都敢在她头上撒野啊! 对方假装路过,还拉着她的手臂,假惺惺地喊着: ‘哎呀呀,道友,你这般不行呀! 哎呀呀,把人伤成这样,这可如何了得?’ 这般言语,明明就是在告诉她——我们吃定你了,认栽吧道友! 呸! 截教的人心都脏! 这般不起眼的小真仙,心也是脏的! 跟他们截教之人一比,那些天天想着挖道门墙角、暗中算计三教的西方教众高手,完全就是为了洪荒西部大开发呕心沥血、奉献自身的大善人! 她族内的孩儿们,那就是一朵朵天灵圣水中泡出来的童子童女! 尤其是,文净道人一想到…… ‘本女王大人明明已经认栽了,他们竟然,对本女王什么都不做!’ 这才是最可气的! 三凶只是取走了一堆没用的宝材、灵石,那琼霄让她裹上了此时这身长裙,又数落她带坏洪荒风气,影响截教那些纯情的男教众修行。 随后,让她立下大道誓言,便这般放她离开了…… 这是瞧谁不起呢!? 她文净道人,难道不值得被你们截教针对?不值得被你们胁迫,干点其他更有意义的事吗? 她的命,难道只值一堆灵石宝材吗? 西方教粗话! 鬼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文净道人越想越是憋闷,真想直接破口大骂,但又想起,她刚刚被迫立下的那道大道誓言…… 那誓言…… 该是何等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做事滴水不漏的凶灵,才能写出的大道誓言模板! 截教仙人算计了她这一波,到底在图什么? 敲山震虎? 还是纯粹就是偶然撞到了她,随便过来欺辱一下,图个乐子? 乐子…… 她文净道人,洪荒之中算不上顶尖,但也绝对能称得上是大神通者的一号人物,就这般,成了截教凶人的乐子…… 这么多年了,她文净道人算计了数不清的生灵,见过她、知道她名号之人,基本都已死了。 然而,今日遇到了真正的算计高手,方才知道,差距竟然会这么大…… 要么说,人家怎么能拜截教圣人为师,而自己,却只是西方教圣人手中的一把血刃…… 念及于此,文净道人自嘲的一笑,突然有些心灰意懒。 斗不过,必然输,还要继续跟道门作对吗? 自己一直为西方教东奔西走,得来的只是一些些香火功德…… 她真的在乎那些被西方教扣住的族人吗? 扪心自问,并不见得。 上次那些族人被龙族灭杀,自己也没怎么心疼,就是感觉自己被那群傻龙龙算计,心底气愤罢了。 可若是没了那些族人,她在这天地间,也就没了什么存在之感,就如一缕,从远古飘荡而来的孤魂。 三教、西方、天道、大势、功德、大教之争…… 呵呵…… 说到底,这些与她文净道人,到底何关? 笑一声万载空忙,叹一句大道无常。 不如就去混沌海中,避开圣人搜查,找个密地躲起来修行吧。 若是运气好,找到一两个实力不强的混沌生灵部族,或是流落在混沌海中、有生灵存在的洪荒碎片,自己依然还能做个女王大人…… 于是,李长寿只见: 本应无比凶恶的蚊道人,突然露出几分颓然、萧瑟的笑容,在那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眼中满是感慨。 就听,这个蚊道人开口,用一种平平淡淡的口吻,对数百里外的老道传声道: “道友不用过来了。 你们的大道誓言已经那般完备,还担心贫道日后报复不成?” 果然! 李长寿心底苦笑,这蚊道人,真是被赵大爷和琼霄仙子给碰了! 赵大爷和琼霄仙子没直接打杀了她,应该是不知她跟脚…… 此刻看去,这蚊道人倒也是个美人。 可惜…… 在李长寿眼中,这蚊道人就算美比【三界第一、史上前五】的月中姮娥,那也只是六条腿的洪荒狠人! 继续接近蚊道人,李长寿还没来得及开口回话,文净道人又传声过来,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道友,够了吧! 贫道可是不要面皮的吗?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是,贫道惹不起你们,贫道躲还不行吗? 贫道这就离开洪荒,你们可满意了!” 李长寿:…… 不就被碰了一下瓷,怎么突然就开始厌世了? 他与蚊道人,也算隔空交手了几次,一度将蚊道人视为最为棘手的隐患,防蚊工作成为了他外出首要考虑之事。 互为对手,李长寿根据蚊道人几次行事的风格,也多少算了解一点蚊道人的手段。 此时虽然不能排除,蚊道人是在故意做戏的可能; 但从圣人老爷给的指示逆向推理,这蚊道人很可能因为被碰瓷,莫名其妙就心灰意冷,真的想离开洪荒,避开三界…… 这怎么能行?! 太清圣人老爷的意思,是让蚊道人保持原本的状态,无论蚊道人算计道门也好、谋算龙族也罢,都不能影响到,她毁西方教十二品金莲之事! 赵大爷到底对这只蚊子做了什么? 李长寿心念流转,虽是匆忙而来,但心底已经出现了几个方案选项…… 甲:顺势激起蚊道人怒火,燃起她对截教仙恨意,从而让她振奋精神,继续在洪荒暗地里搞事。 乙:与蚊道人进行一场中二且热血的谈话,点破蚊道人的身份,言说自己对她这个对手很重视,给蚊道人鼓励,抵消这次被碰瓷的打击。 丙:把蚊道人忽悠进道门。 丁:传授蚊道人反忽悠**,让蚊道人去反击赵大爷团伙。 只是瞬间,李长寿心底就有了决断。 甲选项太危险,发疯的蚊道人如果去三教源流大会搞一波,危险系数实在太高,不稳妥。 乙选项有可能搞出‘红颜知己蚊道人’路线,容易惹出因果,更容易让人看好戏,污蔑他李长寿是个腿控,不稳妥。 他明明是全! 咳,咳咳,说正事…… 丙,圣人老爷应该不会接纳她,蚊道人为西方教做了不知道多少暗中算计,三清老爷没必要接纳这般凶人侩子手,不稳妥。 丁嘛,虽然相对来说比较优异,但始终留下了许多隐患,万一搞不好,他李长寿就会被拉入西方教、截教三位圣人老爷的黑名单…… 相隔还有百丈,文净道人已是要转身离开,李长寿心底迅速有了决断。 他选…… 戊! 第五套方案! ‘玉帝陛下,情势所迫,圣人有旨,只能让您做一次接盘侠了!’ “道友请留步、请留步啊!” 李长寿顶着老神仙皮,举着拂尘不断呼喊。 文净道人面露不耐,扭头瞪着后面飞来的这道身影,当真想出手,却又心存忌惮。 文净道人又仔细一瞧,发现飞来的这老道只是一道化身…… 而且,对这老道,她隐隐有几分熟悉之感。 李长寿冲到了文净道人身前,对文净道人微微一笑,温声道: “道友可听说过南海海神教?” …… 海神教? 文净道人凤眼略微一眯,淡然道:“你非截教之人?” “道友,贫道怎么会是截教之人?” 李长寿的纸道人一甩拂尘,露出几分没什么深度的笑容,离着文净道人又近了两丈。 “道友你可不要误会,我们海神教背后是人教,二教主虽然是截教弟子,但我们跟截教只有一点点业务往来。” 文净道人心底念头转过万千,淡然道:“道友可知,贫道是何人?” “恕贫道眼拙,道友勿怪。”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振了振衣袖,清清嗓子,正色道: “实不相瞒,贫道乃南海之海神,有香火神庙过万,与远古龙族交好。 今日见道友这般卓然出众之姿、与众不同之韵,便觉…… 道友与我海神教有缘。 道友可否听我说一说海神教之教义,和贫道去这俗世的街头走一走,谈一谈?” 文净道人顿时有些不解,注视着面前这老道,依然没放下戒备。 她当初找了那么久的南海海神,竟然主动现身,在此地将她阻拦下…… 今天怎么,这么多奇事、怪事? “贫道与道友本应无交集才对,”文净道人淡然道,“贫道只是洪荒修行无名客,也不想与贵教有哪般缘法。” “哎,道友如此一说,未免就太见外了。” 李长寿笑了笑,知道自己此刻必须让文净道人留下,让她听自己继续言说,才是忽悠她的基本条件。 心底一发狠,李长寿悠然道:“道友与我南海海神教的瓜葛,还少吗?” 文净道人心底顿时大为警惕,注视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道,“道友这是何意?贫道有些听不懂呢。” 见文净道人依然不动声色,李长寿继续加大‘火力’输出。 “哦?道友听不懂吗?” 李长寿眯眼笑着,“那要不要贫道稍微提醒道友一下? 向前数一数,道友策动几家香火神教,砸我几座神像,这件小事,道友莫非忘了?” 文净道人凤目之中略带冷意,盯着眼前这具化身。 这一刻,她已经联想到了许多,却只是道:“道友你这般胡乱怪罪,莫非是欺我纯善?” 纯善…… 脸皮够厚,果然不好对付。 李长寿收敛笑意,与文净道人对视,淡然道: “道友,话若都说开,就有些不美了。 我并未对那几位好友说起你之跟脚,就是想让他们不要打杀了你,又特意在此地等你,与你指条明路。 若道友如此,那我就将那二十四颗珠子与大剪刀请来,让他们再吐一回血了。” 文净道人瞬间后退半步,浑身上下写满了警惕,“尊驾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长寿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道友,借一步说话吧。” 文净道人眉头轻皱,却是缓缓点头,冷笑了声:“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名堂!”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李长寿甩了甩拂尘,驾云飞往海岸的方向。 李长寿此时用纸道人扮作的这老神仙,驾云前又喃喃一句: “这几天,南海这边大黑蚊子突然多了些,道友不如布置一道遮掩咱们行踪的屏障。 道友这般纯善,又生的花容月貌,若是被蚊子叮一口,那就不好了。” 大黑…… 文净道人终于变了面色,那双凤眼瞪着眼前这天仙老道的背影,指尖已经涌出了寒光。 但,她立刻意识到,自己今日,已是完完全全被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眼前这只是对方的化身,那赵公明和琼霄随时可能会现身…… 她,被对方,拿捏死了。 ———— (ps:感谢新盟主【旺旺顺】大力支持!)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怕陌生人突然关心 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尺二。 经过一番蚊争寿斗、勾心斗角,趁文净道人道心不稳,李长寿虚虚实实套路了她一番,将她引到俗世中。 这文净道人算是洪荒狠人排行榜在榜的大神通者,此刻却完全看不透眼前这个白发苍苍老神仙。 普通推算毫无结果,若是强行推演,就可得…… 太极图警告。 于是,文静道人更坐实了心底原本的想法——眼前这人应是人教隐藏的高手! 此前人教**师就为海神教站过台,自那之后,文净道人便对南海海神教敬而远之。 只是文净道人没想到,这个南海海神,竟也是人教中的要害人物…… 今日主动安排算计于她,更是居心叵测,深藏不漏。 最起码,能借赵公明与琼霄之手,此人的跟脚,怕是在人教之中仅次于……那个男人。 半个时辰后,南赡部洲西南部,安水城东北方向六千里的一座大城中。 这里有海神教的一座神庙正兴建,街上到处都是宣扬海神教教义的‘信使’。 李长寿并不是随便选的此地,而是通过自己的神像搜查各处,仔细考量,慎重地选择了此处,作为忽悠蚊子的最佳场所。 此时,一具纸道人,一只凶蚊的化形之身,一前一后,在俗世街路上走着。 文净道人施展神通,遮掩了她与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的气息,心底不断思索自救之道。 被人得知了跟脚,对她而言,便是被捏住了要害。 还是能置她于死地的要害。 而李长寿此时也在思索…… 他接下来到底是该用‘走心’的套路,还是该用‘走利’的路数。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走肾是不可能走肾的,他对跨越种族障碍没什么兴趣。 根据稳教巨著《套路论》的核心论点,要忽悠这般高手,需先稳住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从细节之处着手,将她带入自己的节奏之中,再讲些空、虚、大的话语,让她产生丰富联想。 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度颇大。 突听得,一旁街角传来噹噹噹的锣鼓梆子声,不少凡人聚在那里,里面传来一阵海神教的宣传……梆子调。 噹、噹,噹噹…… “各位爷,你站下,咱们说说心里话。 众乡亲,都站下,咱们随便拉一拉。 这海神他护全家,出海上山不用怕。 东街难嫁的小娘子,西城光棍的好壮士; 小娘子、好壮士,小娘子哎好壮士! 前天拜了咱海神,昨已是把那聘礼拿……” 李长寿含笑听了一阵,侧旁的文净道人却是略微皱眉,但也凝视着这些愚昧且弱小的凡人。 此人让她听这些,必有深意…… 片刻后,李长寿道:“走吧。” 文净道人缓缓点头,心底疑惑更甚,却是并未给李长寿什么脸色。 街上各处都没有视线投来,文净道人的神通也是颇为不凡。 而这种几乎大能人手必备的‘削减存在感’法门,李长寿就……很羡慕。 “道友,”李长寿端着拂尘,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文净道人与他并肩同行。 李长寿心底暗道,若她发难,自己便将这化身直接扬掉。 文净道人心底也道,她虽是血海凶魔出身,却也不是谁都能轻辱的,若对方发难,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 就听,李长寿缓缓开口…… “道友觉得,我这海神教如何?” 文净道人略微皱眉,言道:“尊驾何不快人快语。” “有些事,说的快了反而不美。 你我本是对手,如今却在俗世街道散步,这不也是妙事一件?” 李长寿笑道,“虽然道友几次针对于我,但此刻对道友,贫道并无太大恶意。 若非道友这次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我也不至于将道友逼迫到这般地步。 道友且看,此地红尘烦扰,凡人寿百岁,历经生老病死,却是这天地之间的主角,得他们供奉,便可得香火功德。 道友觉得,这是为何?” 文净道人嘴角一撇,并不回答。 李长寿笑了笑,立刻变化思路。 “洪荒之中,知道友跟脚者寥寥无几,道友就不好奇,我是从何处得知?” “哦?”文净道人犹自不肯死心,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跟脚到底如何。” 却是连‘贫道’、‘道友’这般称谓都懒的用了。 李长寿笑道:“道友还请多加几层隔绝结界,我可当真要说了。” “哼,”文净道人冷哼一声,却是真的抬手在周遭布置了两层道韵。 正此时,李长寿身周涌出一抹玄妙的道韵; 文净道人亲眼看到,有一只小巧的太极图在李长寿背后轻轻闪烁,随之消失不见。 她心底对李长寿的身份,再无半分怀疑…… 正此时,李长寿悠然道:“道友是从幽冥地底而来,本体为鸿蒙凶兽血翅黑蚊一族首领,当前为不可言说之两位老爷做事。 此时正在做的,是谋划吞并龙族之事。 可有半点错漏?” 文净道人面色有些发白,已没了挣扎的念头,又本能的泛起了疯狂的杀意,目光不断变幻,气息时而变得无比阴冷。 李长寿轻飘飘地道了句:“人族有句俗语叫做,人在做,天在看。” 文净道人瞬间惊醒,轻轻一叹,露出几分妩媚的微笑,柔声道: “道友既将我查的如此清楚,又布置了这般算计,却又不打杀了我,想必是对我有所图。 道友尽管开口,只要不露我跟脚,我凡事依你就是。” “道友……” 李长寿沉吟两声,突然问:“你不累吗?” 第一招,《走心》。 文净道人明显一怔; 李长寿叹道:“人有玲珑心,故有千百张面孔,其他生灵亦复如是。 你看这街路之上,凡人为生存而奔波,为衣食而烦恼,不得不摆出一张张虚伪的面孔,让旁人看不透自己的心底。 咱们是俗世之外的修行之人,寿元漫漫,却又何尝不是如此? 道友,你这般,累吗?” 文净道人闻言,笑意收敛大半,注视着这繁华街路上的凡人。 李长寿继续向前,文净道人也下意识跟上,凤目之中流露着几分思索,却又被勾出了些许疲累之感。 她低声道:“不过生存二字。” 李长寿笑了笑,此刻刚好路过一家花楼。 只见这花楼门前红柱上挂着一只木牌,上面赫然写着: 【信海神者只需七成花酒钱】 啧,海神教的宣传工作,果然给力。 李长寿看着这花楼中,在白日歇息的人影,道一句:“若说强颜欢笑,咱们与她们,又有何异?” 第二招,《同理心》。 文净道人轻叹了声:“道友与我自是不同。” “不,其实是一样的,”李长寿淡然道,“洪荒如棋,圣人执子,你我尽皆只是棋子罢了。” 文净道人道:“道友倒是看的通透。” “不过生存二字。” 李长寿淡定地还了一句,文净道人目光略有所动。 她又问:“道友不会只是想与我说这些吧?” “自然不是,”李长寿笑道,“实不相瞒,我与道友其实已过了几次招,对道友也算有些了解。” “哦?”文净道人略微皱眉,“我算计南海神教,只有那一次才对。” 第三招,《破心防》。 李长寿道:“道友可记得度仙门?你有一傀儡,便是被我安排的化身击破。” “是你?” “是我,还有此前,道友应该也见到了,那位玄都出来的小法师。” “也是你?” 李长寿笑而不语,甩了甩拂尘,继续向前。 文净道人不由自主就跟了上来,看着李长寿这纸道人的老脸,“那你为何不让赵公明他们杀我?” “我要杀道友,何须请赵公明与琼霄仙子动手?”李长寿淡然道,“龙族也是有几条老龙在的,道友应该知道。” 文净道人看着李长寿,突然有些无力地道一句: “原来,自始至终,我都在你算计之下。” “道友过誉了,”李长寿笑道,“执棋者非我,我也不过棋子罢了。” 文净道人轻轻颔首,抬头看向九天之上。 “人教素来清静无为,但算计起来,却是谁都不如你们。 说吧,你想让我做何事。” 李长寿笑而不语,刚好路过一家酒楼,就做了个请的手势。 文净道人不明所以,但此刻节奏已经被李长寿完全掌控,只是点头跟在他身后,在没惊动任何凡人的情形下,去了这酒楼顶楼的一处雅间。 第四招,《喝点酒》。 李长寿拿出了自己神仙醉原液,笑道:“今日不如效仿凡人之法,咱们一醉解千愁。” 反正他这具化身是纸道人,倒也是什么都不怕。 文净道人轻笑了声,并未拒绝。 很快,两只夜光杯被斟满,又迅速放空,一来二去之后,文净道人目光已有些迷蒙。 大概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李长寿酝酿许久、思索许久,最后找了一句,有可能能戳到这狠人心窝子的话语。 “道友可曾问过,你这般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到底是为了什么?” 文净道人闻言,凝视着手中的杯盏,“你应该知道,我为何听命于他们。” 李长寿:…… 这个倒是真的不知道。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长寿继续走套路。 “道友,那些一直在利用你的人,可曾正眼瞧过你?” 文净道人心底浮现出诸多画面,却是扭头看向雅间窗外,淡然道: “我何须他们看我? 我是一族之王,叱咤血海,若非那二人用我族人性命要挟……” “道友,”李长寿打断了文净道人的话语,正色道,“可欺人,莫欺己,你心底当真如此想的?” 文净道人略微皱眉,看着李长寿,又仰头将一杯神仙醉的原液送入喉中,突然攥拳,又渐渐松开,叹道: “不错,当年我其实可以回返血海,一走了之,但轮回建、地府立,我已无容身之地,便想着借族人被扣押的机会,彻底投靠了西方。 这些话,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 道友,你可满意了?” “既然如此,咱们敞开了说,”李长寿道,“道友也该知道,此时西方用得到你,你自身无忧,还能得些许好处。 但若西方大兴,你自己的处境,又会如何。” 文净道人低声道:“自是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被处理时,恐怕谁都不知…… 但,我可躲入混沌海中。” 李长寿目光满是真挚,轻声问:“躲得掉吗?” 文净道人顿时不言,却只是冷冷一笑,自顾自斟酒,仰头又饮了一杯。 “说吧,你想让我做何事,能给我哪般好处。 若你有办法能在圣人手下护我不死,我自可投奔于你。” “我不想让你做任何事,也没有能用到你之处,”李长寿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开始了下一步。 第五招,《画饼》。 “但我今日可为你指条明路。” 李长寿手指沾了些酒水,在桌面写下了两个大字。 【天庭】。 李长寿道:“道友对此地知晓多少?” “呵,”文净道人哑然失笑,笑中满是嘲讽,“你觉得,它能护得住我?” 李长寿笑了笑,在天庭一旁加了个【人】字。 文净道人收敛笑容,冷然道:“他们,要我何用?” “万物有阴有阳,天地有白日也有黑夜,”李长寿擦掉这三个字,笑道,“此地想要崛起,既需要明面上的威仪,也需暗地里的锋锐。 你可知,天庭如今空缺的诸多神位中,为何有造福凡人之正神,也有洒瘟疫之正神? 便是此理。” 李长寿在袖口拿出了一张布帛,递给了文净道人,淡然道:“今日你只需许下这则大道誓言,时机合适时听我召唤,我自可助你脱离苦海。 到时,你只是为人臣子,替天行暗中之事,除却那位陛下,你也不需看任何人脸色行事。” 文净道人目光颇为复杂,将那布帛接了过来,缓缓摊开。 她抬头看着李长寿…… 这誓言就是出自他之手? 文净道人缓缓点头,言道:“我可以立誓,但你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长寿道:“但说无妨。” “我今后要见一面玄都**师。” 李长寿略微皱眉,一时也不敢随口答应,但他心底出现少许感悟,凝成了一个字: 【可】。 呃,圣人老爷一直在看着?自己刚才,应当没乱说什么吧,所有话语都是斟酌了最少十数次…… “可以,”李长寿立刻点头,“立誓言吧。” 文净道人轻轻吐了口气,不曾想一日之间要立两遍这般繁琐的大道誓言,而且此时立的这一版,比之前更完善、更周全,甚至考虑到了天道干涉等等情形。 果然,她栽的不冤。 第一百八十章 道门大运,再续亿秒! 文净道人离开时,已不像此前那般失魂落魄; 但能看出她心事重重,且有些……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个自然不是李长寿对她做了什么,李长寿就一具天仙境的纸道人化身在此地,蚊道人随手就能捏死。 让她作呕的,是这种款式的大道誓言! 几个时辰内连续立下两道这般大道誓言,哪怕是文净道人,心里也难免落下了一些些魔障,有了一丝丝阴影。 而让文净道人真正感觉,自己斗不过这个南海海神的,还是她离开后,后知后觉的两件事…… 其一,李长寿让她继续回西方教,尽心为西方教做事,暂时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这表明,人教与天庭并非是看上了她的这份实力,而是她此时在西方教中的位置…… 换而言之,西方教自觉一直做的滴水不漏,不断挑拨三教关系,收纳一些妖魔为己用,这些事,太清圣人早已知晓。 而这位神秘的太清圣人,已开始反过来谋算西方教,她成了一枚暗藏的棋子,准备后事听用…… 天地如棋盘,众生如棋子,唯圣人可执棋。 这般话语,文净道人听过无数次,但今日,她却是体会最深的一日。 其二,离开南赡部洲之后,文净道人才突然回过神来…… 从她被截教三凶突然算计,到她被南海海神拦下,一直到最后,被南海海神拉拢成了人教、天庭之爪牙…… 一步又一步、一环扣一环,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她唯一能占据主动的,就是选择生或死。 更让文净道人感到心寒的是,她此前喝酒时,竟不由自主对这个南海海神有了一些信赖! 甚至,她还觉得,这南海海神与自己同病相怜…… 仔细想想,她完全是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间! 到头来,自己除却知道南海海神是人教隐藏高手,其他竟一无所知。 这个海神,比那位玄都**师,还要神秘了何止三分。 “哼!装神弄鬼! 早晚让你知道本王的厉害!” 文净道人冷哼一声,随手扯下身上的素白罗裙,恢复了琼霄仙子口中败坏风气的纱裙打扮。 她身形随之消失不见,只在西牛贺洲与南赡部洲的边界群山中,留下了一缕蚊声…… …… 与此同时,李长寿也是呼了口气。 真不容易…… 为了确保文净道人今后会去‘嘬’那一口,就直接将文净道人忽悠到了天庭名下,为玉帝赐下提前找好了一把暗刃。 这种行为,就跟…… 想找个地方稳点钓鱼,就将整个鱼塘都包下来,一样。 但自己能想出的其他办法,都不怎么稳妥,比较之下,只有此时这条路最稳,今后找机会说服玉帝陛下就可无忧无患。 到封神大劫万仙阵时,不用李长寿多管什么,太清圣人老爷给这蚊子一点点暗示,趁西方二圣不在家,偷偷去嘬一口十二品金莲…… 也就算大功告成了。 李长寿等了一阵,圣人老爷也没再降下指示,这就说明,圣人老爷对他的处理方式是认可的。 ——若是圣人老爷不满意这种处理方式,必然在事情发生之前,早就给他警示。 文净道人是一把毒刃,只能用在暗处,若用不好了,还容易伤到自身。 这次忽悠了文净道人…… 啧,若是让她知道,自己不过是度仙门一小弟子,真实修为也不过天仙境,她会不会发疯过来干掉自己? 赵大爷那边,也必须想个办法,将这股歪风止住了。 现在,赵大爷搞出来的事,已经开始影响到封神大劫原本的剧情走向,今后说不定会搞出更大、更麻烦之事! 可这事又能怎么解决? 赵公明与琼霄可不是蚊道人; 蚊道人本身就与西方貌合神离,且已无退路,自己给她一条生路,她自会顺着鱼线主动上钩。 酒楼中,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不自觉苦笑了几声。 难办…… 城中各处正热热闹闹宣扬海神教的教义,一片欣欣向荣之意,李长寿将酒杯酒壶一同用三昧真炎燃掉,抹掉此地气息,而后悄然离开。 止住碰瓷歪风,还是要从截教本身入手。 谁能制得住赵大爷? 圣人老爷。 自己难道还要因为这点小事,想办法惊动到通天教主? 这未免……也刺激了! 这次【赵公明碰瓷蚊道人,十二品金莲险生还】事件,给了李长寿一个深刻的教训—— 百因必有果,报应躲不过。 以后若是有了因果,尽快了断才是正理! 这次把文净道人忽悠到手,其实还有另一重隐藏的福利。 【龙族上天】就如一场大戏,戏内角色分为正反两派。 李长寿现在,右手能通过‘正派’角色敖乙,影响到龙族做出判断; 左手能够通过‘反派’角色文净道人,对西方教的行动产生影响…… 感觉,他从原本跑腿的剧组打杂的,一跃成了导演助理兼编剧,能做的谋算多了数倍! 但,李长寿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顺其自然的可贵,无为、清净,顺势而行,如此方才能尽量少沾因果。 稳妥起见,他之后尽量不去跟文净道人联系,静静等待后事发展便是。 至于,自己对文净道人该如何定位…… 她是个凶恶的高手,仅此罢了。 三教源流大会现场,李长寿静静地坐在那,双眼睁开一条缝隙,瞧了眼附近环境,对熊伶俐传声叮嘱几句,就继续闭目凝神。 他开始逐字逐句,思索自己与文净道人的交谈内容。 他仔细回味着,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嗯? 文净道人最后所提,以后想见玄都**师,好像有些深意。 李长寿此前觉得,文净道人只是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确定自己背后是太清圣人…… 但此时细细品味,文净道人当时的眼神、表情,说话时的口吻,以及最后的尾音那一丝丝的轻颤。 蚊道人难不成,对**师有那么点意思? 不得了,不得了…… 人族最老纯阳——玄都**师,若是真被这只凶恶的鸿蒙女凶兽惦记上了…… 老子在上! 这跟他玄都小法师,绝对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长寿心底幽幽的一叹,这洪荒,确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凶险,却也超出自己想象的刺激。 …… 圣人老爷再没有任何训示,李长寿姑且当自己的‘修正’任务已经完成。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老老实实地呆在三教源流大会现场,假装自己不断有感悟,一直闭目打坐。 实际上,却在琢磨纸道人的下一步完善之法,以及自己度金仙劫能做的‘外物准备’…… 虽说近来不断得好处,家底渐渐丰厚,但等回山之后,自己又会恢复原本舒缓的修道节奏。 机缘难求,还是要靠炼丹厚财的方式,继续执行小琼峰流浪计划。 几日后,东海龙宫派人送来了百箱阵法用的各类宝材,让李长寿心底一阵发虚。 虽然是他主动坑了龙族一把,但龙族这也太大方,给的太多了些…… 这让他以后算计龙族的时候,心里也会多一点点的内疚感。 又过了半个月,敖乙兴冲冲地用神念搭桥,与他梦中相会,见面就是一句: “教主哥哥,我大婚日期定下来了,就在十二年后!” 这个‘就’字,在李长寿看来,用的颇为传神且生动…… 李长寿鼓励了敖乙几句,也问询了龙族近来的状况。 四海海族不断生事,不过事态还在可控范围。 但,龙王已经下令,借着敖乙大婚,龙族要巩固在四海的统治,对四海海族示威,并在敖乙大婚之前,做几次杀鸡儆猴之事…… 李长寿一阵沉吟。 龙族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考量,但这般做,短时间内或许能够镇压海族叛乱,却给龙族自身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不过,李长寿明白自己的立场,也不能拦着龙族搞事…… 龙族若不吃亏知痛,如何能顺利入天庭仙位? 与敖乙聊了一阵,两人便断了神念交流。 不过三日后,东木公带着玉帝陛下的口头旨意前来,与李长寿碰了个头。 玉帝陛下已经同意,待敖乙大婚之日,月老前去贺喜。 但月老去贺喜是以哪般身份去,提前有无请柬给天庭,都需细细斟酌…… 李长寿此前已经做了妥善的准备,此时将这些细节对东木公详细讲述了一番,东木公板凳还没坐热,便匆匆回天庭复命。 此正是: 洪荒快递哪家强,天庭神殿找东王! 随后,李长寿又跟敖乙神念交流了一番,让敖乙发请柬时,多给他一张请柬。 这次神念交流时,敖乙扭扭捏捏,提了个小小的请求。 “教主哥哥,我能不能过几个月,等你们回度仙门了,带思思去拜访一番。” 思思便是那个鲛人小公主的……乳名。 “哦?”李长寿正色道,“你们两个,可是有什么难事?” “这个,”敖乙嘿嘿笑了两声,少年面容上满是不好意思,“平日里在她面前,总是提长寿兄如何如何…… 教主哥哥你是乙最敬佩之人,就想带思思去拜会教主哥哥一番。” 李长寿:…… 这个有什么好见的? 他跟这位弟妹又不能太熟。 不过,李长寿刚收了龙族百箱豪礼,也不好意思拒绝,便约好了日期,慎重地答应了下来。 …… 随着三个多月的讲道期临近尾声,这场平平淡淡的三教源流大会,终于渐渐落下帷幕。 这场大会,本就是三教仙宗聚在一起,追根溯源、忆苦思甜。 最开始时,截教、阐教、人教各有重量级人物出场,三教源流大会的目的,也已达到了…… 大会开幕后的第一百零八日,五位主办仙宗的掌门齐齐现身,对各处做道揖行礼。 盆谷各处飞起了一只只仙鹤,数百位美丽的仙子到处乱飞、人工撒花,湖边飘起悠扬的乐声。 这种场面,李长寿都没忍住,在心底哼了几句《难忘今宵》…… 忽见天空中出现了一抹金光,朵朵祥云从各处飞来,在天地间迅速凝成了三道巨大、虚淡的身影。 这三道身影只有简单轮廓,居中一人似是老道,右侧应是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道者,左侧宛若是一背剑的青年道人…… 有老一辈金仙立刻高喊: “弟子拜见三位教主老爷!” 顿时,盆谷各处,一道道身影跪伏了下来,对天地间由祥云凝成的三道身影叩拜。 下一瞬,此地所有炼气士,无论修为高低,按三教道源不同,各自听到了一声老、中、青嗓音所说的‘善’字。 这数百仙宗,数万前来参加大会的炼气士们,纷纷感动莫名…… 圣人影踪只是一显,那些祥云便朝着下方落下,每家仙宗都分到了一朵祥云。 三教仙宗的众高手掐指推算,纷纷惊喜不已,各家仙宗气运、福源,增厚了几分! 本已大兴了不少年头的道门,似乎还能继续大兴下去,变得更为兴盛、更为繁荣! 然而,李长寿却不免多想了些…… 盛极必衰,三教大运到顶点的那一刻,或许便是封神大劫应运而生的瞬间。 这场大会,也由此落幕。 半日后,度仙门一行回到了自家宝船上。 掌门简单训了几句话,就回了曾发生了美妙故事的宝船顶层套间…… 李长寿找到船尾角落的老位置,带着熊伶俐一同走了过去。 有琴玄雅有些欲言又止,看着李长寿的背影,轻轻眨了下眼。 ‘人前当注意,会不会对长寿师兄有什么影响,待回山之后,去小琼峰上给长寿师兄赔礼便是……’ 有琴玄雅心底一叹,也不敢多看李长寿背影,背着火鳞剑匣去了船舱内,找了个角落闭目打坐。 然而,李长寿刚走到船尾,变故突生! 就听得一声轻喝: “排——山——倒——海!” 一道身影从旁边窜了出来,虽身携巨恶、不堪重负,却依然灵巧地绕过铁塔少女熊伶俐,两只小手摁向李长寿的后背…… 啪啪两声轻响,这两巴掌自然没用力道。 “哈哈哈,终于回去了! 憋死本师叔了! 快!长寿把你身上带着的小玩意交出来!本师叔忍你很久了!” 李长寿闻言,顿时笑眯了眼。 第一百八十一章 洪荒整风一小步 “灵娥嘱咐过我的呀,她说你在人前跟女子接触会紧张。” 酒玖坐在宝船的栏杆上,背着大葫芦、轻轻晃脚丫,背后是流光溢彩的阵法光壁,手中抓着几颗酒酿灵豆丹,随手抛起一颗,仰头、张口…… 啊呜一声,嘎嘣乱响。 “本师叔虽然自认没什么女子韵味,但多少也算女子呀,所以就忍着没找你玩耍。” 旁边熊伶俐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浑身腱子肉,默默地低头、双手抱紧了自己。 坐在角落中打坐的李长寿,也是禁不住苦笑了声…… 师叔您是不是,对女子韵味有什么误会? ‘原来是灵娥提前做了嘱托,’李长寿心底顿时一阵感慨。 这个亲师妹没白疼。 决定了! 从现在开始,不用纸道人监察灵娥,自己回山前一瞬,再用纸道人看看灵娥在做什么。 假如灵娥在偷懒发呆不好好修行,那就奖励她禁足十年,闭关提升境界; 假如灵娥在精心打扮、沐浴更衣,那就奖励她《稳字经》五百遍,板正她走偏的思想; 假如灵娥在灵兽圈吃烤肉,那就……关起门来打一顿; 咳,万一灵娥在努力修行、静心悟道,就正式传授她原版的剪纸成人神通,让她多一份护身的本领。 李长寿心底将这些情形轮流梳理了一遍,心底也有些感慨。 当年那个秀气灵慧的小姑娘,现在已是亭亭玉立,除了没事总是想对他这个师兄做坏事,其他各方面,也算长成了不错的样子。 尤其是最近这十几年,灵娥少了几分闯祸的‘悸动’,变得沉稳了许多。 这让李长寿颇为满意。 今后,只要灵娥稳得住,他自然不会亏待这个小师妹。 就听酒玖轻轻叹了口气: “唉,为啥咱当年渡劫就没飞升呢。” 李长寿笑道:“弟子在道藏殿典籍上看到过,飞升与否,看的倒不是资质、感悟,而是成仙之前的积累,以及自身之道是否与天地相生。” “哼,”酒玖翻了翻白眼,“归道六境没有发言权!” “是,是,”李长寿低头道,“弟子多言了。” “嗯……我不是说你修为不高,你别乱想。” 酒玖还怕自己不小心打击了李长寿修道的信心,想了想,故作老气横秋地教导道: “修行呢,在于长长久久,不在于朝朝暮暮。 一时的迅速,不代表你今后的成就就能很高。 有些资质出众、悟性出众的炼气士呢,百年成仙、千年真仙,修着修着、诶,突然就卡住了,天仙都没能冲上去,更别说长生了。 所以说,修行……嗯,对,不能一时意气之争,要往长远了看!” “师叔高见!”李长寿笑着答应了声。 一旁熊伶俐却满是感慨,大眼之中冒着星光,满脸崇拜地看着这位小师姐。 酒玖对熊伶俐不好意思地挥挥手,突然想到了什么,传声问李长寿: “这位小伶俐,你打算怎么安排? 她是掌门的记名弟子,去破天峰修行比较妥当,要不要我带她,去我那儿住? 反正我房子也是空着,我都快在你们小琼峰入籍了!” “小琼峰比较素净,”李长寿传声回道,“伶俐是巫人血脉,虽然已经辟谷,但还是喜欢吃东西,在小琼峰刚好合适。 回去之后,我就将灵兽圈范围扩大几倍,多养一些美味的灵兽,让伶俐修行之余负责打理。 如此,伶俐也不必总是出山门狩猎。” 酒玖顿时眼前一亮,看着熊伶俐,忍不住吧唧吧唧小嘴…… 那岂不是,自己今后可以光明正大,跟着这个熊壮的小妹子,一起混吃混喝了? 熊伶俐缩了缩脖子,弱弱地看着这位明明身材小巧,但某处肌肉却如此发达的师姐…… 这种眼神,与她饿肚子时,甚是相似! 李长寿笑道:“回去再说吧。” 酒玖顿时点头答应一声,熊伶俐看看自家海神大表哥,又看看酒玖小师姐,心里顿时各种没底。 度仙门,到底是啥样子的…… 酒玖突然小手一伸,喊了声:“想斗大神! 这次大会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睡了二十多次才结束!” 李长寿笑了笑,将早就准备好的纸牌拿了出来,招呼伶俐一同过来,又让小师叔在周围布置了一层仙力结界,隔绝外部查看。 本来,熊伶俐口中说着“自己很笨,可能不会弄”云云; 但两局过后,熊妹子已是双眼放光,口中“四个天仙”、“一对金仙”、“嘣哒啦蹦”、“联手飞仙”,喊的比谁都凶! …… 玩闹归玩闹,李长寿还是不忘思考正事。 该怎么,才能让赵大爷团伙,不再到处胡乱碰瓷? 本来李长寿还以为,赵公明、琼霄他们只是一时兴起,但从文净道人的遭遇来看,这对兄妹,已经开始搞洪荒大型碰瓷连续剧…… 洪荒也没报警热线,赵大爷后台又实在太硬! 今天他们能凑巧碰一下文净道人,明天说不定就能把紫霄宫的房瓦给揭喽! 李长寿也不禁有些郁闷…… 自己当时为了应对西方教的驼背老道,将那份大道誓言设的太周密,到此时着实不好收场。 想撒手不管此事,又怕今后赵大爷搞出大事情,自己也被牵连; 想去及时干预,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就这般发愁几天,李长寿甚至动了念头,想请自己的小靠山——玄都**师,出面摆平此事。 但平白请动**师,只会消耗**师对自己的好感…… 靠山并不能随便动用,此事也没紧急到这般地步。 正当李长寿一筹莫展时,酒玖一句无意的话,让他灵光一闪…… 酒玖道:“也不知道灵娥为什么这么怕你这个做师兄的,你就不能对灵娥温柔一点!” 做师兄的……师兄…… 对了! 李长寿一拍额头,怎么把这位大佬给忘了! 酒玖眨眨眼:“你打自己干嘛?这么浮夸的动作,表现自己懊恼吗?” “不是,弟子突然想到了一点……修行的小窍门,”李长寿笑道,“多谢师叔提醒,我以后会对灵娥温柔一点。 师叔,你先跟伶俐耍,弟子先闭关修行一阵!” “嗯?怎么平日里不见你这么勤勉,”酒玖有些不满地嘟囔一句,“就知道在门内高手面前争表现!” 李长寿也不反驳,眯眼笑着…… 小师叔,还真是自己的福星。 闭目、凝神,大半心神归于海神教大庙地下的纸道人。 他换了一只‘仙力满值’的纸道人,飘然而出,悄悄去了此地大庙,进了为纸道人专备的房间…… 大概,有方向了。 截教之中,除却圣人老爷之外,如果有一人能管得了赵公明和琼霄,那绝对不是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 而是三霄中的大姐,赵公明的二妹,云霄仙子! 三霄仙子,对上辈子的李长寿来说,也是耳熟能详的人物。 她们之所以被称之为狠人,主要是因在今后的封神大劫中,为了给兄长赵公明报仇,布下九曲黄河大阵,凭混元金斗,削了十二金仙组合大半成员的顶上三花; 这其实只是她们战绩的一小部分。 最牛的,是圣人老爷亲自出手要收服她们,三霄心一狠,真的敢对圣人下手…… 当然,因为此事,她们的下场也颇为凄惨: 老大云霄被老子收走,压在了玉虚宫后面的麒麟崖下; 老二琼霄、老三碧霄被直接打死,残魂上了封神榜中,成了天道的傀儡,身陷天道神位之中,失了自由之身。 她们的神位也十分微妙,就是俗世间称呼的‘接生婆’。 乍一看,他们专管人灵降生之事,是十分重要的神职;但仔细想想,她们三人的地位,也就堪比月老殿月老。 堂堂截教外门大弟子…… 当真令人唏嘘不已。 不过,李长寿就算早就知道这些,也管不了后面这么多事。 封神大劫他已经快跳出来了,绝对不想再掺和进去。 现在,李长寿想要做的,只是将赵公明和琼霄在外面胡乱碰瓷之事,透露给云霄知晓,看云霄是什么反应…… 对于云霄,李长寿自然十分陌生,神话故事里也没说她到底是什么脾性。 万一因为太过宠妹,从而加入碰瓷团伙……那可真就热闹了。 故,稳妥起见,李长寿不仅要让云霄知道此事,还要让云霄意识到,这件事会为赵公明和琼霄带来无边的因果。 ‘这事,该怎么操作?’ 李长寿坐在椅子后,下意识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小怪癖; 比如灵娥,她无聊了就喜欢洗澡沐浴,有时候早中晚洗三次,还喜欢在水里放一些花瓣,将花瓣拼凑成图案。 嗯……不要问他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 李长寿对‘自身小习惯’也十分注意,除却全神思索时,会忍不住用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已经控制地没了多少小动作。 ‘让蚊道人这个苦主,去三仙岛找云霄哭诉?’ 此时文净道人跟脚并未暴露,倒也可以去三仙岛,只是如此一来,怕是会引起西方教圣人怀疑…… 写封信,托敖乙送去三仙岛? 李长寿沉吟几声。 敖乙现如今忙着度蜜月,自己总是差遣他,也不太好…… ‘倒不如就用南海海神的身份,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云霄仙子。 做太多算计,恐怕适得其反。’ 有时,稳之道,不在于复杂,而在于简单。 李长寿渐渐停下思索,拿出笔墨布帛,开始写一封拜帖。 三仙岛在何处并不难找,只需让敖乙在金鳌岛上打听打听,总能寻找到大概的方位。 此事的难点,在于自己如何才能见到云霄仙子…… 落日余晖透过窗纸,洒在书桌上; 李长寿提笔挥毫,为了能见云霄仙子一面,只是一封拜帖,就花费了他不少心力,反复斟酌。 待他写完拜帖,心底忽然有了明悟…… 还好,他此时已经动了念头,去三仙岛上找云霄言明此事。 若今后赵公明他们搞出大事,那就有可能是云霄主动找上门来,把锅扣在他头上! “这洪荒,每走出一步,都不得安稳。” 李长寿的纸道人伸了个懒腰,收起拜帖,端起拂尘,施展土遁朝南海而去。 在海水中用水遁赶路,倒是比土遁能节省小半的仙力。 与此同时…… 南海深处,某个荒岛上。 三道身影坐在一处林子的空地上,瓜分着一只只储物法宝。 琼霄一双柔荑来回晃动,一本正经地数着: “大哥一个,我一个; 菡芷一个,我一个。 我一个,我一个; 大哥一个,我一个……” 赵公明有些哭笑不得,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跟自己三妹计较。 而菡芷则是有些手足无措,想说自己不敢拿这些好处,却又怕被琼霄仙子教训。 很快,分赃完毕,琼霄拍拍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真不错,大哥,我们去西海逛逛?” “嗯,好,”赵公明抚须笑着,“不过后面还是别要他们这些东西了,整的就如,咱们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一般。 三妹你缺宝物吗?” “不缺呀,”琼霄眨眨眼,“可是,大哥,不要这些东西,咱们的行为还有什么意义? 做一行就要说一行! 后面我们就把这些修行之财,找一些不如意的教内仙人,给他们分下去呀。” 赵公明沉吟几声,禁不住看向菡芷,问道:“是这么个道理?” 菡芷的正义感让她本想摇头,却被琼霄暗中瞪了一眼,只能弱弱地点头,轻轻一‘嗯’。 瞬间屈服……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寿门弄演 取路南海,一路东行。 李长寿临出门,也担心自己会被赵公明他们碰上,所以一直贴着南海海岸施展水遁。 三日后,他抵达东海海域,这一路走的也算顺畅。 之前已经托敖乙问明了三仙岛之所在—— 在南赡部洲东南角出发,向东走十六万里、再向南走六万里,就可见一处云雾弥漫之地。 那,就是三仙岛的外围大阵了。 截教之中,知道三仙岛位置者多不胜数,对三霄仙子心存仰慕之人也多不胜数,但真正能登上三仙岛的,自古都没几个…… 李长寿赶到东海深处时,这具纸道人的仙力耗损了差不多一成。 为了能有最好的精神面貌求见大名鼎鼎的云霄仙子,临近三仙岛所在,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新的纸道人,替换了纸道人化身。 随后,他从海水中出来,驾云朝三仙岛的位置赶去。 心底思虑着,接下来会遭遇哪般情形,李长寿又莫名注意到了一些,此前没在意的小细节…… 比如,阐教有名的高手中,除却慈航道人等少数几位,大多都是男仙; 而截教有名的高手中,圣人的八大弟子内门大弟子就有金灵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外门三霄更是不用多提,以女仙居多。 李长寿心底调侃起了自家人教的某位老纯阳。 自家**师搞道侣之风,明显搞错了方向,就该往人教之外、道门之内,努力搞上一搞…… 让阐教与截教互相之间多一些道侣情谊,既能消磨两大教炼气士的进取之心,延缓天地量劫降临; 又能让两教增进感情,封神大劫的时候,对彼此舍不得下手。 原本的封神大劫,一个个老道喊着: ‘死道友不死贫道,今日便送你上榜!’ 而被**师搞道侣之风后的封神大劫,一位位俊男靓女,在商周大战的俗世战场上,深情款款、默默对望。 ‘道友,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合该去封神榜上走一遭。’ ‘哦,不,是你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却偏偏说我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你才该去封神榜走一遭……’ 李长寿差点笑出声。 当然,这只是心底对**师的调侃,自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虽然玄都**师也算是道门大师兄,但也很难影响到截、阐两教。 不开玩笑了。 早点将碰瓷团伙的隐患消除掉,自己安安心心回仙门,搞一搞龙族之事、准备下金仙大劫吧。 …… 驾云飞了半日,李长寿远远就见,海面上出现了一堵云墙。 也怪不得那些截教仙,都说三仙岛好找; 云墙直径超过千里,方圆数千里之地灵气充沛,仙光缭绕,海中生灵都比其他海域更有灵性。 只要不是找偏了大方向,仙识不断搜查,都能寻到此地…… 距离云墙边缘还有两千里时,李长寿就试着展开仙识,让仙识探入云墙查看。 奇怪的是,仙识竟毫无阻隔探入其中,但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 离着此地越近,仙识可探查的范围也就越广阔,李长寿心底也就越惊讶。 待他离着足够近,仙识完全笼罩这千里云雾…… 没有阻碍,没有半点阵法的波动,只是单纯的云雾,其中也没有半座岛屿。 唯一的异样,便是此地灵气浓郁,堪比传闻中的洞天福地……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思索了一阵。 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试都不试就离开。 于是,李长寿的纸道人驾着云,在直径千里的云墙中来来回回飞了几遍,没有任何危险,同样也毫无所得。 连半个礁石都没能找到。 哪怕是难得一见的天然阵势,这里也该有入阵之处才对…… 在【仙路四艺】坑蒙拐骗…… 咳,在阵、丹、器、符四方面,李长寿在阵法之道上沉浸最深…… 也正如此,他才能看出,此地阵法之高明,已远超他的阵道理解。 这才是真正阵法高手所布大阵! 三霄之中,必有一人,在阵法之道上造诣极深! 不过,这个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也就随便赞叹一下,表示对三霄娘娘修为的敬佩。 李长寿在海面上沉思了片刻,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他不能直接喊,人教小法师前来拜见; 此时这具纸道人是南海海神专用皮肤,在此地直接暴露了,也会有些许麻烦。 现如今,自己三条主要的人设路线,已是十分清晰: 南海海神,海神教教主,足智多谋老神仙形象,玉帝今后的智囊之一,有人教背景; 人教小法师,中年道者形象,以自身真实修为在外行走,为兜率宫办差做事的专用马甲,主要跟在**师身后瞎混。 度仙门普通弟子……这是李长寿的最深伪装。 其他,像《洗龙案》的冷面老道、度仙门遭劫时的洪荒无名自爆艺术家,那都是用过一次就立刻淘汰的形象,不会再次登场。 且说正事。 想要登上三仙岛,确实要花费一些心思,还好李长寿从此前就已经有所准备。 他先朗声喊了句,将声音传播范围控制在云墙之内: “三仙岛的道友可在家中?” 自然没有半点答话。 李长寿不急不缓,在袖口摸出了一摞纸人,随手撒出,化作了六道身影,男女皆有。 只见: 两名身穿短衫的青年男人,各自拿着一只唢呐。 两名身穿素净长裙的女子,拿出了两只铜盆,取出了俗世上坟常用的纸钱,在铜盆中点燃,她们跪在铜盆前,拿着手帕开始哭哭啼啼。 又有两名白发苍苍的道者,一人拿着摄魂铃,一人拿着木鱼,摇摇晃晃、敲敲打打,各自口诵往生咒法…… 李长寿长叹一声,两纸人吹响了唢呐,仙力加持之下,极具穿透力的凄凉乐声,响彻云墙各处。 这一招十分有效,就是容易被打一顿…… 不过片刻,李长寿就听云墙中传出了一声轻斥,是个有些稚嫩的少女嗓音: “你是何人!在这里搞这些做甚!这也忒不吉利了!” 云雾流转,一名身着淡黄短裙的少女踏步而来,薄怒微嗔,瞪着这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 李长寿立刻抬手,六名纸人停下动作,定格在原处。 紧接着,李长寿长长一叹,用苍老的嗓音言道:“这里可是三霄仙子的道场三仙岛?” “你既知道,还敢来此地撒野!” 这少女轻哼了声,“若非看你是老者模样,三娘娘赐给我的鞭子,现在已经打出来了! 还不快走!真是晦气!” 李长寿叹道:“我万里迢迢来此地,所谓也就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来此地为公明道友悼念一二。 既三仙岛不允,那我这就离开便是。” 言罢,他袖袍鼓荡,六只纸人恢复原本模样,跳回了他袖口中。 “你乱说什么!”少女顿时怒了,“我家大老爷好的很!何须你悼念!呸呸,乌鸦嘴!” 李长寿摇摇头,“虽然现在还是好的,但马上就要有一场劫难了。” 啪! 少女拿出一只短鞭,骂道:“你再乱说半个字,我今日便非要教训你一顿不可了!” “我何曾乱说?”李长寿叹道:“你家琼霄娘娘,是否不在岛上?” 少女顿时一怔,又道:“是又如何? 说不得你在哪见到了,想就这般让我带你去岛上?门都没有!” “既然如此,不如你我打个赌?” 李长寿在袖口取出了那封拜帖,用仙力推给了少女。 “我就在此地等着,你可将此物拿给岛上能主事之人看,若他们决定不见我,我立刻就走,绝不回头。” 少女顿时面露狐疑,将布帛拿在手中。 李长寿又道:“只是让你家主事之人看看这封信罢了,对你们三仙岛没有任何损失。 但若再迟一步,公明道友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你!再乱说!” 这少女一甩短鞭,骂道: “好!我今日便让你死心! 你在这等着,稍后我家娘娘如何训我,我就回来如何训你!” 言罢,少女转身回了云墙之内,身形只是走了两步就消失不见……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此地灵力运转出现的微弱变化,极为复杂。 但,刚才这个少女…… 李长寿沉吟两声,心底泛起少许狐疑。 从对方表现来看,不是三霄点化的侍女,就是三仙岛上修行的生灵。 可莫名的,这少女给自己的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天仙的修为,毫无破绽的口吻,有些娇蛮的性格,还有那乖巧的面容、玲珑有致的身段。 都给李长寿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在给自己的纸道人,做一些外貌、性格上的设定。 不错,这少女给自己的感觉,就是太模板化了! 就像是演出来的,演技滴水不漏,细节也算满分,可惜就是差了点情绪代入…… 李长寿心底暗自警惕,却继续在此地一动不动站着,随时准备自扬。 片刻后,云墙再次出现变化。 那少女匆匆飞了过来,见到李长寿之后,那眼神就有些怯弱,又带着几分惭愧,对李长寿欠身行礼…… 少女立刻道:“前辈勿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这是化身。 我家大娘娘正在闭关,不敢吵扰; 但三娘娘已经看了你的书信,请您入岛一叙。 前辈请跟我来。” 李长寿点点头,不动声色跟在少女身后。 这次入内,前方云雾渐渐生出变化,李长寿原本飞在海面上,却不知何时,脚下出现了一条蜿蜒小径…… 踏足其上,身周云雾顿时渐渐褪去,他已是出现在了一座灵岛的边缘。 这里就是三仙岛? 他试图用仙识查看周遭,但此地有某种阵势,让他仙识只能在身周三丈,无法展开…… 那少女前方引路,带着李长寿沿小径七走八拐,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前。 少女推开院门,低头道: “前辈请自行入内,我家三娘娘就在此地等你。” 李长寿温声道了句:“之前多有得罪,还请仙子勿怪。” “没事的,没事的,您请。” 少女连忙摆手,低头快步退开。 李长寿似乎全然没发现什么一般,迈步进了院门,心底却是一叹…… 刚走了几步,一抹云雾不知不觉缠绕在他身周; 紧接着,李长寿一个晃神,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院,面前是一处灵气氤氲的宝池。 池内水声轻响,有道倩影正背对着李长寿,坐在水池中静静梳理着长发…… 场面,自然是不可描述; 这画面,也肯定不让播…… 但李长寿心底十分淡定,甚至只有一个念头—— 这么好的背,不拔火罐可惜了。 “嗯?” 那正梳理长发的倩影突然发现了什么,略微扭头一看,随后便是一声尖叫! 她转过头来,面容却是奇丑无比,生得血盆大口、倒瓜子脸,简直比如花还要石榴姐…… 这女子大声呵斥:“无礼之徒!你看了我身子,你得娶我!” 李长寿一言不发,默默抬手,一掌拍在自己额头,身形立刻向后仰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纸道人身上的仙力也在迅速消散,身形化作了半尺高、一寸厚的纸人。 水池中的女子动作顿住,一阵仙光流转,化成了一只玉蛙、落在水池中,腿一蹬,迅速游走。 就听得一阵大笑从墙外而来,刚才引路的少女翻过墙来,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竟然被吓死了! 这到底是谁的化身,道心竟然这般脆弱! 哈哈哈!我后面安排了那么多环节,洞房花烛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当真便宜你这倒霉老道!” 突然间,一缕叹息在这少女身后想起。 “道友,我是真有要事求见令姐……” 正大笑的少女顿时一怔,头一歪,看着地上的纸人。 只见,这坏掉的纸人被直接推开,又一只纸人跳了出来,身形摇摇晃晃,迅速化作了刚才慈眉善目的老神仙,满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还请碧霄仙子,代为通传一声。”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对碰瓷,勇敢说不! 这位云霄娘娘真不好见…… 这个碧霄仙子,也是真的皮。 看纸人下方又窜出一只纸人,碧霄立刻收起笑意,冷哼一声: “大胆贼子,还敢用化身戏耍本仙!” 言罢,碧霄抬手甩出一道‘微弱’的仙光,不等李长寿多说,将他这具纸道人直接放倒。 李长寿手疾眼快,被仙光砸中前,已经甩出了一只画轴。 碧霄并未真的伤他,只是将李长寿的这具老神仙皮纸道人推倒在地,准备继续调戏…… 但…… “诶?” 那布帛迅速打开,碧霄也低头看去,忍不住眨眨眼。 其上画着赵公明、琼霄,与李长寿在南海海神庙后堂相见的情形。 画中人物栩栩如生,赵公明英武豪气之面容身形,琼霄仙子文静中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完全抓到了神髓…… 这,就是李长寿为了打造《百美老后》系列镇教之宝时,所磨砺出的精湛工笔画技! 碧霄禁不住小声嘀咕:“呃,你真是大哥的好友?” 随后,她看着地上躺着的李长寿,又略微皱眉,叹道: “打都打了,为了不被大哥和两位姐姐责骂…… 唉,也只好将你本体找出来打杀了,再毁尸灭迹什么的了。 你可别怪我呀。” “仙子不用这般较真,不用这般较真,”李长寿连忙开口。 虽知碧霄大概率只是开玩笑,却也不得不谨慎些。 这毕竟是三霄,上头、红眼、怒气值满了,面对圣人老爷都敢出手,还有啥事是做不出的? 言说中,李长寿的纸道人先恢复成纸人模样,将最外层的一层纸撕下,损失少许仙力,却将碧霄的禁制一同破解。 ——这也算纸道人的一点应用小技巧。 纸道人摇摇晃晃,再次恢复成了老神仙的模样,端着拂尘,含笑看着眼前少女。 李长寿温声道:“仙子刚才,只是跟我打了个招呼,何来打我一说?” 碧霄顿时笑眯了眼,“你这老神仙,倒也是颇为上道。” “仙子说笑了,我用化身前来,本就有些不敬,”李长寿叹道,“只是,我确实是有些难言之隐,本体出来太过凶险。” “难言之隐?” 碧霄那双灵动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顿时来了精神,“什么难言之隐?详细说来听听可好? 我在岛上最是闷得慌,大姐也不让我出去,平日里可无聊了!” 李长寿:…… 总感觉她在开车,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仙子,这些闲言,还请等稍后有机会再聊。 我今日前来,当真是因公明道友与琼霄仙子之事,可否请仙子,将我此前的拜帖,让云霄仙子过目一番?” 碧霄哼了声,“有什么事找我不一样吗?” 找你? 给碰瓷团伙增加一员猛将? 就碧霄出场到现在所表露出的性情,若知道赵公明和琼霄在外面胡闹,那必然是立刻飞奔过去,瞬间入伙! 当然,这些话不能这么说,要注意语言的艺术…… 李长寿温声道: “找仙子您自然也是能解决,但这次所涉及之人,一位是仙子的大哥,一位是仙子的姐姐。 仙子您若是贸然出手,岂不是会被他们事后怪罪,再以大欺小?” 这少女顿时笑眯了眼,道:“你这人说话倒是真的好听。 不过嘛,你刚才的拜帖,我随手就扔海里去了。” “无妨,无妨,”李长寿在怀中又摸出了一只卷好的布帛,“为了以防万一,我多准备了几份。” 碧霄:…… “你可真是个妙人。” ‘碧霄’轻声赞叹,身形轻轻摇晃,化作了一团云雾直接消散。 而此时,李长寿听得传声入耳: “在此地等一阵,我去看大姐是否在闭关,你那拜帖我也没弄丢。” 李长寿哑然,此前却是根本没发现,刚才眼前站着的碧霄也是一具化身。 感情,这只是【纸人】与【云人】的一段对话…… 唉,洪荒套路深,谁把谁当真。 …… 李长寿并没有等太久。 碧霄虽喜欢捉弄旁人,却也并非不知轻重。 她见到李长寿所画的赵公明与琼霄,便知李长寿确实是赵公明之友。 ——便是寻常的大罗金仙,也无法识破她琼霄姐姐遮掩形貌的神通; 能画出琼霄面容身形,还这般细致,绝对是琼霄以真面目见过这老道。 云霄确实是在闭关。 但碧霄斟酌一二,还是将自己姐姐喊醒,禀告了此事,并呈上了李长寿所写的拜帖…… 片刻后,李长寿纸道人所在的小院,又生出了淡淡云雾。 两道身影在云雾中现身,一同向前几步。 李长寿第一眼所见,是那一身浅绿色长裙、头戴碧绿朱钗、脚踏草绿布靴的妙龄少女。 她脸蛋颇美,与琼霄仙子有几分相像,但比琼霄仙子多了几分青涩。 这或许,就是碧霄仙子的原本模样。 当然,李长寿现在也不能排除,这有可能还是碧霄在捉弄他…… 但,李长寿的视线,很快就挪到了碧霄身旁的那位女仙人,且有些难以挪开。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云霄娘娘? 初看第一眼,只是觉得她面容秀美、五官精致、身段纤秀,比侧旁碧霄高了一头; 仔细一瞧,又觉她五官生的着实精致,没有半分瑕疵,却只是恰到好处的柔美,不存半点魅与媚。 她穿着一身普通样式的素白长裙,三千青丝也中规中矩地盘成了云鬓。 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如空谷之幽兰悄然绽放,就如屹立于云巅之影,遗世独立,不染半点烟火气息。 此刻,李长寿心底不自觉冒出的形容词,尽是端庄、圣洁、清澈、典雅…… 她就宛若这画风一蹶不振的洪荒中,倔强绽放的一朵纯净花朵。 这才是李长寿理想中的【仙子】! 三霄姐妹之差别,只是从气质来看,就能判断…… 绝对不是一个妈生的! ——三霄都是先天生灵,只是跟脚出身相同,一同化形、修行,所以是姐妹罢了。 李长寿心底一叹,收敛心底波澜,端着拂尘向前,先做道揖,又道一声: “人教道人长庚,拜见云霄仙子。” 云霄秀眉轻皱,一开口,嗓音如溪水清流,十分温柔。 “劳烦长庚道友走这一趟了,刚才我这小妹多有得罪,请道友勿怪。 道友拜帖中所说之事,可属实?” “自属实,”李长寿道,“我可立大道誓言。” “道友不可如此,不然我心不安。” 云霄轻轻一叹,抬手掐指推算,秀眉越皱越深,轻声道一句: “小妹你在岛上看着,我随这位道友出去一趟。” “哦,”碧霄仙子乖巧的应了声。 李长寿沉吟几声,又道:“虽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问一声。 此事关系重大,云霄仙子能否……证明下自身确实是云霄仙子? 此前当真是……” 李长寿还要继续说下去,碧霄在云霄身后,偷偷对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恰好在此时,云霄转身看了眼碧霄,后者连忙落手、低头,楚楚可怜。 “唉,”云霄柔声轻叹,责怪的口吻也是这般温柔,“小妹你又捉弄人了。” 碧霄撒娇道:“姐姐,是他先捉弄我的。” “在家好好看着,莫要胡乱走动。” 云霄如此道了句,随后便转过身来,对李长寿的纸道人随手一点,一缕道韵缠绕在李长寿的元神之力。 很快,李长寿就做了个道揖,道了几声‘得罪’,确定了云霄娘娘的身份。 没办法,不稳这一手,他真怕再被碧霄坑了…… 当下,云霄做了一朵白云,请李长寿先行上来,又与李长寿在白云两端站立,迅速飞出了千里云墙。 云霄刚才推算、感应,已是知晓琼霄此刻在何处。 白云转眼过万里,云霄高深之修为展露无疑,一路都与李长寿保持着少许距离,也并未主动开口说什么。 不多时,云霄在南海深处,发现了琼霄、赵公明、菡芷三人的踪迹…… 这几天,三人在西海转了一圈,刚好回到此处,正在盘点收获,琼霄正‘你一个、我一个’分储物法宝。 此时离着还远,赵公明三人并未发现云霄。 云霄见状,先是轻轻一叹,愁声道: “琼霄就喜欢胡闹,还拉着大哥做这般事。 我当真要好好说一说他们,这岂不是平白惹下了因果,今后也是要遭劫难的。” 李长寿:…… 连这种话,都说的如此温柔…… 咳,如果云霄只是说教赵公明他们几句,自己此行岂不是白费功夫? 要止住这股碰瓷的歪风,打掉洪荒黑恶势力‘赵大爷’团伙,必须让云霄重拳出击! 李长寿传声道:“仙子您大概不知,被公明道友他们捉弄之后,心底会是如何记恨、何等悲愤、何等憋屈。 不如……”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在云霄身旁当了一回狗头军师,云霄先是轻轻皱眉,本不愿去算计自己大哥和三妹。 但架不住李长寿巧言拨弄、陈述利害…… 很快,云霄点点头,摇身一变,将气息、道韵完全收敛,直接化作了一名老道。 这老道端着拂尘,驾云朝赵公明他们所在的那片海域飞去。 注视着这老道的背影,李长寿心底感慨横生。 天地造化三霄这三位先天生灵时,应该是将温柔、正经、端庄、秀美,全都给了云霄,剩下的狡黠、古怪和皮,都给了琼霄和碧霄吧。 在这冰冷阴暗的洪荒中,还能碰到如此正经的大能; 当真,太不容易了…… …… 正此时,在海岛上刚分完赃的琼霄、赵公明与菡芷,在计划接下来是去几个比较繁华的大千世界转转,还是去中神州逛一逛。 突然间,琼霄眼前一亮,发现一老道驾云路过这附近,仔细一瞧,也是金仙境。 琼霄立刻掐指推算,发现去碰这人并未有任何凶险,当下便小手一挥。 “大哥,走,有肥鱼主动送上门来了。” 赵公明淡定的一笑,负手驾云而起,无比熟练地,拦向从旁边飞过的老道。 李长寿已是暗中叮嘱过,让云霄不必说话,只要不被认出来,就静静看他们的表演…… 可惜,李长寿离着太远,未能有幸目睹接下来的一幕幕,只能靠脑补。 且说云霄驾云而行,赵公明从侧旁径直而来,喊了声:“道友!” 云霄化作的老道眉头轻皱,不解地看向自家大哥。 赵公明迅速飞到近前,隔着十丈远,突然脚下一歪,躺在了云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云霄顿时怔了,连忙就要冲上去,却听赵公明虚弱地道了句:“道友,你何故偷袭伤我?” “嗯?” 云霄明显懵了。 “大哥!” 一声凄厉的呼喊从侧旁响起,却见琼霄驾云,面露急色,匆匆而来,“大哥你怎么了大哥!” 随后,琼霄满是悲愤地看着前方老道,“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 云霄:…… 接下来,那已是熟练到家的讹诈、胁迫套路轮番上阵,赵公明暗中打开留影珠,准备好了誓言模板。 不多时,侧旁又急匆匆飞来一女仙,口中念着:“哎呀呀,这里怎么了?不得了呀不得了。” 片刻后…… 一声【够了】,在南海上空远远荡开。 李长寿离着事发地点十分遥远,此刻也听到了这声怒斥,那嗓音之中的愤怒、不信、痛心疾首,让他也有些心虚。 但李长寿这具纸道人还没反应过来,忽见一道金光飞来,眼前一黑,被摄入了一处黑暗狭窄之地。 片刻后,又有一道金光包裹着他,将他‘请’出此地…… 抬头一看,李长寿发现自己竟已回到了三仙岛上,身处于此前待过的院落中,面前便是抿着薄唇、带着怒意的云霄。 李长寿扭头看去,自己身后有一只三尺高的金桶。 云霄抬手一点,金桶内又飞出三道流光,化作了一脸茫然的赵公明、菡芷、琼霄…… 琼霄小脸煞白,看着此刻气到浑身轻颤的云霄,下意识道了句…… “完了。” 云霄一声轻斥,“跪下!” 琼霄和不远处看热闹的碧霄,噗通两声跪了下来,碧霄还下意识捏住了自己两只小巧的耳朵,茫然无措。 菡芷面色苍白,跪伏在地不敢乱动。 就连赵公明,此时也是双腿一弯,胡子乱颤,犹犹豫豫地跪了下来,一脸的尴尬…… 云霄轻轻吸了口气,连忙向前,压着火气,将赵公明搀扶了起来。 “大哥你这是作甚,我在说三妹…… 唉,大哥…… 大哥,你若是缺了修道之财,可对妹妹言明,何必去做这般事?” 赵公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眼前这个云霄,眼神乱转,一阵不知该如何言说。 “我这只是……二妹你别生气,我只是……” 他看到了一旁的老神仙,顿时明白了点什么,叹道:“哎哟,海神你害苦我矣,你怎么能!” 为了不沾因果,让赵公明和琼霄不至于事后找自己麻烦; 李长寿沉吟两声,感情拉满、双手微颤,颤声说出了那句,来时酝酿了一路的话语: “道友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用这套路数的初心,是什么吗? 事已至此,坦白从宽吧。” 赵公明不由一怔。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能的事,能说怕吗? 啊,想起来了…… 那是洪荒破碎前,在东天边陲的荒山中,刚刚修道有成的他,在夕阳下撒欢奔跑,那是他早已逝去的青春。 与三位妹妹的初遇,是她们正被凶兽围攻,本以为是英雄救美,随后…… 就被拜了大哥。 ‘道友,我们三姐妹多亏你照拂,今日总算各自悟了自身之道,以后若道友不嫌弃,我们可否尊道友一声大哥?’ 与老师的初遇,是老师在岛上讲道,自己偶然路过,觉得对方的道不过如此,便与之论道,随后…… 就被打了一顿。 ‘哈哈哈哈,你可服气了!哈哈哈,看你悟性不错,要不要拜我为师? 嗯,你道行已成,那我就收你做外门弟子! 怎么样?考虑考虑?这天地间,打得过我的,可是不多哟。’ 茫茫岁月,天地苍苍。 自己,已经忘记了吗?最初诞生灵智,那一份对长生的渴望,对天地认可自身的渴求。 【啊,就是我的初心啊……】 院落中,赵公明站在那,双眼看透了幽幽岁月,不自觉竟有两滴浊泪在眼角缓缓滑落,整个人身周环绕着一缕缕道韵,面露释然之色。 都这般境界了,竟然…… 又小小的突破了一小步。 李长寿在旁忍不住皱眉,他的【初心大术】对这些大能来说,这么有用? 正此时; 一旁的云霄也注视着天边云朵,轻轻叹了口气,身周也有一缕道韵缓缓环绕。 虽然不知道大哥的初心是什么,但她,也有所触动,道心境界向前小小地迈出了一步。 李长寿:…… 下次他要对大能说话,可不可以明码标价? “海神,”赵公明转身看着李长寿,深深地做了个道揖,“我悟了。” 悟……悟什么了? “唉,”云霄仙子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注视着李长寿的这具老神仙皮的纸道人,柔声道: “多谢道友点拨,今日之恩情,还请容我兄妹慢慢报答。 琼霄、碧霄,看在这位南海海神道友为你二人说情的份上,姐姐这次不多罚你们,各自禁足九千年便是。” 碧霄头一歪,弱弱地道了句:“大姐,这好像不关我事……” “那你跪下作甚?”云霄拿出了大姐之威严,正色道,“既你心虚,必有前因。” 碧霄幽幽一叹,坐在那摆出了与琼霄同款表情——生无可恋。 侧旁,李长寿温和一笑,尽显高深莫测。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效果似乎出乎意料的不错; 那,就将这【初心】二字,也收入言语类底牌库吧。 李长寿还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了句: “公明道友,今后若非必要,切记不可再做这般事了。 说一千、道一万,碰人这事,终究只是倚强凌弱,非道友这般道门高人可做。” “唉,让海神你费心了,”赵公明面露惭色,“是我贪了一时玩乐,忘却了大道本真,还要让海神你来三仙岛走一趟。 多亏道友这一行,不然我恐会迷乱了道心,失了向道之念,辜负了老师的教诲与期许。” 李长寿:…… 倒也不用说的这么严重。 他也只是怕赵公明和琼霄,再神不知鬼不觉,搞出一些‘吓蚊子’之事,为他这个最初提供碰瓷方案之人,惹出更大的因果。 看一眼郁闷的琼霄和碧霄,虽觉得此事还有些许隐患,但今日自己做确实已经够多。 过犹恐不及。 问题是…… 李长寿看着地上跪伏的菡芷,嘴角略微抽搐了几下。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二教主的‘差点前女友’,怎么就在此地了? 真仙境炼气士,怎么就跟两个能随意掀翻大罗的高手,搅和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福源,这是哪般运道! 不过,自己好像也不错,还没修成金仙,已经跟他人教**师组过队,看过圣人老爷传过来的一部小电影…… 该不会,菡芷真就是那个有毒的菡芝仙,正因为赵公明和琼霄碰瓷需要人手,才跟三霄混熟,从而留在三仙岛上修行了吧? 那,自己此时若是出言说几句话,将菡芷弄走,那三霄的命途,岂非不用那般凄惨? 李长寿心底刚冒出这个念头,思量都没思量,就直接掐灭。 不止如此,还在心底挖了个坑,将这念头的灰烬迈进去,烙印了十八道封禁。 在洪荒这种地方,顾好自身都是千难万难,多管闲事就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只是一次偶然碰瓷蚊道人只是,都让圣人察觉到未来之事可能会有改变,立刻做出了反应。 认识菡芷的是度仙门弟子李长寿,与南海海神无关。 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对云霄、赵公明,以及琼霄、碧霄行了道揖,道:“此事已了,我也不便多呆,这就告辞了。” 云霄柔声道:“道友何不歇息歇息再离开?也好让我姐妹尽一尽地主之谊。” 此地着实不宜久留,满满的都是大因果,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李长寿推说自己还有要事; 赵公明却道:“三位妹妹,我去送海神道友,也就回峨眉山闭关思过了。” 当下,这位大佬与李长寿一同与三霄告别,离了三仙岛。 云霄驾云,送大哥和海神出了那千里云墙。 李长寿临走前,云霄还不忘传声: “道友,此次人情,今后云霄定会有所报。 道友也不必担心后事。 我这两个妹妹虽说顽皮,却也并非不明事理,她们对道友若有丝毫记恨,我定不会放她们离开三仙岛半步。” 李长寿闻言,心底又是一阵感慨,转身看着站在云端的这位仙子。 这,才是正常的……道门大手子! 跟自家洒脱随性的**师,未免也太般配了! 李长寿又对云霄做了个道揖,结束了这次来去匆匆的三仙岛之旅。 等云霄飞回云墙内,赵公明明显松了口气。 李长寿担心赵大爷变脸责难,立刻抢占话语先机,道一句: “前辈,你可害苦我矣。” 赵公明顿时有些疑惑不解,看着李长寿,关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长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赵大爷立刻明了,扭头瞧了眼三仙岛,一把拉住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的胳膊,驾云朝南赡部洲赶去。 等两人离开三仙岛十万里,赵公明舒了口气,顿时恢复成了平日里那英武潇洒的气质。 李长寿见状心底暗笑,自己灵机一动来找云霄仙子,当真是找对了赵公明和碧霄的克星! “道友为何对令妹这般忌惮?” “自家妹子,能说忌惮吗?”赵公明抚须而笑,“只是有那么一点怕罢了。” 李长寿差点闪了腰,笑道: “哦?这是为何?道友是大哥才对。” 赵公明摇摇头,传声道:“主要是,我这位二妹,太过古板、又有些固执。 老师当年在碧游宫讲道时,因一些细致之处讲的模糊了些,她便要时刻追问,每每都让老师束手无策。 这虽说也是好事,但有时候吧,又不懂变通,凡事认死理。 而且我二妹一旦认准什么事,那是拼了性命也要去做到。 她一心追求大道,远古时修为尚远不如我,但如今,修为比我都高了一截,更是能比肩多宝师兄。 十分了得!” 李长寿缓缓点头,果然是人无完人,云霄这种较真的性情,也确实有些吓人。 赵公明话音一转,抚须问道:“道友刚才说害苦了道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错,”李长寿摇摇头,“此前道友你所碰之人,牵扯出了诸多因果,我也深陷其中,几乎难以自拔。 具体如何,因牵扯我人教之事,我也不便多说,还请道友勿怪。” 赵公明面露愧色,双手抱拳,对李长寿躬身行礼:“公明在此赔礼了,不曾想竟让道友受此牵连!” 李长寿也连忙还礼,“道友您是我前辈,不可这般。” 赵公明正色道:“不不不,你我平辈论交,何谈前辈后辈?道友还请莫要羞煞了我!你我意气相投,互相引为知己,这也是一段佳话! 若道友你还这般见外,那咱们就回三仙岛去,让三位妹妹做个见证,我与你正式结交,如何?” 李长寿:…… 不如何! 打扰,告辞,请尽快相忘于江湖! 这位今后的财神爷,是真的憨,还是有意要报复他? 非要拉他下水,今后一同惨死上封神榜不成? 尤其是,今日领教了三霄姐妹的手段、性情…… 确认过眼神,是上头之后就敢怼圣人的狠人! 李长寿虽然对云霄十分欣赏,但也只是欣赏,现在恨不得,能离三仙岛与赵公明多远就有多远…… 心念一动,李长寿叹道:“道友,我虽也想与你平辈论交,但云霄仙子所说不错,规矩便是规矩,辈分就是辈分。” 赵公明顿时眨眨眼,“这是我二妹说的?” “不错。” “这个……” 赵公明沉吟两声,笑道:“那这样,以后我称呼你为海神,你称呼我做前辈、道友都可。 以后当着我二妹的面,你称呼我一声前辈就是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哑然。 云霄仙子可是对赵公明做过什么? 这赵大爷从心起来的样子,也是十分有趣。 …… 赵公明驾云,将李长寿这具化身送回了海神庙中,才朝中神州而去。 临走前,赵公明也报上了自家洞府,就是在中神州东南部、峨眉山罗浮洞,让李长寿有空了就去他洞府做客玩耍。 这峨眉山是洪荒之中的一处洞天福地,不只赵公明,还有不少高人在那里隐居,与李长寿上辈子所听闻的峨眉山并非同一处所在。 目送赵公明驾云远去,李长寿心底也有些唏嘘。 虽然三仙岛一行,让琼霄和碧霄,可能对他有了一点点小意见; 但这比起赵公明、琼霄、菡芷三人组,在外面胡乱碰瓷所能产生的隐患,这两姐妹的小意见,真不是什么大事。 给老师打小报告者,最多是被打一顿,总不至于因为这个被打杀! 若哪天琼霄和碧霄找上门来,自己自扬一具纸道人便是了…… 李长寿将纸道人归于地底,心神大半回归本身,坐在度仙门宝船后角落,计算着回家的距离。 老规矩,先总结,再反思,而后吸取经验教训…… 这件事之后,自己跟赵公明和三霄,应该可以保持一定的距离,暂时没了纠葛。 意外得知了赵大爷的弱点,今后说不定能用上。 又想到菡芷之事,李长寿心底不由感慨一阵世事之奇妙…… 也或许,菡芷和三霄本就有冥冥中的缘法,此事只是让她们提前相识了。 公明、三霄…… 云霄之温柔恬静、守规守距; 琼霄之聪慧狡猾、胆大包天; 碧霄之古灵精怪、肆意妄为…… 赵公明意外是个‘惧妹’之人…… 抛开因果与今后之事,李长寿心底,还是有些开心的。 原本,他一直担心,自己修为高深之后,心态会发生一些变化,变得只存道性而少了许多作为人的乐趣。 但有这几个活生生的例子,李长寿心底也没了这方面的担忧。 实力是实力,性格是性格。 有血有肉、有情有性,长生才可算是幸事,不然只是道之傀儡,无甚乐趣可言…… 赵公明有三位性格迥异的妹妹,李长寿倒也不羡慕,毕竟,他也有自家的小师妹。 罢了,别等回去时再看了; 先看看灵娥在做什么,就决定回去给她颁发什么奖励吧。 李长寿开启灵娥身旁的纸道人,仙识环绕灵娥身周,顿时也是一怔。 灵娥竟、竟…… 竟在修行! 李长寿心底不免有些失望,倒也遵守诺言,决定回去就传灵娥剪纸成人原版神通。 看来,不只是灵兽圈要扩大养殖规模,也要多栽些灵树才行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师妹做不到啊!【票…票】 噹—— 噹~ 不知是不是错觉,出门时听到的山门钟声,急促、沉重、满是紧张感。 回到度仙门山门,李长寿听到的钟声,竟是如此轻快,轻快中还带着少许婉转,婉转中又有些许骚动…… 清晨时,宝船抵达山门前,各位留守山门的长老,与各峰峰主、仙苗,都外出迎接。 小琼峰的峰主,浊仙齐源,与小琼峰顺位第三号人物灵娥,安安静静待在角落中。 待宝船停稳,关闭周遭防护阵法,掌门与众长老一同现身,众门人弟子齐齐行礼。 紧接着,灵娥看到了混在归来众弟子中的自家师兄,一颗芳心顿时落稳,那张美丽灵秀的脸蛋,也止不住露出了笑意。 灵娥刚想对师兄挥手,心底突然飘起了‘稳字经警告’,顿时乖巧地站在那,抬头望着天空。 突然间,灵娥眼前多了一堵高墙,天空被挡住大半; 灵娥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一张可爱的少女脸蛋,出现在了她视线中…… 呀? 这巨石像上,怎得长了一颗人脑袋? 灵娥还好是被师兄一手带大,心理素质倒也不错,下意识就露出了礼貌的笑意,并未立刻闪躲。 一旁,李长寿正在对齐源老道做道揖,“弟子拜见师父。” 齐源老道温声道:“嗯,好,这次出去可有所得?” “弟子遵师父教诲,所得甚多。” 李长寿轻笑着答了句,又指着一旁的熊伶俐,“师父,这是我表妹,也是咱们掌门刚收的记名弟子,弟子想安排她,在咱们小琼峰上长住修行。” 齐源老道精神一震,看着熊伶俐,连忙传声问自己大徒弟: “这可是掌门的记名弟子,咱们峰上一穷二白,这合适吗这?” 李长寿给师父一个万事有我的目光,齐源老道顿时没了疑虑,向前跟熊伶俐寒暄两句。 熊伶俐早就得了李长寿叮嘱,此刻像模像样地行礼,道一句:“齐源师兄,以后多多关照。” 齐源老道连说互关、互关。 灵娥略微歪头,师兄的……表妹? 不可能呀,若真有个表妹,她怎么会不知? 明明,她暗中用灵鱼贿赂过百凡殿的女长老,看过了师兄家里的讯息…… 立刻,灵娥心底脑补了一场大戏,又刚好听到,李长寿对熊伶俐温声说: “表妹,咱们先回峰上再说话,我今天便给你安排好住处。” 灵娥的心房像是钻进了一只猫咪,不断的抓呀、挠呀,让她想立刻问清楚此事,又不敢直接问出口,十分难受…… 当年,师兄盖她的草屋,可是用了几天才建好的! 师兄刚才说什么,竟要在一天之内,给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妹’安排好住处! 难道……不,不可能! 不对,师兄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 虽然说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排除,表兄表妹真的有故事…… 一时间,灵娥心乱如麻。 早在《百美图》事件开始,她就搞不懂师兄到底是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在她眼底,师兄是天底下最与众不同之人,门内门外一切男炼气士加起来,都不及师兄独特、别致的万分之一! 所以,师兄就算,突然领了回来一位铁塔般的少女,对自己淡淡的说一句: ‘哦,师妹,明天我要跟她正式结成道侣。’ 灵娥也是会信的! 莫不是,师兄不喜欢有琴师姐那般过于单纯的; 也不喜欢她这般‘太熟不好意思下手’的; 而是因被酒玖师叔带偏了‘大小’审美,从而喜欢上了……大块头的? “走了,先回去了。” 齐源老道温声说着,拂尘一甩,化出一朵白云。 这老道还担心自己仙力浑浊,白云承载能力不够,在熊伶俐脚下,特意加厚了半丈白云。 当下,一朵朵白云飘进了山门,朝各峰而去。 忽听前方传来一声酒玖的呼喊: “长寿!灵娥—— 我先去听师父讲道,然后过来找你们玩呀!” 度仙门众仙不由莞尔; 不少弟子都对小琼峰四人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以男弟子占大多数。 正心乱的灵娥勉强笑了笑,李长寿含笑点头,算是答应了小师叔所请。 正此时,有琴玄雅注视着小琼峰四人的背影,却是有些欲言又止。 罢了,待过几日后,找一夜深人静、僻静无人时,再去小琼峰跟师兄赔礼吧…… “唉。” 有琴玄雅轻轻一叹,整个人都有些失意,跟着自家师父,朝着破天峰驾云而去。 她师父姜京姗,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 对于小琼峰上多了一口人,齐源老道作为峰主……完全没什么意见。 齐源只是叮嘱两个徒儿不要对小师叔失礼,便转身回了自己草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梦大道。 但…… 灵娥有些慌了。 师兄真的在一天之内、不,准确来说,是在一个时辰内,为新来的‘表妹’修好了一间草屋! 还是加高加大版! 灵娥心底感觉有些荒唐的那个猜想,似乎在不断被印证。 而且,当时师兄还特意将她喊到了一旁观看,直接动用了此前极少显露的剪纸成人神通,让几只纸人同时动工! 更可怕的是,师兄弄完他表妹的住处之后,还给了自己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当时,灵娥已经确定了…… 师兄真的喜欢外形比较强壮的女子! 虽然师兄口味如此独特,完全出乎她预料,但也让她感觉,这才是自己师兄! 心底虽不免有些失落,但也颇为微妙…… 然而,‘噩耗’一个又一个而来。 李长寿一句:“灵娥,以后灵兽圈和小湖喂鱼这些事,都让伶俐来做吧。” 这是什么? 灵娥如何不明白,这是在将她手中的大权,直接分出去了大半给‘表妹’呀! 灵娥小时候见多了权贵家后院的那点事,几个娘姨为了争一点权,表面笑嘻嘻、暗地里耍心机,各种招式路数,她可都看在眼里…… 木有想到,她竟然也有被挑战的一天! 灵娥怎么可能就这般服输! 她打定主意,着重打扮了一番,又提了些胭脂水粉,准备送给熊熊师叔作为礼物,并提升下自己的存在感。 但,灵娥刚走到隔壁新修的草屋,又听到自家师兄和熊熊师妹的对话声…… “表兄,以后我只能喊你表兄吗?” “嗯,在人前人后都要这么喊。” “哦,好的,伶俐会听表兄话的,表兄让伶俐做什么都可以呢!” 咔! 一道小闪电在灵娥背后劈落,随之就是吹来的一阵小北风,扰动了她糟乱的心弦。 隐、隐藏的关系……做什么都可以…… 明明,自己也可以为了师兄什么都做! 为什么,苍天竟如此待我! 当真是因为,自己太瘦了,不够壮实吗? 难道,师兄想要的安全感,只有熊熊师叔这样的女子,才能给吗…… 默默地,灵娥转身回到了自己的草屋中,拿出了一只二胡,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坐在门前,神情落寞,将二胡立在腿上,开始轻轻拉动…… 明天开始横练肉身吧。 可,如何才能练成熊熊师叔的样子? 虽然还没开始行动,但灵娥已经明确知道,她这次……真的有些做不到。 二胡拉着悲凉的长调,心底一片雪花飘飘。 隔壁的欢声笑语,真是应了那句——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旧人哭,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装作一句糊涂? 这小琼峰,也终究有了冷暖之分…… “怎么是这么悲的曲子,不想我回来吗?” 忽听草屋外传来了一声轻笑,李长寿已是安顿好了熊伶俐,负手迈步而来。 “没有……我这就换……” 灵娥低头应了声,又拿出了一只‘陶埙’,轻轻吸了口气,吹奏出了……天地苍凉之感。 李长寿笑而不语,坐在灵娥房间中、他的专属圈椅上,抬手开启灵娥草屋周遭阵法。 李长寿问:“我不在山中这段时间,修行可勤勉。” “还算勤勉的,”灵娥抽抽鼻尖,又咬了咬嘴唇,露出几分勉强的笑意,“师兄……”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伶俐并非是我表妹,她身有巫族血脉,算是我的一名属下,其他事,你不必多问,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让你稍微知晓一些。” 灵娥头一歪,眨眨眼,额头挂了几个问号…… 手下? 她嘘声问:“师兄,你背着师门,偷偷搞新势力啦?” “莫要乱说话!” 李长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训斥了声。 他那是搞新势力吗? 他那明明是被迫营业,不得不将海神教变成自己的嫡系势力! “伶俐是巫人血脉、天生神力,喜欢吃血食,但自制力还算不错。 我让她掌管灵兽圈,也会在灵兽圈养一些长肉快的灵兽,如此让她不必外出打猎。 你稍后可以教会她如何播种、种菜,如此也能减少灵兽的消耗。” 李长寿想了想,又叮嘱道:“还有,就算你跟伶俐混熟了,平时也一定要离她身周稍微远些,时刻小心。 她有时候开心起来,一巴掌就能把你拍成重伤。” 灵娥暗自乍舌,“这么可怕吗?” “她开血脉神通时更可怕,”李长寿故意吓了灵娥一句,又笑道,“不过,待她成长起来,也能护持你和师父,这个自然还要很久。” 等等! 灵娥眨了眨眼,听师兄的意思…… 自己莫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李长寿笑道:“刚才看我为她修建草屋,你可有什么想法?” 灵娥忙道:“没,没想法。” 李长寿眯眼轻笑,在袖中取出了一张灵纸,动作熟练地裁成了一只小巧的纸人。 随后,李长寿对着纸人吹了口气,随手扔了出去,这只纸人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在了灵娥面前,化作了一只小小的童子。 这纸人童子扎起马步,“哈、嘿、哈”喊个不停,小手不断向前打着直拳。 灵娥顿时看的一阵赞叹…… 李长寿笑道:“怎么样?” “师兄,这个好好玩!” 好、好玩? 这可是杀人扬灰殡葬一条龙服务的主力神通! “过来吧,今天我就将剪纸成人之法传授于你,以后你也可以……搞个纸人乐团什么的。” 本想说让她多几分应敌的本领,又觉得,若是灵娥都需去迎敌,这点神通也于事无补。 “传、传我?”灵娥错愕地问了句。 “不然,我还能传谁?”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你是觉得,我今后会收徒,还是会让师父再收个师弟师妹回来?” 灵娥先是一愣,随后又喜滋滋的一笑,背着手向前迈出两步,到了桌椅之前。 “师兄这可是你说的,我要做唯一的小师妹!” 李长寿笑而不语,招呼她向前…… 将一些备用的纸张拿了初来,先讲这神通的基本原理,再说裁剪纸人、赋予法力之法,又传了一心多用的基本训练方法; 当然,如何选取、采集灵树树浆,也是必不可少的工序。 阳光透过窗扉照在屋内…… 坐在圈椅中话语不停的青年道者,耐心讲解着神通妙法。 身着罗裙的灵美少女,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圈椅中; 她身子侧倾、玉臂撑桌,右手托着下巴,时而认真听讲,时而偷偷走神,忍不住近距离瞧一阵自家师兄的面孔…… 又总是被师兄发现,抬手打几下额头。 李长寿正色道:“认真听着,若三天之内学不会,就罚你《稳字经》与《太上开悟经》一同抄千遍!” 灵娥顿时哆嗦了下,赶紧收摄心神、仔细听讲。 稳字经也就罢了,开悟经是实打实的人教道承经文,字数过万……的说。 与此同时; 南海与东海交汇之处,截教著名道场金鳌岛。 正在筹备自己大婚之事、陪自己未婚娇妻的敖乙,由龙族高手护送,匆匆赶回了岛上。 没办法,师父乌云大仙相召,他如何敢慢半步。 然而,让敖乙没想到的是,他刚回金鳌岛,就被一束金光笼罩; 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敖乙直接被这道金光卷走,放到了一处隐蔽的洞府中。 还好,他认得这是自己师父的洞府…… 还未看清前方坐着的两道身影,敖乙就听师父温声问他: “徒儿,为师记得,你似乎是南海海神教二教主?” 第一百八十六章 答案不可能这么简单! 金光闪过,头顶犄角、身穿锦袍的龙族少年,再次出现在了宝池旁,略微有些出神。 长寿兄…… 不,教主哥哥,在交友方面,已是这般吓龙了吗? 一想到刚才在师父洞府,自己因为太过震惊而数次失态,敖乙也是有些面红耳赤…… 些微海风吹来,带着淡淡的咸腥。 敖乙轻轻摇头,心底不由浮现出,刚才远远所见,那位师叔的端庄秀美、典雅仪态。 敖乙从小也是看美丽女子长大的,能被选入龙宫的海族女子,性格、内涵无所谓,必须都是化形外貌上佳之人。 可就算如此,敖乙今日只是远远一见那位师叔,就颇感震撼…… 更奇妙的是! ‘教主哥哥,竟能被这位师叔挂念与关心!’ 不错,这次师父乌云大仙喊他过来,没别的大事,只是为了问自家海神教教主的……喜好。 这自然不是师父问的,师父的第一本体就是这座大岛,第二本体在碧游宫侍奉,教主不来金鳌岛,师父不会与自己教主哥哥有交际; 打听此事的是那位师叔,截教圣人老爷的八大弟子中,最为神秘、也最少露面的…… 三霄大姐,云霄仙子! ‘这是怎么勾、咳,勾连上的?’ 敖乙皱眉想着,注视着池面被海风扰动产生的细细波纹,久久不能回神。 唉,教主不愧是教主! 尚未成仙,便已被人教玄都**师器重,如今又得三霄中最为神秘的云霄仙子之关心。 根据师父所言,云霄师叔欠了教主一个人情,想送教主一份礼物,如此了断人情因果。 这…… 真当他龙族一根筋、好忽悠吗? 敖乙心底暗笑。 当然,如果是几十年前的自己,可能真的好忽悠。 现如今,他敖乙,已经跟着教主混了这么久,早就能看破许多事的表面意义,挖掘出深层含义! 如果只是欠教主人情,随便给教主一件后天灵宝不就了结了吗? 这位云霄仙子,还特意来金鳌岛上,问他这个‘龙宫二太子、截教小透明’,南海海神教教主喜好、性情,有没有比较喜爱的宝物…… 如此重视,岂能不让龙联想? 然而,云霄师叔扔出来的这个问题,确实难住了敖乙。 他确实不知教主喜好什么,且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 美色? 教主并不沾染;而且教主身边就有一位秀外慧中、青梅竹马的小师妹。 如果教主喜好美色,现在教主身边,怎么会少的了龙女、海女? 龙族之中那么多醉生梦死的酒囊饭袋,干啥啥不行,好色第一名,这方面早就积累了雄厚的‘资本’。 功德? 教主也不缺,教主可是人教**师的功德代理人,能在南海神教拿到的香火功德,比他一个二教主肯定只多不少。 宝物? 这就有些玩笑了。 人教缺宝物吗? 拿那些他们龙族都瞧不上眼的灵宝、后天灵宝,去送给早已得人教**师看重的教主哥哥,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所以,敖乙当时仔细斟酌,回答的,便是心底所想。 除却大道誓言所束缚的内容,不能暴露教主哥哥是度仙门弟子李长寿,其他没有丝毫隐瞒,都是他敖乙的真心话…… 他说的是: 【回禀师叔,我家教主儒雅随和、睿智多谋,弟子也并不知我家教主具体喜好。 我家教主为人正直、急公好义,他善兵法之道,山谋划布局,对龙族已有数次大恩。 其实,并不只师叔您想知道我家教主的喜好,弟子父王也曾问过,弟子母亲还想赠送各类珍宝、侍女洞府,都被弟子拦了下来。 我海神教教主,高雅之士矣,如何能用这般俗物污浊?】 敖乙看到…… 听了自己这般回答,师父乌云大仙扶须而笑,轻轻颔首; 那位师叔云霄仙子也是面露微笑,似乎对他这个回答颇为满意。 自家师父又问,教主哥哥有何擅长的神通、常用的法宝。 敖乙斟酌一二,回答道: 【教主修道年头并不算长,但年纪轻轻便得人教高人玄都**师器重,委以重任。 他擅阵法,曾用阵法困住了……比他修为境界高了不知多少阶的高手,在此道天分极高,十分厉害。 又擅遁法,还曾指点弟子改善水遁、空遁之术,其见解之精妙,龙族众高手也不及矣! 除此之外,我家教主善琴棋书画,尤其是作画功力十分惊人!】 当时,听完自己说这些,师父顿时一阵轻笑,说他将教主吹上了天。 怎么就是吹嘘了? 这明明就是自己亲眼观察、亲眼所见! 当然,敖乙也不能顶撞师父,不敢跟师父争辩,只能追加一句: 【在弟子看来,我家教主应该是人族之中,最有才情、最有诗意的……男人。】 然后,就被师父扔出了洞府,扔到了此地…… 这有夸大吗? 明明都是实话实说! 他龙族虽骄傲自负,但很少吹嘘,尤其是,教主哥哥还是人族出身。 仔细想想,自己这些话,应该没暴露什么信息出去吧? 沉吟几声,敖乙又想起一事,禁不住心底暗自嘀咕…… 再过半个月,他就会带思思去度仙门找教主玩耍,若是能知晓教主的喜好,为教主准备一份龙族拿得出手的礼物,岂非一件美事? 教主喜欢什么? “可这,又不能直接去问。” 敖乙略作思索,将此事记在心上,朝金鳌岛之外赶去,与几位龙族高手汇合,匆匆赶回东海龙宫。 想给教主哥哥送点礼,真难。 …… ‘唉,坑了龙族百箱宝材,怎么还是这么穷。’ 半个月后,小琼峰地下密室中。 仙识看着在忙着翻修灵兽圈的几道身影,心底计算着下一步‘流浪小琼峰’计划需要耗费的宝材,李长寿心底轻轻一叹。 缺口太大,太难弥补。 而李长寿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穷,降低对小琼峰大阵性能的要求; 如今埋下去的阵基,也是为今后进一步打造做基础,马虎不得。 这就如同修行,不可短视,要做好规划、长远了去算计。 修行上急于求成,就如有琴玄雅渡天劫那般,若无鸟笼,早已葬身。 顺道一提…… 李长寿前几日已开始要求灵娥压制道境,放缓突破的速度。 原本李长寿催灵娥快些突破,是南海海神教尚未稳定时,李长寿担心自己可能会被西方教追杀,那样他就不得不离开度仙门。 所以,那时的李长寿,想让灵娥提前得到度仙门重视,从而照顾好她自身与师父。 现如今,虽然在这方面虽然还存在隐患,但已是相对稳定了许多,也就不必要求灵娥太过急躁突破。 让灵娥稳扎稳打,巩固道基,将她的潜力开发到最大,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如果灵娥渡劫前没有九瓣莲花的异象,李长寿会亲自出手,为她压制境界。 师妹之大道,是李长寿一手塑造的,自知如何助她。 除此之外,李长寿给灵娥准备的那份【渡劫大礼包】,也已完善了。 有渡劫必备保命三套装——鸟笼、融仙丹、锁神丹。 有渡劫前行为规范守则——点明自己是道门弟子,感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抽空来劈,多谢天道老爷降下天罚、维护天地平稳。 除此之外,还有渡劫专用十二类丹药、渡劫专用防御类法宝、渡劫前可修行的御雷之法,刚得到不久的两件守护元神、抵抗天劫之法宝,以及渡劫之后如果有飞升感悟,还要用到的微型阵法、增进感悟丹药…… 等等。 灵娥现在对成仙劫,已经开始有些担心……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师兄已经把她渡劫成功率,稳定在了九成五。 剩下的零点三成,全看她是不是努力修行。 另外零点二成,老规矩,给天道老爷的随机抽风。 可惜,自家师父是伤了道基,这些准备再多也无用,当时只有融仙丹可救师父性命。 仇人都已经扬了,仇人道侣都改嫁了,仇人的几个弟子也另外拜师,而且自己仙识监察下,仙霖峰也并未针对他们小琼峰,师父当年之事,也就不必多提了…… 只等师祖找到师伯,了却师父心底的遗憾。 后面…… 李长寿料想,等师父寿元耗尽,自己应该已经在天庭站稳脚跟,再在地府打通关系,安排师父转世重修。 不错,莫说齐源老道的这一世,下辈子,也已经都被李长寿安排的差不多了…… 当然主要还是尊重师父的意见,他只是给师父多一些选项。 李长寿叹了口气,继续为巨大的宝材缺口发愁。 穷一点,还能活; 安全系数上去了,幸福指数肯定直线飙升! 花费了一阵功夫,李长寿做了一份接下来二十十年的厚财计划表,合理分配自己顿悟、感悟修行,与炼丹、炼宝的时间。 做完这些,李长寿又拿出了**师给的那两份神通之一——撒豆成兵。 李长寿仔细观察着这圈玉简,玉简下方,还有一竖行篆体小字: 逍遥仙宗道藏。 应该是这神通太低端,**师本身没修行过,也懒得再创一门,直接去找了现成的扔给他吧。 轻轻一笑,李长寿将玉简用仙力推到了三丈之外; 因为是**师所赠、月老直接从梦中拿出来的,李长寿这次并未推出十丈,也只给自己做了最低的三层防护,缓缓打开玉简…… 稳,是一种修仙的态度。 很快,李长寿确定玉简中并未有什么机关,这才拿到面前,细细读着。 这撒豆成兵之法,与剪纸成人大致思路相同,看似是抓一把豆子随手撒出去,就能化作一队兵卫; 实际上,这豆子本身就已算是法器,需复杂的工艺才能制作而出。 比剪纸成人的‘纸’,还要更为复杂。 李长寿仔细思索着这门神通的魔改价值,以及可操作的空间,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密室之外,日落月升。 夜深人静时,李长寿刚有少许魔改的灵感,一道身影从破天峰悄悄飞来,左右看看、眼见无人,进了小琼峰外围的隔绝大阵。 有毒师妹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李长寿放下玉简,启动了丹房中假装打坐的纸道人,起身去丹房前,暂时关掉了表层外围大阵。 有琴玄雅很快发现了李长寿,抿起嘴唇,低头落了下来。 李长寿刚要开口寒暄,心底忽而起了少许波澜,眉头一皱、掐指推算,一缕心神降临在了安水城的海神教大庙主神像上。 他立刻就见到,一位浑身薄雾的女子,站在灯火通亮、越发富丽堂皇的庙内主殿中,饶有兴致地四处观摩周遭的壁画…… 这气息、道韵…… 呃,这位大佬怎么突然来海神教了? 李长寿精神一震,连忙对有琴玄雅传声,让她来丹房内稍候,全神应对这位突然驾临的截教高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坑寿的厚礼 今晚这是怎么了? 度仙门内,有毒师妹偷偷摸摸溜到了小琼峰; 安水城主神庙中,云霄仙子身着流云白裙悄然现身,在空荡荡的大殿中负手漫步,欣赏着墙上壁画…… 他这么有魅力? 呃,其实只是巧合罢了…… 人生四大错觉——【我很有魅力】、【父母肯定隐藏了富豪的身份在磨砺我的性格】、【这波稳赚绝对不亏】、【眼前的这个男人肯定不是纸人】。 李长寿当然不会自欺欺人。 忽听海神庙中的云霄仙子,柔声道:“当真是年纪轻轻吗?” 似乎,还带着几分调侃。 李长寿顿时有些头大,料定云霄仙子已经知道了他部分底细…… 有琴玄雅再有毒,对李长寿来说,也不过是一些身周小交际圈子中的小烦恼。 而云霄仙子,却是能够随手捏死自己的真大佬! 所以,李长寿没有犹豫,就决定优先处理海神庙中的麻烦。 有琴玄雅刚飞到丹房附近,就听到了李长寿的传声: ‘有琴师妹,你暂时在丹房中待一阵,我突然有些感悟,先将这些感悟消化掉。’ 言罢,李长寿便躺在丹房门前的摇椅中,闭目凝神、做悟道状,身周飘起了并不怎么玄妙的道韵。 有琴玄雅立刻点头答应,安静地落在丹房前,对着李长寿出了会神…… 随后,她拿出自己的蒲团,坐在了丈外,感受着习习夜风,静静等待李长寿修行结束。 李长寿留了一份心神盯着有琴玄雅,发现…… 她正对月出神,目光之中带着几分恍惚,神情也有些郁闷。 唉,稍后跟这位师妹好好谈一谈吧。 实在不行,自己就做一次有琴玄雅的指路冥灯…… 随之,李长寿启动了海神庙地下的纸道人,且通过主神像,继续暗中观察云霄仙子的一举一动。 不多时,又听云霄仙子柔声道了句: “这些故事,倒也是十分有趣。” 李长寿立刻开始分析,这位仙子这句话有几层含义,语气、口吻、语调,又表达了哪般意境,蕴含了啥子情感。 很快,他就得出结论—— 云霄仙子……嗯,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李长寿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云霄此时所看的壁画,并非是海神教信众随意做的,也是出自李长寿的手笔。 在海神教发展初期,为了增加海神庙信众的凝聚力,以熊寨老村长为首的【铁臂跑马神使敛财团伙】,编造了各种各样、漏洞百出的‘海神小故事’。 像什么,‘海神的十大不得不说’、‘那一夜,海神与我同眠’,都曾经风靡南赡部洲西南。 李长寿全盘接手海神教,整顿海神教内务时,就针对这个问题做了一系列的布置。 他剪除了大半类似的故事传说,删减掉了诸如‘海神三慰西街王寡妇’、‘海神与七海仙女儿’等没什么用的典故。 紧接着,李长寿在各地流传的故事中,选取了十二则寓言故事,将这些故事不断细节化、生动化,让这些故事听起来更为合理,再用海神教之力去主动干预,大范围推广。 在这件事上,李长寿的思路一如既往的清晰—— 既然无法反抗命运,那就躺平认嘲,转手握住命运,塑造命运的形状! 既然决定经营海神教,那就将海神教方方面面,全盘握在自己掌心,减少出现风险的可能! 海神的名声,自然不能平白被污! 安水城神庙的海神大殿墙壁上,这十二幅巨大的壁画,就对应那十二则寓言故事。 此地每一幅壁画,都是李长寿提供手稿,汇集了不少凡人中的能工巧匠,长达数月、辛苦制作而成,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也成为了各地海神庙的效仿模板。 其中,以《老人与海神》、《海神三劝精卫》、《海神卖牛》,最受香客与教众喜爱,并被不断开发续集…… 云霄一幅幅壁画看过去,时不时轻轻颔首,偶尔还微微轻笑,似乎只是来此地参观打卡…… 偌大的主殿中,只有她一道身影缓缓走动。 殿门紧闭着,外面站着的几个当值熊寨神使,自然捕捉不到这位大能的身影。 准备纸道人的过程中,李长寿透过神像,暗中观察了这位云霄仙子一阵,心底一声赞叹: 秀雅清美、卓然不凡。 她身着素白流云轻袖裙,裙摆垂落在脚边,走路时就如白云飘动,有种随心舒适的清雅意境。 今日的云霄并未盘起云鬓发,简单梳成反绾簪,比上次三仙岛现身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少许清雅。 她就这般,背负着双手,在烛台长架前慢慢走着,那双妙目透彻光亮,仿佛能看透人心迷惘…… ‘云霄仙子,来做什么?’ 李长寿顾不得多欣赏这般美景,心底不断思索。 因之前的事,来给自己送谢礼? 这背后,应该是有一些深意……或是云霄有意,通过自己拉拢人教? 李长寿身为海神教教主,兼人教小法师,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他对云霄欣赏归欣赏,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云霄毕竟是圣人之下的顶级大能,言行举止必有深意。 两人交情浅薄,只有一面之交,且李长寿并不觉得,自己有机会跟这位大能交友…… 赵大爷这种脾性的洪荒高手,纯属是洪荒天地的小意外; 洪荒最多的,还是套路与算计。 …… 李长寿也不敢让云霄久等,老神仙皮的纸道人在海神庙后院现身,立刻驾云赶到主殿,对那几名神使道了句: “你们先退下。” “是!” 几名熊寨神使立刻领命,各自低头退开。 随之,李长寿甩了甩拂尘,大殿几扇朱漆大门缓缓打开。 李长寿含笑迈步入内,立刻做道揖行礼; 正在观赏壁画的仙子,也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对李长寿轻轻颔首。 这个细节…… 显然,云霄仙子已是确认,自己应该是道门后辈。 李长寿顺势道了句:“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道友客气了,”云霄柔声回了句,迈步向前,“反倒是我有些反客为主,此前并未知会道友,径直来了此处。”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一声轻叹。 有一说一,云霄仙子说话时这种温温柔柔的嗓音,真是好听…… 可惜,自己真不敢与三霄多有交集。 “前辈星夜前来,可有要事?” “并无要紧事,”云霄柔声道,“前次道友及时出手,救了我大哥与三妹,我心底颇为感激,就想还了道友这份人情。” 李长寿心底又给这位仙子点了个赞。 显然,云霄也是不愿与旁人牵扯因果的性子,这点倒是与他有些相似。 能主动前来了断因果,倒也是好事。 “前辈言重了,”李长寿正色道,“前辈能来此地,已是给了晚辈莫大的面皮,此前人情不提也罢。” 云霄缓缓摇头,道:“若道友不收这份礼物,我心怕是难以安宁,还请道友成全。” “这……那晚辈就却之不恭,”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心底也有些嘀咕。 云霄会给自己是什么谢礼? 嗯,只要不是混元金斗、金蛟剪这种大因果宝物,他都能……勉强接受…… 却见,云霄那宛若羊脂白玉凝成的柔荑前伸,掌心凭空多了一只尺长的画轴。 云霄笑道: “我听你海神教的二教主说起,你喜爱画作。 我也不是雅致之人,只知修行之事,但也收藏了几幅画卷。 此画赠与道友,当可还了这份人情。” “多谢前辈。” 李长寿躬身向前,双手将画轴捧了过来,心底松了口气。 只是画作啊……那便没太多因果了。 他本想直接收起,怎料云霄又柔声道:“不想打开看看吗?” 李长寿轻笑了声,他这不过是一具纸道人,倒也不太担心生命安全问题,大不了就是舍弃这点元神之力。 当下,李长寿收起拂尘,用仙力托着画轴,又小心翼翼地解开其上的布绳,慢慢打开画卷。 这是一幅水墨山水图。 初看第一眼,只觉笔酣墨饱、清新淡雅、意境连绵,但随之,李长寿的心神就被引入其中。 妙啊! 看水,水波轻轻荡漾,闪烁微弱光芒。 看山,山峰层峦叠嶂,让人误以为在山中驾云游览…… 但看着看着,李长寿忽觉,那水仿佛动了起来,其内有一缕缕波光流转,那山中也飞出一朵朵白云,自他眼中,映入心海。 一股道韵,自这水墨山水图卷上流转开来,环绕在了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 与此同时,李长寿在地下密室中的本体,也被一股道韵缠绕。 这是…… 李长寿心底突然浮现出这般画面: 一道挺拔的身影屹立于苍茫天地间,抬手对着天空斩出了一剑,剑光之中,竟演化出了一方小世界…… 这、这是…… 突然间,李长寿心底多了一重又一重的感悟,一股股灵感如山泉涌出,自身境界在迅速上扬! 不仅如此,李长寿的主战神通【写经成法】,此刻竟在自生变化,似是直接融合了,那道身影对着天空斩出的一剑! 这画卷……什么来头!? 海神庙中,云霄见这道韵出现,略微有些惊讶。 她暗道一声:‘这位海神好厉害的悟性。’ 这山水画卷乃是她的老师,三清圣人、截教教主赐下,本就是通天教主一幅得意之作,虽未曾蕴含什么神通,却也寄托了通天教主的一缕大道道韵。 云霄仙子将这画赠给海神,只是因为听敖乙说,这位海神尤其喜欢画作; 她却未想过,这位神神秘秘的海神只是第一次品味此图,就能感悟到老师留下的那份道韵…… 突听海神的这具化身体内,似是传来了隐隐的雷声,云霄仙子顿时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是境界突破的征兆。 ……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突然睁开双眼,身周青光闪耀,一朵又一朵十二品莲花在青光中凝成,环绕着他不断绽放。 在那道道韵的作用下,他直接圆满了天仙之道! 但此刻,那一缕缕玄妙晦涩的道韵,还在不断给他感悟,不断刺激他心底的灵光,修为还在一路破关,朝天仙境巅峰,就这么直接冲上去了! 这画卷到底是什么鬼? 这直接冲到天仙境巅峰,岂不是要直接面对金仙劫了? 云霄娘娘这不是给他添乱嘛这! 自己现在刚开始做金仙劫准备工作,留下了三千年的准备周期,对金仙劫更是一无所知! 现在渡劫,最多只是有七成的把握,这不等同于白白送死吗这! 这怎么能行! 李长寿心底疯狂喊停,但那股道韵太过强横,硬生生地,就要将他拉到金仙劫面前…… 这叫什么事? 李长寿心一狠,立刻启动紧急预案,双手立刻结法印,一股股仙力爆涌而出,将地下密室中的书桌、书橱瞬间冲垮! 李长寿悬于地面三尺高度而坐,口中大喝: “太清斩道! 急急如律令!” 他面前突然凝出一把青色大剑,这大剑正中是一张太极图。 李长寿口诵《太清道涵》,强行将心底那股强横道韵冲开,自行掌控突破的节奏,而后顺势而为,加一把火,取出那只玉符,将《太清道涵》全篇展露于眼前,迅速读完! 这一刻,李长寿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多感悟。 那画卷必是出自通天教主之手! 那股不讲理的道韵,就是通天教主的混元无极上清圣人道! 这找谁说理去这! 云霄娘娘还个人情而已,就直接把圣人老爷的真迹送人?! 一时间,道心之中,两大圣人道韵交织,李长寿的感悟浩瀚如烟,修为瞬间冲到天仙境巅峰! 小琼峰上突然狂风大作,星空被乌云瞬间遮掩,一股天威浩瀚降临! 但!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突然抬手握住面前金色大剑,轻喝一声: “此道尚有缺憾,今日不愿成金仙,只求日后大道圆满,功参大罗! 一斩,道基错漏之处! 二斩,晦涩不明之处! 三斩,虚浮不定之处!” 李长寿手持大剑,对自己额头直直斩落,砸出了洪钟大鼓之声! 大道震颤,小琼峰山体内雷声大作! “噗——” 李长寿张口喷出一大口蕴着七彩仙光的鲜血,而伴着这口鲜血的喷出,他的境界迅速从天仙境巅峰,下滑到了天仙境中期! 那口鲜血飘出了一缕缕烟雾,凝成了一道李长寿自身的虚影。 李长寿挥出一掌,将这道虚影直接拍碎! 这一瞬小琼峰外,那浩瀚天威瞬间消散! 斩道求圆满,大道明本真! 体内感悟还在滋生,再次将他的修为上顶,迅速冲入天仙境后期,再次逼近圆满…… 总算,这次距离圆满差了一线,两股圣人道韵悄然消散。 刚刚…… 自斩境界,巩固道基。 此法名为‘斩道’,作用是让道基趋于完美,在洪荒流传很广,并非是什么厉害的神通。 自身之道不断成长的过程中,难免会有疏漏、无用之处,也难免会有一些隐患残留。 这是无数炼气士,很想做却不敢做之事,李长寿今日做了! 换做普通的炼气士,用此法自斩道境,或许会直接跌落大境界,自毁道基。 但李长寿道基扎实、根基稳固,修太清无为圣人所传大道,用自斩道境之法,也不过掉到了天仙境中期,还很快借两股圣人道韵,恢复到了原本的修为…… 这并非白折腾。 此刻,李长寿道基坚如磐石,道境无比稳固,元神蕴含一缕缕青色光芒,清气环绕其上。 与此前境界虽然相同,但实力提升最少三成,且度过金仙劫的把握提升了许多…… 倒是因祸得福,意外发现了点,压制境界的好办法。 此刻那些香火功德,与自己的元神之力相比,都显得有些浑浊。 总算…… 然而,李长寿来不及放松,瞬间反应了过来,感应到了自己两具纸道人出现的变化。 海神庙中,那具纸道人已躺倒在地,化作了纸片,其内仙力迅速消散; 小琼峰丹房前,纸道人也是这般,显露出了纸片本体,躺在那消散仙力。 云霄此刻急忙呼喊‘道友’,而有琴玄雅,却是一脸茫然,手足无措…… 正此时,破天峰上飞出一道金光,急速射向了小琼峰丹房…… 啧,夭寿,乐子大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明白了,全明白了! 片刻前,度仙殿侧旁的偏厅内。 正咳血的度仙门空虚金仙、掌门无忧道人,突然察觉到了一缕非同寻常的道韵,在护山大阵之内一闪而没。 虽这道韵消失的极快,却还是被没有闭关的无忧道人捕捉到了; 仔细品味,这道韵非同寻常,似是蕴含天地至理,比季无忧曾在道源大会上感受到的三教高手道韵,还要高出了许多境界…… 嗯? 季无忧放下手中的汤勺,停下烹煮药罐的仙火,低头咳了几声。 身为人教道承的掌门人,这点小事自然不会大惊小怪,只是一缕道韵而已,说不得是哪个有福源的门人弟子,意外得到了什么宝物。 随性自然,不温不燥,无为而治,这才是一名合格的人教仙宗的掌…… 轰隆! 什么情况? 突然间,度仙门之外风起云涌,小琼峰方向突然出现浩瀚天威,强横的天威镇压门内各处! “咳!咳咳!” 季无忧差点直接吐血,隔着几层墙壁,双眼瞪着小琼峰方向。 金仙境的强横仙识立刻探查而去,却被那股天威直接震散! 这种情形…… 这般霸道的天威…… 季无忧突然回忆起了漫长岁月前,他渡金仙劫的情形。 只是自己当年渡劫,天威也完全没这么强烈,如果这是金仙劫,绝非普通金仙之劫! 忘情的金仙劫已经来了? 那为什么是在小琼峰上? 然而,这天威来得快、走的也快,刚出现不久就瞬间消失,似乎只是为了吓一吓人。 季无忧擦掉嘴边血迹,走到窗台前,身形若鸿羽一般飘飞而出,化作一道金光,冲向小琼峰方向。 虽然季无忧奉行人教无为,充分尊重每一个门内炼气士的个人自由,但总归是要去看一看,问一问,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转眼间,季无忧转眼就抵达了小琼峰上空。 他低头看去,窥破了小琼峰外围层层阵法,看到了站在丹房前的…… “小玄雅?” 此刻,有琴玄雅手足无措的站在那,身旁还有一股精纯的仙力,在朝着四面八方迅速消散,化作一股股元气。 季无忧低头一看,顿时皱眉不已。 那些仙力的源头似是那只躺椅,躺椅上有着一张厚厚的纸人,且纸人此刻似已损毁。 玄雅、纸人? 三更半夜,小琼峰丹房大阵内? 季无忧顿时明白了点什么,但又更疑惑了些…… 莫非是因刚迈入真仙境的小玄雅,不知何故,搞坏了这只神秘的纸人,从而引发刚才的天威? 怎么……这么乱? “咳,当真要好好问个明白才是。” 正此时,度仙门各峰也有道道身影飞出,各位长老、峰主,立刻赶来此处与掌门汇合。 季无忧先一步要朝下方丹房落下,就听一缕传声入耳。 说的是: “弟子李长寿启禀掌门,方才弟子惊动天威,差些惹出祸事,此时已无忧患。 事态紧急,弟子愿将事情原委禀告掌门您知晓,还请掌门让门内众高人勿要聚过来,以免情形失控!” 季无忧略微皱眉,他身为度仙门掌门,岂会因为一名弟子传声,就挥退各位前来探查的众长老? 然而,又听李长寿传声道: “掌门您可还记得……那枚六转灵丹?” 顿时,季无忧眼前一亮,这次是真的明白了什么,立刻声传四方: “大家不必过来了,贫道赐给玄雅的宝物出了些小问题,嗯,小问题。” 四面八方顿时传来一声声:“遵,掌门令。” 不多时,道道人影归于各峰之上,季无忧站在星空之下,又在小琼峰之上布置了一层仙力结界,这才缓缓落下。 此时,李长寿站在小琼峰地下密室中,眉头紧皱、心念飞速转动。 这……怎么弄? …… 或许是因为李长寿此刻精神紧绷、思考的太快,心底立刻浮现出了几条选项: 甲,使用有琴玄雅牌专属法宝人; 乙,施展惯用手法,摊一小部分牌; 丙,物理说服,铁锤传教; 丁,拿出‘人教小法师’身份牌…… 李长寿心底不断冒出这些选项,但略微斟酌,就将选项不断否定。 有琴玄雅只是真仙境修为,就算自己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正直属性满分的有琴玄雅也肯配合,她撒的谎,掌门肯定不信! 没办法,演技太差。 暴露部分底牌,从而让对方觉得已经知道全部真相? 这种手段虽好,但也要分情形;刚才的天威必然让掌门产生了极为浓厚的怀疑,必须妥善解释天威的来源! 对掌门动手? 虽然刚刚自斩修为、巩固道基,此时感觉掌门对自己的威压已经十分虚淡,可这……不就本末倒置、因小失大了吗? 还不如直接摊牌。 李长寿心底苦笑了声…… 现如今,他刚刚忽悠了蚊道人,得天庭玉帝的欣赏和信赖,掺和到了三霄之事,更是已暗中跟西方教较劲…… 若人教小法师、南海海神就是度仙门弟子李长寿之事,因掌门之口暴露出去,必会有无穷多的隐患。 这层保护色,轻易丢不得。 尤其,掌门这位空虚金仙,还是不可控要素。 没办法了,这次依然只能…… 选戊! 最小程度暴露自身底牌! 此刻,掌门刚落在丹房前,李长寿心底浮现出了一条完整的思路,他立刻抬手,取出控阵玉符。 激活三十六根阵基,启动小琼峰上部分核心大阵。 故布疑阵,转移掌门注意力。 “嗯?” 看着丹房周遭突然出现了一片片迷雾,刚落在此地的无忧道人,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这阵法,似乎有些名堂。 有琴玄雅立刻向前做道揖,“弟子拜见师祖。” “嗯,”无忧道人轻轻颔首,“刚刚这里发生了何事?” 有琴玄雅沉吟一二,心底也有些懵懵然。 “弟子来寻长寿师兄,长寿师兄突然有所领悟,在躺椅上就座,突然……就、就……” 无忧道人追问道:“如何?” 有琴玄雅小声道:“就漏气了,迅速干瘪了下去……化作了这纸人。” “哈哈哈!咳咳!” 无忧道人也是被有琴玄雅的描述逗乐。 他抬手将那张纸人摄到手中,仔细观摩,笑道:“这是一门神通,名为剪纸成人,只不过,这道纸人有些不同寻常……” “弟子李长寿拜见掌门!” 丹房内传来一声呼喊,季无忧、有琴玄雅抬头看去,却见一缕轻烟在那大黑炉子侧旁飞出,化作了李长寿的身形。 李长寿快步向前,对季无忧深深做了个道揖。 “你怎么自下面出来了?”季无忧含笑问着。 李长寿忙道:“弟子刚刚有所感悟,恐惊扰到有琴师妹,就放置了纸人在此地,自身去了地下参悟修行。” 季无忧并未多问此事,关注于关键问题:“长寿啊,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皱眉、低头、紧闭嘴唇,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又带着几分将冲动压下的无奈,低声道: “禀掌门,弟子……不太敢说……” “讲就是了,怎么不敢说了?” 季无忧背负双手,淡然道:“还有什么,是贫道不能接下的?” 见掌门目光有些严厉,李长寿叹了口气,在袖口摸出了一只玉牌,双手捧着,向前递了过去。 季无忧本想直接接过来,但定睛一瞧,却是立刻后退半步! 这位掌门的面色瞬间有些苍白,连忙对着玉牌做了个道揖,额头冷汗直冒…… 玉牌上有人教太清圣人道韵! 这般道韵,他也只在自己师父度厄真人所持的一枚玉符上感受过。 而那枚玉符,就是度仙门如今的核心道承《太上无为经》! 李长寿捧着玉符,忙问:“掌门为何行礼?” “长寿!刚才贫道说的话,切莫泄露出去半个字!” 季无忧定声说着,又看向有琴玄雅,“玄雅也是,莫要将贫道刚才那句‘什么不能接’给说出去! 咳咳!咳咳咳…… 玄雅你莫要愣着,快过来对着玉牌行礼!” 有琴玄雅顿时满头雾水,但还是连忙向前,对玉牌做了个道揖。 这玉牌,自然就是《太清道涵》。 季无忧有些欲言又止,此刻是又惊又疑,看着眼前这个尚未成仙小弟子,顿时有些…… 看不透他的来历。 季无忧道:“长寿啊,你跟大法师……” “掌门,有些话大法师告诫过,让弟子不能乱说。” 李长寿低声一叹,“刚刚的天威,是弟子打开这道涵,领悟时似乎出了差错,引起道韵动荡。 那天威似是警告弟子,不能继续朝那个方向领悟……” “原来是这般,”季无忧顿时面露恍然。 随后,季无忧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长寿,“长寿,这篇道涵?” “掌门,大法师叮嘱过……” “懂,懂,”季无忧立刻点头,“快将此物收起来,下次要参悟了,提前支会贫道一声,贫道过来为你护法,免得你再搞出这般动静。 长寿,你跟大法师……到底什么关系? 这个方不方便透漏?” 李长寿看了眼有琴玄雅,后者已是被‘雾水’淹没,马尾辫轻轻甩动,身上的冰蓝长裙也写满了问号。 完全不知道掌门师祖与长寿师兄在说什么。 “掌门,这个,弟子跟大法师,”李长寿斟酌一二,“只是见过了几面,应该是没有太特殊的关系。” 没特殊关系? 季无忧顿时露出几分高深莫测的微笑,言道:“贫道大概知晓了,既然如此,贫道也就不多问。” 言罢,季无忧在怀中取出了一只传信玉符,递给了李长寿,言道: “长寿你安心修行,但凡有事,无论大小,都可告知贫道知晓,贫道这就回去了。 记得,再参悟这宝物,一定要提前支会贫道一声。” 这个…… 掌门倒是意外的好忽悠…… 李长寿忙道:“弟子遵命。” 季无忧看向有琴玄雅,又叮嘱道:“玄雅,今日之事,你知我知长寿知,切不可让第四人知晓。” “弟子遵师祖教诲!” 不仅好忽悠,还帮他把有琴师妹摆平了? 李长寿心底莫名有些感动,看着掌门转身潇洒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有机会,还是将掌门引荐给大法师吧。 这种好人,当真…… 有琴玄雅看向李长寿,小声道:“长寿师兄?” “有琴师妹,你再等等,”李长寿苦笑了声,凝视着有琴玄雅,“我先将一些事处理稳妥,再与你解释。” “长寿师兄有事先忙,”有琴玄雅立刻道,“我在此地等你就是。” “嗯,”李长寿点点头,这次直接闭上双眼,迅速启动南海海神庙下的纸道人,赶忙对云霄仙子传声道了句‘晚辈无事’。 庙中,这位美丽且过分大方的云霄仙子,已是散开裙摆、盘坐在地面,开始动用仙力,抢救那具已被圣人道韵冲坏的纸道人…… …… 明白了! 李长寿只是那么一说,季无忧就全明白了! 此前季无忧就纳闷,为何玄都大法师,会托自己师父度厄真人,将一枚六转灵丹交给自己,让他转交给小琼峰的小弟子李长寿。 现在看来,此事颇有深意。 圣人所著经文说送就送,这关系定然非同小可; 六转灵丹虽不稀奇,但六转壮阳灵丹,当真不同寻常、惹人遐想! 很明显,大法师很紧张李长寿是否有后…… 谁才会紧张、关注这个问题? 这般照拂,这般挂念,还有圣人所著经文,偶然走岔了方向,都会降下天威及时警告…… 这是亲传弟子都没有的待遇! 再有此前度仙门遭劫,明明自家师父度厄真人已经现身解围,大法师还带着师父去了金鳌岛,找截教人平事…… 今日,这些问题都有了合理解释! 八成没错了,这小长寿应是……大法师的直系血脉后人,甚至有可能是私生子嗣! “咳,咳咳!” 季无忧咳嗽几声,露出几分微笑,回到大殿侧旁的小屋中,坐在了圈椅内、一阵遐思。 这种事肯定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大法师必然不喜此事张扬; 今后只能他这个度仙门掌门暗中关照小长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第一百八十九章 《背影》 李长寿控制纸道人赶去海神庙主殿时,想到掌门肾、咳! 想到掌门无忧道长的背影,心底感慨不已。 仔细想想,自家掌门这般不多问、不多管,才符合人教教义中的清静无为…… 而自己,因有太多顾忌,且为了保住小命,不断去躲避因果、斩断因果,与掌门相比,反而落了下乘。 可没办法,自己已在不该承受这些的年龄、修为层次,承受了‘大教暗争’、‘大族命运’、‘过于英武’等等,难以承受之重! 不小心谨慎一点,多一丢丢的伪装,藏一点点底牌,说不定什么时候,打坐一睁眼,就有某个慈眉善目的光头大爷站在自己面前…… 【小友,嘿嘿,我看你与我西方教有缘】 想想就可怕! 西方教连道门的圣人弟子都敢拐卖,他李长寿现在只是被圣人眼熟,对方抬抬手指就能抹杀,又怎会不敢对他下手? 还是等自己实力够了,再说无为二字,再求清净自然吧; 到时,自己就躲去兜率宫后院的树荫中睡懒觉,什么都不管就是了。 实际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清静无为,也不过是太清圣人强到了谁都不敢招惹。 嗯,待度过金仙…… 罢了,金仙也只能在洪荒中蜷缩着,还站不起来。 最起码也要功成大罗,得几件杀伐、防御、暴击、逃遁兼备的先天灵宝,凝成功德金身,抱紧自家圣人大腿! 那才能踏踏实实睡一觉。 啧,空想这个无用,脚踏实地爬上去才最重要。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还未钻出地底,就连忙对云霄仙子传声。 正在庙内主殿中,不断对那只纸人注入仙力的云霄仙子,顿时停下动作,面色带着少许歉然。 云霄此时已将画轴收起,待李长寿的第二具化身飞来后,主动迎到殿门附近,柔声道: “本是想送道友一幅老师亲笔的画作,不曾想毁了道友一具化身。 是我有些大意唐突,还请道友莫怪,不知该如何补偿道友才妥当。” 李长寿心底一阵抽搐…… 云霄娘娘是真大方。 他刚刚,差点就被那股混元无极大道之韵,直接给强……强行拉去渡金仙劫了! 见李长寿不答话,云霄忙问:“道友刚才可损了道行?” 李长寿笑道:“只是一具化身罢了,不碍事,不碍事。” “这如何能不碍事?化身又岂是那般好炼制的?” 云霄轻轻一叹,又将那画卷拿来,“道友还请务必收下此物,此物似与道友当真有缘。 不然,我这道心实在不得安稳。” 言说中,云霄左手轻轻一翻,几件宝物光芒闪烁。 “还有这些宝物,也请……” 干啥? 这是非要把他拉上【封神之一键上头怒怼圣人送死快车道】不成? “使不得使不得!” 李长寿连忙后退半步,故意露出几分拘谨。 云霄也被李长寿这般模样逗的一笑,向前迈出一小步,柔声道:“使得,如何使不得?” “这,前辈您别这样。” 云霄安慰道:“莫要怕,那道韵已经被道友感悟,定不会再弄伤你化身。”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般对话,怎么听着…… 像是大姐姐在哄小孩? “前辈,这圣人老爷所作画卷,晚辈着实不敢随意收取。” 云霄解释道:“这只是老师闲来提笔,并非是什么先天宝物。” “这意义不同,”李长寿面露正色,“圣人老爷之物,着实太过非凡,还请前辈收回此宝。” 云霄仙子又道:“那……道友一具化身,又该如何赔付?” “区区化身罢了,”李长寿目光颇为真挚,云霄却是秀眉轻皱。 不对…… 李长寿心底突然醒转。 自己此时明确表示不想收云霄所赠之物,但云霄娘娘的关注点,已是在一具化身的价值上…… 按洪荒的常识——身外化身,其实十分珍贵。 身外化身要么是由珍贵宝材炼制而成,要么是由自身用**力凝聚而成,一具化身折损,对炼气士而言,通常是不小的损失。 是自己的纸道人搞得太廉价了; 像李长寿这种魔改剪纸成人神通,又凭**师赐下的身外化身神通几次改良,得出来的纸道人之法,也就……费点树浆。 李长寿笑道:“前辈是不是觉得,我这一具化身需耗费诸多心血?” 云霄轻轻颔首,那双眸子冰洁无痕,“不是吗?” “哈哈哈!” 李长寿笑得十分爽朗,老神仙皮都笑得胡子乱颤,又道: “我有玄妙法,化身似剪纸。 若前辈心中不安,我便将这幅画作收下吧,但几件宝物大可不必。 不然,前辈就未免太小瞧晚辈了。” 宝物收了又怕暴露,不敢本体拿来用,只能给纸道人防身,没什么太大意义。 那批小灵树早已长大! 当下,李长寿将那画卷捧了过来,稍后就去悬挂在海神庙后堂中,小小的提升下,他海神主庙的格调。 云霄这才露出浅浅的笑意,放下了一件心事。 她将其他几件宝物收起,对李长寿浅浅地做了个道揖,柔声道: “今夜多有打扰,也给道友平添不少麻烦。 本是想来此地还上人情,不曾想,又坏了道友化身。 若道友后面得了空,还请来我三仙岛上坐坐,容我补偿一二。” 李长寿连说……下次一定。 与云霄互做道揖,云霄就此告辞而去。 她驾云飞入夜空,化作一团淡淡云烟,宛若融入了夜幕画卷之中,就这般随风而走…… ‘多好的仙子。’ 李长寿心底轻轻一叹。 ‘可惜,有其他三兄妹拖油瓶,自身又过于重情义。’ 李长寿自不愿再与三霄和赵大爷有什么交际,以免封神大劫时,为劫运所牵连。 但心底,又有点小小的、微妙的期待…… “今晚还真是事多,”李长寿伸展了下筋骨,看着手中这卷画轴,漫步走向了后堂。 有琴师妹,刚才见到了自己纸道人的真实修为吧。 这个有些难搞。 李长寿心底一阵思索,想着该如何糊弄……咳,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让有琴玄雅为自己保守这个秘密,且不会胡思乱想。 正此时,灵娥已是驾云飞到了丹房外围,熊伶俐也扛着那只紫光环绕的雷神锤,呼哧呼哧地跑到了大阵外围。 显然,她们刚才也被天威所惊动,只是此刻被困在阵法之外,无法靠近此地。 李长寿略作思索,对灵娥传声叮嘱几句,灵娥立刻点头答应。 灵娥此时已经跟熊伶俐混熟,对熊伶俐交代几声,说自己师兄只是在练功,便带着熊伶俐回了湖边草屋。 李长寿心底仔细构想了一些说辞,试着分析了下有琴玄雅的脑回路; 等万事俱稳,李长寿才睁开双眼,看向了月光中打坐的有琴玄雅。 …… 似乎是感觉到了李长寿的目光,有琴玄雅睁开眼眸,睫毛弯弯、酒窝浅浅; 让李长寿有些不理解的是…… 此刻她这双眼眸,比她来时,明亮了何止百倍。 “有琴师妹……” “长寿师兄,你不必多说,我懂了!” 李长寿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就直接在蒲团上翻到。 懂什么了? 又懂什么了? “不,有琴师妹,你不懂……” “师兄,我懂。” “你真不一定懂,”李长寿忙道,“有琴师妹,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出口,只是在心底一直无法说出来。” 有琴玄雅轻轻抿了下嘴唇,俏脸满是正色,言道:“长寿师兄,你且说就是,我定全都记在心上。” 李长寿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有些事、有些话,需直接说出来,互相坦诚交流,这样彼此才能互相了解对方心底所想。 勿要多猜,须得多问。” 听闻李长寿此言,有琴玄雅认真想了想,很快又点点头。 “玄雅明白师兄所说话语,今日便与师兄坦诚相见。” 李长寿缓缓点头,这才对…… 坦诚相告就是了,别相见,太容易被人误会。 他刚要开口,有琴玄雅却已是先一步说道: “师兄,回来之后,我思索了许久,不断拷问本心,破灭心底魔幻。 如今,我道心坚固,已明本心所想。 既然师兄说要咱们坦诚相见,那师兄,玄雅便说了——” 这莫非…… 是让她说出来自己再拒绝,还是让她干脆别说出来? 李长寿心念急转,很快就有了稳妥的选择。 当下,有琴玄雅轻轻吸了口气,几乎与李长寿同时开口: “师兄,我会努力在修为上赶上你的!” ——“还请容我拒绝,我一心仰慕大道,对道侣之事没有半点想……” “嗯?” 两人对视一眼,李长寿嘴角抽搐,禁不住一手遮眼。 有毒你没事说话大喘气干什么! 有琴玄雅眨眨眼,那张俏脸突然有些泛红,下意识错开视线,看向一旁的月光,在薄唇之间挤出了一缕嗔怪: “师兄在想什么……” “这个,误会了,误会了。” 李长寿一扫衣袖,神色恢复如常,淡定道:“有琴师妹你莫往心里去,我还以为是这种事,嗯,是我有些太过自信了。” “并非如此,师兄你并未误会。” 有琴玄雅再次注视着李长寿,道: “其实玄雅对师兄颇为仰慕。 只是……今夜之所见,让玄雅明白了与师兄的差距。 师兄,你刚才那纸人所展露出的仙力,比玄雅此刻之仙力,高明了何止百倍! 玄雅虽不明师兄具体修为境界,但当时就在师兄被毁的纸人身旁,心底唯一的感觉,便是渺小与无助。 那一刻,玄雅突然明白,师兄才是真正的高人。” 李长寿道:“此事,也是我想……” “师兄可否听我说完。” “好,抱歉,不该打断你。” 有琴玄雅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柔,继续道:“师兄,接下来我会闭关十年,稳固自身道心,此刻我心是有些乱的。 刚才师兄与掌门师祖的话语,我差不多也明白了些许; 回想与师兄北洲初次相识至今日,玄雅受了师兄太多关照。 师兄不愿让门内知道你隐藏修为之事,玄雅在此立下大道誓言,若暴露于旁人知晓此事,定遭天罚天堑!” 轰隆一声闷雷在云外炸响,这般誓言却也算了数。 有琴玄雅轻轻呼了口气,站起身来。 李长寿心底倒是莫名其妙有些心虚,也随之起身。 “师兄,”有琴玄雅道,“玄雅可否问师兄两个问题。” “师妹请问。” 有琴玄雅问道:“当日度仙门遭袭,有三位义士救度仙门于危难,可是师兄的纸人?” 李长寿缓缓点头,“是。” “师兄放心,此事我会保守秘密…… 还有,那日地脉挪移阵之后,有天仙来袭,师兄可是故意将我几人迷晕,而后独自迎敌?” 李长寿再次点头,道:“是。” 有琴玄雅立刻做了个道揖,定声道:“玄雅代门内众弟子,谢师兄出手相救!” 李长寿抬手虚扶,笑道:“我也是度仙门弟子,只是因为一些此刻不能与你言说的原因,不能显露真实修为……” “我懂的,”有琴玄雅轻声说着,那双眸子脉脉,嘴角笑意浅浅,长发微微飘动。 她就站在月光中,宛若毫无瑕疵的神女玉像,又出尘脱俗,不染半分尘埃污浊。 有琴玄雅轻轻一叹,对李长寿道: “玄雅成仙飞升之后,还以为能在前路等师兄,却不曾想,原来一直是师兄在前路,我从未真正看到师兄的背影。 今后,师兄依然是玄雅的指路明灯,是督促玄雅刻苦修行之榜样。 玄雅心底话已说完,若师兄无事,玄雅这便告辞回去闭关修行。”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若有修行疑难,可来寻我,我会为你尽心解答。” “嗯,”有琴玄雅含笑点头,却道了句,“但我更想凭自己,去望到师兄的背影。 师兄,那,我先回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有琴玄雅也做道揖回礼。 随后,她转过身去,迈着轻盈步伐,驾云离开丹房之地。 李长寿负手漫步,走到丹房门前,注视了一阵有琴玄雅离开的背影。 “这不挺聪明的。” 都不用他忽悠,大道誓言已经自己立下了。 掌门一脉,果然厉害,不过…… “师妹能否回来一下,咱们商量一下,一点点关于大道誓言的小细节?” 第一百九十章 候选法宝人 有琴玄雅离开时,已是清晨日出。 继亲师妹灵娥,非亲师伯酒乌,二教主敖乙后,李长寿又一次拿出了同款模板的大道誓言。 这次大道誓言的建立,全程由天道公证处公证,双方本着友好、互助、互惠、互利等原则,在愉悦的心情中,立下了这份保密约定。 就是,有琴玄雅驾云离开时,神情有点恍恍惚惚,驾云有点飘忽不定…… ‘真仙境。’ 李长寿伫立于晨光中,心底道一声‘与卿共勉’,就驾云去了湖边。 李长寿此刻,心底其实有些无语。 自己一直担心的细节,比如,他无法去解释自己修为是如何来的,说隔三差五一次顿悟,别人肯定不信。 没想到,根本不用自己花费心思去解释; 因为根本没人关心这些。 有琴玄雅…… 这妹子外冷内热,从小便是俗世某国的公主,入门之后也是被众星拱月。 前面几十年,她身边还有个不得好死的元青…… 在这种成长环境下,能够保持一颗正直之心,已是十分难得,不通人情世故,其实也是情理之中。 李长寿回味着自己心底的那份触动。 那是,有琴玄雅对他行礼,说那句‘代全体弟子’时,他心底所留下的少许感触…… 摇头一笑,将这份波痕抹平。 李长寿不需要别人的感动,也不需要别人对他赞扬,他只喜欢不被别人关注。 掌门那还有些不稳,自己必须在半个月后,再去掌门那边探探口风,顺便与掌门好好谈一谈,想个办法,让掌门今后为自己打打掩护。 自己这次,不小心暴露了修为底牌给掌门与有琴师妹,虽增加了隐患,却并非完全的祸事。 一件事的好与坏,本就是相对而论。 若是能够成功【攻略】掌门无忧道人,倒也能让自己今后在门内的修行环境,变得更稳定一些。 最好,是掌门暗中下令,让人别来小琼峰打扰,再多给他些宝材,搞几十年百倍月供什么的…… 这个倒是有些想多了。 李长寿驾云飞过湖边,并未有人跑来迎接; 灵娥与新晋小琼峰护山保安小队长熊伶俐,正在灵兽圈那边忙碌。 此前李长寿交给了灵娥一个任务,让灵娥托与他们师兄妹相熟的百凡殿长老,将他们师兄妹接下来两年的月供,以及熊伶俐未来十年的月供,换成灵兽幼崽。 让各位外务长老感到有些奇怪的,是灵娥提的要求…… 灵兽幼崽的选择上,不追求高品阶、高灵智、高珍稀度,反而要一些味道不错、肉质鲜美,且容易繁殖培育、生长周期较短的灵兽。 很快就有长老明白了为什么,觉得这是他们小琼峰继灵鱼之后,又开始搞新‘品种’! 花样当真不少! 于是,这些外务长老对此事也十分上心,各自按照他们喜好的口味,弄来了不少灵兽幼崽。 外务长老们甚至还自掏腰包,贴补了下小琼峰的‘肉食类’灵兽养殖计划…… 熊伶俐被这些长老们的热情感动到热泪盈眶…… 这些自然都是小事。 李长寿将此事安排给灵娥处理,也算考验下灵娥的做事能力,而目前为止,灵娥做的还算不错。 至于做事的奖励…… 不被罚已经是最佳的嘉奖! 灵娥的性子,李长寿当真太了解了,夸她几句她就能飞天遁地! 灵娥十八岁后,李长寿但凡夸她几句,类似于‘故意喝醉’这种事件便层出不穷。 虽然说到底还是叶公好龙。 ‘金仙劫,金仙劫。’ 李长寿漫步走向自己师父的草屋,心底的思索,转向了与自身有关的大事。 尽管自斩了一次道境,如今差了天仙境圆满只有一线,自己现在完全不敢随便打坐修行。 度金仙劫的各类宝物,要尽快做好准备了。 自斩道境之法虽然还可以继续用,但自己这次已是将道基糟杂、不稳之处,几乎尽数斩掉了; 稍后就算再斩道境,效果不会太明显,顶多就是再落下一些小境界。 元仙、真仙境,李长寿是直接通过渡劫后的感悟,飞升迈过去的; 修道就好比在海滩上做一只沙雕,自己的道基,还有许多‘空泡’。 金仙劫,又称立道劫。 金仙之前,都是不断完善自身大道的过程,从炼精化气开始,一直到天仙境,元神、肉身趋于圆满,就可以与自身之道相融,结长生道果。 世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花瓣,也没有两条完全相同的大道。 太清圣人老爷与玄都**师这对大佬师徒,其实就是最好的例子,两人一个宅一个懒,虽看似相同,实际上天差地别。 而李长寿修的道更是别具一格,在太清无为道的基础上上,又注入了满满地稳字…… 生灵长生与否,取决于自身之道能否寄身天地之间,能否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可否经受住天地的检验! 金仙劫,与成仙小劫不同。 因洪荒元气充沛、道门功法流传甚广、人族气运昌隆,人族炼气士很多都能抵达成仙劫。 但成仙之后,一步一天堑,能在自身寿元大限之前,走到天仙境圆满的炼气士本就不多。 能度过金仙大劫者,更是寥寥。 洪荒高手多,是因从远古无数岁月的尺度下,慢慢积累; 若是单单截取最近万年,在如此庞大的生灵基数下,修成金仙者依然十分稀少。 李长寿在古籍上看到过一个说法,说是金仙的数量达到某个程度,大道就会降下无边量劫,以维持天地平稳。 类似的说法,在洪荒还有很多,也无法具体考究。 李长寿总结了下,自己现如今需要解决的问题: 其一,修为提升的太快,缓冲余地已经不多; 其二,自身对金仙劫太过陌生; 其三,对金仙劫的准备远不够充分,且因上一个问题的限制,李长寿并不知道具体的努力方向…… ‘最好是有个目标能够去参照一下。’ 门内,谁有希望度金仙劫? 李长寿心底立刻蹦出了两道身影…… 拄着铜皮拐杖的冷面毒王,万林筠长老。 以及,双鬓两缕风骚银白发,自称忘情,却与自家穷凶极恶小师祖有一段故事的,忘情上人。 前者虽距离金仙劫还差了一截道境,却是度仙门内,自己最为敬重的长老,对自己也无比关照。 于情于理,李长寿若是能有办法,让这位长老有机会长生不老,自然要帮一把。 虽然李长寿也必须承认,他存了一些这方面的心思,想着让万林筠长老突破境界之后,试试能不能搞出毒伤金仙的道毒…… 那样,自己的底牌库又能丰满一些,哪怕遇到金仙围攻,也能微笑着面对他们,喊一句: ‘别逼我拔剑!’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抵达金仙劫,万林筠长老卡瓶颈着实太久了些,机缘难求矣。 心底刚感慨完,师父的草屋近在眼前。 李长寿收敛心情,先探望探望师父,再回去继续琢磨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 草屋静悄悄的。 昨天夜里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自家师父还能安稳‘修行’,这份心性倒也是当真难得。 隔着师父草屋外围这些形同虚设的阵法,李长寿看了几眼师父修行时的躺姿,索性回了丹房。 就盼着,师祖什么时候能将皖江雨师伯的转世身寻到,给师父点盼头吧…… 师父这都快成睡神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人若是没了奔头,很容易就失了精气神。 李长寿对此只能引以为戒,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以示鞭策。 嗯…… 先稳他个大罗再说! …… ‘教主他,到底喜欢什么?’ 东海龙宫,那各处都宛若七彩水晶雕琢而成的新房中,敖乙正坐在水池旁,轻轻地揉着自己额头。 水池中,一条美丽鲛人在轻轻游动着,那精致可爱的脸蛋上满是甜甜的笑意,时不时游到水池边,给敖乙送来一些仙果与佳酿。 敖乙化形之后,维持在了少年身形,莫名其妙就不长个了。 这位鲛人族的公主心思也是颇为细腻,将自己化形之后的人身模样,恢复到了少女身形。 在鲛人族那些浪漫故事的传说中,流传着一条浪漫的定律: 伴侣之间,谁显的老谁吃亏,会不由自主去照顾显小的那个! 玩笑,玩笑…… 对于和敖乙之间的关系,鲛人族公主其实很明白,虽然二太子殿下十分温柔,且一直很尊重自己,但自己一族毕竟只是龙族的附庸。 她,也必须收敛自己偶尔的任性,今后安心相夫教子,支持自己未来的夫君…… 看敖乙在那愁眉不解,这位鲛人小公主游了过去。 些许水声响动,她的鱼尾化作了玉足,额头光芒闪烁,一袭浅色的短裙落下,在敖乙身侧,为他轻柔地揉着额头。 鲛人善歌,这位小公主开口说话时,嗓音轻转低吟,十分悦耳。 “乙哥你不用担心,四海的乱局肯定能平复下去的。” 敖乙也是有些措手不及,但他毕竟是跟着教主大人混的,立刻顺势接道: “嗯,不错,我在这里担心也无用。” 龙颜越发厚重。 “对了思思,按照鲛人族的风俗,如果是给自己十分重视且在乎的人送礼,会送一些什么礼物?” 鲛人公主脸蛋泛着少许红晕,低声道: “我的鲛珠已送于你了,呆龙。” 敖乙顿时知道她误会了,笑道:“是你我之外,我最为重视之人,我想送他一样或者几样礼物。” 鲛人公主顿时用力揉了敖乙额头两下,嗔道:“你莫不是在我这里学了这些,去讨好其他女子呢!” “怎么会,”敖乙苦笑道,“是我一位兄长,他是人族出身,就是我之前对你提起过许多次的那位。” “长寿兄长吗?” 鲛人公主随即轻轻一叹,虽然还未见到过这位兄长,但这位兄长还真是无处不在,一直出现在他们婚前的蜜月期…… 敖乙叹道:“帮我想想主意吧,再过几日咱们就出发过去了。” “那,我帮你准备一份礼物,若你觉得称心,便送于这位兄长,如何?” 敖乙眼前一亮,自然是连连点头。 然而,这位小公主却是掩口轻笑。 为了自家如此可爱温柔的夫君,今后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 她这次,也要给这位兄长送上一份厚礼,帮他促成一段姻缘才行…… …… 西牛贺州,灵山附近某个隐蔽洞府。 一缕蚊声响起,随后便见一道道血光迅速凝聚,凝成了身着血红色长裙的倩影。 空荡荡的洞府并无一人,洞府之外的数重大阵瞬间凝结,隔绝外部查看! 文净道人走了几步,突然冷哼一声,不远处一块大石无声化作粉末。 用力吸了口气,文净道人让自己迅速冷静了下来。 她半日前,被某个西方的副教主喊去商议接下来对龙族的谋算,却是被几人轮番指责,将此前几次行动并未取得成效的锅,都甩到了她身上。 “明明是自己不中用,简直废物!” 文净道人咬牙骂了句,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几分冷笑。 这群家伙,竟然还动了离间人教与龙族的打算。 疯了吗? 去招惹那个海神教教主? 哦,差些忘了,这些家伙都不知这位海神的底细…… 有趣,有趣的很。 “倒是有场好戏看了,”文净道人轻笑了声,一想到那几个副教主吃瘪后的猪肝面色,心情顿时舒畅了大半。 但随之,文净道人却又不得不考虑…… ‘虽说,本王不必多管这些,那个海神定能摆平这些麻烦; 但现如今,本王已暗中投靠人教与天庭,若是不做些什么,倒是不好交代……’ 于是,文净道人略作思索,身形侧躺在床榻上,缓缓闭眼。 暗中却开始控制,藏在一些深山野林中的傀儡……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魔改就莫得灵魂 暗中传讯之事,文净道人也算行家。 此前这漫长岁月,她行走于阴影之中,做着脏活、累活、歹命活,扮演一个木有感情的杀手,却始终未曾暴露自身跟脚…… 这就是专业。 到今日,文净道人也没搞明白,她到底是怎么被南海海神给盯上的。 这个人教…… 最强的圣人,强横的**师,谜一样的南海海神,还真是,越琢磨越有趣。 嗡~~ 一只看似普普通通的蚊子,却顶着大风,在俗世的高空飞过,飘到了安水城,朝着下方落去。 若是有天赋异禀、识微本领的凡人,或是天仙境之上的炼气士,能偶然间瞥到这只蚊子,便可发现,这还是一只十分可怕的…… 人面蚊身小花蚊! 这小花蚊无声无息飞到了海神庙主庙附近,看着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的庙内情形,也禁不住嘴角一撇。 ‘凡人也是真够愚昧,怎么什么人都信。’ 羡慕? 怎么可能! 她堂堂女王大人,怎么会羡慕这点香火功德! 而且本身就已被天道禁锢,无法获取丝毫功德之力,只能用功德洗刷业障。 小花蚊翻了个白眼,继续朝着庙内飞去。 为了不给自己增加业障、也为了不暴露行踪,这只蚊子找准了一名老庙祝,落在这老庙祝脖颈上,并未钻进去。 这老庙祝双眼泛起红光,但只是被暂时控制,文净道人并未伤他魂魄…… 随之,这庙祝拿了一根给卦摊上的竹签,在其上写了一竖行小字,便随手一扔; 这根竹签诡异的消失,再次出现已是在那主神像的脚边。 如此便算是传了信。 文净道人察觉到,此刻那主神像上已经出现了一缕神念,显然是正主已经赶来。 嗯? 灵山脚下的那处洞府中,文净道人突然露出少许微笑; 舌尖轻轻滑过嘴唇,笑容越发妩媚。 不搞点事,真当她这么好使唤吗? 海神庙中,那老庙祝满面红光,仰头“哈哈”大笑两声,胡须乱颤,引来周遭道道目光。 这老庙祝突然站起身来,身形灵敏地跳出桌台,拽下腰带、解开长衣,向前快走两步,口中大笑不止…… 这般动作,吓的几位小娘子、老妇人连连尖叫,惹得不少女香客捂住双眼,只敢在指缝偷看。 随后,这老庙祝将自己的腰带高高举起,胡须之上唾沫乱飞,如蛇女一般舞动身体,口中不断喊着: “海神!选我了!选我了!” “我要侍奉海神大人过夜了!哈哈哈哈!” “海神大人选我过夜了!” 院内各处香客、殿前几名轮值的熊寨神使,齐齐看懵了已经…… “老付他怎么了?” “昨晚上,去花楼喝多了还是中毒了?怎么突然……突然,这么风骚了呢。” “快,上去把他摁住!听他喊的什么这是! 海神能找他过夜啊?!要找也是咱们寨子的少女们啊!” 当下,几名神使匆匆冲了上去,七手八脚将那老庙祝摁在地上,那只蚊子早已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主神像中,李长寿的一缕神念注视着这一幕,禁不住额头挂了几道黑线。 这蚊子……难不成…… 不只傲娇,还挺闷骚? 这点倒是跟自家**师匹配度相当之高。 不过,文净道人没用血蚊伤凡人,这点倒是有些出乎李长寿意料。 而那根竹签…… 趁着外面混乱,一名熊寨神使走了过来,将竹签拿了起来,又不着痕迹地去了后堂。 【今日初定计,以龙扰海神】 简单十个字,却让李长寿浮想联翩。 西方教接下来的动向,也是在自己此前制定的谋算图中…… 对方明明还有几条上等的算计,然而选择了这条中等的计策。 比较普通的离间计罢了。 在西方教众高手眼中,现如今,龙族与人教,因南海海神教而有了关联。 上上次蚊道人算计龙族高手,被龙族反埋伏,**师曾在战后现身; 上次,西方教布置了一个针对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的陷阱,却被小法师搞乱…… 这一步离间计,应该是西方教试探龙族与人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长寿略作沉吟,这具‘神使’纸道人施展土遁,回了地下‘纸道人基地’中。 见招拆招,顺势而为; 倒是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让自己与龙族关系更密切些,方便后面行事。 “敖乙什么时候来门内拜访?” 李长寿稍微思索了下,也担心敖乙来之前,这边就出问题。 稳妥起见,李长寿主动用神念搭桥,联系了一下敖乙。 这次,等敖乙来的时间,有些过长…… 这大白天的…… 啧,年轻真好啊。 片刻后,敖乙匆匆而来,还有些面红耳赤,有些不好意思。 他忙问:“教主哥哥,怎么了?” 李长寿笑道:“可是打扰到你了?” “并未,并未,”敖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见李长寿面露正色,也迅速收敛笑意。 李长寿道:“我刚得到消息,西面又有针对咱们的算计。” “哦?”敖乙顿时挑了挑眉,“他们又有哪般毒计?” 李长寿沉吟两声,言道:“大概,是他们要暗中蛊惑、控制一些龙族高手,来海神教挑事,从而离间龙族与人教。” 敖乙顿时大怒,骂道:“这也太过无耻! 他们若光明正大与我龙族一战,若我龙族输了,服他们也就罢了! 这般龌龌龊龊,勾心算计,我龙族定跟他们战到底!” 李长寿叹道:“他们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收服龙族为己用罢了,乙兄不必为此生气。 若龙族为他们所用,西面声势大涨,便会有跟咱们道门争锋之势。 便是出于这一点,我也会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全力助龙族。” “教主!” 敖乙双眼闪动着感动,对李长寿深深一拜,“教主不负乙,乙今生永不负教主!” “乙兄言重,”李长寿双手虚扶,随后便与敖乙一同商议如何应对。 说是商议,其实只是李长寿不断引导、暗示,让敖乙自行说出后续的安排计划,从而让敖乙觉得,这是自己得出的计谋。 如此,敖乙稍后对龙王解释时,也就会有更好的效果。 两人商议一阵,定下了后续行事之方略。 李长寿断掉了神念交流,敖乙从梦境中挣脱,对身侧已是睡熟的准夫人歉然一笑,披上锦袍,快步朝殿外而去。 他们决定将计就计; 当西方教出手算计此事,就假意龙族与南海海神教闹掰,让西方教放下一些戒心。 重点是,龙族可以顺藤摸瓜,查一查如今龙族之内,有多少高手已与西方暗中勾结。 这点对于龙族而言,无比重要。 …… 李长寿在地下密室中闭关三个月,总算将自身修为境界完全压制住。 期间,他又尝试斩了一次道基,这次只是跌了几个小境界,但自身道基又完美了几分。 他并不是要打造超完美道基,凡事过犹不及,需有一个合理的度。 这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数学题…… 已知,不断自斩境界,可提升自己道基强度,从而提升自己渡金仙劫的成功率; 而在提升自己道基的同时,也会导致金仙劫的强度有所提升,从而影响到自己渡金仙劫的成功率。 两者互相作用,渡劫成功率会呈现出一条先上升、中平稳、后下降的曲线。 李长寿要做的,就是把握住这条曲线的最高点。 这就是【过犹不及】哲学思想,在数学方面的合理解答。 “万法相通,不外如是。” 李长寿轻笑了声,本体回到丹房中,为小师叔炼制了几年份的丹药,将此前酿制的美酒,在丹房后挖了出来。 算着日子,酒玖师叔差不多要因为缺酒,而过来‘不好意思’一下了。 因为熊伶俐刚来小琼峰不久,李长寿也不能直接将她扔在一旁不管; 炼制完糖豆丹,李长寿就背着手,飞去了灵兽圈旁的棋牌室…… 还没靠近,李长寿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奏乐之声。 这乐声中,有古琴、玉箫、二胡,曲声悠扬、演奏颇为默契;除此之外,还有一只总是打不到点上的小鼓。 就是,这些乐器奏的曲调,本身十分简单,让李长寿也禁不住在心底哼了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李长寿定睛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小琼峰皇家棋牌室的主厅中,灵娥跌坐在古琴后,一身葱白素裙,青丝如瀑洒落…… 两只由灵娥施展剪纸成人神通做出来的纸人,在侧旁静静站立。 这两只纸人法力微弱,气息倒也还算稳定,此刻一个拉二胡、一个吹玉箫,音节曲调丝毫不错。 这倒是不错的,锻炼一心多用之法; 本体与纸人合奏的乐曲由简到繁,一心多用也就越是熟练。 熊伶俐‘缩’坐在一旁,手里捏着那只‘袖珍’鼓,手指时不时地轻轻敲一下,却总是卡不上点…… 看她们在专心练习,李长寿不忍打扰,就驾云转身,在灵兽圈中巡查了一遍,又是一阵赞叹。 也算是捡到宝了! 熊伶俐要是去他上辈子的世界,肯定是——发家致富小能手、高产养猪急先锋! 看看这灵兽圈,这才放了第一批美味幼崽几个月? 竟已养成了这般膘肥体圆! 罢,自己这个做表兄、师兄的,不能落于她们之后! 李长寿飞到了小琼峰后山的一处密林中,找了一片绿草如茵的空地,在袖中取出了一颗青光闪耀的豆子,屈指一弹,这豆子落入空地中央。 神通,撒豆成兵! 李长寿静气凝神,双手开始迅速结印,一缕缕法力凝成道道符印,钻入了那只特殊处理过的豆子。 少顷,这豆子啪的一声炸开,凭空钻出一只七尺多高的甲士,手中端着一把长剑,威武不凡。 可惜,这甲士双眼木讷,毫无灵光,看着有些不太聪明的亚子…… 这就是原版的撒豆成兵。 李长寿算了下,如果是按灵娥此时的修为来计算,她一身法力全都用在这门神通上,可以在短时间内,撒出百名实力相当于化神境三阶的‘兵将’。 而这些兵将,差不多能够持续活动一个时辰。 “如果是这样……” 李长寿在此地布置了几层阵法,随后开始详细做实验。 不断提升修为境界,施展出不同强度的撒豆成兵,验证撒豆成兵的实用价值…… 很快,李长寿就触碰到了原版神通的‘天花板’。 这门神通,最高只能创造出一批,实力相当于归道境六阶的‘兵将’,存在时间为十二个时辰。 且这些兵将,不能施展任何法术、神通,也无法被施法者控制,只能给他们一个敌方目标、或者简单的指令,他们就会举着兵刃,哇呀呀的冲上去。 这神通,要是用在凡俗征战上,自是无往而不利。 但对于李长寿而言,甚是鸡肋,无甚大用。 也就对小琼峰上的灵树来说,是一件不错的喜事…… 随后,李长寿问了自己几个问题。 要不要用这门神通? 有没有必要魔改此神通? 耗费精力之后,能得到什么样的回报? 很快,李长寿就有了答案。 改! 这神通是**师赐下的,自己若是能玩出点新花样,**师一开心,给他一个常年续费版本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威能’挂,那就赚大了! 要魔改,首先要对撒豆成兵的‘兵’,有准确的定位。 李长寿渐渐打开思路,越发觉得,这门神通跟自己当前的战术体系十分相配! 一只新版纸道人此时可存储仙力,相当一名天仙境初期炼气士。 而这样的一只纸道人全力施法,可以同时撒出数百颗豆子…… 纸道人本身是可以存储的; 李长寿的仙力,用光了也能吸纳灵气迅速恢复,只要灵树够用,就可远远不断地制作纸道人。 换而言之,只是当前撒豆成兵的原版神通而言,只要给李长寿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打造出一支,持续十二个时辰的‘归道’大军! 若是自己能魔改这门神通成功,提升这门神通的威力,让豆兵更强、持续时间更久、耗费仙力更少…… 我,长庚道人,袖藏百万天兵!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可以貌取…豆 “娥,你师兄这段时间搞什么呢?我去丹房都没找到。” “叔,我也不知,师兄最近在后山平了一片地出来,隔三差五就跑过去,好像是在研究神通。” “嗯……” 酒玖掐腰挺胸,一阵沉吟。 “灵娥,虽然单字称呼显得亲密,但可不可以喊我玖? ‘叔’就有些过分了,我很男人婆吗!” 灵娥低头瞧了眼身侧那人世间的某种罪恶,轻轻叹了声,“师叔您是不是没酒喝了?” “嘿嘿,”酒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最近想闭关,缺口有些大。 这不是想看你师兄,最近有没有什么活缺人手…… 你师兄缺吗?” “师叔您之前已经帮了我们小琼峰很多了,”灵娥抿嘴轻笑,拿出了一只宝囊,“之前师兄已经叮嘱我了,早就为师叔准备好了。” “那你不早拿出来!” 酒玖顿时来了精神,随手将宝囊抢了过去,看了眼宝囊之中的‘存货’,顿时一阵爽朗的大笑。 完美演绎了,找人借钱前后的微妙心态。 “有酒岂能无菜?走,去看看哪只灵兽病了!” “伶俐昨天还说,几只灌灌鸟可以吃了,咱们今天就烤两只吧,还要给百凡殿长老送两只过去呢。” “那还等啥,走了走了。” 片刻后…… “嚯,这只不错,天网恢恢,肥而不腻,就它了!” 于是,小琼峰上飘起了诱人的香味。 考虑到那些灵兽的情绪,熊伶俐、灵娥和酒玖,专门去了远处的林子中,架起了铁锅与烤架。 一阵笑闹,酒足饭饱。 三人一同收拾起此地的‘炊具’,熊伶俐就扛起了自己的小锤锤,要去做她的日常任务——山中巡逻。 酒玖笑道:“伶俐,这里是门内,外有一层护山大阵,不会有人偷偷摸摸来峰上的。” “不行呢!” 熊伶俐颇为认真地回答: “山上这么多灵兽灵草,不看着,让人偷去了咋办! 表兄搞的这些东西,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呢,表兄教我修行、给我这么多东西吃,我肯定不敢偷懒呀。 而且,不算这些,表兄交代过的事,我都必须要完成!” 灵娥柔声笑道:“有劳师叔了。” “嘻嘻,你们要是斗大神缺人,就等我忙完了哟。” 熊伶俐小脸一红、大手一挥,扛起云中子仙人亲手炼制的灵宝大锤,朝山中大步而去。 走的稍远些,她口中还哼着自编自造的小调: “表兄叫我来巡山,寻完左边寻右边。 倘若谁敢偷鸟蛋,一拳把他打稀烂。” 林间顿时响起了愉悦的鸟鸣兽吼熊咆哮之声。 灵娥轻轻赞叹:“熊师叔完全听师兄的话呢。” “嗯,”酒玖抹了抹嘴,俏脸上写着几分过意不去。 她多少也是有些良心的,沉吟两声:“也总不能白吃白拿,咱们去看你师兄在做什么吧。” 灵娥忙道:“没事的师叔,师兄不喜欢被打扰。” “这怎么能是打扰?”酒玖哼道,“本师叔如今修为在真仙境大后期,眼看就要冲进天仙去了。 堂堂门内准天仙,想给你们干点活,竟然还不乐意!” 灵娥眨眨眼,刚想继续劝说,就听师兄传声入耳。 “那,”灵娥笑道,“咱们一起去后山吧,师兄那边刚好缺人手。” 酒玖这才满意的笑了,驾云带着灵娥飞往后山那处,不知何时建起来的隔绝大阵。 进了阵中,酒玖与灵娥就见到,各处分布的数十座直径约十丈的圆形草棚。 草棚之下生长着各类仙草,这些仙草似乎是同一种类,仔细分辨却又有细微不同。 “大聚灵阵?” 酒玖那双圆眼一瞪,看着这些草棚下方不断流转的灵光。 她虽然不通阵法,但也认得这种大阵; 凭她千多年的阅历,自然能看出,此地种植的并非珍贵灵药,而是一些普通的仙草灵草; 但地下,却有一座巨大的聚灵之阵,接引天之清气,汇聚地之灵气,在此地用以培育这些‘杂草’。 “这是在搞什么?” “这边有个牌子……” 也是第一次过来的灵娥轻声道了句,仙裙飘动间,落在了聚灵大阵边缘的那只木牌前。 【小琼峰仙豆种植地(百凡殿准建)】 正此时,李长寿挽着衣袖,从远处草棚走了出来,身上的长衫满是泥点,但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过来这边吧,给你们看点好东西。” 灵娥和酒玖不明所以,满是好奇的聚了过去…… …… 有剪纸成人魔改的经验,以及**师所赐那门身外化身神通做技术支持;这次撒豆成兵神通的改良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 李长寿最开始,对撒豆成兵做出的兵卫,要求并不算高,只想着,它们能有元仙境的战力就够用了。 但李长寿自己都没想到,他在改良这东西的过程中,不断有灵感涌现…… 只是一个多月,通过他对几类‘原生仙豆’的培育、杂交、催熟,对施法口诀、手印不同组合的尝试,以及融入高深的身外化身之法…… 他已经搞出了三大豆兵种、十二小豆兵种! 当前来说,这些品类已经够用了,接下来的研究方向,就是提升这些道兵的个体实力。 再之后,就是推演一些千人战阵、万人战法,让这些道兵能够真正发挥出战斗力。 路要一步步的走,一口气也吃不下一头鲲鹏…… 这次喊灵娥和酒玖师叔过来,也是想验证下当前阶段的成果,顺便研究下,如何在度仙门推广这门神通。 当然,要推广的是原版神通,改良的仙豆也不会轻易流传出去…… 李长寿将撒豆成兵的原版神通,直接传给了酒玖师叔与灵娥,并给她们做了个示范—— 随手洒出几颗豆子,化成了三名身穿皮甲、身段纤秀的‘弓兵’。 李长寿是用归道境修为做出的道兵,它们的实力也不过勉强堪比返虚境。 随后,李长寿下达简单指令:“那颗树。” 它们面无表情拉弓开箭,法力凝成的箭矢,精准地射中百丈之外一颗大树的树干,在树干上留下了三只透明的窟窿。 酒玖轻声赞叹:“这个不错!” 灵娥小声问:“师兄,这个跟剪纸成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 “剪纸成人神通所化的纸人,只要其法力不耗尽,便会一直存在,”李长寿温声解释着,“但撒豆成兵神通做出的道兵,只能存在几个时辰。” 言罢,李长寿抬手轻震,三只道兵化作流沙,缓缓消散。 他继续为师妹讲解: “剪纸成人做出来的纸人,需要你分神去控制,不然只能做一些扫地、采集这些简单的活。 但撒豆成兵做出的道兵,只要给他们一个战斗的意念,以及简单的指令,他们就能战斗到自身崩散。” 话语一顿,李长寿看酒玖师叔在旁有些跃跃欲试,就道: “要不要做个游戏?” 酒玖顿时眼前一亮,喜道:“你又开发小琼峰的保留项目了?” “算是吧,”李长寿随手拿出了一只空瓷瓶,在其中装入了十八颗色泽、品相不同的仙豆。 随之,李长寿现场开始制定游戏规则: “这个项目暂定名为……【豆仙人】。 豆是豆子的豆,与斗法的斗同音。 参赛选手每人抽取一颗豆子,只用参赛选手中修为最低之人的法力水准,用撒豆成兵神通进行催发,然后让他们斗法,分个高低上下。 怎么样?” 酒玖顿时有些嫌弃:“这不是跟斗仙虫一个意思嘛,没什么心意呀。” “师叔您看的太短了,”李长寿摇摇头,“仙虫不可控,道兵却可通过心神掌控,就相当于下场斗法的替身。 我们可以搞一些设定条件,比如两个老巢,一条河道,几座石头塔,让炼气士控制的道兵不断对抗。 单人、双人、多人同时下场,这里面,花样多的很。” 酒玖歪着头想了想,双眼渐渐放光。 李长寿眯眼轻笑。 这其实也是他有心之举,借这般方式,将撒豆成兵之法,在度仙门内推广开来。 若是再遇到外敌,门内也就多了几分应对的战力…… 李长寿对熊伶俐传声,让她也赶了过来,人多热闹一些。 紧接着,四人随机选取了四颗仙豆,以灵娥的法力为准线,同时施展撒豆成兵…… 熊伶俐本身实力虽强,但修道境界偏低,无法施展此神通,由李长寿代为施法。 李长寿先将熊伶俐的豆兵做了出来; 就听“啪”一声轻响,熊伶俐面前多了一位身着冰蓝斗篷、白亮皮甲的剑兵。 弓兵斗篷上还写着四个大字——【冰寒剑兵】。 “乖乖,真的能变成人!” 熊伶俐顿时一阵赞叹,围着这剑兵一阵转圈。 “我先来吧,”灵娥笑着道了句,像模像样地将豆子撒了出去,按师兄传授之法,迅速捏弄手印。 啪! 青烟过后,灵娥面前也多了一名豆兵,这豆兵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黑色头套,手中提着两把弯刀。 同样的,豆兵的斗篷上写着四个大字——【弯月刀兵】。 “小长寿先来,”酒玖对李长寿抬了抬下巴,“我要压轴!” 李长寿含笑点头,随手将豆子扔到面前,像模像样地掐了几个法诀,面前便多了一道魁梧的身影,手中提着两只铜锤。 它斗篷上的四个大字也是霸气——【霸熊锤兵】。 熊伶俐顿时双眼放光,小声道:“表兄,我喜欢这个!” 李长寿笑道:“不可以换牌,我们比赛虽小,也要公平公正。” “嗯!”熊伶俐立刻点头答应了声,小脸上满是认真。 于是,三人目光汇聚在了酒玖身上。 酒玖微微一笑,自有一股风轻云淡之感,她将手中仙豆捏在指尖,低喝一声: “呔!” 酒玖指尖绽放一缕仙力,与灵娥施法时的法力持平,用仙力将豆子包裹,扔到身前,双手迅速掐弄法诀。 那巨大的罪恶轻轻晃动,麻衣短衫危情不断。 “撒豆成兵!” 啪! 仙豆随之炸碎,一抹绿烟掠起,在酒玖面前迅速凝聚,凝成了……成了…… “嗯?” 酒玖歪了下头,不由蹲下来,盯着面前这一尺高的奇怪道兵。 它有一只直径半尺的长嘴,一颗圆圆的绿色脑袋、两只墨点一般的眼珠,脑袋下面是一条根茎,根茎中间部位长着两只对称的枝丫,下面还有两只同样的枝丫,似是双脚一般。 一只竹牌落在了酒玖脚边,上面也写着四个大字…… 【豌豆射手】 “这!?” 酒玖额头满是黑线,嘴角疯狂抽搐; 噗嗤一声,灵娥顿时没忍住,连忙扭头捂嘴。 “咳,”李长寿正色道,“没想到,最珍稀的道兵都被师叔你抽到了,这局你已经赢了。” “不行!我要换一个!” 酒玖顿时一阵抓狂,跺脚间,山摇地动、十分壮观。 然而,李长寿淡定的一笑,让酒玖念了一段小小的法诀。 就听一声: “呸!” 那【豌豆射手】口中喷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珠子,这珠子流转五行火、金气息,急速飞出百丈,在一片荒地上炸开,炸出了漫天烟尘! 烟尘过后,留下了十丈直径的大坑! 这,还只是灵娥水准的法力,催发出的豆兵! 灵娥和酒玖对视一眼,都有点震撼。 两人虽然平日里胡闹了些,但也都非愚笨之人,此刻均感受到了这门撒豆成兵神通厉害之处,以及这般‘豌豆射手’的神威…… 有些不足的是,这只豌豆射手移动缓慢,只能做固定‘炮台’来用。 而这,也不过是李长寿在魔改这神通的道路上,迈出的一小步…… 酒玖突然喊了声:“斗法开始!” 三人猝不及防,那豌豆射手已经开始连环‘呸呸呸’,炸的其他三只道兵狼狈奔逃。 小琼峰上,顿时回响起了酒玖猖狂的大笑声。 这笑声被那些路过度仙门的云儿带走,飞往了东海之地…… “殿下,这些够了吗?” 东海龙宫,两座巨大的蛟龙车架上已经堆满了宝箱,一旁的龟仙人擦了擦额头的热汗,问着一身青袍打扮的敖乙。 敖乙想了想…… “再来一车吧,主要弄阵法类宝材。” “这……老臣遵命。” “思思回她族内取宝作为给长寿兄的礼物,也不知她现在回来了没有。” 敖乙喃喃一声,分开了几个时辰,也不由有些挂念。 —————— (ps: 感谢新盟主【烤板筋】大佬大力支持!欠的更慢慢还!下一更明天中午!)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来趄了 天高气爽,风和日丽。 度仙门山门处,身着青色绸面长袍的李长寿,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驾云缓缓而来。 百凡殿给弟子们配备的道袍有三类,一类是练功服与贴身衣物、一类是李长寿常穿的普通道袍,这些都是可以每个月随意去领的。 灵娥经常亲自动手为师兄做针线活,便是做的第二类,也会按师兄的要求,在道袍内加几……十只小口袋。 还有一类,就是此时李长寿所穿的这种,有一定防护效用的法宝,绸面印花靛青袍。 李长寿今日难得换上了这件压箱底的道袍,整个人也比平日里,略微有些显眼。 没办法,今天稍微有些特殊; 自家海神教的二教主,即将带二教主的道侣,前来度仙门探望。 李长寿综合考虑了下,觉得自己还是该注意一些,不能表现的太平平无奇,免得让敖乙尴尬。 这也算一点补偿吧,毕竟也是他的仙识毒丹心火烧,无意间促成了这段姻缘…… 落在仙门前,李长寿对守门的几位仙风道骨老大爷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小琼峰弟子李长寿,来此地接来访之好友,这是百凡殿给的准入令,请过目。” 一位守门仙人接过那玉牌看了眼其中的讯息,很快就含笑点头,叮嘱道: “长寿,你能跟截教金鳌岛炼气士、东海龙宫二太子交好,倒也是件好事。 稍后不可失了礼,让人笑话。” “弟子明白。” 当下,两位仙人拉开大阵‘门帘’,李长寿走出山门,驾云飘在半空中,静静等待着。 不多时,天边出现了一只黑点,这黑点迅速膨胀,一阵阵风啸声传遍千里。 三条黑鳞赤炎蛟上下翻飞,蛟嘴各自咬着一条黑漆漆的锁链,拉着一只华美车架,自天边疾驰而来。 这三条蛟龙清一色真仙境修为,外形狰狞威武,与龙族的那些仙蛟兵跟脚相当。 李长寿注视着这三条蛟龙,略微思索,心底微微摇头…… 有压迫就有反抗,这道理在洪荒也讲得通。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蛟龙车架在十里之外就主动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敖乙便带着一位有着深蓝色长发的少女飞了出来,其后还有两位龙首老者跟随。 “长寿兄!” 敖乙一嗓子吼过十里,那张少年面容上满是笑意,对李长寿用力挥手。 李长寿含笑点头,静静而立。 敖乙身旁那清美灵秀的海族少女,却是禁不住暗中仔细打量…… 这便是乙乙总是挂在嘴边的【长寿兄】? 倒是,意外的有些年轻呢。 待这几道身影飞到李长寿面前,李长寿笑着做了个道揖,敖乙与身后的少女连忙还礼。 两位龙首老者只是点点头,并未有多余动作。 这南海海神教的大小教主对视一眼,默契自生; 不用李长寿传声叮嘱,敖乙便朗声道: “长寿兄,上次一别,数十载矣,别来无恙呼?” “劳乙兄挂念,在山中修行,一切安好,这位是……” “哦,我来为长寿兄介绍!” 敖乙抿了下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拿出了作为一个成熟男龙的责任感。 他拉住鲛人公主的柔荑,将她从自己身后请了出来。 鲛人,细腰轻身善歌喉,在海族中以人美声甜而闻名。 这位鲛人族的公主,也是完美演绎了这点,长相甜美可爱、又有几分聪慧灵巧,站在敖乙身旁如敖乙的姐姐一般,一龙一鱼倒也十分般配。 她低头欠身行礼,轻启朱唇,道一声: “思思见过长寿兄长。” 这嗓音酥酥软软,哪怕李长寿本身对她并无太多印象,也是禁不住多了几分亲善之感。 敖乙在旁忙道:“长寿兄,这是我未婚妻子,我们已是定了婚约,她名姜思儿。” 李长寿笑道:“那我就托大,称呼一声弟妹了。 乙兄当真好福气。” “嘿嘿,”敖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李长寿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敖乙却道:“长寿兄你且稍等,我走的快了一些,还有一些礼物在路上。” “哎,乙兄你来就来,带什么……” 昂—— 忽听天外龙吟声起,三只装满宝箱的蛟龙车架自天边飞来。 敖乙笑道:“一些小礼物,望长寿兄笑纳。” 李长寿:…… 能不能冒昧的打听一下,二教主你是怎么跟龙宫解释,要了这么多宝物,送给一个度仙门年轻弟子? 李长寿嘴角略微抽搐,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笑着点点头,对敖乙咬牙道一声: “乙兄当真太客气了。” “长寿兄于敖乙而言,远非知己二字!区区礼物,何足挂齿?” 一时,那鲛人族的公主姜思儿,不由眨了眨眼。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心底也不由轻叹…… 这个二教主,还是太莽撞了些 于是,在守门几位老大爷那有些错乱的目光中,总共九十九口宝箱,被李长寿收进了七八只储物法宝中。 当时,守门仙人们的神情……十分复杂。 虽不知那宝箱中都是些什么宝物,单单是这些玉质鎏金的宝箱,本身材质就十分惊人…… 敖乙又道了句:“劳烦两位伯伯在此等候。” “殿下放心,”两位龙首老者躬身领命,“我等在此地守护这护山大阵,殿下有事便请召唤我等。” 守山门的门内老真仙有些欲言又止; 怎能让龙族这般高手,在山门外等候?这也未免太过失礼。 李长寿已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敖乙和姜思儿带到了山门前。 几位守门的老大爷打开防护大阵,放这一人一龙一海族进了大阵…… 李长寿道:“弟子已接到来访好友,这便带好友回小琼峰上。” 守门仙人只是干笑两声,目送这三道人影驾云离开,各自都有些晕晕乎乎。 待李长寿他们飞走后,还是有守门仙匆匆赶去了破天峰,将此事禀告给了一位太上长老,问问要不要将两位龙族高手请进山门。 这位长老也拿不准主意,便惊动了正在闭关养伤的掌门。 然而…… 季无忧听闻‘小琼峰李长寿’六个字,便笑着数落了几位长老一顿: “长寿交友广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依贫道来看,长寿这个弟子就很不错嘛,老实忠厚、温厚善良、厚德载物,有咱们人教未来高手的风范! 别说是龙族太子,就是龙王亲自来了,那也不值得惊讶,你们说对不对? 咳,咳咳…… 让人去给小琼峰送些好茶好酒,让长寿好好招待这位龙族二太子。 说起来,这个敖乙也是金鳌岛炼气士,乌云大仙前辈的弟子,这辈分与贫道相当,却跟长寿平辈论交……这并不可笑嘛。 哈哈,咳咳,哈哈哈。”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各自都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 也不知,是他们太过多心,还是掌门突然就有些……不太正常。 今日度仙门的风儿,喧嚣之中,多少透着一些古怪。 …… 李长寿带着敖乙抵达小琼峰上时,小琼峰四位吃货团高级会员聚集了三位。 虽然有琴玄雅闭关之后,平日里也是这三位。 灵娥作为李长寿的亲师妹,今日着重打扮了一番,浅粉襦裙流云袖,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听闻有位鲛人公主前来,那师兄的面皮也是要争一下。 小师叔随性惯了,今日并未过多打扮,只是在这里一站,凶焰滔滔,足以镇压大半美人。 熊伶俐倒是打扮了下……嗯,换了身色泽更亮丽的铠甲。 待李长寿带着敖乙与姜思儿落下,灵娥和熊伶俐最先迎了上去,酒玖淡定地飞在后面,一幅高人风范。 姜思儿瞧见灵娥,也禁不住心底赞叹,随即便想到了自己此前所谋划之事,立刻锁定了灵娥为目标。 灵娥向前,落落大方地做道揖行礼,姜思儿也立刻欠身还礼,柔柔地喊了声:“灵娥姐姐。” 灵娥也柔声回了句:“那我可否喊一声思儿妹妹?” 当下,两人手拉手,欢声笑语去了草屋中,把后面的李长寿和敖乙,看的齐齐歪头。 敖乙低声道:“长寿兄,她们之前认识吗?” “嗯……不用多管,女子之间的交情就是这般玄妙,让她们去自己玩吧,咱们去丹房那边逛逛。” “好,”敖乙笑着点头答应。 李长寿对灵娥传声叮嘱了一句,灵娥在屋内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已是招呼姜思儿坐下,奉上仙果点心,开始熟练地沏茶。 等酒玖和熊伶俐也进了草屋,这草屋中顿时莺莺燕燕熊熊凶凶,颇为热闹。 丹房前,李长寿拿了两只蒲团,与敖乙一同入座,闲聊着几句趣事。 敖乙感慨不已道:“上次与哥哥这般相见,还是在度仙门大比,唉……” “怎么了?”李长寿笑道,“你此时最该是春风得意,何必如此长吁短叹。” “四海生忧患……” 李长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取出控阵玉符,在此地升起了一重重阵法。 他瞧了眼测感石,言道: “难得来一趟,莫要多提这些了。” “嗯,”敖乙顿时点点头,自然明白李长寿是不愿暴露身份。 李长寿正色道:“上次你我在门内一别,我给你的那几样东西,你用了可有效果?” 敖乙那少年面容顿时涨的通红,支支吾吾了几声: “那药酒和那些‘春来图’我还没来得及用,就被岛上几位师兄借走了……他们借了,也不说还我,我也不好意思去要。” 李长寿顿时哭笑不得。 敖乙面露惭色,“让哥哥你失望了。” “这有什么失望的?”李长寿轻笑了声,言道,“现在你有了道侣,倒是不用那春来图了,这些药酒与丹药,你拿回去试一试。” 言说中,李长寿将一枚储物戒指拿了出来。 “药酒我又改良过,劲道少了些,但延绵流长; 丹药名为雄心丹,也改良过,说不定对你化形之体不生长,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反正你现在也有了道侣,用这些都是无恙的,只是适度来用,最好有些时日间隔。” 敖乙顿时满满的感动,将戒指接了过来。 他正要说些感谢的话语,李长寿眉头突然一皱,传声道: “安水城。” “嗯?”敖乙略微皱眉,心底仔细感应了一阵,才泛起了少许不安之感。 两人对视一眼,敖乙几乎脱口而出: “他们开始动手了?” “不急,”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你我神念入神像一观,且看他们如何搞事。” “好,”敖乙立刻点头答应了声,闭目凝神,神念落在了安水城海神庙副神像上。 透过神像,两人立刻感应到,安水城此时正有些混乱,空中有一条蓝色鳞甲的真龙在云中来回飞腾,引得城中凡人抬头围观。 若非此前文净道人通风报信,李长寿估计此时也有些纳闷,不知龙族突然搞什么名堂。 海神教的大小教主,此刻也在神念交流: ‘乙兄,这是你族人?’ ‘是,也不是,这应是蛟龙蜕变化生,虽属我龙族,但实力不足,在族内一般地位不高,大多只是做个护卫。’ 两人正交流,那条龙突然朝海神庙落来,半空化作了一名头顶龙角的中年男人身形,落在了海神庙大院之中。 修为似是在天仙境巅峰,虽不高,但在此地也不算低了。 李长寿神念中道了句:‘且看他如何搞事。’ 敖乙点点头,心底虽有怒意,却不敢乱下决定。 另一边…… 草屋中,正谈及与敖乙相识之事的姜思儿,突然轻笑了声,问灵娥: “姐姐,你可有心上人? 我这次来带了一件族内珍宝,若姐姐有心上人,此物或可促成好事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感性月老,在线护寿 灵娥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 这么多年,她为了攻略自家师兄,也算是绞尽脑汁、百般算计,但始终是百思不得其兄,让她经常感觉有些挫败。 灵娥当真是怕,怕师兄对自己的关爱,关着关着,就成了纯粹的‘关照’…… 她可是,十六七岁情窦初开时,就受门内道侣之风影响,确定了此生必须成为师兄道侣的小师妹! 可随之,灵娥心底也就没了太多期待。 她大概知晓,这位鲛人族的可爱妹妹,能拿出什么…… 推兄之道,无外乎药、衣、感情三**,煽情走心、情景渲染、装醉娇弱、投其所好、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等九小术。 这么多年,她在失败这件事上,从来没让自己失败过,哪般能想到的套路没用过? 一直到她近来,觉得师兄可能现阶段没心思找道侣,所以集中精力巩固自己师妹形象,又和师兄保持稍微一定的距离,以免自己……被师兄真的当成亲妹! 故,灵娥并未抱太多希望,只是客气地回应了一句: “不瞒妹妹,我心底自是有人的。” 酒玖在旁就噗嗤一笑,对姜思儿道:“此人呀,刚才你还见过哩?” “哦?莫非就是那位长寿兄长?” 灵娥不由俏脸飞霞,虽有些不好意思,却是轻轻颔首应了声。 “啥?” 熊伶俐的那颗小脑袋从旁边凑了过来。 可能是因为她身躯太过雄壮,让姜思儿禁不住朝灵娥身后躲了躲。 熊伶俐惊奇道:“灵娥你稀罕我表兄呀?” 灵娥顿时脸蛋更红了些,禁不住以手遮面。 酒玖顿时乐不可支,正盘坐的她,板着脚丫一阵大笑,差点就重心失衡翻过去。 姜思儿却是抿嘴轻笑,心底落下了一块大石。 ‘两情相悦,这就更好办了。’ 为了防止龙族极个别的风气影响到自家乙乙,她这次下了血本,小小的帮这位长寿兄一把,让他能轻而易举抱得美人归…… 于是,姜思儿在灵娥耳旁轻声道了几句。 嘀嘀咕咕,如此这般。 灵娥先是怔了下,随后便问:“当真?” “自然,我怎会骗姐姐?这可是我们一族难得一见的宝物呢。” 姜思儿柔声笑着,在手镯上取出了一只锦盒,递给了灵娥,“此物就当做,是给姐姐的见面礼了。” 灵娥忙道:“这太贵重了,你我初次相见,不可这般。” “姐姐,你当真要体谅下妹妹这番心意,”姜思儿叹声道,“我与乙,婚事初定,我只是鲛人族排不上名号的公主,乙却是龙族族长之子。 乙心中最为信赖的,便是这位兄长,也曾叮嘱我,让我备一份厚礼。 我左思右想,也只有这般礼物,对人教道承来说,应景且算别致。 若姐姐不收,我便在此地砸了它,回去对乙请罪便是。” 灵娥轻轻眨眼,忙道:“莫要如此,我收就是了,多谢妹妹。” 与此同时…… 某个正用神念两边看戏的海神教大教主,对自己二教主神念传声: “你道侣心思细腻,也挺有主意,若你有事拿不准,可以跟她商量商量。” “哦?”敖乙用神念忙问,“兄长何来此说?” 李长寿笑道:“你今后问一问就知,我听她们在屋内说话,突然有所感慨罢了。” 敖乙顿时有些疑惑不解,李长寿道了句“继续看戏”,敖乙也并未多说。 此刻,那龙族来的高手已经落在海神庙前院中,不断来回踱步,尚未有其他动作。 但李长寿觉得,此龙应该是在等; 等凡人涌到此地,等龙族驻扎在南海的高手注意到他。 李长寿略作思索,将心神大半落在安水城,暂时不去多管草屋那边。 启动纸道人在地下静静潜伏,并对城中的二十四名熊寨神使组成的‘熊之队’传声,让他们立刻赶来此地…… 不管这个不速之客如何出招,李长寿都已做好应对,随时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敖乙此时就在自己身旁; 而且通过敖乙转述,四海龙王与龙族那些真正强横的老龙,都已提前知晓了西方教的算计; 甚至,李长寿此时已经写好了,给玉帝陛下的奏表,言说接下来南海海神教与龙族故意闹掰,是逢场作戏…… 但李长寿依然觉得有些不太稳妥,担心自己有思虑不周之处。 洪荒之中,任何敌人都不能小觑。 更何况,西方教一门双圣,做事本就不择手段。 李长寿一刻不停的注视着,这条化形后为中年男人模样的龙族,目中划过少许锐芒,心底浮现出了数十条密密麻麻的‘故事线’。 道友,自己动吧。 被扬灰还是被打一顿,全看道友怎么选了。 …… 小琼峰,湖边草屋中。 姜思儿已是将那锦盒打开,四人或站或坐,都围了过来。 锦盒之中,有一颗眼泪形状的浅蓝宝珠,其上流光溢彩,有一缕玄妙道韵萦绕,若盯着它看一阵,心底就会出现一缕凄婉动听的吟唱声…… 如怨如诉,如泣如慕。 姜思儿轻声介绍着: “此宝珠名为【前世泪】。 我们鲛人族有一则古训,一生只能与一人相爱相守。 这般前世泪,便是心有所属、却无法与爱侣厮守的族人,孤身终老,在寿元耗尽之前,自己的鲛珠便化作这一颗前世泪,赠与其他族人,以免再有遗憾。 只要心底念着自己心爱之人,前世泪记下了此人,他心底便会对你动一分情念。” 熊伶俐赞叹道:“还有这么邪乎的东西呢?” 酒玖嘻笑着,点评道:“若是天仙的话,单相思十万年,这怨念,足可感动天道了。” 熊伶俐又忍不住嘀咕:“可这不就成了用强了吗? 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呀。” 姜思儿眨眨眼,怎么,她这一族美丽的故事,到了这两位口中,就…… 就这般不堪了…… 灵娥沉吟几声,小声道:“师兄心底应是有我的,这宝珠对我应该无甚大用,只是……嗯,稳妥起见,我用一下也无妨。 思儿妹妹,此物当真只是,让师兄心底有我吗?” “自然,”姜思儿笑道,“百试百灵,也不会有其他效果的。” 灵娥继续沉吟,目中带着几分犹豫,还是道:“我虽信得过妹妹,但此物却关系到我师兄,而我也想用…… 思儿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你立下一道大道誓言,保证你刚才所说属实,而此物便是你所说前世泪?” 姜思儿怔了下…… 人族,都这么严谨的吗? 姜思儿忙道:“自然,我这就立大道誓言。” “还请稍等,”灵娥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先将誓言内容做好,写在一张纸上,由妹妹来读罢,如此妹妹也可省心些。” 姜思儿顿时一顿眨眼,心觉这可能是人族的规矩,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从大海中长大的她,当真有些懵懵然。 很快…… 姜思儿念了感念名誓咒,诵了大道誓言,小琼峰上空响起闷雷之声。 誓言中,若她刚才有半句虚言、此物若对长寿兄长有半分【动情之外】的危害,就会有一道小小的雷霆轻轻劈落。 ——这主要是用以辨明她话的真伪,而非借大道誓言惩戒。 虽,姜思儿心底坦荡荡,确实没说谎; 但刚刚,还真就有些莫名的心虚。 还好誓言之后并无异状,灵娥总算信了姜思儿的话语,将那前世泪宝珠拿在手中,仔细端详,旁边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 灵娥:“要不还是算了吧……” 哐当几声,姜思儿、酒玖、熊伶俐,齐齐被晃了个踉跄。 酒玖故意吓她:“灵娥你用不用?你不用我拿来用了!” “用,用! 唉……当真怕被师兄臭骂一顿。” 灵娥咬了下嘴唇,闭上双眼,捧着前世泪,心底开始想着师兄与自己相处的一点一滴。 渐渐的,手中前世泪中升起了袅袅烟雾,其内凝成了李长寿的身形。 酒玖在旁奇怪道: “灵娥,这是小长寿? 虽然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还是那个眼,为什么总觉得,这像是两个人? 这里面的小长寿,明显要好看很多嘛。” 姜思儿轻笑道:“这是灵娥姐姐对长寿兄长的印象。” 酒玖顿时明白了。 而知道正确的答案灵娥,自然不可能直接说,自家师兄平日里有一层‘普通色的伪装’。 灵娥低声问:“接下来如何做?” 她话音刚落,前世泪化作了一股水流;这水流飞出草屋,直接消失不见。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姜思儿忙道:“这就成了! 稍后灵娥姐姐与长寿兄长,只需见一面,就能看到发生了何事。” “这么神奇?” 酒玖在旁轻声赞叹,灵娥也不免有了些小小的期待。 正此时,李长寿心底泛起了少许异样之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 像是此前,月老用相思树对自己姻缘泥人出手时那般,心底浮想联翩。 但这次出现的人影,都是自己最熟悉的师妹,小灵娥…… 月老老铁,在线搞事? 李长寿分出少许心神,略微分析了下自己仙识此前捕捉到的讯息。 鲛人族传说、前世泪、小灵娥……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不是浪费吗这? 有这好东西,给师父或者师祖留着,为师父促成一段姻缘,让师祖搞定忘情上人,那岂不是美事一件? 李长寿暗自摇头; 一直躲藏在地下密室中的本体,也取出了一幅画轴,这是他《百美老了图》系列最新作——《钢铁老妪》。 然而,李长寿刚准备认真观摩、仔细学习,心底那份刚刚出现的骚动突然消逝,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情况? 鲛人族这么不靠谱? 这种前世泪还有假冒伪劣? 莫不是…… 凝出这滴前世泪的那位鲛人,生前其实有些别人不知道的故事,为了自己身后名声,故意立了个牌坊? 李长寿暗道无趣,分了一缕心神,随时准备‘应战’前世泪。 他大半心神此刻都落在了安水城海神庙处,既掌控了三只纸道人,还维持着神念,与敖乙随时交流…… 双线多点同时操作,已成基本操作。 对于灵娥这次的做法,李长寿并不会罚她。 灵娥只是想表达她的心意罢了,自己此时虽不愿领,但也不必让她太过失落。 他也是有良心的。 相反,师妹最先考虑的,不是她自己心意能否顺利表达,而是挂念他这个师兄的安危,让姜思儿立下大道誓言自证…… 李长寿对此,还有些小小的感动。 罢了,为了灵娥好,稍后还是,让她抄稳字经三千遍吧。 …… 然而,李长寿所不知的是; 就在片刻之前,灵娥用了前世泪…… 那一缕流光消失之后,径直出现在了月老殿中,化作了一缕水流般的流光,缠绕在了月老的手腕上。 正在捏姻缘泥人的月老动作一顿,还以为天道老爷给活了,但仔细感应,便有所明悟。 原来是有人用了鲛人族的前世泪。 这是姻缘规则中,一点小小的‘契约’; 用了前世泪,自己就要按前世泪中的讯息,促成一段姻缘…… 这虽非天赐姻缘,但也是天道许可之事,月老通常都会帮忙搭线。 “让贫道看看,这次是鲛人族的谁…… 嗯? 目标是度仙门弟子李……诶?长寿小友?” 月老眉头一皱,随即冷哼一声,将手中那股水流直接捏碎,还扫了扫衣袖。 “这种事竟还算计到了长寿小友身上,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贫道答应过长寿小友不干扰他的姻缘,岂能随便助你? 哼!” 月老摇摇头,继续捏弄面前的姻缘泥人。 想从姻缘方面对李长寿小友动手动脚,也要问过他这个天庭正神才行! 几乎那水流被月老捏碎的瞬间。 湖边草屋中,正取笑灵娥的酒玖话语一顿,原本已是觉得心安的姜思儿杏眼瞪圆,一旁的熊伶俐可爱脑袋歪了下…… 那只打开的锦盒中,一缕缕流光环绕,又凝成了那只泪滴状的‘前世泪’。 不仅如此,前世泪上还飞出一缕虚影,像是硬塞回了灵娥的心底。 姜思儿失声道:“退、退回来了? 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灵娥顿时苦笑一声,抬头揉了揉额头,有些欲哭无泪。 完了! 师兄肯定知道了此事,用了什么法子给破了! 等姜思儿走了,自己稳字经……估计有的抄了…… 草屋中顿时一阵安静,姜思儿抬手扶着额头,已经开始怀疑其并不算漫长的鱼生。 然而,李长寿虽用仙识记下了这一幕,此刻却并未来得及分心关注。 只因安水城海神庙大殿前,那条龙故作犹豫,徘徊了许久,似乎才下定决心,踏步走向了殿门。 这边才是正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瓷海无边 “教主,我们是不是有所误会?他可能,并非西面派来……” “乙兄,莫要被他这般作态骗了。” 主神庙的神像中,海神教大小教主用神念交流了一阵,突然同时意识到…… 他们完全可以在丹房中直接对话,不用耗费心神用神念沟通,还相对较为安全。 敖乙见那中年男人、咳,男龙,在大殿之前徘徊许久,此刻有些担心,是不是有所误会了。 李长寿简单解释了两句: “此人看似是犹犹豫豫,但一直保持机警,不断观察神像这边,目光也不曾动摇,这证明,他对接下来要做什么,早有安排。 你看,他此前一直在犹豫,为何迈步上阶梯时,脚下却如生风一般?” 敖乙仔细一瞧,禁不住点点头,惭愧道:“还是教主观察的细致。 那,教主,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长寿笑道:“我已做了一些安排,乙兄且看就是。 若是我应付不了这龙族高手,还要你及时出面才行。” 敖乙忙道:“教主放心,他今日若是敢在此地撒野,乙定饶不得他!” “不必着急,先看他如何行事,人族俗世有句俗语,心急吃不了臭豆腐。” “教主所言极是,豆腐想要放臭……呃……” 李长寿不由笑了两声,突然找到了一点**师的迷之乐趣。 丹房中的笑声未落,安水城海神庙中,那中年面容的龙族已到了主殿大门。 此龙头顶两只紫色的犄角,一身华贵锦衣,面容阴鸷、目光锐利,此刻迈步就要入内; 但他左脚刚抬起来,突听侧旁传来大喝: “站住!” 这中年男龙眉头微皱,斜眼看向喊话传来之处,一只脚直接迈入了主殿。 就见一名身穿熊皮大袄,身形魁梧如山的熊寨壮汉,自一旁踏步而来。 此熊,咳,此人,差不多算是熊寨的第一高手。 若单纯从炼气士的角度来判断,此人不过归道境二阶,根本不入流; 但他浑身散发着一股凶煞气息,强壮到近乎恐怖的身形中,仿佛蕴含着擒龙伏虎的伟力! 这人倒也非旁人,正是熊寨中,娶了一位美貌女炼气士,不知道多少个寂寞夜晚将大女儿熊伶俐敲晕,如今任南海海神教第六护法,海神定下的熊寨未来寨主,熊老三! 不过,熊老三已是过去的名号,如今他有个海神亲赐的大名—— 熊布汉。 这熊布汉神色凝重,直接走到这中年男龙面前,还算客气的问道: “阁下从何而来?来我海神教主庙,又所为何事?” “让开,”这中年男龙一声冷喝,冷然道,“我来找海神有事,何时轮到你这般半巫余孽出来说话?” 敖乙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上头。 若非此时此地,敖乙神念寄托,相当于只是一个玉雕,必会冲上去踹飞这条中年男龙! 这是什么话? 说熊寨神使是半巫余孽也就算了,这也算是客观事实; 口气这么冲说‘海神’二字,要死还是要活!? 然而,那中年男龙与敖乙预料中,熊布汉暴怒的情形并未出现…… 熊布汉只是皱着短粗的眉头,略微沉吟几声,听到心底传来了海神大人的嗓音…… 于是,熊布汉朗声道: “我们熊寨之人,得海神大人赐福,有海神大人的任命,成为海神教神使,在各处宣扬海神教教义,护持海神教教众。 这里是我们海神教的神庙,我是海神教的护法,如何轮不到我来说话?” 言说中,熊布汉胸前亮起了一抹金光,竟是香火功德凝成的一面小盾牌,其上赫然写着‘海神教护法’五个大字。 “我让你退开,”这中年男龙背负双手,用一对加粗的鼻孔看人,“怎么,你不过是肉身不错,还想跟我动手不成?” 李长寿继续对熊布汉传声,还不忘叮嘱熊布汉,注意一些表情的变化和感情递进。 熊布汉眉头一皱,冷然道:“阁下可是我海神教教众?” 此龙道:“不是,如何?” “那阁下可是我海神教的真龙护法?” 此龙又道:“也不是,如何?” 熊布汉淡定地点点头,笑道:“既不是我海神教教众,又不是真龙护法,阁下凭什么要进我海神教重地?” 这中年男龙嘴角略微抽搐,冷然道:“我现在就加入海神教,成为海神教教众,如何?” 熊布汉哈哈笑了两声,按心底传声,镇定自若地道了句: “抱歉,我们不收。” “你!” 这中年男龙顿时大怒,瞪着熊布汉,直接又迈出一步,身形强行进入主殿,挑衅地一笑。 “我就这般进来了,你又奈我何!” 丹房中,敖乙禁不住气的一阵咬牙。 “这混账!怎么这般欠打?” “他应该就是想让熊寨神使出手,”李长寿仔细分析着,心底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这次之事,是文净道人之外的西方教高手所谋划; 这条龙先是故意暴露行踪,在此地逛了几圈,让众凡人赶来海神庙,也让平日里就在南海边缘修行的海神教真龙护法,注意到此处…… 随后,又故意找打…… 莫非接下来一打就倒?随后便赖着他们海神教? 这是想碰瓷? 西方教高手,龙族,碰瓷……赵大爷曾说过,他搞了不少西方教高手…… 不对,没这么简单! 这条天仙境巅峰的龙族,并非是什么西方教工具人、龙族二五仔,他只是一个饵! 李长寿突然醒悟了过来,心底一条全新的故事线迅速生成。 有点意思,碰瓷碰到了瓷祖宗头上! 李长寿立刻对敖乙道: “乙兄,马上让你能信得过的龙族高手,前来安水城,我先稳住这条龙一阵! 若我所料不错,这条龙身上定是被人下了暗手,随时有可能直接死在此地!” 敖乙怔了下,也不问为什么,摸出一只巴掌大的玉牌,在玉牌上摁了几下、开启禁制,对玉牌一阵急促说话。 另一边,李长寿控制纸道人,对熊布汉再次传声: “先应付他一句,立刻退开,关闭庙门,带人劝说凡人离开……” 如此这般,李长寿对熊布汉仔细叮嘱了几句。 此刻也已经忍不住攥起拳的熊布汉,自不敢违背海神的旨意,心底想到了自家夫人怀孕将生第三胎的喜事,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笑容,让这男龙看得,心底惊疑不定。 甚至,熊布汉还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奈何不得阁下,阁下请便吧,只是还望阁下对我家海神大人尊重些。” 当下,熊布汉扭头就走,头都不回。 那龙族顿时一怔,他当真没料到,自己都已是这般模样,这巫人还不出手! 那人不是说,巫人一族脑子不怎么灵光的吗? 中年男龙心底不由浮现出了那道黑影,以及那黑影所说的几句话语…… 金仙机缘,长生道果,就在自己今日这一场算计…… 中年男龙双眼一眯,对着熊布汉举起左掌,五指轻轻一抓,掌心绽出一股吸力。 已在十丈外的熊布汉身形一晃,向后一个踉跄。 但熊布汉反应十分迅速,立刻扎起马步、身形低矮;就听咔咔两声轻响,他一双大脚踩碎了两块琉璃石板! 身形勉强稳住。 “我让你走了?” 中年男龙冷声说着,刚才不过是他随手而为,当下就要加大力度。 正此时,一道身影自地面破碎的石板中钻了出来,刚好拦在了熊布汉身前。 此人白发白须、面容清瘦,手中端一把拂尘,身上穿洁白道袍,散发着一缕平淡如水的道韵。 龙族来人顿时眉头轻皱; 凭他,自然看不出眼前这老神仙乃化身,还以为突然出现了一名天仙境初期的炼气士。 这自然,就是是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 李长寿轻轻甩了下拂尘,笑道:“道友,不知来此地所为何事?” 这中年男龙冷然道:“你又是何人?” 还未走远的熊布汉扭头喊了句:“这是我们海神教的长老!你莫要太过猖狂!” “好了,快去吧布汉!” “是,长老您忙,”熊布汉嘿然一笑,大步流星,出了这神殿,招呼各处的十多名神使,开始驱赶庙内的凡人。 李长寿仔细想想,他一边将熊布汉看做晚辈,一边又被熊布汉的女儿天天喊成表兄。 真·各论各的。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笑道:“道友,不如随我去后堂坐坐? 若你有什么要紧事,可告知于我,我定会帮你禀告给海神大人。” “哼,我就是觉得你们海神教太过霸道,欺人太甚!” 这中年男龙左手做爪,其内有一团火焰闪动,“今日不怕告诉你,我便是来砸了你们海神的神像! 我族二太子敖乙,怎可屈居于区区海神之下! 这海神教,本该就归我龙族所有!” 丹房中,敖乙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现在就挪移到安水城中,跟这条龙拼了。 诛心之言,字字都是诛心之言! 挑事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 亏他刚才还觉得,这龙族是真的有正事…… 然而,大殿之中飘起了几声轻笑。 “嗯,贫道也觉得是这般,”那个老神仙皮纸道人端着拂尘,含笑点头,“我觉得道友说的很有道理,贫道也是这么想的。” 中年男龙一怔,随之便皱眉盯着面前的老者,嘴角略微抽搐。 还不恼怒?还不出手? 无论是巫人护法也好,天仙境长老也罢,只要南海海神教有人出手,此龙就立刻按计划行事,向外倒飞出去,摔倒在大殿之前,口吐鲜血,自己将自己震成重伤。 不错,他只需要做这些,就有机会得到成金仙的机缘! 这中年男龙心里一狠,立刻迈出几步,向前进逼。 李长寿这老神仙皮的纸道人,却动作麻利地跳去了侧旁,笑道:“道友,你不如就直接出手,将主神像砸了吧。” “你……你为何不拦我?” “为何要阻拦道友?”李长寿双手一摊,“此地神庙,本就是龙族出财出力帮忙翻盖,道友是龙族,想砸了此地就砸,这合情合理,谁敢说半个不行?” 李长寿随之温声道,“道友,要不你坐下歇一阵,我这就招呼几个神使过来? 这种体力活,怎么好意思,让道友亲自出手。” 这中年男龙差点直接破口大骂,但他冷笑一声,不由分说,直接扑向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 然而,此时这纸道人只是眯眼笑着,慢条斯理地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宝珠。 大号留影珠! 中年男龙身形一顿,面露狐疑之色。 李长寿含笑言道:“道友,你看这颗珠子,他又大又圆。 这是贫道改良的一种法器,名为【双生声影珠】。 此刻这声影珠内,道友从落在殿前开始,一直到此时的情形,道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有记录。 而这颗珠子所记录之影像,会同时存入另一只与之配对的声影珠中。 换而言之,道友就算毁了这颗珠子,你所作所为,也丝毫不差地,被保存在了万里之外一处密地之中。” 这中年男龙面色大变,眼底满是狠绝,这一刻立刻就要出手将这老道格杀,将那声影珠摧毁。 然而,他刚要有动作,李长寿轻轻甩了甩拂尘。 “道友,请仔细看一看四周,再决定今日是否要对贫道动粗。” 那中年男龙仙识扫过各处,顿时面色一变。 此前他竟完全没发觉,这主殿各处,屋檐下挂着的、横梁上镶嵌着的,还有那两尊神像的眼珠,以及其他各处角落…… 粗一看,竟有十数颗留影珠! 这中年男龙面容阴沉如水,李长寿却是含笑甩了甩拂尘,叹道: “道友,瓷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看道友与我海神教有缘,不如听我讲些海神教义? 我便不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如何?” “你……” 中年男龙眉头紧皱,却是低声叹了口气。 罢了,他还真是没金仙的命,此事却是搞砸了。 “哼,告辞!” 中年男龙一甩衣袖,却也丝毫不啰嗦,扭头就朝着殿外而去。 但他刚迈出两步,变故突生! 此龙左肩突然涌出一抹血光,这血光凝成一把长剑,对着这中年男龙的脖颈直直斩落! 第一百九十六章 憋说话,吻鹅 血剑斩落,寒芒惊鸿! 在这一刹那,李长寿心念转动十多次,选出了对大局而言,最稳妥的一条路径。 他立刻做出反应,但也不过是挥出一掌,将这条龙打出大殿…… 那道剑光紧追此龙而走,在这道人影落在门外前,已是被剑光切断脖颈、斩飞头颅! 这剑光…… 斩杀天仙境巅峰的龙族,竟如切西瓜那般轻松写意…… 李长寿心底暗自警惕,那个暗中算计之人,修为境界,远不只是金仙这般简单! 龙血溅洒一地,尸身在殿前趴伏不动; 那颗除却头上犄角之外,与人族近乎相差无几的头颅,滴溜溜地滚下台阶,眼中散发着诡异的光…… 李长寿操控着纸道人快步走了出去; 众人与敖乙的神念只见,这一身白袍的老神仙扔出了数颗碧绿色的珠子,随后便是一阵诵经。 摄魂珠·改良持久版,其内残魂可存留数月,也可直接抹去。 几道流光钻入这几颗摄魂珠中,那是这条鼻孔龙的残魂,也不知里面是否存在有用的残碎记忆。 海神庙里里外外先是安静了一阵,随后便传来了凡人女子惊慌的尖叫声,各处陷入混乱。 “教主,”敖乙忙道,“刚才那是……” “对方应该就躲在暗中观察,”李长寿道,“接下来会登场的龙族高手,如果不是你请过来的,记得稍后都要暗中查一遍。” 敖乙立刻点头答应。 而后,李长寿又沉吟两声,稳妥起见,将后面可能会发生的情形,与敖乙大概说了下。 似乎是为了配合李长寿,他这边刚讲完,空中就传来阵阵龙吟; 安水城风云突变,一片片乌云在空中汇聚,雷霆横空。 海神庙前,那些凡人已是陷入了慌乱,海神庙众神使极力维持秩序,组织他们有序撤离,甚至不惜将海神庙的院墙一拳轰开,只为避免发生踩踏事故。 这是李长寿早就定下的《海神庙应急抢险守则》。 ——若是因为混乱而给自己平添业障,当真太不值了。 乌云裂开几条缝隙,数条苍龙飞出,化作人形,落在海神庙主庙前,却是两男一女,都是中年面貌…… 一人扮黑脸,大喊:“这里怎么回事?我龙族为何惨死于此地!” 那女子扮白脸,皱眉道:“此事当是有别情,不可妄下定论。” 还有一个假装客观公正,却暗带节奏:“有一说一,此地应该没有这般高手,这莫非是谁在暗中算计? 只不过终究是发生在海神庙中,海神庙的主事者,能否过来给个解释?” 敖乙听得暗自恼火,这情形,跟教主哥哥刚刚推断的,几乎毫无二致! 而李长寿嘴角一撇,感觉对方整体的演技水平实在太差。 连尸体都不去看一眼,就开始直接讲条件…… 按《洪荒演员自我修养佚名著》所提供的理论,哪怕对手演技再差,都不能影响自己的演技大会。 于是,老神仙皮纸道人含笑走了出去,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扯皮。 若非李长寿的留影球,备得多了一点点,又从此事最开始,就拉着敖乙暗中观察,今日之事还真容易被对方带了节奏。 李长寿也是有意培养敖乙,一边与这三条龙扯皮,一边等待后续事情发展,又问敖乙一声: “乙兄,这件事,你悟到了什么?” 敖乙此刻已是怒气太多,怒气槽直接炸了,反而冷静了下来。 这小龙太子苦笑了几声,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失落,“我龙族不觉,早已被对方渗透至此。 此三龙,尽可杀矣。” 李长寿淡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龙也一样。 龙族之内等阶森严,全凭血脉定身份高低,有些底层的龙族哪怕得了修为、宝物,有了实力,却在族内得不到应有的地位。” “教主,我也曾思索此事,但龙族早已固化,积重难返。” 敖乙轻轻叹了声,眼底带着几分落寞,“我曾谏言父王,革新族内族规、重用有能有才的族人,父王却只是闭着眼躺在宝座上,并未回答我什么。” 李长寿道:“你父王所见,比你我都要深远,你当好好思索,凡事三思而后行才是。 先不提这个,接下来你想该如何处置此事?” 敖乙冷然道:“查!将这三龙背后势力揪出来!一查到底!” “错了。” 敖乙奇道:“教主,莫非不查吗?” “查自然是要查的,但不是你这般莽撞的查下去,”李长寿道,“你稍后便给自己父王传信谏言,不用提其他事,就提一个字。” “什么?” “稳。” 敖乙顿时有些不明所以,李长寿心底轻叹了声,只能多费些口舌,手把手教敖乙如何求稳,如何算计。 现如今,自己身边这几个法宝、咳,这几个好友,相对来说,最能让李长寿放心的,反倒是…… 稳化后的酒乌师伯。 ——灵娥不算在法宝人行列内,李长寿也不会让她轻易涉险。 丹房之中,一人一龙相隔半丈而坐,各自闭着眼,口中不断对话、问答。 安水城中,混乱还在持续,还好没伤到凡人。 等敖乙喊来的两位高手抵达此地——一名龙首老者,一位背着龟壳的老龟丞相,暂且将此事压了下去。 他们将尸首收起,对海神神像做了个道揖赔礼,在李长寿纸道人手中取走了两颗声影珠、两颗摄影珠,匆匆告辞而去…… 待龙族众高手飞走,海神教主庙难得在白天清冷了一次。 熊布汉吆喝一声:“庙祝出来擦地了!把这些龙血好好洗一洗!”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自家海神在他心底传声,仔细叮嘱后事如何处置…… 一则崭新的海神小故事——《海神庙内计斩淫龙》,很快就会在安水城中传开,并会迅速在南海沿岸区域广泛传播开来。 算计归算计,香火功德基本盘自不能受影响。 丹房中,敖乙去了角落,正对龙王传信,解释着刚才李长寿传授的套路。 李长寿却在思考…… 接下来按照他跟龙族核心高层定下的剧本,龙族和海神教的矛盾会越来越大,海神教将会暂时失去龙族的庇护,对外威慑力有所降低。 虽然,此时西方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龙族身上,但也不能不防他们。 搞点唬人的东西吧。 手头就有现成的巫人一族,且李长寿观察过,这些巫人神使有不少人的血脉神通,是口中喷出一道虹光,虹光化出一条条强壮的手臂、大腿。 要不,搞个‘十二都天神煞小阵’? 嗯,重要的是气势要足。 到时,就让神使们挨个大喊‘我来组成头部’、‘我来组成左臂’、‘我来组成臀部’,场面一定相当霸气…… 且欢乐。 …… 安水城斩龙事件发生半日后,黄昏时刻。 敖乙已经调整好心境,将能做的都做了,也将自己教主哥哥叮嘱的方方面面,与自己父王详细言说。 他们两家都是心里有数; 今日之事不过是个开端,后面还会发生各类事件,离间海神教与龙族,进而让龙族失去人教的支持。 看敖乙有些闷闷不乐,李长寿提议道: “咱们在山中走走,去给她们找几只灵兽烤了,送去做个晚宴。” 敖乙勉强一笑,心事重重地跟在李长寿身后。 两人离开丹房朝灵兽圈而去,李长寿将话题带到了道侣之事上,敖乙很轻松的……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等他们架起烧烤架,在林间开始烤肉,又听一缕歌声自在湖边传来。 ‘匪我思存,匪我思且,美玉存兮,之子于归。’ 这是鲛人公主在一展歌喉,歌声柔美动听,又似能抚平人心中哀愁,让人不自觉沉入其中。 李长寿倒是专注于烤肉,并未被这歌声影响到心境。 少顷,就听风中传来几声笑语。 酒玖说的是:“这就是你说的不太会?” 熊伶俐倒是老实:“还想听,可以再来一段吗?” 姜思儿道:“让各位见笑了,嗯,若有琴声为伴就好了。” “小事,”灵娥淡定的一笑,随手对着侧旁一点,两只纸人化作了两名女子,拿出了琴、萧、鼓。 不多时,草屋中传出曲乐合奏,鲛人歌喉再次展露,与乐声相融,在小琼峰上缓缓流转。 隔壁草屋中,站在窗前的齐源负手而立,那双老眼带着几分感慨。 偶然路过小琼峰附近的门人弟子,也被歌声乐声所吸引,在云上驻足,静静聆听。 李长寿此刻也是听的……颇为感慨。 总算,灵娥也能有个一技之长,哪怕是去坊镇中混日子,也能凭借街头卖艺活下去了。 一块灵石,最起码能听三段! 片刻后,歌声化作了笑语,小琼峰外驻足的人影也各自散去。 李长寿与敖乙,用仙力托着已经做好的烤肉,飘然去了草屋前,几人就在湖边架起了矮桌,摆好了酒食。 灵娥又去做了几个菜,习惯性地处理了两条鳢鲔,一条红烧、一条水煮。 但灵娥把菜端上来时才意识到……鲛人族好像也是…… 然而,灵娥也是多虑了。 两条灵鱼,姜思儿吃的最是欢快,对灵娥的手艺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一场晚饭,笑闹之间就到了深夜。 酒玖招呼着开始搞些小琼峰保留项目,将斗大神、模拟仙生、斗豆兵搬了出来,让敖乙和姜思儿这对准夫妇目不暇接…… 三日欢宴,敖乙与姜思儿依依不舍的告别。 对敖乙而言,如今并非可随心玩乐之时,龙族正临困境,他这个二太子岂能在此地偷闲? 本是定下半日就走,玩耍三日,已是让敖乙坐立不安。 敖乙临走前,李长寿又给了他几个五彩斑斓的锦囊。 这次是正经的锦囊; 李长寿叮嘱敖乙在哪般时刻,才能打开哪种颜色的锦囊,其内有应急之策。 而这几只锦囊所提供的计策,就会把龙族引向‘向天庭玉帝求援’的路径。 灵娥和姜思儿倒是真的混熟了,度仙门山门前,两女依依惜别,姜思儿一步三回头地眺望,灵娥也是不断挥手。 灵娥突然道:“师兄,我们要不要给他们一些回礼?” “放心,”李长寿嘴角的笑容颇有深意,“都已经备好。” 那姜思儿赠灵娥前世泪,李长寿也赠给了敖乙毒龙酒与雄心丹,前者似乎没有效果,但后者…… 小琼峰良心出品,药效自然有保障。 待敖乙的蛟龙车架消失在天边,李长寿带着灵娥对守门仙人做了个道揖,这才驾云一同回返小琼峰。 刚回峰上,灵娥低头要溜人,李长寿却传声问道: “那前世泪你可还要再试?” 灵娥顿时僵在原地,扭头嘻嘻笑了两声。 “我就是……嗯,师兄你肯定不会中招……我就……嘻嘻,师兄你别生气嘛……” “不必担心,这次我不罚你。” 灵娥顿时小脸一白…… 这次,李长寿却难得温声细语,缓缓说道: “这前世泪对我并无效果,但可帮师祖了却心愿。 这枚传信玉符给你,此物能联络到师祖,你可将前世泪之事与她言说,问她要不要用。” 话语一顿,李长寿低头看着面前之人,又禁不住轻轻一叹,抬手在她额头轻轻打了下。 “天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就不能将这些心思花在修行上。 你可知,你现在的修行条件,比门内任何弟子都是不差。” 灵娥捂着额头咬了咬嘴唇,可怜巴巴地看着李长寿,手指卷着一缕青丝,细如蚊声地说着: “师兄,我会努力修行的……只是这么多年,你一直不应我,我心里也没底……” 李长寿淡定的点点头,随手对灵娥身后一点,模拟的法力迅速凝成结界。 他突然一步向前,灵娥下意识后退半步,轻轻撞在了结界光壁上,顿时有些茫然失措。 “师……” 李长寿左臂抬起,在灵娥耳旁划过,抵在光壁上,随后撤掉自己平日里掩藏自身气质、微调面容的伪装,开启魅力光环,低头凝视着灵娥; 右手向前,手指轻轻抬起了灵娥那光洁的小下巴。 “兄……” “憋说话。” 李长寿缓缓低头…… 就听咚咚咚一阵鼓声,灵娥脸蛋涨红、双眼之中满是慌忙,呼吸都只剩出气。 李长寿动作其实十分缓慢,即将靠近,灵娥突然一缩脖子,矮身从李长寿手臂下逃了出去,捂着脸冲向了自己的草屋,头顶留下了一溜白烟。 又听哗哗的水声,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咕噜噜的气泡出水声,她应是直接跳进了沐浴的木桶。 李长寿嘴角一撇,略微摇头,随手散掉结界,淡定地驾云朝丹房而去。 看,就是这样…… 第一百九十七章 穷凶极恶的良心 东海水晶宫,富丽堂皇的大殿中。 各类各样的观赏鱼与兽,在殿外各处悠闲的游动着。 龙首老者仰躺在宝座中,几名美貌的海女,在旁轻柔地扇风、揉腿,不远处两根白玉柱后,十多位海女奏响各类灵宝乐器…… 龙王一天的日常,就这么开始,也这么结束。 殿外有群观赏鱼突然朝着四处散开,一条青龙落在殿外,化作了面容清秀的少年,一撩锦袍前摆,快步进了大殿。 “父王!儿臣敖乙求见!” “嗯?”东海龙王像是刚睡醒,双眼睁开一条缝隙,抬手摆了摆。 各处海女迅速退走,敖乙快步到了宝座前,低头行礼。 待殿内没了人影,殿外守着的几名龙族将领,开启了大殿阵法。 龙王慢慢坐正了身体,那张龙脸上,带着少许慵懒疲倦…… “吾儿有何事啊?” “父王……” 敖乙顿时语塞,苦笑道:“半个月前,您让儿臣调查安水城海神庙龙族被斩之事。 儿臣今已查明,在这颗摄魂珠中有一点记忆碎片,能见背后算计之人!” 言说中,敖乙将那只摄魂珠捧住,用仙力呈给了龙王。 龙王抬手捏住宝珠,闭目凝神,很快就轻轻颔首,将这只摄魂珠捏碎。 敖乙一怔,忙道:“父王为何!” “此事吾知晓了。” “可父王,这证据若是被毁了……” “哈哈,傻儿。” 龙王笑呵呵地摆摆手,“去吧,多陪陪你……你那个……” “思思……” “嗯,多陪陪她吧,族内这些事你大婚之前,不必太操心。” 龙王又靠回了自己仰躺的位置,懒声叮嘱着: “记得,隔三差五便找些合适的理由,多给你那位教主送些礼,他有任何请求都可答应,切莫与他淡了交情,这才是要事。” 敖乙顿时不明所以,但回想此前,这次父王对自己说的话语、露出的表情,已算是……十分丰富。 “是,儿臣告退。” 龙王摆摆手,并未多说什么,似是已昏睡过去,传出少许鼾声。 敖乙走后,那些海女再次回来,奏乐的奏乐、捶腿的捶腿; 老龙王露出了几分淡淡的笑意,随后便是轻轻一叹,继续这简单且枯燥的龙王日常。 ‘父王为何不让继续追查此事?’ 敖乙面露不解,走在铺满珍珠的回廊中,享受着这奢华的……足底按摩。 他着实有些不太理解。 这半个月的努力查证,不断搜查、调查,按教主哥哥所说的那般,顺藤摸瓜,确定了一大批龙族内不安分之龙、反叛之龙。 为何…… 回了自己的宫殿中,敖乙看着正与几名海女一同嬉戏的姜思儿,心底想起了教主的叮嘱。 有拿不准的,就与你道侣商量…… 敖乙略微摇头,并未吵扰她们,转身去了自己平日修行的偏殿中,静静打坐。 心底还是觉得有些憋闷。 敖乙神念沉在安水城海神教主庙中,刚要用神念与自家教主交流,突然发现…… 后堂中,两个老者正在那喝茶聊天。 主位上坐着的老者,敖乙自然认得,那是教主的纸道人。 这应该是玄都**师赐下的化身,不然怎么可能有天仙境的实力? ——虽然敖乙没直接问过,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敖乙看来显而易见。 而另外一名老者,敖乙看着有些面生。 对方修为不错,有金仙威压,且看着有少许贵气,言谈气度也算非凡。 仔细一听,此刻两人竟然在说关于龙族之事…… 敖乙就听,教主的纸道人叹了口气…… “唉,龙族现在处境越发艰难了。” “不错,贫道在天上也有所耳闻,”另一位陌生的老者叹道,“海神你上奏过此事之后,陛下也是关心的紧。 龙族是四海大族,陛下也有意招揽,可惜龙族太过高傲,怕是给什么神位都不满足。 而且天庭神位虽说空缺许多,但也不可能给龙族几个,必须是有天道认可才行。” “时机未到,”李长寿叹道,“陛下此刻威名不显,龙族心气儿也确实太高。 木公,玉帝陛下有什么喜好之物吗?” “陛下喜好之物倒是不多,”东木公摇摇头,“如今陛下以奉天道、扶道门、完善天庭、造福三界苍生为己任。 陛下每日励精图治,不是在处理事务,就是在处理事务的路上。” 言说中,东木公压低嗓音,低声道:“陛下这段时间,连瑶池那边都去的少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随之将话题轻飘飘地扯开。 谈论玉帝陛下的私生活,也没什么用处。 敖乙神念刚来,李长寿自然就已感知到了,今日恰好东木公前来,与敖乙撞到了一起。 当即,李长寿立刻对木公传声叮嘱几句; 刚才东木公所言,除却玉帝陛下最近没怎么去瑶池这句,其实都是出自李长寿之口。 没办法,李长寿也怕木公说错了什么话,话语中流露出对龙族的不满、鄙夷。 东木公暗自瞧了眼敖乙神像的位置,又与李长寿寒暄几声,取走了李长寿的奏表,便告辞离去。 待东木公离开,李长寿还未来得及将这具纸道人,沉到地下纸道人库中,敖乙已是兴冲冲地发来了神念交流申请…… 两人在迷蒙梦境中刚一见面,敖乙就禁不住问道: “教主哥哥,刚才那位高人,莫非就是天庭中的东王公?” 李长寿含笑点头,眼底略带笑意。 怪不得,前世经常有人说‘演而优则导’,当导演兼编剧兼剧务,确实是比单纯做个演员要麻烦许多。 与敖乙闲谈了半个时辰,李长寿收回神念。 他低头炼制了几只阵基,又将接下来要炼制的宝材归纳好,这才离开山体内的密室,在丹房周围散散步,仔细思索敖乙所说的话…… ‘这位老龙王,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李长寿沉吟几声,觉得这个老龙王才是明白人,身处局中,却能稳坐泰山,坐观全局。 果然,从远古混下来的高手,都是些深藏不露的存在…… 嗯,赵大爷这种除外。 自己接下来,倒是要注意一些,绝不能让龙族对天庭生了恶感。 东海龙王是四海龙宫的老大哥,也是龙族权力最高之人,他选择静默、容忍,应该不只是忌惮和顾忌。 老龙王可能在谋划一波大事…… ‘假如我是龙王,该如何拯救龙族?’ 李长寿背着手,在小琼峰后山漫步,心底不断思索,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自己种植剪纸成人神通所用灵树的区域。 顺带一提,种植仙豆已经有专门的【农】字纸道人负责,李长寿不必随时过去。 要搞豆子,只需分些心神在那纸道人身上,如此能提高不少效率。 微风拂过,一棵棵已经成为茁壮的青年树,在对精心养育了它们的李扒皮,致以最深的敬意…… 李长寿走到了一棵树下,抬手拍了拍树干,像是鼓励一个年轻小伙子那般,鼓励它多产出一些汁液,为小琼峰多做几份贡献。 许久,李长寿才缓缓吐了口气。 龙族…… “毒疮入骨,龙王怕是想要找机会刮骨疗毒,这个此前倒也考虑到了。” 看着自己储物法宝中,那几张敖乙带来的请柬…… 李长寿此时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总觉得,敖乙大婚,会是【龙族上天】之事中颇为关键的转折点。 自己还是早做谋划才是。 这是圣人老爷给自己的任务,关系到自己今后的立道之基,必须要慎重对待。 “师兄!”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灵娥驾云飘到了数百丈外。 李长寿眯眼一笑,灵娥顿时想到了此前的窘态,禁不住抿嘴脸红,道一声: “刚才师祖给我回信了,说是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师兄……我! 我回去修行了……” 言罢灵娥捂着脸扭头就跑,一溜烟钻回了自己的草屋。 李长寿禁不住哑然失笑,之前壁咚逗了她一次,这都半个月了,还没缓过劲来? 这丫头的害羞被动莫非点满了? 总算,师祖江林儿犹豫了这么久,决定要用这前世泪了…… 这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是不知对忘情上人来用,到底有没有效果。 毕竟忘情上人也是门内天仙巅峰境高手…… 不管如何,试试才知道。 如果能给小琼峰,在门内拉到这般大腿,以后哪怕自己有事,本体要随**师外出,师父和灵娥的安全系数也能提升不少。 念及于此,李长寿又想到了一件与龙族有关之事。 龙族,还有一个道门中的高手,便是那位黄龙真人…… 后面龙族爆发大战,己方人教只有**师和小法师两个有效战斗力,天庭现如今也没高手可以外派。 虽然**师够强,但**师也是能不动就不动的性子…… 想要尽可能,在龙族矛盾爆发时占据主动,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 【用南海海神的身份去联系黄龙真人?】 虽然李长寿印象中,这位黄龙真人在封神大劫时,也是‘干啥啥不行,被绑第一名’,但毕竟是阐教十二金仙。 他是龙族出身,龙族危急时刻出手救援,合情合理…… 用南海海神的身份联络,也不稳妥;还是走天庭的路子,让东木公去请黄龙真人。 下一封奏表中,就对陛下奏请此事吧…… 李长寿伸展了下筋骨,随便找了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拿出了一面石板,开始低头书写《稳字经》。 他自然不是自罚; 只是在将稳字经加长、改良一下,之前很多方面都没涉及到,警示意义也不够。 …… 又半个月后,东海之东,天柱旁。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溜过了写着‘天涯海角’四个古老大字的石碑,悄悄朝远处大城而去。 她戴着斗笠,背着一把血色巨刃,浑身缠绕着一缕缕凶悍的气息,却将自身修为隐藏了起来。 有路过的炼气士,都会下意识避开这道身影…… 此人应该、可能、大概是个女子,身着板甲,且板甲颇为宽松,身形倒是娇小纤瘦。 ——这自然就是李长寿正在等的自家师祖,林江散人江林儿。 她略微有些犹豫,看了几眼西面,还是进了这座大城。 找了家‘仙栈’,要了个不起眼的房间,开启房间阵法之后,又自己布置了几道结界,这才略微放松了些……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虽然自己在此地没有仇家,但再小心些也不为过。 “前世泪……” 江林儿坐在床榻上,一阵皱眉思索。 一直挺果断的她,此刻却是有些犹豫。 其实这一路上她都在犹豫,心底不断选否…… ‘要不还是算了吧’、‘那闷葫芦有什么好的’、‘我要是真的把他拿下,岂不是要放弃在外面这逍遥自在的日子’…… 但不断的否定中,她就这般莫名其妙地飞到了此地。 “烦人!” 江林儿翻了翻白眼,直接仰躺在了床榻上,随后又烦躁地一阵翻滚。 “哼!用就用! 徒孙搞来这么好的东西,还孝敬本师祖,怎么就不能用了!” 一咬牙,江林儿当下就要继续出发,但随之她脚步一顿,看到了一旁摆着的法器琉璃境中的自己。 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江林儿禁不住一阵撇嘴。 “回去一定要多吸几口小玖的福气!” 江林儿冷哼了声,关闭房中阵法,白花了三枚灵石,背着大剑出了这‘仙栈’,驾云朝大城的出口而去。 突然间,江林儿眉头一挑,仙识捕捉到了某个熟人。 她朝着城中一处高楼中匆匆一瞥,就立刻收回了视线,确保不被对方发现…… ‘这不是,上次给我送东西的那个龙族少年吗? 好像还是龙族太子来着? 这家伙跟一群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不对,这是障眼法做出来的容貌。’ 江林儿心底泛起浓浓的疑惑。 此时,她多年混出来的直觉告诉自己,这里面肯定有大阴谋; 但她混出来的经验又告诉自己,此事绝非她能掺和的。 并未多想,江林儿选择不管,出了天涯海角附近的这座巨型坊镇,就取道东海、潜藏行踪,朝度仙门赶去。 她飞了小半个时辰,心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二太子与自己那神秘的小徒孙关系匪浅,不然上次也不可能送那么重的礼…… 出来混,多多少少都要讲点义气。 略作思索,她取出传信玉符,耗费了一次这珍贵的传信玉符使用次数,将自己所见之事,传回了度仙门。 江林儿很快就得到了李长寿的回信,嘴角轻轻一撇。 “这小家伙,差使起自己师祖来,还真是理直气壮!” 罢了,看在老二的面子上…… 摇摇头,江林儿朝着下方大海落去,等待着李长寿所说的‘高手’赶来汇合。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敖乙,绝不可能女… ‘林儿,若我有一天能修得长生道果,长生路上,定要有你有我。’ 那一年,小琼峰后山开满了茶树花,两道身影在追逐笑闹…… ‘来追我呀,哈哈哈,如果你,追上我,我就让你……’ ‘哈哈哈。’ 画面一转。 ‘林儿,我最近忙着闭关修行,师门给了我这么多期望,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只是有些忽略了林儿你。’ ‘你闭你的关吧,今后不必来见我。’ 那一年,破天峰的闭关洞前,留下的,只是一道被气昏头的背影。 ‘林儿,你不要……’ “您可是林江散人,江林儿道友?” 一缕传声钻入耳中,让陷入回忆的江林儿顿时打了个激灵。 她此刻正藏在海底的一处岩峰中,潜藏了气息、身形,并将仙识扩散在了数百里范围内。 然而,直到这传声入耳,江林儿都没能发现对方的踪迹。 隐匿的高手! 一条扁平的海鱼游了过来,在江林儿面前化作了一道慈眉善目、白发苍苍的老神仙,主动显露境界气息。 天仙境初期。 江林儿默默地抬手,握住了自己背后的巨刃刀柄,虽是在海底,有强大的水压,但双方都有天仙境仙力护身,与平地无异。 “道友何人?” 何人? 自然就是李长寿……的纸道人。 李长寿得了江林儿传信,听闻在天涯海角的大坊镇中,见到了‘敖乙’和一群实力强横的深海大妖混在一起,正在那饮酒畅谈,心底便立刻断定,那绝非自家二教主。 用敖乙的形貌在外搞事,应该就是西方教的小计策…… 准确来说,应是西方教同时进行的几个计划之一。 当下,李长寿便请江林儿在此地等候,稍后请江林儿引路; 随之李长寿便启动了度仙门山门外藏匿的纸道人,整合了一支军团战力,让其中一只纸道人全力催动五行遁法,极速冲来此地。 与此同时,李长寿还用神念通知了敖乙,让敖乙请龙王找几位绝对信得过的高手,修为越高、脾气越温和越好,来此地与他汇合。 让李长寿没想到的是,他最先赶来此地,敖乙他们倒还晚了些。 当下,李长寿笑道:“贫道得了长寿传信,特来与道友相见。” 江林儿嘴角撇了撇,嘀咕一声: “就知道我这个小徒孙不简单。 道友你如何自证身份?洪荒艰险,贫道不得不防,还请道友勿怪。” “情理之中,”李长寿温声道,“我听长寿小友提到过,他大师伯皖江雨此时还是树灵,尚有几年的寿元。 他师父此时尚且不知,大师伯已遭了劫难、投胎转世之事。” 江林儿松开刀柄,笑道:“他还真是将这点事到处去说呢,那道友又如何认得我?” 李长寿沉吟两声,“长寿小友给了具体的描绘。” “哦?什么描绘?” 李长寿笑道:“他说道友静若处子,动若凶魔,背着一把大刀,喜欢身着甲胄,应当就是道友你了。” 江林儿哼了声,淡然道:“算他会说话,你就是他口中的高手? 我说句不好听的,就凭咱俩的实力,过去探查只要被发现,只能当场殒命。” 她话音刚落,海水中就出现了几道若有似无的威压,李长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边的测感石,有数道仙识锁定了此地。 少顷,海水毫无动静,但四名龙首老者诡异地出现在了四人面前; 有位龙族老者抬起衣袖,一条小青龙自袖口钻了出来,化作了敖乙。 “教主!” “嗯,”李长寿立刻点头答应,顿时对敖乙传声,叮嘱敖乙不要暴露南海海神与度仙门弟子李长寿之间的关系。 敖乙不着痕迹地点头,看向了江林儿,对江林儿露出几分微笑。 李长寿对江林儿拱拱手,道:“道友,劳烦你帮忙引路,只需要将我们引到那,找到那人便可。” 江林儿看着那四名面容肃穆、一言不发的龙首老者,皱眉颔首,禁不住对李长寿的化身传声嘀咕了句: “这都是什么境界?莫非是传闻中的大罗金仙了?我怎么一点都看不透。” 李长寿微微一笑,龙族这次终于拿出了自家家底。 因为已经斩了两次道境、巩固道基的缘故,李长寿此刻倒是能顶着对方的威压,辨别金仙与大罗的区别。 这四位龙族高手,给李长寿的威压十分强烈,但并未有大罗金仙境。 大罗,道已圆满矣,需自身之道本身无缺憾,且机缘、气运、悟性缺一不可,并非活得够久就能修成。 远古大战,龙族几乎拼光了高手,才将凤族摁了下去,之后又缺了气运与福源,背负了打碎洪荒的无边业障…… 故,哪怕龙族底蕴再深厚,此时也不可能有多少大罗金仙。 大罗金仙的道韵,与金仙也有明显的不同,反而不会给人太强烈的压迫感…… 比如那位提着花篮的福德金仙云中子,以及三教源流大会上曾出现的部分圣人弟子,都是这般。 而像自家**师,隔壁家的赵大爷,美如画的云霄娘娘,以及截教、阐教几位大弟子,那都是另外的价钱……呸! 另外的修为层次! 但这四位龙族高手中,有两位绝对是金仙境中的高手,给李长寿的威压十分强烈。 仔细端详,四龙的长相还有些相近,各自气息也能互相融合,若这四龙合力,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力。 敖乙也在一旁介绍: “四位叔伯,这位就是我南海神教教主。 教主,这四位是我父王的侍卫,自上古以来,在我父王身旁跟随已无数岁月,绝对信得过。” 四位龙首老者齐齐做道揖:“见过道友。” 李长寿连忙还礼,笑道:“劳烦各位道友跑这一趟。” “海神可随意称呼我四兄弟,”一龙首老者含笑道,“我四兄弟名号也只是简单的壹贰叁肆,此次护卫殿下前来,有陛下旨意,全权听从道友号令。” 李长寿连道不敢,又介绍了江林儿的身份,让江林儿详细说了下,她此前所见情形。 江林儿定了定心神,说道: “我此前在天涯海角旁的天涯城路过,也是偶然瞥见,看到了一群深海大妖化作了人的模样,在跟这位敖乙殿下饮酒作乐。 他们并未遮掩,场面很是混乱,且里面最少也有几名金仙境高手,妖气滚滚的。” 李长寿问:“这个假冒敖乙之人,在做何事?” 江林儿咳了两声,眼神飘向了海面,“抱着两个妖娆女子……很不老实。” “混账!” 敖乙勃然大怒,“我大婚在即,这是要害我名声!我怎会对思思之外的女子动手动脚!” 李长寿却略微皱眉,言道:“乙兄勿怒,此事有些蹊跷,四位前辈如何看?” 龙壹老者道:“有人想干扰大婚之事。” “不错,”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乙兄与鲛人公主大婚,对龙族而言,是稳定四海的一步好棋。 但对于,见不得龙族安稳的有心人而言,却是他们继续行事的阻力。 对方故意化作你的容貌,还做一些不堪之举,又故意不遮掩,还在天涯海角鱼龙混杂之地,无外乎,是想传你轻浮孟浪之声名,从而让海族心起怨念。 海族多是单纯心性,若有人煽风点火,说你不过是看上了鲛人族公主的美色,威逼利诱,那这次大婚反而会对四海安稳,起到负面作用。” 敖乙和四位龙首老者各自面露思索,他们虽想到了有人要干扰敖乙大婚,却是没想到,后面还可以有这么多操作…… 李长寿所说,其实就是‘舆论战’的思路,在板砖之风横行的洪荒,也不太多见这般手段。 不只是他们想不到,可能……对方也没想这么深…… 但此事发展下去,很容易成李长寿所说的情形,这一增一减,对龙族影响将会十分巨大。 当下,几位龙族老者道: “此事看来颇为严峻,是否要立刻调兵,将天涯城围起来?” “打草惊蛇反而不美,”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已是有了腹案,“这般,一位前辈送乙兄和江林儿道友回去,三位前辈伪装一下身形、气息,随我去天涯城查探一番。” 敖乙忙道:“教主,我也想去帮些什么!” “你……” 李长寿略微思索,并不想让敖乙冒险。 龙壹老者又道:“此前在鲛人一族遭劫之事如今,我家二殿下已携重宝,若遇危难,殿下可直接挪移回东海龙宫。” “这就好,”李长寿勉强答应了下来。 当下,按李长寿要求,四位龙首老者变化容貌,化作了两名中年、两名青年; 他们隐去了头顶犄角,身上的甲胄也换成了道袍,气息伪装为天仙境。 敖乙只是伪装了长相,还是那般清秀少年。 江林儿想了想,将斗笠摘下来,在甲胄之外裹上了一层长衣,简单束起长发,倒是直接……变装成了男子。 而李长寿更简单了…… 他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纸人,纸人化作一名青年;原本的老神仙则恢复成了纸人身形,钻进了这青年袖口。 江林儿在旁看的一愣,敖乙心底又赞叹几声‘人教**师真妙法’。 四位龙王侍卫出手,他们七道身形在海水中无声无息穿梭,迅速赶往那宏伟的天柱附近。 路上,江林儿传声问李长寿的纸道人:“道友到底是何人?” “南海海神。” 江林儿又问:“道友又是如何认识的我那徒孙?” 李长寿:上辈子懂事之后第一次照镜子,就认识了。 “机缘巧合,这些道友可去问长寿小友,咱们先将此事为敖乙殿下做好。” 江林儿若有所思,并未多说什么。 七人一同进了这座大城,假装是要去三千世界中结伴遨游的七名天仙高手。 江林儿指了个方向,他们仙识散出去,看到了那‘假冒伪劣二太子’所在之地。 那是在一座高楼的最顶层雅间,十分显眼,各处窗户大开,其内尽是些靡靡之音,里面的情形也有些不堪入目。 十多只顶着各类奇形怪状脑袋的大妖,在此地饮酒作乐,有二十余名妖、人、海、精族的美貌女子,在此处侍奉,所穿衣物十分清凉。 不过,这些女子也都十分专业…… 哪怕知道这雅间没开启隔绝阵法,任人观摩,也是丝毫不影响她们业务发挥。 由此判断,对方绝对加钱了! 有三名妖族、海族女子,正围着那‘假敖乙’发嗲、喂酒…… 敖乙看的青筋暴起,李长寿也是暗自皱眉。 江林儿禁不住骂道:“这些女子一个个也是真够了!大就了不起吗?呸!” 其他五龙齐齐歪头…… 李长寿轻笑了声,仔细思索,此时心中已有定计,对几人传声道了几句。 一时间,四位龙王侍卫点头答应,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敖乙,却是一阵为难,又不想违背教主哥哥的意思…… 他们进了一处偏僻的‘仙栈’,直接将这家仙栈包了下来,找了三处隐蔽的房间,各自行变装之事。 李长寿给几人各自定下了【剧本人设】,提出了少许要求。 少顷,四位龙卫化作了四名身穿统一灵宝铠甲的女子,各自带着面纱、提着一把宝剑,依然伪装成天仙境气息。 他们都是老龙了,经历的多了,对这种伪装之事,心底也没什么波澜。 但隔壁屋子里的敖乙,此刻却是面色通红,看着镜子中的……少女…… 为了不被人看破,他是真的没用什么障眼法。 敖乙只是换了个简单的女子发型,穿上了一身给自己夫人姜思儿准备的仙裙,又用仙力调整了下身形,稍微抹了一些腮红…… 一个灵秀少女,就这般诞生了。 而李长寿今日,已经拿出了第三只纸道人,纸道人化作了一名老妪。 此时,李长寿在叮嘱着接下来之事: “乙兄,接下来你要时刻记得,你现在就是你夫人姜思儿的好友柯乐儿,接到了邀请,从三千大世界中赶过来参加表姐大婚。 在此地,突然撞到了假敖乙在饮酒作乐,就气不过,上去打了他一顿。 然后,打的时候吸引尽量多的人围观,揭穿这个假冒之人的身份,不用犹豫,直接拉出城外打杀了。 此事闹的越大越好,最好让四海海族都知道,敖乙是个专情专心,对姜思儿如何如何温柔专宠。 这才能稳住四海海族的人心。” 敖乙小声问:“教主哥哥,为何不能我直接现身?” 李长寿笑道:“你直接现身,一来容易遇到危险,引来西方高手针对,二来…… 自卖自夸效果好,还是路人视角评价的效果好?” 敖乙仔细想想…… 教主哥哥说的极有道理! 这二太子叹了口气,低声道:“我与思儿本是……现如今,却越来越像是一场联姻了。” “说话方面……会学女子嗓音吗?” “这个,哥哥放心,”敖乙用仙力调整了下嗓音,顿时娇滴滴地喊了声,“这般可以了吗?” 嗤…… 李长寿的本体,在小琼峰地下密室中已经笑出声。 但这老妪化身纸道人,只是微微点头,道:“尽量不要露出破绽。” 突听左右墙壁被敲响,三座房间的阵法、结界同时落下,七人同时拉开房门走出。 左侧四名龙卫已化作了四位女侍卫; 右侧的江林儿换了一张普通些的面孔,难得穿上一套仙裙; 居中的敖乙……柯乐儿顿时面色通红,但心底反复念着‘这是为了龙族大事’,迅速恢复镇定。 李长寿化作的老妪已经入戏,有些忧心忡忡地道:“小主人,老身刚刚真的见到了那位敖乙殿下!” “哦、哦?”敖乙还有些不适,“过去看看。” 李长寿连忙传声,“愤怒,愤怒。” “哼!都跟我来!”柯乐儿一瞪凤眼,“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对不起我表姐!” 与此同时,江林儿的目光撇过这六人,禁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良心…… 假的吧! 败了啊! 人教粗话!! 第一百九十九章 敢问乐儿仙子芳名! 敖乙扮作的柯乐儿,带着四位龙族高手扮作的女侍卫,风风火火冲向了假敖乙所在之地。 此地是洪荒五部洲天地的边缘区域,这处大坊镇也并非是人族‘专属’,随处可见妖、灵、精、怪、海等族…… 自然,还是以人族居多。 也有一些凶兽化形、带着业障的凶恶生灵,偶尔在此地出没,只要遵循此地规矩、走出去不怕被围攻赚功德、爆装备,都可在此地逗留。 李长寿此时使用的老妪纸道人,拄着拐杖不断在后面追着,口中喊着: “小主人,您不要冲动,这里是洪荒五部洲之地,可不能乱来! 您就是有怨气,也该跟您好友商议商议啊……” 前面的柯乐儿却是丝毫不停,直接冲入了那处比较特殊的…… 【酒】楼。 花楼,那是俗世的称呼; 仙人做这种事,那能叫寻欢作乐吗? 仙人来这种地方,只是为了体验临时情劫,增强对大道的感悟与理解,明本真我,修自在意! 当然,也有宾客,是因修行时间太长,想来找一找曾经的激情…… 各族修行之士,自然也没什么男尊女卑的俗世规矩;作为开设在天涯城的这种酒楼,其内自然提供全方位的优质服务,男女都可进此地放松。 柯乐儿这边刚一进去,立刻就有两个男人迎了上来。 这是一名长相清秀的青年,与一名气质成熟的中年炼气士,清一色真仙修为,齐称: “仙子别来无恙,今日可是来小酌一二?” “滚!” 柯乐儿一声冷喝,这少女眼底满是怒火。 被呵斥的这两人倒也不温不怒,一人轻笑着离开,一人则是含笑道一句:“此处乃天涯阁庇护之地,仙子还请……” “我让你滚!” 柯乐儿一声轻斥,直接拔出短剑。 李长寿扮作的老妪连忙向前,劝道:“小主人您消消气、消消气,不行咱们将此地买下来,您再砸也不迟。” “我是来砸他们这破楼的不成?” 柯乐儿骂了声,身后已经有一位龙王侍卫向前,随手扔了一面令牌过去,其上刚好写着‘天涯’二字。 那中年男仙面色一变,立刻低头恭声答道: “原来是贵客上门,是在下多有得罪,您里面请,随意便是。” “哼!” 龙贰一扫衣袖,没好气地将令牌收了起来。 李长寿大概明白了; 要么是这天涯阁背后应该有龙族的入股,要么是……龙贰在这里消费够高…… 咳,各种可能性都不能轻易排除。 这处酒楼有十二层之高,却没有半级上下的阶梯,居中‘天井’处,有六朵花瓣状的粉色云朵,不断上上下下的送客。 当下,李长寿跟着五条女装真龙乘云而上。 后面的剧本,也是按他所写丝毫不差地在走…… 柯乐儿冲到那雅间之前,撩起裙摆,一脚踹开此地,提着明晃晃的宝剑冲了进去。 霎时间,里面那些十多只深海大妖都愣了,而那假敖乙更是疑惑不解…… 好死不活地,这假敖乙见柯乐儿不过真仙境。就笑吟吟地道了句: “这个倒也不错,过来陪陪本殿下!” 柯乐儿瞬间怒发冲冠、双目几欲喷火,提着剑就直接冲了上去! 比柯乐儿更快的,还是四位龙王侍卫。 这四龙配合无比默契,龙壹在敖乙身侧贴身护卫如影随形。 在敖乙出剑之前,龙壹已对着那假敖乙点出一记定身术,将这不过天仙境的假敖乙直接封禁。 几乎同时,龙贰甩出一条布满细鳞的绳索,龙叁祭起一口散发凶煞气息的紫色口袋; 龙肆立刻朝着侧旁迈出一步,护住了李长寿的纸道人化身。 仙绳化出十数道残影,将七八只天仙境大妖同时缠住,向后猛拽; 口袋之内出现一股绝强的吸力,将这些尽数大妖收起,不仅未曾伤那些陪酒的女子,甚至都未挪动半只酒杯碗筷。 李长寿暗道一声:‘好宝贝! 说时迟那时快! 尖叫声、喝骂声不绝于耳,天仙、金仙气息涌动,满楼宾客尽被惊动; 自然,也有关键时刻被惊吓…… 作为回应,这高楼各处的阵法、禁制立刻启动,但楼顶依然被强悍的仙力波动直接冲垮! 几名修为较高、反应迅速的大妖,在仙绳与布袋发难时,就已是做出反应,起身应敌! 但龙贰、龙叁并非只凭宝物,两人在祭起宝物的瞬间,已是找准此地最强的两名深海大妖,径直冲了过去。 他们出手时,身法高明、下手精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仅有两道残影留存; 有符箓之法、有禁制之道,更有仙力集中于一瞬爆发的高明术法! 这十多名大妖之中,有两名老妖是上古时残留的妖族余孽,修为高深、有长生道果,在深海也算个狠角; 他们刚刚躲过仙绳、布袋,面对扑来的两名‘女子’,口中厉喝、立刻祭起宝物就要还击。 可几件宝物的宝光还未亮起,各自脖颈已是被两只女子的柔荑攥住…… 真洪荒正经版本龙爪手。 龙贰、龙叁掌心涌动龙族秘箓,瞬间封了这两只老妖的元神妖魄…… …… 整场斗法,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 若非此地是洪荒有名的坊镇,背景复杂; 且这处坊镇也有大罗金仙坐镇,规矩就是不能斗法打杀旁人…… 龙贰、龙叁出手,就能直接撕了这一屋子大妖。 李长寿在旁看的赏心悦目,江林儿在暗中看的直咋舌。 兔起鹘落、迅若奔雷,真不愧是龙王的贴身护卫,这才是真正的搏杀高手。 这些大妖也是真的不怕死…… 面对这种未知强敌暴起发难,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立刻逃遁,还敢出手反击。 这些妖族也不想想,若非早已摸透了这一屋子大妖的实力,他们一行怎么敢正面强攻? 但凡龙壹、贰、叁、肆有一丁点压力,李长寿肯定就献策算计了…… 另一边; 柯乐儿一剑刺穿了那冒牌货的肩头,口中娇滴滴地大喊: “你这负心薄幸之辈! 亏我思儿姐姐那般待你,你竟在此地跟这些不入流之辈寻欢作乐!” 那冒牌货顿时欲哭无泪,此刻却是连喉咙都被封了,半句话说不出来、半截手指都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求饶。 原本那些赔笑的女子,都已是面色苍白地瘫软在各处。 她们本就修为不高,刚才金仙气息、威压爆发,已是吓的她们腿软噤声,此刻大气都不敢喘。 李长寿立刻传声让敖乙冷静了下来,此时也终于到李长寿的老妪登场…… “小主人,您消消气! 您怎么伤了东海龙宫的二太子殿下,这可如何了得!” 柯乐儿抿嘴道:“我就想替思儿姐姐出口气! 我思儿姐姐好歹也是鲛人族公主,怎会瞧上他这般!” 李长寿扮作的老妪突然轻咦了一声,皱眉道:“小主人,你看他气息似乎有些不对,这怎么,还有妖气?” “嗯?” 柯乐儿定睛一瞧,一旁的龙壹已是迅速出手,破了冒牌货的障眼法,露出了此妖真容。 是一名面色惨白的妖族青年,天仙修为境界。 柯乐儿皱眉道:“假的?” 龙壹也擅自加戏,有些浮夸的喊道:“啊?!这不是敖乙殿下!” 那冒牌货连连眨眼,眼泪都流了下来…… 柯乐儿骂道:“竟敢假扮我那准姐夫!当真留你不得!” 此刻,数不清多少仙识注视着此地; 见柯乐儿提剑就要杀妖,楼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且慢动手,本城规矩!不可斗法!” 就见一道道流光闪烁,数百身穿仙甲的兵卫将这高楼团团包围,又有两名金仙境老者现身,散出自身威压。 这就是这个坊镇的秩序维持者。 然而,龙壹四兄弟齐齐爆发自身威势,轻松就将外面这两金仙盖了下去。 于是,那两名老者立刻换了个态度,拱手赔礼,苦笑着向前问明原因。 此时自然还是李长寿出马解释。 李长寿言说,他们是被邀请前来参加东海龙宫大婚的宾客,还拿出了一封‘空白’的请柬作为证明; 随后又隐晦的点出,他们一行跟脚不便透露,但此地有人假冒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 前后说了不过七八句话,这些天涯城的护卫就提出,能否去城外解决此事。 李长寿虽轻松达到了目的,但心底也是略微感慨…… 【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约束弱者,洪荒本就是个拳头大就有道理之地。 想在洪荒找点安全感,有了一定的实力,也必须有势力才行……】 嗯,紧抱圣人大腿等四条基本守则,一刻都不能忘却! 事情很快就得以解决。 敖乙扮作的柯乐儿,当街拖着假扮敖乙的妖族天仙,一路去了大城的大阵之外; 沿途四龙族高手护送,那数百名护卫也在周遭跟着。 此刻,穷凶极恶的小师祖开始发挥作用。 她躲在人群中,用‘纯路人’的视角,操着‘纯粹看不惯’、‘我客观点评下’、‘吃瓜群众忍不住说一句’等话术,将假冒敖乙之事,传遍了此地大街小巷。 不多时,万人空巷,各族修行之士聚在这座大城东部。 此地虽人多口杂,但舆论趋势被李长寿和江林儿暗中掌控,都是在讨论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与鲛人族小公主姜思儿的‘大婚’之事。 到了城外,柯乐儿将那冒牌货甩到十丈之外,骂道: “思儿姐姐与我如此要好,她给我的传信中,说与我那准姐夫如何如何相依相守、相敬如宾! 今日你竟在此地败坏我家姐夫的名声,罪不可恕!” 一旁龙壹催法,一指虚点,这妖族青年顿时化作了一条大号的鲶鱼,浑身发抖。 柯乐儿手起剑落,手中短剑仙光涌动,却是毫不费力,就将这鱼头斩了下来…… 李长寿立刻对龙壹传声道了句,龙壹出手,将这鱼妖的尸身用仙力包裹,扔到了空中,一掌直接轰成残碎,甩入大海。 江林儿躲在人群中吆喝一声:“好!” 周遭也有不少好事者出声吆喝,场面顿时有些糟乱。 李长寿又对【柯乐儿】传声叮嘱: “不要泄气,做戏就要做全套,摆出点高冷姿态,继续讲台词。” 柯乐儿立刻转身,面对着天上地下这诸多人影,傲然而立,‘俏脸’微寒。 他用此前定下的女声,开口喊道: “今日我柯乐儿在此,为我好友姜思儿立身正名! 姜思儿姐姐,与我那准姐夫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乃一见钟情,实两情相悦,遂定三生之诺,邀四方好友、五地贵客,欲行六礼之事! 今日有妖族欲污我这位准姐夫的名声,假冒我姐夫之名,在此地寻欢作乐、不加掩盖,其心肠之歹毒,诸位道友共鉴! 今日本仙子杀了此贼,将这些欲害我准姐夫名声之妖族带去龙宫,也算做一份贺礼!” 言罢,柯乐儿做了个道揖,转身就要跳入海中,四名女侍卫紧紧跟随。 正此时,突听城中传来一声,有些结结巴巴的呼喊: “柯乐儿仙子,还请留步!” 柯乐儿扭头看去,却见一青年模样的人族青年从城中跳了出来。 此人面色涨红,支支吾吾,却是禁不住以手掩面,问了句: “敢问、敢问柯乐儿仙子芳名为何? 今日见仙子风采,贫道、不,我,我心底为之心折,那个,仙子可有道侣……” 嗯? 柯乐儿、咳,敖乙顿时额头挂满黑线。 人群中混着的江林儿差点笑喷出来,连忙捂住嘴,低头蹲了下去。 第二百章 悲伤,那么大 也不知怎么,江林儿笑着笑着就突然一撇嘴,嘀咕了句‘没劲’,淡定地抬头仰望星空。 李长寿在旁刚好捕捉到了这一点细节,想着自己此前构思却炼制失败的某种丹药,心底对小师祖说了句抱歉…… 他修道日短,丹药创新这方面的积累,实在有限…… 话说回来,敖乙扮了一次女装,竟就收获了一见钟情之人,不得不说,这魅力指数确实不错。 可惜,这注定只能是流水有意而流水无情。 敖乙身为正经的龙族太子,截教炼气士,对此更是嗤之以鼻,冷冷地道了句: “滚!” 短剑出鞘,随之归鞘,发出一声剑鸣之音,他这个柯乐儿,起身跳入了大海…… 四名龙族护卫在旁贴身保卫。 而李长寿的老妪纸道人,皱眉看了眼那个天仙境的青年炼气士,传声道了句: “这位道友,我家小主人可非寻常女子,若起心思,小心性命。” 他总不能真的坑了自家二教主。 当下,老妪纸道人转身离开,也不忘暗自对江林儿传声叮嘱几句。 按计划的那般,李长寿的纸道人,与敖乙、龙族四高手,一同离开此地,迅速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敖乙不能在外停留太久,以免引起西方教高手注意。 江林儿混在此地人群中,朝城内而去。 她刚要走,突然听到海边传来了一声低喃,却是刚刚那个慌忙无措,喊着‘柯乐儿’,却硬是还要问人叫什么名字的人族青年炼气士…… 这家伙喃喃的是: “这般奇女子,当真是与寻常女子截然不同,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割舍不下。 柯乐儿…… 乐儿……乐乐……” 江林儿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回去砍了此人! 且说正事。 海水中,龙壹四兄弟护着敖乙与李长寿的纸道人,匆匆遁出数万里。 李长寿简单叮嘱了敖乙几句,让敖乙回去和姜思儿对一对口供,由姜思儿安排一下柯乐儿的后续故事,切莫被人看出破绽…… 这四位龙王的贴身侍卫,此刻全心戒备,联手施展遁法,带敖乙飞速赶回东海龙宫。 仿佛走的慢一些,背后就会跳出一位西方教的圣人弟子一般。 没办法,被这位海神叮嘱的多了,他们莫名也有一些紧张。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且只是一同处理了一件小事,龙族四侍卫此刻对李长寿的信任,已非简单的‘奉龙王之令’。 他们已经体会到,这位海神做事,确实比普通人族高手要稳健许多、周全许多…… 不,莫说人族,就是算上龙族,也极少如此稳健周全的人物! 与敖乙他们分别之后,李长寿就将老妪纸道人化作灰烬,换成了老神仙皮肤的海神专用纸道人。 他在东海深处搜查了一阵,确定无人追踪柯乐儿的踪迹,便赶去了与江林儿相约碰面的荒岛。 到了岛上,施展化形术,藏于石缝中; 李长寿开始推演,西方教那边会因此事有什么反应…… 这应该就是一场小算计。 深海妖族也被牵扯到了龙族之事中,西方教这次动用的手段,已是越来越多。 其实李长寿最担心的,便是到后面时,西方教会自觉骑虎难下。 那些操盘‘驯龙’的圣人弟子们,投入太多资源最后却促成龙族上天庭,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就会想将事情闹大、搞的无法收场,从而惊动西方教二圣。 这个‘度’,着实难把握,对李长寿来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 今日之事,倒也有些奇妙之处。 仔细想想,这也是姜思儿那颗前世泪结下的善因。 ——姜思儿赠灵娥鲛人族的重宝‘前世泪’宝珠,这是前因,灵娥将此物转赠小师祖,小师祖赶回洪荒时,半路撞见了假冒敖乙之事。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前因后果,玄中自然。 李长寿只能轻赞其妙,心底略微有些感…… ‘且慢!’ 李长寿道心一震,及时喊停。 坐在地下密室中的本体睁开双眼,凝出青色大剑,施展斩道之法,对着自己额头狠狠一斩。 就听啪啪两声轻响,李长寿身周仙光涌动、莲花乱坠,勉勉强强下降了一个小境界,道基又完美几分。 随之,李长寿继续此前之感悟。 【师祖与忘情上人之事,要尽快促成了。 若是能借师祖之口,将忘情上人此时没有悟透、尚未悟到之处,稍加提醒,说不定忘情上人就能天仙巅峰大圆满……】 李长寿虽然还压制得住自身境界,但‘金仙劫参考’,自然来的越早越好…… 这般,他就能做更多准备,也能确定,自己巩固道基的最佳程度在何处。 如果自己把握充足的情况下,也要考虑金仙劫之后,是否还能有飞升的情况…… 没有什么先天至宝护身,功德金身此刻也不过凝成了几根手指的程度,修为境界自然越高越安全。 半日后; 江林儿从海水中迅速遁来,在这荒岛之下,与李长寿顺利碰面。 此时,李长寿已是做好了有关‘假龙太子’事件的后续安排,龙族那边已经开始借此事到处‘炒作’。 将敖乙和姜思儿的姻缘,塑造成多版本的浪漫故事,借此稳定四海海族人心。 柯乐儿这个好友,姜思儿自然认下了; 小公主是个聪慧纸人,又有敖乙随时问询李长寿的意见,后续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海水中,李长寿看着面前这位恢复了甲胄、斗笠打扮的小师祖,笑道: “我送道友去度仙门山门处吧。 这次让道友外出涉险,已是为难道友,若道友路上再出什么差错,但当真也不好对长寿小友交代。” 江林儿顿时面色有些古怪,漫不经意地道了句: “还跟我做戏呢?这里都没外人了。” 李长寿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心底迅速思索,自己有可能在露出了破绽,继续淡定地道了句: “道友所说是何事?莫非还未从刚才戏中出来?” “嗯?” 江林儿挑挑细眉,却是看不出什么破绽,顿时笑道:“道友勿怪,我还以为道友,就是我那位神神秘秘的小徒孙。 既然道友要送我回去,那咱们一同上路吧,驾云还是如何?” “可施水遁,隐蔽为上。”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两人被一只气泡包裹,随在海水中迅速遁行。 这一路,江林儿当真是有些不让寿省心…… 而李长寿为了防止暴露,用水遁走得也不算太快。 江林儿先是主动与李长寿聊东聊西,时不时就会在言语中设下陷阱,想趁着李长寿一时不备,套出点有价值的讯息。 然而,李长寿不仅没有上套,反而渐渐掌握了聊天的节奏,用一些细节反复暗示。 待两日后,度仙门山门前,李长寿与江林儿告别时,江林儿已经基本确信—— 南海海神与她的小徒孙,并没有太深的关联,两者只不过是因为敖乙二太子,从而有了些交际。 甚至,江林儿还觉得,南海海神是个挺不错的前辈高人…… 就是太过于神秘了些; 真实修为、本身道号什么的,完全不肯透露。 “这种人,倒也让人安心,比上来就掏心窝子的家伙,感觉舒服多了。” 江林儿轻轻舒了口气,伸展了下筋骨,朝度仙门山门御空而去。 虽然出现了一点小波折,但总算顺利赶了回来。 哼,这次回来,才不是为了前世泪什么的! 只是因为想念自己的两个可爱徒孙和小玖了,这才赶回来的! 片刻后,小琼峰上。 “灵娥,长寿!你们的师祖大人回来啦!” 棋牌室中,刚端起酒壶喝了一口的酒玖瞬间喷出了一片水雾,俏脸苍白,短衫轻颤。 一旁的灵娥眨眨眼; 喊师祖回来,用前世泪攻略忘情上人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告诉忘情上人的九弟子咯。 顺便,看小师叔被师祖捉弄,也是相当有趣的一幕…… “这魔头师叔!怎么回来都不提前打声招呼的!” 酒玖急忙窜了出去,召出大葫芦,不等大葫芦变大就直接抱着御空而起! 然而,酒玖刚飞起来,就被一道倩影从后欺身抱住,瞬间捕获,朝小琼峰湖边砸落! “哈哈哈,刚回来就能吸到福气! 快,小玖让师叔蹭蹭!” “师父救命呀!” “你师父敢管我?” 酒玖放声大喊:“小长寿救命啊!” “哈哈哈,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了!哈哈哈!小琼峰上我最大! 嗯,辈分最大!” 那极度猖狂的大笑声,在湖边来回飘荡。 齐源老道被惊醒后,本想连忙出来行礼,但刚出门庭就听到了外面的打闹声响。 想了想,齐源老道还是老老实实坐回了蒲团上,先不出去打扰师父的兴致了…… 不多时,灵娥与熊伶俐赶来此地。 已经跟酒玖混熟的熊伶俐,此刻果断站了出来,高呼一声: “放开我师妹!” 她眼见酒玖狼狈不堪,立刻冲上去,开启血脉神通,抡起蒲扇大小的手掌,动若霹雳,一巴掌将这个陌生的矮瘦女子拍飞了出去! 熊伶俐将已经衣衫不整的酒玖抢救了下来,护在铁塔般的身后,道了句: “不要欺负我师姐! 有什么冲我来!” 江林儿直接被拍飞了数百丈,在湖面上打了一溜的水漂,嘴里哎呀哎呀地喊个不停,掉入湖水之前,禁不住仰头喷出一口血沫。 灵娥顿时花容失色,连忙飞过去。 酒玖感动到热泪盈眶,抱着熊伶俐的大腿,在那一阵嘤嘤哭泣。 等齐源老道喊着‘师父——’冲向湖边,熊伶俐眨眨眼,掐着手指头算了算。 海神的师父的师父…… 嚯,又闯祸了! …… 片刻后,李长寿驾云从丹房位置慢悠悠地赶来,仙识所见,是一幕有些奇怪的景象。 师父他老人家站在草屋边,这个不用多关注。 酒玖裹着被子坐在灵娥的草屋门前,瑟瑟发抖,灵娥端着茶水,正从湖边灶台走向草屋前。 熊伶俐盘腿坐在草屋前的地面上,时不时的挠头笑着。 而在熊伶俐身旁,一道身影上蹿下跳,不断戳戳这边、摸摸那边,惊叹连连。 “苍天在上,你这肉身是怎么练得? 这也太天赋异禀了吧? 我堂堂天仙,还穿了六件防御类法宝,被你一巴掌拍吐血了竟然!你元神道修为竟然还远远没成仙! 哇偶,好厉害,传闻中的上古巫族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要不要跟我出去混?在这里闷着,岂不是暴敛天物,你若拿一件几千斤重的神兵,岂不是可以横扫千军! 哇,这胸肌……诶,意外的不是那么硬呢,你平日里练习不够…… 不对,你是女子!” 熊伶俐先是歪了下头,低头看着那只看起来很袖珍可爱的小手; 紧接着,那张可爱的脸蛋先是一白,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脖颈爬上了额头,随之还冒出了一股热气。 “啊——师叔讨厌!” “师祖快退!” 李长寿大喊一声,熊伶俐含羞带怯地一巴掌,已是拍了出来! 那只蒲扇般的大手蕴含着一股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旁袭来,砸在了江林儿的肩头! 画面似乎由慢而快…… 因两人离着太近,且江林儿最开始也愣了,只来得及低头,眼睁睁看着那一巴掌拍到身上,身体随之变形! 江林儿还没有感觉到力道爆发,耳旁就已出现了呼呼的风声…… 这一掌,江林儿直接在齐源的草屋墙壁上,留下了两只人形的窟窿,撞断了十几颗大树,最后躺在了山林中。 张嘴,抬头,喷出了一口小小的血色喷泉…… 她看着天空,也不管身上的伤势,眼角又一滴泪水缓缓滑落…… ‘悲伤,辣么大。’ 第二百零一章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 酒玖离开时,又是逃也似的飞窜而走…… 几层阵法完全开启的灵娥草屋前,熊伶俐坐在那扮演门神,手中抱着一只烤熟的灵兽山兔,津津有味地品尝着。 小琼峰门人弟子总共四人,此刻围坐在一张矮桌四周,桌上杯盘狼藉,小师祖已是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一阵长吁短叹。 假·老父亲,就如齐源老道这般,保持着一幅苍老的面容,有些茫然,有些无措,却只是含笑看着自己的师父,无条件支持师父做的每一个决定。 而真·老父亲,此刻已经为穷凶极恶小师祖安排好了后续的应急方案,并开始套师祖的话,想搞清楚江林儿与忘情上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稳妥起见,李长寿必须问清楚前因,才会让灵娥将那颗前世泪拿出来。 万一出什么乌龙,一切只是他们误会了,忘情上人和自家师祖,其实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咳,亲兄妹! 那就真搞出事了。 套话,也讲究流程。 洪荒套路哪家多,小琼峰上穷蹉跎。 李长寿以接风洗尘的名义,与灵娥一起动手,做了一桌饭菜。 席间,他对师父传声叮嘱了几句,齐源老道就开始为江林儿不断倒酒…… 若要调动情绪,有酒岂能无歌? 小琼峰纸人乐团首席指挥蓝灵娥,早已不动声色的去了角落。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罗裙的裙摆散落在蒲团周遭,在束腰的映衬下,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展露无疑,两缕青丝垂于身前,那张俏脸开始酝酿感情。 最初是一把七弦琴,弹奏舒缓之音,后面还有玉箫、二胡,用来升华感情。 若是情绪到了激烈处,灵娥还能拿出刚学不久的大鼓与唢呐…… 背景音乐就位,三两壶好酒入口; 情绪,就这么上来了。 李长寿选了个走心的切入点,先是问江林儿在外面这段时间过的如何,又以弟子的身份求教,该如何珍惜一段感情。 灵娥听的一阵面色复杂。 师兄真的不懂吗? 你明明才是此道行家! 若非师祖回来了,灵娥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师兄见面…… 那‘结界咚’,当真让她心慌慌、意乱乱,回味过来,又懊恼自己没用,当时怎么就只剩下了慌乱。 也由此,灵娥更为担心,万一师兄哪天寿性大发,又有几个女子能抵挡的住师兄的魅力。 还好,师兄的性子是这般麻烦,觉得道侣是累赘…… 大概这就是师兄经常说的,有失有得吧。 灵娥心事重重地弹奏着心事重重地曲调,不多时,就听江林儿幽幽一叹,说起了当年往事…… “我呢,跟忘情是一同入门。 几次碰面,我觉得他挺帅气,他觉得我也还凑合,一来二去相见熟悉了,就动了情念……” 这故事虽发生了较长的岁月,但讲述起来,却并不算多长。 那年的彼此都还单纯,两小无猜不觉仙路寂寞,桃花树前、瓜田李下,懵懵懂懂间,已是度过了春秋冬夏…… 江林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当年为何跟忘情上人闹掰。 一旁琴声换做了萧声,灵娥闭目吹奏,越发动情。 只是听了几句,李长寿就完全明白了。 小师祖江林儿的故事中没有什么‘第五者插足’、‘某如的衣柜’这些狗血元素,就是单纯性格原因。 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总结,那只能是【爱过】。 如果要问江林儿此时的心情,也只能是【很后悔】。 “我当时就不该耍脾气,那个闷葫芦懂什么是哄人? 他是听什么信什么,我当时只是说的气话,他还就真哭了,还把道号改成了忘情……” 江林儿说到这里时,也是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后来他就渡劫了,还飞升了。 我也拉不下脸来反过来去找他,觉得像是自己巴结他一般。 算了算了,错过就错过了。” 她眼底满是失落。 李长寿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忘情上人与江林儿的故事很简单。 当年,忘情上人与江林儿已有了情愫,也已坦露了心意,但忘情上人执着于修行,渐渐疏远了这段感情。 江林儿本就是傲娇、咳,本就是要强的性子,忍不住去找忘情上人质问此事时,忘情上人只是说让她等,等自己成仙后会补偿江林儿。 江林儿一气之下,就说了【不必再来】的重话。 忘情上人将气话当做了真话,心灰意懒、改了道号,渡劫飞升,成为了如今度仙门的忘情上人…… ‘怎么这么像是,上辈子的校园恋爱?’ 李长寿目中划过少许感慨,随之便温声道:“师祖,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了,但有些人却是可以再追来的。” “哼,凭什么我去追回来?” 江林儿抬头挺胸,拍了拍身上的板甲,醉醺醺地喊了句:“就你师祖我,还怕没人要吗? 我那些狐朋狗友,有好几个想跟我结成道侣!” 一旁齐源略微有些尴尬,小声道了句:“大道方为本真,修道虽讲求法财侣地,但师父、徒儿,你们将道侣之事,看的太过于重要了。” 灵娥禁不住乱了吹奏的节奏,捂嘴让自己别笑出声。 江林儿嘴角一撇,“你是最没资格说这个的呀,傻老二。” “呃,”齐源老道禁不住以手覆面,想起了自己的故事,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酒。 旁边的灵娥已经拿起了二胡,但被师兄瞪了一眼,赶紧换成了古筝。 李长寿连忙为自己师父挽尊,笑道: “人有七情六欲,方才是人,道有万千真意,但终归是性情之外的天地本理。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师父,您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修道本身就是一件乐趣十足之事,这可是您教弟子的。” 随之,李长寿就岔开了话题,正色道:“师祖,如此说来,忘情上人心底应该也是有你的才对。” “我不知道呀,管他有没有!” 江林儿翻了翻白眼,“我决定了,那个前世泪不用也罢,这次就当回来看看你们了!” 灵娥顿时有些疑惑不解,她能感觉到,师祖明明是很喜欢忘情上人才对。 李长寿对灵娥传声道了句:“将前世泪放在蒲团那,假装不小心落下。” 灵娥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依言照做。 随之,李长寿随手一扫,将桌子上的杯盘收起,起身道:“师祖,今日也差不多了,您先休息吧。” 齐源老道也起身道:“弟子明日再来听师父教训,师父您喝的有些醉了。” “哼,这点算什么!” 江林儿不以为意地道了句,心底幽幽的一叹,总不免有些失落。 齐源、李长寿与灵娥一同告辞离开,江林儿也就留在了灵娥的草屋中歇息。 出了屋门,齐源叮嘱两人不要在师祖面前闯祸,就走回了自己那多了两个人形大洞、但阵法已被李长寿修补好的草屋中。 李长寿和灵娥对视一眼; 灵娥眨眨眼,李长寿笑而不语,熊伶俐也已经端着吃了小半的烤肉站了起来,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师兄,怎么办?” 灵娥小声问。 李长寿传声道:“你这几日,与伶俐就在棋牌室那边呆着,不用多过来。 三日之内,必见分晓。” 灵娥有些似懂非懂,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熊伶俐却是乖巧地点点头,反正也不用多想什么,海神大表哥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几人各自离开此处草屋,前一刻还十分热闹的湖边,很快便冷清了下来。 草屋中,江林儿幽幽的一叹,抬手拍拍额头,脸上带着几分懊恼。 她禁不住有些垂头丧气,低声喃喃道: “啊,又搞砸了…… 江林儿你装什么装,直接答应不就完了吗…… 嗯?” 江林儿翻了个身趴着,突然看到了角落中放着的小小锦盒,张手将锦盒摄来,打开一看…… 一只眼泪模样的宝珠、一只小巧的便签。 《前世泪使用说明》 “哼!以为这样我就会用吗?” 江林儿哼了声,将锦盒推开,抱着胳膊坐在那,目光带着几分倔强。 片刻后…… “我就看看说明,不用就是了。 不错,纯粹是好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丹房中,李长寿在那大黑丹炉前坐了下来; 他这边还没开始启动丹炉的禁制,就感应到,在湖边有一抹熟悉的道韵一闪而过,消失在了护山大阵内。 啧,虽然知道师祖是个傲娇妹子,但这么快就成功说服了她自己,也真是…… “够腻害。” …… 与此同时,东海之东,天涯海角的大城中,天涯阁内。 此前被掀飞了楼顶的本地著名悟道场所——天涯阁,此刻已是完全复原。 在顶层一处雅间中,那青年坐在矮桌后,自饮自酌。 窗外星海璀璨,周遭琴声悠扬; 他就这般,在这里不断喝着,时不时轻轻叹气。 “乐乐…… 唉,乐乐。 第一眼看到了你,我已经连你我今后的孩儿面容都想清楚了,可你的芳踪,到底何处去寻呢。” 有一名老者闪身进来,单膝跪在了一旁。 “少阁主,属下去东海龙宫打听过了,鲛人族姜思儿公主殿下,确实有柯乐儿这位好友。” “什么?” 这青年炼气士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矮桌都被他膝盖掀飞,“真、真的有吗?太好了!” “少阁主您先不要太激动。 属下打探到,姜思儿殿下的这位好友,因之前在这里惹了事,似乎是被她家中长辈喊回去了。 属下无能,未能打探到更多消息。 咱们天涯阁虽遍布数十大千世界,但……三千世界着实太多、太大,有太多地方,是咱们涉足不到之处。” 这青年禁不住后退两步,一下像是丢了魂魄。 “她、她就这般走了吗?” 那老者苦笑道:“少阁主,您这般,但凡正常些的女子,都容易被吓到。” “老梁,你可见过我对哪般女子动过心?” 这青年幽幽一叹,言道:“我卞庄,至今修行两千余岁,母亲为我安排了一批又一批美貌乖巧的随侍侍女。(注1) 看她们,我如面对白纸一般,心底丝毫没有波澜。 但乐乐是不同的,乐乐她……她是那般与众不同,一言一行,都是那般别致……” 卞庄幽幽一叹,慢慢靠着屏风坐下,左腿蜷起,左手搭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打着节拍,双目满是迷离,口中不断哼唱着…… “天~涯呀,海~角~” 那老者禁不住抬头擦了擦热汗,知道自家少阁主,这是真的动了心。 真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寻死觅活了已经开始。 总算,老夫人可以安心些了! 少阁主身为天涯阁未来的主人,两千岁了,竟然还是个纯阳,这当真……让业内同行耻笑…… “少阁主,那敖乙殿下大婚就在十二年后,咱们天涯阁也有一封请柬,您之前还说自己不想过去。 不如,去试试运气,说不定到时,那位道友又现身了。” “嗯?” 卞庄怔了下,瞬间精神抖擞,喜道:“快!让母亲大人派人,送我最好的衣袍过来!” “少阁主您别急,还有近十二年呐。” “不,我现在就去东海龙宫附近等着!” 卞庄双眼之中闪烁着星光,“不只是衣袍,还有实力! 不错,我身为男人,实力太低了如何保护的了乐乐?让母亲将我忘在家中的灵宝都送过来! 对了,再给龙宫备一份厚礼!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准备啊!” “哎,是,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那老者擦了擦额头冷汗,连忙躬身退走。 …… 天庭,月老殿。 ———— (注1:卞庄,天蓬元帅,宋代神霄派的神仙,传闻为周生人。本文以搞笑角色为主,不必深究。) 第二百零二章 低调中,蕴含着一丝丝奢华 “度仙门小琼峰江林儿,使用前世泪,欲与度仙门破天峰一脉王富贵,结秦晋之好。” 月老殿后殿,月老一本正经喃喃着,招来度仙门的大片泥人,伴着星光点点,端着相思宝树。 小琼峰,就是长寿的峰头嘛…… 月老淡定的一笑,开始细细查探度仙门的一只只姻缘泥人。 月老只是负责管姻缘,姻缘泥人生成时,也就伴着一个本名,一个生辰八字,而后便是此时常住何处何地,基本的‘人脉’为何…… 天道也只允许他月老知晓这些。 但月老可以通过生辰年月,大概推演出此人年纪,从而推导出一些简单的关系。 很快,小琼峰所属的四个泥人都被他找了出来,关系一目了然。 “按岁数,这应该是长寿小友的师祖吧,江林儿。” 月老扶须轻叹,注视着江林儿的姻缘泥人,看到了与之相近的六只泥人。 其中,有五只泥人是探出红绳,且红绳已经到了江林儿泥人附近; 但江林儿的泥人,只是在她右手上,探出了一只红绳,伸向了第六只泥人—— 破天峰一脉,王富贵。 而王富贵的左脚脚踝上,也缠着一根红绳,与江林儿弹出去的红绳遥遥相对,但两者差了一截没能勾上。 月老掐指推算,随之便知晓了这两根红绳原本曾勾连过,只是后来断了。 “原来是这般。” 月老抚须沉吟,此时这个王富贵,身上已是有一缕缕道韵缠绕,这是接近于金仙之境的预兆。 月老修为有限,能调动的天道之力也有限,想要给金仙催发红绳,会遭受不小的反噬之力,而且容易被对方推算出此事因果。 但现在,两人都有情意,只是红绳差了一截。 这种情况下,哪怕其中有一名已经修成了金仙,他月老只要一出手,也能促成好事…… 虽然月老对外宣称,金仙的姻缘他动不得,但具体情况也要具体分析嘛。 “可这个王富贵渡劫在即…… 若是成不得金仙,那岂不是会让长寿家的师祖守了寡? 长生道果哪里有那么好得的?” 这位月下老人一阵纠结,想托梦劝一劝长寿小友,让他师祖待这个王富贵修成金仙了,他再帮忙牵上,如此也算稳妥。 但…… ‘罢了,既然这个江林儿有意,又用了前世泪,出手助她一助就是了。’ 当下,月老开始操作了起来。 他拿出了自己那把天道牌的金剪刀,先将‘王富贵’脚上缠的红绳齐根剪短,随后将这根红绳,缠绕在了‘王富贵’的手腕上,再引到江林儿的红绳附近。 这里面大有讲究! 普通神仙来求姻缘,就算是既成的姻缘,月老也根本不会告诉他们。 一根红绳牵两人,自此姻缘不分心。 若这根红绳缠在泥人的手腕上,说明这段姻缘,是对泥人对应之人,总体来说有好处。 若是这根姻缘红绳缠在脚腕上,说明这段姻缘,会拖此人的后腿。 刚才如果直接接上,江林儿就会拖累王富贵。 但此时,度仙门小琼峰江林儿,与度仙门破天峰王富贵的姻缘,就属于‘携手共进’、‘和和美美’、‘互相增益’…… 这才是月老这一正神之位最大的作用! 说到红绳缠绕位置的不同,其实还有其他几种特殊的情况…… 有红绳缠脖颈,代表这段姻缘会惹来杀身之祸; 有红绳缠腰身,这说明这段姻缘中,此人会完全被动,被对方牵着走。 当然,不只月老能够主动修改,这些红绳也能自行挪位…… 月老看了眼不远处,度仙门中唯一的三星拱月之像; 此时在李长寿脚腕上的一根红绳,已是挪移到了手腕上…… 虽然李长寿本身的红绳只有线头,但月老也是老仙官了,自然能分辨的出。 处理完王富贵的红绳位置,月老就拿出了相思宝树,对着江林儿的泥人轻轻一扎…… 度仙门,小琼峰,湖边草屋中。 江林儿突然从屋内跑了出来,扶着门框、咬着嘴唇、双眼如丝,看向了破天峰的方向。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长袍,如同她秀发一般,一顺到底。 丹房中,丹炉前; 正日常关注小琼峰上风吹草动的李长寿,皱眉看了眼此地。 自家师祖这是怎么了? 随之,他就听到了小师祖的一声低吟…… “你这狠心的王富贵……你怎么就不知道我心意……” 王富! 咳! 李长寿一口仙力差些涌出来,险些就将万林筠长老给自己的丹炉搞炸了! 王富贵什么鬼? 忘、忘情上人的本名?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忘情上人给他自己取道号的水准,也是绝了! 另一边,月老殿后殿。 月老哼着得意的小调,将江林儿泥人已经长出的一大截红绳,与忘情上人的红绳紧紧缠绕上。 又从自己喜袍上拔出了一根线头,打了个同心结,这才满意的一笑。 锁死了。 能促成这般一对神仙眷侣,他心底也是十分舒畅。 随之,月老想起了自己此前打过不久的,另一只同心结。 将度仙门的泥人们归位,月老又将敖乙和姜思儿的泥人调了出来。 “哟……” 这都已经靠上了? 不错,不错,月老看着这已经靠在一起的两只泥人,含笑点头。 嗯?怎么又有一根红绳,出现在了这个小龙太子身侧? 月老略微皱眉,顺着这根红绳看去,顿时看到了‘远处’,那只不知何时出现的泥人。 等会儿,对敖乙龙太子探出红绳的泥人,怎么是个……人族男人?! “这?” 月老掐指推算,将那一只泥人也摄了过来,手中剪刀咔嚓一声,果断将这根红绳齐根剪短! “若有女子惦记长寿的好友也就算了,竟然还有男人!洪荒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定矣!” 然而,月老这边刚剪了这根【不合天数】的红绳,那只泥人手腕上的线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成了新的红绳,再次探向了…… 小龙太子…… “还敢再长?” 月老眼一瞪,撩起衣袖,剪刀再次剪落。 “还长!” 咔嚓! “嗨,贫道还治不了你?!” 于是,半日后…… 金乌东升,洪荒天地迎来了太阳星所散发出的第一股燥热。 天庭的月老殿中,月老双眼满是血丝,瞪着两只泥人,地面已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绳。 而此时,第六百一十二根红绳,再次从那个名为卞庄的泥人手腕上长了出来,固执地探向了…… 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 多情之人,月老不是没见过; 但能达到这种程度,内心受挫数百次,却还是如此锲而不舍! 这般多情、固执、专一之人,月老还真没见到过几个! 这泥人里面,到底是藏了多少情念?整个人都是情念拼凑成的吧? 可问题是…… “你用错道了啊卞庄!” 月老气的一阵跺脚,骂道:“若你是女子,我姑且就去找长寿小友说一句,让那龙宫二太子多个侍妾也是无妨。 可你!你! 哇呀呀,当真气煞了贫道!” 正此时,月老殿的大童子匆匆来报: “师父!东木公大人,已经驾云过来啦!” “哦?” 月老精神一震,看了眼遍地红绳,一震衣袖,这些红绳尽皆化作了粉色光芒,悄然消散。 “且等贫道回来再收拾你!” 当下,月老气转身而去,整理了一下长袍,朝殿外迎接而去。 …… 半个月前。 西牛贺州、灵山脚下,文净道人洞府中。 一身浅蓝色纱衣,打内里套着一件绸面绣花抹胸短裙,文净道人站在随手凝出的落地镜之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 日后,见那个男人时,就这般打扮如何? ‘虽说本女王大人不屑于讨好于他,哪怕他是圣人弟子中最强者,本女王也只是欣赏欣赏; 但终归,若是能让他拜倒在本女王的腿边,那也是一件妙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念及于此,文净道人便是一阵大笑。 忽而,一抹金光自灵山之上飞来,落在了文净道人面前,凝成了一面木牌。 文净道人笑声立刻收敛,嘴角抽搐了下,随手将面前镜子震碎,碎片化作了一滴滴清水,落在了宝池中。 她抬手点了下木牌,就听其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嗓音: “东海龙宫敖乙大婚之日,尔需带六千傀儡,两万血蚊,配合海族叛军,佯攻南海龙宫,将龙族高手调离东海龙宫。” 文净道人低声道了句:“是,属下遵命。” “嗯,做完这件事,贫道自会向老师为你请功。 你只需尽心为我们做事,我们西方教定可保你安然无恙。 但,若你敢生二心……哼!” “您玩笑了,”文净道人嘴角一撇,继续笑道:“若无此地托身,天下何处能容我?” “嗯,知道就好。” 木牌中传来了一声应答,紧接着便化作金光,飞离此地。 ‘废物!’ 文净道人心底骂了句,心情明显变得糟糕了许多。 ‘这么明显的佯攻,真当龙族看不出来? 就算龙族看不出来,能瞒得过那个小男人的贼眼?’ 佯攻南海龙宫,调虎离山,随后袭击东海龙宫敖乙大婚处…… 这看似是不错的计策,但实际上漏洞百出。 若海族叛军要重创龙族,为何不聚集实力,直接袭击东海龙宫? 换做文净道人来安排此事,这次就会挑四海龙宫中实力最弱的北海龙宫,全力将北海龙宫攻破,给龙族一记狠的! 再派几名圣人弟子级的高手,去东海海眼处,散播‘催魔’之法,将那些填补海眼的龙族高手的残魂化作魔障,去给东海龙宫搞搞事…… 这对龙族,绝对是一记重锤! 很可能直接击垮,此时已是外强中干的龙族! 到那时,西方教直接伸出橄榄枝,收服龙族之事,不就成了吗? ‘可惜,你们已经失去了,如此睿智多谋的本女王。’ 文净道人一扫衣袖,飘回了自己的床榻。 她本想直接去给南海海神报信,继续给自己挣表现,但文净道人下意识…… 就先稳了一手。 她故意等了半个月,通过分布在各处海族叛军中的血蚊傀儡,确定了自己得到的计划,确实属实。 这才施展神通,在南赡部洲安水城附近,引动了一只,藏在一头鱼妖元神中的血蚊,无声无息飘向了安水城。 飞到海神庙空中,文净道人还想着故技重施,找那个上次控制过的老庙祝,恶心一下这个海神。 但她略微感应了一下,却发现…… 今日海神在家,正在海神庙后堂之中会客。 文净道人冷笑了声,飘去了海神庙后堂,落在房梁上,看着下方这三个白发白须的老头。 主位上,一身白袍的慈眉善目清瘦老者,自然就是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师的化身,也是自己现在的追随目标,掌握了她今后命运之人。 另外两人,一位身穿蓝色长袍,一位身穿大红喜袍,前者金仙境、后者天仙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惊人的…… 天道功德! 文净道人顿时意动,但她刚要有动作,就听得李长寿的传声入耳…… “这两位是天庭重臣,你确定要扎他们一下?” 那血蚊瞬间静止不动,远在西牛贺州洞府中的文净道人嘴角一撇,讪笑了几声。 不过,此景倒是让文净道人,对此前李长寿所说的那些话,更信了三分。 下方这两个天庭重臣,正在跟南海海神商量去东海龙宫贺喜的诸多细节,又给文净道人传递了诸多信息…… 海神,真的是天庭重要人物。 这倒并非是李长寿有意算计,只是两拨客人凑巧赶上了…… 如此,能让文净道人看到更多希望,也算一件好事。 算算日子,文净道人此次过来,应是告诉他西方教针对敖乙大婚的布置。 李长寿并未多想,稍后自知; 他继续与东木公、月老老铁,商量给敖乙的具体贺礼,到时月老的祝词,以及带多少天庭中的天将天兵过去…… 天庭对东海龙宫敖乙大婚祝贺小组,经玉帝陛下任命,已是在此刻正式成立。 组长是东木公,副组长是尚未得到正神之位的南海海神,组内干事……自然就是月老了。 东木公沉吟几声,委婉提出了一个建议…… “月老道友修为不算太高,算是天庭文职,是否该派几位金仙境的武将护送前去?” 李长寿看了眼月老,怕老铁尴尬,不过月老也只是含笑点头,并无异样。 “天庭现在……有吗?” “有自然是有的,虽然不多。” “那就劳烦木公跟陛下奏请,请两位高手一同前去吧。” 李长寿正色道:“木公切记,虽说陛下将此事安排给咱们三个处置,但咱们不能随意下任何决定,凡事不厌其烦,都奏请陛下决议才是。 如今天庭并无太多事务,这事千万不要怕麻烦,待天庭如常运转了,那时才可将事情做完了、做好了,再禀告给陛下。” 东木公和月老同时思索了一阵,各自点头。 文净道人暗自哼了声,‘这家伙懂的倒是真的多。’ 她本是有些无聊,随之就看到了中堂挂着的一幅画卷,不自觉看了几眼; 恍惚间,文净道人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剑意,浑身顿时一个激灵,冷汗打湿了三层衣裙…… 这、这是!? 第二百零三章 山寿自有妙计 这海神,到底什么来头? 传递完消息,文净道人自行毁掉了那只血蚊; 洞府角落的床榻上,她睁开一双狭长凤眼,俏脸之上尽是凝重。 被这个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师三言两语说服之时,她心底依然带着几分不甘,但看到了那幅画作,今日听到了三人的讨论,见到了天庭之功德…… 圣人画作! 那绝对是圣人的画作! 其剑意之锋芒,运转于简单的笔墨之间,其上残留的圣人气息,几乎就要了让她道心被破! 这位圣人老爷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这个海神不只是人教? 背后还有截教? 莫不是,道门三教借龙族之事,给西方教下了一个套,想算计西方教? 阴谋! 这绝对是圣人们的阴谋! 文净道人浑身轻颤了几下,心神都被那道剑意所充满,眼前浮现出了南海海神那慈眉善目的化身模样…… 这个南海海神…… 得通天教主与太清老子同时看重的存在…… 自己,此前竟还开玩笑一般,用老庙祝那般出丑,从而取笑于他! 轻轻吸了口气,文净道人突然又轻哼了声。 ‘很好,这样的存在,才能让本女王听你号令。 但,今后,到底是你能收服我,还是我能收服你。’ “哈哈!哈哈哈!哈……” 洞府中,那笑声……越来越没底气。 文净道人很快就捂着额头低声骂了几句蚊巫粗口,却是满脸无奈。 她现在已经被对方完全拿住了; 而且,仔细体味今日海神说的那几句话,她的今后,也已经被对方安排地明明白白。 面对此人…… “当真有些无力。” 文净道人幽幽的一叹,趴在床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 ‘偷袭南海龙宫,调虎离山,再袭击东海龙宫大婚之处…… 会不会,蚊子已经暴露了,这是对方故意散出的迷雾?’ 小琼峰,丹房中。 李长寿斟酌着蚊道人传递的消息,分析起各种可能; 他起身来回踱步,最后停在了窗前一束阳光中,凝神思索。 有趣的是,刚刚,文净道人似乎被他挂在中堂中的那副山水画作吓到了。 这一点,李长寿倒是有意而为,故意摆了通天教主的画作在那,给算计他海神教的有心人一些警告。 借势而为罢了。 但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文净道人似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画作。 如此锐利的剑意…… 除却那位截取天机立教成圣的大佬,洪荒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今日的文净道人,对他传声说话时,都细声细气了许多…… 像极了隔壁**师家刚进门的小媳妇…… 此前这文净道人心底并不服气,上次来时,也捉弄了他这个海神一番,今日倒是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大人,还主动问,有没有其他要吩咐的。 李长寿自不会忘记自家圣人的要求,对她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让道友此时依然在那里潜伏,本意并非是要道友做这般传递消息之事。 道友当以不暴露自身为上,必要时,道友都可来砸我南海神教以保全自身。】 “她应该,明白什么意思了吧,毕竟不是什么蠢笨之人。” 李长寿喃喃几句,在阳光中负手而立,继续思索算计之策。 他想的,倒不是如何保护龙族,而是该如何,才能彰显天庭威仪。 天庭此刻少兵寡将,玉帝正是最尴尬的人生阶段; 东木公回答天庭有无高手时,虽然答的痛快,但应是玉帝此前做了嘱托。 天庭确实有高手,兜率宫中有圣人化身,玉帝、王母,本身修为也不容小觑。 但玉帝真正能调派的兵将,却没几个能用之辈,更别说请动**师了。 ‘豆兵实力尚未完善,总不能,真的搞十万豌豆射手……’ 李长寿哑然失笑。 他也不得不考虑,自己如果在这个时期表现的太过显眼,是否会引起玉帝的猜忌。 对于能够成为封神大劫发起者的玉帝陛下,李长寿一直给予足够的尊敬,也给了足够的防备。 为君臣,亦为对手; 毕竟他没什么忠诚可言,所图的不过是天庭功德、借天庭庇护自身。 万般算计,不过为利,玉帝对此也应是心知肚明。 这次,西方教应会躲在暗处,让海族叛军作为他们的代理人,关键时刻会有如文净道人、深海妖族这般棋子显露…… 如果西方教圣人弟子直接露面,那李长寿就直接请**师出场,代表天庭搞事。 玄黄塔一顶,**师怕谁? 而他这个小法师,负责收龙族谢礼,躲在后面高呼【**师何其六】就够了。 嘛,自己具体该如何应对,才能让天庭一方表露出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个,倒是要好好考量,找准那个‘度’…… 只是这般思索,总归是有些不稳妥。 李长寿的本体在地下密室中睁开双眼,在地面铺开了两张画轴,开始细细斟酌、仔细推演,将各方势力标注出来,一步步画图推演各种可能性。 这次,李长寿三天就已谋划完全。 毕竟只是针对十一二年之后敖乙大婚之局,他可设计操作的地方不算太多,理清思路就足够了。 李长寿接下来,会给玉帝陛下再写一封奏表,禀明西方教之算计,请玉帝陛下届时派两万精兵在东海上空潜伏待命,关键时刻救场,卖龙族人情…… 两万精兵自然没什么太大作用,但若是两万精兵,都拿上自己给的仙豆…… 到时,各自催法、随手一撒,百万豌豆射手落在了东海之下,对着来犯之敌,一阵狂‘呸’…… 那场面! 啧,这自然是玩笑话。 十二年的时间,足够李长寿培育出一两种威力更强、造型正常的仙豆兵,配合两万天兵,应该能发挥出不错的效果。 而且,还能给人一种,天庭调兵数十万来援的错觉。 ‘玉帝陛下理应不会拒绝此事才对。’ 李长寿打定主意,心神刚要切换到安水城那边的纸道人身上;他一直监察门内的仙识,捕捉到了一道身影,自破天峰而来。 此人气息内敛,面容英武,鬓前两缕银白长发,正是门内的天仙境巅峰高手,王富! 咳,忘情上人! 那颗前世泪,真的有效果了? 李长寿顿时露出了几分温和笑意,传声提醒正在草屋内呼呼大睡的小师祖一句,便切换心神,写奏表去了。 两个时辰后; 李长寿驾云飞出丹房,刚想去棋牌室找灵娥叮嘱几件有关小师祖的小事,仙识一扫,却发现…… 灵娥与熊伶俐正躲在草屋中,一同鬼鬼祟祟,观察湖边柳树下的情形。 柳树下摆了一张矮桌,其上放着两杯香茗,原名富贵的忘情上人与穷凶极恶小师祖,正左右对坐。 两人时不时目光相撞,又各自错开,一个看向湖面,一个看向草地,又禁不住各自有些尴尬。 忘情上人是盘腿坐着的,摆出了平日里打坐的手势,两只手抱元守一。 江林儿则是女子常用的跌坐,双腿并拢,横在一侧,抬手捏弄着自己一缕秀发。 她今日换了一身长裙,虽还是一顺到底,但也恢复了原本应有的女子纤柔。 起码看背影,也是十分不错的。 “你……”“我……”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目光摩擦,随之就各自避开。 “你先说。” “你说吧……” 于是,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李长寿挑挑眉,在旁悄然路过,去了灵娥草屋中。 灵娥小声问候着:“师兄,你来啦。” 李长寿问了句:“多久了,他们这样?” “两个时辰,”灵娥无奈地拍拍自己光洁的额头,“茶水都换了三次了,还是没能开口。” 熊伶俐坐在地上,小声问了句:“表兄,他们是在干什么呀。” 李长寿笑道:“谈一谈余生,说一说今后。” 言罢,李长寿走到灵娥草屋中他专属的圈椅前,撩了下道袍,淡定入座,叹道: “这种情况最是麻烦。” 灵娥问:“师兄,咱们能帮上什么吗?” “难,”李长寿皱眉思索,对灵娥传声道:“小师祖口是心非、又好面子,忘情上人又是一心修行,师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两种性格最是难搞,两人凑在一起,就如走钢丝一般…… 这样,灵娥稍后你去换茶水时,不经意间提一句。” “提什么?”灵娥小声问。 “就说……” 李长寿揉揉眉心,感觉这事,比他算计西方教要费心多了。 “你就说,三日后,小琼峰上有一个小小的书画品鉴会,想请忘情上人前来观摩。 其实是什么理由都不要紧,只要给忘情上人一个合适的前来此地、跟师祖相会的理由,就够了。” 灵娥顿时恍然小悟。 又小半个时辰,灵娥端着刚沏的茶,依计行事…… 正如李长寿所说的那般,忘情上人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而师祖江林儿小声嘀咕一句:“你还会鉴赏书画?” 忘情上人含笑点头,只是应了一声…… “嗯。” 不多时,忘情上人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起身告辞,离开时的身影,也透着几分轻松之感。 再看江林儿,嘴角的笑意却是完全掩盖不住,起身回草屋时,也在哼着灵娥昨日弹奏的欢快的曲调。 灵娥顿时开心道:“师兄,真的有作用!” “自然,”李长寿嘴角一撇,“这点男女之事,为兄我……” 灵娥突然抿了抿嘴,联想到此前的结界咚,小声嘀咕道:“师兄,你怎么……这么熟练……” 李长寿淡然道:“身在局外,自可纵观全局,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是,这样吗?” 灵娥看向了熊伶俐,后者那颗铁塔身形上的小脑袋顿时用力点了点。 “表兄说的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说得对…… 灵娥不由陷入了思索,很轻松,就被她师兄忽悠了过去。 正此时; 屋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只见穷凶极恶的小师祖背着手,淡定地飘了进来。 “那什么,嘿嘿,长寿、灵娥! 师祖我今天厚着脸皮,拜托你们一件事!” 李长寿连忙起身,笑道:“师祖您有事吩咐就是,我与灵娥定会全力以赴。” 灵娥也笑道:“师祖,我们会全力助你,一鼓作气,将忘情上人拿下!” “哼,拿下他做什么?” 江林儿没好气地道了句,如果不是她有节奏抖动的小腿,还真容易被她这般口吻骗过去。 江林儿突然脸蛋泛红,小声道: “你们俩……不是跟小玖挺熟的嘛? 我是想托你们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才能……那么大…… 我就正常点就行了,不用太……懂了吗?” 灵娥禁不住掩口轻笑,熊伶俐歪头表示不是很懂,李长寿倒是面露正色。 “咳,”江林儿咳了一声,“这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修行,先、先回去了。” 言罢,她脚下生风,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灵娥忙问:“师兄,我们这就去找玖师叔吗?” “找她没用。” 李长寿摇摇头,传声道: “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这些。 就跟酒乌师伯的个头一般,就算炼气士能定格自己的身形,但原本没有的东西,也不能直接无中生有,术法算不得真。 这关系到先天道躯和自身道基是否能大圆满,轻易改不得。 就如大部分的妖修,修为再高,也无法改变自己本体跟脚,是一个道理。 不过,我有几个办法,或许能帮上师祖。” 灵娥顿时惊奇道:“师兄,你还会这个?”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传声对灵娥叮嘱几句。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灵娥听得俏脸泛红,但师兄说的正经,她也不敢质疑,自是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百零四章 师祖,只能帮你到这了 “木公,这份奏表,务必平稳送到陛下手中,绝不可遗落,或是让其他外人知晓。” 小琼峰书画品鉴会前一日,海神庙中; 李长寿对面前的天庭快递一哥,仔细叮嘱着。 这份奏表中提及了西方教的布置,事关重大,绝不可出现错漏。 李长寿思虑再三,才决定告知玉帝详细之事;并在奏表中暗示了玉帝,自己在西方那边,已经安插了暗棋。 且这颗暗棋,今后也可为玉帝陛下效力…… 东木公第一次见海神神情这么严肃,自不敢大意,郑重其事地答应了下来,又将这份卷轴奏章反复封禁。 交代完了正事,李长寿露出微笑、话音一转,突然开始…… 不正经了起来。 “木公……还有件小事,想劳烦木公帮我查一查。” 东木公不由眼前一亮,立刻向前迈出半步,差点没忍住,直接去拉面前这海神化身的老手。 海神有所请! 若是对天庭有所请,玉帝陛下早有交代,能给的就给! 若是有什么私事,东木公更是迫不及待,想还上此前欠海神的人情,并与海神增进些感情!“讲!海神快快说来! 这有什么劳烦不劳烦?你海神的事,那就是我的事!” 怎么,这么激动…… 李长寿定了定心神,笑道:“其实,是我最近琢磨了两种丹药,查遍了我人教典籍,却并未有这两类丹药的记载。 木公可听闻过,有什么灵药,能有月老那株相思宝树的效果? 又有哪种非珍贵灵根的灵药,有重塑仙身之功效?” 言罢,李长寿心底不由一叹。 他其实只是想找‘重塑仙身’之灵药,但稳妥起见,特意用了‘相思宝树’这种,容易引起旁人误会和兴趣的宝物,做个遮掩。 与相思宝树差不多效果的丹药,已有雄心丹与心火烧,暂时够用了。 听海神所言,东木公也被问住了,不由扶须沉吟,很快就答道: “重塑仙身的宝物,贫道听闻过几件,比如那瑶池中的八宝心莲。 但那朵莲花是王母娘娘喜爱之物,且功效是用来起死回生,若是单单重塑仙身,那就有些暴敛天物了。” 李长寿笑道:“木公,我想研制的是一类丹药,并非一颗两颗,可不敢用这般重宝。” “此事,待贫道将奏表送去,便去各处查一查、问一问。” 东木公有些欲言又止,只是给了李长寿一个意味深长地笑容,就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急匆匆地告辞离开。 他应该是误会了点什么; 虽说,是李长寿故意让他去误会了点什么…… 出了海神庙,这位东木公立刻潜藏踪迹。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东木公施展出了,这两年刚修行的‘藏匿’神通,而后仙识反复搜查各处,发现方圆数千里内,并没有可疑的身影,这才嗖的一声破空而起,全速朝着南天门冲去! 南赡部洲鱼龙混杂,洪荒世道艰险,这些,东木公此前都体会过了。 跑的稍微慢了些,说不定就会突然蹦出两个强人,口中哎吆哎吆两声,就倒在了自己面前! 这种事,绝不愿经历第二次! ‘又一次平安归来。’ 抵达南天门,东木公稍微松了口气,显露身形,恢复平日里那般淡定的模样,朝天门内飞去。 守在宏伟天门前的众天兵天将,齐齐躬身行礼。 东木公点头示意,并未多说什么,飘然入内。 南天门正上方悬着一把流光溢彩的宝剑。 此剑名为‘诛邪灵天剑’,乃玉帝以天庭功德炼制而成,总共有五把,镇压在五大天门处,与天庭大阵相融。 若有人假冒天庭正神混入南天门,这五把宝剑便能自行分辨,且直接斩下。 哪怕是金仙修为,也要重伤在此地! 进了南天门,取道通明殿,东木公飞了好一阵才抵达了凌霄宝殿。 到了玉帝驾前,东木公呈上李长寿的奏表,便站在高台下方,低眉顺眼,等玉帝陛下发话。 这次,依然不出东木公所料,玉帝陛下的反应还是那般—— 先大笑两声,随即便是称赞海神几句,而后便轻叹一声,在那思索良久。 每次陛下看海神奏表,差不多,都是这个流程。 “木公,”高台上的白衣青年笑道,“你立刻去天庭守备兵马中,挑选四万精锐天兵,接下来十年内每日操训演练大阵,不可懈怠。” “老臣遵命!” 玉帝缓缓点头,笑道:“长庚爱卿这次,可还与你说了其他事?” 东木公没有犹豫,将他与海神交谈的话语,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玉帝的关注点,顿时也被带偏了些…… “药效类似于相思宝树的灵药?嗯?” 玉帝略微挑了挑眉,随之便是露出几分恍然的神情。 玉帝笑道:“这长庚爱卿,还真是穷尽算计之事,便是男女姻缘,也可拿来大做文章,果然厉害。 吾能得此人相助,当真是太清师兄偏爱,哈哈,哈哈哈。” 东木公低头道:“还是陛下您真知灼见。 臣还以为,海神炼制这类丹药是为了自用,并未考虑如此之深。” “长庚爱卿并非这般性情,”玉帝摆摆手,道,“先去调兵吧。 随后木公你便去月老殿走一趟,多给月老赐下些功德,让他挪一株相思树灵根,赐给长庚爱卿。” “臣,遵命。” …… “唉……欲要群山峻岭拔地起,谈何容易。” 丹房中,李长寿摇头感慨了一声,继续守着丹炉炼丹。 李长寿的仙识捕捉到,已经做了三天两晚针线活的灵娥,抱着几件崭新的衣裙,去了师祖草屋…… 这几件长裙内杉,是李长寿亲自动手设计,由灵娥仔细缝制。 它们只能算普通的法宝,防护效果不佳,但在隔绝外部仙识查探上,用了加倍的禁制! 为的就是确保旁人用仙识、视线,看不透这衣物的玄机。 这些衣物某些区域,加厚了几层…… 很快,草屋中就传来了一阵赞叹,江林儿立刻出手,布置了几层仙力结界。 李长寿立刻收回仙识,并未冒犯。 不多时,江林儿便得意洋洋地走了出来,昂首挺胸、颇为自信。 这次已非一顺到底……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想劝师祖低调些,这话又说不出口。 “师祖,要不弟子再帮您多做几件?” “嗯!去吧!我在山上随便逛逛!多谢小灵娥了!” 当下,江林儿负手前行。 她先去齐源老道的草屋内转了圈,教训了下自己的二徒弟。 齐源老道被骂的一脸懵懵然,但只能低头听训,却是根本不敢抬头看自己师父一眼。 江林儿翻翻白眼,又来丹房中视察了一圈,得意洋洋地看着李长寿。 虽说此法治标不治本,但也总算是将小师祖,在穷凶极恶的道路上稍微拉回了一些。 李长寿笑道:“师祖的这件长裙倒是十分合适,气质出众。” 江林儿顿时笑的月牙弯弯,凭良心说话:“这主意是你出的?我听灵娥说过了。” “这个……只是弟子想的一些权宜之计。” “嗯,这次做的不错,本师祖谢谢你了!” 李长寿:…… “别这么拘谨嘛,上次咱们不是聊过了? 我拿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师祖,咱们各论各的!” 江林儿背着手跳了过来,看着李长寿的丹炉,小声赞叹道:“你这炉子不错嘛。” “是万林筠长老赏赐的。” “哦?”江林儿咳了声,低声道:“长寿,你能不能帮咱设计几件铠甲?这里带点向外弧度的。” 李长寿略微思索,笑道:“在俗世中,弟子曾见一些女将领便是身着这般铠甲,这个倒是简单易做。” “这事就交给你啦!” 江林儿拍了拍李长寿的肩膀,随之就眯眼轻笑,问道:“这次书画展,你准备如何了?” “师祖请看,”李长寿对着一旁轻点,一只只画轴飞了出来,在旁堆积成了小山,“稍后弟子便去草屋前挂上。” 江林儿点点头:“嗯,不必太仔细,随便弄弄就行了,还邀请了谁?” 李长寿笑道:“弟子还未决定,看谁有缘在此地路过,就进来看看吧。” “这样啊,”江林儿眼珠一转,却也没多说什么,随手拿起一只画轴,打开看了眼,很快就轻声赞叹。 “你还有这般本领?当真不容易呢。”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答话。 江林儿很快就离开了丹房,走的时候,步子依然十分轻盈。 李长寿炼好了这一炉毒丹,就去了草屋前开始布置,将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书画挂好,尽皆都是些山水画卷,没有半个人物图。 李长寿也担心自己所画的某个人物,今后会突然以纸道人身形登场,从而露出什么破绽…… 这种可以注意的小细节,他自然不会忽略。 待第二日,李长寿已经在湖边草屋前的空地上,布置了一层简单的迷阵与隔绝阵。 江林儿被李长寿以鉴赏画作为理由,请进了阵法中。 片刻后,忘情上人如约而来。 李长寿向前行礼,不着痕迹地将一把竹签递了过去,传声道: “上人,这是酒乌师伯托弟子给您的。 酒乌师伯怕您尴尬,不敢直接送上。 这里有十八个话题,一些笑话,若是冷了场,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随便找一个看一眼。 每一个话题,应该都是我家师祖感兴趣的。” 忘情上人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将竹签收入袖口,随手拿了两只宝囊给了李长寿,而后面无表情地进入了迷阵画展之中。 宝囊中,整整齐齐两堆灵石,成色上佳,价值斐然。 李长寿笑着走到了一旁,将这两只宝囊给了灵娥一只,给了熊伶俐一只,传声道: “开始吧。” 当下,灵娥开始低头抚琴,一旁灵娥做出来的两只纸人,开始吹萧奏笛。 但乐声刚起,李长寿立刻喊停,在怀中拿出了一本曲谱,递给了灵娥,“弹这个。” “师兄你又作新曲子啦?” 灵娥眼前一亮,立刻打开曲谱看了眼,轻声喃喃: “《做对相思燕》?嗯,曲调也不难……” “弹吧。” 李长寿含笑点头,负手走去了湖边,在柳树下放了一只蒲团,舒服地坐了下来。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欢快的乐声,李长寿心底哼着那熟悉的曲调,手指轻轻敲着膝盖。 在那迷阵‘画展’中的两道身影,今日也总算开始有说有笑。 就是,十八根竹签好像不太够用,忘情上人转眼,就用掉了三根…… …… 与此同时,中神州,峨眉山。 这处洞天福地的后山僻静处,仙光缭绕之地,某个洞府中。 坐在一处莲台上的威武男仙突然睁开双眼。 他皱眉掐指推算,很快就捻着自己蓄起的胡须一阵轻吟…… “奇怪,何事是与贫道有关,还牵扯到了阐教那边?” 这位,自然就是赵大爷,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 赵公明一阵沉吟,细细推演之下,却是不得具体事项。 这并非是自家老师在给他示警,纯粹是在感悟大道时,突然心血来潮…… 但到了赵公明这般境界,又有漫长岁月的修道积累,推演之法虽不敢说绝强,也算强横。 赵公明很快就推演出,此事大概会发生在哪个方向—— 南海与西海交界之处。 涉及阐教之事,赵公明不敢大意,毕竟三教如今关系刚缓和下来。 当下,他悄悄离了洞府,隐藏气息、行迹,暗中赶去了西海,一路向南。 半日之后,赵公明开始在这片广阔的海域中来回搜索,花费了少许心力,总算找到了一处隐藏的大阵。 靠近大阵,赵公明就感受到了,其内似乎有斗法的波动。 这是怎么回事? 赵公明祭起了两颗定海神珠,让这两颗珠子秉阴阳二气,环绕在自己身周,悄悄在大阵上融开了一条口子,朝内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赵公明先是哑然失笑,而后勃然大怒! 只见此地有三个道人,有两个是一伙的,赵公明有些印象,似乎是被他和琼霄妹子,在西牛贺州‘碰’过的西方教高手! 而这两人,此刻竟学着他和琼霄那般,一个倒地不起,一个对着另一名老道破口大骂。 这、这还给活学活用了? 那个被碰瓷的老道都懵了,站在那一阵手足无措。 “这位苦主,似乎是阐教的……黄龙师兄?” 赵公明并未多犹豫,立刻冲进大阵,口中一声大喝,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光芒大作! 敢用海神老弟给他赵公明开发的专属套路,去欺负道门高手! 简直了! 第二百零五章 没人能在这个领域击败贫道! 南海与西海交汇的偏僻地界,数重大阵之中。 赵公明低头看着这两名西方教的圣人弟子,随手一扫,抹平了海面上泛起的浩浩波涛,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缓缓旋转…… 他面前,那两名西方教高手嘴角带血、气息震颤,却被定海神珠稳稳地定住,无法动弹。 此刻,这两个老道的面色十分复杂,有惊恐,有无奈,当然最多的,还是愤怒。 第二次了! 第二次了! 虽说这次是他们两个,有意算计阐教黄龙道人在先,且借用了赵公明这般独到的算计之法…… 但他们,可一点都没伤到黄龙道人!只是按被碰的经历,情景再现了一次! 这赵公明不由分说,直接冲上来把他们胖揍了一顿,损了他们数千年道行,这梁子可是真的结下了! 赵公明此时也在扶须沉吟…… 刚才打的顺手,留力留少了,把这两个西方的圣人弟子打的损了道行、亏了道意。 这次倒是不怎么占理…… 侧旁,那高高瘦瘦的道人向前行礼,目光之中满是感动,口称: “多谢公明师弟解围! 若非公明师弟现身,贫道当真、当真不知该如何办了。” 赵公明干笑了声,笑道:“区区小事,黄龙师兄不必介怀。” 这高瘦道人向前走了两步,看着面前这两名衣着朴素、满脸悲愤的西方老道,低声问: “公明师弟,咱们现在该如何办?” 赵公明传声问:“他们此前,可是对师兄你动手了?” “这个,并未……” 高瘦道人苦笑道:“贫道刚从南海一处好友洞府回来,就遇到了他们二人,他们说有一件好宝贝请贫道观摩。 怎料到了此地,他们两个互相起了争执,还打了起来,一人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像是受了重伤。 另一人反倒看向贫道,说贫道为何伤了他师兄…… 贫道可是真的没动手,万万没动手,还出声劝他们不要这般斗狠啊!” 赵公明顿时皱眉…… 这两个被他碰过的家伙,还玩出了新花样? 不对! 若是按这个套路,对方此时肯定暗藏了留影的宝物或者阵法……这可当真不好应对。 赵公明脚下突然一软,动作流畅且自然,直接软倒在了三人面前,哇的一声,口中吐出大片血沫,面色惨白、气息颤颤、道韵震震…… 不管如何,先躺下再说! 那两名被定海神珠封住的老道,目中悲愤更胜,却是丝毫无法动弹。 其实此时只要赵公明收起定海神珠,这两个西方教高手半点狠话都不会撂,直接扭头走人…… 此刻,那高高瘦瘦的老道顿时懵了,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对赵公明传声道: “公明师弟,要不,贫道也躺下?” “别,”赵公明不动声色,连忙传声,“我在此地先稳住他们! 师兄你快去南赡部洲,就在南海沿海,随便找一家海神庙进去,找南海海神。 等海神的化身现身,黄龙师兄你就将此地之事说与他听,求个解决之道,稍后我定会去找海神道谢!” 这高瘦老道越发糊涂。 但听赵公明说的情急意切,这位阐教十二金仙之列的高手也并未多想,立刻施展神通,冲出此地大阵,朝北面激射而去。 这洪、洪荒…… 时代变了? …… 小琼峰上。 【师祖和忘情上人这破镜重圆的故事,还真是难操作。】 不过,这次的功夫也没白费,俩人虽然还没互相吐露心意,但已经能够正常交流了…… 最多两次,也就可以**、其乐融融了。 李长寿用仙识看了眼,已去小琼峰后山漫步的小师祖与忘情上人,心底起了诗性,禁不住沉吟两声,在心底吟诵道: ‘本是一对鸳鸯鸟,吵架两次分居了。 都道天仙好眷侣,却是傲娇对闷骚。’ 不错不错,有长进,还押韵了! 李长寿突听身后传来几声柔美的吟唱,却是正抚琴的师妹灵娥,轻启朱唇,随着她指尖与琴弦的点落,柔声唱道: “落花影迟迟,倦鸟沉霞羽。 思君何念起,惜我彩裳衣。” 嗯? 李长寿瞥了她一眼,灵娥立刻停弦、抿嘴,对师兄露出了一丝丝傻笑…… 她才没有暗示什么! “稳字经五十遍。” “哦,”灵娥顿时委屈巴巴。 熊伶俐已经跑去灵兽园喂灵兽了,此地的调调,她当真是欣赏不来也适应不了,怕自己睡过去鼾声如雷,打扰了他们。 就跟没出门前,夜里经常会打扰自己爹娘……一样。 李长寿又关注了忘情上人和自家师祖一阵; 忘情上人在他们两人周遭布置了仙力,李长寿也无法在不惊动忘情上人的前提下,听到那边在说什么。 正此时…… 几道身影鬼鬼祟祟,从小琼峰山脚,贴着树林上空驾云而来。 为首的,正是身高绝对不过五尺的矮道人,酒乌。 酒乌身后,酒施、酒鹿儿、酒齐,还有一位,将自己全身包裹在被子中,只漏一张小脸的…… 哦,酒玖。 这般打扮,李长寿差点没认出来。 小师祖一回来,酒玖完全像是遇到了天敌; 若非几个师姐师兄非要拉她一起过来,她肯定不会出自己的那套豪华大阵! 这五位师兄、弟、姐、妹,一同摸到了湖边草屋前; 李长寿已是对酒乌和酒玖传声,让他们装作在此地欣赏书画的样子。 来小琼峰修行八卦之法,自然可以,只要不吵到那边两位准备搞阴阳大道的就行。 少顷,忘情上人的五位徒弟,偷偷摸摸地进了‘画展’迷阵;李长寿将迷阵直接关掉,让他们能够清晰地观察后山的情形…… 不多时,酒乌低矮着身子,悄悄到了李长寿面前,满是关切地问了句: “长寿,这边如何了?” “师伯问的何事?” “我家师父跟你师祖呀,莫要跟师伯我装糊涂!” 酒乌面对面用传声之法,问:“他们已经重归于好了?” “这个,我也不知。 我只是个小弟子,可不敢过问这些前辈高人的姻缘之事。” 李长寿淡定地笑着,传声反问:“师伯,酒字其他师伯师叔,又是如何看待此事?” “还能如何看待?我们是做弟子的,还能干涉师父之事不成?” 酒乌笑了笑,继续传声: “这自然是一件大喜事,我们很早之前,就听大师姐说过不少次,师父有深爱的女子。 师父很多时候,都会一个人对着一幅画像发愣,那画像都已经没了彩墨、模糊不清了,师父还是不肯收掉。 小玖入门之后,被师父带着来这边几次,我们几个才知道,师父心里所念的女子,就是这位江师叔了。” 酒乌话语一顿,嘿嘿笑了两声,传声问道: “这要是真的成了,师侄你要送家师什么贺礼?” 李长寿笑道:“我所擅之事,也无法就是丹药酒水。” 酒乌顿时一阵挤眉弄眼,“家师修为高深,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哪里用得着那些东西!” “哦?”李长寿眨眨眼,“听师伯这话,似乎师伯并未洁身自好? 酒施师伯,您别拔剑!” “哎!” 酒乌浑然一惊,一步窜了出去,以迅雷之势,径直跳入湖中。 酒乌扭头一看,却见李长寿独自站在柳树之下,自家道侣正在十多丈外,表面陪师弟师妹‘鉴赏’画作,暗中悄悄观察后山的动静。 酒乌瞪了眼李长寿,眼神中满是怨念。 这矮道人灰溜溜地从湖水中钻了出来,震飞道袍上的水渍,跺跺脚,传声骂道:“你知道坑你师伯我!” 李长寿淡定地看向天空,传声笑道:“师伯您心底莫非有鬼? 难不成,是去找那只被压在山门外的狐妖了?” “去去,莫要平白污我清白!” 酒乌双手揣在袖子中,没好气地骂道: “我对你酒施师伯,那是日月可鉴、天地可证,绝无二心! 咳,说点正事。 长寿,我大师姐听闻,江师叔在外有不少好友…… 你说,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人……嗯,就是……这般说也不太好。 我们做弟子的,就是有些担心,会不会突然蹦出几个,与师父争风吃醋之人。 那样必会影响师父他修道的心境,师父渡劫在即,这般情形,最好还是能避就避。” 李长寿正色道:“此事稍后我会问师祖,师伯不必担心。” 酒乌忙道:“那就劳烦长寿师侄了。” “这也只是小事,”李长寿传声道,“师伯,我也有件事想拜托你。” “哦?但讲无妨。” 李长寿在怀中拿出一卷书简,直接塞到了酒乌怀中,低声道: “这是给忘情师伯祖的一些小建议。 我师祖终归是面薄,此事还是男方主动些较好。” 酒乌眼前一亮,不着痕迹地,将书简收入袖子中缝着的储物宝囊。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会心一笑。 “你们两个在那嘀咕什么呢?” 酒施在后面招呼一声,“乌乌过来了,看看这幅画如何? 我想用灵石换走,拿回去装点在咱们房中哩。” 酒乌答应一声,立刻溜了回去。 李长寿却是朗声道: “此地画作,都是弟子平日里无聊时练笔之作,师伯、师叔若看上,自取便是。” 忘情上人的七弟子酒齐,在旁笑道:“这般水准还只是练笔之作,师侄你可有大成的画作?拿出来给咱们开开眼界。” 李长寿顿时含笑摇头。 一旁酒乌笑道:“七师弟,这个不要多问,长寿师侄的大成画作,你可千万看不得!” 酒齐顿时来了兴致,追着酒乌一阵问询。 李长寿在旁倒是并未多说什么。 其实,酒乌师伯所知的大成画作,不过是《百美老后图》与《百美老了图》,那不过算是小成之作。 他现在,还有劲儿更大的! 毫无征兆的,李长寿心底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 ‘海神在吗……海神……道友……可能听到啊……’ 嗯? 这喊声断断续续,‘信号’十分微弱。 李长寿左手缩在袖子中,立刻掐指推算,一份神念循声而去,落在自己被呼喊的某座神像上。 刚到这座神像,李长寿也是一怔。 这并非是‘正版海神像’。 此地是一处沿海的渔村,供奉了一座泥像,泥像上写了两个大字——海神…… 但这里,也算自己收敛香火功德之地,这泥像也与自己有了关联。 这般简单的泥像,并不算入他此时两万三千六百多座神像之列。 但转念一想,能在这种地方直接惊动他这个海神本尊,还将喊声传入了自己心底…… 呼喊之人,非同小可。 李长寿用神念注视着泥像前,这位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的道者,仔细打量了对方一阵。 此人身形高高瘦瘦,一身宽松的淡黄道袍,束着常见的道簪、两只手掌如蒲扇一般,总体气质,给人一种逍遥飘逸之感。 他面容清奇,额头宽且长,双目修长,倒是与自家二教主敖乙的眼形有些相似…… 且,此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又有少许返璞归真之玄妙道韵…… 从修为而言,绝对是个高手。 这老道又拱手喊了句:“海神,海神您可能听到吗?是海神来了吗?” 一旁有个挎着竹篮的凡人大婶凑巧路过,忍不住提醒道: “你这老头真奇怪,怎么对着海神像乱喊哩? 我们这里只是请回来的小神像,你要是真想拜海神,去城里的大庙才中!” “哎,多谢提醒,多谢提醒。” 这老道擦了擦额头汗水,转身就直接驾云,朝着最近的大城而去。 这路过的大婶禁不住吓了一跳,手腕上的竹篮落在地上,摔出了一地…… 老咸鱼。 第二百零六章 大道誓言,一键五连 “道友就是海神化身?” 零南城的海神大庙中,众香客围观处。 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刚从后院转出来,就被驾云来的黄袍老道,直接堵在了门前。 这老道神情带着几分急迫,见到李长寿就急忙讯问。 李长寿也已是见过了不少前辈高人,但……这么性急、咳,这般火急火燎地,倒也不多见。 李长寿笑道:“道友该如何称呼?” “玉虚宫黄龙是也,道友可是海神?” 黄龙? 李长寿道心禁不住轻轻一震,借纸道人注视着眼前这位高高瘦瘦的老者,迅速恢复心境,心底已有了盘算。 “竟然是黄龙前辈,失敬失敬!前辈,此地凡人众多,还请借一步说话。” “哎,快,快!” 黄龙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乎是赶着李长寿,匆匆去了后堂。 而本地庙祝与两位熊寨神使,已带着庙中打杂之人,将众香客拦在了大殿前,并未让人靠近此地…… 后堂中,李长寿近距离打量着这位黄龙真人,心底也是颇为感慨。 这位就是封神被绑专业户,龙族唯一一位圣人亲传,强行与圣人之下任何高手‘四六’开的……祖龙血脉继承者? 注:黄龙四。 此前李长寿还考虑过,是否去找黄龙真人出手,关键时刻为龙族站台,这样能缓解龙族不小的压力…… 没想到,还没等他主动去找黄龙,黄龙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李长寿也不拖沓,直奔主题: “前辈行色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随之,他又补充了句:“晚辈便是南海海神,在此地做收聚香火之事,让前辈见笑了。” 黄龙真人低声道:“香火功德是个好东西,这有啥见笑的? 道友,实不相瞒,我、我是……嗯,是赵公明师弟让我过来的!” 李长寿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苦笑道:“莫非公明前辈,又在别人面前……躺下了?” 黄龙真人眼前一亮,忙道:“道友真神人也!竟能推算到这般地步! 不错,他又躺下了!” “莫不是,还吐血了?” “哎,对……” “我!”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刚想吐槽赵大爷是不是碰瓷碰上瘾了,一天不碰浑身难受,黄龙真人已快声解释道: “赵公明师弟是为了助我解围,不得已打伤了两名西方教的道友,然后,就躺下了……” “哦?”李长寿忙问,“前辈的意思是,赵前辈是用这种方式,在行侠仗义、助人为乐?” “不错!” 黄龙真人一脸严肃,“此时贫道刚刚回过味儿来。 那两个西方教之人,摆明了是要用诡计诈我宝物! 贫道本就没几件宝物,他们用心何其歹毒! 道友,公明师弟叮嘱,让贫道过来求一则妙计,还请道友速速示下,我与公明师弟定感激不尽。” 怎么感觉,这位真人有一丢丢的……老实? 错觉吧,应该是错觉。 这只能说这位黄龙真人深藏不露,洪荒哪里来的什么老实人? 红云道人,只是洪荒远古时期,一场美丽的意外罢了。 李长寿起身踱步,沉吟几声,束起的银发轻轻晃动…… 他有些犹豫; 本能地就想躲避这个因果,打发黄龙真人直接去三仙岛求援。 但,一来他奉圣人之命算计龙族上天之事,若与黄龙真人趁机交好,稍后略作安排,便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二来,若是因此平白恶了赵公明,也并非什么好事。 可平白增加赵公明对自己的好感度,也非善果。 三来…… 罢了,是时候告诉西方教与赵公明,碰瓷之道到底该如何破解、这个套路的致命缺陷在何处了。 借此,让赵大爷今后彻底放弃此套路,自己也能完全斩断与此事的因果。 思前想后,李长寿一跺脚、一咬牙,难得一次,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 “黄龙前辈,还请带我一同赶去,将此事详细说与我听!” “这……” 黄龙真人一阵犹豫,也知若让李长寿一同前去,那等同于将李长寿牵扯进这次的因果中,“道友告贫道如何行事便是了。” “此事错综复杂,极为麻烦,”李长寿道,“稍后我躲在前辈袖中,不会现身,还请前辈为我遮掩一番,我暗中与公明前辈传声。” “善!” 黄龙真人顿时没了疑虑,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长寿身形一晃,化作了一只厚厚的纸道人,径直钻入了黄龙真人袖口。 黄龙真人愣了下,赞道:“道友竟修成了这般玄妙的化身,当真前所未闻。” “让前辈见笑了,”李长寿笑着回了句。 黄龙真人并未多想,用仙力加护在了李长寿的纸道人身周,便匆匆闪身出了后堂,直接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淡黄虹光,朝南海深处飞驰而去。 这一路,穿云过雾,眨眼万里。 路上,黄龙真人将自己此前的遭遇,快速说给了这位海神化身。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暗自一叹…… 西方教恐怕是想算计黄龙真人,让黄龙真人离开龙族纷争,从而避免将阐教牵扯进入此地。 果然,西方教已是决意,在敖乙大婚之日重创龙族…… 文净道人所知的计划,应该只是西方教整体计划的一部分,此事还是要重新谋略一番才能安心。 不管黄龙真人实际战力如何,是否会成为封神大劫中高手实力的计量单位,黄龙真人的修为,确实算得上高深莫测。 说话间,他们已是赶到了南海那处隐蔽的大阵处,黄龙真人再次撞破大阵,冲入其中。 李长寿瞧一眼此地的情形,也是差点笑出声。 三位圣人弟子倒在海面上…… 一个在吐血,两个在瞪眼,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又透着一股莫名的和谐。 这赵大爷以一敌二,犹自能碰在上风,此刻看起来比两人‘惨’了不知多少。 ‘我,长庚道人,愿称你为洪荒玩瓷王!’ 咳,干正事,干正事。 …… 李长寿给赵公明提供的碰瓷套路中,一直存在着严重的缺陷,这缺陷还不止一个。 之所以,赵公明与琼霄能屡屡得手,根本原因就是他们两个足够强; 换成旁人,早就成灰了。 这次西方教两位高手,以为凭碰瓷之法吃定了黄龙真人,也是两人合力能压制黄龙真人…… 赵公明登场之后,其实不必做什么,只需为黄龙真人作证,对方自然会灰溜溜的退走。 但赵公明见不得道门自家人吃亏,一怒之下就将对方两人打伤,这才让局面变得有些难以收拾。 对方此时义愤填膺,必然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又损了道行,成了真正的苦主…… 无形中增加了一些难度。 偏偏,圣人弟子还打杀不得,用强肯定不行。 路上时,李长寿心底划过了几个套路,都是反碰瓷的路数。 到了此地,他已经选好了最稳妥的计策,立刻对黄龙真人与赵公明暗中传声…… 此计名为——偷梁换柱釜底抽薪偷换概念大罗怕怕天道明明誓言轰炸法! 如此这般,嘀嘀咕咕。 李长寿见黄龙真人有些犹豫,又传声道: “若此事当真不能处理好,怕是前辈与公明前辈都有麻烦。 西方可非易与之辈啊,前辈。” 黄龙真人重重地点头,这才下定决心算计西方教二人,对李长寿传声道一句: “我不能坑公明师弟!” 言罢,黄龙真人按李长寿所说,面露愤慨,主动向前……将赵公明搀扶了起来。 赵公明此刻还有些纳闷; 因刚刚听到海神老弟的传声,让他不要开口、静观其变,此事暂时交给黄龙真人解决…… 赵公明也就淡定地站了起来,先看黄龙老哥如何表演。 “唉!” 黄龙真人踏波而行,走到那两名西方教高手面前,仰头一叹,开口道:“贫道何时得罪了两位道友?” 那两人顿时连连眨眼,却是完全动弹不得。 黄龙真人又道:“公明师弟,还请收回宝珠。” “诶?”赵公明顿时有些不放心,但李长寿又传声叮嘱一句,他点点头,将定海神珠收了回来。 那两个西方教高手顿时跳了起来,各自对赵公明怒目而视。 “赵公明! 你坏我道行,今日之事,定要与你说个明白! 去碧游宫!” “不必如此费事,”黄龙真人叹道,“还请两位与公明师兄,一同随我返回玉虚宫中,我去求见老师,让老师处置此事吧。” 那两人顿时一怔,这,怎么…… 不按套路走? 他们现在不是比较惨的一方吗? 黄龙真人做了一片白云,叹道:“各位请吧,贫道便是在老师玉像前长跪不起,今天也要请老师出来,为此事做个决断。 在此,贫道立下大道誓言——公明师弟伤你们之事,贫道一人承担! 便是老师打杀了贫道,贫道也毫无怨言!” 轰隆一声闷雷响,却是天道随生感应。 那两名西方教高手顿时眉头紧皱,已经发现……他们丧失了主动权。 这个黄龙,不是说忠厚老实没心眼吗? 怎得,跟之前变了一个人似的? 而李长寿躲在黄龙真人袖口,已是禁不住露出少许微笑。 克制碰瓷的最好办法,当然就是找警、咳……找圣人。 碰瓷套路,利用的就是对方打也打不过、说出去怕丢人、更不想将事闹到路人皆知的微妙心理; 想破解这个套路,就是要让碰瓷者相信,被碰瓷者,有宁肯自爆也不愿受冤屈的暴脾气…… 今日本就是这两个西方教高手在算计,真到了圣人面前,又如何能瞒得过圣人? 到时,只需稍微带些节奏,将此事定性为,这两个西方教高手来碰瓷使诈,却学艺不精,还被受害者的亲友打伤。 落的必是西方教圣人的面皮! 而西方的两位圣人理亏,只能关起门来教训自家门人…… 这两名衣衫褴褛的老道对视一眼,各自眼底都有些忌惮,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些。 黄龙真人按李长寿叮嘱,又道了句:“两位,还请一同前去吧。 要不,西方灵山、海外碧游宫,甚至天庭兜率宫,都可。 这般,若两位还觉得麻烦,不如咱们三个,各自立下一道大道誓言? 贫道先来……” 黄龙真人清清嗓子,对着天空遥遥一拜,喊道:“弟子黄龙,拜请天道老爷,今日若是弟子有意伤到或是此前有意算计这两位道友,愿领紫霄神雷责罚!” 当下,天地间一片安宁。 关键词——此前。 黄龙真人扭头看去,叹道:“道友,该你们了。” “我们何时答应过你要立这般誓言?” “黄龙道友,我们只是……罢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今日之事不提也罢,告辞!” 这两名西方高手顿时败退。 “且慢!” 赵公明不等李长寿传声,已经明白该如何配合黄龙真人表演,立刻站了出来! “两位,今日不立这誓言就要走,莫非心里有鬼?” 对方两人面色一变,立刻就要施展遁法,但不知何时,此地乾坤已是被完全封禁,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在各处现身,迅速镇压而来…… 一旁黄龙真人看的有些愣神,但李长寿再次传声入耳…… “前辈,咱们看着就是,接下来让公明前辈处置就可。” 黄龙真人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在旁静静观察,也算开了眼界。 半个时辰后,那两名西方教高手颓然一叹,各自开始立下一道新模板的大道誓言,发誓保密,并许诺今后五百年不外出走动…… 今日南海之上的天道之力,比平日里,浓郁了何止数倍。 第二百零七章 这事,公明帮定了! 两个西方教高手离开时,脸色如茄干一般; 若非还在乎大教高手的风范、且怕被赵公明再揍一顿,说不定已是口吐芬芳、骂骂咧咧…… 换了谁,也忍不住心生气愤。 但他们也只能吃亏低头,灰溜溜离开,回山闭关五百年,不会在洪荒之中逛荡。 这两人走远,赵公明扶须凝神,回味着此前种种。 少顷,赵公明突然仰头大笑,笑声传遍千里之地。 “哈哈哈哈!” 一旁的黄龙真人虽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了几声…… 一时间,海面上满是老男人们欢快的笑声。 李长寿的纸道人依然不现身,继续躲藏在黄龙真人的衣袖中…… 对方还有可能杀个回马枪; 能不暴露他也参与了此事,自然是再好不过。 最初黄龙真人找上门时,李长寿并非没有考虑过,这有可能会是一场针对他的算计。 但权衡再三,李长寿总归不能放任此事不管,以免给自己惹出更大的麻烦。 凭他此时已炉火纯青的纸道人自扬之术,哪怕被算计,最多也就损失一具纸道人,浪费一点点树之汁液。 所以,他来了此地,且背后操纵…… 咳,道门弟子的事,能叫背后操纵吗? 李长寿只是给了两位道门前辈一点点建议,帮助他们摆脱了当前困境,并免除后面的麻烦,仅此罢了。 顺便,用誓言约束这两名西方教高手,让他们五百年内不能外出…… 这也是李长寿来时就谋划好的。 对于赵公明、黄龙真人这个层次的高手而言,五百年并不算长,或许也就平日打个盹儿的功夫,对方很容易忽略这条限定,轻松答应。 但在李长寿的推演之中,之后的百年,对于龙族上天之事,却是至关重要。 西方教能暂时减少一些战力,哪怕对总体影响不大,今后的局势也更容易掌控些…… 黄龙真人陪着笑了几声,不由问道:“公明何故如此大笑?” “哈哈哈,笑这些被我碰过之人!” 赵公明得意地扶须,英武气质拉满,悠然道: “黄龙师兄有所不知,此前我与我那三妹琼霄,一同在西牛贺州,教训了诸多此前看不过眼的西方门人。 今日,这两人要讹诈师兄,所用的办法,就是从咱这里学过去的! 只可惜,学到的只是微末伎俩!” 李长寿:……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为什么,他在一个碰瓷老大爷的口中,听出了‘勤劳致富’的荣誉感? 听赵公明继续笑道: “哈哈哈,若不是我与三妹,被我二妹云霄及时制止,说不得,现在西方教已是追着我喊打喊杀,哈哈哈! 万不曾想,化解这路数的法子,竟是如此简单! 哈哈哈哈!乐煞我也!” 黄龙真人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截教的道友……都这么放浪形骸、不拘小节的吗? 黄龙真人突然想到什么,端起衣袖,对着里面小声喊道: “海神道友?道友可要出来了?” “海神老弟!” 赵公明顿时兴冲冲地凑了过来,在黄龙真人的衣袖口,朝着里面张望了一眼,赞道: “又欠你一个人情,贫道当真不知该如何还你了!” 李长寿:来一本云霄娘娘的写真集! 当然,这种玩笑话,李长寿是决然不会说出来的,顶多心底调侃调侃。 李长寿传声道: “前辈还请找个僻静之地,晚辈有事相告。 晚辈修为可远不如两位前辈这般高深,若那西方知道此事是我背后算计,怕是真的会拆了我那小小的海神庙。” “他们敢!?” 赵公明双眼一瞪,威风堂堂。 一旁的黄龙真人含笑点头,也道: “今日贫道欠了道友人情,当真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还上了断因果。 咱们不如就去海神道友之庙宇?” “走走,去蹭海神家的茶水喝。” 赵公明招呼一声,将此地血迹、气息尽数抹干净,与黄龙一同赶往南赡部洲。 随后,他们两位道门大佬、圣人弟子,又在李长寿的建议下,改道去了安水城的主神庙。 …… 云过五洲际,雁归天穹里。 李长寿一心多用,看了眼正在后山漫步的小师祖与忘情上人,开启了安水城下藏着的又一只纸道人,在海神庙大殿后堂做了一些准备。 在两位大佬来之前,茶水已备好,海神庙已暂时封闭; 而关于如何跟黄龙真人结交、探明黄龙真人对龙族的态度、劝黄龙真人相助自己,扶龙族上天……等等事宜,李长寿也已有了腹案。 待黄龙真人与赵公明赶来,这间凡俗之中的海神庙,也是汇聚了道门三教的‘大佬’与‘伪大佬’。 几声道友、两句前辈,各做道揖行礼,入座寒暄一二。 赵公明兴致勃勃,对黄龙真人说起他此前的‘光辉战绩’,李长寿在旁听的一阵苦笑…… 还好,赵公明此刻已经明白,碰瓷这套路很容易破解,以后应该不会多用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 赵公明与黄龙真人,在人教弟子的地盘,坐在通天教主的画像下,聊天打趣、谈笑风生,李长寿心底,也略微有些异样。 他自从搞明白自己所处的环境,就对封神量劫,有一份挥之不去的焦虑感、紧张感。 今日见到这两位,日后会在封神大劫中斗法斗狠的阐截大佬,也能如此其乐融融的吹牛打屁、谈天说地…… ‘大概,这才是劫难最可怕之处吧。’ 李长寿压制住了心底的感悟,微笑着加入聊天,主动开始将话题往黄龙真人身上引。 很快,李长寿就欲言又止,引来黄龙真人与赵公明的问候。 赵大爷大手一挥,笑道: “海神老弟,有话直说就是,在这里又没外人! 你是人教弟子,这位黄龙真人也是玉虚宫中十二金仙,咱们道门一家亲,你这般吞吞吐吐,可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看似是在对赵公明言说,其实是在说给黄龙真人…… “说实话,晚辈近来遇到了一件棘手之事,此事倒也不便明说,也是……交代下来的。” 李长寿对着上面拱拱手。 赵公明与黄龙真人面露恍然,各自打起精神,示意李长寿详细说来。 李长寿道:“黄龙前辈,我听洪荒传闻,您也是龙族出身,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黄龙真人略有些尴尬的一笑,叹道: “贫道确实是龙族出身,只不过,现如今龙族也并不想认贫道。 若按辈分算,贫道与此时的四海龙王也是同一辈,该称呼他们一声兄长。” 一旁赵公明有些不解,“海神老弟,怎么突然问起了此事?” 李长寿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天】,又在一旁写了个【龙】…… 面对这般圣人弟子、阐教十二金仙,李长寿并不想隐瞒什么,直接将此事说给黄龙真人,让黄龙真人自行决断。 只是,在解释此事时,李长寿多少注意一些,语言的技巧。 且听李长寿说学逗、咳,巧言晦言、陈述利害,黄龙真人听得一阵皱眉。 西方算计,欲要收服龙族; 龙族本身已是到了忧患重重之地步,大厦将倾、四海危难; 人教得天道命数,欲将龙族纳入天庭的编制,玄都**师是主要负责人,而李长寿这个南海海神,就是为**师跑腿的…… “此事,对龙族来说,确实是好事。” 黄龙真人沉吟几声,注视着李长寿,苦笑道:“只是,贫道与龙族已没了多少联系,怕是我开口说话,他们也听不进去什么。” 李长寿正色道:“前辈,您对龙族,可还有挂念?” 洪荒常见小套路之——走心。 “那是贫道之跟脚啊,”黄龙真人轻轻一叹,目中神光尽悠远,“不管如何,贫道都不会对他们撒手不管。 只是…… 唉,说来话长,这都是上古之事了。” 李长寿道:“晚辈与龙族也有交际,这海神教,也有龙族的一份香火功德; 前辈您所叹息之事,晚辈大概也明白。 晚辈在此斗胆谏言一句。” 黄龙真人露出温和笑容,正色道:“道友不必如此过谦,尽管赐教。” 李长寿缓缓一叹,开口道: “龙族自远古以来,背负破碎天地之业障,气运凋零,挣扎求存,却又不甘落幕,不断做出一些有损龙族威名的可笑举动。 前辈您一直在旁注视,应该最是清楚不过。 何至于此? 龙族有志之士的英魂,在海眼中叹息、徘徊,他们也在盼着龙族能有再次屹立于洪荒天地,不必为子嗣能否顺利破壳而担心…… 前辈,春花化泥,落叶归根。 龙族远古时犯下的罪孽,今后漫漫岁月必须背负,但龙族如今之境地,也可通过此事而有所改善。 最起码,待天庭完备,天道加持,那位陛下开口说一句话,龙族也能免小半填海眼之苦。 而此事之关键,就在于这百年之内……” “落叶归根,春花化泥。” 黄龙真人双目之中略带茫然,坐在圈椅中,久久不能回神。 突然间…… “我帮了!” 嗯? 李长寿瞪眼看向侧旁,那不知为何突然激动的赵公明赵大爷。 公明道人直接站起身来,双目满是光芒,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长寿,定声道: “龙族这事,我赵公明帮定了!” 呃……诶? 赵公明继续喊道: “不听海神老弟你言说,贫道也不觉,龙族竟是如此凄惨! 不错,龙族虽说有无边业障,但让龙族进入天庭编制,对天庭、对三界、对龙族、对咱们道门,都是大大的好事! 老弟你说,咱们怎么办!” 李长寿:??? 什么鬼? 这可是大因果,除却一点功德之外,也没什么好处,赵大爷您怎么就! 不是! 讲道理,大爷您听到此事,不应该是不动声色、作壁上观吗? 换做是谁,这般大的因果,龙族那无边的业障摆在这,都不应轻易掺和,顶多是帮忙出出主意…… 他在劝黄龙真人,黄龙真人这个龙族出身的阐教高手都没开口,赵大爷您激动个什么劲? 李长寿本来也想让赵公明也知晓此事,相当于给截教那边备个案,如此也算顾全了截教圣人老爷的面皮。 ——若说赵公明会去给西方教偷风报信,李长寿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不信。 可没想到,他刚刚对黄龙真人所讲的走心之言,赵大爷异常受用…… 正此时,黄龙道人一拍圈椅的扶手,叹道: “落叶归根,贫道如何能看龙族,被西方这般算计! 多谢道友点醒,贫道这就去找龙族的几位当家龙王,劝说他们投靠天庭!” “前辈且慢,前辈且慢!” 李长寿顾不得管赵公明,连忙将黄龙真人拦住,细细言说该如何谋划。 赵公明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双手揣在袖子中,凑到李长寿和黄龙真人身旁,不断点头,口中‘嗯’、‘不错’、‘我也是这般想的’不停。 李长寿当真哭笑不得…… 赵公明硬生生掺和进此事,自然有好处,己方又多了一大臂助。 也有坏处…… 他好像,跟赵大爷,牵扯越来越深了。 事已至此,李长寿只能不断叮嘱两位大佬保密,对谁都不要言说,以免此事暴露。 黄龙真人开始还会觉得,自己身为龙族,如此算计龙族,多少有些不妥; 但黄龙又觉得李长寿所说,确实是最有效、最合理的布置…… 于是,这位阐教十二金仙,渐渐被李长寿带到了沟里,还自己朝着前方走去,老老实实蹲在了沟底…… 劝服黄龙真人整个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到,让李长寿都有些罪恶感。 然而,赵大爷又跳了出来。 “黄龙师兄,今日咱们不如就在此地立下一道誓言!” 赵公明捻着胡须,正色道:“一是不可将此事泄露,二是他日待海神老弟相召,咱们立刻来此地相见,怎么样?” “善!” 当下,两位大佬当着李长寿的面,立下简单的誓言约定。 随之,赵公明又拿出了三只玉符,递给了李长寿和黄龙真人。 “咱们以此符为号,海神老弟捏碎此符,我与黄龙师兄立刻就有感应!” 黄龙真人定声道:“好!此事就如此定下了!” 赵公明挽起衣袖,朗声道:“黄龙师兄,咱们也别打扰海神老弟了! 动脑子的事让他来干,咱们就准备神通法宝,跟他们西方高手正面碰一碰!” 黄龙真人面色有些激动,不断点头称善。 李长寿:…… 赵大爷的【上头】,此刻已经不是被动技能,简直就是军团级光环! “老弟,师兄,我先告辞了! 咱这就回去打磨神通、备好法宝,等待海神老弟相召,二位不必相送!” 言罢,赵公明踏步而去,两步出了后堂,径直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黄龙真人赞叹道:“公明师弟义薄云天之名果不虚传!贫道心折矣! 海神道友,告辞!” 这位真人轻轻一叹,又大笑两声,驾云飞向了北面,只留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站在后堂门前…… 有点小凌乱。 第二百零八章 仙豆兵超进化【求票】 李长寿不断回味着自己刚做的这件事…… 总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他还没用力,对方就倒了下了; 还不只是自己倒下了,顺带着将另一位大佬带坑里了…… 这赵大爷是什么品种的憨憨,李长寿早有领教,多多少少了解些赵大爷的为人。 如果不是赵大爷身上因果太重,李长寿也挺乐意跟赵大爷结交。 但这位黄龙真人…… ‘到底是真忠厚,还是大耳贼?’ 人心隔肚皮,此时还不敢下定论。 坐在丹房地下的密室中,李长寿揉了揉眉心,将两张纸铺开,在第一张纸上画了几个特殊的符号—— 鸡腿、夜光杯、竹篮、弹弓、兰花草。 随后,将这张纸放在正前方,在第二张纸上,画下了一堆小‘东西’。 一颗小树苗,代表的是自家**师,在居中位置; 小树苗地下坐着一只火柴人,代表李长寿自己,取树下好乘凉之意。 接下来,在小树左侧,他画了个螃蟹,用这个表示‘横行无忌’赵大爷。 螃蟹后面还有三只海草,代表的是三霄仙子,其中一颗海草明显着墨太多了些,显得十分生动,而另外两只海草,也就一笔带过。 李长寿又画了一只缺腿的小鼎,代表秦完;鼎上九个点,表示金鳌岛十天君。 在小树右侧,李长寿画了个‘a’,这是云中子前辈,又画了个笑脸符,代表黄龙真人…… 自己目前为止,有过正面接触的三教圣人弟子,大概也就他们了。 纸张上还留了大片的空白位置。 像度仙门的空虚掌门无忧道人,属于封神大劫边缘位置‘无名炮灰’,没什么写在此处的必要。 李长寿随之又补充了一颗灵芝,代表菡芷; 在小树苗下方画了把拂尘,代指度仙门的开山祖师,度厄真人。 虽然没正面接触,但他跟这位真人因果深厚。 随后,李长寿就对着这张纸,静静地出了一阵神,让自己心神放松下来,慢慢去思量。 封神大劫,三教内战。 西方谋算,得利大兴。 届时,不只是南赡部洲生灵涂炭,中神洲、东胜神洲的三教仙宗,也都会陷入危难。 龙族上天这般小劫,注定会有大量的海族、龙族为此殒命。 但与今后的封神大劫相比,着实有些不值一提。 海族,不过是洪荒中的众配角之一。 现如今洪荒大舞台的主角,是人族,是道门三教,是数不清的人族炼气士…… 李长寿对此了解越深,与天庭关联越多,此刻越是能隐隐感觉到,那股即将席卷五部洲、三千世界的劫运,已在悄然酝酿。 他推断,封神大劫,凡人死伤应该不会太多,属于南赡部洲比较正常的王权更迭; 但炼气士的死伤,恐怕会无比惊人,甚至可能会堪比巫妖大劫时的生灵涂炭。 不然,何来量劫之说? 没办法,这就是洪荒的风俗。 每当天道老爷觉得生灵总体实力太强,天地快承受不住,天道老爷就搞个大劫压一压…… “现在就想这些也没用,应该还有不短的日子。” 大劫也非说来就来,最起码,提前几千年就该有一些预兆。 李长寿思索着自己近来,在南海海神教与龙族之事上的布局与筹划,找一找有无隐患残留。 每日三省吾身——可稳乎,善稳哉,明儿稳否? 细细推演了一番,李长寿才站起身来,将这两张纸贴在了一侧墙壁上,用仙力封住。 ‘自己这个二教主大婚,也不知能否顺利进行……’ 李长寿并不喜欢与人交友,但既然已经跟敖乙要好,那自己在不危及自身的前提下,能拉一把肯定拉一把。 至于赵大爷…… 算了算了,十个他也拉不住。 …… 等李长寿关注小琼峰这边的情形,酒乌他们五个已悄悄离开; 酒乌他们吃了瓜,确认了自家师尊正沉迷于道侣之风,做弟子的,也只能在旁暗戳戳地表示支持。 忘情上人的九个徒弟有五对道侣,如何不知,这种事外人越帮越乱、只能静待发展…… 富贵也是要面皮的。 对师祖的这段枯木逢春、老汉新车的姻缘,李长寿也没再多做什么,该帮的都已经帮了。 给小师祖准备了特殊衣物,又给忘情上人出谋划策…… 除了这些,他还能做什么? 总不能心火烧安排上,让两人跃过扭扭捏捏,直接热情奔放? 诶? 这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借忘情上人某个弟子之手巧妙实行…… 先看看情况再决定也不迟。 ‘小琼峰画展’之后又三日,忘情上人穿着一身酒玖大师姐做的新道袍,径直从破天峰而来。 而小师祖江林儿这次也换上了,李长寿抽空为她打造的‘亮鳞银甲·女版’,藏凶不显、以假乱真…… 两人继续聊聊天、散散步。 不过这次忘情上人有备而来,还拿出了一支笛子,在一棵树下轻轻吹奏了几段。 其笛声,意境悠远、道韵连绵,放在坊镇上,最起码四块灵石听一段…… 可惜,小师祖只会举大刀砸人,若是能在一旁翩然起舞,画面估计会唯美许多。 李长寿观察了半日…… 待忘情上人离开后,李长寿的本体出了地下密室,提着灵娥刚做好的酒菜,带灵娥一同,前去拜会万林筠长老。 这已非李长寿第一次带师妹去丹鼎峰。 让灵娥逐步接触门内的大佬,得万林筠长老庇护,在门内也就相当于多了一层靠山。 靠山多一些,总归有备无患。 在师兄面前,灵娥收起了她的‘聪明伶俐’,只剩下乖巧和勤勉…… 待师兄和万长老聊天谈起炼丹之事,她就在旁煮酒、添酒,努力降低存在感。 李长寿与万林筠长老,兴致盎然地探讨了几个时辰的毒经,以及近来的炼丹感悟,又同时拿出了一只锦盒。 李长寿笑道:“长老,您的仙识毒丹莫非已大功告成?” “呵呵,”万林筠长老冷冷的一笑,旁边灵娥顿时低头不敢多看,唯恐回去做噩梦。 万林筠长老温声道:“仙识毒丹虽已练成,但收效甚微…… 不过,总算没有浪费功夫,做出了这般丹药,我为它取名为‘九甲护身丹’。 长寿,考考你识丹的本领,验一验这丹药有什么效果。” 李长寿道:“还请长老护持下我师妹。” “善,”万林筠长老对着灵娥抬手一点,做了一层厚厚的仙力屏障。 李长寿也道:“灵娥不要看这边。” 随之,李长寿面色凝重,暗中调运仙力,护住自己的元神,收敛起仙识; 他将锦盒打开,用模拟出的法力包裹手指,捏住了这颗龙眼大小的靛青色毒丹。 一旁万长老含笑注视着李长寿,那双老眼之中,带着几分期待。 很快,李长寿惊讶道: “长老,这丹药……好厉害! 其功效看似只是乱人六识,却直接作用于对方散出的仙识,让仙识自行混乱…… 若是将这毒丹带在身上,旁人探查自己时,也只会看到一团迷雾。 这若是配合困阵迷阵来用,效果必然非凡!” “呵呵呵,”万林筠长老眯眼笑着,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配合阵法之事,倒是我没想到过的。” 李长寿忧心赞叹:“长老当真大才!” “嗯,”万长老含笑点头,拿出了一只玉符,递给了李长寿,道,“这是丹方,以及一些已经验证过,可互相替换的灵药毒草。”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面露正色,将这玉符接了过来。 “弟子多谢长老赐丹。” 一旁灵娥禁不住眨眨眼…… 师兄都不推辞的吗? 怎么直接就接了? 万林筠长老缓缓点头,目中带着几分欢喜,便不再多提此事。 他看着李长寿拿出来的锦盒,言道:“你这是弄出来的什么新丹药?” “弟子正要呈给长老,”李长寿收起丹方,又做了个道揖,便自顾自地坐回了炕上。 他将锦盒打开,露出了里面三颗指尖大小的‘仙豆’,随手拿出一粒,施展撒豆成兵的神通,扔到了一旁。 就听得啪的一声轻响,仙光凝成了一只身材魁梧的金甲兵卫。 万林筠长老淡然道:“撒豆成兵?这神通我听人说起过,天罡三十六法之一。”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又取出了第二颗‘仙豆’,将这仙豆用法力送到了万林筠长老面前。 万长老捏住这豆子,仔细体会,随之挑了挑眉。 “丹药?似乎不像。” 李长寿不敢隐瞒,解释道:“弟子偶然冒出了一些想法,将仙豆放入了丹炉之中,将它当做主材,配合一些灵药,用炼丹的手法炼制了一番,又保留了它的活性。 长老请看。” 李长寿将仙豆取回,对着门外空地上一扔,双手催法。 又一只身材魁梧的金甲兵卫缓缓站起,但这兵卫的金甲之后,包括头发在内、浑身上下都是墨绿,并散发着一缕缕浅绿色的毒雾。 撒豆成兵·加料加绿版! 万林筠长老眼前一亮,那僵硬的面容上,表情渐渐狰狞…… “妙!” “嘿嘿,”李长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弟子只是取了个巧。” “巧思最是难得,如何能以取巧而论?” 万林筠长老直接起身,朝着屋外踏步而去,拄着铜皮拐杖,在那兵卫身周来回转圈,表情也有些激动。 “长寿啊。” “弟子在。” 万林筠长老正色道:“我穷此余生,估计也只是再多留下几篇毒经、些许丹方,你却是开拓了毒丹之用途!” “长老您折煞弟子了。” 李长寿带着灵娥出了阁楼,示意灵娥跟在自己身后,外面那毒兵身上散发的剧毒,她碰到也会重伤。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言道:“长老,弟子有所请。” 万林筠长老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毒兵,“讲来。” 李长寿道:“弟子能否占用长老您三五年时日? 弟子想提升这般仙豆毒兵的威力,但弟子丹道造诣太浅,一时间也难以再有收获,而弟子最迟十年之后,就要用一批这般毒兵。” 躲在师兄身后的灵娥,闻言又不由眨眨眼。 师兄是在故意给长老下套吗?为啥主动说这么多…… 然而,让灵娥措手不及的是,万林筠长老完全没多问半个字,痛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我今日就开始琢磨。” “多谢长老,”李长寿取出了两枚玉符,一枚记载了李长寿魔改后的撒豆成兵神通,一枚记载了他此前炼制毒仙豆的几张毒丹配方。 随之,李长寿又取了一只宝囊,里面有三百颗他昨日刚催熟的仙豆…… 万林筠长老将这些东西尽数收了起来,开始兴致勃勃地,与李长寿讨论此法。 一旁的灵娥自然听不懂这些,只是乖巧地等着。 从中午到日暮,又到深夜; 李长寿带着灵娥回返小琼峰时,还在思索刚才万林筠长老给的一些建议,心底有豁然开朗之感。 这种精研之事,果然要交给专业技术过硬的大佬来做,方才事半功倍! 李长寿离开前,也委婉表达了自己的要求——控制仙豆毒兵的成本。 他需要大批量的仙豆毒兵; 效果出众但造价太过昂贵的,对他来说也只是增加一点底牌库的库藏罢了。 除此之外,李长寿也请求万林筠长老,不可让第四人知晓,否则会给他惹来杀身之祸。 万林筠长老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根本不问李长寿半点原因,就开始了毒仙豆的研发工作…… 除毒与丹,无所相关。 丹房前,这对师兄妹临分别时,灵娥禁不住小声问: “师兄,你在山门外面做什么呢。” “一些小事,”李长寿笑了笑,施展出了小琼峰祖传神通——当面传声。 “你不必多问这些,安心修行就是了。 今日带你去见万长老,除了让万长老继续眼熟你,也是想让你侧面了解这些事。 师妹,天地很大,也很危险; 等你成仙,便能接触到更精彩的天地。” 李长寿还想继续教育,心底突然出现了一声,带着几分惆怅茫然的…… ‘教主哥哥……’ 二教主……这是又怎么了? 李长寿对灵娥道:“回去吧,师祖还在等你,似乎是要找你谈心。” “哦,”灵娥应了声,看着师兄走入丹房的背影,禁不住做了个鬼脸。 外面有什么好的,还更精彩的天地…… 等咱成仙了,先把师兄你摁结界上,把之前丢掉的场子,找回来再说! 第二百零九章 善安排者,终被… “卞庄……” 切断与敖乙的神念交流,李长寿反复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他是万万没想到,当日在天涯海角,站出来对柯乐儿表白的那个青年炼气士…… 竟然追去了龙宫…… 本来,一个‘临时情劫悟道场连锁’的少东家罢了,换作平日里,敖乙抬抬手指就能随便打发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卞庄,拿了一份敖乙大婚的请柬。 凡有请柬去龙宫参加敖乙大婚的,都是龙宫之贵宾; 龙族如今的面皮,全凭‘自我感觉良好’撑着,岂会做出请客走人之事? 这个卞庄,此刻就在东海龙宫的大门前守着,日夜不动,等待着梦中情人柯乐儿的现身…… 也因这个卞庄的痴情,柯乐儿这个名字,迅速被龙族、海族所熟知。 为此,敖乙也是愁的不行,根本不敢去东海龙宫的大门,生怕被卞庄认出来; 若非姜思儿拦着,敖乙已暗中安排人将这个卞庄敲晕了,随便找个地方镇压十几年,等他忙过了大婚,再说如何处置…… ‘教主哥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暂时不去管。 这个卞庄,当前来看,也只是个小人物罢了,其跟脚一目了然,不会对敖乙大婚产生什么影响。 李长寿安慰了敖乙几句,让自家二教主不必太过担心。 有一说一,敖乙女装前后,差距还是蛮大的。 顺便,李长寿对敖乙做了几点嘱咐,再次提醒敖乙,在他大婚时,强敌很可能会对龙族出手,让龙族提前做好应对。 其实李长寿不提醒这些,龙族早就有所防范。 但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不厌其烦,反复叮嘱了敖乙几次。 “这个卞庄,后面再处置吧。” 李长寿轻轻一叹,扫了扫衣袖,正式开始安排十二年后的‘大事’! 现如今,他是天庭、人教、龙族几方势力的交集点; 敖乙大婚,西方谋算,人教后动,天庭黄雀。 李长寿要做的事其实有很多,接下来的这十一年九个月,都会异常忙碌。 他去了地下密室,拿了一张羊皮,开始将自己要做的事,按优先级,一件件写下来…… 最要紧之事,自然就是提升豆兵的个体实力,这项工作越早完成越好。 除了这些,组建【龙】字纸道人军团,配备足够多的毒丹,也是十分要紧的事务。 这两件事,就会牵扯他大半的精力。 而作为天庭贺喜小组的核心成员,月老和东木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海神庙中找李长寿商讨具体事宜。 敖乙这边,差不多每隔三个月,便会遇到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 而敖乙又按李长寿的叮嘱,事无巨细,都会神念交流问询。 赵公明赵大爷,当真是一副热心肠…… 这段时间经常来海神庙中蹭茶喝,临走还不忘提醒李长寿,关键时刻别忘了喊他一起出手。 甚至,赵公明怕自己闭关悟道,耽误了大事,这十二年也不回峨眉山了,在截教几家著名的仙岛道场上逛来逛去。 敖乙大婚,金鳌岛众炼气士也会过去贺喜,这也是一份可以算计的战力…… 李长寿要忙的还不止这些。 西方教那边一直在搞‘离间计’,三天两头安排一些边缘龙族来海神教搞事,也让李长寿十分无语。 对此,李长寿也只能将计就计,仔细算计,好让西方教放心大胆对龙族出手…… 除却【龙宫上天】这般大事,李长寿还要关注两位老仙人的第二春。 穷凶极恶小师祖的这次回山,总共呆了半年,与忘情上人相会了六十二次。 两人每三天碰面一次,碰面的内容也千篇一律。 散步、聊天、吹笛子、说几个冷笑话…… 山上的风景千篇一律,但他们眼中的彼此越发新奇。 如此过了半年,小师祖直接将忘情上人‘拐’出了度仙门,让李长寿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忘情上人可是金仙劫重要观察目标,这才是李长寿出手帮他们的主要动力! 还好,江林儿是去跟她那些道上的朋友们暂时告别,今后在度仙门长住修行; 是忘情上人主动提出来,随江林儿一同前去,怕江林儿遇到麻烦…… 江林儿做人坦坦荡荡,低头能望到脚尖,抬手能摸到良心,自然不怕忘情上人见到她那些混出来的好友。 她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下来,隔天就带着忘情上人,去了五部洲之外的某个大千世界…… 这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之后,忘情上人与江林儿携手而归,两人感情明显增进了许多。 虽然还不到人前牵手的程度,但四目相对,也已是含情脉脉,一个放下了些许闷骚,一个拆掉了点点傲娇。 【老仙人搞对象,就是如此的费劲】 李长寿原本还以为,三年的时间,忘情上人和江林儿,能抱个小富贵儿回来…… 值得开心的是,忘情上人与江林儿,都找回了当年对彼此的感觉。 忘情上人如今面临金仙之劫,江林儿也不愿拖累了他,平日里多劝忘情上人好好修行、多多闭关; 于是,忘情上人从三天来一次,改成了…… 半个月来五次。 见小师祖与忘情上人的感情在稳步升温,李长寿也就暂且,收回了这边投入的小部分心力…… 火力全开,安排龙族! 这一忙碌便是整整九年,岁月匆匆而过,不留痕迹,走的没什么踪影。 李长寿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已接近尾声,三套战术体系已完全就位。 这次龙族之劫,与度仙门上次遭劫,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这次,大教算计,大族之争。 李长寿身处于旋涡之中,欲要左右风云变化,只能行四两拨千斤之事,倾尽全力去安排、算计、借势…… 他心里明白的很,能否抱稳太清圣人老爷这棵大树,全看他能不能把龙族安排明白。 …… 距离敖乙大婚已不足三年。 李长寿派了一具青年面貌的纸道人,暗中入驻东海龙宫,做敖乙的‘临时军师’,直接干预龙族的布局。 现阶段,南海海神教与龙宫还是表面不合,李长寿不能用老神仙皮现身,此事在龙族内部也是机密。 当夜,东海龙王召集了两个儿子——敖甲与敖乙,以及几位龙族重臣,设宴款待南海海神……的纸道人。 哪怕只是一具化身,龙宫也给了极高的重视。 夜宴时,李长寿的座位,被安排在了仅次于龙王的席位,还在两位龙子之前。 老龙王对李长寿释放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 龙族需要人教做靠山。 作为回应,李长寿也许诺,在敖乙大婚之后,南海神教新增三十个真龙护法之位,让龙族多点功德收入。 此礼虽小,却让龙王与众多龙族高手‘龙颜’大悦。 接下来,按李长寿的提议,龙族不仅在东海龙宫布置了重兵,也在西、南、北海龙宫,安排了重兵镇守。 当然,敖乙大婚之日,龙族精锐还是会汇聚于东海龙宫。 来龙宫后,李长寿暗中提醒过龙族,大婚之前不应造太多杀孽; 但龙族为了自身对四海的统治,还是执行了‘杀鸡儆猴’的策略。 在敖乙大婚前三年,龙族开始了对海族叛军的大规模镇压。 一时,血染四海,生灵涂炭…… 距离敖乙大婚还有两年时; 李长寿将初步魔改版本的撒豆成兵神通,与二十万颗仙豆,正式交给了东木公,让东木公安排那四万天兵修行此术。 这二十万颗仙豆,并非进阶的‘毒豆’,而是李长寿培育出的正常仙豆; 召出的豆仙人,稳定有元仙初期的战力。 毒仙豆兵杀伤力虽强,却有损天庭威仪,不适合给天兵来用。 接过装有二十颗仙豆的储物法宝时,东木公感慨不已,对李长寿连连做了几个道揖,匆匆赶回天庭,找玉帝陛下禀告此事。 还没正式获得神位,李长寿已是为了天庭操碎了心。 真·良心野神。 这一年,李长寿将三千万林筠长老搞出的毒仙豆,六十只【龙】字纸道人,带去了东海,藏于距离东海龙宫不远的一处隐蔽之地。 这,已经是他在不影响‘小琼峰’防御体系的前提下,能拿出来的大半家当。 为了这次的反包围战术,小琼峰上的剪纸成人神通专用灵树,都齐齐……消瘦了几圈。 老皮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树憔悴! 李长寿的纸道人军团,肯定不可能投入到正面。 能偷袭为何强攻? 能用毒何必神通? 届时,东海龙宫只要遭强敌围攻,在战局最关键,双方死伤达到一定程度时; 李长寿的纸道人-度豆仙兵战斗集团,就会与天庭的二十四万大军,左右夹击! 再请来黄龙真人、赵大爷从背后痛击敌军高手,自可化解龙族之危机。 李长寿思路一如既往的清晰—— 【借西方教之手,将龙族打疼,但不能将龙族打服,稍后一步步引导龙族与西方教做斗争,将他们忽悠去天庭。】 敖乙大婚前,半年。 四海各处战事稍平,龙族大军回归四海龙宫,但海族叛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活跃。 李长寿得文净道人暗中传信,深海妖族蠢蠢欲动; 紧接着,洪荒五部洲之外,有大批三千世界中汇聚而来的妖族、海族,暗中潜伏。 为了打服龙族,西方教已拿出了储备多年的两张底牌。 而对于西方教来说,这应该只是两张不轻不重的底牌,便是折损了,影响也不会太大。 李长寿也开始针对性地做一些战术微调,通过影响龙族决策,尽量减少龙族在爆发大战时的压力。 也因李长寿这几年不断为龙族操心出力、东奔西走,龙族高层对‘南海海神’颇为感激,敖乙更是对教主哥哥越发依赖。 他们计划着,在敖乙大婚时,也给南海海神送一份大礼; 要当着三界众宾客的面,让他们知道…… 南海海神,与他们龙族,是血浓于水的真兄弟! 接下来的半年,四海彻底安静了下来,东海龙宫张灯结彩,一波又一波的宾客,自四海、自五部洲、自三千世界,不断赶来。 偌大的东海龙宫都变得十分拥挤。 龙族之财大气粗,也在此时彰显无疑。 大婚开始前三个月,龙宫大宴每日不停,有请柬的贵客,都可领取‘灵宝’回礼一份。 李长寿无语了几个月。 哪怕外面各处暗流涌动,但此地尽是醉生梦死。 一眨眼,距离敖乙大婚还有两日…… 李长寿做完了最后一遍检查,心神在几个领队纸道人身上来回切换,又将各种情况都分析了一遍,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次,也不得不让敖乙失望了。 度仙门弟子李长寿并未去东海参加敖乙的婚礼,去的只是南海海神…… 这在敖乙心里,始终是一个遗憾。 但敖乙也知道,自家教主为了他的婚礼能顺利进行,已经做了太多太多…… “如此,总算安排好了,能做的也就都做了。”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目中流露出几分疲倦,但很快就振作精神。 等忙完此事,就放松心神休息几日吧,劳逸结合才是正理,精神一直在紧绷,太容易有所感悟。 这次东海龙宫的大战定然不会小,他本体连金仙境都无,过去也帮不上太多忙。 相对而言,稳坐大后方、全面掌控战局,他才能发挥出更强的作……用…… 嗯? 有人拨弄了太清大道,让他道心之中生出了层层感悟。 ‘龙族大婚有劫难,度仙向东三万里,等你。’ 李长寿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师这是……兜率宫,刚通网? 第二百一十章 从导演,到观众 这咋办? 还能咋办,**师相召,他总不可能装病不去。 哪怕,李长寿此前考虑到了这种情形,即,**师此前并未关注东海龙宫之事;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师竟能如此自然、淡定、且随和,对自己‘港’出这一声—— 【等你】。 虽然李长寿真的很想,在这句话后面加一个‘妹’字,对**师反扔回去; 但,他还是有理智在的…… 怼大腿,实乃‘稳’家之大忌! 这点小郁闷,随手一挥也就烟消云散。 李长寿立刻起身,先对着东面做了个道揖,施展化形术离开地下密室; 他一路小跑冲出丹房,对灵娥、师父、师祖分别用仙识和风语咒传声,分别叮嘱他们不同的内容,便直接驾云赶去破天峰。 跟**师一起组队,倒是不必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 说不定还能搞几张外挂的体验卡,增加一点先天至宝的使用体验,感受下那令人上瘾的安全感。 就是,接下来必须分一些心神在**师身边,工作量无疑增大了许多…… 按老规矩,李长寿领了出门玉牌,出了度仙门; 先驾云飞出千里,再施展土遁,全力赶到**师所在。 那是一处不起眼的山坡,坡上绿草如茵,小草旺盛生长着,并没什么被滚动压过的痕迹。 许久不见,**师的背影,看起来还是如此的…… 普通。 **师静静地屹立于天与地之间,又和天地山水相融,似乎与此地的草木一般,都是在此地一直生长,没有半分突兀。 这般境界…… 嗯,倒是不用刻意去确认**师的身份了。 “来啦?” **师那淡雅含笑的嗓音随风而来。 李长寿赶到**师身后,深深地做了个做道揖,朗声道:“弟子长寿,拜见**师!” **师转过身来,笑道:“嗯,没打扰你修行吧。” 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触动,忙道:“并未,弟子是在思考一些小事。” “这就好,”玄都**师抬手抓向李长寿,“走,带你去看场好戏。” 李长寿来不及继续开口,玄都**师已是握住了李长寿的手臂,拉着他向前迈出一步。 瞬息之间,李长寿只觉眼前流光闪动,周遭景色变幻,随**师穿云过雾,挪移出不知多少万里。 只是几个呼吸,两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万里清波之上,能见远处天边、下方海水,有众多身影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这里,已是东海龙宫正上方。 李长寿心底暗叹…… 龙宫周围的兵力布置,也算他一同参谋安排的,此地也算是布置了天罗地网,可在**师这般层次的高手面前,完全不够看。 李长寿不由暗自警醒自身: 哪怕算计再多、谋算再深,归根结底,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实力与背后的大腿。 正此时,就听玄都**师笑道: “你修为似乎又精进了许多,离着金仙应当不远。 道基出乎意料的圆满,渡过金仙劫,已是**不离十,不错,不错。” 李长寿道:“弟子自不敢辜负**师所赐玄法。” 玄都**师顿时笑眯了眼,随手又在李长寿身上一点,两人的身影一同变得如同云雾般虚淡,气息完全隐匿。 **师解释道:“龙族敖乙即将大婚,此地高手众多,截教也有一些师叔的记名弟子在此地。 你我若无必要,也不必直接现身招惹因果,暂时就施些手段藏匿行踪。” 李长寿道:“**师,其实……” “嗯?怎了?” “弟子……嗯,弟子那具南海海神的化身,已经来了此地。” 李长寿本想说,他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大概差不多了,但话到嘴边,心底立刻警醒。 【显摆者,必被摁,不论功,唯本分】 ——《稳字经·新编》 玄都**师负手笑道:“你倒是没有怠慢了龙族上天之事,本来还想事后训你几句。 如此,我倒是安心了不少。” “**师交代之事,弟子怎敢怠慢。” 李长寿忙道:“弟子此前这十多年,已帮龙族做了一些安排布置。 且,弟子得人传信。 西方这次会先攻南海,再攻东海,已动用了深海大妖、三千世界杂牌军,这两张不算太大的底牌。” 他自然不会忘记,在玄都**师身周可畅所欲言,说这些话也不必遮遮掩掩。 “哦?”玄都**师顿时笑眯了眼,关注点也是颇为与众不同,奇道:“你还在西方安排了内应? 这是如何做到的?” 李长寿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 感情,您连文净道人之事都不知? 那也就是说,圣人老爷让他答应文净道人的那个要求,您老也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莫非,您这些年,都在兜率宫中打盹儿了?’ 当然,这话也就心底吐槽下,是绝对不能问出来的。 “**师,此事曲折离奇,十分复杂。” 李长寿斟酌一二,低声道,“请**师容弟子,在大婚之事后再详细禀告。 这牵扯到了截教与西方,还有赵公明前辈、三霄仙子,以及西方的众圣人弟子,也是咱们教主老爷安排之事。” 玄都**师不由含笑点头:“那就不必告诉我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长寿顿时被晃了下腰,嘴角抽搐了几下…… “**师这般的洒脱,弟子怕是修十个元会,也难修得了。” “哈哈哈哈,”**师摆摆手,“知道的越多,就越会被因果纠缠。 既然是老师安排的,那自然有老师的道理。 走吧,先混进龙宫再说,你化身既然在此地,可知龙宫此刻哪里适合藏身?” 李长寿想了想,道:“这水晶宫西北方向,一处宫殿侧旁的暖阁中,那暖阁暂时不会有人过去。 **师,需弟子用化身接咱们进去吗?” “不必如此麻烦,让你开开眼。” 玄都**师轻笑几声,拉着李长寿胳膊朝着下方直直地坠落,两人脚下出现了一张阴阳太极图的虚影,周遭光影变得有些虚无。 就像是跳出了此地乾坤,在天地之外行走了两步。 李长寿眼前波光闪动,再次看清周遭景物,已是在他所说的那处暖阁内。 这就是先天至宝太极图的威能? 水晶宫大阵如同虚设! 此地众龙族高手、数万宾客,完全没发现,有两个人已经悄悄地摸到了…… 敖乙与姜思儿的洞房。 “这里不错,倒是颇为安静。” 玄都**师打量着各处布置,走到了那处大块水晶打磨而成的落地镜前,屈指轻弹,镜子中顿时出现了淡淡的云雾。 少顷,云雾褪去,镜内出现被水晶宫主殿中的热闹情形。 此时还有两日正式大婚,主要宾客都已来的差不多了。 单单只是这一座大殿,就有数千身影坐在圆桌、矮桌之后。 美貌的海女、蚌女在各处走动,送酒送菜; 数百名海女组成的龙宫管弦乐团,轮流演奏一曲曲悠扬欢快的曲目。 能进水晶宫主殿入座的,自然都非普通生灵。 要么是修为高深,要么在洪荒名声斐然; 要么是龙族长老、重臣,或是三千世界中一方势力的重要人物。 除了这些,截教金鳌岛来贺喜的那群炼气士,自然要安排在主殿;不仅安排在主殿,还要安排在最显眼、最靠内的区域。 虽众所周知,截教的圣人记名弟子含金量略低,但一下来这么多,也是大大地给龙族长了脸。 连带着,敖乙二殿下的族内威望,也提升了一大截。 金鳌岛来人虽多,但称得上是高手的,却只有几个,也就十天君来了四位。 在龙王身侧的一处矮桌中,有个面容敦厚、气息凝实的中年道者,让玄都**师多看了几眼…… “长寿你过来看,”玄都**师笑道,“这位就是通天师叔的随侍仙人,乌云仙,他今日来的,应该是一具化身。” 李长寿含笑点头,自然知道这位大佬已现身。 不但知道,这还是他给敖乙建议,请来了乌云大仙的化身…… 不为别的,纯粹观礼。 但**师兴致勃勃,李长寿也只能配合地表演一下。 当然,他不能神情夸张地道一句: ‘哇,这么神奇!’ 那样的演技太过流于表面,不走心,很容易被**师……打一顿。 李长寿笑道:“敖乙是这位大仙的弟子,请这位大仙过来观礼,也是合情合理。” **师又道:“长寿你可知,乌云仙人这道号是如何来的?” “弟子自然不知。” “哈哈哈,这也是上古时的趣事。 话说那一日,三师叔在南海一处仙岛讲道,点化众多生灵,突然感觉头顶多了一大片乌云。 三师叔抬头看去,却见一只金须鳌鱼在上方遨游,因为体型太大,根本找不到地方入座……” 于是,在敖乙和姜思儿这对新人的新房中,玄都**师兴致勃勃地,对李长寿讲述起了上古趣闻。 李长寿在旁听的虽然开心,心底却不免有些郁闷…… 此情此景,李长寿突然意识到,【敖乙大婚】这场戏,他好像扮演的角色,着实太多了些。 原本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场务,但回过神来,已是导演、编剧、投资者、场务,并亲自下场做了其中一个龙套小演员。 而此刻,因**师带他本体来此地,他连‘观众’都客串了。 自编、自导、自演也就算了,还自看…… 也是真没谁了。 很快,玄都**师讲完了上古小故事,继续用这面镜子观察龙宫各处。 在此地,除却乌云大仙与几位龙族老龙,能让玄都**师停下目光注视的,也就只有……李长寿的纸道人了。 **师突然问道:“长寿,你这南海海神之位,老师可有另外的叮嘱?” “教主老爷并未对弟子示下,”李长寿心底斟酌了下,低声道,“**师,弟子的这具化身,此时已算是玉帝的臣子。 玉帝陛下的旨意,应该再有几十年就能凝成了。” “哦?” **师顿时眼前一亮,“那你岂不是很快要来天庭了?” 李长寿沉吟两声,叹道: “弟子打算,让这纸道人去天庭,弟子本体暂时不过去。 弟子奉命拆西方的台,龙族上天之事结束后,必然瞒不住,是南海海神在背后算计此事。 若弟子贸然以本体现身,怕是会被西方暗中针对……” 在线,等一个兜率宫后院邀请函! 怎料**师缓缓点头,笑道:“你能想的这般周全,照顾好自身,我十分欣慰。” 然后…… 就没有了然后…… **师将此地宾客大概看了一遍,李长寿也趁机,借着**师之眼,找一找此地是否有混进来的奸细。 画面在水晶宫主门一闪而过,似乎混进来了一些奇怪的人影…… 这不重要。 很快,画面中就出现了今日的主角——一身浅蓝色长袍的敖乙。 **师笑道:“你这个海神教的二教主,如今都要大婚了,怎么还是少年身形?” 李长寿顿时一阵无奈,他不想对**师撒谎,却也不好解释此事,只能一阵尬笑。 还好,**师也只是调侃了下,随之将画面换到了,正在某处宫殿梳妆打扮的姜思儿处。 她大婚前的装扮,就要准备足足九日! 李长寿此前一直想吐槽此事,却忙得没什么机会。 **师奇道:“这不是,咱们上次见过的那个小鲛人?” “这个,”李长寿苦笑道,“当时不是,弟子的仙识毒丹【心火烧】出了点差错嘛,让他们两个情不自禁,就有了肌肤之亲……” “哦?根源还在你这? 哈哈哈!世间之事,当真妙不可言。” 李长寿刚想说话,**师又眨了眨眼,随手对着镜子一点,现出了海面之上的情形。 只见,一朵白云自高空落下,其上站着三道身影,最前是一位身穿大红喜袍的清瘦老者,其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金甲天将。 这两名天将,都散发着金仙境威压,带着一队三百名真仙境精锐天兵,朝东海龙宫落来。 **师笑道:“月老?他怎么会来此地?” “这个,算是弟子请来的…… 月老身份刚好适合这种场所,来此地彰显天庭之威仪,让天庭与龙族建立初步联系。” 李长寿笑道:“当日您安排月老来给弟子送神通,已是在暗示弟子此事,弟子如何能不明白?” “不错,不错,”玄都**师禁不住拍拍李长寿肩膀,“虽说你这般说,我心底十分欢喜,但我确实没想到这般详细。” 李长寿刚想继续拍一句——‘您不经意间一个安排,已是暗合大道之意’; **师突然又轻咦了一声,抬手对着镜子一点。 这次,画面直接切换到了一处岛屿上,两道身影‘鬼鬼祟祟’从海水中出来,在此地阵法中躲藏身形。 “赵公明师弟?跟……黄龙师弟?” 玄都**师一阵费解,“两教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融洽了?他们这是在作甚?” “咳,那个,**师……” 李长寿顿时有些语塞。 **师眼一瞪,“这也是你安排的?” “这不全是,”李长寿苦笑道,“弟子也就是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不重要的角色,稍微推动了一下故事的发展……” **师禁不住负手而立,仰头无语,幽幽一叹。 “长寿啊,你是不是,连我也顺带着安排上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就特么你叫卞庄啊! 听玄都**师一声感慨,李长寿心念急转,确实有些紧张。 他是真怕玄都**师误会什么。 假设,西方教有圣人弟子把他本体给堵了,他勉强活下第一波,后续等待救援时,能指望谁来救命? 当前来看,只有**师! 圣人老爷不可能直接出手,救援他一个金仙都不是的小弟子。 这点自知之明,李长寿自然是有的。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玄都**师才是他在洪荒中的及时雨! 在这种前提下,李长寿除非是失了智,又怎么会擅自安排自家大腿,平白惹**师厌烦? 哪怕真的要安排,那也是请圣人老爷下命,曲线救…… 咳,这不重要! 文净道人的那件事,纯粹是圣人老爷拿的主意,跟他这个纯善小弟子,毫无…… 倒也不能说毫无关系,但顶多,不超过两成半的关键性! 听**师叹息感慨,李长寿瞬间拿出了,自己最强的状态来应对…… 最好的演技,就是撤掉伪装,忘记表演! 李长寿立刻将心底的这般不安,完全表露在了自己面容上,皱眉、苦笑,叹声道: “**师,除却圣人老爷交代之事,弟子绝对,没有为**师您擅作半点主张!” “莫要紧张嘛,”玄都**师眨眨眼,已经捕捉到了重点,“老师之前,交代了你什么事?” 李长寿目光瞥向一旁,见**师并未生气冷脸,悬在半空的心,顿时落下了大半。 “**师,是这般……” 当下,李长寿一五一十,将收服文净道人之事说了出来。 为了能快些说完,他简明扼要地解释了几句,顺便省掉了,容易让**师误会的内容。 蚊子的那点事,也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玄都**师听完,眼底满是感慨,拍了拍李长寿的肩头。 “长寿,难为你了!” 李长寿略微有些不明所以。 就听**师叹道:“老师每次布置事情,总是要求颇多,要不留后患,还要斩断因果。 世上之事,最难的就是周全二字。 你……金仙都未修得,就被老师…… 唉! 此事其实该是我去做的,辛苦你了,长寿。” 李长寿闻言,心底也有些无奈,随着**师叹了口气。 于是,在这暖阁中,人教圣人老爷的大小法宝……呸! 人教的大小法师,守着那面监察龙宫各处的镜子,一阵长吁短叹。 这一刻,这俩人在彼此身上,竟然找到了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 只不过,**师眼底还带着几分开心。 “长寿啊,你的金仙劫,定要准备充分一些,”**师叮嘱道,“还有大好前程,在等你迈过这个门槛。 不管如何,当以保命未上,机缘、修为之事,以后再补也不迟。” 李长寿连忙点头称是,“**师请放心,弟子若没有足够的把握,定不会轻易尝试。” “你如今根基已算不错,其实问题不大。” 玄都**师笑道:“渡劫之前记得通知我一声,我还欠了你一个许诺,自会为你在旁护法,不让人干扰你渡劫。” “弟子到时,定会劳烦**师。” 言罢,这两人相视一笑。 李长寿心底多了几分安稳,**师的目光却是十分复杂。 其内有感慨,有庆幸,也有几分解脱之感…… 他终于快上岸了! 人教总算能多一人,能为老师跑腿了! 多少元会了…… “来,坐!” **师随手一点,化出了两只木椅,一只矮桌,这矮桌上还带着仙果美味。 **师笑道: “既然这次敖乙大婚,你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就在此地看着。 你且按你原本布置的进行,不用怕出现什么错漏;若有应对不当之处,我自会及时出手,帮你兜住此事。”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也知**师脾性不喜欢旁人太过扭捏,就径直坐了下来。 他不道谢,也是有讲究的。 若是对**师道谢,那就是感谢**师帮自己,是将龙族上天之功劳,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般不道谢,只是代表,自己是听从圣人老爷与**师之命,算计龙族之事…… 这点为人之道,李长寿上辈子被社会毒打摩擦了那么多次,焉能不注意? 能明显感觉到,此刻自己与**师好感度,正加一加一加一…… 很快,两人磕着‘龙族特供冰玉瓜子’,品着稍后敖乙和姜思儿的交杯酒,守着那镜子,观察各处情形。 **师将主动权交给了李长寿; 李长寿想看哪处,只需一缕仙识注入这镜子中,就可随意搜寻。 此时,东海龙宫周遭风平浪静,但李长寿的危机预感已十分强烈。 对方应会借用一些挪移大阵、袖里乾坤、乾坤重宝等手段,悄无声息地发动突袭。 按文净道人提供的情报,接下来,应是南海龙宫先遭袭,随后才是东海龙宫…… 嗯? 等会儿!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面镜子,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跟**师是不是连摄影组的活都干了? 调侃归调侃,李长寿心底一刻不停地思索正事。 人教**师、截教赵公明、阐教黄龙真人,除黄龙真人之外,都是能够代表背后大教的三教重量级人物。 为了不让西方教‘知难而退’,这次**师能不现身,便不现身。 敖乙现如今是截教弟子,义薄云天赵公明前来相助,其实说得过去…… 【三教齐援龙宫】的戏码,对龙族来说,自然再好不过; 但对于李长寿的最终目的来说,却会形成极大的阻力! 李长寿心底打定主意,哪怕龙族今日有较大损伤,损了元气,也要劝阻**师,只让**师暗中救下敖乙…… 呃,不小心还是安排上了。 继续盘点自己此前的谋算,李长寿眼前,浮现出了一条条交错的故事线。 接下来,就看西方的操盘手,到底怎么动了! 水晶镜中的画面轻轻荡漾,变成了殿外的情形——李长寿的纸道人,正赶去找在殿外迎客的敖乙。 月老即将抵达水晶宫,李长寿要带敖乙前去迎接。 稳妥起见,李长寿也要为月老登场,提前做一些准备…… 一旁玄都**师面色有些古怪,笑道:“自己注视自己,当真不会心神错乱吗?” 李长寿道:“弟子这就闭目。” “善。” 随之,李长寿闭上双眼,心神寄托在纸道人之初,找敖乙安排后面之事。 …… 李长寿此时在龙宫活跃的纸道人,是个青年模样的人族练气士,天仙境修为。 他见到敖乙,两步向前,敖乙身旁的护卫自是不敢阻拦。 李长寿笑道:“乙兄,快与我去大门处迎接一位贵客。” “好!” 敖乙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但随之,敖乙就皱眉、顿足,传声道: “教主,外面……那谁还在呢。” 李长寿传声道:“放心就是,他若是能认出你来,我立刻请前来为你贺喜的这位贵客出手。 乙兄,你先直接开口,问我这客人是谁,嗓门越高越好。” “哦?” 敖乙心神一动,朗声道:“哥哥,敢问这位即将抵达水晶宫的贵客,到底是何人?” 李长寿指了指上方,故意营造几分神秘感。 一时间,主殿之中有不少仙识,锁定到了敖乙与李长寿的纸道人身上…… 龙族众高手,与三界众宾客,此时也都有些纳闷。 敖乙口中的这位‘哥哥’,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龙宫称之为贵客之人,又是哪般来头? 这是让月老登场的第一步铺垫——【引起关注】。 李长寿拿出准备已久的台词,对敖乙道: “这位贵客可是为你和弟妹之事,出了不少力气。 这洪荒五部洲,外三千世界,但凡有灵智、得教化、尊礼数之生灵,姻缘婚事都归他管。 他修为不高,但得功德护身,有天道重宝。 右手一把金剪刀,断人姻缘封情念,左手端着相思树,树枝一扎心火缠。 你若问他是何人?天庭正神,月下老人是也!” 这是第二步铺垫——【吹就完事了】。 敖乙禁不住笑出声来,道:“哥哥,走!咱们快去外面迎接!” 李长寿含笑点头,与敖乙带着六名龙族侍卫,朝水晶宫大门而去。 想到大门处那人,敖乙还是有些心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容。 李长寿传声道:“放心吧,你与柯乐儿完全不同。” “哎,”敖乙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去了水晶宫大门。 后面又有几位龙首老者赶了出来,却是龙族几位长老,跟在了敖乙身后。 龙族也在表明态度,想与天庭修善缘。 他们路过已满是宾客的众多偏殿,穿过水晶铺就的龙宫前场,到了水晶宫那气势磅礴的大门处。 远远的,龙宫兵将身后,就见一名青年倚在巨大的碧玉门柱上,背影竟是那般憔悴…… 离着稍微近些,还能听到‘乐乐’、‘乐乐’的呢喃。 敖乙默默拿出了一把短剑,被李长寿连忙拦了下来,拉着敖乙从这人身旁路过…… 果然,这个苦等柯乐儿的卞庄,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就听卞庄低声吟道: “问君何所思,乐儿我心知。” 李长寿暗自轻叹,这也是个痴情之人,可惜就是搞错了大方向。 暂且不必多管。 前方海水之中仙光环绕,数十道身影带着道道水痕,自海面方向疾驰而来。 最先一人身着喜袍,精神满满,手中端着一份请柬,自是月老老铁! 在天庭贺喜小分队周遭,隐隐还有数百仙蛟兵暗中护卫;当月老一行抵达水晶宫附近,那些仙蛟兵便调头退回。 李长寿已对敖乙和月老传声,将他们见面寒暄的话语直接定了下来,并明确告诉月老,不可自称贫道。 而敖乙和月老,也并未让李长寿失望。 敖乙主动迎接出百丈,对着月老做了道揖,连连感谢: “多谢月老成全我与思思之姻缘!多谢月老成全我与思思之姻缘啊!” “哈哈哈,”月老扶须而笑,“两位殿下的姻缘本就和和美美,我不过是奉陛下之命,锦上添花罢了。” “月老快里面请,”敖乙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月老含笑点头,与敖乙一同前行。 李长寿也在旁凑了上来,与月老确认了下眼神,就道:“殿下,您先去给月老,在主殿安排入座之位吧。” 敖乙笑道:“如何还用安排?早已备上了!” 当下,敖乙拉着月老的手腕,月老身后的八位天将紧紧跟随,三十六位进入海水中的天兵,各自放慢的前行的速度。 一行人朝龙宫大门而来,月老前来的时间点,也是李长寿细心推算过的。 主殿中,此时数千宾客已是用仙识,齐齐‘看’向了此地。 他们大部分都对天庭体系有些陌生,只是听李长寿刚才所说那几句,想见一见,这位传闻中能够更改人姻缘的天庭正神。 然而,李长寿与月老一行,刚飞到龙宫大门前,李长寿的本体,突然听到了**师的叮嘱: “长寿,小师叔也来了。 你左手边第二名银甲天将,就是小师叔的一具化身。” 小师叔? 玉! 老子在上,这位玉帝陛下跑来干嘛?这不是徒增变数,给他增加难度吗? 李长寿极力控制,才忍住了去瞪玉帝化身的冲动。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那大门前自怜自爱的卞庄,无神的目光扫过他们一行人,低声喃喃着: “唉,又不是乐乐…… 乐乐,你当真不来了吗? 我卞庄发誓,哪怕你不来此地,我今后定要寻到你。” “嗯?” 正迈步要进龙宫大门的月老,不由眉头一皱,停下步伐,扭头看向了卞庄。 “他刚刚自称是叫……卞庄?” 李长寿道:“不错。” “我!” 月老眼一瞪,十二年的奋战,竟然在此地见到了这个混账!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月老摸出了一把金剪刀,若非李长寿手疾眼快摁住了月老老铁的胳膊,月老已经直接冲了上去,咔嚓一下,生理上成全了这个万年一遇痴情种! 第二百一十二章 ‘笑而不语’ 拔剪刀…… 亮兵刃? 月老摸出金剪的瞬间,几位龙首老者与龙族护卫,直接冲到了敖乙身前。 一道道关注着此地的仙识,也都盯紧了月老手中的金剪刀…… 不只是这些围观群众搞不懂,就连李长寿都有一瞬被月老老铁的迷惑行为搞昏了头。 怎么回事? 是龙宫中弥漫着一股名为‘火冒三丈’的剧毒,还是这个名为卞庄的家伙,命中缺打、生来欠揍? 一个见了要拔剑,一个见了直接拿剪刀…… 不管如何,李长寿总不能让月老真的失仪。 玉帝陛下就在旁边监工,这不仅关系到天庭的威严,也关系到月老老铁的功德饭碗! 李长寿手疾眼快摁住月老的同时,已传声低喝: “月老,这里是龙宫! 咱们干啥来了!” 月老一个激灵,顿时回过神来,但手中剪刀明晃晃地摆在那,已是收不回去。 当下,月老眼神中带着几分求助,对面前的海神用力眨眼。 这怎么应对? 李长寿也是犯了难。 让月老现场来段念词唱白,‘你看这剪刀它又亮又快’? 这不还是失仪吗? 瞬息之间,李长寿心底念头疯狂转动;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已有了对策,立刻给了月老传声,教他如何遮掩此事。 只见,月老提起的剪刀,顺势就直接拿到了自己手腕处…… 剪刀打开,咔嚓几声,月老在自己的喜袍袖口上,剪了两块红布下来,其上蕴含浓郁纯净的功德之力。 月老视线余光略过那卞庄,看向敖乙,已是露出一幅微笑的面容,温声道: “入门之前,我先代天庭之主玉帝陛下,为两位新人送上这第一份贺礼!” 一旁的敖乙和几位龙族高手,顿时松了口气。 看月老刚才的模样,还以为要拿剪刀扎谁…… 当下,月老在那两块红布上,用功德之力凝成了四个大字——【新郎】、【新娘】; 又将这蕴含功德之力的两块红布,递给了敖乙。 按李长寿所交代的,月老笑道: “敖乙殿下,可将此物,分别佩戴于你与姜思儿殿下身上。 佩戴时,你二人需面对面,互相念着彼此,将此物佩戴于对方心口处,喜衣之外。 如此可讨个好彩头,寓意甜甜美美、相敬如宾。 其他贺礼,按龙族规矩,稍后再奉上!” 原来是送礼,还以为有事可搞…… 满堂宾客近半已经收回了仙识,顿觉无趣。 “多谢月老!多谢月老!” 敖乙将这两块红布捧了过来,而月老的喜袍袖口仙光缭绕,已恢复如初。 李长寿在旁道:“乙兄,你不如现在就去为姜思儿殿下戴上。” “好、好! 哥哥先陪月老前辈和诸位天庭来客,我这就过去找思思!” 敖乙喜不自胜,暗中瞧了眼那边正双目无神的卞庄,捏着这两件红布,快步赶往了姜思儿所在大殿。 有位龙族长老向前,接替敖乙,含笑请天庭一行九人入正殿入座。 其他随行而来的天庭兵将,也有龙族高手接待,请去了偏殿吃席…… 按龙族大婚的规矩,得了请柬的宾客,不必带贺礼前来,也不会让客人们在入门时‘交份子钱’。 拿份子钱来吃宴席? 是不是瞧他们龙族不起,觉得他们龙族招待不起宾客还是如何? 那简直就是侮辱他们龙族! 不过,贺礼也是一份祝福,若是带了贺礼的宾客,可在大婚开始前、两位新人入场后,将各自贺礼拿出,当面赠送给两位新人。 龙族大婚的主要流程,与南赡部洲俗世人族的婚典流程大致相同,但更复杂,也更讲究。 刚刚情急之下,李长寿能想出这般办法,挽回了月老的‘职业生涯’…… 也算对得住他老铁了。 李长寿暗中瞧了眼玉帝化身扮作的天将,心底思索着几种可能性…… 难不成,天庭缺兵少将已经到了这般地步,都需要陛下的化身亲自客串龙套? 不至于吧。 天庭再如何威名不显,几个金仙高手应该还是有的……吧? 玉帝陛下的化身此时‘扮演’的,不过是一名天仙境天将,若是理智分析,这位陛下应该是想来凑凑热闹,或是为己方增加一份应变的实力。 自己,又该如何应付? …… 天庭一行九人的座位,被安排在了金鳌岛众炼气士侧旁。 月老入门时,主殿中也有不少人影起身行礼,龙族高手大半都是坐立不动。 而东海龙王只是坐在宝座上,对月老含笑点了点头,随后便继续装作不胜酒力,闭目歇息。 让李长寿意外的,还是金鳌岛众炼气士的表现。 截教众仙念着天庭是道门三位圣人老爷立下的,在月老走到他们附近时,各自起身与月老见礼; 十天君之秦完,还过来寒暄了两句。 月老发挥自己的职业特长,保持温和的笑容,不管来找他寒暄之人是谁,应对自如又不露破绽地问候几句。 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顺势与月老九人一同入座。 刚坐下,李长寿就传声问询月老,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老面色有些尴尬,低声一叹,传声解释了几句。 那卞庄泥人不断骚扰敖乙泥人,月老这十多年一直在纠结此事,疯狂剪掉卞庄泥人的红绳,刚才见到了正主,一时间实在没忍住…… 红绳,十二年不断……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卞庄,还真惹出了一丢丢乱子。 沉吟了几声,李长寿坐在那陷入了思索。 想的,是玉帝化身前来之事。 看月老与同桌几人的表现,他们都是不知,身旁就坐着玉帝的化身。 而玉帝的这具化身,似乎是顶替了一位原本就在天庭中比较活跃的天将,入座之后,也与其他人喝酒聊天,毫无破绽。 如果不是玄都**师提醒自己,李长寿定也分辨不出。 该如何应对玉帝? 思前想后,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装作不知玉帝在此,做好自己应做之事,提醒月老别给天庭丢脸,以不变应万变。 与此同时; 在那暖阁之中,**师也开始问,刚才月老拿剪刀所为何事。 **师自然看出来了,刚才月老莫名激动了下,但当场被李长寿摁了回去。 李长寿也不敢隐瞒,将他此前与敖乙去东海之东天涯海角、女装挫败西方算计之事,原原本本、十分详尽地解释了一遍。 **师一阵乐不可支,连说“不愧是你”。 “长寿啊,你这心台到底如何生的? 怎么都是些奇奇怪怪,又让人拍案叫绝的主意?” **师话音刚落,李长寿还在踌躇,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将领导给的夸赞归功于领导身上…… 水晶宫中突生异样! 一股磅礴浩瀚的威压,毫无征兆降临水晶宫! 此地众多高手齐齐面色大变,还道来了什么绝世大能; 水晶宫内外,数十万生灵齐齐抬头看向海面。 这是…… 天威! 突然间,四道金光冲入东海,转眼没入了龙宫之中! 最大的一道金光,直接钻入月老头顶,月老身周仙光涌动,修为境界小小上扬! 又有两股分量相当的金光,飞去了另一处大殿,没入了姜丝儿与敖乙体内! 刚刚为彼此系上了‘新郎新娘’红布的敖乙、姜思儿,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哪里来的天道功德?” 姜思儿惊诧地小声道了句,敖乙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这块小小的红布,眼底满是不敢置信。 此时,龙宫主殿中,自龙族、到那些宾客,一群生灵的目光,都落在了月老身上。 月老刚要说不关自己什么事,就听李长寿传声入耳…… “保持淡定,他们问什么都不要多说,用笑而不语的表情,让他们自己联想就是了。” 月老虽有些不明所以,但知道这是玉帝陛下所倚重的未来天庭重臣,立刻依言而行。 这位老倌儿,含笑、眯眼,自顾自地夹菜吃酒。 不多时,几位龙首老者前来此地敬酒,旁敲侧击,问询那天道功德如何来的; 月老笑而不语。 这几个龙首老者顿时明白了,这功德应是天庭所赠的贺礼,各自对月老表达了感激之情,龙族对天庭好感度瞬间拉高几个档次。 敖乙也匆匆赶了回来,对月老敬酒道谢,问这两份功德从何而来。 月老继续笑而不语。 敖乙立刻明白了,这应是自家教主哥哥安排之事,对月老和一旁李长寿的纸道人,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很快,秦完带着两位十天君中的人物过来,与月老攀谈一二,问及刚刚那天道功德…… 月老持续……笑而不语。 主殿中,这些重量级宾客所讨论的内容,都是‘为何天道会降下功德’。 与月老同桌,某不知名的玉帝化身,端着酒杯敬了月老一倍,传声问道: “月老大人,此事应该也是海神叮嘱的吧?” 月老依然笑而不语。 这位陛下果断明白了点什么,低头思索了一阵,露出几分微笑。 ‘仪式’功德。 突听一位海族老者纳闷地道了句:“刚才不是有四道功德落下吗?第四道功德去了何处?” 就听一龙首老者笑道:“那道功德去了两位殿下的新房。” 众仙似懂非懂,但多少也能解释过去。 那处暖阁有龙族阵法守护,寻常金仙都无法探寻; 而在此地的高手,比如龙族几位长老、乌云大仙等等,用仙识探查那暖阁,也无法发现什么异常。 只能当,那道功德之力,飞上了两位新人的床…… 第四道功德,自然是被李长寿得了。 此时李长寿正在与**师解释,这功德大概是如何来的; 刚因卞庄之事笑了半天的玄都**师,此刻又是一阵称赞,越看这个准师弟就越是喜爱。 这点功德之力…… 其实也不能说‘点’,只从量上来看,已是相当于南海海神教十年的香火功德收成。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功德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今后才能搞出来功德金身嘛…… 比起这点功德,李长寿当真盼着,接下来别出什么差错了。 李长寿不断切换水晶镜,看一眼敖乙与姜思儿,瞧一眼月老同桌的玉帝化身,又看了眼龙宫附近龙族驻兵之地…… 总体来说,都是按他布置的在进行。 “长寿,咱们要不要去南海逛逛?” 玄都**师道:“我方才推算了下,南海已汇聚起了血煞气息,怕是要有一场恶战。” 李长寿仔细思索,道:“**师,南海就交给龙族自己去应对吧,弟子觉得,咱们在此地静观其变,才是最佳选择” “善,”**师轻轻颔首,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中,“何时需出手你就喊一声。” “谢**师考验。” 李长寿应了声,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水晶镜。 可惜,总归是看不到南海之地。 **师神通虽强,却非无限,也只能在东海龙宫监察东海龙宫附近的海域。 此刻那文净道人,已是带着一片乌压压的黑影,在南海海底某处海湾中藏身。 她一身血裙,长发在海水中缓缓飘动,妖娆的身段散发着莹莹光亮。 但她身后那片乌云中的数万生灵,只是跪伏不动,不敢抬头直视这位女王大人。 突然间,海中金光闪烁,海水出现了一处狭长的‘空泡’,其内乾坤被划开,一只金光包裹的凶兽,自乾坤裂缝中飞出。 这是一只三尺长的凶虫,浑身金光闪耀,背后有六把如刀刃一般的薄翼。 自它身形判断,这大概……是一只金蝉。 变态、咳,变异的那种。 六翅金蝉径直飞到了文净道人身前十丈,背部薄翼刀芒散发出的锋锐之意,几乎能将文净道人脸蛋割破。 文净道人哼了声,并不搭理这个‘同事’。 而这金蝉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名面容清秀、笑容温和的青年道者,对着文净道人略微点头,淡然道: “道友这边,准备如何了?” 文净道人道:“兵马已备齐了。” 这金蝉点点头,言道:“按两位副教主的安排,稍后贫道随道友一同出手。” “哼,来拖我后腿!” 文净道人没好气地道了句,那金蝉道人却只是淡定地笑了笑,自顾自地站在海水中,不再多说话。 能看出,他们关系并不怎么和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劫起南海,黄雀未定! ‘那家伙这次,应付的来吗?’ 文净道人静静地站在海水中,身周已被一层层迷雾包裹,隔绝仙识、视线。 这是每次,她动手干坏事前的必要准备。 在她背后的那些族人、傀儡,以及那大批被西方教收编的妖族、凶兽化形者看来,这个女王大人、神秘的女人…… 冷艳、孤傲、狠毒、狡诈; 除却圣人与几位西方教的副教主之外,她不将任何人放在眼底。 然而实际上,这些凶恶生灵所看不到的,文净道人心底…… ‘我呸! 这只臭金蝉,又来跟本女王大人抢功! 哼,以为自己会拍马屁,把大教主拍舒服了,就能成为真正的圣人弟子? 痴心妄想,同样是被利用罢了! 还是本女王大人高瞻远瞩,早早就找好了下家,哼哼!’ 文净道人瞥了眼不远处的青年道者,淡定地收回目光,嘴角勾勒出几分迷人的微笑。 随之,文净道人又略微皱眉,开始担心自己的‘下家’,这次会不会失策。 她并不愿,看到自己今后效忠的对象吃瘪,那会让她感觉自己投靠错了人。 西方教动用的暗藏高手,比文净道人所想,多了数倍。 她这一路,是进攻南海龙宫的六路兵马之一,汇集了她两万族人、六千傀儡、六万深海妖兵,以及两万杂牌军。 这般阵仗,若西方教圣人弟子再在暗中出手,南海龙宫估计会死伤惨重。 虽说四海龙宫中,南海龙宫实力排在第二,高手众多。 但…… 文净道人视线余光扫了眼身后,眉头越皱越深。 这次西方教拿出来的高手,却当真也不算少。 文净道人与隔壁这只金蝉一样,是在西方两位圣人尚未成圣时,就被捉住的; 她对西方教暗中的势力,倒是了解颇多,很多高手还是经她算计,投入了西方教麾下。 上古巫妖大战末期,一大批妖族被西方教两位圣人老爷暗中扣住,送去了三千世界中培养,将他们化作了一份战力。 深海妖族也在上古末期,经文净道人等暗中围剿,最后彻底投靠了西方教; 而像她这般,鸿蒙凶兽出身的凶恶高手,西方教这些年暗戳戳地收集了不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六圣掌管天地,道门势大、人族崛起,人族得天道庇佑。 人族之外的生灵的生存空间越发狭小,而像文净道人这般凶兽,本身就是人人喊打的对象。 道门瞧不上这份战力,道门圣人弟子遇到凶兽,也都会立刻‘替天行道’,将这些凶兽除掉,天道通常还会降下功德。 所以,西方教收编他们这些凶兽、妖兽,或是业障缠身的高手时,简直不要太轻松。 凡事有利就有弊。 也正因此,那朵十二品金莲早已‘不堪重负’,镇压气运的效果会越来越差…… ‘呵,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像本女王这般,远古时在血海也曾得功德护身吧。’ 文净道人念及于此,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怅惘。 女王也有心酸泪,狠人也有无奈时。 她行走在暗中,见证了几个时代的落幕,随着天道不断完善,天地间渐渐没了她的容身之所。 像她这般的凶兽,在远古末期,大多已逃入混沌海中…… 但文净道人不甘、不愿,她带着族人离开血海后,就想在西牛贺州想搞个容身之所。 然后…… 就成了圈养蚊。 本来,文净道人以为自己会一条路走到底,但【人教】这两个字,毫无征兆地,意外地闯入了她已无比枯燥的生活。 那个没名字的男人,很强,很吓人…… 在玄妙之境,与他隔着水幕一见,那股恐惧、那些惧怕感,让文净道人找回了,她还是一只懵懂小蚊子时的青春记忆。 远古时期,在血海中,她就是在这种恐惧中,一步步成长、一步步变强的啊。 她真的想象不到,如果自己能呆在这么强大的男人身旁,该是何等的不安、该是何等的…… 刺激! 她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盼着着自己能离开西方教,去为人教效命,从而正式见那个男人一面! 更何况,人教不只是这个**师,还有那个小法师,也是那般有趣…… 前者凭的是道境、是实力,让她直接恐惧; 后者凭借的是心机、是神秘,让她走了走程序,同样也产生了一些惧怕…… “呵呵……” 文净道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让那六翅金蝉、以及后方海水中泡着的众高手,齐齐打了个冷颤。 突然间,一缕金光落在了文净道人身上,其内道韵一闪而没。 文净道人得意地看了眼六翅金蝉,经过神通加持、被人听后便忘的嗓音,传入身后各处。 “出发。 今日血洗南海龙宫。” 随之,她身形缓缓向前,并开始渐渐加速,用自身神通,维持着自己与身后大军的隐蔽性。 她背后那一道道黑影,贴着海底迅速跟上…… 片刻后,这股大军化作了汹涌暗流,朝南海龙宫袭杀而去! 半个时辰后,南海龙宫外围,西、北、南三个方向,同时发现了大批强敌靠近! 龙宫应对十分迅速; 海中战鼓轰鸣,一队队仙蛟兵、海族精锐,迅速朝南海龙宫收缩防御阵势! 南海深处掀起了数百丈高的滔天巨浪! 方圆万里乌云密布,海底数十上百万生灵,即将展开一场厮杀! 而离着南海龙宫不远,几处海底石缝中,几只纸人探了个头,随之就缩回藏身之地。 …… “来了!” 东海龙宫角落,另一处无人的偏殿中,李长寿睁开双眼。 正在一旁打盹的青年道者立刻睁开双眼…… **师正襟危坐,露出了儒雅的笑容,掐指一算,缓缓点头,也露出了正色。 **师缓声道:“海灵之劫啊。” 李长寿也是缓缓点头,神情凝重。 虽然海鲜死、咳,海族生灵死伤与他无关,但身为生灵,也应有一点同理心。 此刻,他们两人已换了个地方; 此时,还有半天,就是敖乙大婚正式开始。 至于为什么换地方,说来也有些尴尬。 几个时辰前,龙母带几名龙女去那暖阁中铺床; 虽说凭**师的本领,以及借来的太极图威能,自可让龙族发现不到他们的踪迹。 但一群龙女们,莺莺燕燕、婀娜多姿,口中还说着那些与洞房花烛有关的……臊人的话,**师听了几句,就带上李长寿、顺走那面水晶镜…… 跑了…… 他们换了个僻静之地,**师还在此地做了少许布置。 **师可以没事打瞌睡,李长寿却是费心费力,一面监察龙宫各处,一面搜寻有可能藏在众宾客中的奸细。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长寿还真就找到了两名神态有些反常的‘天仙’。 可惜,这两人有一个是因喝某种仙酿太多,道躯出现了一丢丢的问题…… 这让李长寿想起了那年,自己被酒乌师伯坑到东海龙宫大会上的情形; 当时大海的味道,至今记忆犹新。 “长寿,”一旁**师开口问道,“对生灵生死,你如何看?” 李长寿想了想,总不能回答‘坐在看’。 知道**师是在考教自己的心性,李长寿在‘逼格’与‘浅薄’之间,找了个合适的度,扯了一些真灵轮回的道理,论证了一下天地与生灵的共存、互伤辩证关系。 **师很快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像这种程度的‘报告’,李长寿现如今,一天能写个六七篇,都不带重样的。 反正没什么实际内容。 与**师扯了片刻,东海龙宫之中才有将领匆匆赶到龙王身侧,在龙王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大胆!” 东海龙王身旁的一名龙首老者低喝一声,骂道:“这深海妖族不知好歹! 竟敢趁我龙族大婚之日,袭击南海龙宫! 陛下! 还请下令,让我等去灭杀宵小! 此时距离敖乙殿下大婚还有半日,足可往返!” 龙王闻言缓缓点头,无精打采地道了句:“可,多带些兵马,前去驰援南海龙宫。” 龙王只是简单下了个命令,在场立刻就有三分之二的龙族高手站了起来,在几名龙首老者的率领下,匆匆从大殿侧旁的偏门走出。 见这般情形,此地宾客自然知晓,龙族应是早有准备。 不多时,东海龙宫之处飞出上千条苍龙,带着阵阵龙吟声,在大海之中疾驰而去,转眼不见踪影。 一批批龙族大军,也气势汹汹地赶去南海之地,不过速度并不算快…… 李长寿见状,并没有半点放松。 他此前安置在南海龙宫附近的纸道人,所感受到的高手威压,比他预料的还要多了两成。 而且,根据李长寿推断,此时西方教和龙宫,都已经陷入了各自的怪圈中。 互相以为对方中了算计,互相藏着底牌,互相越陷越深…… 【龙宫】:西方的算计咱们早有应对! 这波肯定赢,埋伏他们一波,反手就是一个万龙大阵! 【西方教】: 今天龙族伤定了,天道都护不住他,我说的! 李长寿对此,也只能略微摇头…… 就当前这般情形来看。 他,才有几分可能,会是藏到最后的那一股势力。 …… 东海龙宫向南六万里,一处荒岛上。 两道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藏在一处岩洞中,一个掐指推算,一个拿龟壳在行占卜之术。 左侧掐指推算之人,面貌堂堂、精神饱满,一双浓眉之下的双眼炯炯有神,蓄着胡须、满脸正气,自是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 另一个拿着龟壳不断摇晃的老者,高高瘦瘦、面容清奇,双目修长、颧骨略高,自是与赵公明一同躲藏在此地,准备帮本家龙族一把的黄龙真人。 黄龙真人拿着龟壳占卜半天,结果却是扑朔迷离,一会显示为凶兆,一会显示为吉兆,有时还会吉凶参半、大凶之兆; 总之一句,龙族祸福难料。 “公明师弟,怎么样了?” “正如海神老弟所言,南海那边打起来了。” 赵公明叹道:“百万大军厮杀,无数海中生灵被波及,又是一场劫难啊。” “这劫,真的来了……” 黄龙真人顿时一阵皱眉,眼底那份侥幸也随之退去。 “黄龙师兄不必着急,”赵公明笑道,“有海神老弟在旁谋算,龙族绝对吃不了大亏。 只是,毕竟是西方出手,龙族肯定是要有些死伤。 若是能借此,按海神老弟所说,促成龙族上天、为三界造福之大事,对龙族长远而言,绝对是利大于弊。” 黄龙低声道:“谈何容易。” “哦?何出此言?” “龙族骨子里还在怀念远古时,任他们自由驰骋于天地间的逍遥自在,”黄龙真人摇头苦笑,“一次打击,哪怕伤筋动骨,也很难让他们低头。” “也不尽然,”赵公明道,“龙族这事,我跟海神老弟聊过几次。 海神老弟已有八成的把握,虽然海神老弟觉得还不稳妥,但这件事咱们稍微帮忙用用力,总归是能成的。” “但愿吧。” 黄龙真人将手中龟壳收了起来,也掐指推算了起来。 渐渐的,这两位道门高手,开始凝视西南方向。 他们虽无法直接看到海底厮杀的大战,却可感受天地之间血煞气息的变化…… 刚一开战,双方已是死伤惨重。 黄龙真人缓缓呼了口气:“不管如何,今日尽力而为吧。” “嗯,”赵公明点点头,“现在,咱们就等海神老弟的信号了,信号一到,立刻赶去东海龙宫支援!” 黄龙真人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信号是什么?” 赵公明眨眨眼,这话,他也想问…… 第二百一十四章 稳字十二谋之偷天换日 赵大爷跟黄龙真人,怎么突然从藏身的地方悄悄溜出来了? 还好,李长寿没有对赵公明与黄龙真人完全放心,虽然大半心神都在关注南海的战事,但也分了一缕心神,时刻关注着两位杀手锏级的动向。 赵公明与黄龙真人刚从那荒岛中的岩洞钻出来,还未施展神通遁走,李长寿藏在海水中的一具纸道人立刻窜了出来。 那是一条普通的海鱼,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带出了几滴晶莹水珠…… 这鱼蓬的一声炸开,化作了慈眉善目老神仙的模样,落在两位道门高手身前。 “两位前辈,怎么突然出来了?” 赵公明与黄龙真人对视一眼,后者刚要说话,前者已是扶须咳了一声,笑道:“里面有点闷,出来逛逛…… 不过,海神老弟,你这藏身法倒是厉害,竟将我与黄龙师兄都骗了过去。” 呃,明明是你们两个根本没探查! 李长寿忙道:“晚辈并非有意躲藏,这具化身在数月之前就已经抵达此地。 只是一直用化形术化作了一条游鱼,每日跟鱼群一同游动,或许这才无意间,将两位前辈瞒过…… 前辈可是有什么急事?或是发现了什么状况?” “没,没事,就是出来透透气,嗯咳,你忙你的就是。” 赵公明摆摆手,拉着黄龙真人就朝岩洞中走,让李长寿也是颇感费解。 三教高手迷惑行为,加一。 索性,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也不躲藏了; 他对着岩洞做了个道揖,端着拂尘,径直在一座礁石后盘腿入座,施展龟息平气诀、障眼法,尽量降低自己被人发现的可能。 他现在,心神分了太多处地方,确实有些不太够用,顾不得跟赵大爷和黄龙真人叮嘱太多。 南海的战事已到即将炸锅的程度; 东海附近已开始显露敌踪,但对方十分狡猾,龙族在各处安插的探子,此时依然毫无所得。 除了南海、东海,李长寿还要留一份‘保底心神’给师父和师妹…… 杜绝被偷家的一切可能! 又担心西方教搞波大事,还必须关注东海和南海中,风险较大的几个地点…… 零零总总算起来,李长寿此时所要关注的地方,着实太多了些。 “唉……” 哪有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过是一把又一把的纸道人撒出去…… 东海还是风评浪静,第二波驰援南海龙宫的高手已赶过去了。 龙族大婚的氛围,自然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众宾客也都有些纳闷,不知一向弱势的深海大妖,为何会胆大到偷袭龙宫; 在龙宫的截教众仙,已是做好了去帮敖乙出头的准备。 他们截教反正不怕把事闹大,闹得越大,他们截教跳出来的高手也就越多。 此时距离敖乙大婚的吉日吉时,已不足两个时辰。 敖乙思前想后,还是去找族内辈分最高的龙族长老提议,将他的大婚推迟一日,今日龙族全力出手,去将进犯南海龙宫之敌尽数歼灭。 结果,敖乙被那位龙族老长老训斥了几句,让敖乙只需做好他今日该做之事。 敖乙本想找自己教主哥哥诉诉苦,求个策略,却又被自己亲哥敖甲拉走,带去补妆…… 比起责任感爆棚的敖乙,面容英俊、身高八尺的东海龙宫大太子敖甲,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 敖甲笑道:“傻弟弟,莫要担心了,咱们龙族自远古而来,大大小小的劫难经历了不知多少,始终屹立不倒! 你我如今本领还未修全,就别为此事操心了。” 敖乙:…… 果然,还是感觉教主哥哥,比自己亲哥靠谱了一百倍。 不,一万倍! …… 三个时辰,南海龙宫已有十数万死伤。 大战刚打响时,是三路‘神秘’大军偷袭南海龙宫; 早有准备的南海龙宫立刻收缩防御阵势,依靠海底数层大阵抵挡对方,并调动大军,在外围包抄来犯之敌。 经过双方一阵包围、反包围、侧翼扰袭、反反包围……等等常规操作 南海龙宫附近数千里海域,海鲜死伤无算! 波涛激荡的海面上,已经堆满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美味食材。 像什么,触角百丈长的乌贼,三丈长短的大龙虾,大树树冠大小的大螃蟹…… 又因海中激烈的斗法,经常会出现一团团真火、术火,这些无法被普通海水扑灭的火焰会不断上升,或是直接烧烤,或是加热海水,慢火细熬…… 螃蟹壳很快就红了…… 若是熊伶俐见到这般情形,就她那悲天悯人、挖土葬花的性子,定会痛哭流涕,眼泪直往肚子里流…… 南海战局,李长寿帮不上太多。 那边虽然死伤惨重,但也只是个‘副舞台’,真正的主舞台,还是在东海龙宫。 借着提前放好的纸道人,观察了半天南海的大战,李长寿心底渐渐有了这般想法: 【西方这次,应该是准备了几个大计划,择机选用。】 无论谁是西方教在此事上的主事者,既然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筹码,必然要有回报。 西方的目的,是将龙族打怕、再收服。 到此时,李长寿已经可以确定,西方教是真的不计死伤,要将南海龙宫重创,再用海族叛军形成一股压力,逼东海龙王这个龙族族长低头。 ‘如果是这样…… 西方的圣人弟子必然就在东海附近,必要时现身,来东海龙宫彰显西方圣人的威仪。’ 玄都**师身侧,李长寿抬手支着额头,仔细思索。 一旁**师能感觉到,李长寿此时心神在全速运转,也并未打扰,只是含笑静候。 不多时,李长寿开口道:“**师……” “嗯?” “不对,弟子思虑还不周全,”李长寿歉然一笑,继续低头动脑子。 **师也没多管,只是含笑点头,略微掐指推算。 这次,**师挑了挑眉,对着水晶镜上一点,言道:“长寿,看此处。” 李长寿抬头看去,却见一片漆黑的海底之中,有一道道巨大的身影极快地滑过,那似是一条条巨大的八爪乌贼。 **师淡然道:“这里距离东海龙宫,已不足十万里,对方拿捏时机倒是异常精准,刚好是大婚要开始时。 此时南海具体如何如何?” “南海正陷入胶着,西方教这次不知道怎么了,”李长寿皱眉道,“按理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之计,用完之后立刻撤走,再反复扰袭。 但这次,西方教搞来的这些妖兵、凶兽已死伤了三成,犹不退走。 这确实让弟子十分费解。” **师沉吟两声,笑道:“是那朵十二品金莲。” “弟子不解。” “他们西方教镇压教运的十二品金莲,应该是即将达到极限,庇护不了这么多有业障在身的妖、兽,凶恶之辈。” **师耐着性子,详细解释着:“去南海的那批西方教的手下,应该就是故意要折损在那。 若是以这些手下的性命,换来龙族的效忠,西方教自然是大胜。 若是此次失手,他们也只是丢了些弃子,缓解了十二品金莲的压力,总体也不会太亏。” 李长寿不由一怔,立刻起身做了个道揖,言道:“弟子尚未考虑到这一层,多谢**师点醒。” **师摆摆手,笑道:“不必自责,你此时受修为限制,有些东西看不到,实属情理。 西方那两位,可不是喜欢吃亏的主。” 李长寿连连点头,立刻重新整理自己的计划,将十二品金莲等要素也考虑了进去。 影响不大…… **师不断施法,一处处偷袭东海龙宫的敌军踪影,在水晶镜上显露出了踪迹…… 竟有多达十二路兵马! 南海真打、东海施压,西方教当真好算计! 李长寿静静等了片刻,这十二路海族叛军在接近龙宫三万里时,先后被龙宫发现。 一时间,东海各处战鼓轰鸣,此前埋伏在各处的虾兵蟹将仙蛟兵,自各处冲出,阻击这些敌军。 几乎同时,东海龙宫各个方向上爆发大战。 东海龙宫之中,不断冲出几名将领,将龙宫附近驻扎的大军调走一部分,去驰援战事压力较大之地。 只是半个时辰,东海龙宫就被敌方大军隐隐包围,东海各处波涛翻涌、天地变色! 龙宫内,众宾客虽面露忧色; 东海龙王一直稳坐于宝座之上,大婚依然要如常进行。 龙族现在,突出的就是一个淡定,仿佛还有无穷多的后手。 而作为真正的旁观者,玄都**师和李长寿,总是能先一步,发现东海龙宫附近出现的‘危险’。 水晶宫那偏僻无人的角落中,**师再次施法,镜面之上出现了几道模糊的身影。 **师轻哼一声,双目之中划过两道青光,镜面中那几人身周模糊的伪装消散,露出真容。 神通·真·马赛克消失术! 这是四名老者,各自散发着惊人的威压; 他们所出现的位置,距离东海龙宫已不足五千里,刚好绕过了外围大战! 一体型富态的胖道人,将扛在背上的口袋打开,其中飞出一道道流光,化作了道道身影,迅速列做战阵; 又有一名紧闭双眼的高瘦道人,将手中宝塔向前一扔,宝塔之中也飞出道道流光…… 四人各自带着乾坤重宝,同时祭起宝物,竟召出了数十万海族、妖族兵马,还是海族叛军与深海妖族中的的精锐部分! 正此时,一侧乾坤突然被划开,一只六翅金蝉钻了出来,其后又有数十道身影迅速飞出…… 最前方六人之中,文净道人赫然在列! 此刻,他们身上的遮掩之法,尽皆被玄都**师看透,呈现在镜面中…… 玄都眉头微皱,低声道:“西方教竟然养了这么多凶恶之徒,这两位师叔还真是不择手段要把他们西方教拉起来。” 李长寿见状,却是露出了几分微笑。 “长寿为何发笑?” “弟子只是安心了些……”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笑道:“西方的全盘算计,应就是这般。 以南海龙宫为诱饵,调走龙族大半高手,再以外围十二路兵马佯攻,让龙族精锐脱不开身。 又以乾坤宝物、乾坤术法,绕过外围战场,直接奇袭龙族,短时间内就将龙族打压下来……” 简单来说,对方的安排布置,并未超过他的想象力。 但李长寿稍微斟酌了下用词,不敢有半分骄狂,只是道: “这般思路虽巧妙,却在常理之中,并不算奇谋。 弟子倒是怕他们不按套路出牌,那才是最难对付的。” 玄都**师笑道:“那你讲讲看,接下来咱们该如何破局?” “**师您又考教弟子了。” 李长寿看着镜面中,那飞速扑向东海龙宫的众多身影,迅速答道: “此局的重点,在于守,也在于拖。 东海龙宫必须守住这一阵; 除此之外,还要想办法,拖住接下来会从西面飞了过来,登场【解救】龙族的西方教众圣人弟子。 他们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就是为了最后这一个‘解救’的戏码。 弟子建议,可以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让这些西方教的圣人弟子,今日来不了东海龙宫,此局便可自解。” 玄都**师掐指推算,很快就含笑点头。 “既然如此,我这就去会会那两位师叔所收弟子。” “**师,您最好不要直接露面,此时情形还未失控。” 李长寿忙道:“可否请**师推算出,西方教众圣人弟子大概的方位,我请一位专克西方教圣人弟子的高人过去一趟,拖他们一两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善。” **师并未多说,掌心浮现出了太极图的虚影,闭目开始静静推演。 就在此时,李长寿也注意到,在来袭之敌中,刚才那只划破了乾坤的六尺金蝉,突然离开了偷袭大军,朝深海更深处而去。 果然,对方并不想放过龙族的致命弱点…… “找到了。” 玄都**师很快睁开双眼,“在东胜神州上空,一处云雾之中,总共六位,正朝东海缓慢赶来。” “好,”李长寿立刻答应一声,随之闭上双眼,心神落到那处荒岛的纸道人身上。 这神仙皮的纸道人立刻站起身来,端着拂尘,匆匆走向了那岩洞。 赵大爷这次,还真是来着了。 英雄,岂能无用武之地?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法师,您看那是谁~ “前辈,您稍后就可如此如此……” 岩洞中,李长寿细心叮嘱着,让赵公明赵大爷出手的一系列细节。 一旁黄龙真人听的各种发愣,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依然想象不出,两人所描绘的美好画面。 但赵公明这次,却是面露难色…… “上次出手相助黄龙师兄,那是情急之下,没了对策,”赵公明抚须皱眉,“海神老弟你就在此地,弄别的计谋定不费功夫。 可这事要是让我二妹知道了……” “公明前辈!” 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立刻向前半步,目光恳切,定声道:“晚辈仔细考量过,若是出手用神通阻拦,当真不如这般故布疑阵。 此次,此法,当用得!” “我自己去碰他们六七个,这也没有过啊,”赵公明看向了一旁的黄龙真人,后者一脸茫然,但努力保持着少许微笑。 黄龙真人忙道:“有什么是我能出上力的,师弟与道友但讲无妨。” 李长寿却道:“真人还有另一件要事,晚辈马上跟您解释。 赵前辈,今日自是要您出手才行了,别人谁有您这份功力? 哪怕是云霄前辈来了,拿出混元金斗收了他们,都不如您今日往那里一趟,拖延他们一两个时辰。” “哎,此事何必劳烦我二妹出手?” 赵公明挺胸抬头、负手而叹,笑道:“我本不想再重操旧事,既然海神老弟这般所请,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碰一碰他们!” “前辈威武!” “小事矣,”赵公明哈哈笑了两声,浓眉之下,一双眼睛越发光亮。 当下,李长寿拿出了最新版碰瓷套装: 可以同时记录影像的自研法宝——双生留影球、加长加料版大道誓言模板、将喷出去的血液及时收回来的‘回血球’…… 等等。 李长寿也叮嘱了赵大爷几点细节,比如今日必须一口咬死‘去碧游宫’讲理。 对方算计龙族在先,搞的南海和东海生灵涂炭,这被捅出去便是落西方教圣人面皮,西方教的这六个弟子必不敢去碧游宫对峙。 但千万不能说‘去灵山’。 今日不同以往,对方投入这么大,必不甘心,足以请动圣人老爷暗中算计,将赵大爷直接给度没喽! 当下,赵公明也不含糊,点起法宝、备好神通,按李长寿所说,直接驾云赶向了那六位西方圣人弟子藏身的方位; 稍后,再假装不经意间经过发现他们,就祭起定海神珠,跟他们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李长寿担心赵公明前辈压不住那六名高手,同时也请**师关注这边,必要时在旁相助。 若是赵公明真的陷入危情,就请**师现身,问一句…… 【哎呀呀,赵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嗯……语气词可以不用。 ‘若是龙族知晓,他们今日之危局得解,全靠截教外门大弟子的‘一躺’,也不知会是什么心情。’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两声,扭头看向了有些忐忑不安的黄龙真人。 还不等李长寿开口,黄龙真人一咬牙、一跺脚,皱眉问一句: “虽说这般行事会让老师责骂,但今日为了龙族,贫道也顾不得太多了。 海神道友,贫道躺哪?” 李长寿:…… “放心,您是有斗法之事要做。 东海海眼处有强敌过去了,我担心守卫海眼的龙族长老,不是那凶兽的对手……” “什么!” 黄龙真人面色一变,二话不说扭头冲出岩洞,急匆匆、怒冲冲,朝东海深海冲去。 安排好了两位己方高手,李长寿随手掐了个法诀,这具老神仙皮的纸道人从内而外涌出三昧真炎,转眼被烧的一干二净,只剩些许灰烬飘飞。 这本就只是一具传信用的纸道人,仅有少许仙力残留; 回收有风险,自扬最稳妥。 李长寿这部分心神也已抽离了回去,将赵公明去碰瓷之事,与玄都**师详细说了。 **师顿时来了兴致,施展神通盯紧了赵公明,准备随时驰援。 等**师想问,李长寿这碰瓷之法是如何想出的,却发现李长寿又已闭上双眼,已是心神紧绷的状态…… ‘这小弟子,还真是劳心劳力。’ 玄都**师心底一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怀中拿出了一只小巧的玉瓶,将这玉瓶放在了李长寿手边; 李长寿立刻有所警觉,睁眼看了过来。 “**师……” “无事,给你一点应对金仙劫的丹药,收起来吧。” 李长寿立刻起身做了个道揖,也不打开玉瓶,恭恭敬敬地收了起来。 **师含笑点头,目光流转,却并未多说什么。 ‘在老君那求来的两颗九转金丹都给了,你要再抗不过金仙劫,那就确实是……太会算计遭天妒了。’ 李长寿再次入座,闭目凝神,心底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 南海越发火热的大战,局势开始失衡。 因西方教的数十名高手被调来了东海,随着龙族强援来临,南海中的龙族,已经开始占据上风。 然而,龙族主力高手团注定扑空,对方的高手已借乾坤道法,即将冲到东海龙宫处…… 东海龙宫外围,十二路海族叛军、深海妖兵猛攻,但龙族外围防御圈坚不可摧,仙蛟兵主力都聚集在了此地。 最要命的,是出现在防御圈内侧的,那数十万西方阵营的精锐…… 这股兵马,与文净道人等数十位高手,已是冲到了东海龙宫附近! 对方也是十分奸诈,数十名高手隐藏气息,直接躲混在海族叛军之中,让龙族产生误判。 龙族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第十三路’敌军,将龙宫周遭数十万兵马,直接派了出去。 但那数十名高手暴起发难,摧枯拉朽般摧毁了东海龙宫的这道防线! 有数万精兵最先冲了过来,在文净道人等五十多名高手的带领下,直取水晶宫! 文净等人放出各自威压,水晶宫顿时陷入了轻微的混乱。 如文净道人这般层次的高手,此地竟足足有五位…… 如度仙门掌门无忧道人这般的普通金仙境高手,此地竟超过了二三百之数,而且大半都是业障缠身、凶神恶煞! 而且李长寿明确知道,对方还有高手在躲藏,并未直接现身。 比如那四个携带乾坤重宝,运来数十万精锐的高矮胖瘦四道人…… 水晶宫大战,一触即发! 西方阵营中,有名躲藏在阴影中的老者,对着水晶宫冷喝一声,声传海底数千里: “今日之事,与旁人无关。 龙族暴虐,欺压海族久矣,今日海族欲找龙族讨个公道罢了。” 回应他的,是一声声嘹亮的龙吟。 水晶宫中飞出数百条苍龙,各自展露气息,直接与对方分庭抗礼。 而在这群苍龙之前,更是有十一二位无比苍老的老者,一个个道韵如海、气息如山,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别样的道韵。 天地之恸! 这是曾亲手打碎了洪荒天地的,远古大战的参战高手! 李长寿在旁看的一阵皱眉…… 不只是对方高手数量比他预想要多了一些,龙族这边,也称得上是深藏不露。 果然都不是易与之辈…… 双方见面,二话不说! 数百条苍龙呼啸盘旋,径直朝着敌军迎去,后方跟有数万负责水晶宫防卫的大军。 双方高手倒是十分默契,迅速离开了大军交战之地,在水晶宫周遭海域之中,拉开了今日的‘顶点之战’! 李长寿是参与不到这般大战中的,他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纸道人军团已就位; 天庭援军,也已出现在了东海龙宫正上方,随时将会以最拉风的姿态登场。 玉帝陛下的化身,此刻就藏在东海龙宫之中,这场大戏能否圆满,就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揭晓! 不过,在此之前…… “**师,您能用镜子,捕捉对方一名高手吗? 是那个实力很强的女子,本体是只蚊子,化形后身段挺妖娆的那个。” “我找找看……这个?” **师下巴对着水晶镜抬了抬; 镜子中,一袭红裙的文净道人身周缠绕着一缕缕黑气,身周马赛克尽被看破。 她身子微微前倾,纤指点在了一条百丈长苍龙的额头,那苍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转眼化作了灰烬…… “嗯……” 文净道人鼻音略轻,俏脸上划过少许红晕,一眼可见的满足感,身周的黑气又更浓郁了几分。 她娇媚一笑,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的伪装,尽数都已被人窥破,表情细节,完全呈现在了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大小纯阳法师眼底。 而此时,文净道人凶焰虽强,却并未着急杀龙,在故意拖时间罢了。 **师皱眉道:“她是袭击过度仙门之人。” “对,对,不过现在,她是……自己人。” 李长寿有些心虚地说了句。 “哦?”**师眼前一亮,笑道,“你倒是厉害,三星拱月还不知足,竟连这般凶兽都糊弄住了。 这凶兽可不好驯服,你实力比她也差了太远。” 呃,**师您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 以后要跟她约会的可是您这位**师,这事是太清老爷定下的,跟他这个小弟子有啥关系? 不过话说,三星拱月是什么鬼? 李长寿正要解释,心神突然震动,忙道:“**师,弟子先去处置另一件事。” “去吧,”玄都**师摆摆手,“此地放心就好,若龙族抵挡不住,我自会出手护住他们。” “是。” 李长寿赶紧闭上双眼,心神挪移到了,十数万里之外,一处海沟边缘的纸道人身上。 这纸道人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名中年道者,正是人教小法师的形象。 随之,李长寿施展水遁,朝海沟下方赶去。 …… 这海沟极深,下方却有剧烈的斗法波动。 刚遁了数百丈,前方就有一股股‘血’流涌来,而在血水中,夹杂着一块块龙族的残躯。 李长寿避开这股‘血’流,一遁到底,下方不断有真龙残躯出现,这些残躯的切口十分平整。 片刻前,这些真龙坚固的龙躯,曾被当豆腐一般砍切…… 这处海沟之下,就是东海海眼的真龙封印! 看这般模样,那只六翅金蝉毫无阻碍就冲到了深处,这当真有些出乎李长寿预料。 这只凶兽,也是跟文净道人一个层次的高手?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就是要拖延对方一点时间,等己方强援到来。 对方来海眼之地,可以做的事不要太多…… 最简单的就是破开海眼的封印,污染整个东海,让龙族在战后,不得不重新拿命来填海眼…… 仔细想想,对方这么做的概率其实不大; 破开海眼说不定会立刻惹来紫霄神雷,因果着实太大。 且,西方现在应该是对龙族志在必得,不会如此大幅度削弱龙族的实力。 李长寿估摸着,对方应是要拿此地那些‘填海眼之龙’的残魂做文章…… 嗯? 六翅金蝉…… 好像,自己上辈子听到过有关这只凶兽的传闻,有个挺出名的和尚,好像就是这东西的转世身…… 谁来着? 李长寿掐指推算,搜寻记忆,此时也凭水遁冲进了一处被破开的大阵之中,恰好看到…… 那只六翅金蝉几次闪烁,留下几道残影,两名龙首老者的身躯直接被斩成了碎片,还保持着向前挥掌、扔法宝的姿势…… 金蝉的六只薄翼轻轻扇动,其上血光一闪而没。 这六翅金蝉摇晃身形,在金光中化作了一名青年道者,面容白净清秀,笑容却带着几分邪魅之感。 六翅金蝉低喃道: “龙族当真落寞了,竟已如此不堪一击。” 而此时,李长寿心底已有了推算的结果,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记忆片段。 六翅金蝉……金蝉子…… 尼、尼玛! 这是那个,总喊着‘女施主不可以’的白胖和尚? 唐僧在经历十世轮回前,竟然这么凶猛? 眼见这青年道者手中拿出了一颗血色宝珠,就要行算计之事,李长寿也顾不得心中纠结,立刻现身出来,大喝一声: “且慢!” 第二百一十六章 甚至,我们还准备了出场音乐 谁? 那青年道者目光撇过,发现了李长寿的纸道人,却是二话不说,随手甩出一道金光。 这金光是一把短刃,便是他的本体薄翼炼制而成,几乎瞬间斩破海水、跃过乾坤,抵达李长寿额前! 这一瞬,李长寿甚至看到了,海水、乾坤被这短刃穿透时产生的激波! 完全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这短刃毫无停顿,瞬间劈在了他头顶…… “哪里跳出来的化身!” 青年道者冷哼一声,看了眼被自己轻松劈成两半的人影,继续催动手中的血色宝珠。 然而…… 这青年道者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收回来,那被劈开的人影左侧袖口,又飞出了一道身影,竟还是那中年道者的模样。 李长寿又是一声:“且慢!” “嗯?” 青年道者眉头微微一皱,背后再次射出一道金光,转瞬将新冒出来的人影斩断。 “聒噪!” 青年道者冷然道了句,那血色宝珠悬浮于身前,双手开始连掐法印,那血色宝珠光芒翻涌…… 突听又一声大喝! “金蝉子!你好大的胆!” 青年道者一怔,豁然转身,看向了喊话之人,狭长双目中满是冰冷杀意。 有完没完! 被他斩了两次的道人,之前的尸身都已消失不见,此时竟还是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站在大阵边缘。 仔细辨认,还是化身…… 金蝉子眉头轻皱,停下动作,目中带着几分警惕,也收起了此前的小觑之心。 与他相识者,只是喊他金蝉;金蝉子这个称呼,只有两位教主老爷才会用。 金蝉子冷然道:“你,是何人?” 总算开口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抽搐,这白胖和尚的前世身,怎么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他的‘且慢’小术,这还是少有的几次会失效…… 看,平日里多带备用纸人,总归是有用处的。 有备无患矣,我诚不欺我! 李长寿叹了口气,他现在想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说话自然是越慢越好、越多越好……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道友想做何事。 道友,龙族填补海眼,本就已是无比痛苦; 海眼为天地污泉,其内容纳了天地之污秽,以自身填充其中,元神被逐渐蚕食而亡…… 道友如今,还要不放过他们所留的残魂吗?” 金蝉子冷冷一笑,淡然道:“贫道还道你有几分本领,没想到只是来说教。” 言说中,金蝉子背后金光闪烁,六把短刃缓缓漂浮到了半空。 “这次,贫道将你斩成碎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李长寿心念急转,骂道: “好你个金蝉子,我特意在此地等你,便是想提点你一番,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我这般化身有百千,给你斩又如何? 可惜,你自落前程,非要在那灵山台前九叩首,最后所得不过白骨肉! 可悲矣,可笑呼!” 金蝉子双眼微微眯起,“你说什么?” 李长寿嘴角一撇,他也不知自己说的什么,心底仅有的念头,就是在纳闷…… 他都已经拖了这么久了,黄龙真人怎么还不过来? 按黄龙真人上次带自己去南海的御空速度,现在已经出现在此地了才对…… 迷路了? 还是多年不回龙族之地,将海眼这么要命的命脉,都……忘了…… 嗯? 李长寿目光迅速扫过此地,能见到这海沟底部各处闪耀光芒的繁复禁制,下方的大阵无比坚固,也确实存在一缕缕浑浊气息。 但,龙族在此地的防御,是不是太弱了些? 虽可能是因为,龙王将此地驻扎的龙族高手调去了龙宫的缘故,但仔细想想,这不合常理,也完全没理由…… 老龙王绝非简单人物,海眼与水晶宫孰轻孰重,如何会分不清? “怎么不说了?” 金蝉子目中,杀意凛然。 李长寿突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言道: “罢了,我这也不急,你先做完正事,咱们再闲谈几句就是。” 金蝉子背后闪烁的金光不由一顿,瞪着这中年道者。 李长寿微微一笑,此时已没了之前的急躁; 虽然心底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九成把握还是有的。 这里应该是龙族故意布置出的假海眼! 甚至,李长寿还催促了下:“怎么还不动手啊?我等的花都谢了~” 金蝉子眼底狐疑更甚; 他素来行事狠辣利落,这次虽被这个杀了两次都杀不尽的神秘道人,搞的有些不明所以,但手上行动却没落下。 “道友还想诈我?” 金蝉子冷然道,“如此,贫道就当着道友的面,招来此地残魂,凝成魔障。 看道友能奈贫道如何!” 当下,金蝉子身后飞出六把金色短刃,围着他飞速旋转,以作防护。 短刃包围之处,随着金蝉子不断催发,那血色宝珠闪耀出一束束光亮,发出了凄厉的风声,将此地照成了血海…… 海水中,几道残影,从大阵出口处飞了进来,化作血光钻入了宝珠之内。 然后…… 就没有了然后。 金蝉子先是皱眉,随后便是眉头紧锁,那张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疑惑。 为什么,没有万千龙族残魂汇聚之象? 己方几位圣人弟子推算过许多次,只要抵达东海海眼,就可得万千龙族残魂,化作血魔,反去攻打龙宫! 而这,也是对龙族的警告——若再不低头,下次要破的,就是海眼封印了。 但这些算计、这些计谋,竟然没什么作用?! 李长寿轻轻一叹…… 金蝉子扭头怒斥:“你搞的什么鬼!” 李长寿见状,心底倒是完全确认了下来,这里就是假海眼无疑。 他背负着双手,气定神闲,身周涌出一缕缕火光…… “金蝉子,到底是我在搞鬼,还是你心底有鬼?” 金蝉子面色更为凝重,刚要继续说话,李长寿的身形突然被三昧真炎吞噬,几乎瞬间就在海水中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股股灵气,在周遭不断冲荡。 一缕传声,钻入了金蝉子耳中…… “金蝉子,你现如今还不知自己到底是谁,等你遇到脚底有三颗痔的那人,你才会明白,自己究竟是何人。” 金蝉子一怔,面露思索; 他突然大怒,六道金光交错飞射,却只是斩断了那一缕灰烬。 “哼!故弄玄虚!” 金蝉子低喝一声,低头看着下方的封印大阵,目中带着几分犹豫,数次抬手,还是没敢出手将此地封印打破。 然而,李长寿刚才所留那一句随口胡诌之言,却如魔音一般,在他心底挥之不去…… ‘等你遇到脚底又三颗痔的那人……’ “滚!” 空旷的海底大阵中,那青年道者一声怒斥,再次催动手中宝珠,却是再无效果。 甚至,他用力太猛了些,还招来了一些鱼虾的残魂,气得他差点将珠子捏碎……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三万里处,某个不起眼的小海沟中。 抵达此地已有片刻的黄龙真人,正弯腰、低头,对面前一名老妪恭声回答着什么。 在老妪身后,一口大鼎缓缓悬浮。 若仔细辨认,在海沟各处,还有一道道身影在打坐修行,大半都是龙首道身,宛若石化了一般。 …… 重、大、挫、败! **师身侧,李长寿睁开双眼,禁不住以手遮面,轻轻地一叹。 情报出现了重大疏漏,他竟然跟西方教一样,搞错了海眼的位置! 寿者千虑,自有一疏; 这个回去是必须写检讨的,大不了找个理由罚灵娥一起,陪自己一同抄写新编稳字经几千遍…… 仔细想想,龙族应该是在很早之前,就将海眼的真正位置隐藏了起来吧。 如此,李长寿倒也不必再多担心此事…… 始终是不能小觑龙族。 **师笑道:“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将此前自己去阻扰金蝉子之事详细禀告,**师不由露出几分轻笑,鼓励道: “不必因这般小事垂头丧气,你做的已十分周全。 这些都是龙族机密之事,也非你打探就能打探到的。” 李长寿略微皱眉,低声道:“弟子请了黄龙真人去守护海眼,黄龙真人也是龙族老龙了,应当是知道东海海眼的位置。 这,会不会因此暴露了海眼之所在?” 玄都**师沉吟几声,继续掐指推算。 曾几何时,**师为了完成老师交代之事,也曾绞尽脑汁、不断思索,后来修为高了、神通强了,对天道的感应越发清晰,也就习惯用了推算之法…… “天机所显,海眼无碍。”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了少许隐忧。 推算之术,他自然了解,为了防推演、防推算,也做了许多布置,现如今更是有圣人老爷出手帮他隔绝了天机。 ‘也不知**师是否想过,天机既然可遮掩,也可被蒙蔽,甚至也可被人通过天机所误导……’ 这话他自然不能说出来; 料想,**师也应思考过这般事才对。 海眼暂时无碍,李长寿的心力,也就放在了水晶宫周遭的乱战上。 大婚此时只能暂停,毕竟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龙族就算再淡定,也不得不考虑宾客们的情绪。 此时不少宾客已是摩拳擦掌,纷纷言说外出对敌; 但老龙王依然稳坐泰山而不动,几位龟丞相不断开口,让大家稍安勿躁,来犯宵小很快就会被击退。 李长寿通过纸道人构成的监察网络,在不断评估各处战局。 此时还不到天庭和自己出手的时机,越是这般混战,越要保持冷静、仔细分析。 完美时机稍纵即逝…… 片刻之后,玄都**师突然轻笑了声,闭目凝神,抬手对着面前的水晶镜一点; 镜中的画面,从海底大战、海鲜倾轧,变成了一朵悠闲的白云。 白云空悠悠,六名老道结伴而来。 李长寿立刻认出了其中那个驼背老道,就是赵大爷走上那条不归路时,小试牛刀的目标。 “赵师弟出手了。” 玄都**师温声说着,画面中那蓝天白云突然变得一黯。 这六位本来闲谈论道的西方教圣人弟子,一个个变了面色。 这种道韵…… 这般情形! “定海神珠!” 一人破声喊了句,六人瞬间站起身来,各自看向一个方向,手中宝光闪烁,有两人额头还露出了冷汗。 “是埋伏!” “赵公明!你还要如何!” “今日我六师兄弟在此,还怕了你不成!” 李长寿听闻水晶镜中传来的喊话声,心底一阵感慨…… 这应该是洪荒版的屏幕发声……咳,不是这个。 赵大爷的威慑力,当真可见一斑! “唷?” 突然听到一声招呼,六人齐齐看向了他们来的路上。 只见,周遭这被锁定的乾坤中出现了一条缝隙,一颗英俊威武的脑袋钻了进来,“就是你们打伤的我?” 言罢,赵公明身形已是落在了这片封禁的乾坤中,摔倒的动作,竟是那般自然、写意、令人舒畅…… 接下来吐血时,嘴唇张开的弧度、表情上的痛苦、双目中的无神,也是那般的生动、形象、以假乱真。 “噗—— 啊,你们六个联手欺负贫道一人!这伤没几个元会好不了了! 都跟我走,去碧游宫中,找我老师说个明白!” 那六人齐齐攥拳,额头青筋暴起。 李长寿本体身侧,玄都**师见此状,先是懵了一阵,随后反应过来,笑的前俯后仰,差点就岔了气。 李长寿在旁陪笑,心底思索一阵。 时机成熟了。 龙宫大战已是接近白热化,龙族死伤惨重,但对方也不好受; 双方高手都有死伤,且众高手大战之地,已是离了龙宫有段距离;——这是龙族高手故意而为,免得波及水晶宫。 对方六名圣人弟子被赵大爷拦下…… 此时天庭若不登场,更待何时!? 于是,龙宫主殿中。 李长寿的青年炼气士皮的纸道人,在月老身侧,拿出了一只玉符,当着月老与玉帝化身的面,轻轻捏碎。 随之,李长寿道: “月老,稍后请两位金仙境将军一同出手,等候东木公之令。” “善!” 月老立刻点头答应,此时倒也并未有半点慌乱,尽显天庭正神之从容。 李长寿叮嘱完,立刻起身,带着周遭汇聚来的少许目光,快步走到了大殿角落,在奏乐的海女身旁,自顾自地甩出了几只纸人。 两只纸人化作青年模样,端着唢呐; 两只纸人化作赤膊壮汉,守着大鼓。 李长寿笑道:“各位,劳烦按此前演练的来。” 众海女乐师轻轻颔首,所奏乐曲突然变得激烈紧张; 激昂的唢呐声起,主殿内宾客齐齐被惊动。 正此时! 海面之上,天空深处,一束银白色光柱直直劈落! 这道光束在即将冲入海面之前,分做了漫天银光,每道银光中各自包裹着一名身着银甲的天兵,朝水晶宫海域迅疾落下! 龙族主殿中,大鼓擂动、乐声高亢,与外面传来的那一声威严的呼喝,完美相融。 “奉玉帝陛下旨意! 斩妖除魔,护四海生灵! 天兵天将听令!但凡妖邪,杀无赦!” 四万天庭精兵齐声怒吼,声传十万里,震动此山河! “喏!”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表面四万,实际… 天兵登场时,搞背景音乐虽是图一乐的玩笑举动,但李长寿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他并非是单纯为了给天庭造势,若只是为了造势,让东木公自带乐团更合适。 这唢呐声,这鼓声,既是玩笑之举,也是在对东海龙王以及龙族核心高层表明—— 他南海海神,就是天庭的人。 李长寿在此时,给龙族一点明示铺垫,才能在稍后,玉帝的旨意落到南海海神庙时,确保龙族一方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且看: 龙宫大婚祸乱起,天兵降世显帝威。 随着那数万精锐天兵急速冲入海水,龙宫主殿之内,也顿时起了糟乱的话语声。 “这是……天庭之人?” “天庭现在都有这么多兵将咧? 搞得不错嘛,之前不是都说天庭一穷二白,不过是道门的后院!” “天庭前来斩妖除魔?这话,说的是真漂亮。” 李长寿对这些讨论并不怎么上心,此时炼气士小半都是瞧不起天庭的; 当然,大半压根就没关注过天庭。 李长寿暗自观察了下殿内天庭九人的反应,发现他们各自都是跃跃欲试,想冲出去与天庭精锐汇合…… 玉帝的演技也是相当不错,这具化身充分带入了‘天将’的角色,眼底满是捍卫天庭威严的荣光。 转眼间,天兵即将冲到水晶宫! 这批天兵就是此时天庭之中真正的精锐。 所谓精锐,令行禁止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这批天兵通擅战阵变化之法、合击纵横之术。 不只如此,他们身上的仙甲更是大有说法! 四万仙甲,便是一整套的灵宝,可组成多种大阵;若三、五人聚再一起,身上甲胄便有灵力勾连,能互相借力,更可及时驰援。 这般成套的宝甲,李长寿也想搞个几百套,丰富纸道人战术体系。 不过,现在也只能想想桃子…… 这类宝甲造价不菲,李长寿现在还在为小琼峰流浪计划发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只能向后安排了…… 四万天兵冲向水晶宫时,已完成了分兵、集结,在水晶宫东、南两面,各汇聚两万兵力。 李长寿严重怀疑,这些天兵应该是经过严格筛选过的,仙识扫过,一个个都是身姿挺拔、面容英俊,资质也都不错…… 看来,玉帝陛下相当重视这次天庭的‘初登场’嘛。 龙宫方面立刻有高手赶去交涉,天庭一方也有天将向前,言说他们是受命前来相助龙族。 那龙宫高手还没来得及回来禀告,东海龙王之令,已经下达各处—— 【天兵为龙族援军,龙族全军与众天兵互相驰援,掩护杀敌。】 就这般,四万天兵顺利地加入战局,侧面夹击已冲到龙宫之前的敌军数万精锐。 即将短兵相接时,全场天兵动作整齐划一,念诵口诀、手掐法印,各自扔出了…… 三颗豆子。 就听海水中,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蓬蓬之声不绝于耳; 在每位天兵的头顶、脚下,出现了三名、咳,三个‘奇异仙兵’。 天兵们头顶出现的,分别是一名身段凹凸有致的弓手,还有一位魁梧身形的壮汉; 【仙豆兵:寒冰弓手】 【仙豆兵:神威盾手】 四万寒冰弓手同时开弓射箭,齐射出数万枚仙力凝成的冰寒箭矢,方圆百里的海水都变得冰寒刺骨。 那些同时冒出来的四万名壮汉,举着大盾冲在众天兵身前,率先向前冲撞,浩浩荡荡、一往无前! 天兵们配备、使用的仙豆,都是统一制式; 在不计算天兵施法出现差错的情形下,此时天兵一方,已多了四万寒冰射手、四万巨盾战士,以及四万…… 豌豆射手! 龙族众龙、宾客众仙,此刻是真的看愣了。 大战之地,四万颗豌豆射手身形摇摇晃晃; 它们踩着欢乐的节奏,口中喷出一颗颗五彩流光、拳头大小的豆子,紧随它们的弓手姐姐之后,将自己的仙力贡献了出来…… 在场这么多老龙、老前辈活了这么多年岁,什么没见过? 这些豌豆射手,他们是真的没见过! 刚有人想出声调侃几句,龙宫之外寒冰气息爆发,四万只寒冰箭矢,爆发出了四万元仙境炼气士的全力一击! 海中顿时多了一大片连绵的海鲜冰雕! 紧随其后,那一颗颗流光幻彩、拳头大小的豆子,飞到冰雕堆中,齐齐炸开! 五行轮转,木火双生! 若换做平时,便是再多数倍的元仙合力一击,在龙宫之内端坐的众高手,也不会有什么震惊之感。 小场面罢了。 可此时,看着那一股股在海水中爆开的火柱,以及那些随之破碎的冰雕…… 龙族与他们的宾客,或多或少都有些讶然。 让人感觉惊讶的,不是这些豌豆射手喷出豆子的威力; 而是这些奇形怪状、怎么看都不怎么正经的术法道兵,用仅仅相当于元仙境仙兵的实力,却爆发出了相当于真仙境仙兵的‘杀伤力’! “妙啊!” “天庭竟有如此奇术!” 各处的称赞声刚起,豌豆射手们已放出了第二波齐射; 随之,四万颗欢乐的豌豆射手开始迅速枯萎,只是眨眼间,就在海水中化作了一堆堆灰烬。 凝聚它们的仙力,只够它们齐射两拨,这就是提升单次攻击杀伤力的代价。 不过,效果相当不错。 躲在龙宫角落中的,某洪荒仙豆杂交之父,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豌豆射手两轮齐射,在数万甲士与寒冰弓手的掩护下,四万天庭精锐冲入了已被扫平了大半的战阵,对着残余敌军,展开了无情屠戮…… 随后,这四万天兵、八万豆仙兵,立刻调转方位,朝外围战局凶猛冲去。 而此时那四万天兵身上,各自还有两颗‘豌豆射手’。 经此一役,想必今后的天兵征战,敌方不仅要统计天兵数量; 还要计算这些天兵身上,可能藏了多少只豆子…… …… 天兵出场,配合魔改后的撒豆成兵,以及自己辛苦栽培的仙豆…… 总体效果大大出乎李长寿意料。 李长寿略微犹豫了下,决定让自己藏身在各处的纸道人军团,暂时不现身。 过犹不及,不必画蛇添足…… 嗯,绝不是因为心疼自己那么多纸道人,以及耗费了大量宝材、辛苦了几年炼制的各类毒丹。 纸道人军团,本是为配合天兵行动准备的,在天兵陷入僵局后,引导天兵打开突破口。 ——现在天庭如此缺兵少将,李长寿如果让天兵在此地折损太多,也着实不好对玉帝交差,顺便还会连累木公。 到此时,这次谋划的大半目标已经顺利达成。 接下来就是该如何退敌、退兵,让这次天庭显威,圆满收场。 “长寿?” 耳旁突然传来**师的喊声,李长寿立刻收摄心神,起身道:“**师,弟子在。” 玄都**师含笑问道:“这是我给你的那门神通?” “是,”李长寿道,“弟子稍微更改了一些施展神通的方式,改良了那些豆子。” 言说中,他已经拿出了最新版魔改撒豆成兵,以及自己培养出的,最高品质仙豆、毒仙豆,推给**师。 **师只是捏起了一颗豆子,仔细看了看,随后便是一阵感慨。 “你这脑袋中,到底装了多少鬼主意?” **师笑骂了声,言道:“将此物收起来吧,以后天庭倒是可以用上。 今日你这般相助天兵,回头若是我那小师叔缺了给你的奖赏,你自可来兜率宫找老君主持公道。” 李长寿心底一动。 这是,打折后的兜率宫邀请? 他连忙点头答应。 龙宫一行到此时,已是收获不菲,得了**师赐给的灵丹,又得了这般‘限定条件’的邀请。 今后,自己只需要找个借口,就能顺理成章,去兜率宫中拜见老君! 这十二年,当真没有白忙活!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将神通、仙豆收到了储物法宝中,又问:“**师,赵前辈那边如何了?” 玄都顿时面色古怪,对着水晶镜一点,笑道:“对这位赵师弟,我是真服气了。” 只见…… 赵公明此刻躺在云上哇哇的吐血; 面前那六名老道面色无比灰暗,一个个咬牙切齿,各自都在爆发的边缘,却又强行按下了火气。 就听赵公明有气无力地说道: “唉,惨啊,真惨啊,我截教门人,竟然被你西方教如此欺凌。 贫道以一敌六,被你们伤成这样…… 唉,今日各位道友,非要跟我去碧游宫不可了。” “我!” 一老道抓出玉尺就要动手。 赵公明却是眼一瞪,顿时精神了些,身周出现了四颗‘双生留影球’。 那表情明明是在说…… 来啊,打贫道啊,贫道这里都随时记下了! 那抓着尺子的老道狠狠地一跺脚,骂道:“无耻!无耻至极!” “噗——” 赵大爷又喷出了一口血沫,惨然一笑:“我都已伤成了这般,你竟还用暗劲伤我!” “你胡说,贫道一丁点法力都没动用!” “道友,”那驼背老道站了出来,对赵公明拱拱手,“今日确实,不是跟道友玩闹的时机,道友若有兴致,稍后我们定会奉陪。 此时龙宫遭劫,老师命我等前去救援,还请道友莫要阻拦才是。” 赵公明一听就乐了。 他突然明白了海神老弟此前说的那些话,感情西方教唱的是这一出! 先让人暗中偷袭,再跳出来维护龙族,这是阴谋阳谋并用,直接要压死龙族,又将其他人当傻子糊弄? “若说无耻,我赵公明可不敢与你们相比呐。” 赵大爷有气无力地道了句,抬头看着天边,轻轻叹息着:“人族俗世有句谚语,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也都算熟人了。 来吧,做个选择,是跟我去碧游宫,还是老规矩?” “道友!你不要欺人太甚!” “还老规矩,你这般折损你截教圣人老爷的面皮,当真不怕被你家圣人老爷毁你道行吗!” 赵公明却是不以为意,自顾自躺在那,用定海神珠封着周遭乾坤。 自家老师常年闭关,若是被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按老师的脾性,怕是…… 会指导自己吐血时的力度,以及躺下之后的表情,顺便去找其他圣人试一试效果。 此刻,赵公明的那种淡定、那种随和,那种吃定了‘你们’的自信…… 没有丰富的从业经验,绝对做不到如此自然! 李长寿对着水晶镜一阵摇头,叹道:“碰瓷之法虽出自弟子之手,但弟子于此道,远不及公明前辈。” 一旁玄都笑的直拍大腿,口中‘妙’‘绝’不断。 这大小法师正自看戏,忽听龙宫之外传来一阵阵由远及近的龙吟声。 **师笑道:“北海龙宫的援军到了,那些西方教暗藏的凶刃开始退了。 南海龙宫那边,似乎是西海龙宫前去援护。” 李长寿心底总算松了口气,忙道:“**师,通知公明前辈退走吧,不必继续碰下去了。” “善。” 玄都**师闭目凝神,掌心有一道太极图虚影缓缓旋转,一抹道韵飞入了水晶镜中。 镜中画面: 赵公明眨了眨眼,突然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那六位西方教高手面色一变,各自警惕地看着赵公明。 赵大爷却是一改此前的神情,变得正经肃穆,对着六人做了个道揖,缓缓一叹: “各位道友始终想不出破解之道,贫道心底颇感遗憾。 罢了,与你们这般戏耍也并无意义,贫道突然兴致寡淡,就如此告辞吧。” 言罢,赵公明抬手一招,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自各处飞射而来,在他身周环绕。 赵公明警惕地看了眼六人,身影后退两步,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轻轻震颤,已没了踪影。 一老道怒斥:“道友请留!” “罢了,让他去吧!咱们还有正事在身!” 此时没了定海神珠封禁,六老道立刻全力搜查东海,看到了东海龙宫此时的情形。 文净道人等人刚刚退走,龙宫大军配合天兵,将海族叛军、深海妖兵杀的节节败退…… “赵公明!你竟坏我教大事!” 一老道咬牙怒斥,突然低头喷了口鲜血,却是被气到道境不稳,受了轻伤。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九转丹入底牌库! 文净道人这批凶人一退,龙族众高手腾出手来,龙入鱼群,手起刀落,从南砍到北、从北砍到西…… 整个海族叛军、深海妖族没了主心骨,兵败如山倒。 西方教一方,为了能保存点今后再搞事的火种,带走了海族叛军中不少威望较高、修为高强的将领。 而深海妖族却是被直接扔在此地,彻底成了弃子…… 西方教六位圣人弟子,在东海边缘逛了圈,错过了登场时机,只能潜藏行踪回返西牛贺洲。 西方粗话。 他们如何如何气恼、怎么去分锅,李长寿并不关心; 李长寿现在担心的,是赵公明前辈,在西方教的仇恨值过高。 这并非好事。 虽然赵公明并不在意,但他李长寿总归是间接坑了赵大爷…… 这份仇恨值,本该是人教来承担。 李长寿看向**师,有些欲言又止。 **师似看破了李长寿的心事,温声道:“可是在担心赵师弟之事?” “哎,”李长寿苦笑道,“弟子担心,西方会因此事算计公明前辈。” “到时我自会出手,你不必多挂念。” 玄都**师轻笑了声,看着水晶镜中的画面,轻叹了声,站起身来。 “此地已无大事,我也该回兜率宫中了。 长寿,你可要跟我一同回返?” “还要劳烦**师捎弟子半路,”李长寿笑道,“弟子是度仙门内小弟子,不太适合在此地露面。” “为何?” **师道:“今日龙族之危局,半数是因你而解,你何时还学起谦让这一套,不去找龙族混点好处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弟子在意的,只是咱们人教中人对弟子的看法,其他不想多求。 龙宫之事,终究是一场算计,我既已得了**师您的奖赏,又得了天庭的封赏,本就不该去贪图龙族之宝。” “哈哈哈哈!我就欣赏你这会说话的本事。” 玄都**师负手而笑,手指对着李长寿一阵轻点,笑道:“若是你早生几个元会,我也不至于修行时这般寂寞了。 长寿,龙族后续之事,你如何看?” 李长寿沉思少许,答道: “今日龙族虽赢,却暴露了诸多问题。 料想,接下来这段时间,龙族应该会有些……小膨胀,天庭不适合与他们继续过多接触。 现如今,天庭还是要与龙族保持距离,不能暴露想招纳龙族的意图,弟子以南海海神的身份,继续在旁引导龙族。 弟子计划,给敖乙一些天庭的功德,为龙族树个榜样,以功德诱之。” 玄都**师缓缓点头:“既然你都明白了,那我便不多嘱咐你了。” 李长寿笑道:“谢**师提醒。” “哈哈哈,”玄都**师摆摆手,“你说龙族暴露了许多问题,主要是哪些? 这次不是考你,是我也有些好奇。” 李长寿沉吟两声,言道:“**师不如在此地再坐两个时辰,稍后自见分晓。” “哦?” 玄都**师顿时来了兴致,拉着李长寿一同入座,“那就再看半天,看看后面还有什么好戏。” 您这是真不忙? 好戏倒是真的有,不过需要多等一日,等龙族大婚尾声,新人送入洞房后。 众所周知,新人送入洞房之后的步骤,那必然就是……闹洞房。 且说正事。 东海龙宫之外,龙族兵马击退强敌,并未穷追,已是在收拾战局。 敖乙的大婚虽错过了吉时,但影响不大,此刻已恢复流程,继续向下进行。 门外大战,门内大婚,血染碧波,当场冲喜。 刚刚参战的众龙族高手、龙族带兵将领,以及后续援军的将领,都朝水晶宫聚来…… 这时,李长寿所说的‘问题’,就直观地显露了出来。 龙族高手中,刚刚杀敌最卖力、修为中上水准的,反而坐在了观礼最后的位置; 稍微靠前的座位,都被一些刚才都没动过身,或是出去之后也只是远远督战的龙族‘权贵’所占据。 至于,大批仙蛟兵将领,连进入水晶宫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外远远观摩。 李长寿指着画面中的这般情形,低声道: “**师请看,这就是龙族的致命伤。” **师面露正色,这次倒也没掐指推算,而是略作思索。 人心这种东西,是推算不出的。 **师略微摇头,淡然道:“把持权柄者,实力不匹;奋勇杀敌者,如奴仆一般。 龙族搞的还是远古上古那一套,以血脉为尊。 可惜,龙族自远古而来,祖龙直系血脉因填补海眼,调零了太多,此时已镇不住这些仙蛟与化龙了。” ——化龙,为蟒、蛇、蛟、鱼等,有龙族血脉的种族蜕变为龙,与真龙区分。 李长寿低声道:“龙族难就难在,他们还无法放权给这些化龙与仙蛟兵。 若是放权,最先反了龙王的,就是此时这些坐在龙王身旁的这些。” “啧,”**师皱眉道,“龙族果然需要一剂猛药,这次西方教虽然打疼了他们,但打的还是不够狠。” 李长寿也道:“海族经此一役,估计最少也要数百年才能缓过劲来,后续能对龙族施压的,也只有西方教本身高手。 龙族内部的这个矛盾若是被人利用……” “已被人利用了。” 玄都**师抬手一点,画面迅速锁定了殿外一名皮肤黝黑的壮汉。 这是一名仙蛟兵将领,实打实的金仙境修为,气息浑厚、实力高强。 玄都对着镜面轻轻一抓,这壮汉身体仿若变得透明一般;在这壮汉的蛟龙元神处,赫然叮着一只血蚊。 李长寿沉吟一声,小声道:“**师,这个恰好是自己人搞的傀儡。” “就是那妖娆女子弄的?” “应该是,这血蚊,弟子倒是见过几次。”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露出点微笑,默契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了一阵有关龙族后续之事。 **师:略懂,略懂。 小法师:略,懂。 今日龙族被袭,勉强算是大胜,大多数龙族都是心情激荡。 当然也有少部分,比如敖乙这般有良心的小龙龙,会因族人战死而心情沉重。 **师又看了一阵龙族大婚,看到众宾客送礼的环节,也就不再多看,带李长寿离开此地。 临走时,李长寿将那面水晶镜收了起来; 虽然上面的神通很快就会散掉,但他稍后还有其他妙用。 有豆仙兵掩护,那四万天兵死伤并不算太大; 众天兵此时已离开东海,在东海上空集结,准备回返天庭。 龙宫派了几位龟仙人,劝说领军天将去龙宫赴宴,但天将们都只是一句‘职责所在,不便入内’; 龙族又搬来大批宝物,这些天兵天将却也是看都不看,早早就得了东木公严令,不取三界生灵一针一线。 待这群天兵天将驾云朝高空飞去,留下的,却是关于天庭的…… 一丢丢传说。 …… 李长寿被**师扔在了度仙门山门外三千里; 跟上次一样,**师留下了几声爽朗的笑,李长寿依然没看清**师是怎么走的。 收摄心情,检查自身; 防推演小物件齐备,龟息平气诀运转正常,这才驾云朝仙门而去。 顺利入了仙门,去百凡殿交还了出山玉符,顺带给几位外务长老,每人塞了一颗装有【已养好可宰灵兽】的灵兽球,李长寿这才驾云回返小琼峰。 此行之简单总结如下: 截胡西方教算计,促成天庭第一波显威,让龙族对天庭有了初步的好感; 提升**师好感度,并完成了龙族上天之事较为关键一步; 节省了纸道人军团和大批毒丹,没用就是赚了; 还有两颗**师给的灵丹…… 李长寿一路忍着打开看看的冲动,一直回到了自己的丹房中,这才取出了**师给的玉瓶。 他为自己包裹了十多层仙力,将玉瓶送到三丈外,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塞…… 没有清香、没有仙光,但一股玄妙之极、蕴含圆满之意的道韵,缓缓流转开来。 李长寿立刻用仙力将玉瓶塞住,身形瞬间后退几丈,差点直接撞出丹房…… 只要咱躲得快,道韵和感悟就追不上来! 刚刚那是…… 李长寿看着那只玉瓶,心底泛起了有些荒唐的念头。 九…… 九、九转级灵丹? 错不鸟! 绝对是九转级灵丹,那圆满的道韵,绝非七转或者八转! 李长寿小心翼翼地捉来一缕道韵,仔细体会,整个人都怔了一阵,随后就是咧嘴一乐。 九转金丹! 还是太上老君炼制的九转金丹! 四舍五入,这就是圣人老爷亲自动手炼制的最顶级丹药啊! 能够活死人、肉白骨,逆转生死、斡旋造化的九转金丹,**师一次性给了他两颗! 这是什么? 这就是两条命! 只要不是被强敌瞬间挫骨扬灰,自己能留一口气,都能直接用九转金丹保住性命! 锁命外挂真实锤,满血复活不是梦! 李长寿现在只想仰头大喊:‘我为圣人老爷、老君、**师办事,发自内心!’ 当然,真喊是不能喊出来的,圣人老爷会有感应,说不定真的给他降下点任务。 李长寿站在那笑了一阵,很快就收敛笑意,将这两枚九转金丹,放在了自己【寿】字底牌宝囊中,放在了最里面的位置。 深呼吸两次,李长寿闭上双眼,让自己心态渐渐恢复淡定。 面对金仙劫的把握,已经提升到了九成三! 再准备一两百年,基本就可以尝试渡金仙劫,摘长生道果了。 ‘**师待我不薄!’ 李长寿笑了笑,心底念道:‘以后**师有什么交代的事,全力去完成吧。 嗯,只要不跟太清圣人老爷所交代之事起冲突…… 另,蚊道人之事除外。’ 心情大好归心情大好,李长寿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立刻将本体藏了起来,大半心神落在了敖乙的大婚上。 此时,李长寿看着,那正在拜祖龙图的一对新人,也有了点喜庆之感。 拜祖龙的过程相当繁琐,李长寿在旁看着也有些无聊,就对身旁美丽的海女乐师们打了个招呼,收起奏乐纸人,回了月老身旁入座。 “海神。” 听得传声入耳,李长寿循声看去,却是玉帝化身所扮演的那天将。 这天将端着酒杯,传声道: “海神奇谋,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以仙豆斩妖魔,以妙计安四海。 玉帝陛下得海神相助,真幸事矣。” 李长寿笑了笑,心底把这人当做天庭普通天将,传声回道:“天庭大运如此,威名是众将士杀出来的,我倒是真的不敢居功。” 这天将笑道:“想必,陛下定会重奖今日下凡之兵将。” 这个‘想必’略显多余,陛下这演技还是有些瑕疵。 不过倒是能看出,玉帝陛下现在心情十分不错……眉角都快飞起来了。 一旁几位天将也举杯对李长寿敬酒,这些天将也隐隐听木公提起过,眼前这人尚未上天庭,已是深得玉帝陛下信任。 待天道旨意凝好,此人正式上天,必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一个时辰后,敖乙和姜思儿总算拜完了祖龙,开始中场休息,等待下一回合‘仪式’。 众宾客也开始走动了起来,有想要结交之人,就趁机上前敬酒、攀谈。 天庭这一席,也多了些宾客走动,各处投来的目光中,少了些轻慢,多了几分郑重。 月老老铁不断起身与陌生高手寒暄,依然是应对自如、滴水不露。 一看在平日里就没少吃席! 想来找自己教主哥哥的敖乙,却只能看着这边,还不能乱动地方,后面还有大概三个时辰的仪式,需要他和姜思儿一步步走完。 然而,让李长寿有些意想不到的一幕,在三个时辰后突然上演…… 大婚仪式完成后,龙宫答谢众宾客环节,敖乙与姜思儿到处敬酒时; 哪怕水晶宫差点被掀翻都没挪屁股的东海龙王,带着几名龙首老者,端着两杯金樽玉酒,径直朝此地而来。 而老龙王目光锁定的目标,并非月老,而是那名…… 玉帝化身。 李长寿刚准备看戏,心底突然泛起了一缕仙识传音。 “那个……长庚爱卿,帮吾挡一挡。 吾这化身在天庭已过数万年,若是暴露了,有损……天帝威仪。” 李长寿:…… 感情,您并不是心血来潮用化身过来看戏; 而是直接搞了个化身,安插在了自己臣子之中,监察臣子一举一动? 这是什么行为? 感情,东厂西厂锦衣卫,现在都是陛下您一个人兼职?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玉帝化身,眼底故意露出几分震惊…… 后者依然是含笑的模样,但对李长寿一阵眨眼。 第二百一十九章 谁还没骂过玉帝? 夭寿啊…… **师刚走,又来了个玉帝陛下。 老龙王明显还认出了这位陛下,想过来结交一番; 从老龙王亲手端着那金樽玉杯的细节就可看出,龙们并无恶意。 估计,老龙王也是没想到,玉帝陛下能把一个化身玩成臣子,还一玩就是几万年! 玉帝在线求援,自己还能怎么办? 以后毕竟是要上天跟着玉帝混功德的; 而且,想搞个功德金身须得漫长岁月慢慢来,跟玉帝关系越熟,混功德的效率也就越高。 面对玉帝求援,李长寿总不能视而不见、撒手不管。 李长寿拉了下月老老铁,笑着传声:“龙王来了,月老不要慌,一切听我安排。” 月老不由有些疑惑…… 他看着,像是要慌的样子吗? 当下,李长寿与月老站起身来,主动向前迎了两步。 天庭这一桌,众天将也跟着起身,熟练地拿起了酒杯。 老龙王身材魁梧高大,比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化身,还要高了半个头。 此刻老龙王端着酒杯前来,见李长寿与月老出迎,龙王先是皱眉,随即明白了玉帝不愿暴露身份。 但老龙王依然向前迈步,并未停下身形,那龙须飘舞的龙嘴带着几分笑意。 此时,龙宫主殿内,道道目光尽皆汇聚于此处。 人人都知东海龙王深藏不露,此刻都好奇,这位龙族族长要搞什么大事。 李长寿与老龙王对视一眼,并未与老龙王传声,已是明白龙王已明白了玉帝不愿暴露; 而现在,已明白了玉帝不愿暴露的老龙王,却又想要让玉帝明白,他们龙宫对玉帝与天庭的尊敬…… 绕了一圈后,李长寿已大概明白,自己该如何做。 “龙王陛下,”李长寿笑着做了个道揖,“恭喜恭喜。” “嗯,呵呵呵。” 东海龙王笑起来,给人感觉有些犯迷糊,又带着几分慈祥;他动作自然地,将手中的金樽递给了李长寿。 龙王背后的几位龙族老者此刻都是含笑点头,不露痕迹地看了眼玉帝的化身,并未多言。 东海龙王温声道: “今日得天庭义助,吾龙族不胜感激。 两位都是玉帝陛下身前之人,不知玉帝陛下有何喜好? 吾明日便备一份厚礼,差人送去天庭,算是谢礼。” 李长寿不动声色地朝着一旁挪了半步,刚好挡住了玉帝化身扮演的将领,笑道: “龙王爷,这份厚礼陛下应是不会收的。 天庭如今虽刚刚起步,百业待兴,但却是秉天道、立秩序之地。 妖魔祸乱四海,生灵惨遭劫难,故玉帝陛下派来天兵除魔卫道,维护天地清明。” 龙王爷缓缓点头,却也不多说,只是道:“那,今日吾便以此酒,谢过天庭相助。” 言罢,龙王双手举樽,李长寿不动声色地侧身,看似是不敢受此礼,实则刚好让龙王的敬酒,落在了玉帝化身处。 玉帝化身与众天将一同端酒相迎。 月老笑道:“我等敬龙王爷一杯。” 一杯饮罢,饮者皆欢,一旁有龙女向前,为东海龙王斟满酒。 东海龙王笑道:“各位吃好喝好。” 言罢,便转去了截教仙人的十几桌宴席处。 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与月老一同回了座位,玉帝的化身已是与其他天将一同说笑。 等了一阵,玉帝的传声总算来了…… “海神爱卿,你这具化身不如就与月老一同回返天庭吧。” 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表面与月老同饮,暗中用仙识传声回去: “陛下,臣也想早日去天庭,在陛下身前效命,只是如今旨意未落,臣也无天庭神位,**师恐会不喜。” 玉帝化身传声叹道: “唉,吾当真想早日与爱卿促膝长谈,心底有太多郁结之处,无人可抒矣。” “陛下,守得云开见月明。” “哈哈哈!海神,我来敬你一杯!” 玉帝突然直接开口,举着酒杯,对李长寿抬了抬。 “多谢,多谢。” 李长寿忙端起酒杯,与玉帝陛下遥遥相对。 李长寿自知,也就在此地,机缘巧合之下,隔着两三道身影,吃着龙族的山珍海味,才能与玉帝如此对饮。 今后估计是没这般机会了。 两具化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又听玉帝化身笑道:“海神是否有道侣呀? 今日你可是靠着掌管姻缘的神仙而坐,若有心中所想,即可美梦成真哟。” 李长寿:…… 震惊!天庭玉帝竟主动要求臣属以权谋私! 这是玉帝节操停机欠费,还是天庭职业道德彻底的沦丧! “这个,贫道醉心大道,”李长寿笑着应了句,脸上满是尴尬。 一旁月老却是略微皱眉,瞪了眼说这话的天将,既玉帝陛下的化身…… 月老低声道:“这可不是随便改的,乱改可是要扣贫道功德的!” 李长寿:…… 老铁,路走窄了啊。 月老可能是有些微醉了,又可能是太过紧张,竟小声对玉帝化身数落: “红绳乃是天道宝器,岂可乱牵? 这里是龙宫,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没点谱吗你! 你是哪部的天将?” “月老、月老,不至于,”李长寿连忙端着酒杯相拦,“这么多人看着,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他就不能乱说这事! 这事能说出来吗?贫道背负着多大的压力,也不过只是姻缘殿看殿的。 他竟!” 月老还要继续言说,却被李长寿用酒杯将话头摁了回去。 “对,对,月老说的是,消消气、消消气。” 李长寿含笑应着,心底却是一阵无奈,又没办法对月老传声解释此事。 一旁玉帝化身也是连连点头; 或许是因李长寿知道了他身份,玉帝陛下此刻,略微有那么一丝尴尬。 这应该就是月老老铁的仙生巅峰了。 只不过,巅峰之后是低谷,还是刀山火海、无尽深渊,那就……真不一定了。 还好,不多时敖乙带着姜思儿过来敬酒,将这尴尬的氛围冲淡了些许。 李长寿起身对敖乙传声叮嘱了几句,敖乙特意为这桌上的每位天将挨个敬了一杯。 看敖乙喝的耳根泛红,李长寿笑道: “二教主,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喝酒,怠慢了佳人。” 敖乙那张少年面容更红润了些,支支吾吾两句,又在李长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败下阵来,拉着姜思儿去了侧旁。 看着这对龙族新人,李长寿心底也是有些感慨。 其实,生灵怎么活着,都是活着。 像敖乙这般龙二代,有得天独厚之处,背上也有莫大的责任; 如姜思儿这般的鲛人族小公主,在背后势力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生长到今日,今后也要面对未知的命途。 李长寿也不知该如何言说,觉得自己还是挺走运的,被师父捡回了度仙门。 靠着度仙门的人教道承背景,自己也有了在洪荒安身立命的先决条件,其实已比大部分生灵幸运了许多。 浑浑噩噩却无忧无虑地过一生,还是明明白白、思前想后地过一生,都各有各的好处,这个无法去分个高低上下。 李长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看着酒中倒影的这张其实有些陌生的面孔……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生感慨。’ 大抵,也是见到敖乙成婚,见到生灵涂炭,略微有些不适。 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杯,敬自己,感谢自己能在这般凶险的洪荒一路活到了现在。 清酒入喉,打起精神,继续处理后续之事。 这次打退了西方教,还要确保西方教继续打压龙族,这才是重中之重,也是难中之难。 脑壳,甚疼。 …… 大婚之后便是大宴,预计龙宫流水席要持续一个月以上。 这时谁要先走,谁就是跟龙族关系生疏; 大多数宾客都知龙族规矩,来之前就已明白,要在此地最少呆一两个月。 大家都是炼气士,谁还能喝到酒精中毒不成? 呃,莫名想到了小师叔…… 李长寿稍微计算了下,龙宫这一场婚宴的花销,暗自咋舌。 自己果然是小穷峰出身,面对洪荒龙大户,真的不该心慈手软…… 一边在此地与玉帝化身同宴,一边将自己散布在东海与南海的纸道人军团,藏的更隐蔽了些。 今日没用上,不代表后面用不上; 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危情,自己倒是不必多派纸道人过来了,准备工作就会轻松许多。 大事稍安,李长寿也分心关注了下,穷凶极恶小师祖与忘情上人的感情进展; 结果,还是老样子,两人虽已是各自明了心意,但就是不踏出那半步…… 完全没有‘不经意间’就迸发出什么火花的冲动。 【心火烧黄牌警告】,一次。 李长寿也不明白,如果像他这般,两百多岁的半老腊肉,稍微纯情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两个都几千上万岁的人了,扭捏个什么劲!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按身段论,师祖她老人家的少女心,倒是完全可以理解。 敖乙大婚的第六日,赵公明与黄龙真人结伴来了安水城海神庙。 李长寿早已恭候多时,用老神仙形象与两位相见,请两位大佬入内喝茶。 刚入座,黄龙真人就问:“海神道友,当日没人去扰袭海眼呀?” 一旁赵公明笑道:“这是海神老弟担心,所以做了布置,有备无患罢了。” “确实,”黄龙真人叹了口气,“当时听海神老弟一说,有人去东海海眼捣乱,当真是把贫道吓出一身冷汗。 海眼若开,又是生灵涂炭,数不清多少龙族要填入其中。” 李长寿道:“前辈不必告诉我海眼真正之所在,但,还请告诉我一声,海眼处的龙族守备,可否保证无患?” “可,”黄龙道,“那四处海眼,有远古存留至今的四大龙将镇守,龙族绝不会怠慢此处。” “如此就好,”李长寿缓缓点头,笑道:“确实是我多虑了。” 他并未言说那六翅金蝉之事,毕竟说了也没什么用; 像文净道人、六翅金蝉这种凶人,若非这般时刻,根本不会在洪荒走动。 文净道人被搞心态那次,纯粹是凑巧被碰到了。 赵公明缓缓叹了口气,言道:“此前,我跟黄龙师兄在南海和东海逛了逛,这次劫难,死伤生灵当真不少。” “不错,”黄龙真人面露不忍之色,“龙族何时才能安生。 海神道友,贫道此次前来,是想问一问,龙族上天之事,此时如何了?” “已完成了大概三成,”李长寿正色道,“晚辈也不敢多隐瞒,公明前辈出手阻拦那西方六人时,我家**师也在附近。 天庭相助龙族退敌,龙族此时对天庭已有了初步的好感。 接下来如何发展,还要看龙族是否面临困境,是否会对天庭主动求援。” 黄龙真人缓缓点头,皱眉思索,也明白李长寿话中的意思。 人教是站在天庭这边收服龙族,并非是单纯为了龙族考虑;但就是这般,黄龙真人看李长寿这具老神仙纸道人的目光,也略带感激。 “多谢道友搭救龙族。” “前辈莫要如此客气。” “就是!”赵公明在旁震了震衣袖,“三教一家亲! 那个,海神老弟,这次在东海出手,我可是全按你所说的在办,这事若是今后我二……咳,有人追究起来,你可要帮我解释一二。” “自然,”李长寿笑道,“此次多亏了前辈,才可破掉对方算计。 前辈往那一躺,当真,绝了!” “是吗?哈哈,哈哈哈!” 赵公明顿时端起架子,扶须大笑两声,“小术矣,何足挂齿! 对了,玄都师兄在旁所见,可是说什么了?” 李长寿道:“**师说最多的,就是一个妙字。” “哎,此妙法都是出自海神老弟你手中,怎能归功……嗯?” 赵公明话语一顿,突然抬头看向屋顶,双眼略微一眯,一抹道韵自他身上掠起。 “大胆,竟敢窥探此地!” 言罢屈指一弹,一抹青色光华一闪而没,将高空中的那只血蚊直接……戳爆。 第二百二十章 一剂猛药 嗡—— 在这蚊声中,李长寿竟然听出了少许试探与怯弱…… 这只小血蚊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却又不敢言说半句,围着李长寿转了两圈,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的耳尖。 自然是文净道人又来通风报信。 此前被赵公明发现并戳爆的,也是这般血蚊…… 李长寿自是知晓; 文净道人为了能及时给他传递消息,在安水城之南的海域中,用血蚊侵蚀了一群海鱼,借海鱼微弱的魂魄寄养。 有大事需传信时,血蚊就会吞噬海鱼的魂魄,从南海直接赶来。 文净道人的神通…… 虽有伤天和,但有一说一,确实是比他的纸道人要方便。 重点是,省树。 “大人,”文净道人的嗓音传到了李长寿心底,还真带着几分委屈。 “啊,刚才两位道友在此喝茶,不料一位道友意外伤了你,”李长寿温声道,“我也不好与他们解释你的身份,有些对不住了。” 小蚊子震了震翅膀; 远在西牛贺州某洞府中的文净道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什么意思? 先吓唬,再安抚? 这般路数,也未免太老套了些。 真以为她文净道人,堂堂黑翅血蚊族的女王大人,会被这么轻易的糊弄住? 当然! 会…… 文净道人借着这只血蚊,瞧了眼挂在后堂正中的山水画,又想到了此前,自己所捕捉到的、那个凶恶强人的气息。 刚才发现自己的血蚊,并将血蚊直接戳破的,就是当日突然躺在她面前的……那个老汉! 文净道人绝对不会认错!化成灰都认得那家伙! 而这人,文净道人此时已经完全确定,就是截教外门大弟子,有义薄云天之名的赵公明! 行如此之事,还义薄云天…… 呸!道门圣人弟子的路子真野,心也是真的脏! 呵,洪荒。 文净道人心底吐槽归吐槽,却不敢暴露自身情绪,继续装作委委屈屈的样子,降低南海海神对自己的提防之心。 李长寿端了一杯茶水,悠然道: “这次又有哪般大事?” “大人,西方教此次被您挫败了算计,六位圣人弟子被赵公明一人拦下,导致西方教功亏一篑,白白死伤了那么多暗自收纳的妖兵……” “说些我不知道的吧。” “是,”这只小蚊子凑的更近了些,小声嘀咕了几句。 李长寿眉头渐渐皱深,很快就摆了摆手,让文净道人自行退走。 那血蚊立刻就要自毁,李长寿又想起什么,温声道: “此次龙宫之围,你传信有功; 几日前,你在龙宫之外时,我与**师便在一旁,**师也已知晓你如今为人教做事,今后见到你不会直接打杀。” 文净道人闻言不由一怔; 她来不及再多问询,血蚊已是啪的一声炸碎,化作了一缕血气,迅速消散…… 那处洞府中,文净道人径直坐了起来,莫名其妙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她那双凤眼缓缓睁开,妩媚的面容上竟带着少许春暖之意,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起,却又略微哼了声。 “他……看到了本女王大人?” 文净道人口吐芬芳,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很快,她又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缓缓仰躺,继续摆弄自己散布在四海之中的血蚊傀儡。 给人教通风报信归通风报信,西方教交代给她的事,她也不能不做。 ‘也不知,人教让我在西方教继续潜伏,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文净道人心里有数的很。 对于圣人而言,她也不过是强了一些的蝼蚁,想必人教这边,也不会让她去算计两位西方教的圣人老爷…… 顶多,也就是让她在今后的某个时刻,做一些暗杀之类的脏活。 ‘说到底,人教与西方教也都差不多罢了,所谓大教,都不过如此。’ 文净道人舔了舔朱唇,双目越发迷人。 但两边的圣人弟子,相差着实太大了些,人教这边的,大小法师让她都很有 食欲…… 安水城,海神庙中。 血蚊刚散,李长寿起身慢慢踱步,仔细思量文净道人带来的消息。 西方教刚开了战败检讨大会,按文净道人所说,有圣人弟子火冒三丈,说是要算计赵公明,但其他几名圣人弟子并未应声。 西方教主持驯龙之事的,果然就是这些圣人弟子,圣人老爷并未出手。 也正如自己担心的那般,赵大爷在西方的仇恨值太高了一些…… 但文净道人也只是听他们说起了此事,对方如何算计、何时算计,都是未知之数。 赵大爷此前刚走,说是回峨眉山中修行,还说若是有事,让海神老弟直接去峨眉山罗浮洞中找他。 该怎么提醒赵大爷小心? 还是,让赵大爷去三仙岛避避风头? 李长寿慎重地思考了一阵,又觉得,凭赵公明的手段、身份,也非西方教想算计就能算计的。 西方教内,圣人弟子中并无太强的高手,天下大运如今在人族、在道门。 自己其实并不用替赵大爷担心; 有自家**师的许诺在,赵公明面对西方教时,应当无忧。 换而言之,除非封神大劫落下,道门自相残杀,道门之外的高手想动赵公明,其难度不亚于直接打通天教主一巴掌。 ‘若是我想算计赵大爷,会用什么样的方式?’ 李长寿开始换位思考,很快就想到了一两个主意,但每个法子都如悬崖之上走钢丝,差池则是自己身死道消。 如此…… “只能祝福赵大爷以后平平安安、长命百……元会了。” 李长寿轻笑了声。 心底又开始分析,文净道人所传达的第二件事——他们的后续布置。 西方教依然没有放弃驯龙大业…… 这让李长寿安心了许多。 李长寿这几天,一直担心西方教一碰就萎,放弃给龙族施压,那天庭想做渔翁就成了无稽之谈。 这样多好; 虽败犹不气馁,继续振作精神搞一些阴谋诡计,坚持自己最初的目的,堪称洪荒当代大教之典范! 其实,西方教的几位圣人弟子此时已经确定,道门也看上了龙族这块肥肉; 他们西方教,除却气运之外,也不差道门三教什么,若是轻易而退,岂不是怕了道门? 便是为了跟道门较劲、争这一口气,他们也要尽快将龙族拿下。 事情变得复杂了许多,却又变得简单了许多。 西方教因这次受挫,也变得谨慎了许多。 根据文净道人传递的情报,西方教接下来的重心,会放在西海龙宫,并通过傀儡,逐步渗透龙族,利用龙族内部的矛盾点,把龙族推到悬崖边上。 敖乙大婚一战,海族叛军虽损兵折将,但四海海族与龙族的关系,也已经达到了冰点; 稍微挑拨,便是更大规模的叛乱。 而且,西方教还将调动更多三千世界的势力,继续围困龙族。 西方教要将龙族高傲的身段压下来,让龙族主动跪在灵山脚下,请西方教将他们收做手下…… ‘西方想大兴,所以想要收服龙族。 这大兴到底有什么好处?就是变的更强一些?’ 李长寿心底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仔细分析,也是毫无所得。 “算了,不管如何,平安才是福。” 言罢,李长寿将这具纸道人送回地下纸道人库,大半心神转到了东海龙宫婚宴上,继续与月老老铁和几位天将,以及玉帝陛下的化身,吃吃喝喝,闲聊解闷。 大殿四周又起了歌舞,各处穿梭的海女蚌女端着各类珍馐美味,只要见哪里有了空盘,就立刻过去补上。 水晶宫各处都是热热闹闹,一副歌舞升平之景。 当然,敖乙和姜思儿早已不在此地; 按龙族规矩,两人去了他们的新房中,三个月后才能出来,给龙王奉茶。 这期间,暖阁被数重龙族大阵守护,普通高手也难看破其内的情形,随便两人怎么折腾。 李长寿这边刚跟月老闲聊几句,心底突然浮现出这般画面: 【小琼峰处,灵娥驾云朝丹房而来。】 李长寿当即笑道:“劳烦月老看着我这化身,我在旁处有事要处理。” “善。” 月老含笑点头,对此已是颇为习惯。 …… 丹房前,身着素白流云裙的灵娥,驾云缓缓落下。 这次也不知怎么了,灵娥没有大大方方方地进丹房,反而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小手扒着门沿,束起云鬓的脑袋偷偷探了进来,看向丹房中。 “师兄兄……” “怎么了?” 李长寿的身影自丹炉前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灵娥。 灵娥却突然脸蛋一红,小声道:“师祖请你过去一趟。” “相召就相召,师祖是咱们长辈,何需用请字?” 李长寿撩了撩衣袍,看灵娥此时的状态,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师祖是不是问了你一些,让你难为情的事了?” “师兄你听到了?” 灵娥小小惊讶了下。 李长寿摇摇头,笑骂道:“都写在你脸上了,哪里还用我去听? 走吧,过去看看,小师祖果然已经没了耐心,想跟忘情上人再进一步了。 也挺好。” “嗯!” 灵娥抿了抿嘴,在云上跟在师兄身后,不经意间朝着师兄靠近了一点点; 但她抬头看着李长寿的背影,又不由想起了在湖边……师兄突然…… 滋…… 嗯?李长寿有些奇怪地扭头看了师妹眼,发现灵娥正双手捂脸、头冒白烟…… 李长寿也是震惊不已。 这丫头,怎么还没缓过劲来?这都十多年了! 仅仅只是玩笑般的咚了一下,这要是当时亲……咳,这个还是不能多想,以免‘有什么样的思想就有什么样的行为’。 李长寿驾云带着灵娥到了草屋前,灵娥本来想趁机溜走,但师祖江林儿的嗓音已传了出来: “灵娥一起进来吧。” 灵娥只得低头答应,跟着师兄进了屋内。 江林儿一身素雅长裙,跪坐在矮桌后俏脸上写满了严肃; 见两个徒孙进屋,江林儿抬手布置了几层结界,随后就面露正色地看着李长寿。 就听咚的一声,江林儿左手攥拳,轻轻砸在了桌面上。 “接下来!谁都不准笑!” 这对师兄妹顿时有点不明所以。 “师祖放心,”李长寿道了句,“无论我们听到多好笑的事,都不会笑,起码不会笑出声。” 灵娥也连连点头,附和着:“嗯,师祖放心!” “我!” 江林儿猛吸一口气,又瞬间破功,长叹声中,趴在桌子上一阵叹息,用那种即将渴死、饿死者的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地小声喊着: “长寿,快来帮帮我,你师祖实在撑不住了。” “师祖您……具体怎么了?” “嗯……” 江林儿脸蛋一红,但随之就恢复正常,打起精神、坐起身来,还顺手掐腰。 【只要足够理直气壮,害羞什么的就不攻自破】 “明白说了吧!我想跟富贵儿有进一步的发展! 灵娥说你有一种雄心丹,给我几颗,我去让他吃了,把生米煮成熟饭!” 李长寿:…… 扭头看了眼灵娥,灵娥连忙摇头,这绝对不是她教师祖的! 小师祖毕竟是在外面混过的,什么事没见过;男女之间那点事,她没吃过灵猪肉,还没看过灵猪跑不成? “师祖,雄心丹虽然会有效果,但并非对症之药。” 李长寿微微一笑,拿出了一瓶炼制雄心丹用的情水,放在了小师祖面前。 “师祖,此物名为情水,由情蛊炼制而成,是雄心丹的主材之一,可兑入酒水中…… 不过用之前,最好还是告诉忘情上人一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还真有这东西?!” 江林儿轻轻眨眼,将瓷瓶收了起来,咳了两声,义正言辞地教育道: “长寿,你可不要在这方面胡乱动心思。 男女之事要顺其自然,看你炼制的这些丹药,又是雄心丹,又是情水的。 咦~” 怎么还嫌弃上了。 “师祖,情水一瓶六千六百灵石。” “呃,除了这种事,你其他方面还是相当优秀的嘛,哈哈,哈哈哈! 我先去准备酒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天道迷惑行为小赏 灵娥的草屋中; 这对师兄妹搬了两只圈椅,并排坐在窗边,注视着湖边柳树下的那对老·神仙眷侣。 灵娥用法力托着两只托盘,其内是师兄喜欢吃的干果与点心,一旁还沏着爽口的清茶。 李长寿在灵娥草屋外做了些许布置,以防被忘情上人发现两人在‘明’中观察。 小琼峰特邀观影团,再次上线! 熊伶俐此时正忙着开辟灵兽圈的新疆土,这事她也不太懂、更没兴趣,并未过来凑热闹。 其实李长寿不做这些布置也无妨…… 那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哪里会管旁边发生何事? 鸟语花香,微风和畅; 柳枝依依伴着柔情酥骨,让人的心,也如那片小湖的水波一般轻轻荡漾。 此情此景,李长寿诗性又起,但想了想,还是机智地选择了放弃。 师妹面前,还是不出来丢人了。 灵娥秀眉轻轻皱着,对师兄此前为师祖献药的行为,提出了些微的异议。 “师兄,我们帮师祖做这事,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 灵娥手指缠绕着一缕秀发,小声问着。 “自然是不妥的,”李长寿淡然道,“现如今两人已是发展到这般地步,任何多余的推力,都会导致意外发生。 忘情上人又是那种……难以简单描述的性格。 如果真的让小师祖用这种方式得手,待药效解除之后,两人该如何面对彼此?” 灵娥顿时有些纠结,小声道: “如果是两情相悦,那也应该没事吧…… 也不对,有可能会因此而闹的不愉快吧,如果忘情上人感觉他被冒犯了的话。” 她扭头看向一旁,不敢直视身旁的师兄,脖颈都泛着红晕,“既然是这样,师兄……你还给小师祖那个东西。” “放心吧,那是假的。” “啊?”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言道:“可还记得,我曾因王奇、刘雁儿之事训斥于你?” “嗯,”灵娥轻轻颔首,委屈巴巴地道了句:“师兄你那次骂人家那么凶,这么多年都能排前三了,怎么可能忘掉。” “哈哈,”李长寿轻笑了几声,解释道,“刘雁儿与王奇也是两情相悦,但刘雁儿当时依然在犹豫不决。 感情之事,并非单纯是对彼此钟情,就一定会有结果的,还有诸多考虑因素。 男女之情,是人世间经常被提及的话题,因为这是凡人最重要的三件事之一。 但一个人并不能只有感情,自身应该有其他方面,比如说修行上的追求。 若将自己的一切念头,完全寄托于某段感情,只会让这段感情变得畸形,且越发沉重,最后无疾而终。 再看忘情上人,同理罢了。 他可能会顾忌他的道,也可能顾忌他如今在门内的名望…… 总而言之,用强是肯定不行。” 灵娥听的似懂非懂,师兄似乎回答了她的问题,但又像是没回答什么…… 甚至,师兄还趁机教育了她一顿。 “可是,师兄…… 现在的重点是,师祖以为那是那啥的药,如果没有效果,师祖怎么办?” 李长寿不由笑眯了眼,捏了一枚仙杏干,放入口中慢慢嚼着,言道: “这要看师祖如何选择了。 师祖若是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既‘我们的关系应该可以更进一步了’; 忘情上人答应,且喝下那瓶培元液之后,哪怕自己没什么异样,也会向前迈出一步。 若师祖不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暗中下药,那忘情上人喝酒之后自然毫无异样…… 如此,你我自然不沾因果。” 灵娥担心道:“若师祖怪咱们怎么办?” “师祖过来问罪,咱们只需一句‘忘情上人修为太高’,也就应付过去了。” 这、这么复杂吗? 灵娥在旁听的小嘴微张,表情略微有些呆滞。 只是一个用药不用药的选择,师兄怎么也有这么多套路…… 果然,用同样办法安排师兄,完全行不通呢。 这边,李长寿话语一顿,有些失望地看着灵娥:“这里面的道理如此简单,你竟没能悟出来。” “师兄!” 灵娥抬手抵在李长寿面前,低声道:“不必多说,稳字经五百遍! 师妹这次心甘情愿认罚!” 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我不是要罚你如何,你一定要多看、多思考,学会透过表象看问题的本质…… 喏,师祖开始了。” 灵娥顿时也来了精神,朝着李长寿身旁凑了凑,一同看着柳树下那小饮小酌的两人。 柳树下; 一壶酒饮罢,江林儿又拿出了另一只酒壶,对忘情上人轻轻眨了下眼。 “那个……要不要再喝点?” “可,”忘情上人含笑点头,话语虽简短,却透着一股温柔。 李长寿见状不由暗自摇头; 忘情上人真是被男女之情蒙蔽了双眼,江林儿此时表情细节已经直接出卖了她,可忘情上人竟完全没发现什么异样。 果然,【沉迷美色】跟【上头】一样可怕。 江林儿几次摁住这壶酒,表情有些犹豫,但还是给忘情斟了一杯酒,低头、抿嘴,不敢多看,明显地做贼心虚。 “怎么了?” 忘情上人将酒杯端了起来,柔声问着,“有什么难言之事吗?” “那个,没、没什么,你喝吧!” “好,”忘情上人将酒杯端了起来,那双眼睛注视着江林儿; 根据李长寿估计,此时忘情上人的眼睛中,应该自行加上了‘柔光特效’、‘塑形特效’…… 美白倒是不用了,小师祖虽然穷凶极恶,但也是肤白貌美。 那酒杯,被缓缓送到忘情上人嘴边,忘情上人毫无犹豫就要品尝…… “等等!” 江林儿突然一声轻呼,忘情上人禁不住眨眨眼,眼底略带疑惑。 “怎了?” “我!没怎么……” 江林儿嘴角略微抽搐,轻咬银牙,叹道:“行吧,我果然还是不能对你做这事,这酒里面我下了药。” 忘情上人略微皱眉。 江林儿低头、撇嘴、眨巴眼,低声说着:“我是觉得,咱们两个重归于好已经十多年了,也该…… 继续向前迈一步…… 找一找咱们当年,也没迈出的那几步……” 她抬手理了理自己耳旁的发梢,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有一句:“你懂的吧。” 忘情上人洒然而笑,问道:“这是什么药?” “我搞来的情水,”江林儿倒是讲义气,没出卖自己的小徒孙,抬手竖了个大拇指,“据说效果超强!” 忘情上人哑然失笑,手中酒杯一扬,在江林儿那一声轻呼中,仰头一饮而尽。 “哎!” “咳,”忘情上人放下酒杯,深情款款地看着江林儿。 “林儿,我不善此道,只会修行,很多时候不能对你关心到圆满。 接下来,该如何……你教我可好?” “这……这个……” 江林儿脸蛋顿时红透了,支支吾吾了一阵,“这个,我也不知…… 大概,先等药效发作……吧。” “善。” 忘情上人郑重地点点头,而后两人坐在柳树下,四目相对,静静等待。 片刻后…… “要不,多喝点?” 江林儿弱弱地问了句。 忘情上人摸着下巴沉吟一声,缓缓点头,将酒壶拿了过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又片刻后…… “有感觉了吗?”江林儿纳闷地问。 忘情上人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干脆将那酒壶拿起来,一饮而尽。 酒壶落下,两人四目相对; 江林儿俏脸通红,忘情上人却是极度正经,盘坐在那,努力找寻着药效。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 树下的两人面面相觑,一旁忘情上人已经开始闭目自查,看自己是不是…… 嗯,身体有什么隐疾。 “嗤!” 草屋中,灵娥禁不住笑出声来,小手捂着嘴,在椅子中缩成一团,不断颤抖着。 侧旁的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瞪着树下的这对老神仙眷侣。 什、什么鬼? 忘情上人对这事,真就一点都不懂的? 难不成,这位上人的悠悠岁月,完全一门心思修行,根本没开过小差,也没用仙识探查过门内修为低的道侣? 这怎么可能! 可…… 看忘情上人这表情、这眼神; 感受着忘情上人竭力运转仙力、搜寻并不存在的情水药效…… 李长寿当真想象不出,这会是一位‘九个徒弟能出五对道侣’的老神仙! **师在上,该如何告诉忘情上人,拉手手是不会有宝宝的? 李长寿禁不住呻吟一声,对当前局势略感无力…… 他总不可能直接传声、暗中指导,那因果可就牵扯太大了。 …… 忘情上人带着几分疑惑,在黄昏时离开了小琼峰,江林儿气势汹汹冲到李长寿和灵娥的藏身之地。 李长寿自然不能说破自己给的是假药,笑着解释,可能是忘情上人修为太强,他一个小弟子炼制的丹药,有些效力不够。 江林儿仔细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趴在了灵娥的床榻上; 又想起趴着对自己十分不利,翻了个身。 所谓洪荒咸鱼,大概也就是说的她这般了吧。 李长寿问:“师祖,您接下来想如何? 既然已经确定了忘情上人的心意,倒不如乘胜追击,此事宜早不宜迟。” “唉,怎么乘胜追击,”江林儿无力地回答着,“这种事,总不能我一个女子主动教他,再说,本师祖……也没什么…… 啊呀!算了算了! 这事越扯越乱,先就这样吧!”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随即决定还是从忘情上人那里入手,对师祖做了个道揖,告辞离开。 夜幕降临,李长寿驾云飞回丹房时,也在不断思索此事。 带着几个……学术方面的问题; 李长寿将心神归于龙宫喜宴上的纸道人,睁开双眼,看向了一旁的月老。 天地姻缘都归这位老铁管,且问一问月老有没有一些‘知识普及’的妙招! 结果,传声一问,月老也是有些懵。 “海神道友,”月老传声回答,“贫、小仙只管撮合,不管撮合之后的事。 这个,生灵繁衍之大事,如何用教的?” 李长寿苦笑道:“行吧,此事当我没问,多谢道友了,我继续想办法。” 月老纳闷道:“道友可是在撮合谁与谁?” “不错,是我两个朋友,”李长寿道,“一个比较单纯,一个十分单纯,两人凑在一起,说的都是修道之事,谈的都是长生如何,当真有些难办。” 月老笑道: “道友,若是一味追求这些,反倒是落了下乘。 道侣、道侣,本就是陪伴修行之伴侣。 既已修仙,超脱凡俗,何必非要再如此在乎此事?若是不想有子嗣,其实不必多求什么,这样也挺好。” 李长寿拱拱手,道:“多谢月老教我。” 虽然没什么大用。 当下,李长寿陪月老与几位天将喝了几杯酒,也搞不清这已算是第几桌了,面前依然是满满当当地海味。 没带伶俐过来,当真是可惜了。 稍后,李长寿再次分心他处; 在地下密室中的本体,摊开了一张纸,努力回想着自己上辈子接受过的普及教育,糅合洪荒【话说一半】的特色,开始编纂给忘情上人的宝图。 半夜过后…… “大功告成!” 李长寿停下画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稍后经酒乌师伯之手,将此物献给忘情上人,就不必担心后面之事了。 为了怕惹来因果,李长寿只是将上辈子跟各位老师学来的十八般武艺,露出了…… 嗯,大概一成。 正当李长寿想收起笔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的笑容带着几分恶趣味,提笔为这套‘马赛克之图’,写下了四个小字。 《新婚宝录》。 随之,李长寿放下了自制的毛笔,伸展了下筋骨。 他刚要用仙力,将自己辛苦创作的宝图封存起来,眼前突然闪出一道金光! 一缕微弱的天道功德之力,直接落在了他元神之上。 这…… 李长寿禁不住愣了,低头看看这张图,再看看自己那增加了少许的功德储备。 这也行? 天道老爷莫非是在暗示他,将这东西扩散出去,就会奖励更多功德? 算了吧,这东西要承受的因果着实太大。 李长寿摇摇头,在这张马赛克之图最后写了一句…… ‘阅后即焚,勿与外知。’ 核心突出一个稳字。 反正天道老爷洒下来的功德,又不可能强行收回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嘿嘿》 有时候,一千个谎言,不如一句真心。 虽然一千颗真心,可能也敌不过一个套路…… 在富贵上人启蒙的这件事上,李长寿仔细斟酌、细细谋划,发现无论是用什么借口,让酒乌师伯去献图,都不如直接将这事告诉酒乌师伯,拉酒乌师伯下水。 于是,一只传信纸鹤飞去破天峰,酒乌师伯很快驾云朝破天峰而来。 李长寿在丹房前等候; 看酒乌师伯那满面春风的模样,李长寿的心情也不由舒畅了许多,心底哼唱起了上辈子比较老的通俗曲调…… ‘啊哈,给我一杯忘情水,忘记我叫王富贵~诶诶~’ 咳,正经,淡定。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被李长寿安排,酒乌师伯警惕性降低了许多,驾云径直落在了李长寿面前。 酒乌笑道:“长寿啊,最近修行如何? 这是已经归道七阶? 不错不错,排你前面的那些仙苗,已经开始准备渡天劫之事了,你也要早早上心才是。” 李长寿微微一笑,言道:“确实,渡劫是大事。” 有了两颗九转金丹打底,李长寿重新推算过,大概再准备个两三百年,就可渡金仙大劫了。 “长寿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师伯,咱们里面谈。”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酒乌不疑有他,背着手跳进了丹房。 李长寿开启丹房周遭大阵,扯来两只蒲团,请酒乌入座之后,沉吟两声…… 他隐去了情水之事,将昨日忘情上人与自家师祖的尴尬,说给了酒乌听。 “此事当真?”酒乌瞪眼问着。 “嗯,”李长寿点点头,“他们两人在树下呆了一下午,我师祖明确表达想更进一步,忘情上人也答应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嘶——” 酒乌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底满是震惊。 “怪不得,师父昨夜找我过去,问了个让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现在我总算是懂了!” “哦?”李长寿眼前一亮,“师伯祖问了什么?” “师父问,嘿嘿,”酒乌耸肩笑着,表情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廉价,“我跟施施平日里相处,都是做些什么。” 李长寿笑道:“师伯你如何答的?” “那我肯定,不能……嘿嘿,不能说那种上不得台面之话。” 酒乌叹了口气,“我只是说,我俩平日里如何交流,没……嘿嘿。 我当时不懂师父的意思,不过就算我懂师父是在说这个,也不敢指点师父这些; 万万没想到,师父这么多年竟是如此一心一意修行,当真让我做徒弟的汗颜。” 酒乌话语一顿,又问:“长寿你素来鬼点子多,此事可有解决的办法?” “有,”李长寿将自己所作《新婚宝录》取出,递给了酒乌,“师伯且看。” “还是春来秋去图?” “不,这个技术性比较强,细节不充分……咳!” 李长寿说着说着,也是禁不住老脸一红; 自己琢磨时是一回事,拿给别人看时,又是另一幅心态了。 酒乌郑重地打开这宽宝录,顿时眯眼定睛看了一阵。 “长寿你竟懂这么多! 画的很详细,也是一目了然,是个宝物,宝物啊,嘿嘿。” 李长寿正色道:“此物是正经之物,师伯您别笑。” “大家都是千百岁的人了,还不懂这些?” 酒乌话语一顿,苦笑道:“唉,差点忘了,家师对此就不太明白。 话说回来,此物虽好,应该只是初阶版……嘿嘿,可有后续版?” 李长寿:…… “只是为了师祖与师伯祖之事,弟子方才搞了此物出来,”李长寿正色道,“现如今弟子渡劫在即,不宜分心。” “明白,明白,”酒乌赶紧点头,“你说的不错,安心准备渡劫之事就好。 那,此物我就拿回去,呈给师父了。” 李长寿又叮嘱了酒乌几句,让酒乌不要说这是他所画,酒乌顿时有些不解。 “若让师伯祖知道,这是弟子所作,不免让师伯祖联想到我家师祖,从而误会了什么,”李长寿道,“我家师祖对此事,也只是听说过的程度……” 酒乌沉吟两声,言道:“长寿你放心,此物我就说是门内长老所赠。” 李长寿竖了竖大拇指,酒乌又是嘿嘿一笑,立刻驾云回返破天峰。 酒乌虽走了,但他那‘嘿嘿’的笑声,却是余音绕梁,三时辰不绝,让李长寿都禁不住跟着‘嘿嘿’了几声。 半日后; 酒乌驾云匆匆而回,对李长寿眨了下眼,道了句:“搞定。” “师伯祖可看了?” “看了,”酒乌喜道,“我亲眼看师父打开了那宝图,顺便,还将师侄你赠我的春来图,送给了师父几轴。” 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随后与酒乌对视一眼,这对高矮忘年交,顿时……嘿嘿笑了起来。 这笑声,是对各自长辈的美好期许; 这笑声,寄托着他们对一段感情的美好祝愿;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嘿,洪荒将拥有美好的明天。 …… 宝图送出去了,李长寿本打算不再继续多管此事。 他还能咋办? 总不能学俗世某些地方的老妈子那样,在公子小姐新婚之夜在旁边现场指挥吧? 传声叮嘱灵娥这几日不要回草屋,就在灵兽圈旁的棋牌室修行,免得影响到小师祖发挥; 李长寿就将心神主要落在了龙宫大宴上,留了少许心神,关注小琼峰变化。 但让李长寿没想到的是…… 隔了三四日,不见忘情上人的身影; 又三四日后,还是不见忘情上人的影踪。 一直到龙宫喜宴接近尾声,宾客们开始退场,忘情上人这边…… 还是没动。 莫非,是自己的那张宝图,把富贵儿上人搞的有些害了羞? 李长寿各种不明所以,为此也有些惆怅,自己一番心血,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浪费。 李长寿又耐心等了两日,忘情上人和师祖依然没见面。 江林儿还有些纳闷,以为上次之事,让忘情上人不开心了,亲自去了破天峰一趟; 结果却被忘情上人的大徒弟酒依依告知,忘情上人临时有所感悟,闭关了。 闭关了…… 闭关了…… ‘该不会,是在闭关研究那宝录吧?那不是凡人一看都懂的吗?’ 李长寿心底泛起这般可能性,禁不住一手扶额,心底百般滋味。 “海神道友,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月老传声问了句。 李长寿振作精神,看了眼周遭各处,宴席已是空了近半。 “嗯,该回去了。” 李长寿传声叮嘱了月老几句,教月老稍后与龙宫送行之人如何言说; 月老在此地说的每字每句,都代表着天庭的态度,这些细节必须注意。 就比如,此前李长寿跟月老,称呼龙王都是龙王爷而不是龙王陛下,这就是此前李长寿叮嘱的细节。 当下,天庭一行与李长寿这个南海海神,一同站起身来。 一旁立刻有海女朝着后方传声,两位龙首老者与一位白发苍苍的龟仙人,含笑赶来。 月老笑道: “一眨眼,离了姻缘殿已有月余,恐事务已是堆积如山,这便告辞回去了。 在这里,再次恭贺敖乙得佳偶贤妻。” “多谢月老,多谢月老,”这位东海龙王的龟丞相连连拱手,笑道:“龙王陛下还有宾客招待,小仙送各位出水晶宫。” “善,”月老含笑点头,身后几位天将也是各自拱手行礼,这两位龙首老者与龟仙人各自还礼。 一行人离了主殿,走过珍珠回廊,路过摆满了各类珍宝的前院,朝水晶宫大门而去。 远远地,月老就见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次月老倒是没上头,而是皱眉、凝神,目中带着几分不忍。 李长寿立刻传声:“月老,莫要拆穿此事,这个卞庄我稍后自会处置。” 月老不动声色地眨眨眼,李长寿含笑点头,并未多说。 总算,月老克制着,没去多看那卞庄一眼; 月老出了水晶宫,与三位相送的龙宫之人寒暄几句,待随行的那数十名天兵赶来汇合,这才朝海面遁去。 李长寿看着月老与玉帝化身离开的背影,心底微微一叹。 老铁,挺住吧。 希望这次你的优秀表现,能够和你教训玉帝之事,在玉帝心里功过相抵。 要是玉帝陛下给老铁你穿小鞋,可别怪他当时没拦着…… 是真的没拦住。 随之,李长寿转身那龟仙人,笑道:“三丞相,如今东海之事告一段落,我也该回了。” “海神为何不在龙宫小住几日?” 龟丞相忙道:“龙王陛下还想与您秉烛夜谈,也曾叮嘱,让您在龙宫多留两日。” 李长寿笑道:“我就在海神庙中,若有事要寻,直接来海神庙找我便是。” “那您能否稍等半日?”龟丞相拉着李长寿的胳膊,“陛下还要送您一份厚礼。” “不必如此,”李长寿正色道,“乙兄是我海神教二教主,我来为龙宫出谋划策,本就是担心乙兄,也顾念龙族平日里护卫海神教。 礼物什么的……送去安水城也是无妨。” 龟丞相眨眨眼,差点被晃了老腰,连忙点头称是。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做了个道揖,便施展水遁,径直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临走之前,李长寿还不忘看了眼坐在那失魂落魄的卞庄; 嘴角略微一撇,调了一只藏在东海水晶宫附近的纸道人,让这纸道人朝东海的天涯海角而去。 自然,是等卞庄离开水晶宫,再处置后续之事。 呃,这家伙会不会被敖乙派人揍一顿? 不至于吧,卞庄也就是对柯乐儿痴心了一点…… ‘若我是敖乙,或是女版纸道人被人惦记上,我会如何处置?’ 李长寿习惯性地代入思考,很快就摇摇头。 第一,他自身绝不会女装; 第二,他的纸道人若是惹出这种事,自扬了纸道人就是了。 所谓宁死不弯,当如是! “唉,还是想想忘情上人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李长寿一心两用,一边让这个青年炼气士模样的纸道人,朝南海水遁而去,一边思索该如何调查忘情上人的状态。 请掌门出面,去找忘情上人? 这有些不太好,那还不如请万林筠长老过去一趟,用赠丹的名义,看看忘情上人到底是真的闭关,还是故意躲着自家师祖。 富贵闷骚,李长寿是知道的; 但纯情到这般地步,那就真的有些,不合常理了。 然而,李长寿心底刚泛起这般念头,心底突然有一缕微弱的警兆。 他看了眼这具纸道人手腕上绑着的测感石,原本并未闪光的测感石,此时已是轻轻闪耀起深紫色的光亮。 李长寿不着痕迹地改了个方向,手心飞出两条小小的剪纸游鱼; 不多时,他就通过纸鱼承载的元神之力,探查到了十多道尾随自己的身影…… 真仙、天仙混杂,两名天仙境巅峰? 似乎是海族叛军…… 这些海族叛军,竟把主意打到了他南海海神头上,莫非不知他这只是一具化身? 李长寿思索少许,打消了‘将计就计,看对方什么目的’的念头; 他与海族叛军不宜有任何交集。 若对方偷袭,自己可以收集残魂,再看发生了何事。 当下,他继续不动声色地在海水中施展水遁,又紧急调动潜藏在东海的纸道人军团。 对方来找他一个人的麻烦,应该……不会调动十万之上的兵马。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你们要找的是海神,关我… 海水中,李长寿不断施展水遁,朝纸道人军团布下的埋伏阵而去。 论反包围战。 通过一些诸如‘纸鱼’等小技巧,李长寿已经确定,此时在追赶拦截他的,大概有三百余鱼; 其中四十二名天仙境,其余都是真仙境,清一色的海族中人,大半都是人身鱼脑袋的鱼精造型。 比较显眼的,是几个身段妖娆的美鱼人,厚厚的鱼唇上还涂抹着明艳的鲜红色不知名膏体,略微有些…… 刺激。 李长寿已经连续几次躲开对方的拦截; 每当这些人想要合围,李长寿的水遁之法就会突然提速一截,刚好能从对方的包围圈中‘挣脱’出来。 而不知不觉中,李长寿此时前行的方向,已是从东南,变成了西南…… 他早已一心多用、多线程操控; 纸道人军团抵达了一处东海中的荒岛,探查清楚了附近数千里内的情形,两只运输纸道人,将数十只放毒撒豆纸道人在不同范围散出去,稍后备用。 李长寿已经分析了一路,自己到底为何会被堵。 但他分析来、分析去,所能得出的几个选项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自己单纯被海族叛军势力盯上了…… 虽然不能排除,这是西方教安排报复,但如果只针对自己一具化身,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若真的是西方教出手,只需安排一名金仙境的凶人偷袭,自己这具化身全无应对之力…… 八成,就在龙宫宴席上,有不少人称呼自己为海神,从而招来了这次麻烦。 这也没办法。 当时天庭之人就在侧旁,自己若是遮掩身份,就无法做龙宫与天庭的‘友谊桥梁’。 李长寿渐渐调整着自己水遁的速度,给对方一种,刚才他连续的加速,是施展了某种秘法的错觉。 此时秘法的效果已开始消退,让这些海族叛军以为,他们的机会已经来了。 当下,方圆千里内,这数百道身影开始了最后的合围…… 出于对敌人的尊重,李长寿心底念头疯狂转动,布置出三种战术、六种备用,心神占用率瞬间拉满。 六名纸道人已经迅速做好迎敌的准备,将一些无色无味、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见效的迷药,散入了荒岛附近的海域。 随后,李长寿这具被盯上的纸道人化身,‘恰好’撞入了对方几名高手的埋伏…… 海中斗法刚起,李长寿一触即退,不给对方任何出手的机会; 那几名精擅水战的海族天仙,竟一时间留不下他。 这就是当年不断尝试、不断琢磨水遁之法的效果! 好像也没什么可骄傲的,还不是因为太穷没有灵宝,只能神通来凑。 片刻后,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站在那处荒岛上; 荒岛四周的海面出现了一口口旋涡,数百道身影从远而近,同时包抄了过来。 对方警惕性严重不足,完全没有发现这片区域的异样,更没有注意到潜伏在海底的数十具纸道人…… 李长寿目光环顾四周,这具纸道人已经所剩不多的仙力,完全用来防御,包裹自身。 也因此,他天仙境初期的修为展露无疑。 周遭这些鱼人们,大多都是面露冷笑,得意地看着被他们包围的人族…… 这些海族在追踪李长寿时,有一瞬间都在怀疑,他们今日埋伏、围捕的这个南海海神,是陆地上某个大泽中的泥鳅精出身! 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鱼,他们总算围住了这个滑不溜秋的家伙! 大海,就是他们海族的主场! 此刻,被几百名海族围住的李长寿,略微皱了皱眉。 另一方,这些海族修行者,又开始用一种带着恨意的目光,对李长寿怒目而视。 仿佛李长寿对他们有切片之仇、蘸芥末之恨! 洪荒中的海族,大多都是人身鱼首; 只有鲛人族才是上半身为人族,下半身为鱼尾。 而那种半边身子是人、半边身子是鱼,从中间劈开的…… 天道不允,定然不会存在。 李长寿心底一片空明,目光中流露出浓浓地忌惮,看向各处时,神色也略微有些慌张。 待众海族将他围的水泄不通,李长寿冷然道: “各位道友,这是何意?” “南海海神!” 一名天仙境巅峰的女海族,手持一把钢叉,喝骂道:“你助龙族欺压我海族,今日便是你的末路! 受死吧!” “且慢!” 李长寿眉头一皱,轻喝一声,心底计算着迷药发挥作用的时间,推算着对方有没有隐藏修为之人; 又暗中控制其他纸道人,将一些元神剧毒,悄然化入这些鱼人的气息之内。 稳妥起见,李长寿此时要拖延一些时间,让毒性充分作用,继续开口: “你们找南海海神,关我海参道人何事?” “海、海参道人?” 那女鱼人明显一怔,皱眉道:“你难道不是南海海神?” 李长寿耸耸肩,“你们莫不是在龙宫听到有人喊我海参、海参?听成了海神? 讲道理,南海海神我见过,慈眉善目,是个老前辈,跟我完全不一样。 我也没用障眼法,所以模样肯定骗不了你们,对不对?” “嗯?” 几名天仙境巅峰的鱼人对视一眼,眼底带着几分怀疑。 他们莫非弄错了? 一鱼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此人。” “不错!人族跟龙族都一样可恶!这人也不要放过!” 李长寿:…… 随口胡扯之言,他们还真信了啊? 虽然此前已经知道,海族普遍灵性不多、智慧不强,且生性单纯,但李长寿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单纯到这般地步! 不愧是被西方忽悠之鱼! 海里的生活,绝对比岸上要安逸许多,怪不得上辈子那么多人选择下海…… 咳,扯远了。 “各位,”李长寿皱眉道,“我们人族有句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们今日围困我,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但你们若是真的对我出手,那必然会遭受一些报复,而且这报复会来的十分迅速。” “哼!我们连龙族都不怕,还会怕你!” 那主事的女鱼人冷喝一声,一双鱼眼之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低喝一声:“莫要跟他多说了!出手杀了他!” “末将来!” 一名有着双钳大手的海族将领,从海面中直接跳上了荒岛边缘,立刻就要朝李长寿攻去。 李长寿也不含糊,脚下后退两步,突然抬手按压,大喝一声: “千毒灭魂手!” 李长寿袖口飞出一股浓绿的浓烟,被一股仙力推成巨大的掌影,朝着那蟹将盖下。 对方如临大敌,张口喷出一口口浓郁的墨汁…… 也不知这蟹将的师父是否是乌贼道人,这神通当真有些污染环境。 浓浓的墨汁瞬间蔓延开,如浪涛一般翻涌,将李长寿打出去的浓烟直接盖掉,朝李长寿席卷而来! 李长寿脚下急退,但大半心神都是在操控海中的六具纸道人。 毒性催发,近乎完美! 毫无征兆地,狂喷墨汁的蟹将突然‘嗝’了一声,脑袋晃了晃,突然仰头就倒。 瞬息间,海面上那些站着的身影,大半朝着海面倒去; 其他小半修为高深些的海族,此时也是头晕目眩,一个个神志突然不清…… “怎么回事!” “这片海有毒!” “糟了,中计……” 前后不过两个呼吸,海面上原本站着的数百海族,或是沉入海水中,或是直接飘在海面上,一个个昏睡了过去。 下毒也是一门技术活。 而李长寿沉浸此道不过两百年,得名师指点,又有些许自创的下毒理念,勉强算是这一技术领域的洪荒资深学者。 对多目标下毒的要点,就在于根据对方修为、元神强度和抵抗力,计算好毒性发作的时机; 若是一个倒了,其他人立刻警觉,还有机会去逃窜或是做出应急之举动,那下毒的手法也称不上高明了。 李长寿拍拍手,搞定。 ‘要不要将他们绑去龙宫?’ 李长寿略微思索,还是否掉了这个主意。 那样后患太多,也有暴露自己所用之毒的风险。 当下,李长寿抬手祭起一面微型阵基,撑起了一面隔绝大阵; 这类大阵灵力消耗较慢,微型阵基也可持续存在片刻。 李长寿操控几只纸道人忙碌了起来,一面净化此地海水中的迷药,一面精准投毒,将这些被**的海族彻底灭杀。 一具具海族高手的尸身被迅速扔到了荒岛上,堆成了小山一般。 李长寿原本准备了四十多只纸道人,另外还配套了三千毒豆兵…… 没想到,对方完全不给他多余出手的机会,果断仰躺一地。 这次,还是走一走程序比较妥当。 安排三只纸道人到了荒岛上,拿出木鱼、摄魂铃、木棒子,开始诵度人经、往生经、消灾祈福咒。 两只纸道人果断出手,放出一股股三昧真炎,将此地尸身全数吞没…… 少顷,橘色的火光冲天而起,其内尸身迅速消融。 一只纸道人袖口钻出了四只纸人,吹起了唢呐、敲起了大鼓; 这不是特意准备的,正是此前天庭出场专用乐团,这时过来客串一下。 因为海族并没有上坟烧纸钱的习俗,李长寿也就省了哭丧的步骤,看着这些上等食材化作灰烬,撒出去十多颗摄魂珠收集残魂。 自始至终,心底毫无波澜。 “都说了,我是海参道人。” 李长寿摇摇头,待火焰熄灭,抬手将那一大堆灰烬震飞,散入大海之中。 各处纸道人已集结完毕,当下兵分两路。 一路仙力充沛者,携带毒豆兵去了原本潜伏的位置; 一路钻回了李长寿这具纸道人袖口,跟着回返安水城,稍后暗中送回度仙门…… 充仙能。 …… 正当李长寿灭鱼附赠扬灰服务时…… 龙宫大门前,几名天涯阁的长老、管事,聚在那失魂落魄的青年道者身周,一个个低声劝说着。 “小主人,龙宫宾客都走了大半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我们帮您打听了,柯乐儿道友因为上次在天涯城杀了诸多海族大妖,被她父母责怪,禁足千年不能出门。” “乐乐家在哪?” “小主人,这个龙宫不肯说,我们着实打探不到。” “唉,”卞庄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带着几分感慨,“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盼与佳人知。 为何,乐乐父母为何要惩罚她?如果要惩罚,将我也禁足在她身侧吧。 莫说是千年,便是三千年,三万年,我都愿意……” 嗤的几声,几名刚出门的宾客忍俊不禁,那几名天涯阁的管事一个个面色尴尬,连连对着周遭赔礼。 “小主人,咱们、咱们先回去吧,不然龙宫看样子要对咱们动手了。” 卞庄不为所动。 “您要是被留在此地,那可就真找不到柯乐儿道友了!” 卞庄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拉着一名老者的胳膊,低声道:“福伯,咱们快走。” 这几人顿时哭笑不得,带着卞庄匆忙离开了东海龙宫。 一行人很快飞出海面,驾一艘宝船,朝天涯海角迅速赶去。 那天涯阁的管事所说,当真不是吓唬卞庄。 龙族已对卞庄颇多微词,若非敖乙殿下此前有交代,早有龙族高手出手,将这个浪荡之徒扔出水晶宫。 整个大婚,这个卞庄就在门口守着,前后守了十二年! 虽其心够坚,但也着实烦人。 此前卞庄有龙宫请柬作为护身符,但现在,大婚都结束了,请柬效用大打折扣…… 总算,他们一行并未遭遇龙族为难,顺利抵达那宏伟的天柱附近。 雄伟广阔、布局糟乱的天涯城遥遥在望,但一名长老却紧紧皱眉,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一道身影,自远处驾云飞来,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 卞庄突然激动了起来,喊道:“乐乐、是乐乐!” 这几名长老、管事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小主人牵肠挂肚的,就是这么一位……老姐姐? 这是用了什么邪法吧?! 还好,没等这几名天涯阁高手出手直接杀人,卞庄又喊出了后半句: “乐乐当日跟着的那名老奶奶啊!” 他身旁几人顿时松了口气,当真是被小主人吓了一跳。 第二百二十四章 寿之毒舌初体验 天涯海角,离洪荒小范围著名坊镇天涯城不远的一处海岛上; 几位老者在云上等候,卞庄与长寿牌老妪化身,在海岛上一边散步,一边小小的……交流一下。 此时,李长寿也不说话,只是含笑在旁走着。 卞庄这边,却是有太多言语卡在嗓子尖; 两人在沙滩上走了几十步,卞庄才开口道了句:“柯乐儿道友……近来可安好吗?” 李长寿轻轻一叹:“道友觉得,能安好吗?” 卞庄顿时紧张了起来,忙问:“可是出了什么事故?她在那?我现在立刻就……” “道友,老身托大称呼你一声卞庄!” 李长寿皱眉道:“你可知自己对我家小主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若非你背后有天涯阁,你现在已是海中一具尸身!” 空中几人眉头紧皱,却同时听到了下方老妪的传声,只是低头看着…… 卞庄一怔,喃喃道:“我、我为她……造成了麻烦?” “卞庄你应是明事理之人。” 李长寿的纸道人幽幽一叹,开始讲述了一个关于爱慕者与变态的故事。 当然,是用上辈子的道理,化用到了洪荒的背景下。 李长寿今天来此地截下卞庄,其实就是…… 来扎心的。 一心爱慕只是自身之事,如果这份爱慕得不到被爱慕者的回应,心底默默祝福就好了,不要去强行影响那位被爱慕者,把自己活成一个变态…… 这种事,李长寿上辈子也见到过几次,最后的结果都不是很好。 其实,上辈子时,大部分人就算心底有了喜欢的对象,也会碍于自身面子、尊严等等一系列因素,而选择将此事藏在心底。 有些人就如卞庄这般,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 但变态这种存在,一眼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洪荒看的是神通本领、拳头大小,也经常发生以【神通真理】强收道侣之事…… 故事讲完,卞庄也是不由怔在那,低声道:“我,已经是乐乐的麻烦了吗?” “道友这般称呼,可曾得了我家小主人应允?” “我……” “不得应允而如此昵称,是否有些过分了?” 这淡定的话语竟是如此刺耳,让卞庄一时间紧皱眉头,嘴唇都有些泛白。 然而李长寿自觉,这般扎心的力度还不太够,必须点醒卞庄才行。 “道友你在龙宫闹事,我家小主人的处境非常尴尬。 你是一见钟情也好、心底念念不忘也罢,但我家小主人对你没有半分感情,此时只有厌烦。 你们此前,也只说过一句话,我家小主人说的,是个滚字。 卞庄你可曾考虑过这般事? 你看上我家小主人的同时,我家小主人,并没有看上你。” 卞庄捂着心口,禁不住后退两步,面色有些惨白。 李长寿心底一叹,继续发功…… “你是天涯阁少主,自小被人簇拥,周遭之人凡事都依着你、顺着你,但卞庄,你有成熟的心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 卞庄苦笑道:“还请前辈赐教。” “由己及人。” “由己及人?” “不错,”李长寿道,“你可以自己想想,若是有一陌生女子,疯狂痴恋于你,每日在天涯阁前守着你,你心底又如何?” 卞庄喃喃道:“我自是觉得有些厌烦……乐、柯乐儿道友,也厌烦我了吗?” “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我……” “我家小主人为了躲开你这个麻烦,这次她好友姜思儿殿下的大婚,她都避开并未参加。” “怎么会……” 李长寿心底也有些不忍心,不过一想到自己二教主刚大婚,就被男人惦记…… 继续扎,今天怎么也要让这个卞庄悟个通透! 善走心者,扎起心来自然也是不弱。 “卞庄,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在龙宫大门前坐着,能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苦苦痴心,是因你自身吗?” “是因、因我不过是天涯阁的少主罢了。” 卞庄长长的一叹,眼底带着满满的无奈。 “若你没了这层身份,你在洪荒不过普通一天仙,又有哪般本领,能让我家小主人一眼看上? 若你没了这层身份,你又从哪,得来那份请柬? 我钟情于你,所以你要钟情于我,这是哪门子道理? 这已非霸道,而是有些扭曲了。” 卞庄愣在原地,禁不住喃喃道:“我,我莫非一无是处……我此前想的,是去见到乐、乐姑娘,再用真心打动她……” “自信点,把莫非去掉吧。” 李长寿淡然道:“我家小主人有自己爱慕之人,心底容不下旁人。 你若是真的对我家小主人一见钟情,就该将自己这份心思收起来。 卞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如今还年轻,修为也不算高深,不去想办法扬名立万、摘得长生道果,在这里苦思一注定无缘无分的女子,又能如何? 今日老身过来,只是为了对你说这些罢了。 年轻人,长生都没得,何必多想这些于自身修行无益之事?” 最后这句话,李长寿也是难得走心了一次。 随后,李长寿看了眼在空中有些愤慨的那几人,淡然道: “洪荒很大,也不仅仅只是有五部洲之地,三千世界之中,有许多你们想不到的人与事。 言尽于此,老身这便告辞了。” 言罢,这老妪纸道人的身形先是变得虚淡,紧接着,额头出现了一抹水雾,苍老的身形被水雾所包裹迅速消融。 这是纸道人自扬套餐的进阶版本; 为了跟‘燃烧成灰’的方式区分开,避免被人联想,李长寿在纸道人身上刻画了不同的符箓禁制。 少顷,这老妪身影化作雾气被风吹散,似乎从未出现过。 卞庄双腿一软,跌坐在了沙滩上,气息无比虚弱,那几名老者连忙下来,拥簇在卞庄身旁。 “少主,您……莫要太过伤心。” “最起码,您很英俊啊!” “就是,我们年轻时,哪里有少主您这般英俊神武,背后又有一方势力撑……腰……” 说话的那名老者,被其他几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卞庄苦笑了声,坐在那轻轻一叹:“我的心死了,再也不会了,不会了。” “少主您……” “先回去吧,少主。” 几位老者也没什么办法,将卞庄搀扶起来,驾云朝着天涯城而去。 刚才那名老妪虽然话难听,但也在理。 他们天涯阁虽然主营的是‘临时情劫感悟’业务,但也不是什么霸道的势力,大家都要讲讲道理。 路上,卞庄坐在白云上,口中不断喃喃…… “落花流水无情意,花开绽枝头,水向东流去。” “心寄何人知,藏于白云里,白云随风去,心已无踪迹。” “唉……”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几位老者面面相觑,他们虽说也有道侣,心态也年轻过,但都搞不明白,为何少主能对一人痴情到这般地步…… 但对方既然将此事挑明,少主受些打击,也该醒悟了才是。 这其实对少主来说是好事。 这朵白云缓缓飞到天涯城守护大阵之外,也按照此地规矩,在门外排起了长长的队,等待着进入城内。 “不,我不回去。” 卞庄突然低声说了句,在白云上跳了起来,看着前方那代表着安逸、舒适且枯燥的天涯城,又扭头看向了后方那万里烟波、无垠大海。 “各位,我卞庄,今后就在五部洲之地闯荡!定要混出个名堂!” “少主,您这又是怎么了?” 卞庄轻轻吸了口气,“那位前辈说的不错,没了天涯阁,我一无是处。 我要靠自己出人头地,我要闯出自己的一份天地!我!” 正此时,一抹倩影自天涯城中飞出,驾云朝着高空而去。 这女仙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威压,身段纤瘦、长发垂腰,身着浅云裙,面上带着少许面纱。 卞庄愣愣地看了几眼,这女子略微皱眉,扭头扫了他一眼。 这一瞬,卞庄听到了‘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自己心底,轻轻敲了那么几下。 “我的心……好像又活了。” 卞庄喃喃一声,浑身一阵,连忙催法驾云向前,高声喊道:“仙子,可否请您留步一叙!” 呃? 他身后几名老者额头齐齐挂满了黑线,感受到周遭那一道道目光,直想拍昏自家少主。 与此同时; 天庭,月老殿中。 月老自东海回来,找木公交代清楚婚宴之事,就匆匆到了后殿,招来了敖乙的泥人; 果然,这泥人身周已是缠满了红绳。 他手起剪刀落,麻利地将这些红绳剪掉,目光复杂地瞪着红绳的源头——卞庄的泥人。 “你这痴情种,贫道都有些不忍心了,唉……” 然而,月老话语刚落,那卞庄的泥人轻轻震颤了下,手腕上的那一截缠绕的红绳线头自行脱落。 月老眼前一亮,“这家伙,突然明白了?” 然而,让月老措手不及地是,这姻缘泥人扭头快速飞走,穿过重重星海,靠近了另外一只泥人,卞庄泥人手腕上的红绳再次出现,依然疯长的势头! 诶?这是哪般情形? 月老头一歪,只感莫名其妙。 不过月老仔细一看,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其他暂且不论,对方是个女子,这次不是重阳; 就是…… 这女子,似乎是天庭中人? 似乎还是瑶池中的某位仙子,身周带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金仙境修为…… 月老禁不住沉吟几声,对此略感无力,只能苦笑一声,随卞庄自己去了。 “我月老,愿称你为多情仙。” …… “搞定!”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 李长寿的本体睁开双眼,露出了几分自信的微笑。 不得不说,偶尔毒舌一把,也是相当爽利。 “就是,对这个卞庄,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李长寿沉吟几声,虽说自己吐槽吐了个爽,但有些话,确实是为了打击卞庄而说出的。 痴情本无罪,圈地自痴就是了。 ‘以后应当跟这个卞庄没什么交集了,这个天涯阁,在三千世界中或许能算上个大势力,但在五部洲,也就相当于中神州的一家中上的仙门罢了。’ 李长寿静静思索,心底突然冒出了几个想法。 他当初给玉帝陛下的十二条谏言中,也曾提过经略三千世界,但当时其实是李长寿为了完善自己的谏言,顺口一提。 这道理很简单,天庭暗中经略三千世界,一则巩固自身权柄,二则可以壮大天庭势力,培养兵将为天庭之用。 甚至,还可以走‘三千世界包围五部洲’的路子; 就如西方教一般,将自身一部分实力隐藏在三千世界中,天庭也可效仿。 待天地起动荡时,可用这部分实力稳固天地。 ‘此事,倒是不能由我上表,’李长寿仔细思索。 他单凭算计龙族上天之事,已是稳稳能占住天庭正神之位,且得玉帝陛下的信赖。 玉帝能将一具化身,安插在天庭天将之中数万年,说明玉帝本身并不放心自己的手下,始终有一份猜忌在。 功高震主这种事,李长寿当然不会去做。 甚至,李长寿觉得,自己也不能事事算尽,有时装一装糊涂、故意出些错漏,那样才算稳妥。 让玉帝觉得,自己是个可以控制、驾驭的臣子,这才方便后面继续捞功德。 且…… “对这位玉帝陛下,也不得不多防几手。” 李长寿静静思索着,却也没闲下来。 一部分纸道人已经回返了安水城中,归于纸道人‘库’,稍后等一波龙族的礼物,就可一同安排回度仙门。 而忘情上人这边…… 李长寿让一直在炼丹的纸道人停下炉火,起身出了丹房,驾云朝着丹鼎峰而去。 请万林筠老爷子出面,过去看看忘情上人是否真的在闭关吧。 王富贵这般躲着,如何能让小师祖不多想? 话说,咱家小师祖肤白貌美性格好,就算有些先天不足,又不是没人要。 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富贵儿不配拥有道侣! ‘长老,弟子想请您帮个忙……’ 明媚的阳光中,万林筠长老拄着他的铜拐杖,驾云朝着破天峰慢悠悠地飞去。 若是换做旁人提这般请求,万林筠长老怕是头都不回,直接一颗迷心丹送过去。 但,提这般请求的,是长寿…… 那就颇为不同了。 长寿这孩子,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在丹道和毒丹上,经常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更是与人为善…… 不数了,优点太多。 长寿让自己这般去做,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 万林筠长老驾云飞抵破天峰,有几位刚出峰头的门人弟子,齐齐哆嗦了下,各自绷紧身体,做道揖恭迎…… 万林筠缓缓点头,板着脸,朝酒字酒仙居所旁的忘情居而去。 忘情居是一座小楼,修在了悬崖边上,听名字就知道,这里是……王富贵的修仙小屋。 到了小楼前,一旁有倩影驾云而出,主动相迎,却是忘情上人的大弟子酒依依。 “弟子见过万长老。” 一身彩裙的酒依依向前盈盈一礼,露出得体的微笑,“长老可是有事要寻家师?” 万林筠长老‘冷冷’一笑; 饶是知道这是毒长老普通微笑,酒依依也是禁不住头皮发麻,下意识想退走。 “我来找你们师父,谈一谈,一些炼丹之事。” 酒依依忙道:“还请长老勿要怪罪,家师近来有所感悟,已是在闭关修行,这恐怕……” 酒依依话音刚落,就听那阁楼中传来一声轻叹。 “无妨,为师已准备出关,请万林筠长老入内一叙吧。” 酒依依连忙称是,朝着侧旁退去。 万林筠长老略微点头,拄着拐杖在空中走了两步,瘦弱的身影已经是到了小楼门前,飘然而入。 忘情居内,一身青色长衣的忘情上人正向外迎接,见到万林筠之后,立刻拱手做了个道揖,口称: “见过万长老。” ——王富贵入门较晚,论辈分在万林筠长老之后。 “你我如今都是门内长老,长老排序你尚在我之前,不必如此行礼。” 万林筠长老如此说了句,一旁忘情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万林筠长老淡定地入座。 小琼峰上,仙识远远捕捉到这一幕的李长寿,心底顿时泛起了少许念头…… 富贵上人果然在躲着自家小师祖。 为什么要躲? 还没有做好离开‘纯阳象牙塔’的心理建设?又或是觉得抹不开情面,怕这事丢了面皮? 李长寿坐在摇椅中,静静地思索着这些。 如果是因为他那张《新婚宝录》,导致发生了这种情形,那他还真是难辞其咎,必须做些事来补救才行。 这当真是…… 算天算地,算不住人心微妙。 忘情居周遭很快被阵法与结界护住,阻断了李长寿仙识探查; 但无妨。 既请万林筠长老出面,李长寿自然做好了万全之对策。 此时万林筠长老袖口中藏着一只纸人,而纸人身上贴着一只‘两心通’。 ——此物可直接进行心念交流的法器,长寿小玩意系列出品。 如此,李长寿既可全程听两位前辈所谈,也可及时与万林筠长老通气。 然而…… 阵法开启之后,万林筠长老与忘情上人,各自陷入了沉默; 若非门外有风声、鸟鸣之声,偶尔还有酒玖师叔的小楼中传出的、那种极度无聊时才会有的‘嗷呜’声…… 李长寿差点以为自己的纸人失效了。 师祖回山之后,酒玖也不敢去小琼峰了,期间都是灵娥送酒过来; 这让闭关了几次的她,已经在抓狂的边缘。 且说忘情居内。 忘情上人与万林筠长老,在小楼中的花厅内分宾主入座,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两人本来就没什么交集,偶尔碰面,也都是在正式的场合,讨论的都是门内大事,而且千年内都见不到一两次。 简而言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之前东海大战中海面上铺满的大半海味——不太熟。 片刻后,忘情上人开口道:“万长老,您这次过来……不知何事?” 万林筠长老沉吟一声,想着此前长寿的叮嘱,随之便‘冷冷’一笑。 忘情上人顿时不明所以,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长老,皱眉等待万长老开口。 就听得,万林筠长老也跟着沉吟一声,问道: “你,可有道侣?” 道侣? 忘情上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回答道:“师侄是有道侣的,只是此时尚未报给门内知晓。 师侄的道侣,是那小琼峰上江林儿,她也对师侄提过您很多次。” “嗯,江林儿是我关照的。 你不必自称师侄,坏了门内规矩。” 万林筠长老淡然归了两句,李长寿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长老,不是说这个。’ “咳,”万林筠长老清清嗓子,双手交叠摁着自己的拐杖,注视着忘情上人,继续开口: “既然你有道侣,那就简单了。 我近来炼制了一类丹药,是针对天仙境巅峰的人族练气士,不知效果如何,所以想找你来试试。” 忘情上人笑道:“原来是这事,长老您直说便是。” 万林筠长老淡然道:“我有拐弯抹角吗?” “并未,”忘情上人赔笑一二,万林筠长老已是将一只锦囊拿了出来。 这锦囊出自李长寿之手,其内装着的,便是最新加料版雄心丹…… 情水过量警告。 万林筠长老又道:“这丹药,是给有道侣之人服用……你,知道是何意吧。” “自是知道的,”忘情上人微笑着,但随之笑容就有些凝固,叹了口气,“但我只是知道大概,总体来说并不算精通。 不瞒万长老,此时我也在为此事发愁。” 万林筠长老点点头,本不想多问旁人私事,但李长寿此时已经在心底不断‘呐喊’…… 问下去,长老,务必问下去! “愁什么?” “这个,”忘情上人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侧的窗前,凝视着窗外云雾仙鹤,注视着酒字九仙人的居所。 万林筠长老也有些纳闷,继续问道:“道侣之间,不就一二事,为何如此发愁?” “不瞒长老,我或许不配拥有道侣……” 不配? 万林筠长老面色有少许震动; 小琼峰丹房处,李长寿更是被震惊到,差点从躺椅上翻出来。 什么鬼? 忘情上人莫非是修行了类似于‘葵花宝典’的修行功法? 不对啊,就是真的修葵花宝典,炼气士还可通过各类手段恢复自身道躯,且人教功法修行都追求的是自在圆满,不可能…… 万林筠长老顿了顿拐杖,发出两声咚咚地声响。 万长老定声道:“若有问题,尽管说来! 我不善旁事,丹药还是懂些的!” “唉,”忘情上人缓缓叹了口气,“与丹药无关,也与道躯无关。” “哦?那是所为何事?” 忘情上人有些欲言又止,一旁万林筠长老站起身来,拄着拐杖向前走了两步,道: “富贵,我也算是你门中长辈,你又是门内之栋梁,最有希望突破金仙之天仙。 你若有难言之隐,尽管说来,我自会全力助你。” “多谢万长老……也罢!” 忘情上人做了个道揖,随后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长老请随我来书房。” “善。” 万林筠长老缓缓点头,跟着忘情上人去了侧旁书房。 刚进书房,万林筠长老就是眉头一皱; 而通过纸人偷偷散出一缕仙识的李长寿,也看到了书房正中,最显眼位置所悬挂的那一副…… 《新婚宝录》! “咳!咳咳!” 小琼峰上,李长寿捂着嘴一阵咳嗦。 旁观两位门内大佬直面自己所做的这幅宝图,当真是有些…… 臊得慌。 万林筠长老定睛一看,随之便略微皱眉,言道:“忘情,你可是要戏弄于我?” “长老,我怎敢?” 忘情上人苦笑道:“我近来也是被这套功法给难住了。” “功法?” ‘功法?’ 万林筠长老和李长寿齐齐一愣。 忘情上人道:“长老您看,此物名为新婚宝录,是我五弟子所赠。 小五曾说,这宝录,乃是新结道侣必修之法,我仔细琢磨了一日一夜,发现其内蕴含着天地至理,颇为玄妙,需两人同时施展。 只是,始终参悟不透这功法该如何修行,其内又蕴含了哪般仙力运转的方式。 长老且看,这第三式与第四式,本就无甚关联…… 长老,万长老?” “你呀!”万林筠长老用力顿了几下拐杖,“修行都修糊涂了!” 已经快笑晕过去的李长寿,此刻也是有些讶异…… 万林筠长老意外的很懂嘛。 就听,万林筠长老定声道:“这类功法我也曾见过几次,这是阴阳双修之法!最关键之处,就是需男女同时施展! 你一个人在此地闭门琢磨,能琢磨出什么结果? 男女大同,也有小异,有些丹药也是要划分男女服用的!” “是……这么个道理?” 忘情上人仔细想了想,继续苦笑,“我本想,琢磨透了此术,再去寻我道侣。 之前甚至觉得,连人人都能会的功法,我却参悟不透,根本不配拥有道侣。 不曾想,终究是落了下乘,忽略了阴阳之别。 多谢长老点醒!” “善,你明白了就好。” “已经懂了……我稍后去找林儿一同研究。” 万林筠长老缓缓点头,也没多看那张宝图,转身朝着屋外而去。 紧接着,万长老将那颗丹药留下,就按李长寿暗中传声所说,告辞离开了忘情居。 那丹药,万林筠长老临走前,‘冷笑’着叮嘱了几遍,必须是与道侣独处时才可服用,用后也可来丹鼎峰言说效果如何。 忘情上人连连答应,送走万林筠长老之后,再次回了书房中。 犹豫几分,继续坐在那参悟‘玄功’。 还是想参透此法,再传授给自家道侣,以免被道侣取笑。 …… 半个时辰后,接到李长寿飞鹤传书的酒乌,匆匆落在小琼峰丹房前,刚进大阵就被李长寿一阵追问。 “师伯,献上那宝图时,您是怎么叮嘱的?” “怎么叮嘱……” 酒乌眨眨眼,笑道:“就是按你说的叮嘱呀。” “原话!”李长寿定声道,“这很关键!” “这个……” 酒乌咳了声,见李长寿如此郑重,就道:“现在你就是我师父,且看我如何对你言说。 嘿嘿…… 师父?” “嗯,”李长寿皱眉应了句。 “弟子给您找来了一套玄妙的功法,”酒乌笑声说着,在袖口摸出了一颗灵石,装作是那杆画轴。 酒乌继续道:“这功法名为《新婚宝录》,但凡新结道侣,都需修行。 这也是门内长老让我送来的,他们听说您结道侣之事,心底都开心的很。 师父,这功法,我给您放着了?您抽空了就看一眼? 还有这几只画轴,也是弟子的珍藏,今日就送与师父吧。” 酒乌眨眨眼,“就这么说的,我离开时,师父已经拿起你画的那东西在看了! 放心吧,肯定错不了!” 李长寿:…… 真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说明白,非这么含羞带怯、拐弯抹角! 活在这世上,当真,太艰难了…… 还好,万林筠长老那几句叮嘱,应是起了些许作用。 半日后,黄昏时分,忘情上人驾云自破天峰,面色有些失落地,朝着小琼峰而来。 第二百二十六章 风 评 被 害 这次,应该能成了吧。 李长寿看着落在湖边的忘情上人,以及草屋内迎出来的师祖江林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心火烧…… ‘罢了,这个就暂时不用了,做太多反而不美。’ 将药囊收起,李长寿在丹房前负手而立。 湖边,那两人坐在了熟悉的柳树下。 李长寿想了想,对灵娥传声,如此这般叮嘱了几句。 不多时,灵娥驾云朝湖边而去,落在师父草屋前,将草屋中可能是在修行的齐源道长喊醒,与师父言说一二…… 齐源老道看了看树下,先是一愣: “进展这么快?” 李长寿、灵娥:…… 随之,齐源就是温柔地一笑,目中带着几分感慨与怀念。 他看自家师父江林儿,就如同看……自家独守空闺几千年、今天终于要嫁出去的老姑娘,一般。 万分欣慰,略微不舍。 “师父,咱们快走啦,”灵娥做了个鬼脸,齐源顿时扶须轻笑,点头答应。 随后,这对师徒朝湖边柳树下而去,对师祖和忘情上人行礼之后,齐源老道就道: “师父、师伯,弟子近来想修行炼丹之道,就去丹房那边小住了。” 江林儿顿时明白了点什么,故作镇定地应了声,实际上耳根都已经红透。 灵娥拿出一枚玉符,恭敬地递给了江林儿,柔声道: “师祖,这是您屋子周围的隔绝阵法,是师兄与酒玖师叔一同做的。” “嗯,好,我知道了,”江林儿将玉符接过来时,小手都在轻轻颤抖。 一旁忘情上人温声道:“小源,我这有一些炼丹的法门,你可有需要?” “不需要、不需要,”齐源连忙说着,“弟子就图个新鲜,这就去了。” 言罢,齐源与灵娥再次行礼,驾云朝着丹房而去。 湖边方圆十里之内,顿时就只剩江林儿与忘情上人…… 彼此对望,深情款款; 话到嘴边,尚未圆满。 忘情上人轻声道:“林儿,我最近,研究了一套功法。” “嗯,”江林儿低头道,“什么功法。” “咱们去屋内吧,外面不方便展露。” “好、好……” 江林儿的嗓音已是细如蚊声一般,恍恍惚惚站起身来,主动在前方带路,去了自己草屋。 当忘情上人前脚刚迈入草屋,江林儿瞬间开启了草屋各处阵法,又用自己的仙力布置了几层结界。 略微有些手忙脚乱。 李长寿淡定一笑; 这点小结界,还能难倒他不成? 怎么着,也是自斩了几次道境,差一线天仙境圆满的小炼气士了。 仙识探去,却发现结界之内又出现了一道更强的结界,似是忘情上人所布。 李长寿:…… 嘛,他本来也没想窥人**,只是想看看事情发展,嗯,会不会走岔了路。 既然不让看,那不看就是了。 看师父和灵娥驾云飞来,李长寿开始转身布置了起来。 李长寿拿出了一张特制的桌子,桌子中间被掏空,放置了一口铁锅,这铁锅被两只铁片分成了四格。 自研法器——全自动火锅桌! 铁锅本身有恒温加热的法宝禁制,可通过注入法力的多寡,来控制火候大小。 除此之外,还有防溅小结界,防串味小禁制,等等一系列小设计。 布置好了桌椅,李长寿就传声,让熊伶俐宰杀了几只适合涮烤的灵兽; 随之又拿出了此前准备的几样仙草灵菜,在锅中倒入了仙泉水,开始调制锅底汤料。 那边喜事正生,这边也要热闹起来才行。 虽然远远不及龙宫那么大的排场,也没有俗世那般人多贺喜,但总归也要有点喜宴的味道…… 待师父和灵娥过来,火锅已是准备好了大半。 灵娥喜道:“师兄,你又搞了什么新玩意?” 李长寿笑道:“这个叫做……热锅,我还要调配一些酱料。 灵娥去破天峰那边请酒玖师叔过来吧,她这段时间闷坏了。 今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当做是给师祖和师伯祖庆贺。” “哎,我这就去!” 灵娥转身驾云离开,齐源老道振了振衣袖,笑道:“长寿,为师帮忙做些什么?” 李长寿忙道:“师父您入座看着就是,哪能让您动手。” 齐源老道笑着摇摇头,去了门外躺椅歇息。 不多时,熊伶俐麻利地宰杀、切片、装盘了几只灵兽,端着几十斤新鲜的灵兽肉,兴冲冲地到了丹房。 又片刻,灵娥与酒玖坐在大葫芦上一同过来; 不过,跟着酒玖过来的,还有她的几位师兄师姐…… 酒字的几位仙人,又来小琼峰蹭吃蹭喝,顺便修行八卦之术了。 李长寿变戏法一般,又取出了一只火锅桌,一番行礼之后,将酒乌、酒施、酒鹿儿等六人安排在了隔壁桌。 丹房顿时变得有些拥挤,却真的热闹了起来。 草屋中那两位老新人的双方亲友,聚集在此地,倒也算为这一历史性时刻做个见证…… 酒乌拉着李长寿的胳膊,挤眉弄眼地小声问: “这事,已经成了?还是正在成?” 李长寿笑而不语。 说实话,那两个人关起门来在干什么,他现在也不敢妄下定论…… 虽然按照常理而言,现如今两人应该是在进行一些不可描述之不可描述; 但忘情上人能把一本启蒙手册当成仙法修行,现在的局势,说不定……会发展成什么样。 第一次在小琼峰露面的酒伞——忘情上人三弟子,一位面容娇美、带着几分英气的女炼气士,真仙境巅峰修为,距离突破天仙已是不远。 酒伞笑道:“老五你别乱问了,师父那边都开大阵了,必然是已经成了。” 酒乌叹道:“咱们师父的性子……三师姐你也是知道的。” 酒施却轻轻皱眉,低声道:“当真是担心,师父到底懂不懂此事。 唉,若是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就好了。” 酒鹿儿眨眨眼,“可是咱们总不能……过去听墙角吧……” 几人顿时眼前一亮。 “咳,”李长寿提醒道,“各位师伯,忘情师伯祖修为高深莫测,咱们应该做不到,在不惊扰他们的前提下摸过去…… 这样反而会惊吓到他们。” “我有办法!” 酒玖突然掐腰站了出来,“我在江林儿师叔的屋内留下了一只传声螺! 本来是想找找这位师叔有没有什么弱点,让咱能反制,也不曾想到,嘻嘻……刚好派上用场!” 言说中,酒玖在袖口掏出了另一只拳头大小、白玉质地的海螺。 她也不等几人说话,已是抬手点在了手中的海螺上,开启了禁制。 丹房内瞬间落针可闻,几人尽皆屏住呼吸,就听得海螺中传来几句微弱地、时断时续的对话声…… “这真不是功法?”忘情上人问。 “自然不是,”江林儿叹了口气,“行了,我实话说了吧。 这是你徒弟在教你男女房中之事,若你我想要留下子嗣,就依此法进行! 你别、别多想呀,我是在外面闯荡时,在那些凡人城镇中……见多了这些……” 丹房中,一群聚在海螺旁的身影对视一眼,各自忍着笑意。 又听忘情上人道: “竟、竟是此事,倒是让小五操心了……那,咱们……” 啪! 这应是江林儿拍桌而起的响动。 “真是!叽叽歪歪!本大爷忍不住了!说!你想不想要子嗣!痛快点回答!” “我、我……林儿,我如今度金仙劫在即,心底无甚把握,自是想留下血脉……” “过来,躺下,脱衣服!” 忘情上人忙问:“好,我该做什么?” “嘤……你当真是要羞死我不成,这般时候了,还问要做什么!” 江林儿禁不住笑骂了声,又支支吾吾地道了句…… “你就、就……我听人说,其实就是……随、随心而动。” “我大概明白……” 突然间,在丹房中,一只纤手突然从侧旁探出,摁住了那只神奇海螺。 听得正带劲的一群人抬头怒目而视,但看到那雪衣飘飘的纤手之主,又齐齐打了个寒颤。 冷面俏颜,酒依依! “你们几个!” 酒依依怒斥一声,径直将那海螺直接捏碎,“师父师娘也敢偷听,当真是皮痒了! 真是!也不怕齐源师弟他们笑话!” 酒乌几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一旁的齐源满是惭愧地低头。 刚才,他也听的很起劲。 酒依依还要再骂,李长寿已是向前解释了几句,发挥了一下语言的艺术性。 酒依依面色稍缓,问道:“你们当真是担心师父误解?” “对的,对的,”丹房内一群仙人赶紧点头。 “那,此事就作罢,”酒依依略微摇头,看了眼热气腾腾的火锅,便道,“少喝些酒,莫要耽误了修行。” 言罢,她转身而去,并未多留。 酒玖看着那一地的海螺碎屑,顿时委屈巴巴。 她现在本来就穷,为了换到这对窃听法宝,也是下了血本…… 不过…… 酒乌嘀咕了句:“大师姐过来是干啥的?” 酒字六位仙人对视一眼,禁不住恍然大悟,一个个喜笑颜开。 可能是因为忘情上人太闷,以至于有些故事要让江林儿主动才能发生,酒乌他们做徒弟的,心底也有些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火锅宴中,酒乌几人不断给齐源敬酒,一口一个‘师弟’的喊着,差点就将齐源当场改成‘酒石’。 而他们称呼江林儿时,也从师叔改成了‘师娘’。 李长寿和灵娥、熊伶俐坐在角落中,熊伶俐只管闷头吃吃喝喝,这对师兄妹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几分笑意。 趁屋内酒声噪杂,灵娥小声嘀咕了句: “师兄你想不想……要个子嗣……” “因果,麻烦,多谢美意,抄一千遍。” “略!” 灵娥做了个鬼脸,脸红红地转头,闷头涮肉,“我就是随口一问,哼……”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 推杯换盏酒香浓,白汽滚滚肉翻腾。 小琼峰丹房中,两桌人影渐渐走串,酒乌找齐源品酒,酒玖跑来跟熊伶俐抢肉; 灵娥则是忙着走来走去,不断补菜填酒,调制各类佐料。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一幕,也不知自己是不是临近大劫的缘故,竟然有些小小的感慨。 就跟上辈子一样,有时候看见很多人聚在一起,就有些莫名的感动…… ‘教主哥哥?教主哥哥?’ 心底传来轻微地呼喊声,正端着酒杯的李长寿略微皱眉,对一旁灵娥叮嘱了两句,就悄然离开了丹房。 酒玖眨眨眼,纳闷道:“小长寿干什么去了?” 灵娥忙道:“师兄去弄些新菜了。” “新菜?”酒玖嘻嘻一笑,拍了拍微微鼓起的小肚皮,惹得一阵山呼海啸,“跟着小长寿混最棒了,好吃好喝好玩的都不缺。 我自己一个人修行无聊死了!” 灵娥笑道:“说不定,今日之后,我家师祖会搬去破天峰上哩。” 酒玖闻言眼前一亮,跑过去抱起灵娥一阵欢呼,搞的旁人不明所以。 …… 且说李长寿感受到敖乙神念传讯,立刻分了些许心神在安水城主神像上。 这个二教主,按龙族风俗,不是该三个月不出屋吗? 现在该不会又是软玉在怀,然后来找他这个老纯阳炫耀吧…… 这次,还真不是。 敖乙面露急色,与李长寿梦中相见之后,也不含糊,直接道: “教主哥哥,我刚带思思回了金鳌岛,金鳌岛上如今人人都在传,说是你蛊惑赵公明师叔,意图挑起西方与截教的争端!” 李长寿眉头一挑。 西方教这次出手,倒是有些技术含量。 李长寿笑道:“此不过谣言罢了,智者无虑。” “已经有几位师兄想来海神庙中找哥哥你问询,被我拦下了,”敖乙低声道,“教主哥哥你风评被害,这或许是西……他们暗中出手。 这可如何是好?” “放心,”李长寿温声道,“此事且容我想想对策,你不必着急。 若当真有不利之影响,顶多就是请赵公明前辈出面澄清下。” 敖乙顿时一怔…… “这位前辈可是说请就能请的?” “不然?”李长寿笑道,“你以为为何当日那些凶人为何退走? 当时有几名那边的圣人弟子,想要去龙宫唱白脸,只不过是被我请公明前辈拦下了。 大概也因此,才有对方如此算计这一遭。” 敖乙双目闪动,面露惭色,低头道:“哥哥竟……教主大恩,请受敖乙一拜!” “莫要行礼,”李长寿抬手虚扶,心底已有了对策,便道,“此事你不必多管,若是截教仙人要来找,就让他们来安水城,我随时恭候。” 敖乙立刻点头,答应了一声,又匆匆离开。 断了神念交流,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 其实他并没有如敖乙面前表现的那般淡定,在灵草院中选新草时,心底也在不断思索此事该如何应对。 西方换操盘手了? 这一击软绵掌,让他异常被动。 半日之后,安水城当真来了六名截教仙人,径直朝海神庙而来,带头的还是一位金仙境的女仙人。 此时小琼峰上火锅宴已散,灵娥、酒玖与熊伶俐已去了棋牌室中玩耍,自家师父在丹房中打坐修行。 湖边草屋…… 还是没有什么动静,结界严防死守。 李长寿摇摇头,闭目凝神,将心神落在了海神庙处,启动了一只纸道人。 看了眼自己后堂正中挂着的山水图……如何应对,已是心有成竹。 第二百二十七章 赵大爷的……迷妹? 当前这种情形,李长寿早有推演到; 且此事发生的时间点,比李长寿预料的,要晚了许多。 【暗中挑拨截教仙人,对付人教背景的南海海神……】 这并不算什么高明的谋略,反而更像是‘对策’,也证明西方教开始正视,他这个海神对龙族之事的影响。 趁着截教问罪六仙还没到,李长寿用仙识扫了眼小琼峰各处。 也不知道今日种下的果,来年会不会多个小师叔什么的…… 啧,折腾了这么久,闷骚富贵和傲娇师祖的道侣故事,总算也是安稳了下来。 李长寿充分体会到了,这种非普通性格搞道侣,是何等的麻烦、何等的困难。 这还是,两位老神仙眷侣有几千年的感情基础,而且最后小师祖果断平推…… 罢了,不提也罢。 算计这事,还不如跟西方教斗智斗勇,跟玉帝‘表面君臣’,与龙族‘称兄道弟’来的轻松! 顺便,借着这些事还能量一量,自己的良心到底值多少功德。 那六位截教仙人到了安水城南一百多里。 这老神仙皮的纸道人站起身来,端着拂尘,道一句: “封庙,迎贵客。” 后堂之外,立刻有神使应答、跑动。 大庙半个时辰前就已停止接待香客,此时只是将逗留的香客请出去。 随后,这一群壮汉列在后堂之外,一个个散发着凶煞气息。 像赵大爷这样的洪荒‘教际’友人来了,这里有好酒好茶; 像这六位素未谋面、前来兴师问罪的仙人来了,这里……有一群臂上能跑马的壮汉。 “都严肃点!” 门外守着的熊寨巫人们几声呼喝笑闹,海神庙中顿时充满了欢快的肌肉气息。 那六位截教仙人已出现在了空中。 李长寿驾云而起,主动上迎,这具化身面带微笑、十分慈祥,给人一种饱经沧桑、凡事看淡之感。 自然,这里不是‘凡事看淡、不服练练’,而是一种‘凡事看淡、不争不夺’的意境。 这也是一层伪装色,凭借这具化身,给对方一种【南海海神就是一位老者】的最初印象,掩护自己本体。 李长寿到了空中,这六人对视一眼,一名身着浅黄短裙的少女主动向前迈出半步,站在其他五人身前。 显然,她是能主事者。 这少女面容自不用多说,能修到金仙境,除非是有什么特殊喜好,大多都是花容月貌。 让人眼前一亮的,其实是这少女的装扮,有别于大部分的女炼气士。 短裙、布靴、手花、手链,长发扎成了两只‘小笼包’,给人一种年岁不大之感。 但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威压…… 实打实的金仙,还非自家空虚掌门季无忧那般的普通金仙! 她倒也算有礼数,皱眉道:“道友便是南海海神。” “是我,”李长寿含笑点头,“我已知各位道友所来为何,还请与我去庙内一叙,且听我解释几句。 此地毕竟是俗世,惊吓到凡人总归是不好的。” 这金仙境少女眨眨眼,突然指着一如往昔热闹的海神庙附近街巷。 “他们像是被吓到了吗?” 李长寿扭头看去,只见各处凡人该干嘛的干嘛,也就几个孩童和小部分远道而来的香客,会仰头看着空中的情形…… 对于海神庙经常光顾仙人之事,安水城的人们,早已是见怪不怪。 李长寿尴尬一笑,言道:“始终是不太妥当。” “哼,”这少女嘴角一撇,“依我看,道友你心底有鬼才是! 你既知道我们来此地是为何,那我且问你一句,你是否算计了我截教外门大弟子?” 李长寿皱眉道:“道友何出此言?你我不如先去那后堂,有些话不好在此直说。” “既然心里没鬼,为何非要躲起来言说?” 这少女略微皱眉,盯着李长寿的双眼,“你肯定是算计了公明师兄。” 李长寿:…… 只有这个,他敢发重誓,当日确实是赵公明自己跳进来坑里面来的! 他本来只是想说服黄龙真人,谁知道赵公明如此古道热肠、心潮澎湃,喊着三教一家亲,直接冲到了坑底。 还躺下了! 但此时,李长寿只能先将对方忽悠下去再说,在这里说话,当真容易暴露一些讯息…… 李长寿道:“道友说我算计了公明前辈,可有物证、人证?” 少女有些不解,“物证人证是什么?” “就是证明此事的人或者事物。” “我听岛上之人都这般说,这自然是做不了假的!” 这黄裙少女挺胸抬头,倒是意外的挺富有,冷然道:“总不能有人捕风捉影,算计你一个香火野神。 西方教与我截教都是天地间的大教,你又是哪般跟脚?” 听闻此言,李长寿并未恼怒,甚至…… 还有点想笑。 对方能这么说,说明自己的潜藏伪装还算及格。 而且对方这句话,已经暴露了太多信息。 这六位仙人,应该就是金鳌岛被煽动的‘吃瓜群众’,连南海海神教与人教的关联都不知,就急匆匆赶来兴师问罪…… 这种人,通常意义上来讲,不难忽悠。 但苍鹰搏兔犹尽全力,李长寿自不会留力、留情。 李长寿笑道:“论跟脚,我也算人教中人,各位若不知此事,不如先去各处打探一番。” “你是人教中人?” 李长寿笑而不语,自身流转少许道韵,这几名截教仙人的面色顿时有了少许变化。 《无为经》与《太清道涵》本就是一脉相承,前者是单纯功法,后者除却修行之法,还有诸多圣人道论; 论价值,自然是**师所赠的《太清道涵》更珍贵。 李长寿此时所展露的,就是《太清道涵》修出的一点道韵,这也算是自己人教弟子的证明。 那黄裙少女略微皱眉; 一旁有位中年男人拱手笑道:“此前是我们有些冒失,不知道友也是道门一脉,还请道友勿多见怪。” 李长寿温和地笑着:“各位此时可否入内相谈了?” “自然,”黄群少女哼了声,“哪怕你是人教中人,若是真的算计了公明师兄,我定不会饶过你!” 嗯? 怎么是这般口吻? 李长寿好奇地打量了这性子有些蛮横的少女几眼,莫非、可能、大概…… 这是赵大爷的情缘缘? 一想到赵大爷那英俊魁梧、蓄着胡须的模样,再看这位少女…… 呃,洪荒嘛,早已见怪不怪。 李长寿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扫拂尘,带着六人朝着下方落去。 两旁列着的神使壮汉同时抱拳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颇有威势。 金鳌岛六仙各自皱眉,其他五人都跟在黄衣少女身后,一同入了后堂。 进了他海神教的门,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前方引路的李长寿轻轻一甩拂尘,几人目光顺着拂尘尖,就落在了……那张山水画上。 他们都是截教弟子,那黄衣少女还听过数次圣人讲道,此刻俏脸上露出几分震惊的神色。 不只黄衣少女,其他五人也察觉到了这山水画中所蕴剑意,以及那都算熟悉的大道落痕…… 这是! 六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其余五人眼底的忌惮。 那黄衣少女轻轻皱眉,却是直接问道: “你这里,为何会有我家圣人老爷的画作?”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言道:“一位好友所赠。” 截教六仙顿时浮想联翩。 李长寿笑道:“各位道友还请入座。 想要问的事,我自会详细与各位言说; 也请各位道友将此事说给金鳌岛上的诸位道友听闻,莫要再起这般误会了。” 这截教六仙也没说什么,各自在两旁入座。 那黄衣少女问道:“这是一场误会?” “自然是误会,”李长寿笑了笑,“咱们聊这个之前,不如先互相通下名号。 我是人教中人,现如今靠着海神教混些香火功德,道号……长庚。” “原来是长庚道友!” 一人习惯性地拱手寒暄,却被那黄衣少女瞪了一眼,只能悻悻地点头。 六仙各做介绍,那黄衣少女虽未开口,却有旁人替她言说…… “这位是我们金鳌岛上十天君,号金光圣母。” 金光圣母?就这个有些蛮横的少女? 李长寿心底一叹; 怎么,又跑来了个封神大劫苦主,未来的天庭正神? 金光圣母乃十天君之列,是秦完秦天君的义妹,并非那位神通强悍的四大门内弟子【金灵圣母】。 李长寿对这个金光圣母,印象倒也算比较深刻。 她在封神大劫中下场凄惨,跟着十天君其他九位布下了十绝阵,成了阐教十二金仙的陪衬,被【圣母杀手】广成子用番天印砸了天灵盖,香消玉殒。 不过话说回来,截教怎么都喜欢自称‘圣母’、‘圣母’,‘圣娘’多朴实。 而且…… 李长寿笑道:“原来是金光前辈,失敬失敬。” 将‘金光’两个字单拿出来,着实与她这般玲珑有致的少女形象严重不匹。 “哼!” 这黄衣少女,也就是金光圣母嘴角一撇,“莫要以为认识我们截教高人,就可算计我们公明师兄! 你且说正事,我且来听。 若你胆敢有半分虚假,今日我定要拆了你这海神庙!” “好,”李长寿缓缓点头,开始了今日份的…… 《语言艺术的古典复兴》。 李长寿开口问道:“各位跟公明前辈,可算熟悉?” 其他五人各自哑火; 只有金光圣母淡然道:“自然熟悉,我与公明师兄相交已有一个元会,我刚入金鳌岛时,便得师兄百般关照。” “那几位,又如何自证是截教仙人的身份?” 李长寿立刻补充道:“几位莫要误会,我所要说之事,乃公明道友之秘。 各位不妨以自身名号立个大道誓言,只要能证明自己是截教之仙,我自会将能说的,都说给各位。” “立就立,还怕你不成?” 金光圣母倒是先站了出来,抬手立下大道誓言,说自己若非金鳌岛十天君之金光,愿受紫霄神雷。 其他几人纷纷效仿,都自证了截教仙人的身份。 待他们立完誓言,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言道:“各位觉得,公明前辈……是愚笨,还是睿智?” “自然是睿智!” 金光圣母立刻道,“你这人怎得说话,公明师兄义薄云天,谁人不知? 他对我们百般关照,又是那般聪睿之人!” “既然如此,各位何以觉得,我能算计得了公明前辈?” 李长寿反问一句,金光圣母眨眨眼,觉得这话说的…… 还挺有道理。 “唉,既然各位问,那我就将此事之经过,与几位详细言说一番。” 李长寿叹了口气,当下开始分享自己现场加工的小故事。 话自海神公明初相识,又至公明与西方教的恩恩怨怨,再说自己此前曾为劝公明前辈,不惜前往三仙岛请云霄仙子出手之事…… …… 深夜时,截教六人满脸愧疚的,自海神教后院驾云而起。 临走之前,原本有些蛮横的金光圣母,更是抿着嘴唇,连连对李长寿做道揖,口中不断说着: “是我之前错怪了长庚道友,差些中了旁人的算计,长庚道友还请多多见谅。” “若是因为我们,坏了公明师兄的机缘,当真不知……唉……” “长庚道友,些许礼物聊表敬意,还请继续多为我们公明师兄出谋划策。” 李长寿则是含笑点头,目送他们驾云离开此地,也未收六人的送礼。 待金光圣母飞远,李长寿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从金光圣母今日的表现来看,这应该是赵大爷的一位……金仙境小迷妹,而且还是心中仰慕已久、却不敢吐露心意的那种。 赵公明前辈应该对道侣之事不感兴趣,金光圣母也只能将这份仰慕放在心底。 李长寿仔细回想着自己此前所说的那些故事内容,其实并无蒙骗,只是有些部分做了模糊处理,没暴露半分有关龙族的算计。 也不知,后面还有没有截教仙人前来问罪。 “若是总来烦扰,当真也会牵扯我太多精力。” 李长寿喃喃一声,轻轻叹了口气,刚要施展土遁遁走,突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温柔的嗓音…… “道友,你就不打算回身看看吗?” 有一说一,这嗓音李长寿自然能听出是谁,而且见到对方心底也有些小愉悦。 但这神出鬼没、自己仙识毫无察觉的情形下,突然就是开口如此道一句……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的本体寒毛直竖,差点就自扬了那具纸道人! 第二百二十八章 被盯之寿 虫鸣秋夜里,月露伴霜华。 深夜时分,海神庙后院的回廊中。 李长寿借由老神仙皮的纸道人,抬头看了眼身旁这位,像是从自己【正经】画作中走出的仙子,心底一阵庆幸。 确实该庆幸; 自己忽悠、咳,言语说服金光圣母等人时,只是改变了些许说辞,并未扭曲事实。 不然,此时在这位仙子面前,真不好解释。 这让李长寿更为深刻地认识到,坚持自己此前制定的各项原则,是何等的重要。 男人嘛,贵在坚持。 要问这位仙子是谁? 能在这个时机、因赵公明之事寻来,还能让李长寿心境泛起少许波澜的……除却赵大爷有些恐惧的云霄娘娘,大概也就没了旁人。 李长寿笑道:“仙子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自大哥那边过来,”云霄柔声说着,但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 她将一双柔荑背在身后,身上的长裙宛若采云纺纱做成,有一种轻飘飘软绵绵的质感; 每当她走动时,脚下宛若都有两团浅浅的白云相随,虽在这俗世行走,却不染俗世半分无垢。 然而,李长寿却无心欣赏近在眼前的这般美景,心底念头急转、细细分析。 这位仙子……过来问罪的? 不应该,赵大爷最多只是说拦下了西方教高手,不太可能告诉云霄,是怎么拦下的。 李长寿瞬息间就有了应对之法,笑道:“公明前辈可安好?” “大哥自是安好的,”就听云霄轻声道,“我已听大哥说了。 因道友劝说黄龙师兄相助龙族之时,大哥觉得他也该出手,便出手相助,平白惹下了因果。 道友,我来此只是想问,你当时是有心还是无意?” “无意,”李长寿正色道,“此事当真只是赶巧了,那日事有前因,黄龙前辈被人算计,公明前辈向前搭救,又让黄龙真人唤我过去……” 当下,李长寿将南海反碰瓷一二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对于云霄、玄都**师这般强者,最好的套路就是没有套路,坚持【用真心换机缘】的策略,并将自身位置摆正。 云霄听罢,略微轻吟,不由轻叹了声,忧心道: “大哥现如今,已失却了远古时的那份谨小慎微。 我们兄妹四人自远古修行至今,修为越深、本领越强,在天地间树敌也就越多。 洪荒之中存有圣人,越是朝着这般境界行走,越知那是无法逾越之高山,若这般存在要打杀我们兄妹,依然易如反掌。 兄长,似乎已忘了这些。” 李长寿:…… 您要是以后能一直记得这些道理,且遇到事别上头,那下场定不会那般凄惨。 “仙子,”李长寿道,“公明前辈如今修为高深、灵宝强横,截教如日中天,却也不必太过担心。” 云霄轻笑了声,柔声道:“道友既能出妙法,截西、救龙、应天庭,自是能看破这些,又何必这般哄我?” “呃……有些话,仙子说的,我却说不得。” “道友见笑了。 刚刚听闻道友劝说金光师妹的一席话,云霄心底也多了几分感慨。” 云霄扭头注视着身旁这位老神仙,又柔声问道:“道友明明只是青、中之道心,为何却要扮作这般老态?” 李长寿苦笑了声,云霄仙子当真是个……大机灵鬼。 这都快把他底看透了! “这般外貌,只是为了方便行事,”李长寿叹道,“青年锋芒太露,中年略显阴沉,只有这般慈眉善目老者的模样,能让人多几分信赖。” 云霄赞道:“道友想的当真周全稳妥。” “不过是实力不足,只能顾全自保。” 李长寿轻笑着道了句,也瞧了眼云霄仙子的侧颜。 今天,该不会…… 这位云霄娘娘,就是来找他谈谈心的吧。 却听云霄道: “道友应当能看到我截教之内隐患重重,教中炼气士良莠不齐,有些道友虽不能说品行不端,但糊涂、善被人利用。 今日之金光师妹来寻道友,道友之应对,我尽数看在眼底,实可谓滴水不漏。” 云霄话语轻顿,看着李长寿,又道:“我并非有意在旁偷听,只是不愿现身与他们几人相见,平白增添麻烦。” “晚辈明白,”李长寿笑道,“金光圣母担忧公明前辈,晚辈也理解的很。” “唉,大哥这般,当真令我忧心。” 云霄凝视着空中那轮孤月,嗓音空灵轻袅,“我那两位妹妹也是胡闹的性子,大哥如今又有些不将旁人放在眼中。 近来我修行时,总有些许心神不宁,怕是已有什么劫难应在了我大哥身上。 两位妹妹我能禁足在三仙岛,但大哥终究是我兄长…… 如今他对你赞不绝口,颇为欣赏,他对我却是有些躲避,道友的话,或许比我劝说还要管用。 道友,可否帮我出个主意?” “这个……” 李长寿沉吟几声,主意自然是有,办法也挺多,总体思路就是毒打一顿赵大爷,搞一搞赵大爷的心态。 但牵扯因果太大,自己这么做也有些太不地道,最好还是置身事外。 “还是要等公明前辈自己吃了亏、碰了壁,强行干涉是无用的。” 李长寿想了想,又道:“换做是仙子,如今若是被自己两位妹妹说教,心底该如何作想?” 云霄柔声道:“若她们说的有道理,我自然会听从。” “但公明前辈……好面皮,”李长寿道,“大概的道理,我是晚辈,也不敢多言。 仙子可以在这方面找一找法子。” “唉……” 云霄缓缓叹了口气,站在回廊一侧,秀眉轻蹙,不断思索。 也是为自己的义兄操碎了心。 李长寿突然有些感同身受,想开口多劝几句,却又理智地闭上嘴。 一来没有合适的立场,二来会招惹不必要的因果。 看云霄似乎有些郁闷,李长寿便找了个其他话题,主动聊起了画作之事; 云霄在李长寿这,没能要到什么‘劝大哥’的法子,也只能将此事暂且放在心下,与李长寿在海神庙内漫步,闲谈一二。 这般闲逛竟持续了一个时辰,倒是李长寿完全没想到的…… 云霄告辞离开时,李长寿心底先是松了口气,随之又有淡淡的无奈。 ‘难能可贵之处,在于重情重义; 凶险重重之处,也在于重情义。’ “啧,难办。”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甩了甩拂尘,运转土遁,身形在海神庙后院消失不见。 片刻后,小琼峰,丹房密室中。 李长寿睁开双眼,施展化形术离开此地,本体出来走走透透气。 皇家棋牌室中,照明法宝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李长寿本来是想将这阁楼命名为‘四三乐屋’,请酒玖做个形象大使,连起来就是…… 四三酒玖·小琼峰棋牌室。 玩笑,玩笑。 李长寿在棋牌室外路过,听里面欢声笑语,也并未进去打扰。 毕竟夜深人静时,自己一个大男人,靠近醉意正酣的三个妹子……咳,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子外加一位女凶神的身周,容易发生一些美好又不必要的事件。 走到后山,看一看自己栽种的那些灵树,又去看了看被大阵笼罩的仙豆快速培育基地。 等他转完这一圈,天已是拂晓,金乌东升,天地间多了一份躁动,少了一些清凉。 决定了。 今后如果自己有能力,在不对自身造成任何负面影响的前提下,适度地给赵大爷出出主意,帮赵大爷躲掉那场死劫…… 只要赵大爷不出事,云霄仙子应当就不会牵扯进封神大劫中。 不过,这事还十分遥远; 李长寿如今依然不确定封神大劫会在何时启动,反正再过几十年,他就能早早的上岸,自不会再去趟这池浑水。 仔细想想,这事还真挺麻烦。 忽而,李长寿仙识捕捉到,一名巡逻弟子,驾着仙鹤朝小琼峰飞来…… 仙门之外,似乎有一男一女两人…… 来找小师祖的? 李长寿刚要向前将这弟子拦下,免得师祖和富贵上人尴尬,但他还没驾云,仙识又捕捉到,湖边草屋结界大开! 就听其内传来一声嚣张地大笑声…… “哈哈哈! 以后富贵你就是我林江散人的人了! 放心,咱会对你负责的!” 又听忘情上人轻笑道:“是,一切都尊夫人说的。” 夫、夫人…… 李长寿嘴角一撇,感觉自己牙有点腻,继续自顾自地在山中漫步,没多管此事。 不多时,那弟子落在草屋前,禀告说门外有两位自称是江林儿师叔祖的好友来寻; 江林儿在屋内有些慌乱地应答一声,走出来的却是……忘情上人。 那弟子头一歪,随后连忙低头做道揖,双眼之中闪烁着无比锐利的光芒。 八卦大道! 一袭长衣的忘情上人开口道:“她不便出迎,带本座前去。” “哎、哎,师伯祖您先请,弟子飞的比较慢。” “善。”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几眼忘情上人,不由眼前一亮。 一夜春风吹清池,忘情上人的大道圆满之意,更增了几分! 难不成,阴阳调和还有这般功效? 李长寿沉吟几声,随即明白,这是忘情上人放下了心底郁结之事,道心圆满无垢的缘故。 双修有利于渡金仙劫这种事,李长寿自然是不信的。 这毫无仙道理论支持。 …… 与此同时,三千世界,距离五部洲不远的一方小世界中。 大千世界、小千世界,都是龙凤破碎远古洪荒之后,洪荒碎片所化; 所谓大千世界,是指阴阳、五行均衡,便是凡人也可安然生存,有充沛的灵气、元气,且幅员辽阔。 而大多数的小千世界,因五行残缺、大道难全,多会构筑出一些奇怪的景色。 此时,一处只有汪洋大泽的小世界中,水面掀起的千丈波涛渐渐归于平静,而在大泽底部,一场大战刚刚落下帷幕。 一条浑身不满黑色鳞片的三头蛟龙匍匐在大泽底部的淤泥中,被一道道金光化作的锁链牢牢困束。 在这头蛟龙周遭,三道身影分开水流,缓缓飘来。 若李长寿能看到此地,定会发现,这三人…… 他都打过交道。 居中一人是那驼背老道,西方大圣人门下三弟子; 这驼背老道身周道韵激荡难平,显然,他封镇这头实力强横的三头蛟龙,也是动用了不少的实力…… 在驼背老道身左,却是一身血色纱衣的文净道人; 驼背老道身右,则是身周悬浮着六把金色短刃的青年道者…… 金蝉。 那三头蛟龙目光之中满是愤怒,愤怒之下藏着的便是绝望。 “西方教!你们何不杀了我!” 然而,这三道身影,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驼背老道缓声道: “这头黑鳞蛟本是西海龙宫仙蛟兵一名将领,在仙蛟兵中素有威望。 后因琐事被龙宫驱逐,你们将他收服,可借他之手,策反仙蛟,重创西海龙宫。” 文净道人淡定地点点头; 一旁的金蝉双手抱拳,笑道:“副教主目光深远,非吾辈可及。” “嗯,”驼背老道淡然道:“出手将他元神收服。” 文净道人自然而然地就要向前走,指尖酝酿血光,自然是要施展血蚊之法。 这可是她的拿手绝活。 但那驼背老道却又道了句:“文净你如今控制的高手已过多了些,此蛟龙就让金蝉来吧。” 文净道人轻轻皱眉,却未多说什么。 那金蝉低头向前,视线余光瞥了眼文净道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待金蝉走到那蛟龙巨大的身形之前,驼背老道看向文净道人,手中拿出了一只拇指大小的血茧,淡然道: “还有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做。 此物名为锁神追魂蝶,可由化身元神之力,锁定化身之本体。 三年为期,找出南海海神的本体,暗中处置,莫要暴露自身。” 文净道人嘴角勾勒出少许妩媚的笑意,将那血茧接了过来,欠身行礼。 “属下,一定不会让副教主失望。” 第二百二十九章 狡兔三···窟 小琼峰,栽豆大阵内; 正研究新式杂交仙豆技术的李长寿,心底莫名有了一丝丝悸动。 他仔细体味,却只是感应到,似乎有什么事在围绕着自己发生…… 这悸动来的突然、去的也快,还没好好的感受,悸动便随之消失不见。 有人在算计本人教小弟子? 李长寿放下锄头,停下手中的农活,面色十分凝重。 这般悸动,应是能够威胁到他本身的算计…… 自己现如今都是靠纸道人在外做事,在防推演这一块,不仅有诸多小物件,更有太清圣人老爷出手为他遮蔽天机。 莫非,是门内有人要针对自己? 这也不太可能; 门内现在,大抵来说,已没人能正面威胁他。 ——自斩道境不是白斩的,普通金仙在他面前,已没了什么威压。 而且,他也一直在监察门内; 但凡跟自己有可能产生冲突的真仙、天仙,基本都在他平日里的‘定期考察’范围内…… 炼气士的灵觉提醒、心底之悸动,总归不会是空穴来风。 李长寿此刻收拾好此地,迅速检查了下大阵各处,就将心神挪回本体,右手掐弄手指,开始细细推算。 不过几个呼吸,他就有了结果,很干脆的放弃了这一无意义的行为,拿出了纸笔,逐条开始分析。 没办法,推算这门神通,跟自身年岁、修为境界、与天道的距离相关,其实就是查阅天机。 让李长寿措手不及的是,这悸动很快再次出现,但随之又消失不见。 又片刻后,李长寿迎来了第三**灵觉轻颤…… 什么鬼? 难不成,能威胁到自己的这个家伙,还在犹豫不决? 李长寿眉头紧皱,看着自己白纸上画下的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故事线,心底也禁不住嘀咕了几句。 能威胁到自己本体的方式,如今只有四条—— 第一是突然有大能来了脾气,非要覆灭度仙门; 第二就是依据纸道人所留下的漏洞,找到自己的本体; 第三,便是能串联起‘度仙门弟子’与‘南海海神’关系的小老铁,敖乙。 第四条比较荒诞,但也有可能性,那就是自家圣人老爷看自己不顺眼,吹口气把自己吹成渣渣灰…… 这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第二、第三条。 可以先做个排除法。 李长寿当即用神念联络敖乙,两人的神念在安水城主神庙的神像之间勾连,进入了梦境之中。 李长寿仔细‘盘问’了一遍敖乙,把二教主搞的都有些紧张。 还好,二教主挺住了这波审查…… 李长寿又与敖乙问询了几句,有关金鳌岛现如今的‘舆论风向’。 据敖乙亲眼所见,那金光圣母回金鳌岛之后,就找来不少好友,言说有关南海海神与截教的‘缘法’,解释清楚了并非是南海海神有意算计他们的公明师兄。 金光圣母又说,南海海神‘一心为道门、不沾百因果’,将南海海神与海神教在截教的风评,挽回了大半…… 切断神念,李长寿再次凝视面前的这张白纸。 第三个选项的发生概率降低了大半。 那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 **师说漏了嘴? 咳,是纸道人可能出问题了…… 纸道人并非什么圆满的神通,尽管李长寿已算是穷尽心力去完善,依然不免留下了许多隐患; 而这些隐患,李长寿一开始就是知晓的,也做了一点点的防范。 “看来,防范还不够。” 李长寿沉吟几声,看了眼那两颗九转金丹,闭目,凝神,调动各地纸道人,让能潜藏的潜藏更深一些,不太稳妥的便直接自毁。 不多时,李长寿已是完成了一次自检。 而那份心底的悸动,再次出现…… “还没下定主意?” 李长寿眉头轻皱,若他有**师的神通本领,当真是要撕开乾坤探个头过去,问一问对方要不要出手。 当然,最好是永远别出手…… 与此同时,灵山脚下某个不起眼的洞府中。 文净道人斜躺在自己的宝榻上,看着掌心这只不断颤动的血茧,时而秀眉轻皱,时而眉角舒展…… 她确实是在犹豫。 倒不是在人教与西方教之间犹豫。——她已是对西方教彻底死心,又在人教那看到了一条光明坦途。 换做是谁,只要不是失了智,都会做出明智之选择。 西方,根本斗不过人教那寥寥几人。 昨日那驼背老道,给了她这血茧,还说什么‘重用’之类的话…… ‘当真以为本女王大人是那少不经事的女子,那般好蒙骗?’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在西方教这边,她已是有筹码就可舍弃的棋子…… 就说这次那位圣人弟子的安排。 无论是谁,除却圣人老爷亲自出手,推演南海海神,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太极图警告。 这说明什么? 说明南海海神在人教之中举足轻重,能得圣人直接庇护! 先不考虑她如今已是归顺人教的‘美腿二五仔’之身份。 让她用这只蝴蝶,找出南海海神的真身干掉,其实就相当于是把她扔到了兜率宫中的八卦炉内。 她若出手、得手,那个男人——玄都**师,焉能不打杀了她? 再说,如今那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师,就是她唯一与人教联络之人,她岂会做这种自毁生路之事…… 文净道人并不担心,自己该如何应对此事; 只要将此事说给南海海神,对方自然会有破解之法。 现如今,她犹豫的,却是…… ‘要不要用这个东西,把这个小法师的真身找出来戏弄一番?’ 文净道人那双狭长的凤眼再次眯了起来,眼底带着几分戏谑、几分促狭。 她也是被这个南海海神算计的太多了,以至于心底有些怨气…… “哼,本女王想做就做,又能如何?” 当下,文净道人第六次坐起身来,指尖似乎要立刻戳破这只血茧,但只差毫厘,她的纤指又堪堪顿住…… 虽说找到这家伙的本体捉弄一番,确实能出口恶气,但这般却有些因小失大,更容易惹恼了南海海神…… 怕? 她自然是不怕的,只不过是在理智思考的基础上,有那么一点点的从心罢了。 文净道人心底不断回转出,自己几次跟这位人教第三号人物碰面的情形…… 每一次,她都有新的发现; 每一次,这家伙都让她心底再多几分忌惮。 而且很有可能,这个小法师不只是人教中人这么简单,他背后的圣人,甚至也不只是太清圣人这一位。 【罢了,还是先将此事与他暗中商议一番……】 文净道人正想收回手指,但她双目之中划过少许恼怒,抬手就将这血茧戳破。 她是谁? 她可是血翅黑蚊一族的女王大人,当年驰骋血海【角落】的一代强者! 那血茧直接裂开,一缕缕血光汇聚,一只闪烁着幽冷青光、浑身半透明的蝴蝶轻轻起舞,落在了文净道人指尖。 ‘哼!只要让我找到你! 大不了就是认个错,你还能打杀了我不成?’ …… 来了!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精神一震,这一瞬,心底灵觉的跳动无比明显。 对方还是出手了! 李长寿屏住呼吸,立刻起身,施烟遁出了地下密室,本体驾云朝着破天峰匆匆而去。 到了百凡殿,走到圣人画像之下,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了三株又粗又长的高香,给圣人老爷续上,又诚心跪拜,心底道: ‘弟子无事所求,只是来给您上个香,求个心安。’ 就如他平日里,每三个月一次的日常上香那般,画像毫无异样。 各位外务长老对此已是见多不怪。 李长寿闭上双眼,静静等待着危险降临,心神全开,全力监察几处要害之地: 度仙门山门、南海之滨安水城海神教主神庙、东海纸道人军团藏身处。 但李长寿心神紧绷了一个时辰,心底突然警兆轻起! 李长寿的神念,立刻降临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海神小庙中…… 但他来晚了半步,只捕捉到了一道驾云离开的魁梧身影,对方修为不弱,转眼消失在了天边…… 果然有敌人。 李长寿立刻就要启动纸道人前去阻击、试探,但他心底一动,却将这个念头摁压了下来。 不能急。 若所料不错,对方故意惊动自己,有可能就是想引自己的化身现身…… 习惯性稳一手,看对方后面有什么举动。 又半个时辰…… 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某处大城的海神庙中,也只是逛了一圈就走,故意显露了下自身境界。 天仙境巅峰? 保守估计,有可能是金仙伪装出的。 这引自己化身出动的意味,未免也明显了些…… ‘别又是西方在出招。’ 李长寿沉吟了几声,心底更是坚定了避而不显的念头。 接下来的半日,对方连续现身六次,甚至有一次还故意跟熊寨神使起了冲突,打伤了两名神使。 然而李长寿今日的化身,却是完全不露头,连续…… 稳一手。 “还不上钩?” 南海某处海底石缝中,文净道人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果然不愧是能将她收服的海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嗅觉如此敏锐。 “今日当真,要跟你再分个高下。” 当下,文净道人嘴角露出几分妩媚醉人的微笑,开始谋划一波……大事。 另一面,李长寿起身,离开了圣人画像前。 他总在这里跪着也不像话,每次祭拜半天就是极限了。 但,挪地方是不可能的。 洪荒这凶险阴暗的环境中,也就只有兜率宫后院与圣人老爷的画像前,才能给他足够的温暖。 李长寿就轻吟了一声,眉头轻皱,身周道韵轻轻颤动,做出一副要突破境界之像…… 他忙问:“长老,弟子可否在此地暂时闭关?” “快,突破可是大事!” “谢长老,”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立刻在圣人画像左侧不远处盘腿坐了下来,在自己身周布置了一层法力结界。 一旁有两位真仙境外务长老出手,为他加了两层仙力结界…… 平日里的灵鱼灵肉,也是没白伺候。 接下来的半个月,李长寿都在百凡殿中闭关突破,修为境界似乎要突破一小阶,又似乎后力不足。 实际上,他只是在与那个看不到的对手,暗中交锋…… 对方的攻势一波接一波,花样繁多,但有点外强中干。 让李长寿心底奇怪的是,对方每次都是点到即止,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令寿迷惑。 不过三日,对方搞事的程度,已到了即将让凡人死伤,为李长寿增加业障的地步。 李长寿心底衡量一番,哪怕是一点业障也无妨,依然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 而对方似乎只是装腔作势,也没对凡人真的下手,几次搞事都是虎头蛇尾…… 对方也忌惮业障?李长寿心底暗自思量。 又过了三日,暗中那人见逼不出海神化身现身,似乎已是暂时放弃…… 然而,李长寿如何会掉以轻心? 耐心这种东西,他多的很,现在也不过是稳到第五手…… 这日黄昏,李长寿突然察觉到,自己元神似乎在被人窥探! 心底警兆大作,神念立刻降临在了一处海神庙的神像上…… 他看到了一只青色的蝴蝶,在自己神像鼻尖飞起,落在了那魁梧男人的掌心…… 这男人冷冷一笑,转身驾云,匆匆离开了此处海神庙。 李长寿:…… 就……这? 那青色蝴蝶,应当是能追查元神之力的异兽,与李长寿此前所推演的几种情形之一,倒是完美对上了。 李长寿一颗心放下了……十分之一,将心神挪移到了某处海神庙的大庙中,静静等对方上门。 又两个时辰后,这魁梧壮汉驾云而来,沿着手中蝴蝶所指引,落在了这处大庙的后院中,看到了在角落中静静扫落叶的老者。 这魁梧壮汉淡然道:“你,就是南海海神?” 老者并不答话,抬头微微一笑,轻轻颔首,但身形却突然被火光包裹,瞬间化作了灰烬。 这是一具普通纸人; 只不过是留了李长寿的一滴精血,糅杂了微弱的元神之力与自身道韵…… 壮汉顿时愣在原地,那蝴蝶再次煽动翅膀,指出了另一个方向; 这魁梧壮汉冷哼一声,再次驾云而起,朝着下一处海神庙而去。 就这般…… 四五日内,这壮汉跟着那只蝴蝶,在南海之滨来回转圈,去了整整十八处海神庙,见证了…… 十八只普通纸人的自毁。 “啊!不当人子!” 南海海底某处石缝中,文净道人用力抓着自己的两缕秀发,咬牙切齿、俏脸狰狞,这几日已是骂了不知道多少次西方粗话。 这个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师,是不是凶恶狠人她不敢下定论,但对方绝对是个狡诈到了极致之人! 都说狡兔三窟,这是什么? 三百窟都有了吧! 就这,西方还想跟人教斗?直接认输吧,完全算不过! 突然间,文净道人借由那具血蚊傀儡,听到了一缕熟悉的传声…… “玩够了吗?文。” 第二百三十章 要做一个出色的女王大人哟 她,怎么暴露的? 刚才这传音,自然就是熟悉的南海海神‘口音’; 这声平平淡淡的‘文’,让文净道人心底各种轻颤。 她搞不清,海神说的是‘文’还是‘蚊’,前者与后者所代表的情绪明显不同…… 海底石缝中,文净道人躲藏起身形,立刻就镇定了下来。 远古至今,大风大浪她见多了,当年血海大战她都……在旁远远地观察过! 刚刚不过是毫无征兆地被识破身份,心虚之余,又知人教南海海神掌握着自己生死把柄,这才略微有些慌乱…… 文净道人迅速反应了过来,觉得这个一肚子脏水的海神,有可能是在诈她。 又听…… “下次你若再这般恶作,我自会禀明兜率宫,请**师施惩戒于你。” 第二道传声钻入了那傀儡壮汉的心底,文净道人禁不住苦笑了声。 她真的暴露了,还是很彻底地暴露! 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那傀儡壮汉呼了口气,转身对着四处拱手,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笑容。 文净道人刚要借这具傀儡解释几句,可不等她开口,海神那不知躲在何处的化身,第三次传声…… “莫要随意说话,这具傀儡退去南海,你来安水城见我。” 听闻这道传声,文净道人只剩苦笑。 自己此刻不仅暴露了,而且再一次,被对方安排的明明白白…… 斗不过,根本斗不过。 她这番折腾又图个什么? 明明知道自己在阴谋诡计上,完全不是海神的对手,更不可能直接对这个海神出手,可心底就是有所不甘…… 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好不容易搭上了人教这条线,她这个孤苦无依、被洪荒大时代所抛弃的女王大人,很快就能看到翻身的机会,怎么就…… 若问她现在的心境,那自然就是【很后悔】。 若要让她问海神一个问题,那必然是【为什么】。 自己到底哪里暴露了身份? 文净道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本是想着,哪怕无法找到南海海神的本体,也不能暴露自身,所以不惜本尊亲自到了南海,近距离操控这具调教了许久的血蚊傀儡。 不曾想,终究还是暴露了。 南海海神,总归还是那个南海海神,浑身上下写满了‘迷’字。 ‘罢了,输给他也不是第一次,这面皮索性不要也罢。’ 文净道人幽幽一叹,本体化作一只血蚊,屏蔽自身一切气机,暗中朝安水城海神庙赶去。 至于那具带着蝴蝶的血蚊傀儡,她也遵从海神所言,此刻朝着南海赶来,做出气急败坏、暂时撤离的模样…… …… ‘啧,还真诈出来了。’ 破天峰、百凡殿中。 李长寿轻轻松了口气,心底流转着这般念头,有些哭笑不得。 他站起身来,外层伪装的境界小幅度上扬,却没能突破一个完整的小境界,面色有些遗憾。 李长寿对两旁的外务长老们做了道揖,便低头走出百凡殿,驾云离开了此地。 几位鱼肉之交的长老本想鼓励李长寿几句,但见李长寿面色黯淡,也就没多说什么…… 这事,也确实不好安慰。 离开百凡殿后,李长寿维持着自己郁闷的表情,心底的念头却是纷纷杂杂…… 莫不是,文净道人叛了西方之后,又叛了他们人教? 若真如此,自家圣人老爷或许会给自己一些提示,毕竟文净道人关系到今后坑西方的大算计。 又或是,文净道人对他这个海神一直有怨气,想找到他的本体,互相把持把柄,在他这里多一些话语权? 根据李长寿这些天的观察进行分析,这条倒是很有可能。 其实李长寿在出声之前,并未直接确定这是文净道人,他只是察觉到了几个要素,心底有些怀疑…… 要素之一,傀儡。 他在几天前就已发现,这个天仙境巅峰的魁梧壮汉,似乎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虽然对方举止动作并无什么太多破绽,但善用纸道人的李长寿,能从许多细节,比如这傀儡的眼神、细小动作,判断出对方应是傀儡。 洪荒中,控制旁人心神的法子数之不清,李长寿也无法确定,这是否就是血蚊傀儡…… 但对方这段时间的行为,确实过于反常—— 这傀儡每次出手,引他化身出动,却都在关键时刻退却,也不下狠手、死手; 对方鼓动凡人闹事,但又只是小范围捣乱,并未闹出人命,十分忌惮业障; 傀儡每次现身海神庙就跑,似乎有些心虚…… 李长寿在心底列了一大串的选项,排除法刚做到一半,心底突然冒出了【这难不成是那只蚊子在搞事】的念头。 犹豫了两日,又详细斟酌了一日,李长寿决定诈对方一诈…… 他传声说的那句话,也是反复斟酌、仔细琢磨过的。 尤其是,那一声‘文’大有讲究。 若对方不是文净道人,这样便不会直接暴露自己认识文净道人之事,保护人教潜藏在西方教的‘优秀教众’。 若对方确实是文净道人,单单一个‘文’或‘蚊’字,能凸显出,自己此时已被她惹怒,并初步试探她是否已二次叛教…… 让李长寿确定对方就是文净道人的,是这壮汉傀儡下意识的反应。 对方有一瞬震惊、慌乱,带着少许‘我都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的不敢置信…… 李长寿后面又传声那两句,也不过是进一步确定傀儡的身份,并做一些应对安排。 到此时,李长寿的灵觉已经恢复如常,没了什么危险之感,但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凶蚊真不好收服,也着实是不让人省心! 现在急需确定的,是文净道人是否已经背叛了人教。 其实判断方法也很简单。 接下来,如果文净道人用本体,或者用之前神通血蚊赶来海神庙,那就说明,文净道人有六成可能,还是站人教这边。 假若是那具壮汉傀儡前来,此事就值得玩味了…… 李长寿本体回了小琼峰丹房,立刻开启周遭各处大阵,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防推演小玩意。 正此时,他在海神教主庙中,捕捉到了一缕‘嗡嗡’的蚊声…… 来的倒是挺快。 李长寿藏在地底大阵中的化身散出仙识,只见一道妖娆倩影,出现在了海神庙后堂,浑身被一层迷雾包裹。 但李长寿上辈子修炼多年的‘去马赛克之瞳’,此刻也是发挥了作用,技术性看透迷雾,见到了那一身血色纱衣打扮的妖娆女子。 她藏在骨子里的凶煞气息、给李长寿有些压迫感的道境威压…… 应当是蚊子的本体。 怎么……穿的这般暴露? 文净道人左右观看,寻找着了南海海神的身影,但等来的却是一句: “换身正经些的衣服,去后院西北阁楼书房等我。” 文净道人眉头一皱,却是有些不忿,她这衣服如何不正经了。 但李长寿又传声道:“**师随时有可能注视此地。” 文净道人立刻转了个身,凝出了一层深蓝色的素净长裙,顺便还换成了洪荒女子常见的云鬓发型; 随之,她又隐去身形,赶往了那阁楼。 李长寿:…… 呃,这蚊子真的对**师动了那种心思? 洪荒万瓷之王赵公明与他的迷妹金光圣母,鸿蒙凶兽蚊道人苦追太清无为玄都**师? 夭了个寿的,这都是些什么戏码…… 这个洪荒天地的画风,真是越来越出乎寿的预料。 咳,且说正事。 不多时,一具老神仙皮纸道人自地下纸道人库中钻出,朝那处阁楼而去。 与文净道人见面之后,李长寿既不恼怒、也不摆脸色,依然是那般含笑的慈祥模样,仿佛此前被折腾的不是他一般。 李长寿自顾自地坐在了书桌之后,文净道人散去身周迷雾,习惯性地妩媚一笑。 “坐吧,”李长寿淡然道。 “不了,我站着便是,”文净道人轻声说着。 李长寿注视着文净道人那双迷人凤眼,保持着道心空明,尽力去忽略文净道人给自己带来的那份威压。 而文净道人,此刻也与李长寿的纸道人对视着,她很快就是轻轻一叹,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笑道:“道友,你可是对我有些怨气?” “不错,”文净道人略微抬了抬下巴,“我总归是一族之王,被你三言两语就收服,心底总归是……” “然后呢?” “我自是……罢了!” 文净道人突然颓然一叹,自顾自地坐在了一旁圈椅中,用平淡地语调迅速说着: “是我一时起了些歪心思,想找你本体戏弄一番。 起因是前些时日我得了西方教命令,让我用那只锁神追魂蝶寻你本体踪影,暗中除去。” 李长寿的纸道人淡定地点点头; 而此时已在小琼峰丹房地下密室中的本体,却是紧紧皱眉。 流浪小琼峰计划,还真是一天都不能落下! 文净道人又道:“我自不会真的伤你,你手中握着我今后的生路…… 我不过是想,多一些反制你的手段罢了。” 李长寿温声道:“你的话,此时我只能信五成。” 文净道人秀眉轻皱,却也知,这是自己搞事搞出来的苦果,低声道: “我可像上次那般,立下大道重誓,自证并未背叛你们。” “嗯,稍等。”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拿起一旁笔墨,提笔写了一阵,随手写了个千字篇幅的大道誓言出来,用仙力推给了文净道人。 某蚊:…… 不多时,一抹天道道韵降临,又随之退走。 文净道人有些无力地坐在那,眼底流露着浓浓的无奈,苦笑着问: “可还有其他惩处?” “莫要说惩处二字,”李长寿微微一笑。 为了让今后少发生类似事件,李长寿决定用一些小的小套路…… 就听,李长寿叹了声,温声道: “是我忽略了道友心底的这份怨气,这也有我的一份责任。 以后,文净道友,你心底若有憋闷之处,都可以找我来倾诉一番。 文净,我知你对如今天地有怨言,对天道也有怨恨,但生灵存于世间,除却了生存之外,也还有许多其他的追求。 你可曾想着,自己为何而活?” 文净道人轻轻皱眉,言道:“生存本就是生灵天性,惧死则求活。” “非也,”李长寿缓缓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我告诉你三个新词。” 文净道人奇道:“还有我不曾听闻过的新词吗?” “自然是有的,”李长寿提笔在面前这昂贵的薄纸上,写下了三行十二个大字: 本我价值; 本欲满足; 生灵追求。 当下,李长寿缓缓开口,把他上辈子开公司那几年,鼓励员工的话术,糅合了一些洪荒修行的道理,细细为文净道人解释。 不多时,文净道人被李长寿所说之道、之义所吸引,起身走到书桌旁,静静听他在那言说…… 这些,其实也是李长寿上辈子的人生经验。 想让年轻员工多干活又不想给他们高工资,那就跟他们谈理想; 想让公司老油条发挥些剩余价值,又不想给他们升职加薪,那就谈自我价值的实现。 而文净道人这般,是‘人教’必需的‘人才’,又对自己这个临时主管有些怨气…… 那就在前两条的基础上,走心、谈交情。 李长寿上辈子最佩服的一位成功商人,能把裁员喊成本公司向社会输送人才; 今日他厚着脸皮,必要灌输一些思想在文净道人心底,以免后患! 不知不觉,又到了深夜时分…… 文净道人双眼之中带着星光,嘴角带着微笑,在南海海神庙的阁楼窗边,对‘老海神’做了个道揖,言道: “多谢道友点醒。” “去吧,”李长寿摆摆手。 “道友放心,”文净道人定声道,“我定会成为人教与天庭所必需的高手。 让我的道生,绝不虚度!” “善。” 李长寿笑道:“锁神蝶之事的后续,就按我刚才所说的处置。” 文净道人轻轻颔首,对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满是感慨地叹了口气,转身化作一抹血光,留下少许嗡嗡的声响,迅速消失不见。 ‘这蚊道人…… 要做一个优秀的女王大人哟。’ 李长寿心底一叹,这老神仙皮纸道人甩出少许火光,将文净道人所坐过的椅子、自己面前写了一摞的纸张,尽数化作灰烬。 ———— (ps:感谢新盟主‘郑勋逸’的大力支持!)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劫热 文净道人虽然稳稳的忽悠住了,但自己现如今,却是真的陷入了危机之中。 西方教现在对南海海神已是起了杀心,南海海神人设单纯的【人教中人】的背景已是有些不稳…… 还好,自己一直将真正身份藏了起来。 此时来看,自己当时耗费心力,让人教小法师、南海海神、度仙门弟子,三个身份互相分离,确实不是白费功夫。 现在虽说也非毫无隐患,毕竟要考虑到【敖乙被人搜魂】、【敖乙被人控制心神】、【敖乙被扔到了油锅】等等突发事件。 但这总比他李长寿直接暴露在西方众高手的视野下,要好很多…… 身处这大教的旋涡之中,该如何才能更好的自保? 李长寿也知,自己此时稍感被动,归根结底还是修道岁月太浅,积累不充分,导致自己在这般风云大事之中,无法全面发挥、尽善而为。 他不禁陷入了思索。 想要保护好自身,自然就是要‘藏得深’、‘跑得快’、‘明大势’、‘抱大腿’。 一味躲避并不稳妥,只有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真正抱稳大腿,所以自己又必须在这个旋涡边缘游走…… 这就宛若一个怪圈。 西方教今天出一个锁神蝶,明天说不定就会搞一个锁命虫…… 这谁受得了? 自己能想个什么法子,把对方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挪开? 文净道人此时,想必已经在对西方教复命; 为了保护这位以后有大用的己方队友,那只锁神蝶,李长寿并未让文净道人摧毁,反而是让文净道人回去之后对西方教的副教主详细描述,如何找寻南海海神,又如何找错了十八次。 虽然对方不可能真的‘知难而退’,但总归不能‘知难而上’,有可能会换个思路…… 说实话,只要不是威胁到李长寿的本体,纸道人对方想毁多少,那就随他们毁多少。 大不了,以后再开发出点豆……仙人…… 嗯? 轰隆隆—— “天道之力?” 密室中,李长寿被这般闷雷声所惊动。 仙识扫过,发现在山门之外的渡劫圣地——某无名峰周遭,正飘着十多道身影。 有同期弟子在渡劫。 李长寿眼前一亮,将自己的烦心事暂时放在心底,立刻离开地下密室,对灵娥传声召唤。 大不了,西方教如果再有动作,自己就直接请**师出场,帮自己搞一场大戏。 只需让西方教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动南海海神就够了。 ——大家同台竞技,直接拔对手网线,那就未免太过分了。 不多时,李长寿驾云带着灵娥、熊伶俐,朝护山大阵边缘赶去,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光壁,注视着那名弟子渡劫的情形。 与此同时,有不少门内弟子都赶来了这个方位,欣赏一下天劫,增加点自身渡劫的信心…… 今日渡劫的,还是个熟人。 刘思哲,度仙门都林峰弟子,曾在小琼峰跟王奇师弟为爱顶过牛、角过力,也就是当初‘雁儿师姐’与‘奇奇师弟’的感情错乱之人。 度仙门排名前十、前二十的仙苗,这几年都在准备天劫,谁先渡劫,也不会按照门内排名顺序…… 天劫可不会看谁的面子、听谁的安排。 大阵之外的无名峰上,风云变幻、狂风大作,灵气滚滚而来,化作天劫劫云。 那劫云的威势,在李长寿看来…… 倒也不算太强,多少有些稀松,这也侧面证明,刘思哲是真的刻苦修行,本身天赋只能称之为中上。 李长寿观察了几眼自己师妹的表情。 此刻,灵娥直面这般天地之威,俏脸有些泛白,禁不住轻轻抿嘴…… “师妹,这天劫怎么样?” 隔着半丈远,李长寿传声道:“以后你也免不了要走这一遭,天劫之下,若自身之道不够扎实,就是灰飞烟灭。” 灵娥咬了咬嘴唇,楚楚可怜地看着李长寿,随之就是忧心忡忡地注视着那边的渡劫之人。 啧…… 不给这个小丫头一点压力,天天跟酒玖师叔胡闹,如何能成大器! “师兄……” “嗯?” “这个……没事。” 灵娥心底轻轻一叹,若非周围已经有不少身影,她说不定会问一句: 【既然这般,那能否在渡劫之前,满足下本师妹一个小小心愿?】 然后肯定会被罚抄写经文什么的。 成仙劫并不会太磨蹭,劫云备好、渡劫之人站在空中,那劫云之下雷斑汇聚,一记雷霆当头劈下! “乖乖,”熊伶俐小声问,“这是真劈呀。” 李长寿对二人淡定地传声道:“自然是真的劈,不然天劫的意义何在?” 正此时,护山大阵临时关闭,浩浩天威扑面而来! 显然是门内长老们,想让弟子们更直接的感受天劫…… 劫云之下再次出现雷斑,又是一道雷霆劈落,刘思哲身形站在空中巍然不动。 熊伶俐问:“渡劫都要劈几道呀,表兄。” “刘师弟的雷劫,应该是七道,”李长寿开口说着。 他看着劫云上方呈现出的少许异象,也喊不出这雷劫的称谓。 可惜,没有截教仙在场,解说之道终究不圆满。 雷光一道又一道地落下,第五道雷霆时,刘思哲身周已闪烁起仙灵之光。 李长寿缓缓点头,刘思哲这一关,应该是十拿九稳地过了。 第六道天雷落下,刘思哲身形被劈到了山头上,砸碎了一片山石,自身法力与天劫之力的冲撞,迸发出强烈的激波! 灵娥也不由有些紧张; 她在想自己面对天劫时会是哪般情形,能否扛得住这般威力的天劫。 很快,刘思哲有些狼狈地再次跳了起来,浑身法力凝聚于身前,直面最后一道天劫! 劫云各处雷斑闪烁,最后的天劫之力凝成了一道雷柱,直接将刘思哲的身影吞没,也将夜晚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啊——” 雷柱中,刘思哲扬天大吼,长发乱舞! 灵娥看的又一阵皱眉…… 待雷光消散,天地间回响起了悠扬的仙乐。 空中出现了仙鹤回翔、仙子起舞、老翁托桃等异象,一朵灵芝般的祥云托着刘思哲缓缓飞起,而刘思哲闭着双眼,感受着自己踏入的全新世界,脸上满是陶醉。 本次渡劫,没有飞升。 灵娥轻轻呼了口气,“师兄,这就是成仙吗?” “嗯,”李长寿笑道,“这就是成仙,修行路上的第一道关卡。” 灵娥那双明亮的眸子,顿时流露出少许向往。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 总算,把灵娥的兴趣,从叶公好龙式的挂念,引到了一点点修行上…… “师兄,咱们回去吧,”灵娥小声道,“我今后会努力修行,尽早面对天劫!” 李长寿欣慰的一笑,刚要转身,突然扭头看向了一侧,传声道: “再等等,还有人要渡劫,多看一场,仔细体悟吧。” “嗯?” 灵娥轻轻眨眼,渡劫这种事还能扎堆来的? 果不其然,刘思哲那边天地异象刚刚消散,正回味自己渡劫的体会,这边突然有一名弟子大笑了两声。 “我的天劫也到了!” 话语刚落,原本消散的天地灵气,再次朝着度仙门汇聚; 说话的那弟子立刻越众而出,飞向刘思哲所在的无名山峰,而新晋元仙刘思哲立刻让开场地,对这名弟子说了几句鼓励的话语。 轰隆隆—— 天雷滚滚,天威示警! 第二波天劫表演正式开始,这次的天劫也是七道,算是仙门仙苗的平均水准。 灵娥这次少了一些紧张,饶有兴致地又看了一遍旁人渡劫,见对方顺利通过,心底更是多了几分自信。 然而,今天的度仙门弟子,似乎是跟天劫杠上了。 第二人渡劫完,又窜出一人,继续引动了天劫…… 集体渡劫,其实也是有据可循。 看到一两人成功渡劫,其他已经到了这个门槛的弟子们,心底来了自信,觉得这波能行。 ‘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于是,道心稍微震荡,天劫就被直接引动。 第三人之后,又飞出了两名同期仙苗,小灵峰王奇,与他的道侣都林峰刘雁儿,双双渡劫成功。 奇奇师弟与雁儿师姐,成了一对儿真仙侣。 一时间,门内众弟子摩拳擦掌,第六人跳了出来,直面自己的天劫,然后…… 死掉了。 被天劫劈死的这位弟子,是破天峰一脉,与李长寿差不多年岁。 也不知是渡劫前的积累不足,还是渡劫时出了差错,最后一道雷劫没能撑过,在山上留下了一具破烂的尸身…… 有点头脑发热的众弟子,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 被天劫劈死的这弟子之师,却也只能一声长叹,向前为自己爱徒收拾起了尸身,另做安葬。 灵娥那张小脸,从开心、激动、自信满满,也顿时变得有些……发虚。 李长寿悠然道:“你平日里浪费多少时间在玩乐上,渡劫时,就会有多少风险。” “师兄……” 灵娥小手拉着李长寿的衣角,抿着嘴唇,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约法三…… 罢了,看灵娥也是受了刺激,李长寿难得温柔了一次,温声道: “天劫只是考验,并非是完全的杀劫。 今日渡劫者六人,五人渡劫成仙,一人命丧天劫,已是不错的成功率。 只是,渡劫始终是自己之事,旁人帮不上太多,你接下来须得安心修行,将自己的道基稳实,如此才可应对自如。” “哦,”灵娥乖巧地应了句,又扭头看了眼那被天劫削掉了数十丈高的无名峰,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要不还是,先了却自己的心愿,再面对天劫吧。’ 灵娥轻吟几声,心底默默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出手…… 李长寿带着灵娥与熊伶俐飘然回返。 带师妹围观了一波天劫,算是小小的插曲,能让师妹多几分对修行的敬畏之心,总归是好事。 就是可惜了那位惨死在天劫下的破天峰师兄,若是多准备几百年,或许成功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接下来这二十年,应该是度仙门本期弟子渡劫的高峰期,自己也要安排出去一趟,然后‘意外’渡劫。 本体倒是不必直接出去,安排个纸道人外出就是了。 只要回来的时候,表露出元仙境初期的境界,也就能完美遮掩过去…… 唉,如果能拖到自己度金仙劫时,那就完美了。 若真能这般,他出门一趟,门内以为自己是去渡成仙劫,实际上自己请**师护法,找个隐蔽之地渡自己的长生劫。 回来之后,门内问询,自己就说不小心渡劫成功了,那也不算撒谎。 李长寿轻笑了声,随即渐渐收敛笑容,坐在丹房前的摇椅上,思索着如何应对西方教的攻势。 反攻? 暂时不具备这个条件,毕竟是自己拆西方教的台在先,现在是对方出手的环节。 众所周知,洪荒算计经常是回合制。 这一想,又是几日过去,李长寿心底大概想出了一两个应对之法。 正当他想开始实践,两拨客人,前后脚赶来南海海神庙…… 最先来的,是龙宫送礼大队。 一群仙蛟兵扛着六百箱宝物,万众瞩目中从空中落下,将宝箱堆在了安水城主庙中。 这是给海神的谢礼,还有一份也被送去了天庭。 也正因此,东木公匆匆赶来问询海神的意见,龙宫送的礼,天庭收还是不收。 李长寿沉吟几声,反问了木公一句: 天庭缺还是不缺。 若缺宝物就收下,培养天兵也不只是功德之力就足够;若是不缺,就表现的大义凌然些拒绝。 他们天庭可是正经的天道直辖洪荒管理机构! 木公顿时明白了,匆匆赶回天庭应对。 而当木公离开,李长寿清点完自己所得,计算着自己小琼峰综合防御体系又能取得多少进展时,一道身影自北面驾云而来。 黄龙真人? 这位老真人身着土黄色道袍,面露愁色,不断唉声叹气,应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讲道理,他海神庙什么时候改名成了【道门智慧屋】? 怎么遇到难事,都要来此地找他一个人教小弟子倾诉?阐教没人了吗? 李长寿仙识仔细看了几眼,没发现赵大爷的身影,心底也是松了口气。 虽然赵大爷的妹妹很美,但赵大爷本身,确实是个不可控因素。 第二百三十二章 道友,你听说过南海海神吗(貮) “海神道友……唉。”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位身着淡黄长袍的高瘦老道,两人碰面寒暄之后,这老道已是有几次欲言又止,并不断叹气。 这感觉,倒像是李长寿已经没救了一般…… “前辈这是怎么了?” 李长寿关切地问着:“可是因龙族之事而发愁?” 黄龙真人又叹了口气,坐在侧旁许久无言。 一时间,李长寿也是被这位前辈高人搞的七上八下,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 如今道门三教之中,与自己关联最不密切的,便是阐教。 换而言之,自己最为陌生的,也是阐教。 “海神道友……” “唉!” 李长寿抢先一步叹了口气,让黄龙真人顿时卡在了一旁。 李长寿笑道:“前辈您这是怎么了?若有事还请直言便是。 若是有什么训示,晚辈在此都听着。” “不瞒海神道友,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一言难以启齿。” 李长寿:…… 那就不启齿嘛。 但黄龙真人已经开问:“道友可否为我透个底? 那西方教,到底是想将龙族化为己用,还是,想让龙族归顺与西方二圣之下?” 听闻此言,李长寿心底顿时起了疑惑。 是谁,对黄龙真人说了什么吗?黄龙真人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将龙族化为己用,指的是让龙族成为文净道人这般,干脏活累活却得不太多好处,关键时刻还要被扔出来背锅。 而归顺与西方教二圣,那就代表着加入西方明面势力,享圣人庇护,得圣人机缘。 这虽看似是一件事,实际上天差地别。 这个问题…… 李长寿心底念头轻转,自知绝不能直接回答。 倒不是他心虚。 【龙族上天】这事,他做的堂堂正正、胸怀坦荡; 促成龙族上天庭,对龙族来说也只有利好,相当于拉了龙族一把。 不然李长寿也不好意思一直拿龙族给的礼物,前后算起来,这都有上千箱的宝材、灵物了。 黄龙真人此时有此一问,应该已是听了旁人之言,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李长寿答什么都不稳妥。 念头轻转,李长寿已有对策; 他还是喜欢占据主动。 李长寿笑道:“恕晚辈多嘴,前辈何来此问?” 黄龙真人答曰:“只是心底郁结,故有此一问。” 李长寿顿时摇摇头,站起身来,端着拂尘向前走出两步,温声道: “前辈,若我所料不错,应是有人对你言说,西方如何如何不错,西方教一教双圣、注定大兴,龙族跟着也能沾光得机缘,未必不能中兴…… 可是这般?” “这个,”黄龙真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老实实点点头。 “嗯,确实是这般。 不过这说的也是在理,贫道也觉得,西方教其实也不错,毕竟也是两位圣人老爷,又有十二品金莲镇压教运,若是能成为龙族的归宿……” “哎呀呀!前辈,糊涂呀!” 黄龙真人不由有些疑惑。 糊涂?这事不是明摆着的道理吗?怎么就糊涂了? 却听李长寿道:“这般所言,当真是将龙族推入火坑之中,说这话的人,要么是不知此事实情,要么就是其心可……咳,犯了迷糊。” 本来,李长寿想用‘其心可诛’四个字; 但转念一想,能影响到黄龙真人者,大概率是阐教那边的大佬,自己也不好直接开骂。 能少得罪人,自然是要少得罪。 从心莫刚,大道安康。 “哦?”黄龙真人忙问,“还请道友指点。” 李长寿笑道:“道友可否施展下神通,让你我之谈话不为外人所知。” “这就用,这就用。” 黄龙真人立刻点出十数道结界,将海神庙后堂遮掩了起来,随后便认真盯着李长寿的这具老神仙纸道人。 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 “敖乙大婚,南海、东海之战尚未落下帷幕,海中生灵残魂尚未完全消散,龙族众将士尸骨未寒。 这一切源于何事? 源于西方招纳龙族,而龙族不愿。 龙族不愿,西方便用这般手段、这般伎俩,不惜降下劫难,残杀如此多生灵。 西方,无义、寡德,表里不一,何以称之为明主?又如何可作为归宿?” 黄龙真人略微点头,刚想开口,又听这位海神道友说道: “前辈刚才所言,归顺西方能得中兴之机缘,此更是缪言! 西方大兴,如何大兴? 无外乎广纳高手、积累功德,得天道认可。 龙族若加入西方教,西方教想必会善待四海龙王、各位龙族长老,可其他龙族族人的下场如何? 无外乎,又是今日之深海妖族、海族叛军的翻版,为西方随意驱使,做那迫害生灵之事。 前辈想过没有?西方为何要收服龙族? 他们还不是看上了龙族的积累,看上了龙族残留的实力? 如此不必太长,数千年,龙族自身业障必会激增,西方能借龙族做许多事,而那西方能给龙族的丁点好处,换来的,却是龙族族运全面崩溃! 前辈,可想过这些?” 李长寿这些‘肺腑之言’,其实只是陈述利害,并没有什么夸大的成分。 也正因此,才显得颇为可信; 再加上,李长寿言辞恳切、感情饱满、富有感染力,把黄龙真人的情绪也带动了起来…… 黄龙真人此刻脸一阵红、一阵白,既有些羞愧难当,又有些懊悔听信了旁人之言,前来质问‘一颗红心为龙族’的南海海神。 海神,龙族真兄弟矣! 黄龙真人站起身来,深深地做了个道揖,叹道: “是贫道一时糊涂,差些错信旁人之言,还请道友勿要见怪!” 李长寿心底略微思索,决定以退为进,叹道: “前辈您能想明白此事就好。 说实话,晚辈也并非毫无私心。 龙族之事,关系到晚辈在天庭今后立足是否安稳,故此,晚辈才会如此上心、事事筹谋。 前辈现在可否告知晚辈,到底是谁,对前辈您说了西方还不错这般话语?” 黄龙真人叹道:“其实是贫道心神不安,所以去找了我们阐教之燃灯副教主,请副教主点拨一二。 万不曾想到,燃灯副教主竟!” 李长寿:…… 怪不得,原来是这位燃灯‘古佛’。 对燃灯道人,李长寿本就没什么好感。 在李长寿看来,封神大劫前期本没那么多事,阐教用的是‘收徒挡灾’的策略,截教人多随便选一批去应劫,也不会伤到元气。 但封神大战事情越搞越大,最后将赵大爷这般人物拉下场,引动大劫全面爆发,闹出了九曲黄河大阵与万仙大阵…… 这个过程中,除却了申公豹这般‘道友请留步’的大劫之子反复横跳、疯狂操作,与燃灯道人、陆压道人这几人不断煽风点火,也脱不了干系! 而封神大劫还没结束,燃灯道人已是功成身‘退’,一并拐走了阐教十二金仙中的几位,去了西方教继续做副教主…… 今日,燃灯对黄龙真人所说的这些话,就隐隐透露了些许信息…… ‘难不成,这燃灯早已跟西方勾勾搭搭?’ 李长寿沉吟几声,此事倒也不敢多管。 涉及到燃灯道人这种级别的算计,已是实打实的圣人博弈,他连圣人弟子都不是,岂敢参与? 李长寿叹了口气,为了不惹事,还主动为燃灯道人解释了几句: “其实,这位副教主所见也并非全错; 只不过这位副教主看待问题的角度,还是远古、上古时期那般,与如今洪荒大世,已有些不匹。” 黄龙真人略微琢磨,觉得这话说得十分在理;他看着眼前这位海神的老者化身,越发的钦佩了起来。 “道友,”黄龙真人恳切地问道,“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道友教我。 贫道既已决定出手相助同族,不管同族是否接纳贫道这般好意,贫道必然是要将此事做完、做好,无愧于他们才行。” 李长寿赞道:“前辈真仁义!” “只是血脉牵扯,因果无断罢了。” “前辈,”李长寿心底念头轻转,略微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再用一用这位老实人。 他正色道:“晚辈却也有一小事,想请前辈出手。” “哦?”黄龙真人顿时一喜,忙问:“哪般事?贫道这就去做。” “前辈,是这样……”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细细讲述了下自己需黄龙真人所做之事,这对黄龙真人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但却对李长寿颇为重要。 也算是,他对西方的小小警告。 …… 三四日后,昆仑山玉虚宫中。 道门三处圣人道场中,玉虚宫应算是最好找寻的所在。 通天教主的碧游宫隐于仙岛海外,非有缘者不能见; 老子的太清观隐于九重天之上,据说是在三十三天内,除却玄都**师无人可去; 而玉虚宫,就在昆仑山上,隐于层层云雾之内,昆仑山上的不少炼气士,抬头就能看见玉虚宫的飞檐。 自然,元始天尊并不在玉虚宫中,此地也只是有圣人的玉像,元始天尊常住于三清当年的小院…… 而玉虚宫内,也并没有太多阐教成名高手,像赤精子、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等等,都是有自己的洞府,也就广成子与几位高手镇守此地,大家都是有事再聚在此地商议一下。 玉虚宫中,有二百多阐教炼气士,小半听过圣人讲道,大半都是在此地挂名修行,算作阐教门人。 这日,黄龙真人驾云到了玉虚宫中,找来了十七八位关系不错的阐教门人,在偏殿中议事…… 黄龙真人直接道:“今日,贫道有所请。” 这十多门人连忙答应,让黄龙真人但讲无妨。 “是这般,”黄龙真人笑道,“近来,贫道与一位道友相交渐深,觉得这位道友性情高雅、不类常人,只可惜无太多人知晓,还对他有所误会。 所以,贫道就想,用咱们阐教的名义,帮他正一正声名。” 一不重要的女炼气士笑道:“这般小事,师兄您吩咐就是了。” “不知黄龙师伯说的那道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黄龙真人笑道:“各位同门,可听过南海海神?” 一群人齐齐摇头。 “这也难怪,”黄龙真人轻笑了声,在袖中取出了一叠布帛,分别发给了他们,“各位就请按这上面写的来言说。” 一人打开布帛,轻声读道: “南海海神真高人,行善积德心慈仁。 紫霄讲道他未去,巫妖乱战无他名。 而今南海奉圣命,度化万众为苍生。 天地无常道无宁,海神教中有真情!” 这人读完,阐教众仙轻笑了几声,一人还禁不住笑道: “紫霄宫讲道这都没去,怎么听着还是如此、如此高深莫测?” 黄龙真人正色道:“各位莫要多问,此事关系甚大。 今日开始,各位就走访昆仑山方圆十万里各处坊镇、名山、洞府,将这段打油诗散出去……” “师兄,就这么……硬散吗?” “大家都想想办法,”黄龙真人笑道,“可以跟自己相熟的道友聊天,然后不经意间带入此事。” 众仙略做思索,大多点头称善。 “如此,那就有劳各位同门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度(人)仙(教)小月老【求票~】 ‘这事拜托给黄龙真人办……妥吗?’ 李长寿心底不断思量着。 虽然事是小事,但他跟黄龙真人也不算太熟,心底总归还是有些担心; 主要也是怕这位黄龙真人,再着了旁人的套路。 之所以借阐教仙人之口,为南海海神造势,李长寿有两个主要目的。 其一是散布烟雾弹,让西方教众尽量朝上古的人物去想,从而掩护自己的真身。 其二,也是借阐教给自己打个掩护。 如此一来,西方那边掌握的讯息,应该是这般—— 人教**师在南海海神教势力范围内现过身; 截教弟子、龙族二太子敖乙,是南海海神教的二教主,且南海海神与截教的大手子赵公明也有不错的交情; 阐教仙人夸赞南海海神德行,似与南海海神相交不错。 这般,西方教想对自己动手,应该会多几重顾忌……吧。 而之所以这般做,最重要的还是没什么负面效果。 李长寿摇摇头,不再多考虑此事。 他开始恢复在海神教范围内的假身布置,以应对‘锁神蝶’这般手段。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搞了一些应急措施。 比如一个念头就可以随时自扬所有纸道人的连锁禁制,随时自断元神之力与元神牵扯之法,安水城下纸道人库的触发式自燃禁制程序…… 等。 接下来自己只需小心谨慎再谨慎,除却天庭木公来寻,或是三教大佬来找,就让纸道人静伏不动。 这些其实都是常规手段; 在自保跟脚这件事上的底牌,还是自家**师,这才是核心威慑力。 既然是底牌,那肯定不能轻易动用,不然关键时刻无牌可出就真麻烦了…… 接下来的两年半,李长寿都是在这般提防中,安静的度过。 海神教范围内,偶尔可见一些行踪诡异之人,但大多都是探查,并未有旁事发生。 文净道人并未再传递消息过来,一心潜伏,这也让李长寿放心了不少。 人教并不需文净道人做这点小事,只需文净道人后面……搞一波大的…… 这段时间,龙族陷入了一段‘煎熬期’。 外有海族不断作乱,内有‘化龙’与‘蛟龙’矛盾接连出现,龙族内部执权阶层也渐渐分做了变与不变两个阵营。 关于此事,敖乙与李长寿相谈过几次。 李长寿给他的意见,就是静观其变,不站队、不进言,模糊自己的立场,坚定站在东海龙王身侧。 若是少年时期的敖乙,那必然是一颗龙心向日月,留肝去胆凑两盘、咳! 那必然是一颗龙心向日月,去留肝胆两昆仑! 但如今,敖乙虽还是少年面容,却是一条已有爱侣的成熟小龙,非当年莽撞少年龙。 学会了静观其变,学会了背后推算,逐渐稳健…… 李长寿也不是一味的被动等待; 他再次出手的时机,虽然要等到西方再出手、龙族内部矛盾爆发,但在此之前,他也可做许多布置安排。 比如,他安排敖乙经营龙族内部的人脉网络,结交各类龙族实权人物,暗中交好一些实力强劲、但地位不高的龙族将领。 又比如,李长寿让木公安排几名天庭天将,没事就去四海巡视,与龙宫增进交流。 待龙宫局势基本平稳,李长寿也恢复了自己的日常,炼丹厚财、完善小琼峰防御体系,并抽时间奖励奖励师妹。 金仙劫自然是要准备的; 而门内的那位天仙境高手王富贵……咳,忘情上人,在道心圆满、人生无憾之后,道心圆满,已经在渡劫的边缘,预计五十年内必定会渡劫。 这让李长寿颇为感慨; 自己之前为了穷凶极恶小师祖、闷骚纯阳王忘情做的这些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有个参考,自己的把握必然会大许多! 值得一提的是,小师祖真的搬去了忘情居; 而作为‘非等量交换’,躲着小师祖的酒玖,彻底定居在了小琼峰棋牌室。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琼峰好像……确实是赚了! 就是可惜了那套超豪华的阁楼防御阵势,李长寿都想把那边的阵基拆了,改装到棋牌室。 这一日,趁着酒玖喝醉了闭关修行,李长寿将近来修行勤勉了许多的灵娥,与一直努力上进、但修元神道确实差了点天赋的熊伶俐,喊到了湖边草屋。 布置结界、开启阵法,李长寿看着眼前这一雄壮、一娇弱的两个妹子,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 “今日,我要为灵娥讲修行法,与成仙道基如何打基础。 伶俐你如今也在修元神之道,可在一旁旁听。 若有疑惑不明之处,尽管发问,不必太过拘谨。” 灵娥与熊伶俐同时答应:“是!” 当下,李长寿开始讲修行之道,开悟修行之法。 为了让两人理解更为通透,他旁征博引、深入浅出,习惯用一些奇妙的比喻,也时而逗得灵娥不断忍笑。 听师兄讲道,其实是灵娥最为钟爱的事之一; 只可惜,随着她修为渐渐提升,师兄两次讲道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这也并非李长寿偷懒,或是有意疏远,实在是讲的道理越发高深,灵娥需要更多时间才能消化掉。 从清晨,到日暮。 灵娥问了几个修道上的疑惑,李长寿都详尽解答; 一旁熊伶俐也想问几个问题,但憋了半天,也不敢麻烦海神大人,最后只敢问出一个偏门、也是最疑惑的…… 洪荒冷知识。 “表兄,我能问一个跟修行不相关的问题吗?” “当然可以,问就是了。” “为啥感觉咱们小琼峰上的灵兽,比我在外面打猎时候抓到的灵兽,都要好吃很多呢?” 李长寿不由哑然,一旁的灵娥禁不住笑出声来。 灵娥笑道:“那自然是你养的好啦。” “不尽然。”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言道: “世间万物,皆有其道; 凡俗仙尘,皆在其理。 伶俐问的这个问题,表面看只是一个笑话,实际上也有内理可循。 洪荒自古而来,已过悠悠岁月,如今人族炼气士当道,更是有不少人喜好烤涮煎炸炒,味之道。 如今咱们能在坊镇中直接买到的,那些常见的食用灵兽,实际上绝不比外面野生的灵兽味道差,甚至,它们更是早已是被众多炼气士,一步步甄别选出,加以培育、优化了口感。 而那些在漫长岁月中没被选中的灵兽,大部分的口感,自然比这些被选中‘传承’至今的灵兽要差了一些。 所以,凡事不必追求新奇,古人早已为咱们做了甄选。 这就是一种道。 道,藏于天地之间,藏于碗筷之中,藏于沙尘之内…… 罢了,不多说了,说多了,你们的境界一时也消化不了。” “哇……” 熊伶俐两只大手托着她那只小巧的脸颊,眼底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而灵娥小嘴微张,有些痴迷地看着自家师兄…… 她就喜欢师兄随便一件事,都能扯这么多道理的亚子! 当然,这话也是不能直接说的。 夜幕来临,月明星稀。 李长寿让熊伶俐去搞了一只灵兽过来,现场讲解‘寿丁解兽’的秘籍,为灵娥和熊伶俐打开了洪荒餐饮新层次。 这边吃的正欢,一道五尺高的身影驾云到了小琼峰外,看着左右无人,闪身进了小琼峰暗中升级过的隔绝大阵,朝湖边落来。 呃? 酒乌看着湖边李长寿正和灵娥、熊伶俐大快朵颐的情形,略微愣了下。 “少见呐,长寿竟然不是在丹房那边。” 这矮道人犹豫少许,还是驾云落了下去。 这次答应了那位长老,海口都夸出去了,怎么也要把这事办成了! 李长寿已在酒乌身上看到了些许犹豫,对灵娥和伶俐言说两句,主动朝酒乌师伯迎了过来。 一见面,李长寿就从酒乌师伯那闪闪躲躲的眼神中,看出了少许猫腻。 “师伯,可是忘情师伯祖与我家师祖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酒乌连忙摇头,也知自己在这个师侄面前,不必拐弯抹角…… 拐弯抹角反而更容易被安排。 酒乌看了眼左右,低声道:“长寿啊,这几个月,放百凡殿那边的雄心丹,你是不是给停了?” “嗯,不错,”李长寿笑道,“最近在准备渡劫,炼丹的功夫少了。 而且,根据外务长老所说,已经有两个月,没有长老、执事去百凡殿中兑换雄心丹,我就停了雄心丹供应。 按理说,此时在百凡殿中还有雄心丹存留才对。” “这个,”酒乌讪笑了声,低声道,“其实还是有长老需求雄心丹的,只是碍于……碍于面皮…… 嗯,你懂的。” 李长寿淡然道:“师伯是为了雄心丹跑这一趟?” “不错,”酒乌点点头,笑道,“咱们一位长老,他有一个朋友……” “给,”李长寿拿出了一只玉瓶,叹道,“最后的一壶雄心丹了,总共三十枚,师伯你一定要细着送。” 酒乌顿时喜笑颜开,将玉瓶接了过来,在袖中拿出了两只宝囊。 “这是那长老给的谢礼,师伯这次就不拿…… 诶?等会儿,最后一壶? 师侄你以后不炼制雄心丹了?” “不错,”李长寿道,“此前就已几次说不炼雄心丹,但每次都被这般人情所困扰。 最起码,渡劫之前,我是不会炼制这些对渡劫无用之丹了。” 酒乌闻言面露正色,言道:“这事也怪我,行,你以后不必担心,我也不招揽这般事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也放下了这件小小的挂念。 姻缘之事,干涉命理,就如他教训灵娥那般,其实是比较大的因果。 雄心丹如果是帮助那些老仙人,让他们迸发雄心、找回自信、重塑第二春,那自然是善缘、善事; 哪怕没有功德,也能赚许多人情。 但雄心丹一旦流露出去,被用在‘明抢仙女’、‘暗迫仙男’这种事上,那就是恶果了。 现如今,借着渡劫这个借口完全终止,也不会得罪了谁…… 送走酒乌,李长寿哼着灵娥常弹的某段曲调,朝丹房飘落。 【从明日起,做一个充实的炼气士 修道,炼丹,努力长生 从明日起,关心灵树和仙豆 贫道有一座小琼峰,面朝天庭,春暖花开】 ‘明天开始,终于不用做度仙门小月老了。’ 李长寿轻轻叹了声,刚在丹炉前打坐,准备炼制一炉给灵娥渡劫时用的‘特效’丹,心底突然微微颤动。 海神庙有客到。 神念落在一处神庙的神像上,顿时看到了那位熟悉的背影…… 东木公。 李长寿仔细辨认了下东木公的气息,注重细节比对,确定是木公本人,才开启地下的纸道人,以慈眉善目的老神仙模样现身,与木公寒暄几句。 这次,木公倒是不坐,也不想喝茶,反而将李长寿拉到角落中,嘿嘿一笑…… 怎么感觉,今日的木公,未来的纯阳剑仙吕洞宾,有一点点的…… 不正经? “海神,猜我这次给你带来了什么?” 正式任命神位的旨意? 不对,若是这般任命,那应该是大张旗鼓、仙光加持、乐团相随! 这是彰显天庭威仪的好机会,不能如此浪费。 那还能有什么? 难不成…… 李长寿笑道:“莫非,是重塑道躯的宝物?” “非也非也,”木公轻轻摇头,言道,“那般宝物大多不太珍贵,但十分稀少罕见,而且也没人特意去搜集,故比较难找寻。 上次,海神你不是问,天庭有没有类似于相思宝树同等效果的灵药吗?” 李长寿心底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对……” “嘿嘿,给你看个小宝贝!” 木公在宽袖中一摸,拿出了一只让李长寿有些眼熟,但小了许多的盆栽…… 这浓郁的天道功德,这玄妙的大道道韵…… 这不是! 当初与月老老铁第一次见面时的梦境中,月老拿着扎自己的,相思宝树! 李长寿还在发愣,木公已是将这小号的宝树塞到了李长寿手中,笑道: “当时陛下一听海神你的诉求,大手一挥,就道——给长庚爱卿用功德培植一株,直接送过去便是了。 之前因这宝树没培育好,也就瞒着海神道友。 今日总算成了,我连夜从月老那边取了,送来给道友你!” 说着,东木公拍着李长寿的胳膊,“道友,这是天道重器,后天功德灵宝,更是陛下的隆恩啊!” 李长寿:…… “我!” “嗯?” “多谢,”李长寿端着这只满满功德的相思小宝树,露出了感激并咬牙的微笑,“多谢陛下恩典! 臣在这里,给陛下谢礼了!” 东木公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这样,我就回去了,此宝…… 善用,善用哟。” 拜年帖(阅后即焚) 除夕夜前,言归正传在这里给大家拜年啦! 已写完下一章更新,在润色检查,中午应该能准时跟大家见面,昨晚本想加更,写的不满意删掉了大半。 多的不说了,祝大家开春吉祥,年年有余,万事如意~ 言归正传替读者老爷们: 一拜‘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赵公明,鼠年财运旺旺,好事不停~ 二拜姻缘殿月下老人,鼠年脱单概率额外增加零点一成~ 三拜瘟部、部正神,快快病疫退散,依旧国泰民安! 说句题外话: 这个春节因为疫情人心惶惶,如今信息化时代,网络充斥着大量的失实、揣测、‘我觉得是这样’的信息,大家还是认准官方消息,对这次疫情提高重视,但不必过分慌张。 咱们稳健点,不信谣、不传谣,相信我们的国家和民族,相信那些撑起社会的脊梁。 春节期间,读者老爷们还请减少不必要的外出,出门尽量带上口罩,也劝说自己身边家人带口罩出行,定时门窗通风。 如果劝说家中的父母长辈不听,可以用长寿的方式,换个思路,搞点‘戴口罩就是为自己积福积功德’等说辞。 变通并非圆滑,话术并非滑头。 (ps:起点拜年活动出的那张照片因为拍摄匆忙,当时师兄冲销售榜连续几天熬夜加更,黑眼圈相当严重,就把睡衣帽子戴上拍了一张。 忘记用自己青葱岁月的照片了,失策。 其实,作者菌本身因为连续五六年宅着码字,养得很白的说,属于白白胖胖,不是黑胖黑胖,不严肃脸。 玩笑玩笑,去润色准备更新了,今天努力准时! 嗯……稳健点…… 努力在中午范围内(2点前)更出下一章!) 真心希望大家幸福安康; 我绞尽脑汁也就只能逗大家一乐,真要一乐,还是健康快乐! (本拜年贴初二焚掉)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令寿脱发 洪荒人生中,李长寿第一件后天灵宝级的宝物,是云中子前辈看在**师的面子上,赠送的一只无名小塔,李长寿用作了本体防身之用。 但自己人生第一件后天功德灵宝级的宝物,竟是…… 天庭姻缘殿中挪出来的相思宝树! 刚想退出红爹界,就被玉帝的赏赐打了脸,这能找谁说理? 此处海神庙地下,某个被阵法包裹的小型密室中,李长寿的纸道人捧着那只盆栽,坐在那一阵哭笑不得…… 真别说,上辈子大学没毕业的时候,有位一看就是江湖骗子的算命先生,拿着手机算卦软件,逮住他就卜了一卦,说他总有穿上大红喜袍的那天。 为了破除迷信思想,李长寿上辈子准备,结婚时定制纯黑燕尾服! 虽然最后也没能用上。 没想到,这一天似乎真的会到来,但他不是什么新郎,而是…… 候补小月老? 啧,倒也是颇为有趣。 李长寿看着这只相思树,略微有些犹豫。 这东西也不能直接拿给本体用,拿来也没有大用; 难不成,御敌时,祭起相思宝树、催发一根根树枝,对着对方一阵猛扎,让对方怦然心动,化干戈为玉塌? 呃,这法子本身倒是不错。 斟酌一二,李长寿决定将此物放在安水城中,用来镇压自己海神教的气运! 虽然只是后天功德灵宝,但蚊子腿再细那也是…… 咳,这不重要! 聊胜于无,大小且不论,有总好过没有。 李长寿控制着这只纸道人,施展土遁朝安水城地下而去。 钻至安水城海神主庙方圆十里之地,纸道人突然开始不断绕路,遁过一条堪称十八弯的隐藏路径。 不多时,纸道人抵达地下石层的某处,熟练地开启了一连串禁制,纸道人又从老神仙的外皮,恢复成了厚厚纸人的模样,斜挎着布包,跳入了一处石缝。 石缝之内,别有洞天。 里面有一处三丈见方的【院落】,就像是一座有着严密程序的纸工厂,被一层层精致地阵法包裹着。 这,就是李长寿在外所设,目前为止规模最大的纸道人库! 两排小屋子中,叠放着一只只厚纸人,总体数目无法详细统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被注满仙力的纸道人送到此地……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被赋予了简单命令的原版神通纸人,在此处扫地、巡逻,防火、防盗。 原版纸人只是装饰品,在这里做做样子,让这里看起来多一点生气。 在院落的角落中还有两只小屋,里面堆满了仙豆,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货色,比他此前给天庭的那一批豆子,品质还要高了许多。 ——为了不伤及凡人,李长寿并未在此地安放毒仙豆。 这就是海神教主神庙,最后一层防御力量。 如果有人攻打海神教,这里的纸道人和仙豆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堪比数万精锐天兵天将的战力,护卫安水城与此地海神庙。 若这些纸道人和仙豆都拼光了,那李长寿…… 也就只有跑了。 此刻,带着布包的纸道人,迈着六亲不认王八步,走到了这庭院正中,将那‘盆栽’葱布包中拿了出来,放在了院落正中。 这相思宝树散发着莹莹光亮,将整个小院都照耀的熠熠生辉,一只只纸人、纸道人顿时多了几分功德加持。 说到功德…… 李长寿心底,又打开了一点点【小】思路。 东木公刚才所说,这柱小相思树,是在原本相思树的基础上培育出来的; 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用功德,培养这只小相思树,扩散相思树的灵根? 自己此前瞎想的斗法妙招,其实完全可行,相思宝树跟自己的仙识毒丹心火烧配合使用,关键时刻扰乱对方心境…… 双重功效,加倍给力! 虽然这个斗法套路确实有点黑心,但都已经生死搏杀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不仅如此,这只小相思树的叶子、树枝,应该可以用来炼丹…… 再搞点嫁接手段,弄一些其他灵根、灵枝搞到这上面,催生点‘相思果’? 人参果是婴孩模样,相思果也可分为一男一女嘛…… 将来如果有机会去五庄观中,他这个长庚道人拿着相思果,向前拜会那位地仙之祖,也可说一句: ‘前辈,咱们的果果有缘,不如互换他几百对!’ 咳,这个纯粹是想桃子吃。 “该怎么才能发挥这玩意的最大作用?” 东西都拿到手了,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塑形灵药,但总不能浪费了这般后天灵根、功德灵宝。 也不知,这相思树培育长大之后,搞出来的树汁,弄成纸道人又会有什么效果…… 呃,【情】字纸道人项目正式上马? 讲道理,还是要稳一手。 还是先将此物寄在此地,借一部分香火功德慢慢培育,后面再说这些。 …… 安置好刚得的相思树,李长寿心神回归本体,继续开炉炼丹。 此前若知道玉帝会赐下这种‘重宝’,那他就可以省心许多,直接扎王富贵几……百下,不就完事了? 仔细想想,李长寿觉得自己这个度仙门小弟子,确实是有些名不副实了。 当同期弟子们在想着峰与峰之间的那点事,他却在大教旋涡中浮浮沉沉。 当同期弟子们,大多为成仙劫而发愁,他已经不得不担心金仙劫,如何稳中取长生…… 世间之事,当真如此奇妙。 一次北洲之行,让自己的修道生活不再平静; 一个起于‘敛财团伙’的南海神教,后面竟牵扯出了如此多的因果…… 洪荒的凶险数之不清,而洪荒之波澜壮阔、精彩纷呈,也让寿颇感欣慰。 真不枉他走这一遭。 当然,豪情冲天是不可能冲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冲的,朗声大笑几句、表现点英雄气概,根本就没什么实际意义。 安稳修行才是正途。 距离金仙境,只差几哆嗦了…… 越是到关键时刻,越是不能动摇自己的原则,绝不能自乱跟脚。 必须深刻贯彻‘低调’、‘闷声发财’的基本策略,坚持‘稳字经’的思想指导! ‘要不要想办法,跟忘情上人分享一些感悟心得?’ 李长寿沉思少许,也没有太稳妥的办法。 门内现如今知道他真实修为的,只有两人; 一位是自家空虚掌门季无忧,但掌门自【那一夜】之后,就像是故意躲着自己,也没什么其他训示,宛若无事发生; 连李长寿的后续忽悠、巩固疗程都免了! 一位,就是关系暂时理清楚了,似乎、大概、可能,对自己有一点点好感的破天峰掌门一脉新晋真仙、同期首席大弟子…… 有琴玄雅。 她也已经立下了周全的大道誓言,一般情况下,不会将自己的真实修为泄露出去。 且因门内、门外情报的不统一性,掌门季无忧,与‘这个冰山不太冷’的有琴玄雅,并不知道他在外面搞的那些大事…… 有一说一,有毒师妹美是真的美,就是有时候太耿直了些,不善变通之道,不通人情世故。 在其他弟子眼中,她就是那种标准的出尘仙子,不染世间污垢吧。 李长寿念及于此,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想其他事…… 修道日子,在一番又一番波折后,总算迎来了一段稍微平静的时期。 可惜,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敖乙大婚、南海东海大战之后的第十二个年头,海族再次爆发大规模叛乱。 这次海族叛军对北海龙宫发动猛攻,最后虽被击退,但北海龙宫损失相当惨重,大门都被拆了。 北俱芦洲苦寒,北海也跟着受牵连,海中生灵都没多少,还有大片大片经年不化的玄冰漂浮在海面上,北海龙宫也因此实力最弱…… 龙族这算是初尝败果,整个族内的氛围,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主战、主变、主和,三派都有大批龙在。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麻烦,真正的麻烦,还藏在坚冰之下。 根据文净道人又一次传信的内容,西方教这次真正的目标是西海龙宫,西海龙宫已被渗透小半、仙蛟兵半数已暗中反叛。 一场风暴,悄然酝酿在了西海,而此时大部分龙族都已被转移了视线…… 李长寿连续思考了半个月,最终定下了三字策略。 【稳】; 【稳】; 【稳】。 这次不稳绝对不行。 得到文净道人的传信,李长寿就将此事,及时上奏玉帝陛下知晓。 玉帝对此无比重视,也有了上次显威风的经验,这次【大胆】了些,在各处调拨、汇聚了天庭精锐的十万天兵,秘密操练,随时准备从天而降,正义执行! 对于此时的天庭而言,这已是一股珍贵的战力,若有大量折损,玉帝陛下肯定万分心疼。 同时,为了减少自己的工作量,李长寿将上个版本、即龙宫用过一次的寒冰射手、大盾仙兵的培育方法献给了天庭。 据说,天庭为此搞了个……种豆元帅! 因‘豌豆射手’的威力太强,李长寿并未将培育之法献给天庭,还是在小琼峰上亲自栽种。 后续新开发的豌豆射手品种中,他又搞出了威力升级版、五行火烈版。 这十万天兵,各自配备了十颗弓手类仙豆、十颗防护类仙豆、五颗威力升级般的豌豆射手。 届时,必是不动则已,一动天惊! 俗话说,事不过三。 西方教如果第二次大举搞事还被挫败,估计就会重新评定龙族之事。 到那时,西方大概率会知难而退,小概率会对天庭直接施压。 所以李长寿格外看重这次的‘机会’,必须要让龙族对天庭产生向往之感,甚至,还要等龙族对天庭主动求援…… 这,就是收服龙族上天的最关键一步。 可说实话,在西方已知天庭与人教干预龙族之事的前提下,还要再次算计成功西方教,第二次拆他们的台…… 是真的难。 而让李长寿感觉有些意外的是…… 西方教这次,竟然也变得稳健了许多。 他们在暗中取得了如此大的优势情况下,并没有着急对西海龙宫动手,而是借海族叛军、与后续调拨来的妖族,不断消耗龙族的精力和耐心。 李长寿现在只能粗略预计,对方发难的时机,短则三年、长则百年,必然有一锤定音的手段。 ‘这手段,又会是哪般? 仔细想想,他们也无外乎就是从天庭、从龙族、从南海神教等几个有限的方面入手。’ 李长寿最近感觉,自己的心神又有些不太够用,甚至…… 还掉了两三根头发! 说到底,这是南海海神扬名洪荒的一战,跟他度仙门弟子李长寿有啥关系? “这操心的命啊。” 他刚想继续埋头分析西方教的后手,就发现灵娥行色匆匆,从破天峰方向飞来,赶到了丹房大阵之外。 他开启了师妹专用通道,让灵娥安全抵达丹房,李长寿的本体也从地下密室中钻了出来。 “这么着急,怎么了?” 灵娥忙道:“师兄,师祖找你,很着急的样子!” “有说具体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咱们师伯皖江雨投胎转世之事,地府那边似乎出了些问题。 掌门都惊动了,此刻就在忘情居中呢!” 掌门都被惊动了? 那,倒是不便用化身前去,免得让掌门不喜。 李长寿让灵娥稍候,真正的本体从一侧书架角落的盒子中飞了出来;之前的这具【本体】系列纸道人,化作一缕青烟回了地下。 “这、这个……” 灵娥看了看蒲团下的小孔,又看了看面前的师兄,委屈巴巴地问了句: “师兄你上次手在我脸边摁过去的时候,难道也是……” 李长寿淡然道:“那自然不是化身。” “哦,”灵娥俏脸一红,现在倒是比之前有进步,稍微适应了一些。 第二百三十五章 怪他…过分主动 ‘皖江雨师伯……’ 李长寿当然知道,这是自己师父齐源道长,心底一直抹不去的痛。 自己现在用谎言骗住了师父,尽量降低了对师父的伤害,但师父每日都没什么精神,一直在消沉中度日…… 真把长睡当做了修行! 似乎齐源如今,除却按李长寿所说,帮李长寿与灵娥上天庭谋仙职、提前铺路之事,已经再没了什么人生追求。 虽说用‘咸鱼’二字形容师父,未免太过不敬。 但这词用在这里,确实十分生动形象。 而李长寿一直在等,等师祖找到师伯的转世身,那样自己师父……翻身很难,跳几下还是有可能的。 云上,侧旁。 灵娥用轻柔的嗓音问:“师兄,怎么了?” “在想师父之事,”李长寿轻声道了句,灵娥也露出几分愁思。 他们师兄妹两个,虽然一个过于稳健,一个轻微不稳、局部渐寿,但都对自己师父有一份真诚的感激之情。 齐源老道的这段爱恨纠葛…… 事起千年怨,独闻轮回事。 虽【师父道基被毁】之事的罪魁祸首,已被李长寿亲手扬了;并且在扬之前,还让对方先临时体验了一把,道基被毁面对雷劫的感觉。 但对方犯下的恶行,终究无法被完全弥补。 他们两人的师父齐源老道,在天劫之前只能化作浊仙; 李长寿为了相助师父,被迫牵扯进一系列因果; 师伯皖江雨更因此事惨死于北俱芦洲,好在残魂护着真灵,去了地府投胎转世轮回。 小师祖第一次回山时,李长寿不忍师父日渐消沉,便托师祖去地府,找寻师伯转世身的下落,也暗中给了小师祖一些提示。 江林儿刚修成天仙不久,自然不愿见自己大徒弟这般惨死落幕; 她林江散人是什么人? 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她穷凶极、呸! 谁还不知她雷厉风行、做事利落,朋友遍布几个小千世界! 于是,江林儿通过自己几位朋友,不断去地府走动、疏通关系; 历经周折,也总算查到了皖江雨此时的芳踪。 皖江雨的当世身,是一只树灵。 所谓树灵,是自树木灵根诞生的灵体,类似于草木精怪,虽有灵智但并不完全,多存于生机浓郁、人迹罕至之地,通常都是浑身冒着健康、富有生机的光芒。 且,她这一世,尚有一些寿元未曾耗完…… 原本,江林儿已经安排好了后面的事。 江林儿花了不少宝物灵石,在阴司衙门买通了一位小吏,准备让其出手,在皖江雨再次转世时,安排她再入人道,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富贵人家; 那阴司小吏,也会给江林儿留个信儿,方便江林儿找寻。 这种事,地府阴司的小官小吏常干了,一个个业务熟练、办事牢靠,事若不成,退还全部好处! 在这个时代,尚且有些混乱的地府阴司,这种‘私活’,其实才是这些阴司小吏的主业…… 驾云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李长寿心底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将掌门都惊动了出来。 转世…… 【转世身,可还是那一人?】 李长寿深知,转世这事,其实很难完全说清。 奈何桥上走一遭,前尘记忆无存留; 再临世时音容在,却已非我念中人。 那已经是另外一人。 但江林儿一心,想为皖江雨再做些什么。 江林儿这个做师父的,当年为了找寻自身机缘外出闯荡,两个徒儿因此少了她的庇护,遭了劫难,本就有一份责任在。 更何况,只要找到皖江雨的转世身,告诉齐源当年的真相,哪怕齐源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心结便能解开大半…… 至于,师祖与师父是否会去干涉皖江雨师伯转世身的命途,李长寿当初也有慎重考虑过…… 人教道承奉行清静无为,大抵不会多干涉吧。 李长寿所不知的是…… 本来有关皖江雨下次轮回之事,江林儿已安排的十分妥当,甚至还多给了许多灵石宝材,特意换了几门阴修用的功法,送给那阴司小吏。 万万没想到,竟又横生变故…… 前些时日,江林儿有两位好友前来找寻江林儿。 江林儿的这两位好友,本是要去地府‘办事’,因此前与江林儿有过约定,便顺路寻来度仙门问问,江林儿是否一同去地府走一趟。 江林儿当时……嗯,身子不便。 她就请两位好友代她带去了些礼物,送给相托的那名小吏,并问询自己大徒弟转世身此时的状况,以及所剩的寿元。 江林儿的那两位好友也是尽心尽力,他们去了地府,托人一查,那小吏给的结果却是…… 那个有一世名为皖江雨的真灵…… 查不到了。 …… 忘情居前。 李长寿与灵娥驾云到了悬崖上挂着的阁楼,在门外做了个道揖。 忘情上人的大弟子酒依依立刻出迎,将两人引了进去。 正厅内,几人都是面露愁容。 一身青缎长袍的度仙门空虚掌门季无忧,正坐在主位上; 忘情上人与江林儿,都是一身白衣、白裙,坐在左侧的两张椅子上。 此刻,江林儿眼圈通红、紧抿着嘴唇,但她并未让自己情绪崩溃。 树灵本就弱小,且算作一味药材,有许多丹药都是以树灵若蕴含的纯净生机为引。 皖江雨的真灵找不到踪迹,大概也就这么两种可能…… 要么是被人当药草给炼了,要么就是生存之地遭了什么劫难,她也魂飞魄散。 江林儿一想到此处,此刻心都快碎了。 她只恨自己没本领,当初查不到那转世树灵的下落…… 李长寿进阁楼时; 掌门季无忧眼前一亮,江林儿那已经有些绝望的眼底,仿佛多了几分希望。 也就忘情上人,看李长寿的目光是单纯长辈对晚辈的慈祥。 李长寿带着灵娥向前行礼,拜见了掌门与忘情上人、自家师祖。 季无忧略微眯眼,点了点头,正色道:“长寿,来了啊。” “弟子来了……” “嗯,没事,先处置你们小琼峰的事就是,”季无忧道,“我本是来探望忘情,不曾想刚好碰到了此事。” 掌门怎么…… 像是在刻意解释什么。 酒依依有些疑惑不解,在她看来,或许是掌门季无忧,与这位小弟子…… 是什么忘年之交? 酒依依突然想到了李长寿另外一重身份! 这个小弟子。还是门内的奇才炼丹师;炼制出的那种丹药,在长老们中大受欢迎,甚至一丹难求。 莫非,掌门也…… 虽然掌门并没有道侣,但看着确实是有些虚弱。 霎时间,酒依依想到了许多。 且听李长寿轻声问:“师祖找弟子前来……怎么了?” 江林儿轻轻一叹,低声道: “半个时辰前,我一好友凭传信玉符传来消息,你师伯这一世,突然没了影踪,在地府都查不到她在何处、不知是死是活! 长寿,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这一世寿元本就无多,我都已连她再转世以后,如何修行、如何成仙都构想好了,怎得平白又生了这般事端! 可真是苍天无眼,我家老大为何要受这么多的磨难!” 一旁的忘情上人伸手,不断轻轻拍打着江林儿的手臂,温声宽慰: “这只是地府那边刚传来的讯息,事情并未真的严重到这般地步,林儿你莫要太过担心,还有转机在的。” 李长寿闻言紧紧皱眉,却并未多言,略微低头、仔细思索。 他其实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树灵本就是弱小生灵,被捕杀、抓去炼丹,其实并不算什么稀罕事。 只不过,这种事发生在了与他们关系亲近之人的身上,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咳、咳咳……” 季无忧禁不住咳嗽两声; 今日,这位掌门咳嗽的程度已相对较轻,起码不会直接吐血; 应是元神创伤已缓解了许多。 就听这位掌门温声道:“依贫道之见,与其在此地胡乱猜测,倒不如现在就派人去地府中查看。” 江林儿本自要立刻点头,又抬头看了眼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问询。 显然,在江林儿的判断中,在场主意最多的并不是掌门季无忧,而是自己这个小徒孙…… “弟子斗胆言说; 其实掌门说的不错,此事只有去了地府之中才可知晓。” 李长寿略微躬身,继续道: “不如,师祖带弟子前去地府中,详细查探一番此事。” 他稍后,自然是用纸道人与师祖一同前往。 江林儿立刻点头答应,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掌门季无忧就站起身来,很自然地一撩道袍下摆,道: “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启程吧!” 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几人面色各异。 什么时候,掌门对小琼峰之事这般上心了? 季无忧淡然道: “刚好此时忘情长老要准备渡劫不能乱动; 又刚好本掌门近来静极思动,想外出走动走动,所以,刚好就去地府中欣赏欣赏风景。” 李长寿:…… 您少了‘刚好’俩字,就理不清逻辑吗? 听闻此言,忘情上人与江林儿对视一笑,各自有些莫名其妙。 那平日里端庄秀美的酒依依,更是一双妙目,在自己师父与掌门两人身上来回挪动; 这,是一个故事。 而平日里的小机灵鬼灵娥,则是轻轻眨眼,目光在自家师祖、忘情上人与掌门三人的身上来回挪动。 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就听忘情上人道: “掌门,您还要镇守门内,不可妄动。 此事涉及的,本就是林儿的爱徒,忘情自是必须陪林儿去这一趟,探明此事原委。” “哎,无事,”季无忧摆摆手,言道,“忘情你且放心,现如今咱们度仙门就一个字—— 稳! 贫道坐不坐阵,意义并不大,反倒是……咳! 既然这般,那此事就这般定下,半个时辰后启程! 就当这是掌门令。 你们两人好好准备一番,贫道也去备少许礼物,在阴司之中倒也有几位熟人。” 季无忧言说中,已是背着手离开这阁楼,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这掌门,今天怎么了? 他平日里在门内都极少走动,怎么突然、突然这般…… 李长寿自是隐隐明白了什么,也没多说。 他对江林儿道,自己先回去换件衣服,就带着灵娥离开忘情居,迅速回返小琼峰。 所谓的换衣服,其实只是换了一具纸道人。 与自家掌门这位金仙战力计量单位一同外出,若是用本体,着实太过凶险。 稳妥起见,李长寿动用了自己做工最好的一具纸道人,将自己的气息完美附着其上,并准备了少量的备用纸道人。 他又叮嘱灵娥几句,让灵娥万不能泄露此事…… “师兄,我不能一起去吗?” 灵娥委屈巴巴地问。 “幽冥界中灵气斑驳,且最多的就是阴煞与鬼气,你沾到少许就会坏了道基。” 李长寿为她解释了几句,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若师父问起,我们几人外出做何事……” “就说师兄您被师祖带着,跟随掌门,一同外出论道了!” “最近变聪明了嘛,”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灵娥的脑壳,将她秀发都揉稍微有些凌乱,“好了,我这就去了。” 言罢,李长寿转身,迈步朝着……丹房内部而去。 他的本体化作了一缕轻烟,去了地下密室。 与此同时,那丹炉前的蒲团轻轻晃动,‘李长寿’的身形再次长了出来,这自然就是纸道人化身。 灵娥眨眨眼,眼底带着几分迟疑,小声问: “师兄,这个和你本体,有什么区别吗?为何我完全看不出呢?” 李长寿想了想,简单总结道: “这种纸道人只是虚有其表,外表再真实也只是神通凝成,类似于障眼法,能与人斗法,又什么都做不了。” 灵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送着李长寿的化身离开丹房。 原本灵娥心底还有些离别不舍之意,但她低头看了眼,知道此刻自家师兄就躲藏在小琼峰某个石头缝中…… 唉,师兄这性子,当真…… 难以言喻,无法形容,太过玄妙,兼职令妹叹为观止! ———— (ps:感谢新盟主‘不配111’大力支持!) 第二百三十六章 前方到站,幽冥东 度仙门山门外,一朵白云载着几道身影,朝东飞驰。 这朵白云飞的迅速且稳当,所选路径风景优美、无凶险恶地,驾云之人一看就是老…… 金仙了。 度仙门掌门亲自驾云赶往地府,并不断对身后这四人,介绍着有关地府之事。 比如,如何快速地前往幽冥界、幽冥界与地府的关系、地府有什么禁忌之事。 “地府执掌六道轮回,阴司乃万灵魂魄之归宿,并非等闲所在。 不过,地府也算是洪荒中的一方势力,自然会给其他势力一些颜面。 大多数时候,只要有人求过去,他们稍作推诿,收些好处、卖点人情,就会利用天道赋予的权柄,略微调整生灵轮回之事宜…… 所以你们不必担心。 咱们度仙门是实打实的人教道承,这份面皮自然也是有的。” 季无忧在前负手而立、侃侃而谈; 忘情上人在门内修行这么久的岁月,也是不知,掌门竟还有如此健谈的一面。 其他事,忘情上人此刻也不能多说,只是在旁做出倾听的模样。 而江林儿心事重重,站在忘情上人身侧,眉目间带着几分忧色,依然是在暗自焦虑。 季无忧缓缓说起地府之来历,又引申到了幽冥界的演化。 李长寿:…… 掌门您怎么不从开天辟地开始讲?地府明明就只是上古之事。 就听季无忧悠然道:“说起这幽冥界从何而来,那就要讲那片血海,须从开天辟地时讲起了……” 李长寿:…… 那没事了。 李长寿的辈分最低,自然就站在这朵白云的最后方。 听掌门越说越起劲,李长寿又禁不住,扭头看了眼身旁三尺之外,与他并肩站着的…… 有琴玄雅。 道理他都懂,可为啥有毒会跟着他们一起去幽冥界? 她是跟地府阴司的哪位阎罗、判官有亲戚关系,还是能凭借出众的外貌,让此事降低些许难度? 掌门这是怎么了? 为何这么多迷惑行为? 有琴玄雅刚才过来时,身上还残留着闭关悟道时的道韵,明显是刚被掌门临时喊了出来! 似乎感受到李长寿的目光,正闭目凝神的有琴玄雅睫毛轻颤,睁开双眼。 她白皙的脖颈轻轻扭动,那双明亮的眼眸转了过来,带着一分茫然、二分好奇、三分柔情、四分清澈,与李长寿对视一眼。 随后,她的视线就如被吓到了的幼鹿,立刻朝着侧旁躲开,又留下四分羞涩、三分紧张、二分自恼、一分欢喜…… 呃,有些症状,随着她闭关,明显加深了许多! 李长寿心底苦笑了声; 掌门该不会,想撮合他跟有毒师妹? 作为【金仙劫差点来的那一夜】三个当事人之一,有琴玄雅是知道李长寿‘底细’的,更见到过李长寿纸道人‘漏气’的全过程。 故此,李长寿也不能对有琴玄雅完全漠视。 而且说实话…… 李长寿用‘龟诀’处理过的模拟灵识,看了眼身旁这位大妹子。 有琴玄雅气质出众,有沉鱼落雁之容貌,窈窕轻盈之身姿,外形方面无可挑剔;尤其是她成仙后,仙灵气息环绕、自带柔光特效。 她性格中的耿直虽然麻烦,但这其实也能算是优点…… 可男女之间这种事,又不是她长的美,自己就必须有好感的! 虽然拿别人的外形、性格做比较不太妥当,但讲道理,自家亲师妹比这位隔壁峰上的师妹,也是不差的。 想撮合两个人,谈何容易? 在‘红爹’这条路上走的越深、了解的越多,李长寿就越觉得此道无比复杂…… 自古花红配柳绿,无非痴男与怨女。 **一刻值千金,千金散尽还复来。 李长寿看了眼前方自家掌门的背影,心底略微一叹。 有琴玄雅一缕传声钻入他耳中,说的却是: “长寿师兄,近来可安好?” “嗯,尚可,”李长寿含笑点头,传声回道,“你修行如何了?” “稳固境界后又有少许突破。” 有琴玄雅提到正事,瞬间恢复成了平时那严肃地模样,详细地传声说着: “如今正体悟真灵不灭之理,遵太清无为之法,大概再有百年,应当能突破下一层境界,抵达真仙境中期。” 李长寿顿时含笑点头,‘你真棒’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有琴玄雅轻轻抿了下嘴唇,又传声道:“师兄近来修为可有突破?” 李长寿笑了笑,略微摇头。 要说突破,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被自己……斩下去了。 聊完了修为,两人之间顿时就没了话题。 李长寿选择闭目养神,有琴玄雅则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她静静站在那,做他们一行五人的颜值担当…… 现如今,四海的局势越发恶劣了。 仙云在东海之上迅速穿梭而过,刚飞几万里,李长寿的仙识就捕捉到了几处乱战之地。 这几处海水中的对战虽然规模都不大,但场面却十分血腥…… 龙族与海族厮杀、海族中不同立场者互相厮杀,最倒霉的,还是那些无忧无虑无灵智的海中生灵。 这段时间,东海、南海之滨的凡人渔村,都是难得的大丰收。 以前的时候,一网下去,能上来十几条鱼就算不错; 现在一网下去,经常拉不动,偶尔还能拉出一些奇形怪状的大家伙…… 于是,海神庙的香火,更旺盛了些。 【度仙门去地府办事小分队】横越大半东海,忘情上人总算主动开口: “掌门,近来听闻,龙族似乎遭了劫难、麻烦不断,四海各处都有些不太平。” 季无忧缓缓点头,言道:“这些与咱们度仙门并无关联,不必担心。” 并无关联? 李长寿心底一叹,实际上,这关联比酒玖师叔的罪恶都大…… 若一直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不去抬头,他们宛若就是在画中静止了一般。 此刻,度仙门一行要去东海之东、天柱之下,那里有最快前往幽冥地府的路。 洪荒三界,总体而言就如一只——多层肉饼。 五部洲是主体,九重天阙立于五部洲之上,幽冥界依附于五部洲之下。 地府由何而来? 话自盘古三板斧,清气化天浊化地。 浑浊自生九污泉,血海翻涌幽冥立。 内有老祖曰冥河,左手元屠右阿鼻。 效仿女娲造生灵,无奈神通不给力。 大德后土演轮回,冥河相阻遭天劈。 地府阴司自此起,血海半枯修罗泣。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 掌门季无忧驾云,带着李长寿他们迅速飞过东海,见到了那宏伟无比、无边无际的‘天柱’,径直去了天柱之下。 幽冥界埋于洪荒大地深处,大德后土演化六道轮回之后,将幽冥界全方位镇压,绝大多数进入幽冥界的通路,都已被封住。 最快去地府的路径,也是此时最广为人知的地府通路,就是在东南西北四大天柱附近的深海裂谷中。 除此之外,还有地府鬼差进出五部洲、三千世界的路径,不过这些路径炼气士不能擅闯,都有天道之力护持。 五人飞到那宏伟天柱之前,看着下方海面出现的巨大旋涡; 季无忧咳嗽了两声,用一抹仙光将五人包裹,朝下方旋涡迅速坠去。 穿过深海缝,闯过熔岩湖,路过一处处凶恶之地,下沉不知几万仞。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路上还遇到了几波自地府回返的人族炼气士,估计也是去送礼‘办事’…… 这一路并无凶险,但凡真仙境,其实都可自行闯过这些‘关卡’,抵达一条被灰色雾气包裹的羊肠小路…… 幽冥路。 李长寿怕自己突然顿悟,一路上不敢多看、多想,只是将这条路径记了下来。 有琴玄雅传声问:“师兄来过这里很多次吗?” “并未,”李长寿笑道,“我修道也不过数百年岁,还没来得及走太多地方。” “那……” 有琴玄雅一双妙目凝视着李长寿,朱唇不启,传声问询,语调十分自然: “若以后有机会,师兄愿与玄雅一同四处走走看看吗?” 李长寿:…… 这是,什么路数? 突然表白? 按他对有琴玄雅性格的十数次总结归纳,李长寿心底不由泛起了【这莫非是一具傀儡】的荒唐念头! 还好,有琴玄雅及时发现,她这般言说似乎有些失礼,脸蛋唰地变红,直接开口,有些慌乱地解释着,轻柔的嗓音在仙光之内流转。 “长寿师兄…… 我不是那般意思,我对师兄并没有非分之想! 只是想与师兄一同四处游历,增长见识、感悟修行!” 李长寿心底苦笑一声。 没错了,确实是自己熟悉的有毒。 前方三道目光投了过来,两男会心一笑,而本就有些心烦焦虑的江林儿,此时不由轻轻皱眉。 小灵娥的劲敌? 这个对灵娥的威胁度,似乎比小玖大多了! ‘怎么,小琼峰这一代,关系这么复杂。’ 江林儿心底叹了口气,此时却也没多少心思管这些,牵挂着皖江雨之事…… 季无忧来过地府几次,倒是真的熟门熟路。 在这羊肠小路之上,季无忧左手向下按压,一缕缕纯净、阴冷的雾气迅速汇聚而来,凝成了一朵灰云,托住了五人的身形。 随后,继续沿着羊肠小路向前疾飞; 不过片刻,他们就飞出了这片连绵不绝的迷雾,视界被一座宏伟的黑色高山‘填满’。 这山的形状就如一座石碑,其上都是坚固的黑石,上书三个血红色的繁复大字…… 季无忧淡然道:“幽冥东,到了。” 李长寿暗自轻叹; 此情此景,突然有种上辈子公交到站的味道。 还好掌门大人没喊下一句‘上车请打卡’,不然真不一定能‘滴’出点什么。 …… 就在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刚刚抵达幽冥界时; 天庭,东天门前。 守门的数千天兵各自拄着长枪而立,道道目光汇聚在不远处的云路上。 那里有几明老者,正不断围着一名英俊的青年道者说着什么,后者的眼神却十分坚定,一步步不断向前。 “少主啊,您还有天涯阁需要打理,何必来天庭做什么兵将!” “老夫人若知道了,该会多伤心呐!” “天庭有什么好的?您以后只要稳步就班修行,肯定能成长生道果,继承这份家业啊!” “够了!” 卞庄一声轻喝,抬头注视着那雕刻着众多祥云的天门白玉柱,眼底带着星光,慨然道: “我不要一成不变的修道人生! 被安排好的道,并非是我的道,我的道就在我脚下,需我一步步走出来! 天庭,这里就有我的梦!” 几位老者顿时被这几句话镇住,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劝说。 卞庄脚下挪步,迅速到了天门之前。 而听闻卞庄之言,那群天兵已是齐齐动容! 这青年道者,是何等自信的气概,何等高洁的仙生追求! 在天门之内的几位天将对视一眼,双目之中一阵放光。 难道,天庭要来一位人才了? 正此时,一位老者禁不住顿足长叹: “少主唷!您那算啥子梦唷!” 卞庄双目之中顿时满满地向往,慨然道:“那位仙子就是我的梦!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找到自己的梦!” “您这梦可是几年就换一次!咱们天涯阁那么多姑娘,少主您就没一个能成梦的吗!” “少主您说一句话,梦多少都有!还各种各样的,绝对不重复!” 诶…… 这群天兵天将齐齐额头挂满黑线; 一名天将翻了个白眼,立刻对天门前的众天兵暗中传声下令。 却见,卞庄头都不回地到了东天门之前,向前拱手,喊道: “炼气士卞庄,今日特来投奔天庭!” “滚!” 一群天兵齐声怒喝。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小鬼难缠 与幽冥地府的初见,李长寿不免有些失望。 ——这与他此前凭想象力构绘出的轮回之地,差距未免太大了些。 在幽冥界边缘之地,所见尽是荒蛮,毫无秩序可言;一些凶鬼厉鬼在各处游荡,甚至还能发现不少阴煞凶兽的踪迹。 这跟上古典籍中记载的血海荒莽之地,也差不了太多。 越过【幽冥东】向前飞,飞的越远、灰雾越少,视线也就越发开阔。 可惜,看不见那条满是冤魂的忘川,望不见生与死分界的三途河; 找不到俗语中经常出现的鬼门关,更没有黄泉路上无数魂魄朝轮回而去的壮观情形…… 他们头顶、身周,一直都有点点滴滴的亮光,与他们朝着相同方向飘行。 这些就是生灵死后的真灵,被吸引赶往幽冥界的中央,那里有天道功德至宝,大德后土所化的六道轮回盘。 季无忧带着他们飞了一阵,李长寿才恍然大明白…… 他们所处便是黄泉路,只不过,生灵真灵无纠葛。 幽冥界的‘天’有些低矮,不免给人一种憋闷之感,各处吹来的风中,也隐隐带着呜咽与惨嚎。 这大概,跟洪荒还没诞生‘坟头蹦迪’的风俗有关。 李长寿没有仔细去体会这里的氛围,也没借此地,优化自己的‘扬葬丧’一条龙服务。 他的心情,有一些沉重…… 毕竟都到这种地方了,太欢快也不太合适。 咳,说正经事。 李长寿这一路上都在思索,假若皖江雨师伯真的再次遭遇不测,自己该如何跟师父解释,而师父又会受何等影响。 这事终归是不好言说的,可又不能瞒师父一辈子。 虽然师父化成浊仙后,咸度过高,已经没了太多挣扎的必要; 但李长寿总归是想让师父开心些、振作一些,享受下今后余生,而不是一直活在遗憾与愧疚之中。 所以,他是真心盼着皖江雨师伯没有出事…… 赶去酆都城的路上,季无忧主动散出自身金仙境的威压,一时凶鬼匍匐、妖魔绕路。 哪怕他们五人偶然路过一些凶兽的地盘,对方也大多会躲藏得更深一些。 从东部边界进入幽冥界,飞了十数万里,他们总算看到了第一座幽冥界的城池。 这城池并无名称,只是幽冥界中随处可见的一座小城,城内以鬼修、阴修、妖修为主,实力都不算强。 李长寿总算见到了,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存在——地府阴差。 这些阴差身着土黄色长衫,大多都是鬼魂修行而成,实力相当于返虚、归道境炼气士,惧怕真火与纯阳类神通功法。 阴差大部分都是无精打采,在城外、城内巡查,欺压欺压城内阴修,打发一点无聊的时间。 小部分阴差的精神头不错,也是在不断说笑,毫无纪律性可言。 李长寿轻轻一叹…… 来实地考察考察,比自己宅在度仙门中空想,当真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地府,真的…… 到处都是扔在路边的天道功德啊! 轮回虽立,秩序未全,尚有大笔功德可捡! 不过,这些都是自己在天庭中站稳脚跟之后,才能谋算的功德了。 这次过来是为了自家师伯转世身,也不好花心思多做这方面的调查。 离幽冥界中央越来越近,所见城池也就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 有几处城池的热闹程度,甚至堪比南洲俗世的大城,里面飘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大多有别于普通生灵。 季无忧是真·见多识广老渊博,一路上都在给四人解释着地府常见鬼修的来历,以及地府中几座最为重要、驻扎着地府高手的大城。 眨眼又行十数万里,前方突然有两座漆黑的高山,拦住了路。 季无忧并未朝着两侧绕行,而是带着他们四个,直接朝两山之间那狭窄的缝隙而去。 “这里就是进入酆都城的必经之地,”季无忧笑道,“此处有地府重兵把守,稍后不要大意……” 季无忧言语还未落下,下方已是传来了呼喝声: “上面飞着的,下来!” “此地有绝杀禁制,休要擅闯,生死无论!” 季无忧面露微笑,自然是懂这边的规矩,带着四人迅速落下。 ……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一阵。 发现这两座宏伟的大山之间,确实回荡着少许玄妙晦涩的道韵,他心底泛起强闯的念头,灵觉就是狠狠的一跳。 这里的布置绝非寻常! 到了谷底,便见数百气息浑厚的魁梧身影,身着暗黄色战甲,手持钢叉、锁链,威风凛凛地站在那‘一线天’之前。 这些阴差单独拎一个出来,几乎都有真仙境的实力。 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疑惑; 这些阴差,跟自己一路上所见的阴差,相差太大了些。 在度仙门五人之前,刚好有三人经过此地,此时还能见到这三人在两座大山间慢慢前飞的背影。 前面似乎有什么禁制,无法飞的太迅速。 季无忧负手而立,驾云悬停在地面三尺高,带着四人飘到了阴差把守的路口前。 忘情上人、有琴玄雅尽皆是全神应对,在此地走过了几次的江林儿,略微有些出神。 李长寿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些阴差,心底大概有了推测。 这些,应该就是追随后土娘娘的当年之巫吧。 后土化六道轮回,是在第二次巫妖大战时; 后土本为十二祖巫之一,有自己的直系部族,她化作六道轮回盘永镇幽冥,也有一批本部族的巫族高手选择追随后土娘娘。 这些高手进入地府时,已是跟巫族族运断了牵连,他们也被赋予了天道神职。 想必,这些阴差就是巫族之后吧。 立刻有个身穿战甲、手提双锤的阴差将领向前,从对方气息判断,差不多算是天仙境中期的修为。 这将领面色蜡黄、双眼半睁不睁,一副例行公事地架势,面容上满是懒散,有气无力地问了句: “你们,从哪来啊?” 季无忧淡然道:“贫道几人,自东胜神州一家仙门而来。” “要,往哪去啊?” “自然是有事想去酆都城,”季无忧轻笑了声,说的理所应当。 那阴差将领嘴角一撇,打了个哈欠。 “回去吧,此路不通。” 季无忧不由皱眉,而季无忧身后的忘情上人,此刻却忍不住站了出来。 忘情上人淡然道:“前面就有三道身影,为何道友说此路不通?” “呵,呵呵。” 这阴差将领浑身轻轻晃了几下,一个白眼翻去了天边,“对于懂规矩的人来说,此路自然是通的。 对于不懂规矩的,此路当真是不通的。” “规矩?” 忘情上人目光略微有些锐利,两鬓白发轻轻飘扬,自身气势已开始展露。 “难不成,还有这般规矩!” “哎!” 还好,一旁江林儿及时反应了过来,向前摁住了忘情上人的胳膊。 江林儿勉强挤了个笑容,熟练地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宝囊,用仙力递了过去,客客气气地道了句: “规矩我们自然懂,我夫君甚少出来走动,还请将军勿怪。” 忘情上人略微皱了皱眉头,有些欲言又止。 一直在后面看着的李长寿,见状却禁不住露出少许微笑…… 然而,那阴差将领却是随手甩了甩铜锤,一股旋风姜将那宝囊卷了回来,落回了江林儿手中。 江林儿轻轻皱眉,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呵呵,今天的规矩突然改了,”这阴差将领欣赏着自己手中铜锤上的花纹,淡然道,“地府重地,不可乱闯,尔等就不怕遭天罚吗?” 忘情上人目光闪烁,淡然道:“道友可是有意为难我等?” 而忘情上人背后,突然传来了长剑出鞘之声。 有琴玄雅俏脸冰寒,祭起了自己的火麟剑匣,已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长寿,此刻也只能在旁边哭笑不得。 也就一点过路费的事,怎么搞得这般剑拔弩张? 他一个小徒孙,这般场合也不适合开口,有自家掌门和师祖在,总不会让忘情上人真的跟地府阴差打起来。 无非就是多花些宝材的事。 反正又不用他出钱。 且,借这般小事,李长寿也可摸一摸地府的底细…… 正此时,那阴差将领抓着两把铜锤,目光看向忘情上人,略带挑衅。 忘情上人冷哼一声,却在江林儿暗中的劝阻声中,并未多说什么。 “哟呵?” 那阴差将领蜡黄的面容露出几分冷笑,“还敢不服?” 他身后那数百强壮的鬼差,齐齐向前迈出半步! 眼睛瞪得像铜铃,发出闪电般的机警! 一股股惊人的血气波动,在这些鬼差身上荡漾开来,糅杂混合成了一股惊人的威势! 忘情上人刚要有所回应,季无忧却略微抬手,示意忘情上人后退。 随后,季无忧负手向前两步,金仙境威压展露无疑。 季无忧含笑道: “我等既然不远万里来了此地,自不愿就此而回返。 还请将军多多包涵,贫道的同门脾气稍微冲了些,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方便?” 这阴差将领冷然道:“今日我说你们过不去,你们自然就过不去,金仙境很了不起吗? 在本将军这里走过去的金仙,一天内少说也有三四个。 这里是阴曹地府,哪怕是龙,你也忒盘着!” “咳,咳咳。” 季无忧抬手咳了两声,手中已是握住了一把长剑,自身气息变得锐利了许多。 “既然这般,贫道也只有跟道友讲讲道理了。” 李长寿:…… 没错了,度仙门门派通用技能绝对就是【上头】! 万林筠长老是这般,忘情上人也是这般,这两位都是一心修行、不太在外走动之人,倒也能解释过去。 掌门怎么就…… 看掌门一路侃侃而谈,明显是知道此地有阴差收过路费了? 李长寿心底呻吟一声,只感一阵头疼。 他还未来得及做什么补救之策,那名阴差将领嘴角一撇,突然扭头对着侧旁山上喊了一嗓子: “元帅!有人族金仙要强行闯关!” “嗯?” 一声轻咦,一股令李长寿感觉心颤的气息,从侧旁山顶上爆发! 突听破空声大作,那万仞高山上跳出一道身影,原本只是芝麻大小,转眼就落在了数百鬼差前。 这是个身高九尺的壮汉,有着一头浅蓝色短发,五官粗狂、睡眼惺忪,身着浅蓝的锁子宝甲,浑身上下蕴含着惊人的气势! 一股凶悍的煞气扑面而来! 这壮汉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谁啊?在这撒野,看嘛呢?” 季无忧眉头轻皱,此刻虽感受到这壮汉气息惊人,绝对是个难缠的人物,但他身为度仙门掌门,在自己门人尤其是**师的私生面前,怎么能对外人露怯? 然而,李长寿一缕传声钻入季无忧耳中: “掌门,弟子猜测,这怕是上古大战残留下的巫族高手,最好还是莫与他起冲突。” 季无忧气势顿时弱了几分。 正此时,突听对面那些阴差,以及那名阴差将领,都在小声喊着: “元帅,您头罩忘戴了!” “头罩啊元帅,头罩!” “忘记戴一次您要挨六百鞭子啊元帅!” “嗯?”刚跳下来的这人抬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突然打了个冷颤,扭头就朝着侧旁的万仞高山跑了两步,双腿一弯,在这坚固的岩石地面留下一道道裂缝,直接…… 跳了回去。 少顷,这道高大威猛的身影又冷哼一声,从山上再次砸下,站在了众阴差面前。 这次却……顶了颗松垮垮的牛脑袋。 刚才的话,又被他重复了一次: “谁啊?敢在这撒野,看嘛呢……哞。”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寿之基操小套路 这家伙不带头套出场,李长寿是真的认不出,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地府牛头。 若要问这‘牛头’是谁? 上古曾有诗赞曰: 【地府有个阎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判官阴差来相助,牛头和马面站身边。】 这诗里面说的‘牛头’与‘马面’,就是李长寿上辈子都十分熟悉的地府勾魂使者,与黑白无常知名度基本持平。 李长寿有些模糊的记忆中,自己小时候家附近还有一家面馆,名为‘牛头马’,味道也是相当不错! 不过话说回来…… 大名鼎鼎的牛头、马面,真就两个巫族高手,搞个头套硬上? 巫族也是有点东西。 李长寿心底感慨之余,仍不忘关注当前局势变化。 此事发展到摩拳擦掌、磨刀霍霍的地步,有那地府阴差嚣张跋扈、故意挑事之嫌,也有忘情上人‘头铁’之因。 像这阴差小将这般的‘小鬼’,对他好言好语一二,让他觉得自己有面儿,也就不会多为难。 再者,李长寿他们一行来地府,是为了托关系、走后门,完全可以定性为‘干涉六道轮回正常运转’,本就不算占理。 双方眼看要动手时,又有地府轻量级高手‘牛头’登场,掌门季无忧也多了几分忌惮…… 季无忧立刻对身后四人传声: “当心,此怪非同寻常,能不与对方起冲突,便尽量避免。” 有琴玄雅轻轻皱眉,觉得掌门有些前后不一; 李长寿心底却是一笑,掌门能懂从心**,那就再好不过了。 咳,人教弟子的从心,那能叫从心吗? 从善如流罢了。 就听【牛头】又道:“就是你们来这闹事?” “道友,贫道并非前来寻衅滋事,”季无忧将长剑背于身后,淡然道,“贫道几人,本欲往酆都一行,却被道友身后这位地府将军,故意为难、阻拦在了此地。” 牛头扶了扶自己的头套,让自己的头部看起来更和谐、自然一些,头套的表情也是生动丰富。 牛头扭头看了眼,身后那蜡黄面色的阴差将领,皱眉问: “你没事,拦他们做什么? 让他们拿点宝物,放过去不就行了? 他们不过去,咱们后面的兄弟怎么收礼?” 度仙门五人:…… 这阴差将领忙道:“元帅,真的不是末将有意阻拦,是他们口出狂言,故意挑衅!” 季无忧立刻道:“我等故意挑衅? 那道友为何放他人自去,却单单拦贫道之去路?” 李长寿心底暗戳戳的,为自家掌门点了个赞。 这般避重就轻、偷换概念的手段,掌门用的竟是如此熟练,一看就是此前没少…… 咳,一看就是人生阅历足够丰富,实是兜率宫迫切需要的跑腿人才! 待自己在人教内的位置稳固了,肯定要向**师举荐举荐。 那勾魂使者牛头看看自己手下,又看看季无忧,虽然略微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选择站在了自己人这边…… “行了,你们五个原路回去吧。 今日这事我也不问,也不跟你们多计较。 地府是生灵轮回之地,乃天道庇护之所在,也不是谁都能乱闹事的。” 听闻牛头之言,季无忧顿时皱眉,江林儿面色大急。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总归还是不免自己出来忽悠几…… “这位元帅!” 有琴玄雅突然开口,定声道:“莫非不问事情起因原由,就这般下了决断?” 牛头哼了声,背起手来,道了句: “地府,本就不是谁都能进的。” 有琴玄雅还要继续言说,一只大手从侧旁伸来,在她身前做了个阻拦的手势。 她扭头看去,刚好与李长寿目光相迎。 李长寿含笑摇头,传声道: “有琴师妹,处理事务不能这般只看自身立场,须得顾忌己方与对方的颜面。 此事让我来试试吧,你且收了法宝。” 有琴玄雅顿时哑火,只是轻轻颔首,周遭盘旋的飞剑自行归鞘,并成了那把大剑。 李长寿在灰云上走了两步,向前行礼,言道: “掌门、师祖、师伯祖,可否让弟子试试,能否请这位勾魂元帅放咱们一条去酆都城的路径?” ——不管如何,先顾全自家高手的面皮。 季无忧有些欲言又止,他是担心李长寿出什么问题。 毕竟这可是他们度仙门的宝贝,人教玄都**师的私! 呃,不可说,不可说…… 忘情上人皱眉注视着李长寿,目光关切又有些严厉,似乎是怕李长寿说错话,遭遇什么不测。 但江林儿已是急切地开口,忙道:“长寿,全靠你了。” “是,师祖。” 李长寿做了个标准地道揖,而后面露微笑,朝牛头和那群阴差兵将驾云飞去。 他飞的很慢,笑容很诚恳; 但不知怎么,从那勾魂使者牛头,到其他不重要的路人阴差,此刻莫名其妙地有些……想立刻退走的冲动。 不等牛头开口,李长寿又是一个道揖。 “晚辈人教度仙门弟子李长寿,见过牛头前辈。” “嗯?”那牛头顿时一阵眨眼,“你们是……人教的?有圣人老爷的那个人教?” “前辈说笑了,这天底下,也不敢有人冒认圣人道承才对。” 李长寿含笑点头,散出自身少许道韵,牛头又是眼前一亮。 他不认识这道韵,但感觉很玄妙。 李长寿道:“此地人多口杂,前辈可否借一步说话?” “咋还借一步?”牛头有些莫名所以,“有话说就是了。” 李长寿在袖口一摸,拿出了一块暗红色的石头。 这勾魂使者的眼神瞬间变了,变得严肃、锋锐,带着几分警惕,与此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判若两牛! 他拱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劳烦,这边来说。” 李长寿当下与牛头一同迈步,朝着侧旁走出二十丈,把两群人看的歪了头…… 在地府阴差、度仙四人,那疑惑、震惊、纳闷、不解的复杂目光中,牛头拿出一把钢叉,轻轻在地上一顿,一道血红结界将两人的身形包裹了起来。 便是金仙境的季无忧,也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了…… 有琴玄雅眨了眨眼,禁不住苦笑了声。 这……怎么学? 过了小半个时辰,那牛头散掉结界,轻叹一声,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李长寿连忙还礼。 牛头拿出一只木牌,木牌上刻画着一只简单的牛头,其上蕴含着少许气息道韵。 牛头正色道:“道友在酆都城若是遇到麻烦,就拿这面令牌出来,等闲不敢为难。” “多谢前辈照拂。” “不不,是我要多谢你照拂才对。” 牛头轻轻一叹,却是并未多说什么,两人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回到了各自之地。 这位勾魂使者吆喝一声: “愣着干嘛?都让让! 这是咱们地府的贵客!你们这一个个,皮痒了是不是?” 言说中,牛头还瞪了眼那蜡黄脸的阴差将领。 后者面色一变,双腿都开始打颤…… 李长寿这边,却是对掌门、师祖与师祖夫做了个道揖,淡定地回到了有琴玄雅身旁。 搞定。 当下,地府阴差让开一条大路,季无忧面露微笑,驾云带着四人通过了此地关卡。 虽然季无忧现在,跟江林儿、忘情上人、有琴玄雅一样,如坠云雾、不明所以,但这位掌门心里明白的很,自然不会多问半点李长寿之事。 毕竟是‘那个’,再神奇都不神奇。 而度仙门五人刚走,那勾魂使者牛头鼻孔喷出两股白烟,二话不说,突然转身,一脚将那阴差将领踹倒在地! 这一脚并未用太多力道,只是将对方放倒,而后扑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一阵儒雅随和的巫族粗话之后…… 勾魂使者牛头把头套一摘,对着地上那抱头蜷缩的将领呸了一声,骂道: “你丫的! 还敢仗地府的势,给地府树敌!哥几个日子好过了,你浑身不舒坦是不是? 你个混账东西!人教的人你也敢拦? 几个菜喝成这样!” 地上那已经鼻青脸肿的阴差将领连连求饶,牛头哼了声,舒展了下筋骨,将头套自顾自地带上。 这头套也是法宝,很快就与牛头的身子相融,除却一点肤色差,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牛头想了想,言道: “来几个会写字的,写几句好话,稍后这五个人离开的时候,挂在这两边当做赔礼!” “元帅,写什么啊?” “嗯……随便写点客气话,像什么地府欢迎你、幽冥是咱家,都行。” 一群阴差顿时明白了点什么,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 与此同时; 刚飞走的那片云上,江林儿也在瞪着李长寿。 “长寿,你刚刚……怎么做到的?” 李长寿既然敢出手,自然提前想好了如何解释。 甚至,他还准备了三种不同的说辞…… 他将刚才给牛头看的那块石头,再次拿了出来,笑道: “师祖,这是弟子来之前,弟子的表妹伶俐给的。 伶俐是半人半巫的血统,也是如今洪荒之中罕见的巫人血脉,这块石头名为巫血石,算是巫族的信物凭证。 来的路上,掌门在说地府典故时,曾提到地府高手大多都是巫族出身。 刚刚弟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此物拿了出来,又巧言应对了几句……” 这石头自然不是熊伶俐给的,是李长寿在熊寨中,压帐篷的石头堆里,淘出来的…… 江林儿秀眉轻皱,道:“你虽说的如此轻巧,这可不是那般简单就能做到之事!” 季无忧笑道:“莫要多问长寿了,能过来不就是好事?” 江林儿又怔了下,随后便老老实实地低头答应了一声。 她再看李长寿时,总觉得自己这个谜一样的小徒孙,身上那一层层的迷雾,又多了几层。 【老二在哪收的这般弟子,应该就是某个大能转世身吧。】 李长寿与牛头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说太多,开始简单言说了几句自己和熊伶俐的表兄妹关系,而后话音一转…… “前辈可听说过南海海神?” 之后大部分的交谈内容,李长寿都是在说自己的那个‘海神’朋友。 他侧面点出了,南海海神与人教、天庭、龙族的关系,又解释清楚,海神如何与巫人一族结缘,又如何给巫人一族好处…… 李长寿话里藏话,言说这位海神有意帮巫族改善生存处境,并隐晦地表示,他李长寿愿意劝说南海海神来地府一行…… 简单的几个小套路用完,牛头已是将李长寿奉为了贵宾,更是对南海海神今后的‘驾临’颇为期待。 此乃一石好几鸟之计。 既缓和了度仙门一行与对方的紧张关系,将冲突揭过,打开去酆都的路径。 他们五人又能得地府势力的少许关照,方便稍后寻找皖江雨师伯的下落。 更重要的,今日与牛头的一番交谈,也为李长寿在天庭立足、稳定后,着手谋算地府的功德,埋下了足够的伏笔…… 如今巫族只有两支留存,一支永镇地府,与巫族没了牵连,在入驻地府前也各自立誓,不再插手巫族之事。 另一支就是纯正的巫族,被流放到了北俱芦洲苦寒之地,艰难挣扎,不可出北俱芦洲半步。 地府巫族想帮北洲巫族,这就是李长寿与牛头交谈时,所得出的重要线索,并决定顺势而为、对症下药…… 五人又飞了一阵,李长寿想起什么,看了眼身旁正对着天外出神的有琴玄雅,传声道: “有琴师妹,凡事能不动手,还是尽量动嘴比较稳妥。” “嗯,师兄,我记住了。” 有琴玄雅温柔地一笑,只是笑容中多少有些无奈。 长寿师兄就如一本厚厚的书; 每当她觉得看到了他的部分内容,却发现那不过是前言,后面还有无法数清的页数…… …… 得了勾魂使者的令牌,找寻皖江雨真灵之事,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酆都城大气、繁华自不用多表述,五人在江林儿的带领下,入城后直奔一处阴司衙门,找到了那名小吏。 那小吏自然认得江林儿,见了面,就将十几只宝囊拿了出来,言说这事他办不成了,皖江雨的转世树灵真的找不到了。 江林儿眼圈泛红,连连恳请这小吏再试试,后者只是一阵摇头。 李长寿见状,直接将牛头的令牌拿了出来,那小吏一哆嗦,连忙请五人入内歇息,并请自己的‘上司’出面,认真查了一番。 结果还是那般…… 人,真的没了。 正当江林儿即将陷入绝望,李长寿皱眉问道: “劳烦大人,可否告知我们一声,此真灵投胎转世之地。 既是树灵,必不会远离它诞生之处太远。” 这位留着两撇胡须,看起来精明干练地地府小吏,顿时有些犹豫…… “这,恐怕不合规矩……” 李长寿难得擅自做主,将师祖那十几只宝囊取了过来,自己又加了两只宝囊,凑到了这小吏面前,笑道: “我们肯定不会让大人为难,只是不经意间,偷偷瞧了一眼大人您的卷宗,绝非大人有意透露。” “这样……” 那小吏沉吟几声,李长寿已是将那十几只宝囊塞入了这人的袖口,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掌。 小吏点点头,叹道: “那也并非不可,你随我来吧,其他人劳烦在此地稍候。” 第二百三十九章 营救师伯树! 一处阴暗低矮的小屋内; 那小吏带着李长寿抵达此处,寻找了一番,拿出了一块玉石,对着玉石熟练地施法。 不多时,玉石表面浮现出了几行小字…… 看着眼前这块玉石中所展露出的讯息,李长寿心底先是…… 稍微松了口气。 还好,这位师伯跟自己的那些灵树,没有任何关系! 咳,虽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低很低; 而且这想法本身也很荒谬; 但李长寿之前还真有一丝丝担心,担心自己【不小心】扬了的那几批老树中,就有自家师伯的树灵转世身。 而今一见地府的记录,李长寿心底也就没了这份担心。 师伯的转世身,跟自己此前没有半点关联! 她转生去了一处大千世界内! 李长寿仔细看了一阵,确认自己没记错半个字,才对身旁的阴司小吏拱手道谢,赶回去与掌门一行汇合。 救树如救火。 五人也没敢多耽误,决定继续一同行动,直接赶去皖江雨这一世树灵身诞生之地搜寻一番,看能否有所得。 只不过…… 除却犹不肯死心的江林儿,以及依然坚信‘人定胜天、花好月圆’的有琴玄雅,其他大大小小三男两纯阳,都已是觉得…… 此行注定只能无功而返。 李长寿道: “那处大千世界距离较远,若是直接御空飞过去,最少也要十天半个月。 弟子觉得,咱们不如花费半个时辰,在酆都城内打听一下,看能否找些门路,用地府阴差通行的路径,赶去那大千世界中。” 接下来,还是牛头给的令牌发挥了关键作用。 李长寿上辈子经常听人说起的那句‘有人好办事’,在天庭、地府亦如是。 半个时辰后,五人在一名阴差的带领下,自酆都城外的‘井林’中迅速穿行。 所谓‘井林’,其实就是地府阴差去五部洲各地、三千世界中捉鬼魂的通路,与各地城隍庙相连。 这里类似于月老姻缘殿的后殿,在外看只是数十口蕴含天道之力的枯井,按玄妙阵势排列在此地; 踏入其中之后,便会发现,自己陷入了‘枯井’的汪洋大海之中。 李长寿横生感慨…… 大小世界,当真数不胜数! 以及,这地府的管理,还真是一团糟乱。 天道重地竟然扔在了城外,只是弄了点阵法防守,甚至都没怎么驻兵把守。 这是多不给天道老爷面子…… 不能多看了,再多看,李长寿现在都要忍不住,开始谋划地府功德。 若是能将地府纳入天庭管辖之列,且将地府秩序建立完全,自己的功德金身,估计能直接完成……小半! 而这些年海神教的香火功德积累,也不过是攒够了半截手指。 真·金手指。 两相比较,地府确实是有太多机会。 度仙五人在那阴差的带领下,寻到了一口写着‘地灵玖伍貮柒’的枯井。 李长寿还在确认这口枯井,是否是正确的‘直达’路,身着白衣、白裙的忘情上人与江林儿,就已携手跳入枯井之中。 画面,竟然还有种说不出的唯美。 季无忧对那阴差道了声谢,也低头跳进了枯井中,随后便传声出来,让李长寿和有琴玄雅放心跳进去。 李长寿拿了一只装有灵石宝材的宝囊,笑着送给那位带他们来此地的阴差,随之便扭头道: “有琴师妹,你先下去吧。” 有琴玄雅却轻轻摇头,言道:“不,长寿师兄,你跳,我跳。” 李长寿:…… 怎么还突然浪了个漫? 他也没推辞,知道有琴玄雅是想做殿后之事,略微撩起道袍下摆,一个健步迈入了这枯井,有琴玄雅背着大剑紧随其后。 眼前光影变化,周遭画面流转。 前方,是一片幽长的通路,到处都是轻轻闪烁的淡黄色光点…… 掌门季无忧在不远处等候,将五人再次用金仙仙力包裹,施展神通,带着他们逆行而去,迅速赶往了这条通路的出口。 仅仅片刻,飞过不知多远,前方出现少许亮光,这条路已到了尽头。 从枯井而入,自另一口枯井而出,所处是一处败落的小庙。 不过片刻,借地府小路,他们远离了五部洲之地,到了这处大千世界之中,各自都感觉……略微有些不太真切。 季无忧赞道:“当真不愧是轮回宝地,地府竟有如此高明的乾坤布置。” 忘情上人似乎有所感悟,喃喃道:“天道之威,非人力可及也。” 李长寿心底所想没这么复杂,比两位前辈高人简单多了…… 【倒是可以通过城隍枯井这个系统,快速调兵运兵,隐蔽性也不错】 嗯,回去之后就仔细分析,搞一篇《论城隍庙交通系统,在各类算计布局中所能发挥的作用》出来。 江林儿忙道:“长寿……” “这边走,跟我来!” 李长寿此刻已是辨明了方向,在前方急急引路。 季无忧长袖一甩,卷起四人,直奔数千里之外那片连绵的群山。 这一路,穿云过雾,风驰电掣。 仿佛他们只要赶去得快一些,就能找到皖江雨的树灵转世身一般。 少顷,一处深谷。 五人站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深处,看着前方那棵不断飘着落叶的老歪脖子树,心情尽皆有些沉重。 忍了一路的江林儿,此时禁不住眼圈泛红,沙哑着嗓音道: “老大……江雨,师父来晚了……” 忘情上人向前拥住江林儿,低声安慰着。 季无忧虽早知如此,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声,负手而立,眼底也流露出几分伤怀。 他想到了悠悠岁月中,那些消逝于指尖的身影。 “长寿师兄,”有琴玄雅轻声问,“真的,不能救了吗?” “别急,”李长寿沉吟几声,向前两步,抬手摁在了那老树的树干上,闭上双眼仔细感受。 树灵被强行抽走,连带着这颗老树的生机也被剥离,这种情形…… ‘假若我是做此事者,又为何要这般做?’ 这棵老树应是有数千年的年岁了,并未修成树精,自身的浓郁生机孕育出了一只树灵,也就是皖江雨的转世身。 精与灵,虽相近,却有着细致的区分。 这老树类似于皖江雨师伯这一世的父母…… 抽走树灵之人,修为应该不高于天仙境,此地残留着少许道韵,对方修有离火之道…… 根据老树生机流逝的速度,以及那道韵消散的速度,两者互相印证、逆向推算,可以大致推断出,对方动手的时间,差不多是在一个月前…… 树灵虽不是什么珍贵的灵根,但也是难得的药引…… 对方抽走树灵时,将这老树的生机取走大半,应是用在了增强树灵的品质上。 如果对方选择增强树灵的实力,也就侧面表明,那人自身对这一炉丹药,没那么多的把握…… 那……会不会…… 李长寿静静站在那,其他四人的目光,尽皆聚在了寿的背影上。 片刻后,李长寿豁然转身! “掌门,弟子斗胆,请掌门立刻用金仙境仙识搜索附近五千里,找寻有无炼气士炼丹。 若五千里寻不到,就尽量远的扩散出去。 不管如何,弟子总觉得,咱们不能就这般放弃。” “善!” 季无忧答应一声,迅速散出自身仙识,笼罩附近数千里,很快就是眼前一亮。 季无忧道: “就在一千六百里之外! 有处山谷之中,一人正在阵法中炼丹!” 李长寿忙问:“离火大道道韵、天仙或真仙境修为?” “嗯……不错!” “快!”李长寿忙道,“快去,师伯可能还有救!” 几人顿时神情震动! 季无忧身周仙力涌动,身形唰的一声消失不见,直接化作一抹青光,一千六百里间隔转眼就被跨过! 忘情上人也立刻带着江林儿冲天而起,从后面跟了上去。 当李长寿用仙识捕捉到,掌门季无忧从天而降,砸入了那处简单的阵法,也是稍微舒了口气。 希望还有一点残灵吧。 当下,他喊上有琴玄雅,两人驾云匆匆追了上去。 …… 待李长寿和有琴玄雅赶到这处山谷,看到的情形便是这般。 某个碧水蓝天的幽谷深处…… 一名微胖道人坐在蒲团上,保持着身体后仰的姿势,却是一动都不敢动。 在这微胖道人的身前,两鬓白发、一袭白衣的忘情上人傲然而立,左掌对准了道人的额头,掌心有一丝丝青色电弧闪烁。 这微胖的道人胆敢动一下,便是身死道消! 好在,忘情上人并非不讲理之人,知道这事不能怪此人。 取天财地宝炼丹炼器,本就是炼气士们常做之事…… 故,忘情上人此时只是威慑,并未真的出手。 季无忧与江林儿,此刻围在那已经熄了火的丹炉旁,感受着丹炉中涌动的药性,找到了几只残存的树灵灵体。 前者掐指推算挽救之法,眉头越皱越深…… 后者又惊又喜,几次想下手砸开这药炉,又不敢贸然出手…… 不用江林儿招呼,李长寿立刻向前,感受着丹炉中的情形,稍微松了口气。 还有救。 正此时,季无忧叹道:“已成残灵,真灵几乎被炼化,怕是难以补救了。” 李长寿忙道:“掌门,若是用补全残灵、蕴养真灵之丹药,可否救她?” “或许可以一试,但此时此地,去哪里找这般灵丹妙药?”季无忧略微摇头,“这般丹药挺难炼制,咱们门内倒是有丹方,但轻易不会有人……” 李长寿沉声道:“弟子带着了。” “你带?” 季无忧讶然道:“长寿,你没事带这般丹药作甚?” 李长寿:…… 他总不能说,这类丹药只是自己的底牌库的一点库存,这次赶来时,稳妥起见也就带上了两颗。 炼气士既然能常备疗伤、救命之丹药,那他多备一点补全残灵的丹药,应对【万一被打死了,但真灵侥幸得存】的情形,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的吧。 当下,李长寿拿出了两颗流光幻彩地仙丹,恭敬地递给季无忧。 这两颗仙丹品质虽不高,但这类丹药本就只需要温和的药性,品阶低点也无妨。 季无忧立刻打开丹炉,用仙力包裹那几只树灵残灵; 因此时已无法辨别哪只残灵是他们要找的皖江雨转世身,干脆就同时用仙丹的药力温养。 李长寿又转去了忘情上人处,问询这个炼丹之人,都是从哪里搜集而来的树灵。 为了速战速决,李长寿开口就是一句: “道友,你不要怕,我们对你没什么善意。” 那微胖的炼气士喉结一颤,顿时苦笑连连。 李长寿还没正式开始问,只是问了几个简单的细节,对方就把能说的、不能说的,迅速说了出来…… 此人名为蔡伟,是一个勤勉上进的修道之人,三千年前成了天仙道果,一直努力修行、兢兢业业,避开了炼气士们的打打杀杀…… 努力了三千年后,他终于,修到了天仙境中期。 长生,略微多了一丝希望。 今日之事,纯粹只是蔡伟的修仙日常…… 咳,这不是,因为长期去这个大千世界中颇为有名的【天涯阁】,体会琢磨临时情劫,增进自己对大道的感悟,蔡伟近来手头略紧,就躲在此地炼丹厚财。 又有谁能想到,蔡伟哼着小调、炼着丹药; 一名金仙从天而降、杀上门来,将他的丹炉直接夺走,还瞪了他一眼…… “各位上仙,我真的不知! 这里面有一味药材是你们的亲朋好友啊!” “道友不必害怕,”李长寿温声说着,在怀中拿了两瓶丹药,“这是与你要炼制丹药差不多品质、价值的成丹,乃我门内炼丹大家炼制,权当给道友弥补一些损失。” 这微胖炼气士连说不用; 一旁忘情上人有些不耐地皱眉,对方瞬间点头,将那两瓶万林筠长老出品的丹药收了起来。 如此也算了断了因果。 正此时,李长寿身后传来一声江林儿的呼喊…… “江雨!” 李长寿和忘情上人同时扭头看去,掌门季无忧掌心之上,已多了几只拳头大小的绿色光团。 …… “元帅!元帅!” 酆都城之东的一线天前,一名阴差匆匆跑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对躺在一旁石头上的勾魂使者牛头喊着。 “刚刚从城里打听到,拿着您令牌的那五位人教仙人,已经从回魂井那边离开了!” “离开了?” 牛头立刻坐了起来,牛眼一瞪,又扭头看了眼两旁拉起来的布帛,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句句问候的话语。 像什么‘地府欢迎你’、‘幽冥是我家,稳定靠大家’、‘今日做兄弟,轮回不必挤’……都还算比较一般的口号。 那句穷牛之思,凝出的‘常回家看看’,当真是可惜了,已没了用武之地! “罢了,走了就走了吧,应该是有什么急事,”牛头有些失望地说着。 “元帅,这咋办? 兄弟们费心做了这么多旗子。” 牛头想了想,随口安排了句: “后面每个从此地路过的仙人,给他们每人塞一个不就完事了?” “元帅高见!” “啧嘿嘿……呃,大巫祭总是让我时刻不能忘记此时的身份……嗯,我酝酿下情绪…… 哞?哞哞?” “像,像极了!” 第二百四十章 传 统 艺 能 万幸,总算是救下来了…… 看着眼前这一团绿光,注视着里面那不过拇指大小、还有些轻幻的小小倩影。 这般树灵,让李长寿想起了上辈子听过的一些小故事。 ——很正经的那种。 找到了晥江雨师伯,李长寿心底再次浮现出师父垂垂老矣的模样。 人嘛,这辈子其实也只有几个有数的追求,老有所依、老能解衣,都勉强算是其中之一。 若是师父也有希望长生不老,那李长寿做弟子的,也不会操这么多心。 但师父…… 唉,就算今后有天庭神职、功德护体,也就勉勉强强能活个几万岁罢了。 连洪荒中一些不修行的老灵兽都比不过。 晥江雨的残灵虽得以保存,但此刻依然十分虚弱。 一个正常的树灵,能够幻化出大概的人形; 此时皖江雨师伯的树灵转世身,却只能躺在那颗光球中,气息奄奄,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但只要赶回度仙门中,自有生机浓郁之宝地,让她能修养生息…… 度仙门五人并未多耽误,迅速飞离了这片大千世界,在虚空之中找好方向,赶回五部洲之地。 后面的事该如何安排? 总不能等师伯养好了伤,自己去找师父嘿嘿一笑…… ‘师父,你要道侣不要?’ 呃,玩笑,玩笑。 树灵本身修行十分困难,它们就如在树灵中栖息的灵体,很难去参悟大道。 依照李长寿的个人观点,其实最好的选择,还是让皖江雨师伯在树灵寿元耗尽之后,重归轮回,投生人道…… 当然,此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后面还要跟小师祖、师妹一同商量。 师父齐源暂时没有知情权和发言权。 回去的路上,江林儿将小树灵捧在掌心、搂在怀中,是那般的小心翼翼,不断为小树灵注入仙力…… 顺带一提,那个名为蔡伟的天仙境道人,李长寿他们并未过多留难; 李长寿跟蔡伟解释清楚此事,并给了蔡伟足够的谢礼,顺便让蔡伟立下了‘不再追究此事’的大道誓言。 千字初级版。 当时一同救下的其他几只树灵,掌门季无忧也随手,将它们放归到了丛林之中…… 它们后面能不能活,那就另说了。 季无忧驾云,五人盘坐于云上,横渡天外虚空。 这位金仙境掌门,集‘运输、斗法、解说、立旗’等功能于一体,这次也是给门内小弟子李长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伤愈后的掌门,也是挺靠谱的金仙高手嘛。】 话说回来,这还是李长寿第一次,飞出五部洲之地这么远。 虽然是纸道人化身。 漫无边际的虚空中,所能见的独特风景,便是偶然出现又迅速划过的一方方天地、一处处世界。 江林儿见多了这般情形,此时也没心情欣赏; 而忘情上人、有琴玄雅与李长寿,常年宅居修行,对这般奇景,都抱有浓浓地兴趣。 由洪荒碎片演化而成的大、小世界,都是‘天圆地方’的构造。 大地与汪洋平铺在一个水平面上,被半圆状的天幕笼罩,天幕上有诸天星辰的投影; 这些投影大多都是残缺不全,对应着各处世界的‘道则’是否圆满。 因急着赶回度仙门,他们也没机会,找一方世界细细观看。 而且,凭度仙门一行五人此时的修道境界,便是盯着这些‘世界’看个几千年,也很难有所感悟。 再造乾坤乃大术,非大能不可领悟。 想到世界,李长寿就不免想到那二十四颗可自成乾坤天地的定海神珠; 想到了定海神珠,李长寿就想到了那位‘义薄云天、双腿无骨’的赵大爷,禁不住露出几分笑意。 赵大爷还是挺可爱的。 “长寿师兄,”有琴玄雅见状,在旁轻声问,“今日可是放下了一件心事?” “嗯,”李长寿轻轻颔首,瞧了眼前面三位门内长辈,对有琴玄雅做了个‘传声说话’的手势。 也不知,上次的誓言后续效果如何; 李长寿决定趁这个机会,与有琴玄雅交谈几句,巩固下疗效。 李长寿随便找了个话题,“师妹修行时,可有什么修行之疑难?” 这本是随意一句开场白,但有琴玄雅却是淡定地点点头,直接问道: “师兄,《无为经》中有一句‘唯利因导、为势不争则进、为惑不明则明’,是否可以理解为……”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当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自己客套什么?乱说什么? 跟有琴玄雅说话,必须直来直去,不能拐弯抹角,不然这妹子说什么都是信的。 结果就是,他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了个活干,在路上与有琴玄雅开始…… 谈经论道,印证道法。 怎么突然感觉,这种情形如果放在上辈子,应该就是…… ‘震惊!平平无奇的宅男大学生,与校花深夜开房却复习功课!’ 嗯,充满了正经能量! …… 掌门季无忧估算了下脚程,大概十三日之后就能抵达度仙门。 这一路,江林儿和忘情上人用仙力不断给树灵疗伤; 估计回到度仙门之前,这树灵已经不用去找什么宝地疗伤,必然能再次活蹦乱跳。 江林儿还特意叮嘱了李长寿一句,让他不要对齐源老道言说此事。 待今后树灵寿元耗尽,皖江雨的真灵再入‘人道’,重启仙人路,再对齐源提此事其实也不迟。 但齐源和晥江雨今后之事究竟如何,这却也是谁都说不准的…… 这一路,李长寿也是真没闲着。 他为有琴玄雅解释了几个问题之后,有琴玄雅就拿出了自己的‘错题本’……咳! 拿出了自己积累了多年、她师父姜京珊已无法解释明白的问题,不断问询李长寿。 李长寿渐渐也觉得,这般倒也不错。 多个讲道论道、互相讨论修行之事、还颇为养眼的道友,比多个整天胡思乱想搞事情的道侣要强上许多。 而且,有琴师妹资质不错,在修道之上也懂何为变通,稍加培养,今后又是一位出色的法宝…… 人教精英! 横渡虚空的第六日,李长寿正为有琴玄雅讲道,心底突然泛起了少许波澜。 神念被略微扰动,又听到了那一声: “教主哥哥~” 呃,今日之二教主,怎得如此春光浪荡? 从这声呼喊中的尾颤音,李长寿就听出了,敖乙心境一丝丝的不稳…… “有琴师妹,稍后再讲吧。” 李长寿看着有琴玄雅,传声道:“我有些体悟,先自行体会。” 有琴玄雅忙道:“师兄请便,是我一直在打扰师兄修行。” “这不碍事,”李长寿道,“若只是修行之事,我也乐于与你互相印证。” 言罢,李长寿闭上双眼,双手抱元守一,一幅修行的模样。 其实大半心神回归本体,又借神像勾连神念,与敖乙远程连线…… 神像构建的梦境中,见李长寿的身形自神像脚下凝成,敖乙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教主哥哥! 喜事!大喜事!” “哦?”李长寿笑道,“你和弟妹的动作这般迅速?我这就要当伯父了?” 敖乙那张少年面容顿时涨红,忙道: “不是这事,如今龙族局势不稳,我也不敢有这般念想……教主哥哥,这次可是天大的好事!” “哦?” 李长寿笑道,“哪般好事,能让你这般欢喜。” “西海龙宫……” 一听到‘西海’二字,李长寿心底就已经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他是知道的,西海现在已经被西方教渗透了小半,基本上也就西海龙王还可信;但凡那边传出什么消息,基本都可以看做,背后是西方教在谋划布置。 但这次,听敖乙解释几句,李长寿也是有些迷惑。 让敖乙这般欢喜的消息竟然是—— 西海龙宫决定革新旧制,效仿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的成功拜师经验,派出三十六名龙族子弟,去尝试是否能加入圣人道承门下。 李长寿揉了揉眉头,这事,他一时也有些看不懂。 如果是西方教所为,他们图个什么? 用这招,在道门安插‘眼线’? 这岂非多余之举?什么事能瞒得过圣人之眼? 问题只在于圣人老爷想不想去推算,以及是否有其他圣人老爷干扰。 李长寿道:“此事你详细说来。” “哎,”敖乙郑重地点点头,将此事前后因果,详细解释了一遍。 这个倡议,是西海龙王的亲弟提出来的,西海龙王召集龙宫众大臣,以及其他三海龙王派来的龟丞相,详细商议了七天。 这七天中,西海龙宫的会议,打了四十八次、骂架上百次,充分体现了远古贵族好勇善斗的精神面貌。 按敖乙的话来说,龙族一到真正的大事上,议事经常是这般情形…… 没办法,龙族传统艺能。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以半数对半数陷入僵局,西海龙王于是搞了个折中的方案,将原本计划的百名龙子龙女,缩减为三十六名龙子龙女。 其中,西海龙宫龙王太子两名、龙王公主三名,子侄十三名,其余十八名为龙族俊才…… 听完敖乙这般讲述,李长寿也露出几分微笑。 这是什么算计,或是某场大算计中的一环,李长寿暂时无法看透; 但警惕性已是完全拉满。 李长寿笑问:“这次龙子龙女要去拜师的目的地,都有那些?” “中神州的三教仙宗。” 敖乙立刻答道:“这也是那么多族人反对的主要原因,族人心底的傲气,乙也都明白,但想要拜入金鳌岛这般道场,本就十分麻烦。 所以,这次西海龙宫要送龙子龙女拜师之地,就是当日三教源流大会上出现的道门仙宗! 教主哥哥,度仙门的开山大典应该还有二三十年,有两位堂妹应该会去度仙门试试,看能否拜入人教门下。” 李长寿闻言,禁不住挑了挑眉…… 龙族搜集情报的功夫也不弱嘛,开山大典都帮度仙门算好了。 此事该直接拒绝,还是该顺其自然,不多干涉? “乙兄,度仙门在人教仙宗之中排行末位,”李长寿道,“若要拜师,还是去逍遥仙宗这些大仙宗比较合适。” “都派去了,”敖乙笑道,“这次半数龙子龙女,都是选择的人教道承。 教主哥哥,因咱们海神教之缘故,如今龙族对人教颇多好感。” 明白了…… 李长寿听闻此言,心底恍然明白了什么。 西方教莫不是还想用离间计! 这次改成了用龙子龙女,在人教道承内搞事,从而触怒人教? 这招倒也勉强称得上高明…… 只可惜,如果真的是这般算计,注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教的主体,现如今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两位,那就是太清圣人老子,与玄都**师;李长寿在努力成为第三位,但八字只是刚有一撇。 想要让人教厌恶龙族,除非是去兜率宫捣乱。 而且,西方教恐怕还没完全搞明白人教的立场——人教是站在天庭背后,而非龙龙们身后。 敖乙见李长寿皱眉,顿时有些忐忑地问:“教主哥哥可是对此有些不喜?” “啊,并未,”李长寿笑道,“龙族能想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 敖乙闻言,顿时露出了几分由心的笑容,也轻轻叹了口气…… 当年的年少轻狂,想着将龙族打醒,千方百计地折腾; 如今的逐渐稳重,着眼于天地格局,为龙族找寻着真正的出路…… 这大概,就是少年龙与青年龙的区别。 敖乙又问:“教主哥哥,此事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 “其他三教仙门我不知晓,人教道承之内,风气有些……嗯,比较浪漫。 虽然人教推崇随性而为,但道侣之事上都比较保守,龙族这方面相对来说开明许多。 如果可以,还是选些安分些的龙子龙女送来人教道承,免得引起什么不快。 当然,这只是我少许建议。” 敖乙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很快就重重地点头,正色道:“教主哥哥放心,我这就去提醒他们。” 随之,敖乙做了个道揖,匆匆断了神念交流。 李长寿见状也是禁不住眨眨眼…… 莫不是,此前要送来度仙门中的两名龙女,真有那种贩卖红绳的存在? 如此,倒也是有点小刺激…… 经敖乙这般一提醒,李长寿也是想起了开山大典之事。 度仙门两百年一期的开山大典,也就在二三十年之后了,大概就是门内本期弟子的‘天劫热’过去,该留下的留下、该离山的离山,度仙门就会准备招纳新弟子入山修行。 要是皖江雨师伯轮回的日子紧凑些,刚好能在开山大典再次归来…… 李长寿心底略微盘算了下此事,就付之一笑,并未多想。 这事,就让小师祖自己安排吧。 横渡虚空的第十二日,五部洲遥遥在望,掌门季无忧突然扭头问道: “对了,忘情、长寿,我有一门神通是师父所传授,要不要一同琢磨琢磨?” 李长寿:…… 如果是需要咳血几百年的那种,请务必算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小琼峰上添新口 “师伯祖?掌门怎么样了?” 度仙门度仙殿前,刚刚回返度仙门半个时辰的李长寿、江林儿与有琴玄雅,见忘情上人与几位长老自内殿走来,连忙迎了上去。 李长寿关切地问了句,忘情上人不由苦笑了几声。 忘情上人道:“掌门已闭关养伤了,此前只是被自己震伤了元神,修养百年就可痊愈。” 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拦不住,这个是真拦不住! 事发时,就是在天外回来的路上…… 李长寿听掌门季无忧说起,那神通乃是修行‘窍中先天气’,就感觉有点不妙,便立刻对忘情上人传声,言说掌门此前就是被这般神通伤了自身。 稳妥起见,自然是要让忘情上人,去劝说掌门放弃这门不靠谱的神通…… 然而,李长寿这边刚对忘情上人传声说完,掌门已是道了句: ‘贫道先来为你们露一手!’ 随后便是猛吸了一口气,鼻孔前汇聚了一缕缕白烟,面庞顿时变成了亮紫色! ‘哼!’ 前方虚空竟被震起些微涟漪! 但…… ‘噗!’ 一口鲜血随之从掌门口中喷了出来,吓得四人面色大变,赶紧起身冲了上去。 然后,就这样了。 虽然掌门不断说着‘没事、没事’、‘小问题、小问题’,但鲜血已是染红了青衫,看的几人触目惊心、紧张不已。 后面的路,都是忘情上人驾云,江林儿帮掌门稳定伤势。 还好,李长寿当时就在掌门身旁,这具纸道人体内残留着的仙力还有不少; 李长寿搀扶掌门时,趁着忘情上人、江林儿不察,为掌门度入了自身仙力,帮掌门稳住了气息与元神…… 回了度仙门后,忘情上人又惊动了几位长老,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确定掌门并无大碍…… 一位太上长老低声道:“掌门受伤之事,还是不要对外言说,免得引起门人弟子们不必要的慌乱。” 几人答应的答应、领命的领命。 因掌门已是在闭关疗伤,也不便看望,他们便各自回了各自峰头。 小树灵此时已经差不多伤势痊愈,只是因真灵受损,还在江林儿掌心昏昏欲睡,估计还要修养一段时日。 返回五部洲的这一路上,有琴玄雅听李长寿讲道,受益良多、感悟丛生,此时也对李长寿暂时告别,回自己和师父的洞府中静心体悟修行。 可以说十分的上进。 老规矩,李长寿驾云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赶回小琼峰。 一想到掌门练神通的情形,李长寿心底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度厄真人的窍中二气妙法,这么难修行? 根据李长寿观察,似乎就是炼化一口先天之气,随后用类似于‘波’的方式释放出来…… 那‘哼’或者‘哈’,只是先天气息涌出时,自然而然发出的声响,如果这神通炼成,其实可以替换成‘啊’或者‘哇’。 不过,斗法之前先惨叫或者惊叹,画风委实太过诡异。 还不如‘哼、哈、哼、哈’几声,然后大家聚在火堆旁翩翩起舞,唱一首‘是谁~把你送到我嘴边’。 玩笑,玩笑。 李长寿回小琼峰时,按惯例,用仙识看了眼自家小师妹在做什么,并根据小师妹的行为,选择不同的‘奖励’套餐。 这次灵娥倒是没让李长寿失望,她正在后山一处水潭旁,跟小师叔、熊伶俐一起笑闹着扑蝴蝶。 李长寿站在丹房前,用仙识看了一阵。 灵娥笑的云鬓散乱,小师叔又有些凌乱了衣衫,熊伶俐像是一个几百斤的孩子,甩动着一只十丈见方的巨网,在后面开心地追逐着前面两人。 “算了,这次先不罚你了。” 李长寿摇摇头,这具纸道人回了丹房之中,静心琢磨应对金仙劫之法。 看过上次的集体渡劫,灵娥对修行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修道的时间增加了许多,每次与酒玖、熊伶俐玩耍,也都会控制在两个时辰内。 对于灵娥的这份上进,李长寿也颇感欣慰; 最起码,他准备许久的渡劫套餐,不会没有用武之地了…… “师伯的事暂时也算定下了。” 李长寿并未多想此事,他回忆着自己在地府之中的所见所闻,拿出了几张布帛,将自己认为可以搞到功德的地方,细细地写了一遍。 巫族,自古多憨憨。 巫族之中当然有智者,不过普遍应该都不太聪明。 这点,从共工与祝融两大祖巫,都能被人暗中挑拨到生死搏杀,也能得到些许印证…… 让巫族主事幽冥地府、酆都轮回,管理的混乱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李长寿明白,自己现在对地府所知甚少,对幽冥界了解也有限。 子曾经曰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李长寿现在对地府也不敢妄下定论,还是要等今后自己需要谋划功德时,去地府先调查清楚、做好各项准备工作,再狠狠赚他一笔功德! 没办法,功德金身是面对圣人时,有效地防护手段之一。 生死无小事,生命只一次。 赚功德,在李长寿的谋划中,会是今后一段时期为之奋斗的‘事业’! 功德这东西相当于天道的认可,如果不考虑跳出天地之外,那功德自然是越多越好,先搞他一个小意思,再弄他个丈二金身,搞几件后天功德至宝! 呃…… 正盘算着地府之事的李长寿,突然哑然失笑。 上辈子凡人时,逐利而往,为了让自己活得舒心些、轻松些,也是这般费尽心思。 这辈子修行时,虽多了山中清闲、多了仙路绚烂、多了神通法术、多了神仙家眷,本质却是并未变化。 大概,这就是生灵的天性; 而自己,也一直是个俗人吧。 “别人笑我穷周全,我笑别人尸骨寒。” 诶?这也算,妙句偶得之? ‘诗性大业’意外取得了关键性突破! …… 回山三日后,搬去忘情居的江林儿,‘悄悄’来了小琼峰上,对正在湖边钓鱼的酒玖发起了正义突袭。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不甘被镇压的酒玖奋力反击,最后与江林儿齐齐落水,引得小灵娥和熊伶俐远远观战,笑成一团。 片刻后,酒玖抱着根本掩藏不住的罪恶,坐在树荫中嘤嘤而泣; 一旁的江林儿心情大畅,掐腰大笑了一阵,随后就招呼灵娥和熊伶俐前来,要宣布一件大事! 但江林儿眼珠一转,先是叹了口气,言道: “那个,小玖,以后我就不跟你闹了。” 正装哭的酒玖一愣,故作娇弱地擦了擦眼,口中小声道:“哼,信你才有鬼!” “小玖,你知道吗?” 江林儿仰头看着天空,嗓音有些缥缈清淡,言道:“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对我这般冒犯心底有些埋怨。 可这是,本师叔表达对你喜爱的一种方式啊! 不过,今后不会了……” 灵娥顿时有些不好地预感,忙问:“师祖,您怎么了吗?” 江林儿幽幽地一叹,突然又变得垂头丧气了起来,口中喃喃道:“再也不会了。” 就连被害人酒玖,此时也是禁不住泛起少许狐疑,起身走了过来,捂着麻衣短衫,小声问:“师叔你没事吧?” 熊伶俐小声道:“感觉这种情形,像是故事里面的交代遗……” “呸呸!” 灵娥抬手轻轻打了熊伶俐一下,嗔道:“师叔你莫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师祖怎么会出事!” 顿时,酒玖、灵娥、熊伶俐围在江林儿身侧,不断关切地问江林儿到底怎么了。 真·民风淳朴小琼峰。 江林儿抿了抿嘴,轻声问:“小玖,你难道不怪我吗?” 酒玖沉吟几声,小声道:“师叔你虽然总是欺负人,但好在你也是女子,跟我一般打闹也没什么,我只是没办法反击所以心底有些郁闷。 其实师叔你……对我也挺好的。” 江林儿双眼中满是感动,柔声问:“那,可以让师叔,最后一次再沾沾你的福气吗?” 酒玖苦笑道:“师叔你……别这样,我以后万一想找道侣,人介意怎么办……” “师叔现在只有这一个心愿,小玖……” “那,你,哎呀!” 酒玖紧紧闭上双眼,昂头挺胸,咬牙道:“我喝醉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好嘞!” 江林儿顿时双眼放光,擦了擦嘴角口水,两只罪恶的小手已是缓缓抬了起来。 侧旁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就当自己没看到这一幕。 大师叔真的,被小师祖吃得死死的…… 正此时! “咳!” 一旁传来了轻咳声,李长寿驾云缓缓而来,在远处就笑道:“师祖,那树灵伤势如何了?” 江林儿动作一顿,随后就翻了个白眼。 ‘臭小子,坏我大事!’ 不过,李长寿已经登场,江林儿两只伸出去的手只能抬起来,顺势拍了拍酒玖的肩膀。 玩闹归玩闹,江林儿总不能让酒玖真的在这方面吃亏,被李长寿看去便宜。 江林儿扶着酒玖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了句:“以后,毕竟要做你师娘了,总不能继续这么跟你打打闹闹。 来,小玖啊,喊几句师娘来听听。” 酒玖:…… 如果不是打不过,她现在肯定扑上去了! 等李长寿飞过来,江林儿在自己怀中摸出了一只散发着浅绿色的玉石,玉石打开,其内一只三寸高的小人儿钻了出来,有些怯弱地打量着各处。 灵娥眼前一亮,“这莫非是师……” “嘘!” 江林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只是一只树灵,不要多联想。 那个,我现在跟酒玖她师父感情正浓,也不好总是将她养在忘情居中,长寿、灵娥,本师祖今天交给你们一件大事! 养好这只小树灵,让她安度剩余的寿元,在地府查着,也就只有不足十年了。” 李长寿与灵娥面色郑重地点头答应。 灵娥信誓旦旦地说道:“师祖您放心,我们定不会让……小树灵受一点委屈!” “这个,”江林儿笑道,“树灵终归是跟咱们人族不同,她只有简单的灵智,将她放在一棵树上就是了……” 江林儿细心交代了几句,就将树灵托付给了李长寿与灵娥,随后便一身轻松地驾云而去。 可能是感觉这几人中,灵娥比较温柔一些; 小树灵抱着灵娥的手指、跪坐在灵娥掌心,轻轻闭着眼,不敢面对这个陌生的环境。 几张脸盘从旁边凑了过来,填补了树灵的所有视线。 熊伶俐轻轻赞叹道:“哇,表兄,人怎么能长得这么小?” “这个是灵,”李长寿笑道,“准确来说,她其实是没有实体的,类似于人之元神魂魄一般。” 酒玖也好奇地问了句:“这树灵,跟你们师祖什么关系?宠物吗?” 李长寿尴尬的一笑,言道:“并非宠物,这是一位师祖好友的转世身,在等树灵寿元耗尽,再送她进入轮回,重新投胎做人。” 酒玖恍然大悟,抬手戳了戳树灵那软软的身子。 树灵轻轻地‘呀’了一声,抱着灵娥手指的两只小手更用力了一些。 熊伶俐见状,双眼之中亮起了满满地爱心,两只砂锅大的拳头放在嘴边,大号的娇羞状…… “树灵好可爱!”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叮嘱她们几句该如何照看这只树灵,便飘然而去,没有多管。 让李长寿没能预料到的是…… 一般树灵都是饮朝露、吸灵气,他们家这只新来的树灵,没过几天,就学会了……喝大酒、吃大肉。 李长寿再见这小树灵时,后者穿着小小的仙裙,在熊伶俐肩头坐着; 小口一张,颇为凶残…… 如此,春去秋来,夏华冬临。 山中修行,又是七年岁月在指尖不经意间滑过。 度仙门内的渡劫热潮已经开始,预计还会持续十年左右,李长寿找了个机会外出逛荡一圈,不小心渡过了‘成仙劫’。 度仙门门内对此表示庆贺,而近来闭关养伤的咳咳掌门,还命传功长老将无为经下半部给了李长寿。 只可惜,李长寿现在根本不敢多看,再看,斩道境也将无用。 他的身份,也正式从门内仙苗,变成了新晋仙人,藏在了数量更多的‘普通门人’之中。 随着四海乱局、西方算计、天庭崛起…… 李长寿这层【度仙门普通门人弟子】的伪装,分量越来越重,绝不可随意摘下。 正当李长寿推算,西方应该又到了搞一波事的时间点,一件与他密切相关之事,正悄然发生。 天庭,凌霄宝殿。 ————————— (ps:感谢盟主‘索利芒斯’再次飘红打赏! 感谢各位一直在订阅、打赏的诸位读者老爷!今天努力补更加更~求票求订阅!)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庭 玉帝 现状 白衣青年单手撑在白玉案上,托着下巴,有些无聊地盘弄着几只先天灵宝级的宝珠。 天下多事,天庭无事; 励精图治,无神可治。 ——《当代天帝前期生活录》 一心想做个受万灵敬仰的天帝,但前后左右站着六座大山,让他的神圣光辉,根本照耀不到天地内外。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这般情形,完全就是巧帝难做空神之主…… 这天庭,闲到已经种种蟠桃、养养神鸟、盘盘五行宝珠什么的了。 上岗养老,随时退休…… “启奏陛下!东木公在殿外求见!” 突听殿外有人上奏,白衣青年立刻坐直身体,收起宝珠、轻轻嗓子,拿起一侧的奏表,打开看着里面已快‘倒背如流’的文字…… “宣。” 殿外,东木公低头迈上道道白玉阶梯,抬头看一眼高台之上的情形,目中满是欣慰。 玉帝陛下当真勤勉。 “老臣拜见陛下!” “木公不必多礼,”白衣青年露出几分淡定儒雅的微笑,目光从奏本上缓缓挪开,“木公行色匆忙,可有要紧之事?” 东木公拿出一份奏表,恭声道:“陛下您之前所交代的,百年内南赡部洲东南部水文气候变更,老臣已做好了。 丰年占三成,常年六成,灾年半成,另有半成留空。” “呈上来。” “是,”东木公向前走了两步,将奏表用仙力托举,送到了玉帝驾前。 白衣青年仔细看了一阵,很快就点点头,笑道:“木公做事,吾自是放心的。” 言罢,白衣青年将这奏表放在一旁,又禁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 东木公忙道:“陛下,您平日里也应多休息,可不能太过劳累,天庭还要靠您撑着呐。” 那白衣青年笑了笑,将话题轻飘飘地引开,“木公,近来四海可安否?” “龙族之事依然未停,”东木公沉声道,“四海生灵死伤无算,生灵怨气曾于下三重天化作灰云,惊扰了一些天人。 龙族这般动荡下去,四海始终难安,终究是个隐患。” 白衣青年面露思索,随后便轻声叹道: “这也是吾此时无法管束之事,龙宫之事被后有圣人算计,只能如长庚爱卿所言,步步为营,顺势而为。” “陛下英名!” 那白衣青年放下手中奏表,笑道:“木公,长庚爱卿的正神旨意,现在凝的如何了?” 东木公忙道:“老臣三日前刚去看过,按陛下您的意思,已是第三次增添功德之力,并暂停了其他同时凝聚的两道旨意…… 这个,再需三年,这道旨意大抵就该好了。” “三年……” 玉帝眼底带着少许无奈,轻声一叹,“吾还要等三年,才能让长庚爱卿入天庭解闷……嗯,出谋划策。” 东木公眨眨眼,感觉刚才像是听到了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陛下嘴瓢了吧? 应该是劳累到嘴都瓢了…… “陛下,海神道友也日夜盼着,能来陛下身前效劳。” “行了,木公你这是收了长庚爱卿多少好处?每日都在给他说这般好话。” 玉帝轻笑了声,“长庚爱卿对天庭而言有多重要,吾心底自然知晓,你这般好话其实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画蛇添足了。” 东木公额头顿时沁出少许冷汗,连忙低头俯身行礼,高呼:“臣知罪。” 他突然想起,最近和二三十年,海神确实有提醒他,不必再在陛下面前美言…… 海神连这都摸透了? 东木公心底一阵无奈,同样是天庭为臣,他当真有些羞惭 好在,玉帝陛下只是轻笑着提醒了一句,就让东木公自行退下,并未多说其他。 “长庚……” 白衣青年口中喃喃着,取了一张金纹布帛,在上面写下了这两个字,又在一旁写下了其他几个词。 人、巫、龙、太清…… “吾这个爱卿,还真是越发看不透了,到底是何许人也?” 白衣青年轻喃着,手掌在布帛上一挥,其上的字迹消失不见。 随之,他起身,结束了在凌霄宝殿的坐班,不用侍卫、不带侍女,只身一人,踩着一朵金色的云朵,走在专用的云路上,朝天庭云海之中一处仙岛而去。 那里是天宫瑶池,与昆仑山瑶池不同; 前者是天道之力护持的神位府邸,后者类似于度假之地。 但去了不过片刻,白衣青年就满脸无奈地飞了出来…… 师妹又闭关了,只是扔了个化身在外面,他也不好跟师妹的化身聊太多。 真当他这个玉帝很无聊吗? 开什么玩笑,他昊天可是‘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就算是无聊,那也要是最高层次的无聊,一个‘很’字如何能体现他此时的心境…… 他,无聊极了! 回了自己的玉皇殿,白衣玉帝封闭殿门,让几名天将在外镇守,若有天庭仙神求见或是天庭出现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敲打殿外金罄。 于是,白衣玉帝回了自己的寝宫中,在那金玉凝成的软榻上端坐,静静等待着事情发生。 几日后,天庭毫无风吹,也无半点草动…… “唉,”玉帝轻轻摇头,侧身躺下,似乎就此入眠。 与此同时,天庭某个角落,一名年轻的天将在自己的府邸中睁开双眼,嘴角露出几分微笑,心底暗道一声: “左右无事,不如去找长庚爱卿在凡尘逛逛,他刚好也知吾这具化身。” 随之,这年轻天将站起身来,抓起银枪、穿一身银光闪闪地战甲,想了想,又换上了一身长袍,驾云出了府邸,朝南天门而去。 一路上,有巡逻天兵见了他,都是低头行礼,称呼一声‘将军’; 到了南天门处,守卫此地的天将则会熟络地喊声: “华大哥,您这是要出去?” “嗯,外出办些私事。” 玉帝化身答应一声,径直就要向外闯,那几个天将面色一变,连忙向前阻拦。 “华大哥,华大哥!您可有出行玉碟? 莫要让兄弟们难做,最近上面查得紧,天将无命私自外出是不行的。” “就是,华大哥您体谅体谅兄弟几个。” “之前也不知是那个杀千刀的,将这种事报上去了,好几个兄弟为此降了职!” 玉帝化身顿时笑眯了眼,轻轻颔首,拿出一面令牌。 “差些忘了,已在通明殿拿到了出行令。” 当下,几位天将验明令牌真伪,很快就赔礼几句,放他出了南天门。 玉帝化身暗自点头,这几个天将倒也算尽职守则,稍后加点俸禄…… 嗯,刚才那个出言不讳的,回头随便找个借口,扣他几百年功德就是了。 ——他这具化身,本就是这般用途。 离了南天门,取道南海海滨。 这位陛下嘴角的笑容越发轻松舒适,整个人的气息都愉悦了许多。 他将化身的境界,伪装在天仙境巅峰,在洪荒之中不算高手,但也不会随便蹦出几条杂鱼咸鱼骚扰。 不多时,他已到了安水城上空。 他本是想直接飞去海神庙中,但这位陛下看下安水城街巷繁华,也就收敛气息,隐藏行踪,自城中角落落下; 片刻后,玉帝化身走出一处小巷,那英俊的外貌、挺拔的身形,以及身上那散发着淡淡仙光的长衣,顿时吸引来了不少凡人注视…… 他眉眼带笑,在街上漫步而行。 听一听周遭凡人商贩的吆喝声,感受下此地这满满当当的浊气,耳尖一动,便听到了一名妇人在街角数落她家夫君,一时间也是有些感同身…… 咳,人间倒也是颇为有趣啊。 逛了大半条街,玉帝就到了安水城中最著名的建筑群——海神大庙。 他在庙前那两排摊位上逛过,也没买香,倒是买了一把折扇,在手中轻轻摇着,饶有兴致地踏入了海神庙中。 然而,刚走几步,眼前就多了两名人高马大的壮汉。 巫人? 这块头、这气势,也算雄壮,若是实力再强些,搞去天庭做个仪仗倒也不错。 玉帝笑道:“两位,怎么了?” “这位朋友,有礼了!” 两名海神教神使抱拳行礼,浑身肌肉几乎撑破身上的绸面短衫。 左侧神使道:“庙里面的规矩,要进门,先买香,您要是不想买,右边也有香可以任意拿取,不收钱帛。 可您要是空着手近来,海神恐怕会不喜哟。” “哦?” 玉帝暗中点头,但这具化身的职业病犯了,继续问道,“若我不拿香就闯进去,你们又会如何处置?” 这两名神使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已完成了眼神交流。 ‘这该不会,是村长安排过来考咱们的吧?’ ‘应该是了,安排上!’ “诶嘿!” 一名神使突然提着调门高呼一声,把玉帝化身都惊地差点出手,让海神庙中那些香客各自精神一震。 这玉帝化身不明所以,他身周已是围了一群兴奋地香客,男女老少皆有,就在海神庙大门前方,将路瞬间堵了。 不只是外面,里面也有大批男女老少聚了过来,一个个满是期待地看着这两位神使大人。 “要来那个了吗?” “真期待呀,两天没听神使大人开嗓了!” 侧旁,有几名庙祝端着琴萧小鼓匆匆而来,又有一人吆喝一声: “看法宝嘞!” 玉帝化身全神贯注,随时准备出手应对,又见那所谓的法宝,竟是几只竹片,被人扔起,落在了面前这两名神使手中。 竹板这么一打,侧旁乐声呼应,周遭顿时响起了一阵掌声与叫好声。 “这位老乡你且站,只言碎语莫慌张! 海神不是随便叫,神灵护着咱老乡! 天上有位明天帝,海神就归他兵帐。 天帝下旨护凡尘,海神钻海除妖忙。 西边杀了翻浪蛟,南边宰了闹海蟒; 北边除了三筐虾,东边又清了鲤鱼王。 鲤鱼王,真妖王,一个打挺惊龙王! ……” 富有节奏感地打击乐声中,一段《海神劝》在两个神使口中,你一句我一句地冒了出来。 两人口吐清晰、配合默契,搭配娴熟…… 这在海神教中,已经是一个十分成熟的表演形式。 而玉帝陛下的化身,从最开始的茫然,到稍后的懵逼,再到之后的忍俊不禁、强人笑意,禁不住眯眼笑着…… 甚至,玉帝化身就连一名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者抵达了人群外围,都未曾察觉…… 李长寿这次,是真跑着过来的。 本来正在自己地下密室中勾画地府大概蓝图的他,突然有些心血来潮,就掐指推算。 这一推算不要紧,立刻发觉,是有‘贵客临门’。 神念最先抵达的便是这处主庙,也刚好看到了玉帝化身,被自家两个神使拦下,要让玉帝拿香过来拜他这个海神。 这…… 几条命啊,搞这事?!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玉帝似乎并未生气,懵了片刻,就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海神教文艺汇演。 李长寿暗自庆幸。 还好,十多年前自己就更新了这些‘传教歌’的内容,都加了一句‘海神奉天帝旨意下凡’。 今日倒是真的用上了。 一曲唱罢,周遭已是围的水泄不通,而李长寿躲在人群之外,趁着这个空档,传声对那两个神使道了句。 后者精神一震,立刻高声喊道: “今天就唱到这!大家先散了散了!” “这位爷您里面请,这次我们破个例,您不拿香也能进!” “哦?”玉帝化身略微皱眉,淡然道,“规矩就是规矩,无规矩难成方圆,如何能轻易破得? 这香,今日我华日天还拿定了。” 躲在人群之外的李长寿化身,闻言双腿一软,差点就坐地上。 —————— (ps:感谢新盟主‘清风小零’大力支持!) 第二百四十三章 我的一个玉帝朋友(补更) 华日、日天? 陛下何故…… 咳,正经点,日天便是个昊字,洪荒可没这么多引申含义! 问题是,这玉帝陛下怎么,还跟他海神庙的规矩杠上了? 看玉帝化身,真的去了一旁摊位上,取了一只长香,李长寿心念急转,立刻有了决断。 这事也不难解决。 待人群渐渐散了,玉帝化身左手拿香、右手端着折扇,在那两名神使的注目中,飘然入内,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样。 此刻,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玉帝身上的一个关键词—— 规矩。 玉帝走了两步,就见到了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不由笑了两声,对着李长寿拱手行礼,言道:“末将奉命,前来探望。” 末将二字,就表明了玉帝这具化身,不想为旁人所知。 本是要做道揖行礼的李长寿闻言,顿时停下了动作,改做略微躬身,甩了下手中拂尘,言道: “将军一路辛苦,请随我来吧。” 当下,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玉帝化身含笑点头,跟在李长寿身旁,绕过主殿,朝后院而去。 路过主殿外一处角落时,玉帝朝着海神庙主殿望了一眼,见到了那大小两座神像,也见到神像左右立着的雕龙金柱,以及殿内各处的彩釉壁画。 内容可以说是相当丰富。 玉帝化身随口问道: “爱……长庚,为何神像之后要用白墙做底?不落些画像,或是悬挂些纱帐?” 李长寿笑着传声道:“小神既得陛下隆恩,许以册封正神,自是要在神庙中留下主位,今后用来悬挂陛下之神像,以正天庭所属。” 玉帝化身眉头一挑,略微点头,传声道:“长庚爱卿有心了。” 李长寿道:“于天规于情理,都应如此。 陛下,还请后堂歇息。 您这突然驾临此地,小神本领低微,当真察觉不到,也没能做半点准备。” “兴之所至,随意走动,不必紧张。” 玉帝轻笑着应了句,拿着手中的香,“那此物……” “陛下可莫要折煞小神,”李长寿顿时一阵苦笑,“除却天道与紫霄宫中的老爷,谁还能受陛下一柱清香? 陛下,那个…… 小神当年给海神庙定规矩时,只是让拿香入内,而非入内上香。” “哈哈哈哈!” 玉帝化身不由大笑,“本想为你出个考题,你却是这般轻易就答了,无趣,无趣的很呐。” 笑声中,玉帝将这根香递给了李长寿,李长寿犹豫一瞬,还是捧了过来。 “今日没有外人,不必太过拘谨,”玉帝化身拍了拍李长寿的手臂,“走,带我在你这海神庙好好逛逛。” 李长寿答应了声,心底不由开始思索,玉帝陛下来此地到底是所为何事。 稳一手,就当玉帝陛下是来问责自己办事不利,稍后小心应对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龙族上天之事让他李长寿去谋算,到目前为止效果都还算不错; 这若是还要被问罪,那他干脆,也不必非要上天庭走什么‘和蔼可亲老神仙’路线,直接以混入兜率宫为目标算了。 做神仙,也是要讲良心的! 玖师叔简直就是良心界的传奇! 呃,这个只是自己假设,看玉帝这样子,大概率不是来问罪。 稍后应该是玉帝开口勉励督促他几句,告诉自己,吾一直在看着你…… 李长寿带着玉帝化身,在海神庙后院中逛了半圈,又在前殿看了几眼络绎不绝的香客,这才去了后堂之中端坐。 入海神殿后堂时,修为高深些的客人,第一时间都会品那副山水图,玉帝也不例外。 “长庚,这幅画作……” “是云霄仙子所赠,”李长寿笑道,“小神也不知该将此物供于何处,就挂在此地了。” “嘶,通天师兄的真迹,当真是难寻的宝物!” 玉帝化身双眼一阵放光,李长寿在旁含笑静立也不接话。 这要是换做是非圣人的画作,哪怕价值再高、再值财,那李长寿也会毫不犹豫,直接献给玉帝; 但这是圣人笔墨,云霄仙子所赠,转赠因果着实太大…… 玉帝化身看着李长寿的纸道人化身,目中的欣赏之意更增了几分。 “长庚啊,你交友当真广阔。 传闻中,三霄仙子神通广大、本领高强,尤其是以云霄的混元金斗,堪称凶兵宝煞。” “这个,小神了解的倒不是很多,只是与三霄前辈因一些小事而有所交集。” 李长寿笑着错开话题,“陛下,您请上座。” 言罢,李长寿立刻将自己主位上的椅子拿走,换了个玉质的宝椅。 玉帝倒也没多说什么,很自然的入座。 “长庚也坐吧,我本就是客,这都有些喧宾夺主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也不矫情,径直坐在了侧旁。 虽然以后要在玉帝手下效命,有君臣关系,但也不必卑躬屈膝,神仙也是要有神仙的风骨,更何况,自己背后就是人教的两位大佬; 严格意义上来说,玉帝也是天道所封正神之位,负责统领诸天正神罢了。 两人前后坐下,略微有些冷场。 李长寿虽摸不透玉帝是来做什么的,但总不能让氛围尴尬下去,很快就主动开口,汇报自己所做有关龙族的布置,以及当前所面临的麻烦与忧患。 玉帝化身仔细听了半个时辰,赫然发现…… 事情远比他所想的要复杂许多。 玉帝叹道:“不曾想,长庚你要算计如此多的大事小事,原本吾……我还以为不过是随机应变。” 李长寿笑道:“其实,这也是随即应变。 只是,咱们先将所有的准备都做好,待对方出招,自可见招拆招。” “长庚所言甚是有理,”玉帝正色道:“你一人穷尽心力,当真十分不易,哪怕此事最后不能功成,也当记长庚你一份大功。” 李长寿道:“若事不成,当有罪责,何敢领功? 陛下且放心,天命在天庭、在您身上,小神这般只是顺势而为。” “善,有长庚你谋划此事,吾心安矣!” 玉帝这声感慨倒是由心而发,随之又道: “长庚啊,与你正神之位的旨意,再有三年就将落下。 吾已封你做四海海神,兼天庭督军元帅一职,位列东木公之后,你看如何?” 李长寿连忙起身,做了个道揖,“小神功劳未立,不敢得如此厚赏!” “正是因你功劳还未显,所以只能给你这般神位、官职,”玉帝笑道,“天道神位总共分为六阶,这不过是第四阶。 待龙族上天之事成了,你便可直接与木公一般,入第二阶之位,如此才可服众。” 李长寿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感情,督军元帅并不是什么‘大官’,吓他一跳。 给他的位置越高,以后要谋划的事也就越多;他虽然不懒,但也不是什么工作狂,没事也不会给自己找活干。 更何况…… 【捧杀】,亦为稳道之大忌! “陛下,小神斗胆,可否请您讲讲这天庭神位,”李长寿面色凝重,“臣也好今后有个准备,免得冲撞了哪位。” “哈哈哈,”玉帝也是一乐,“长庚你还真是谨小慎微。 也罢,今日闲来无事,我就与你好好说说这天庭神位。” 当下,玉帝亲自做起了解说员,将大半出自他手的这套神位设定,完整地讲了出来。 玉帝划分天庭神位的方式,略微有些……简单。 神位与官职有所不同,神位六阶,道祖三清超然天地之外,不计入其中。 第一阶便是玉帝、王母、老君。 第二阶乃东木公这般的男仙之首,比较典型的还有四御这般实权封疆大神仙,只不过此时四御之位都是空缺。 第三阶,真君、天王的后缀都算,各部主神位也在此列。 第四阶为各位星君、各部正神,负责监察周天运转,维持天道稳定; 天庭册封、领军超十万的元帅,也算入此阶神位之中。 第五阶、第六阶就比较杂了,主要是二、三阶正神的‘辅神’。 此外还有天庭仙吏、散仙,不入品阶。 ——各部,主要是指雷、火、斗、瘟、痘、太岁、财等八部; 星君,大多是指二十八星宿。 神位与实力无直接关,只是代表在天庭神位体系中的位置,决定各自能得到的待遇,以及天道功德奖励的多寡…… 李长寿心底暗自计算,发现玉帝划分的这六阶神位,其实可以更细致地划分为九阶、十二阶。 不过,从玉帝讲述这套体系时,言语中所表露出的淡淡自豪感…… 嗯,这就是最完美的神位体系了! 没毛病! 自己上天,起步就是第四阶神位,倒也是李长寿没想到的。 ——主要还是因为,现在天庭正神之位大多空缺,玉帝随手就甩了高位。 李长寿一边与玉帝谈论此事,一边就在心底思索,忽而灵光一闪,发现了关键之处。 此时玉帝所做的六阶神位构造,所对应的众多神位,莫非就是今后封神榜中,所要填补的那些空缺? 那,自己若是影响了玉帝此时的构想,增添、缩减、调整各类神位,岂非就能直接影响到封神大劫? 李长寿心底刚冒出这般有些疯狂的想法,就把这想法直接摁死在了心底。 顺便挖了坑,埋严实了,不忘跺上两脚…… 没事瞎算计什么! 封神那是量劫,哪能是自己一个小小的度仙门普通元仙境弟子能参与的! 与玉帝聊了一阵关于神位之事,李长寿就发现…… 玉帝谈兴渐浓。 此时外面正是华灯初上,玉帝笑道: “长庚,你我不如去外面走走看看?这俗世,我倒也是来的甚少。” “陛下既然有兴致,小神自然奉陪,是否要小神先去安排下?” “不必,安排什么?” 玉帝摆摆手,“还是原汁原味最有味道。” 李长寿笑了笑,在玉帝身旁跟着,离了后堂,朝着海神庙后门而去。 玉帝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应该是有其他深意,可自己试探了几次,总是不明所以。 反正,总不可能是闲着无聊,来找自己聊天解闷。 刚要出门,玉帝化身略微皱眉,看向了后院某处角落;那里有一道黑影迅速隐藏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长庚,你这里似乎不太安生。” “让陛下见笑了,”李长寿传声道,“有人在盯着小神这海神庙,这般已非一日,小神早已习惯了。” “哦?” 玉帝化身眉头越皱越深,传声问道:“可需人手相助?” “谢陛下挂念,小神此处并无大事,”李长寿笑道,“小神在此地的都是化身,他们一直也只是查探。” “你不说,我还差些忘了,”玉帝化身轻笑了声,“走吧,今夜出了这扇门,你我就莫要传声了。 我喊你长庚兄,你唤我一声日天兄,今日就在这凡尘好好走走看看。” 李长寿:…… 陛下您能不能换个名?您这二字,当真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这也是自己想法太复杂…… 李长寿依言而行,口中日天兄、日天兄的喊个不停,让玉帝心情更是舒畅。 也不知是否真的凑巧了,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李长寿正陪着玉帝在街上散步,看一看人间风景,逛一逛人间的夜市。 玉帝似乎对每件事物都兴致勃勃,尤其是对糖衣、糖葫芦、面谱这些小东西,表露出了浓厚的兴致,不过却没去尝试。 李长寿自然只是在旁陪玩、陪逛、陪聊天,静静等玉帝开口说出真实目的的那一刻。 正此时,一缕熟悉的蚊声钻入李长寿耳中。 玉帝化身目光扫过高空,随手振了振衣袖,一抹淡金色的仙光在他掌心消失不见,下一瞬就出现在了空中,戳破了一只血蚊。 “长庚,你这里当真不安生,我心里担心的很。” 李长寿:给搞个兜率宫入场券,他肯定第一时间就搬过去! 咳,玩笑,玩笑。 第二百四十四章 即将上天! 玉帝陛下,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目送着玉帝化身驾云升天,李长寿心底的疑惑一层又一层。 这两天,他都陪着玉帝干了些啥? 逛街、聊天、谈天说地,游山、玩水、策马奔腾。 他,度仙门新晋元仙境小弟子、龙族的苟头军师、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师,做了两天男陪玩? 这…… 难不成,自己上天任职前,天庭对自己的终极考核,就是是否能陪玉帝游山玩水? 这年头,迷惑行为当真太多了…… “三年后。” 李长寿沉吟几声,开始细细盘算此事。 这是玉帝这次下来‘巡查’,给出的唯一一个有价值的讯息了。 三年后旨意就会下达,这比自己所预料的,要提前了不少。 之前不是说那旨意需要一两百年才能凝成吗?莫不是给他开了天道下载加速通道,提前安排上了? 不过,在此时让天庭正式介入龙族之事,倒是不错的节点。 自己数十年前就做好的一点小计划,也能提前派上用场了…… 李长寿等了一阵,一直躲藏在远处的蚊子小心翼翼地飞来,落在了李长寿肩头。 “大人,刚才那位功德化身,是……” “有些事、有些人,不要多问,能让你知道时,自会让你知道。” 李长寿温声说着,文净道人顿时有了答案。 文净道人径直说道:“是属下多嘴,大人,西海龙宫即将选派三十六名龙子龙女拜入三教道承,半数要拜入总共六家的人教道承。 此乃西方教算计,是一个名为金蝉、与属下差不多跟脚的凶灵所提。 这批龙子龙女会被西方控制,找准机会惹怒三教道承,从而让龙族陷入孤立无援之态势。” “嗯,”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麻烦你了。” “这是属下能做之事,属下告退。” 血蚊化作了一缕血色云雾,渐渐消散。 李长寿又补充了一口三昧真炎,将这云雾彻底燃尽,不留半点痕迹。 文净道人似乎变了许多?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文净道人此时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了自己想让她表现出的样子。 这般凶恶之灵,李长寿是绝不会相信,她被自己灌输了一点成功学,就变成了良善之辈。 又在海神庙各处检查了一阵,这具纸道人悄然回归地下纸道人小院中,在相思宝树旁坐了下来。 灵山脚下,蚊子洞中; 盘坐在床榻上的文净道人,缓缓睁开那双狭长的凤眼,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刚刚如果她推算的没错,那个几乎完全是功德构成的化身,应是道祖的童子、与圣人同辈的玉帝昊天之化身…… 玉帝,人教,海神…… 第一次接触南海海神时,海神给她画的那些饼,现如今已是切实展露在了她面前。 大教之争,乱局难控,文净道人渐渐有些看不懂如今的局面了。 “哼!” 本女王大人就先跟着你混些年头,再观后事如何。 不过,这家伙此前说的那些话,倒也蛮有道理。 本我的追求…… ‘我,这么多年,到底在追求什么呢?’ 文净道人的双眼,渐渐变的空洞、迷茫,她慢慢从盘坐变成了侧躺,又渐渐将身子蜷缩了起来…… 这洞府有些空旷,只有些许滴答的水声,轻轻回荡。 还好,李长寿当时只是拿了几个小问题,若是拿出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去往何处’…… 后果不堪设想。 …… 玉帝的化身离了安水城,整个神都是元气满满,心底舒适无比。 ‘跟长庚爱卿巡查凡俗之事,竟也是这般有趣。’ 玉帝轻笑了声,并未着急回返天庭,而是驾云朝着东北方向而行,用仙识注视着下方凡人的生活。 ‘仔细琢磨,长庚爱卿的每句话,似乎都能刚好在点子上,不露机锋、却又让人回味无穷,妙啊,妙。’ 长庚爱卿从哪练就的,这般为人处世之道? 若是可以,让天庭仙神都学一学,自己这个玉帝做的,肯定不会枯燥又乏味。 这一路走过红尘,玉帝突有所感,看到了一条修行之道。 这条道此时还有些模糊,并未显露出真正的影踪,玉帝也只是有所感悟,而无法确切地握住。 “红尘俗世,莫非还有吾的机缘在?” 玉帝化身挑了挑眉,却也没多想,驾云朝着高空而去。 玉帝自然明白,自身有天道压制,绝对无法迈入圣人之境;而自己又有天道守护,圣人之下无人可伤。 与其花心思在修行上,不如全身心投入到三界管理。 这一路,行踪缥缈,云雾翻生。 因玉帝化身回返天庭时,已是在东胜神州与南赡部洲的交界处,去的自然就是东天门。 顺便,还能考核下东天门守门天将。 待玉帝化身飞到东天门附近,禁不住轻轻皱眉。 堂堂天庭的东大门外,怎么…… 还躺了一个? 东天门前,一道身影躺在云路上,像是在呼呼大睡,几名守门的天将眉头紧皱,那群天兵也是一阵咬牙。 而在天门不远处,几名老者蹲在一朵白云之后,一个个遮着自己的面容,显然是没脸见人了已经。 躺在那的青年道者天仙境修为,躲藏在远处的那些老者中,有一人还是金仙境高手。 ‘这是哪般阵仗?’ 玉帝化身皱眉向前,到了那东天门前; 地上躺着的那青年天仙,还睁开眼看了玉帝化身一眼。 “华大哥,这是从外面刚回来?” 有天将在前打着招呼,强颜笑了笑。 “不错,出去办了点私事,”玉帝化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嗨,别提了!” 一名天将叹道,“外面这家伙还是个痴情种,因为看上了咱们天庭瑶池中的一位仙子,就非要过来加入天庭。 兄弟几个不让他进去,他还就在这里躺下了,耍起了无赖!” 玉帝化身也是一乐,“他看上的是哪位仙子?” 一天将向前传声道:“是王母娘娘驾前的掌灯仙子,此前百年,只有这位仙子进出过东天门。” 玉帝略微点头,又道:“那为何不将他赶走?” “这个,”一天将苦笑道,“万年前通明殿就有令传下,若要有人想入天庭为兵将,就将此人带去兵阁受审。 按规矩,是要放他进去的。 可他动机不纯、来路不明,这般情况,咱们也拿不准,不知是该赶还是该放。” 玉帝化身想了想,笑道: “此事也不难解决,可以先带他去兵阁受审,让他入个天兵天将之列,而后他就必须遵守天规天条。 若敢冒犯瑶池仙子,直接乱雷劈掉修为,贬下凡间不就是了?” 听闻此言,地上躺着的卞庄哆嗦了下,睁开眼瞪着玉帝化身。 “你、你这人怎得如此歹毒?” 那几名天将却是眼前一亮,各自笑着走向前去,温声问卞庄想不想加入天庭序列…… 玉帝化身见状略微摇头,飘然入内。 刚才那话,不过是吓一吓外面这人罢了。 只是一心爱慕,前来投奔天庭,赖在东天门前不走,也罪不至此,让他受些皮肉之苦也就算了。 天庭虽然缺兵少将,却也不缺这般,一看就是哪家洪荒势力的娇惯子弟。 不过话说回来…… 刚才几名天将查都不查他身份、令牌,就直接放他入内。 啧,每个人各扣三百年功德俸禄。 …… 小琼峰,地下密室。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呐。” 李长寿嘀咕一句,在袖口中的宝囊翻找一阵,取出了一摞布帛。 之前小琼峰比较穷苦,有点资源也都投入到了修行和底牌上,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用比较廉价的兽皮、竹简,做手写之物。 而奉行着‘穷什么不能穷孩子’、‘师妹如果不富养容易被人拐走’的理念,李长寿倒是没让灵娥有过半分节省。 现在小琼峰也算勉强‘洪荒小康’水平,布帛和玉符也都能用上了。 搬出一摞布帛后,李长寿又搬出了另一摞,如此重复数次,将这些布帛按照编号依次在地上摊开…… 顿时,一张密密麻麻地思维导视图,出现在了李长寿面前。 这,就是那点小计划的部分内容了。 借‘天庭降旨、海神上天’搞事,是李长寿此前就已定下的策略,一直在等玉帝的旨意。 这也是【龙族上天】之事中,较为重要的一步。 他需邀请龙族前来观礼,让龙族看到上天庭之后的好处,功德之力必须肉眼可见,对龙族有所触动。 又需注意,此事会不会暴露自身之所在,毕竟神位不可能给纸道人,必然是天道降在自己本体身上。 他也是第一次做正神,没什么经验。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要考虑的更多一些…… 战略层次需要自己大张旗鼓、耀武扬威,但战术层面,还是要能稳则稳,稳中求利。 要趁这次机会,进一步宣扬天庭威仪,提升天庭在洪荒中的存在感。 而自己若是布置、安排的好了,也能从各处借势,继续加厚南海海神的跟脚。 稍后要请之人,也不必太多,分量够就行了。 他初拟的观礼名单中,需有东木公代表天庭。 也必须有足够多的天兵天将,增加天庭威势,给人一种‘天庭不知不觉就已发育起来’之感。 龙族方面,敖乙必须在场,敖乙能请动的龙族高手越多越好,但要防备有西方教安插的奸细捣乱。 三教方面,自己倒是可以请金鳌岛炼气士,如金光圣母,在截教中地位不高不低,与自己也有一些交集,就是挺不错的人选。 而阐教方面,只需要请一个黄龙真人就足够了,还能趁机缓和黄龙真人与龙族的关系。 像赵大爷、云霄仙子,以及自家**师这般高手,不太适宜在这般场合露面,单凭南海海神的份量,并不值得这般高手前来观礼。 凡事过犹不及嘛。 李长寿很快就盘坐在地上,注视着面前这些布帛,手指轻轻一勾,一支毛笔蘸了些墨水,飘在了他面前,开始写写画画。 “再推导一遍,这事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李长寿在地下密室中忙碌了半年,确定自己的计划没有太大纰漏之后,就开始全方位实行。 首先,是与天庭确定降旨的时间。 李长寿主动跟东木公联络了一次,上了一份关于此事的奏表,得到的回复,是玉帝让他放手来做,不必拘束。 此时旨意大概还有两年零五个月凝好,李长寿稳妥起见,又向后推迟了半年,作为天庭降旨的日子。 为何推迟…… 万一旨意下载到百分之九十九,突然卡了怎么办? 上辈子可没少遇到这种事! 随后,李长寿就找来敖乙,对敖乙详细言说了此事。 南海海神若得正神之位,敖乙身为二教主、大护法,自动获得辅神之职,虽然只是第六阶,但也可得到纯粹的天道功德,受天道‘轻微’庇护。 这对龙族,应该会有一定的刺激。 而李长寿反复叮嘱敖乙,此事必须谨慎再谨慎,不能提前暴露出去,免得给西方教谋划捣乱的时机。 这点,就很考验敖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了。 龙族这边稳住大局,李长寿就亲用纸道人,去黄龙真人的洞府——二仙山麻姑洞,邀黄龙真人在那一日前来观礼。 黄龙真人自是一口答应。 而金光圣母那边,可以让敖乙去请,倒是不用他亲自跑一趟。 可惜,人教少人,哪怕圣人老爷的记名弟子都不多,李长寿也找不到合适邀请的人选。 总不能喊自家开山祖师度厄真人吧? 南海海神也不认识这位大佬,毫无缘由请人过来。 “有黄龙真人撑场子,差不多已是够了吧。” 李长寿轻叹了声,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准备工作。 然而,李长寿所不知的是…… 兜率宫中的风儿,又喧嚣了一次。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愧是你 咋回事? 兜率宫后院的树下,正闭目养神、梦中潜修的玄都**师,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流露出少许无奈。 又被老师安排上了。 玄都**师仔细推算,很快就弄明白发生了何事。 “难得,这次不用出手斗法,只是去帮长寿镇个场子。” 玄都**师轻笑了声,再次闭上双眼。 此事尚且是在三年之后,倒是不必着急过去,再睡……咳,再修行一阵吧。 数月之后; 金鳌岛。 敖乙驾云离了自己与姜思儿修行的洞府,沿着金鳌岛外围飞了半圈,落在了一处桃花林边缘。 他向前方做了个道揖,随后便昂首挺胸,少年面容上带着几分笑意,喊道: “敖乙求见金光师叔!” “咦?” 桃花林中桃花转,两道倩影自内来。 这是两名少女,一名身着淡黄短裙,一名身着火红长裙,前者身形偏向于娇小玲珑,脸蛋可人、笑意盈盈,后者肌肤欺霜傲雪,长裙衣领若火焰一般,衬得她身段更显纤秀。 敖乙心底回忆了下,认出了后者是谁,忙道:“敖乙拜见金光师叔,见过火灵师姐。” 火灵圣母轻声问:“这是?” 金光圣母笑道:“这是乌云仙的弟子,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 “失礼了,”火灵圣母含笑点头,对敖乙做了个道揖。 敖乙再次还礼,礼数上自然不能有什么差池。 金光圣母问道:“敖乙有什么要事?你可从未来过我这边呢。” “是这般,”敖乙笑道,“两年后仲夏月初九,南海海神教要做一场海神大典,弟子也是海神教享香火之人。 我家教主哥哥想请截教仙人前去观礼,本是想请赵公明师叔,但这般海神教之小事,劳烦赵公明师叔,未免小题大做。 故此,教主让我来请金光师叔,看您是否有时间过去一趟。” 金光圣母笑道:“只是这般?那我答应了便是。 对了,火灵姐姐,你可要一同去? 那海神可不是一般人物,这次刚好与你引荐,他是人教中人,与咱们截教几位大弟子交好,自身见识非凡,说话也很好听哩!” 那火灵圣母温婉一笑,柔声道:“左右无事,我便陪师叔走这一趟吧。” “叫我妹妹!师叔都喊老了许多!” “好好好,妹妹。” 一旁敖乙眨眨眼,也知这两位关系不错,各论各的。 确定了两位圣母会去,敖乙又说了详细的日期和地址,就告辞驾云离开…… 敖乙自然知晓,火灵圣母入门较早,更是截教首徒多宝道人的亲传弟子,理应算是截教三代的大师姐。 某种意义上来说,圣人亲传徒孙,比金光圣母这般二代非亲传弟子的分量,还要更重一些。 多了一位圣母前去观礼,此事要立刻通知教主哥哥…… 敖乙驾云回了自己在金鳌岛的洞府,见自己夫人姜思儿还在熟睡,也就在床榻打坐,开始与教主神念交流…… 片刻后。 “火灵圣母?”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沉吟几声,自觉问题不大。 截教这些圣母之中,火灵圣母和金光圣母排名自然是靠后一些,一个或是两个前来,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截教宾客已确定,龙族那边前几日也给了回信,黄龙真人是自己通知的…… ‘观礼团’也算大体定下了。 为了减少引来西方捣乱的可能,李长寿和敖乙对外公布的,就是‘海神教大典’,而非【海神册封大典】。 借着这个由头,海神教也可光明正大地,在安水城之南、南海之滨大兴土木,建造一个巨大的会场…… 届时会有众多凡人汇聚于此,见证这一重要时刻。 如今海神教已有正式庙宇二万余座,信众无算,能影响到南赡部洲西南部大片区域。 李长寿一个命令,所能调动的人力、物力,绝不容小觑。 李长寿这次,并没有发动自己的教众来做苦力,而是用海神教储备的财物,聘请了大量的凡俗工匠。 以利驱使,这些工匠也是干劲十足,工程进展十分迅速。 这刚半年的功夫,大典会场已是初具雏形。 海神教本身的香火‘收入’十分可观,除去维持海神教正常运转,给众神使、庙祝的赏赐,大部分财物都被李长寿安排人,散给了海神教范围内的穷苦凡人。 他不需要这份‘财’支撑自己修行,如此也能了断一部分香火功德的因果…… 熊寨神使大部分都赶来了安水城,各自忙碌海神交代下的任务。 龙族常驻海神教的真龙护法也没闲着,他们负责疏通水路、搞些水利设施,且保证这三年安水城风调雨顺……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齐备。 这场大典,就这般紧锣密鼓、且有条不紊地筹备了起来。 李长寿自己更是没闲着。 除去按时给灵娥讲道,偶尔为有琴玄雅解惑,时不时逗一下小师叔之外,他暂停了炼丹、炼制阵基,全面备战册封大典! 成为天庭正神,是他仙生之中较为关键的一步。 跳出今后的封神大劫、赚到更多的天道功德、离着兜率宫更近、得天道老爷庇护。 而且…… 他成为天庭正神之后,也就变相成了天道的手下,那金仙劫的时候天道给他放点水,不也合情合理? 玩笑,玩笑。 天道至公无私,并非什么生灵,也非简单的天地意志,没有什么后门可走。 要成金仙,还是要靠自身努力; 要摘长生道果,依然是要历经磨难。 李长寿对此早有足够的心理建设。 …… 距离海神大典还有两个月时,南海之滨都像是过节一般。 若从空中俯瞰,能见到许多凡人行走在路上,自发赶去安水城之南,为海神奉上一份香火。 大典会场,准备妥当; 一座高台屹立于南海海岸,一大片土地被划做了上百个区域,各处都增设了栏杆、阻拦物,防止凡人太多产生踩踏事件。 天庭方面,准备妥当; 东木公此时已经拿到了那份旨意,带着数万天兵就在南天门附近等候,只等五月初九的午时,闪亮登场。 这次,天兵出场方式,主要思路就是‘酷炫’,为此李长寿还设计了几套不同的光效战阵…… 另外还有月老为首的天庭贺喜团,一群老神仙会下凡贺喜。 龙族这边,准备大致稳妥; 四海龙宫观礼团已是备齐,由四海龙宫四位太子领队,汇聚龙族长老、护法等三百高手,以及数千仙蛟兵作为仪仗。 除却四海龙王之外,众龙尽皆不知,这次海神大典会发生何事。 而这次,也主要是表演给他们看。 其他观礼宾客,也基本没什么问题。 为何说‘基本’? 李长寿对这点,也有些无奈。 当日敖乙去请金光圣母时,火灵圣母也在旁,顺便就一起请了。 可,后面不知是金光圣母主动请了旁人,还是火灵圣母对谁言说了此事,截教那边,预计会有数十名仙人一同来凑热闹。 李长寿还真是低估了,两位‘圣母’在截教的号召力。 尤其是对男仙的影响力! 关于这次大典的防卫工作,李长寿也是花了不少心思。 纸道人军团已提前就位,各自携带大量仙豆。 熊寨神使也组成了两个特殊的巡逻队,当天负责维持周边秩序,他们还在李长寿的指点下,搞了个‘伪·都天神煞小阵’,单纯是为了吓人。 就是之前李长寿所构想的,【我来组成头部】系列。 这次大典能准备的,李长寿都已准备了。 但此时,李长寿心底,有两件事依然拿不定主意。 其一,要不要请地府之人前来观礼,借着这次机会,让地府感受下浩荡天威。 其二,自己的真身,要不要过去接受封赏。 第一个问题倒是不难解决。 自己此前在地府牛头那边埋下了伏笔,只需要一封邀请函、一名纸道人,就能大概率请来地府宾客。 李长寿之所以犹豫,是不想让本来就已经有些糟乱的龙族之事,更加混乱。 思前想后、仔细斟酌,李长寿还是决定,去请地府之人前来观礼。 毕竟在南海海神教的背景中,‘巫’也是不重要的组成部分,让地府之人现身,可以让龙族多几分联想。 顺道,还能打开捞取地府功德的大门。 但第二个问题,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李长寿已是纠结了两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本体出去一趟,没有**师护着,没有那只小塔罩着…… 毫无安全感! 可李长寿已有预感,天庭神位降下时,自己的本体必然会被天道锁定。 到时,极易暴露跟脚! 而且天庭封赏,自己去用化身接,未免会给人一种怠慢天庭之感,这与此次大典的本意又相违背。 更何况,玉帝又是一位,能用自己化身暗戳戳监察众天将的存在…… 说不定就给他记小本本上了! 本体不去,确实不妥; 出门一趟,又有风险。 李长寿不断思索解决之道,时间一天天在指尖划过。 总算,在大典即将召开前的半个月,他一咬牙、一跺脚,终于决定,让本体亲自去接这个神位! 为了天庭的崛起,为了三界苍生,他这次,实可谓…… 甘冒奇险! 嗯,李长寿自己都差点被自己感动到了。 从原本的思维模式中跳出来,换一个思路,李长寿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还算不错的计策浮现在心头。 【以真乱假!】 让自己的本体,扮作自己的纸道人。 李长寿立刻着手开始布置,启动了自己【本体】系纸道人的集大成之作——本体壹号! 只见,李长寿抬手在书桌上一扫,桌面多了一具两尺长的纸道人。 这纸人有半尺厚,其上刻画着密密麻麻地禁制、符纹,其内涌动着澎湃的天仙仙力。 在这纸道人背后,有一只小小的‘窗口’; 李长寿双手掐弄法诀,窗口缓缓打开,其内是一个被禁制包裹的中空小洞。 施展化形术,化作了一只飞虫,落在这窗口之中; 随后‘负距离’操控这只纸道人站起身来,化作了南海海神固定的老神仙模样…… 本体躲在化身中,真真假假乱仙丛。 随之,纸道人恢复成纸人,李长寿的本体又从纸人背后飞了出来,恢复真形。 他先施展缩骨法术,让自己的身形化作了‘南海海神纸道人’一般大小,又给自己穿上了一身白色的宽袖长袍。 做完这些,李长寿坐在书桌后,取出了一面铜镜,开始细细地为自己……易容化妆。 法术能被人看透,这般‘物理’易容却是不怕…… 本体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便是这老神仙皮‘年轻’时的样貌。 随后,李长寿又给自己戴上了一只半面甲、施展了障眼法,这才用化形术化作小虫,钻回了纸道人体内。 不多时,李长寿的这具带着本体的纸道人,自地下离开小琼峰; 谁也没惊动,悄然混出了度仙门的护山大阵,朝南海赶去…… 海神册封大典开始的前夜,李长寿本体,已秘密抵达南海海神教后堂,躲在纸道人体内,守在通天教主的画作之下。 仙识扫过,大典之地点燃了数百堆篝火,数不清多少凡人在此地载歌载舞。 还有几个时辰,各方宾客就会从四面八方而来…… ‘唉,这般重要的时刻,自己身边倒是缺了个能分享心情的好友。’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先忍受些许寂寞吧,今后自有大把的岁月逍…… “好你个海神!” 毫无征兆的,一声满是幽怨的笑骂声,在后堂之外传来。 李长寿一怔,还没来得及站起身; 一位蓄着胡须的魁梧男人直接跳进了后堂,风风火火地走向前来,威风八面地叉腰昂首,笑骂道: “说! 海神你是不是不把我赵公明当朋友!请了这么多我截教的仙人前来观礼,却独独漏了咱! 信不信,今天我躺你这海神庙里,就不起来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以前吹过的牛,今天… ‘我错了,真的错了。’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位大爷,心底一阵哭笑不得。 早就想到赵公明大爷会克服一切困难前来凑热闹,却依然抱着那份侥幸之心,觉得自己没邀请,赵大爷可能也顾忌面皮,从而…… 甚至,李长寿也稍微算计了一下。 在数十个截教仙人说要来凑热闹时,李长寿就想到,消息有可能会传到赵大爷耳中,故意不邀请,也是想着给两人的‘老铁情’降降温。 没想到,赵大爷把这份交情,看的竟是如此之重,直接不请自来! “大爷、咳,前辈您坐。” 李长寿叹道:“这可不是独独漏了前辈您,主要是这并非什么大事,前辈身为截教外门大弟子,晚辈岂能因为这般庆典之事,就劳烦前辈您现身? 如此,那不是轻慢了前辈?” “哦?”赵公明眨眨眼,抚着胡须笑问了句,“是,这么个道理?” “自然是的,”李长寿笑道,“对晚辈而言,前辈的份量相当之重!” 赵公明笑着摇摇头,“你这张嘴啊,当真是有修行的!” 还好没被说成是开过光的…… 言罢,赵公明就被李长寿请着,坐在了侧旁圈椅上。 立刻有壮汉从旁边跑过来奉茶,这也算他们海神教的特色。 “老弟,你这庆典是做甚的?” 赵公明端着茶杯问了句,仙识扫过南海海滨,看到了那汇聚的人群,“这般庆典还要请三教仙人前来观礼,怕是不简单哟。” 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警惕…… 赵大爷今日,怎么有些反常? 这一点都能想到,不像是武财神的性子啊。 李长寿笑道:“这个还请晚辈卖个关子,今日确实是有些事,与晚辈一直在谋划之事有关,所以想请三教仙人前来观礼,借此增加此事的分量,对龙族影响深一些。” 话音一转,李长寿苦笑着摇摇头。 “前辈您一来,怕是要吓到龙族了。” “呃,这个……” 赵公明顿时有些纠结,小声道:“要不我再偷偷回去?” “哪有现身了还走的道理?”李长寿忙道,“有前辈今日在此,我心底倒是安稳了许多,也不怕有宵小前来为祸了。” 赵公明闻言挺直腰杆,“放心,今日我看谁敢来砸你场子!” 但话语一转,赵公明正色道:“老弟,你一口一个前辈喊着,这未免显得太生分!” “前辈,这个……也罢,晚辈就厚着脸皮,喊一声赵老哥了。” “哈哈哈哈!” 赵公明顿时抚掌大笑,“海神老弟!这三教仙人,最对我口味的便是老弟你!” 李长寿:…… 再说下去,是不是要拉着他义结金兰了? 还好,李长寿最擅长的几件事之一,便是岔开话题。 他问起赵公明近况,问是否有西方高手为难,又将话题引到了书法之上。 赵公明顿时来了兴致,与李长寿约定比一比书法之事,两人架起桌子,铺开布帛,一书大气磅礴、一书行云流水。 一时,海神庙后堂中响起了愉悦的笑声,倒也是真的有几分忘年知己的味道。 赵公明突然笑道:“黄龙师兄竟然也来了?” 他话音刚落,夜幕中划过一束土黄流光,一道高瘦的身影已是落在了门前,身着淡黄长袍,头束道簪,虽有老态却不显皱纹,也算是童颜鹤发。 李长寿笑道:“有关龙族之事,自然是要知会黄龙前辈一声。” “不错,你这般考虑也妥当,”赵公明笑着回了句,向前出迎,倒是比李长寿还像主人家。 李长寿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赵大爷没躺下质问自己‘你请了他为啥没请咱,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赵某某!’…… 那画面,想想就令寿头大。 黄龙真人一到,这后堂之中顿时更热闹了起来。 然而只是过了片刻,一朵白云自东南方向而来,其上满是乌压压的人群,细数竟有六七十人! 最前方的六位仙人,李长寿只认识其中三位,一位是秦完秦天君、一位是上次来过的金光圣母,还有一位是在龙宫见过的,十天君之白礼,白天君。 还有一位女仙,身段纤秀苗条,身着火红长裙,若所料不错,应该就是敖乙提到过的火灵圣母…… 截教众仙当真这么闲吗? 还是金鳌岛的风俗,就是‘蹭饭一呼百应,结账恕不从命’? 李长寿嘴角略微抽搐了下,立刻露出真挚的笑容,向前走出两步,驾云外出迎接。 赵公明清清嗓子,也迈步到了后堂之前负手而立,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黄龙真人一见此状,略作思索,转身去了后堂角落,拿出一面玉符,对着玉符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李长寿一直关注着这边,但也只是隐隐听到…… “嗯,师弟你多喊来几个,截教这边来了不少……嗯,对,不能弱了咱们玉虚宫威仪……好,好,尽快……” 李长寿:…… 这个都要比? 三教源流大会也就算了,那毕竟是三教盛事,阐截双方互不相让,都想着压对方一头,那是情理之中。 今天是他一个香火神教搞庆典,两边来大波仙人,合适吗? ——咳,这里的波是量词。 李长寿心底一叹,事已至此,只能连忙招呼各位截教仙人落入海神庙中。 一见赵公明,截教仙人们精神一震,连忙向前见礼,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李长寿还特意观察了下金光圣母,发现这位萝、咳,这位少女心萌仙,看赵大爷的双眼都是那般明亮。 只不过,这位金光圣母并未多表示什么,只是脆生生的喊了声赵师兄,就跟着自己大哥秦完去了一旁入座。 李长寿外出招呼一声,立刻有一群大汉搬来座椅、送来香茗。 虽然众截教仙人都不知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但看到李长寿之后,都是一句‘恭喜’、‘恭喜’。 李长寿无奈之下,也只能回几句‘同喜’、‘同喜’。 不多时,一身熊皮大衣的熊寨村长、海神教大长老,匆匆而来,低声道: “大人,刚才老三用传信玉符禀告,说寨子里去了一队兵马,浑身阴气森森的,带头的还有几个,感觉跟我们寨子有些渊源的强人。” “有多强?” “熊老三说,感觉很强。” 李长寿略微闭眼,躲藏在熊寨之下的纸道人,已是用仙识看到了那一飚人马。 最先一人,李长寿倒也认得,就是脱了头套的地府牛头嘛。 “那是地府来人,你们祖上的一支,”李长寿笑道,“他们果然去了你们寨子,按我之前叮嘱的,让老三给他们指路,尽快带来安水城中。 再有两个时辰日出,大典就要开始了。” “哎,好,我这就去!” 老村长答应一声,立刻就要赶去传信,李长寿又将他喊住。 李长寿略微斟酌,言道:“今天来的贵客有些多,大典还是要热闹些比较好,之前去掉的那些歌舞都安排上,从日出排满到正午。” “是!” 这黑熊精一般的老村长匆匆而去,李长寿倒是不得清闲,继续招呼宾客。 这次跟龙宫敖乙大婚时不同,这里是他的主场,怎么也不能怠慢了这些‘贵客’。 虽然很多都是不请自来……的说。 一个时辰后,又有一批二十余名阐教仙人,自西北方向驾云而来。 这一路应是风驰电掣,让几位修为稍低的玉虚宫天仙境门人,长发都被吹的有些凌乱。 带头的两人,李长寿倒也熟悉,一位是福德金仙云中子,一位是十二金仙中排第二的赤精子,都是阐教大手子。 李长寿还没驾云飞起来,赵公明已是带着几位截教仙人上去迎接。 大家暗中较劲归暗中较劲,表面还是要和和气气,响应那句‘三教一家亲’。 海神教后堂差不多已是坐满了人; 两教仙人各自寒暄问候,随后就泾渭分明地各自入座。 李长寿都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完全镇不住场子了…… 但他总不能现在去请**师过来吧? 局面控制不住了才去请**师,那岂不是自己办事不利…… 正如此想着,一缕传声突然钻入李长寿心底。 “长寿,你本体去了何处? 我在度仙门中找了两圈,为何都未能寻到?” 李长寿精神一震! 说曹操曹操就到! 亲人来了! 李长寿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目光朝着四处观望,也不知该如何回复。 “不愧是你!哈哈哈!竟然藏在了化身之中!想不到,当真想不到!” 就听**师一阵传声大笑,又在笑声中问:“我看你请来了不少道门高手,今日可还需我现身?需就点头。” 李长寿顿时重重地点头。 一声轻笑在海神教后堂传开,原本满是欢声笑语的后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赵公明掐指推算,最先一个站了起来,喜道:“玄都师兄到了!” 赵公明话音刚落,海神后院中突然出现少许云雾,这云雾生出淡淡的太极虚影,一道身着长衫的身影迈步而出。 瞧他身形修长、披散长发,看他面容无奇,细品回味无穷,又成自在神韵,难得逍遥真意! “各位师弟师妹,别来无恙否?” 道门大师兄一现身,在场都是师弟师妹。 “玄都师兄!” “是玄都**师师兄!” “师兄怎得也来了?” 玄都**师露出淡雅轻笑,与李长寿单独相处时那般,像是换了个人,变得更为儒雅、更为随和。 李长寿看玄都**师要开口,立刻传声道了句:“**师,弟子南海海神的化名为长庚。” **师笑道:“既是长庚的要事,我自是要过来的。 也要多谢各位师弟师妹前来观礼,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我人教本就人少不兴,今后长庚在外行走,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长庚? 众仙先是有些疑惑,随后便见李长寿向前行礼,顿时恍然大悟。 海神的跟脚,这么硬? 玄都**师的用词就十分讲究,那一句‘若有招待不周’,就是直接摆明了他是‘主人家’的身份。 这海神教,就是人教所立! 这南海海神长庚道人,必然跟玄都**师关系匪浅,说不得就是太清圣人老爷看重的人教后辈! 瞬间,本来是来此地凑热闹的截教、阐教仙人,顿时起了结交之心。 玄都**师给了李长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在问‘怎么样’。 李长寿给玄都**师一个感激又感慨的眼神,仿佛在说‘您真棒’。 以前吹过的牛,今天,都圆上了! 李长寿现在想的,就是今日之事,该如何才能让西方教清楚明白地知道,最好各种细节都要让对方看到…… 当下,李长寿请**师坐入主座,便亲自去安排稍后要用到的‘登云台’。 所谓的登云台,也是李长寿此前准备的仙人观礼台。 那是一团白云,其内有木架支撑,刻画着生云符、悬空符;为了不出乌龙事件,还有数十层加固的手段。 李长寿此前准备了两只登云台,还有四只后备,想着怎么也够用了。 但他看到黄龙真人和赵公明又拿出了传信玉符开始第二波摇人,李长寿心底无奈的一笑,开启几具纸道人,开始赶制新的登云台。 李长寿安顿好此事刚要回屋陪在**师身旁,突听天边传来阵阵龙吟,一声清亮地呼喊声自天外而来。 “教主哥哥!” 龙宫第一波宾客已然到了! 然而,敖乙兴冲冲落在后院中,提着长袍下摆,少年面容上写满兴奋,一个健步就跳了过来! “我来……诶?” 视线余光捕捉到这满堂宾客,敖乙笑容一僵、双腿一软,差点就趴在李长寿面前。 第二百四十七章 洪荒娱乐新形式 什、什么情况? 敖乙被李长寿一把扶住的时候,整条龙都是懵的。 后堂正中坐着的,不正是曾在南海现过身的人教玄都**师! 左边赵公明、右侧赤精子,黄龙真人、秦完天君、白礼天君……三教各有大能在此地! 往来无庸人,相携皆高朋! 虽三教高手来的并不多,严格意义上的圣人弟子也就四五个,可这几人份量,当真太重了些! 一时间,敖乙竟感觉,自己不配做自家教主哥哥的弟弟,他这个龙宫二太子、截教小真仙,当真有些…… 给老哥丢脸了! 然而,敖乙又听到了一声略带责怪的嗓音: “乙兄,你怎么才来?” 敖乙抬头看着李长寿的纸道人化身,刚想说话,就得了李长寿的传声。 “淡定些,向前见礼,然后请几位龙族长老前来喝茶。” 敖乙连忙点头,先向前拜见赵公明,又对**师行礼,又转过身对截、阐教几位大能行礼问候。 这头顶犄角的清秀少年左右作揖,口中师叔、师伯喊个不停,让人看着…… 就想塞几个红包过去。 秦完天君笑道:“这是我金鳌岛上修行客,乌云大仙的弟子,也是东海龙宫二太子,敖乙。” 顿时,阐教仙人夸敖乙知礼数、讨人喜,截教仙人赞敖乙模样俊、根基稳,把敖乙都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玄都**师道:“敖乙,向前来。” “是,”敖乙连忙向前,执弟子之礼。 **师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瓶,放到了敖乙手中,笑道:“知道你龙族宝物不缺,这是老君炼制的固本增修灵丹,也算个稀罕物。 你是长庚的二教主,海神教的护法,修为之事可莫要怠慢了。” 敖乙摁压着心底激动,谢过**师赏赐。 李长寿在旁投来一道幽幽的目光,**师眯眼轻笑,纯当没看见。 两边仙人都非蠢笨之人,哪怕不知海神教内情者,见到敖乙、龙族,了解到敖乙和海神教的关系,大多已是明白,为何海神长庚道人,会请三教仙人前来观礼。 应该是想震一震骄狂的龙族。 不多时,敖乙请来几位龙族长老,入后堂角落歇息。 这几位龙族长老倒是很淡定,毕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与三教仙人毫无交流,保持着龙族的矜持与傲气。 在第二波阐截两教‘摇人’赶来之前,宾客也差不多齐了。 李长寿掐准时辰,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将六座登云台牵引到了海神庙上空。 玄都**师站起身,笑道:“各位请,看看长庚准备了什么吧。” 两教仙人齐齐起身,跟在玄都**师身后,飘然出了此地,在登云台上入座。 玄都**师、赵公明、赤精子、黄龙真人、十天君几人、火灵圣母,李长寿单独安排在了一座登云台上。 其他众仙,按道承分别入座,龙族几位长老也单独占了一处登云台。 虽然比起龙族大会、大婚的排场,海神教弄的…… 确实略显寒酸了些。 但六只登云台飞出安水城时,下方那人山人海之盛景,也挺壮观。 此刻六朵白云飞来,其上仙光缭绕、人影绰绰,下方凡人尽皆高呼海神、仙人,声浪若山呼海啸! 很快,六朵白云停稳,就在那座高台前,处于李长寿推算出的最佳‘观赏’位。 又不多时,龙族数百高手赶来,就在登云台侧旁驾云而坐,大多好奇打量着玄都**师、赵公明等道门高手…… 想不服,又不敢不服。 李长寿搞得这座高台高十丈,用土石堆砌而成,其上有一四方平台,长宽二十丈,三面有上台的宽沿阶梯。 高台南侧竖着一面巨大的铜镜,其上刻画繁复法阵,不知是何用处。 海神教这是……整哪出? 两教仙人都有些不明所以,龙族也是略感新奇。 “长……庚?” 玄都**师招呼一声,正在高台后侧、对几名女乐师交代事情的李长寿,连忙驾云飞了上来。 “弟子在。” “这是准备做什么?” 玄都**师笑道:“你是要在此地讲道,还是对凡人宣扬你海神教教义?” 李长寿忙道:“**师,弟子哪敢在这么多高人面前讲道说经,海神教教义也只是为倡导凡人向善而行。 今日有一桩喜事,所以弟子特地备了一些舞剧,给各位前辈、道友解解闷儿,与海神教信众们同赏。” **师顿时来了兴致,“你还懂这些?” “略懂一些,”李长寿笑道,“弟子这就下去准备了。” **师道:“去忙就是,此地我帮你招待着。” 两旁登云台上的仙人们连忙出声,都说不用费心,他们自便就行。 让**师端茶送水? 那怕是紫霄宫才能有的招待规格! 李长寿飞下去继续忙碌,他身为‘现场导演’,还是要现场指导…… 很快就有数十名大汉,扛着大鼓、古琴、琵琶等乐器,在高台南侧的两个角落摆好。 紧跟着,这群壮汉站在高台正中,双拳在胸前交叉,摆好了造型。 虽然表面很平静,但实际上,李长寿的传声一直没停…… “注意表情,等会一定要笑,笑,想一些开心的事!” “最后面角落那个,位置偏了,朝左边站三寸!” “一定要记得,像之前演练的那样,用力要适度,一定要适度,你们是在跳舞,不是在跟隔壁村的干架!” 又有一名名乐师上了高台,尽是些凡人男女,坐在角落各处乐器旁。 这时,李长寿甩了甩拂尘。 那面大铜镜渐渐出现光亮,其上禁制、符箓尽数开启,在何处人群上空,凝出了一处处投影。 天色渐亮。 四十九名壮汉排好阵势,两旁乐师团手已摁在弦上、或是端起了萧笛。 当东天出现了一抹金色,太阳星出于东海,一束金光照耀在高台之上! 李长寿拍拍敖乙肩膀,敖乙深吸一口气,身形直直跳起,落在了高台侧后方正中位置,扬起了手中鼓槌,用力一砸。 咚! 四十九名身着红色短衫的壮汉,整齐地跺脚、挥拳,虽是凡人,却有一股蓬勃而出的雄性力量! 最先一名壮汉向前迈出半步,口中呼喊: “哎嘿!哎嘿哎嘿!呀——” 唢呐声起,琴弦齐奏,数十壮汉跟着鼓点开始齐舞,动作整齐划一,不断变幻阵列。 下方人海顿时传来阵阵叫好声,云上的仙人们也是眼前一亮。 在此时的洪荒,说起乐舞,给人的固有印象便是一群妖娆女子翩翩起舞,突出柔美、纤柔,看的是一个朦胧意境。 李长寿搞这些时,也是起了些恶趣味,这个开场曲便是《劳动者是最美的》片段改编而成。 原本这些‘节目’都被他去掉了,觉得没什么必要; 怎料今日来了这么多三教仙人,为了招待好这些仙人,李长寿又把这些节目加了回来…… 一曲舞罢,数十名壮汉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带着真诚热情的微笑。 下方凡人欢呼再起,云上仙人感慨惊奇。 李长寿松了口气,效果还算不错…… 敖乙停下锤鼓,转身一跃,身形化作一条青龙,以高台为起点,围绕偌大的会场飞了一圈,化作人形落在高台之上。 下方顿时响起了一阵阵“大护法”、“大护法”的呐喊声。 敖乙向前拱手作揖,身影被投放到了人海上空,朗声道: “那边的朋友,你们好吗! 山上海里的朋友,你们好吗!” 无数声潮席卷而来,汇成此起彼伏的“好”字。 敖乙抬手下压,欢呼声迅速安静了下去,又听这位龙族二太子,字正腔圆地高声呼喊: “海神教逢大喜事! 仙朋云集信众聚! 各位汇聚一堂,庆祝海神大典,海神也在海中注视,派我前来与各位同乐庆祝! 大家莫要拥挤、莫要吵闹,若有饥饿口渴,都可在各自区域寻到此前备好的饭食、清水,若有哄抢者、闹事者,海神便会施以惩戒! 可听清楚了?” 下方这数不清的凡人齐齐高呼。 “好!” 敖乙笑着应了声,偷看一眼掌心写着的文字,高声道: “接下来,是咱们海神教的熊寨神使,与安水城城主府兵卫们,排演的一场大戏——《人族浮沉》! 这是人族祖先一路奋斗来的轨迹,也寄托着人族祖先对当代人族的希冀!” 报完幕,敖乙跳下高台,长长的舒了口气,对自己教主哥哥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李长寿抬起右拳,“叮”的一声,点了个赞。 此时,又有十七八个身穿兽皮短裙、头戴草环的壮汉冲上高台,各自口中‘喔喔喔’的叫着。 这表示人族刚被女娲大神造化,在大地上懵懵懂懂,靠采集、捕猎为生时的状况。 配乐、编舞也是现成的——《隔壁泰山》嘛。 一时间,上方仙人、仙龙,下方凡人,都是笑声阵阵。 倒是**师看的十分感慨,目中带着几分遥远的回忆…… 这些,都是他当年那批兄弟姐妹们的生活情形啊…… 唉,长寿也是有心了。 这套组舞后面还有《钻木取火》、《冰火战歌》、《太极》、《灭世洪水》、《三皇五帝》等十九段舞蹈,都是根据人族从上古而来所经历的众多大事改编而成。 前面人族初立时,主要以搞笑为主,中间人族多灾多难时,旋律就变得深沉、激昂,待人族崛起,乐声顿时变得辉煌磅礴…… 不多时,**师就将李长寿叫了过去。 赵公明和黄龙真人等三教仙人围了过来,兴致勃勃地问李长寿,这些点子是如何想出来的,看的当真有趣。 李长寿总不能直接说,这些是从上辈子抄来的; 便说自己化身游历凡尘之中,糅合了凡俗人族众多表演形式,搞出来的这种讲故事的舞剧,并非自己所创。 如果大佬们有兴趣,他还可以搞点歌剧。 众仙顿时赞口不绝。 第一段组舞到了三分之一处,南北各有两朵仙云飞来,阐教广成子、玉鼎真人,截教龟灵圣母、无当圣母,各自带着百多炼气士赶来‘凑热闹’。 这自然看在了玄都**师的面子上。 玄都带着李长寿左右迎接,各自安排众仙入座。 龙族的位置,又被挤得稍微偏远了些…… 又过片刻,一朵灰色云朵自西面飞来; 前方站着数名肌肉壮汉,后面跟着上百魁梧身形,却是地府一行刚刚赶来。 他们看到有几名巫人在高台之上表演战舞,顿时眉头紧皱。 勾魂使者牛头皱眉道:“我巫族之后,怎得登台跳舞!” 一旁有位地府将军戳了戳牛头的胳膊,下巴对着高台上方的大片人影抬了抬。 牛头定睛一看,顿时认出了其中几人,又仔细感受这些高手隐藏起的道韵,不由一阵讪笑。 “跳的不错嘛,给咱们争脸!” 一群巫族出身的地府阴差顿时忍俊不禁。 李长寿飞来迎接,自报南海海神的家门,并提到了‘好友度仙门李长寿’。 牛头等巫也是十分客气,不断称赞海神,感激海神教关照巫人一族。 这也算与地府正式建立交情的开始。 巫族喜欢站在大地之上,李长寿也提前为他们预留了位置,地府一行的到来,也没引来什么关注。 南海之滨,乐声百里; 海神大典,欢呼笑语。 待《人海浮沉》组舞结束,大典的气氛已是被推上**。 也有截教仙、阐教仙找李长寿问询,该如何才能排演这般组舞,李长寿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庆典之后再与各位相谈。 组舞之后,两个大汉跳上高台,拿起快板、敲起了锣鼓,开始表演海神教传统曲目,《赞海神》。 下一场组舞《海神与龙与海》已开始准备,值得一提的是,这场组舞中,还有【左边一起画个龙】、【如果我去捕鱼你还爱我吗】等舞蹈内容…… 从清晨到上午,南海之滨热闹非凡,海神大典也算别开生面了一把。 而此时,在南天门处,被凡间吵闹声惊动的众仙家、众天将也只能耐着好奇心,静静等待午时的到来。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封!赏!正神之位! “南海那边,怎么这般热闹?” 南天门前,换了一身崭新衣袍的东木公,端着那张闪耀着七彩光芒的旨意,含笑说了句。 东木公身后,是几名道韵深邃、气息凝实的金仙境天将,各自应答两句。 这几位金仙境的天将身后,则是一排排衣甲鲜明的天兵天将。 天兵多持枪,天将多佩剑,清一色银白战甲,表情保持着庄严肃穆。 这应是第一次,天庭如此大张旗鼓,下凡颁布一道玉帝陛下的旨意。 这数万天兵天将都经过严格筛选,从修为到长相都有一定的要求;天将更是木公亲自挑选出的,资历教老、办事牢靠之人。 众天兵天将此时也已得了消息,这次是玉帝陛下册封那位海神为天庭正神…… 这位海神是何许人也? 这数十年,天庭之内倒是流传了不少,有关南海海神的传闻。 有人说他是人教圣人老爷的小弟子,被圣人老爷选中、辅佐玉帝陛下,行整合三界之大业; 也有人说,他是玉帝陛下的知己,是玉帝最为信任的谋臣…… 但今日这般阵仗,不少天将还是觉得,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一身喜袍的月老驾云自后方飘来,对东木公行礼之后,皱眉问:“木公,我们这些去贺喜的,还需要多准备些什么吗?” “这个,陛下并未交代,”东木公沉吟几声,“到时,月老与各位一同向前贺喜就是了。” “不必备什么贺礼?” “自是不必,”东木公笑道,“待海神道友入了天庭,再走动赠礼也不迟,今日就不必了。” “不错,木公言之有理,”月老拱拱手,告退而去。 东木公算了下时辰,看了眼金乌星的方位,言道:“各部天兵准备!” 南天门里里外外,数万天兵齐声应答: “喏!” “嗯,”东木公点点头,“再有一个时辰就出发!” 众天兵天将提起的那口气顿时泄了下来,也是有些无力吐槽…… 木公明显有些紧张了。 没办法,旁人不知道这道旨意的分量,东木公常伴玉帝身侧,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位海神必会是今后天庭重臣,只待龙族之事落幕,海神神阶怕是会跟他这个东木公持平。 而且,这位海神要背景有背景,要谋略有谋略,又深谙为臣、为人之道,玉帝陛下对他赞不绝口,又偏偏没有多少忌惮。 真的是…… 神比神该贬,货比货该扔。 打开这道蕴含着七彩流光的旨意,东木公细细读着上面的内容,怕稍后自己念错了一个字、用错了一处语气。 仙人闭关都是按年计时,对于大部分天兵天将而言,一个时辰,恍恍惚惚也就过了。 但东木公却觉得,这一个时辰,金乌走的未免太慢了些,慢的他都有些道心煎熬…… 终于…… “出发!” 东木公一声轻喝,众天兵天将精神大振,驾云,开拔,自南天门处行云路,朝南赡部洲直直落去! 正此时,南海之滨。 已是感应到些许异样的道门、龙族众高手,将注意力从歌舞表演中分了一些出来,投向了高空。 那里,一层层白云压下,其上站着一名名挺拔的身影。 “天兵天将?” “这些天兵来做什么?莫不是,也来贺喜?” “话说,今天海神教为何要搞这庆典?” 些许议论声中,下方高台之上的歌舞突然停了,敖乙再次跳到高台上,手中举起一面雕着龙首的玉牌,高声道: “龙族兵将何在!” 众龙族高手齐声应诺:“末将(臣)在!” 敖乙长发飘舞,意气风发,难得主动流露出少许威严。 “海神教真龙护法,点起一千仙蛟兵,前去迎接天庭众天兵!” “是!” 当下,就听龙吟阵阵,十数道龙族身影冲出云雾,在空中化作真龙身形,带领千条蛟龙破空而起! 阳光照耀中,各色龙鳞熠熠生辉,千龙升天之景何其壮观! 不少凡人激动不已,虽然不知道具体该激动个什么。 敖乙清秀面容上满是肃穆,又高声喊道: “请——海神神像!” “嘿!嘿!嘿哟嘿!” 嘹亮的号子声在高台侧旁响起,十八名海神教神使,手扶、肩扛一座三丈高的白玉神像,自侧旁登台,将神像安放在了高台正中。 高台边缘禁制悄然开启,道道仙光环绕在这神像各处。 高台下方,海神教众信众齐齐跪拜。 敖乙再次高呼:“请——海神!” 请海神? 众凡人最初还有些楞,而三教众仙与龙族高手们,下意识开始找寻李长寿的身影,却突然发现,李长寿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正此时! 南海海水中飞出一束光芒,在空中拐了个弯,照耀在了那铜镜之上! 铜镜前的海神神像在迅速融化,转眼就被云雾包裹。 待云雾消散,一道由蓝色光线编制而成的身影,静静站在那。 这般情形,被同步传递到了场内各处。 凡人尽皆高呼海神,仙人大多一句‘会玩’。 **师见状也是笑眯了眼,赵公明扶须而笑,黄龙真人倒是面露思索。 其他几位如广成子、赤精子、玉鼎真人、龟灵圣母、无当圣母,尽皆笑而不语。 他们都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知道,这只是为了增加凡人信仰,用的一点手段。 虽巧妙,却称不上厉害。 突听那‘光人’开口道: “吾之化身何在?” 高台后侧,李长寿的一具老神仙模样的纸道人飞起,落在了‘光人’身后,而后端着拂尘,迈步与这光人相融。 瞬间,高台之上出现了一层层波痕,远远近近荡漾开来。 待光芒消退,水波消散,一股股精纯的灵气随风吹散。 这些灵气,凡人闻一口强身祛病,闻两口固元补虚,闻三口…… 咳,且说正事。 此刻,李长寿的纸道人化身,与敖乙并肩而立,接纳着汇聚而来的香火功德之力。 李长寿费心去做这般‘戏法’,只不过是为了让海神教信众不会‘幻想破灭’。 假如,经常出没的老神仙纸道人,直接站出来说自己就是海神,凡人们就算会信,但肯定会折损一部分对海神的憧憬。 这般折腾一番,又是南海起仙光,又是用法术构成一个虚影,再点明这般老神仙的模样只是海神的化身…… 直接增加了海神这个概念的厚度,让信众更有凝聚力。 ——香火功德,就是这般凝聚而来。 敖乙做了个道揖,向后退了两步。 李长寿盘腿悬空而坐,身形缓缓升起十丈,口诵海神教教义,劝诫海神教信众,应勤劳致富、尊老爱幼…… 不多时,一缕缕香火功德自这些凡人头顶凝成,化作漫天金色光辉,朝李长寿汇聚而去。 原本还有些嘲笑之心的三教仙人,感受到这些真真切切的功德之力,看李长寿的眼神都变了。 不少有意发展香火神教之仙,也表示今日当真学到了…… 当李长寿讲完海神教义,天边顿时响起了轰鸣的战鼓之声,一朵朵白云自天边飞来,其上站满了银甲天兵天将。 龙吟阵阵,千龙自远处飞舞,已完成了接引天兵之事。 此时,大部分龙族高手、三教仙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一抹天道之力凝聚在南海之上,一束金色光柱自天庭南天门飞射而出,穿过重重乾坤,照在了李长寿身上。 李长寿身形在空中站起,目中流露出少许神光,朗声道: “今日,便是我得天道认可,成正神神位之时。” 他言语落下,一朵白云上,天兵天将让开通路,一道身影踏着金光而来,衣炔飘飘,长发飘舞,手捧七彩布帛,自是东木公。 东木公仙识向下一扫,也是禁不住手抖了下。 这、这是什么阵仗? 给天庭助威,还是给天庭下马威?三教怎么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东木公高举手中旨意,稳固一下心境,喊道: “南海海神何在?” 下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而后在金光中昂首而立,“小神在!” “玉帝有旨!海神听封!” 东木公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高声诵读: “今,南海之滨有海神,聚拢信众,立香火神教,教导万民,庇护凡俗,斩妖除魔、累有功劳! 天庭玉帝陛下感海神行善之举,念万民心之所系,开此特例! 奉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之令! 封! 南海海神李长庚为玄上无缺四海大神! 享四海生灵祭,布教四海之滨,准入天庭凌霄殿仙家之列,有通明殿议事之权,统管四海斗、瘟、兵、祸之事! 代天巡四海!” 下方李长寿做道揖,口中喊道:“长庚领命!” 他话音一落,东木公手中旨意化作一道道七彩流光,夹带着浓郁的天道之力,朝李长寿飞射而来,径直没入了李长寿胸口。 霎时间,一股天道之力包裹住了李长寿,那道金光迅速收束,与那些七彩流光汇聚,一同钻入了李长寿化身之内,径直去寻他本体。 果然是这般! 来不及庆幸,李长寿的本体,已被功德所淹没! 万幸,也只是降下功德,并没有什么感悟之类的强行给他提升境界。 修为境界是李长寿的底牌之一,这底牌并非威慑,而是迷惑。 若是他在此时渡金仙劫,且侥幸渡过去了,那就等于直接告诉旁人,他只是刚修成金仙,这样反而更危险一些。 只有让想针对自己之人,摸不透自己的真实实力,才能让对方有更多顾忌。 那股旨意化作的天道之力,在李长寿元神处,凝出了一把七彩流光的长叉…… 李长寿的元神握住长叉,南海之上风云变化,海面掀起了阵阵波涛。 元神立刻松开长叉,南海迅速又恢复平静…… 这神位不只是意思意思? 自己现在,貌似真的能影响到四海各处? 高空中,东木公又吸了口气,高声道:“玉帝陛下有赏!” 李长寿也不敢再去碰那长叉,静静听赏。 玉帝赐下了三样宝物,第一样为《四海水文宝录》,记载着四海详尽的讯息; 第二样为‘朝服’,乃是一件功德灵宝,防护能力一般,但重点是穿着挺帅气; 第三样宝物是一把宝剑,乃后天功德灵宝,其上刻有‘海神’之名,可凭此宝剑调动天庭兵马。 有天将捧着三样宝物落下,李长寿接过之后,心底也是颇为感慨。 玉帝也算够意思了,给神位、给功德、给权又给兵。 这般丰沃的待遇,也不知三教仙人是否会对天庭有一丢丢的向往。 仙识扫过,发现三教仙人的表情大多都是好奇,外加感觉挺有趣…… 反倒是众龙族面色有些复杂,多多少少都有些羡慕。 而今日的重头戏,此时方才刚刚开始。 李长寿手握海神剑,轻喝一声:“二教主敖乙何在?” 一声龙吟,敖乙自侧旁化作青龙飞来,盘起龙躯,悬浮于李长寿面前。 李长寿道:“今我做海神,你为我四海水军大统领,当有天庭之神位!” 言罢,李长寿长剑前指,刚想分自身一份神位功德出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又是一道金光自南天门飞射而来,落在敖乙身上,将敖乙的龙躯包裹了进去。 李长寿:…… 嗯,省了。 这金光比之前笼罩李长寿的金光要淡了许多,所蕴含功德之力自然也就少了许多。 敖乙身周环绕着天道之力,浑身各处龙鳞熠熠生辉! 突然间,一抹血红色的煞气,自敖乙额头飞出,凝成了一条漆黑的虚影,却被天道之力直接冲碎! 那是…… 龙族业障! 敖乙获天道神位,哪怕只是最低阶、从属于海神的神位,却被洗掉了出生前就带上的业障! 突然间,敖乙浑身各处涌出一道道璀璨青光,功德之力隐与敖乙体内,敖乙又被浓郁的青光包裹。 血脉之力,再无限制! 龙王血脉,自此腾飞! 青龙冲天而起,撞入了一片黑云之中,黑云内外雷光大作,但敖乙的气息,却在稳步上扬。 李长寿见状,露出淡淡微笑。 但那数百龙族高手,此刻大半都是面露震惊,显然是有了极大的触动; 不少老龙双目含泪,相顾无言。 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龙族的出路,李长寿今日,已经摆在了他们面前,怎么选,也只能看他们了。 那只长叉…… 这次,李长寿保持着平稳心境,元神的小手握在了长叉上,心底多了诸多明悟。 此宝物就是自己的神位所化,凭它可掀起四海波涛,可约束四海大多数灵智不高的生灵。 自己今后若是在四海范围内与人斗法,还可借用这般‘神力’; 而且…… 这东西探查效果似乎十分不错。 李长寿心念微微一动,此刻南海方圆万里的情形,尽皆落在他心底,而他也看到了,在这个范围内,躲藏在海面上空的几道身影。 西南方向有三名老道,其中两人是上次东海被赵大爷碰过的。 西方教的人看到了此事? 那就当真再好不过了! 而在东南方向,也就在数十里之外,离着此地十分近的海边,一朵云雾之中,那道倩影静静而立,注视着此处…… 她……何时来的? 似乎察觉到了李长寿在凭神力窥探,云雾中的仙子轻笑了声,倒是显露出了影踪,驾云朝登云台而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折现行不行? 这位来了此地却并不愿现身的仙子,自然就是云霄。 也只有她这般高手,才能在数十里的距离,躲过玄都**师、赵公明等人的探查。 ——显然,旁人并不知云霄仙子躲在此处。 李长寿借天道‘神器’意外发现了仙子芳踪,后者立生感应,便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飞向了登云台处。 她只是不愿现身,并非不能现身。 空中,李长寿扭头看了几眼,从这个角度远距离看仙子,倒是更觉…… “恭喜海神呐!” 一声大笑,身着喜袍的月老出现在云端,带着大批天庭文臣武将向前,对李长寿不断拱手。 李长寿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身与天庭众仙家拱手做道揖,熟络地寒暄了起来。 作为天庭玉帝,最忌何事? 必然是手下仙神结党营私,架空神权。 李长寿对此早有准备,与众仙神寒暄归寒暄,却始终保持着少许距离,既不得罪人,也不与月老老铁之外的神仙交好。 待众仙家贺喜过后,东木公又驾云而来,笑道: “海神,你且处理凡间事务,三年之内需得到通明殿中述职听宣。”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今日能得陛下赐下正神之位,也多赖木公这些年不断提携。” “海神客气了,”东木公笑道,“今后你我同殿为臣,为陛下效力,若我有举止不当之处,还请海神多多提醒。” “木公言重。” 这一对真假老神仙相视而笑,却是默契不减。 该做的都已做了,东木公与天庭众仙家告辞而去,高空出现道道金光,接引天兵天将回归南天门。 自始至终,天庭众仙神都被天道之力包裹,受天道庇护,这点也算是天庭的一大‘优势’…… 只不过,李长寿仔细观察了一阵三教众仙的微表情,发现他们自始自终都没什么触动。 修仙本就为逍遥,何须天规束自身? 三教仙人都已在圣人荫庇之下,对天庭自然不会有什么兴趣。 李长寿心底不由浮现出,封神大劫的表面起因,自然就是‘三教弟子目中无人,不尊天帝之令’,故天帝去紫霄宫哭诉,道祖招三清圣人签押封神榜。 像‘帝辛题诗辱女娲,女娲一怒遣三妖’,那都是依劫运而生的事端,量劫在此之前早已开始运转…… 三教仙人看不上天庭,自然也有三教仙人的底气。 反观那些龙族高手,一个个神情激动,不少老龙热泪盈眶,注视着在黑云雷暴中翻滚的……小青龙。 李长寿今天也算比较讲义气,没直接下去接待贵客,而是在空中静静站着,等待敖乙完成蜕变。 下方数不清的凡人在不断跪拜、叩拜,还有人以为海神要上天离开他们了,上到八十岁的老妪、下到十六七岁花季少女,都是痛哭流涕、万分不舍。 还好,李长寿对熊寨神使传声提醒了几句,众神使拿出李长寿此前编的几段顺口溜,开始现场普及天庭小知识…… 海神只是得了天帝封赏,今后会一直庇护四海之滨,关照打渔为生的渔民。 顺便也宣布,海神教的神庙,今后都会悬挂天帝画像; 天帝就是神仙的头头,管着所有神仙…… 海神大典上的哭声很快消失不见,万民欢腾,赞美天帝的喊声不绝于耳。 待敖乙冲出黑云,千丈长的龙躯直飞天际,又在高空对着李长寿俯冲而下,缩小身形,化作数十丈长短,主动落在李长寿脚底。 青龙发出一声浑厚的呼喊:“教主哥哥!” 李长寿略微摇头表示拒绝,但青龙固执地向下探头,将李长寿径直顶在头顶; 随后,青龙载着李长寿,在天际飞舞遨游,又引来千龙相随,在南海之上飞舞许久。 可惜李长寿此时是一身长袍,并没有威武的铠甲、头盔,手中也没有金光闪闪地钢叉。 不然,配一段【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就绝了…… 此时敖乙的境界,已是相当于人族炼气士的天仙境中期。 这让李长寿颇为感慨,这种靠血脉提升实力的种族,完全就是不讲道理。 人族修行要讲求参悟大道,而龙族只需要撸自身血脉就够了…… 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在南海上空飞了一阵,李长寿跳到云上,敖乙的龙身各处闪耀金光,化作了人形,跳到了李长寿身侧,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 李长寿皱眉道:“你怎么人身时,还是没什么变化?” 敖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少年身形,也是一阵纠结,低声道:“可能,是年少时那次噩梦还未退去的缘故……” “呃,”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敖乙的肩膀,“不要太在意这些,这样的身形也不错。 嗯……起码看着显年轻。” 敖乙额头挂了几道黑线,一阵哭笑不得。 当年的那些冷面老道,如今却是一直查不到踪迹,让敖乙想找回场子都无的放矢。 他们后方跟着的一条条真龙、蛟龙,此时先一步朝着海神大典飞去,各自化作人形,列队守在南海之滨。 李长寿驾云,带着敖乙朝大典飞去。 “教主哥哥,有了天庭神位,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多做,等你父王他们商议出结果吧。” “父王他们应当会有所决断了。” 李长寿道:“大概半年后,我会去天庭报到,到时你可要一同过去?” 敖乙重重地点头,言道:“哥哥你随时喊我就是!” “你今后肩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李长寿道,“若有什么烦心郁闷,或是拿不准之事,可随时找我商议,莫要走进死胡同,钻龙角尖。” “哎,”敖乙笑着答应一声。 这少年的笑容是如此的澄澈,让李长寿看着都有些…… 不好意思。 …… 海神大典还在继续; 但主菜已过,接下来就是海神教内部的庆祝活动。 李长寿请三教仙人同回海神庙中喝茶,又让敖乙招待龙族、地府的宾客继续观看庆典。 **师也拿出了‘东道主’的气度,邀广成子、龟灵圣母、赵公明、赤精子、无当圣母等圣人亲传弟子,一同为在场的道门弟子讲道论法。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让阐截两教仙人都觉得此行不虚。 如广成子这般高人,对此也是颇感期待,毕竟他们只知玄都**师深不可测,却不知道门大师兄道行到底有多深…… 一同论道,多多少少能探明一些。 于是,海神庙后堂顿时成了讲道之所在,**师轻拂衣袖,在海神庙周遭布置了一层结界。 李长寿却提前溜走,没凑这个热闹。 虽然很想听**师讲道,但现在他的状况,渡劫已是箭在弦上、只差几哆嗦,若是因为听道而提前哆嗦几下,事情就变得不可控了起来。 此时渡劫的成功率还能再提,还有一些手段可以用上; 稳妥起见,李长寿不想自己栽在那一点欠缺的百分之一…… 男人,必须学会控制自己。 李长寿刚离开海神庙,一缕传音便入了耳中。 “为何不去听几位师兄师姐讲道?” 扭头看去,却见云霄仙子站在云端,身着素白长裙,挽起简单云鬓,素雅不落凡俗,清眸映照花容。 李长寿苦笑道: “大典尚未落幕,我这个海神就躲在此地不出,着实对不住这么多赶来上香的信众。 我倒也很想去听。” 云霄仙子听着李长寿少许抱怨的话语,嘴角露出少许轻笑。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云霄轻轻颔首、侧身,算是半受了这一礼。 李长寿问道:“仙子可有要事?” “并未,此前有些放心不下大哥,便跟着他来了此地。” 云霄柔声道:“大哥他因没得到道友邀请,心中苦闷,昨日去三仙岛上找我与三妹四妹抱怨。 我料想,道友举办香火神教的庆典,或许是有正事要做,应是斟酌过之后才决定不请大哥。 但看大哥郁闷的紧,便让他主动来找你责问。” 李长寿:…… 怪不得! 他就说赵大爷应该会顾忌面皮,按理不会不请自来,没想到…… 李长寿叹道:“仙子,可否在南海走走?此事我也该好好解释。” “善,”云霄轻轻颔首,驾云与李长寿并肩而行,间隔了三尺之距。 处理与赵公明、云霄的关系,当真也十分棘手。 既不能相恶,也不能太近,免得会被因果牵扯,相约上头怼圣人。 当下,李长寿简单解释了几句,自己今日不过是演一场戏给龙族看,给龙族指一条上天之路,不必请赵公明前辈前来……云云。 云霄听罢略作思索,轻叹了声,柔声道: “道友思量倒是不错,这般场合本不用大哥现身。 也是云霄鲁莽了,让大哥过来,以至于惹来两教高人,又惊动了玄都师兄。” 李长寿心底暗赞几声,忙道:“仙子不必自责,此事从结果来看是极好的,顺带还为我加厚了跟脚,让西方算计我时多了几分顾虑。” 云霄轻声问:“道友为何如此忌惮西方? 有大师伯站在道友身后,西方便是一教双圣,也应不会为难道友才对。” 李长寿心底一动,决定趁机对云霄说点什么; 他双手对着空中抱了抱拳; 云霄立刻会意,素手轻晃,在李长寿身周做了一层云雾,又轻轻眨了下眼,示意他可以畅所欲言。 “我有几句妄言,仙子纯当乐子一听。” 李长寿传声道:“仙子觉得,圣人老爷在哪种情形下,会直接出手,以圣人法力与人斗法?” 云霄面露思索,还未来得及回答,李长寿又道: “那,圣人老爷又会在何种情形下,会直接对尚未成圣之人出手? 同样的还有一个问题,圣人老爷在哪般情形下,会对其他圣人的弟子出手? 在我看来,不应以圣人荫庇而自持无恙,未成圣,终是蝼蚁罢了,该防,需防,万不可大意,更不可情急失措。” 云霄不由陷入了沉思。 李长寿心底一叹,也不知自己这番话能对云霄仙子产生哪般影响,又能否在今后的封神大劫中,让她多几分克制…… 云霄离开时,对李长寿道了声谢,似是有所领悟,又似乎还在思索。 她本就是来此地看看,没去论道便是想尽快离开,只不过与李长寿在南海上空散了一段云、聊了一阵天。 目送云霄仙子的背影渐去渐远,李长寿心底也莫名有些轻松愉悦。 他又验证了下,元神侧旁那小金叉的探查能力,发现这东西探查也是有限。 此时只是追出一万四千里,就不见了仙子的背影…… ‘应该是跟本身的实力有关吧。’ 李长寿心底一笑,稍后还要花时间,开发出‘神力’的功用。 目光转到海神大典附近,李长寿却是禁不住嘴角抽搐几下。 龙族这次,动作是真的快。 一箱箱宝物已经运了过来,这次甚至还带来了数百名美腻的侍女,作为庆贺海神上天的‘礼物’。 这怎么能明着送! 咳,送这个他肯定不会收! 李长寿当真想过去问一句,这些侍女折现兑换成阵基宝材行不行…… 此时,这几百名侍女不只是让李长寿犯愁,也让此时还没什么存在感的地府来人犯了难。 牛头正跟几个巫族高手蹲在角落中,看着海边天上龙族的送礼大队,一阵纠结。 “龙族这些老小子动作真快啊,咱们这边刚开始研究怎么巴结海神,他们已经送礼过来了。” “元帅,这咋办,咱们地府穷的叮当乱响,送宝物肯定送不了。 女战巫一个个又壮的跟榔头似的,这也送不出手啊。” 牛头一咬牙,低声道:“不就是送特产吗? 哼!他们海里面多海族美女,咱们地府就没漂亮的女鬼吗? 去,派人抓几百个不能轮回的女凶鬼过来!” 其他几名巫族高手顿时眼前一亮。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是个好人 没让文净道人久等,**师就飘然而回。 难得的是,今日之**师,并未给自己主动打上开赛克,真容暴露在了李长寿……肩头的蚊子眼中。 不过**师终究是**师,哪怕文净道人此前极力隐藏,且**师未曾提防李长寿,也立刻察觉到了文净道人的存在…… “她怎么也在此处?” “是此前来给弟子送信,”李长寿忙道,“弟子这就让她回去。” 言罢,掌心涌出一口三昧真炎,将这只血蚊径直烧掉。 某洞府中,身着红纱裙的凶人,已是跳到了一侧宝池中,在那一阵扑腾水花…… 可惜没人能见到。 且说海神庙中,**师笑问李长寿,此时他的本体是否要回度仙门中‘躲’起来; 李长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却是重重地点头答应。 必须的必! 来时提心吊胆,回去有**师亲送,李长寿心底顿时满满地幸福感。 末将长寿,愿为人教……嗯,有限度地洒热血! **师这次并没有施展乾坤道法,而是驾云带着李长寿在夜空中不快不慢的飞行,似乎是有些心事的样子。 李长寿心底也在嘀咕,**师莫非是猜到了圣人老爷跟自己安排他相亲之事? 然后,想让他这个小弟子背锅? 这个……他可消受不起,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蚊道人! “长寿啊,有件事我还是需要对你提醒一下。” 来了! 李长寿心道要遭,连忙做了个道揖,道:“弟子听着。” “不必这么拘谨,”**师笑道,“人教之中,你最能替老师分忧,你我又最是亲近。 嗯,是这般,此前我去了一趟三仙岛。” 李长寿:…… 这剧本好像跟自己所想,有点南辕北撤。 “您去三仙岛……做什么?” **师抬手拍了拍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的肩头,“自然是为你跑的这一趟,我都给你打探清楚了,云霄师妹从未动过情念。 虽说这也代表着,对你也暂时没这个意思,但也不会有旁人与你争抢了!” 争……抢? 李长寿禁不住还歪了下头,额头缓缓冒出几个问号。 这是,什么跟什么? 李长寿顿时哭笑不得,忙道:“**师您莫不是以为,弟子对云霄前辈有非分之想?” “哦?” 玄都**师顿时笑眯了眼,眼中仿佛倒映着星辰,笑道: “你问一问本心,有无自知。 我在讲道时可是见到了,你与云霄师妹在南海遨游,一个眼中带笑,一个眉角凝神,这却是骗不得人的。” 李长寿不由一阵皱眉,低头咳了声,苦笑道: “要说好感,自然是有的,可**师,弟子有好感的人并不只一个,对云霄前辈绝不敢有这般妄想。” 重点是,这背后牵扯因果太大。 李长寿见**师笑而不语,又忙道:“**师,弟子觉得,男女之事应该是分阶段的。” “哦?如何分阶段?” **师顿时来了兴致。 李长寿道:“先有好感,再是心动,若互相吸引、条件合适,自可成佳偶。” **师又问:“好感二字作何解?” “弟子斗胆说一些自己的想法,”李长寿道,“所谓好感,就是觉得此人不错,可以是外貌引发,也可以是其性格影响。 弟子对云霄前辈的这份好感,便是出于后者,云霄前辈的气质就很吸引人。 可是,像度仙门中,弟子对一位师叔就有些许好感,对自己师妹也有好感,这并未牵扯到男女之情。” 玄都**师也略微皱眉,问道:“你既有好感,为何与她们未牵扯到男女之情?” “一是弟子一心修道,二是觉得时机不对,三是在姻缘之事上,弟子必须慎重对待。” 李长寿正色道: “道侣之因果牵扯太大,与一人结成道侣,就要承受此人带来的所有因果。 而且,**师您曾教导弟子,凡事无定心,便可无定性。” **师一阵沉吟,“你这般怕因果而违背心意,于修行反而无益。” 李长寿斟酌一二,笑道: “弟子觉得,好感其实也是可以累积的。 若好感积累到一定程度,足以让弟子不顾因果也要与之相守,那便是心动。 若弟子心都动了,也不会违背本心、压抑心境,不然就与您的教导相违背了。” “善,”玄都**师满意地点点头,“其实你只需告诉我一句,你对云霄师妹有无好感就是了,不必解释这么多。 怎么,还抹不开脸了?” “可**师,好感并不等同于动心……” **师又道:“云霄师妹也觉得你性情不错。” “这?” “还说你是个好人。” “咳!”李长寿低头咳嗽了两声,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事? 强行配对,最为致命! 又听**师道:“能看出,云霄师妹对你并无厌恶,甚至还有几分欣赏,这已经很难得了。 但像云霄师妹这般,一心仰慕大道之生灵,对这种事根本不会分心,想要打动她,你有一条漫漫曲折之路要走。 不过,既然你说自己还没动心,那我就不多管此事了。 顺其自然,且看后事吧。” 随之,**师又语重心长地道: “如果是这件事,能帮的我都会帮你; 若是你能给咱们人教增添一位高手助力,那也是绝佳的好事。” 李长寿:…… 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用美男计,去挖截教墙角了一般? 还好,**师并未再多提此事,玄都**师与李长寿继续闲聊几句,就送他回了度仙门附近。 海神大典进入了人员疏散阶段,李长寿此前就已安排好了各项工作,也有纸道人在旁应急,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临近度仙门时,**师又道: “此时你已是天庭正神,得天道庇护,享天庭功德,道心心境可因此有所浮动?” “多谢**师挂念,弟子应当无碍。” 李长寿笑道:“成海神之位的不过是南海海神李长庚,与这度仙门中的元仙境弟子李长寿,又有何干?” 玄都**师眨眨眼,随后便是抚掌大笑,口中连连称‘妙’。 随之,**师背负双手,一步迈出,身形转眼消失不见。 李长寿稍微松了口气,立刻朝着下方山林落去,检查了身上的测感石,又在山门外绕行到了几圈。 待天将拂晓,李长寿才施展土遁到了度仙门山门前,呼唤灵娥出来领他进去。 …… 外出时,李长寿用了自己此前在度仙门地脉中,暗中留下的小地脉挪移阵。 那挪移阵是单向的,也无法逆向钻回来; 想要不出动静进入护山大阵,李长寿还缺了几样破阵的灵宝。 少顷,灵娥驾云自小琼峰去了破天峰,领了外出玉碟,又匆匆赶到山门处。 那守门的老大爷……咳,老仙人还不放心地叮嘱一番: “你这般女弟子出门当要小心为上,本就修为不高,莫要着了歹人算计。” 灵娥连忙点头应答,说自己只是在附近散步走走,寻找几样草药,回去学习炼制丹药。 飞出山门,灵娥驾云朝师兄所说山林赶去。 李长寿早早在此地等候,见师妹自林梢上驾云而来的身影,也不由有些出神。 灵娥是得了纸道人传讯便匆匆飞出来的,未着半分妆容,但那张俏脸精致可人,白皙肌肤惹人怜爱…… 最难得的便是她自身那清新灵动之感,在清晨日光的映衬中,几乎满溢了出来…… 灵娥身上的浅绿长裙,搭配着那镶嵌了几颗黄玉的束腰,又将她美好的身段展露了大半。 纤美已足夸,难得玉无瑕。 李长寿心底一叹,还是看着长大的师妹靠谱且安稳。 呃,自己被**师带的,竟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对师妹,是不是也该换个态度,莫要让她疑心疑鬼,专心修行? “嗯?” 灵娥突然在十丈之外顿住身形,长长地睫毛忽闪忽闪,顿时发现了什么。 有问题! 肯定有问题! “哼哼,师兄,你又在考我对不对?” 灵娥嘴角一撇,有些不满地轻哼了声: “肯定是放了个纸人在那,我过去就中陷阱了! 真的是,人家听到你说话就连忙跑出来了,头发都没来得及打理!” 李长寿:…… 他就静静地看着; 看着灵娥放出两只纸人,朝着自己这具带着本体的纸道人凑了过来,一点点探明周遭落叶浅草,还小心翼翼地戳了自己脸颊两下…… 算了,继续教吧,差远了这个。 李长寿摇摇头,纸道人径直化作纸人的模样,本体从纸人背后钻了出来,化作了一只小虫。 “带我回去了。” 灵娥眨眨眼,小声问:“师兄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你猜,”李长寿淡定的一笑,“不猜稳字经抄三百遍,猜错了稳字经抄五百遍。” 灵娥:…… 突然想把臭师兄扔外面! …… 海神教大典过后,李长寿肩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大半。 这种感觉十分明显。 那些原本一直探查南海神教的西方教之人,完全没了影踪; 一直担心龙族对天庭有所抗拒,现在发现龙族现在对天庭满是向往,甚至要不惜一切代价,帮一批龙子搞一些低阶神位,助他们摆脱业障…… 而受他影响,西方教调整了驯龙策略,也开始放缓对龙族施压,四海局势开始松弛…… 接下来,应该会有西方教之人找上门来,跟自己进行一次友好交流。 李长寿到时自会故意避而不见,拒绝跟西方教有任何沟通。 不然,对方很可能用此事做文章,让龙族觉得,天庭和西方教演了一场大戏…… 这种算计,李长寿自然不会上当。 回了山中后,李长寿与师父师妹聚了一次,对师父言说了一些有关天庭之事,并督促师妹刻苦修行, 灵娥这次倒是颇为干脆地答应了下来,当场宣布闭关三年,让李长寿差点验明她正身…… 灵娥能痛快地闭关,倒是与酒玖小师叔有关。 酒玖常驻棋牌室,最近有琴玄雅也经常来小琼峰上玩耍,若酒玖师叔觉得闷了,就可拉上有琴玄雅、熊伶俐一同斗大神、模拟仙生、三界杀等等。 而且,最近小琼峰棋牌室常驻会员,又多了一位穷凶极恶江林儿…… 王富贵、咳,忘情上人闭关修行参悟金仙道,江林儿担心自家道侣修行之事,不敢长期闭关,又想多关注下小树灵的状况,也会常来小琼峰玩耍。 如此,灵娥倒也不必担心小师叔会闷得慌,可以专心修道一段时间…… 灵娥如今修行起来,可谓动力十足。 门内近来有不少女弟子成仙,从气质到肌肤状态都有了质的变化! 也因此,灵娥也坚定了早日成仙的信念! 李长寿若知道,自己不断‘劝学’,还不如这个理由有用,不知该会是何等感想。 估计会打一顿吧,吊起来的那种。 李长寿这半年除却谋划布局,也在努力做一件小事—— 研究神力。 他已经发现,自己仙识笼罩之地,都可以施展出天道赋予的神力。 当然,在陆地上他这个海神就是个没有水的鱼,蹦跶不起。 但如果是纸道人在大海上,自己可以凭纸道人散出去的仙识,最高发挥出五成神力的功效。 海神神力能做的事,包括且不局限于: 发起海啸、引导鱼群、帮助海中生灵繁衍、提高海中幼仔存活率…… 目前阶段来看,并无大用。 而这次海神教大典,也对海神教本身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海神教又迎来了一段神庙爆发期。 海神与天帝的威名,迅速在南赡部洲西南广大区域宣扬开来。 这次,已不再局限于海滨之地。 不过李长寿提前就做好了发展规划,他可以跟那些野神争功德,但不能抢道门香火。 眨眼就到了半年之期; 李长寿用神念通知了敖乙一声,让敖乙去安水城的海神庙中与自己的纸道人碰面。 是时候,正式去天庭逛一逛,去通明殿中签个到,去凌霄宝殿打个卡,正式成为天庭的组成部分了! 当然,这次去的,还是本体……系列的纸道人了。 …… ‘云霄师妹,咱们不如打个赌?’ 三仙岛上,一处偏僻的临崖阁楼中,那道在蒲团上静静打坐地倩影,缓缓睁开一双明眸。 “唉,这玄都师兄,平白用这般事扰我心境。” 云霄纤手一翻,掌心多了那只画轴,打开静静看着,随后便略微摇头。 “多想反而会落入心境乱障,这般也就中了玄都师兄的算计。 倒不如将此事随任不管,由心而定,也不必顾虑什么。 需知本心本性,得明造化道生。” 轻喃几声,云霄抬手轻轻一点,这画轴飞到了房中角落,自行挂在了一处青色帷幔后。 随后,这位截教外门大弟子嘴角露出淡淡微笑,闭目凝神,迅速沉浸于大道之中,周遭环绕出少许晦涩的道韵…… 第二百五十二章 也就普通权臣待遇【求票!】 安水城,海神庙后院。 一身浅绿水晶甲、头戴浅绿水晶盔的敖乙精神勃发,站在自家教主哥哥的老神仙皮化身面前,兴冲冲地问了句: “教主哥哥,咱们去天庭要准备什么吗?” “先把你帽子换了。” “呃,”敖乙眨眨眼,摘下头上的飞翅冠,有些心虚地问了句,“哥哥,怎么了吗?这还是思思为我挑选的。” 李长寿摇摇头,言道:“天兵天将都是喜欢穿银、金之色,你要合群。” 敖乙眼前一亮,连说自己思虑不周,跑去一旁的房中,换了身银光闪闪地锁子甲出来。 为了这个小老弟后院和谐,李长寿也是操碎了心。 李长寿看了眼自己这纸道人的形象…… 白发束道箍,宽袍显清瘦。 手端净拂尘,脚踏老布鞋。 嗯,这般就可以了,那身朝服穿上以后,当真是……太闷骚了。 又听敖乙在旁小声道:“教主哥哥,母后让我带上了一些给天庭仙神的见面礼,这个,该怎么送?” “见面礼?都是些什么?” 敖乙忙道:“都是些不成器的物件,与修道无关,像是什么南海的珍珠、北海的夜明、东海的珊瑚、西海的玄晶…… 母后说,这般也不算贿赂仙神,并非是修道所用的宝物。 可这天庭仙神众多,弟也不识孰轻孰重……” “那无妨,”李长寿笑道,“这样,你看我手势,若是我竖起大拇指,你就拿一份见面礼出来。 若是我两根手指竖起来,你就拿一份重礼,或是双份的见面礼。” “好!”敖乙立刻答应了声。 当下,哥俩也不多耽误,李长寿甩了下拂尘,做了一朵白云。 敖乙问:“哥哥,不如我用龙身载你?” “莫要这般,”某不想成为龙骑士的人教弟子正色道,“在天庭做事,最重要的便是低调,咱们图的是天庭功德,又不是为了在天庭扬名立万。” 敖乙面露惭色,老老实实跟在了自家教主哥哥身旁。 白云飘起,两人缓缓升天而去。 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飞到空中约有百里高,一股剧烈的罡风自四面八方吹来,如刀刃一般割向这一龙一纸人。 敖乙立刻放出仙力做了个屏障,这罡风自然动不得他这般的天仙境。 又上升数十里,一层肉眼可见的天火,出现在上方,他们随意闯了过去。 罡风、天火,主要是阻止仙人之下的生灵飞到洪荒的高空。 闯过天火带,头顶的天空顿时变得更高,原本的蔚蓝也变浅变淡了许多,上方飘着白云朵朵,一条条云路隐藏在白云之间。 李长寿也是第一次上天,没什么经验,只能凭感觉带敖乙落到了云路上,朝南赡部洲正中的位置飞去。 飞了不过片刻,一座宏伟的白玉天门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中。 瞧这天门: 一体宛若白玉成,雕龙勾凤守清明。 诛邪宝剑悬空挂,上书南天镇奸佞。 李长寿莫名有些小激动…… 自己现在,比十八岁那年定好的仙生规划,更早、也更舒适的,抵达了此地,跳出了封神这个大坑,再不会做那种最惨的封神炮灰! ——最惨,指被杀还上不了封神榜的那种。 李长寿端着拂尘、带着敖乙,驾云缓缓向前。 守门的天将见了,先是面露疑惑,随后就想到了什么,仔细辨认了几眼,立刻对各处传声。 “都打起精神,那位海神来天庭了!” 顿时,守在天门前的天兵齐齐振作精神,那天将连忙捏碎了东木公留下的玉符,与几位天将一同向前主动迎接。 “敢问,您可是玄上无缺四海大神?” 李长寿含笑点头,十分的……慈祥。 几名天将顿时面色一喜,一人道:“可否展露神力?我们也要做个验证才是。”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一抹金光在他身周涌现,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神圣之感。 众天将立刻抱拳行礼,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还礼,笑道:“如此可验明正身了?” “自然,海神请!” “善,”李长寿像模像样地道了句,带敖乙就这般入了南天门。 暗地里,李长寿却是略微摇头。 只是验明神力就放自己过了,未免太不稳健,既无详细盘问,又无搜身盘查,更是不觉这是化身还是傀儡…… 回头还是要跟玉帝陛下提一提此事; 不然以后自己带师妹师父上天庭来,完全没有什么安全感。 “哥哥,”敖乙传声问,“这些天将不用送礼吗?” “走的时候再说吧,不急。” 李长寿话音刚落,前方云路上闪过一道青光,现出一名敦厚老者; 李长寿眼前一亮,对敖乙暗中伸出了……一个巴掌。 敖乙眨眨眼,五根手指?五份见面礼? 当下,敖乙连忙在自己储物法宝中搬东弄西,而李长寿驾云向前,已是喊了句:“有劳木公亲自前来引领!” “哈哈哈!”东木公心情大畅,“海神,可算盼你上来了! 快,快,随我去拜见陛下!” 李长寿顿时点头答应一声,按理说,他该先去通明殿中,但东木公既然不按流程,那他听着就是了。 “木公,这是我那水军统领,敖乙。 敖乙,快向前拜见,这是天庭东木公,陛下最信任之人!” 敖乙连忙向前,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道揖,口中喊着‘木公’,又在怀中……扯出了五只金光闪闪的大宝箱。 每只宝箱半丈长、三尺高、宽,整整齐齐排在了东木公面前,自行打开箱子盖…… 其内宝光闪烁,晃得人眼花缭乱,熊伶俐拳头大小的夜明宝珠,绝品美玉雕琢而成的玉盘,龙眼大小、毫无瑕疵的大珍珠…… 李长寿:…… 老弟,你是来天庭摆阔的吗? 这就你口中不成器的物件?能不能搞百箱成器的物件,折现给他送去海神庙! 敖乙定声道:“这是晚辈、嗯,这是末将的少许谢礼,还请东木公大人收下!” “这……” 东木公眨眨眼,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四周,又带着几分疑惑地看向了李长寿,想知道这是不是龙族之事的重要环节。 李长寿心底也是一阵无奈。 他倒是知道龙族心热,没想到…… “木公,这也是敖乙的一份心意,都是些摆饰物,还请木公收下吧。” “哎,这不合规矩,若让人见了,那真是!” “木公稍等,”李长寿对敖乙传声道了句,敖乙立刻低头答应一声,转身化作一道虹光,落在了南天门处。 哐哐又是几只大宝箱送出去,砸在那几名天将面前。 “敖乙的一份心意,还请诸位今后多多关照!” 随之,敖乙转身飞回,完全不给天将们拒绝的机会。 东木公此时已明白了,这大概就是‘龙宫主动送礼为上天铺路’环节,心底对眼前这位海神敬佩更增几分。 “那,我就收了?”东木公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李长寿含笑眨了眨眼,东木公干笑着说了两句下不为例…… 接下来,飞去凌霄宝殿的这一路,只要遇到天将,敖乙就上去送一箱不成器的装饰品。 空旷的天宫中,响起了“诶,这怎么好意思”、“客气了客气了”、“只是一些见面礼”、“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一时间,从南天门到凌霄宝殿的云路上,充斥着欢快愉悦的气息。 快到凌霄宝殿,李长寿又是眼前一亮,看到了玉帝化身与几名天将结伴‘路过’。 李长寿都不用对敖乙使眼色,后者就已是跑了上去,在储物法宝中搬出了几箱宝箱,口中说着: “些许见面礼,敬请笑纳,以后多多关照!” 玉帝化身也是有些纳闷地对李长寿眨了眨眼,李长寿笑着点点头。 随之,本是来看看谁敢光明正大收礼的玉帝化身,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长庚爱卿之举动应有深意,龙族送出礼物,便觉得跟天庭关系亲近了些……倒是,吾此前并未考虑到这般。 而且送的都是些摆放装饰之物,龙族也是有心了。’ 于是,这玉帝化身轻笑着道了句:“这次就算了,天有天规,下不为例。” “哎!”敖乙笑着点点头,对这位不知名的路人甲抱拳拱手,笑着跑回李长寿身后。 玉帝化身暗中点头,倒是一条不错的小龙。 又过两重天,飞过九重玉门,悬浮于一片星空之下的凌霄宝殿赫然在望,其内百仙汇聚,殿前天兵如塑。 踏上殿前那九百九十九级白玉阶,敖乙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 李长寿传声鼓励他几句,随后左手轻提长袍下摆,右手端着白净拂尘,拾级而上。 此正是: 本自山中逍遥客,凌霄殿内拜帝君。 位列周天称正道,长生在望避封神! …… 半个时辰后; 飞去通明殿的云路上,李长寿对敖乙传声道: “感觉怎么样?” “天帝陛下竟是如此……年富力强,”敖乙传声回了句,“而且天帝能这般关心龙族,也让乙心底万分感慨。” 李长寿温声道:“凡事不可只看表象,敖乙你要学会分析一件事的内因。 天帝对龙族这般关切,其实是瞧上了龙族在洪荒中的影响力,若是龙族能入天庭编制,此时起步不久的天庭,定会名声大振。 这就是天庭相助龙族的动机。” 敖乙闻言若有所思,传声回道:“哥哥说的这些,敖乙是知道的,但这总比那些得不到我龙族效忠就暗中出手加害的人,强了何止万倍。”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并未多说什么。 这次凌霄宝殿中拜见玉帝,李长寿也没得什么太大的好处,也就得了一只可以随时调动十万天兵的虎符,又得了一面可以在天宫各处随意行走的令牌,特许不报而进凌霄殿…… 完全就是普通权臣的待遇。 去了通明殿中,几位通明殿值守的仙官也是颇为恭敬,迅速办好了各项事务。 入了仙籍、领了令牌、选了府邸,还领到了三千天兵作为第一批海神的水军。 李长寿趁机了解了下天庭如今各方面的编制情况,发现天庭不只是正神之位欠缺,各处应有的守备力量也有巨大的漏洞。 整个天庭应有驻守天兵,是在三百万余,如今各处加起来,却只有百万。 九重天每一层都十分广阔,下三重天还是‘天人’所住之地。——对应六道轮回中的天人道。 天人们寿元都是千年起,修仙资质较好,是天兵的重要兵源。 从天庭到地府,李长寿能看到一条清晰的脉络,这或许是道祖鸿钧合天道之后,构建出的三界神权体系。 但天人的生育率却总是提不上去,天庭也受限于此,天兵完全不够用。 天庭想要崛起,必须多管齐下。 不过,这些李长寿也只是想想,并不会主动去说。 除非是圣人老爷给任务,或是自己需要借此赚功德,平白给自己增加因果之事,李长寿绝对干……不……出…… 嗯? 心底突有明悟,太清大道产生一丝丝扰动,李长寿心底凝成了一个字眼。 【来】 “这是!” 李长寿精神一震,一旁敖乙顿时有些纳闷。 当下,李长寿不敢怠慢,问明兜率宫在何处,便带着敖乙朝兜率宫飞去。 敖乙忙问:“那不是圣人老爷化身的道场吗?” “嗯,”李长寿道,“不要多问,不要多看,也不要多听。” “是,”敖乙如临大敌一般,整条龙都紧绷了起来。 然而,他们还没飞到兜率宫,就在云路上看到了不远处有一片旺盛的……豆苗田。 确实是豆苗田,这是李长寿献给天庭魔改初版的撒豆成兵神通,以及优良的杂交仙豆之后,天庭开辟出的种豆区域。 此时天庭空旷的很,这片仙豆苗,也算给天庭增了几分绿意。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豆苗田中扛着锄头、满头热汗、也正看向了此处的,那名青年天将…… 敖乙一见就上了头,清秀面容顿时涨红,下意识就抓出了自己的宝剑,锵的一声拔剑出鞘! 第二百五十三章 治疗昏睡的唯一办法 卞庄? 李长寿也是有点懵,仔细看了两眼、感受了下对方的气息道韵,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这家伙不是天涯阁的少东家吗? 怎么在这……种豆豆? “敖乙。” 李长寿传声提醒一句,对风景有点上头的敖乙顿时醒悟了过来,立刻收起手中长剑,微微皱眉。 “教主哥哥,此人怎么在天庭?” “我也不知,”李长寿传声道,“先去兜率宫中拜见了老君,再过来问他此事。” 敖乙点头应答,与李长寿继续赶往兜率宫中,面色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兜率宫前,一名童子早早等待,言说老君让长庚入内。 敖乙也知李长寿本是想带他一同去拜见圣人化身,但圣人化身明显不愿见他,忙道:“哥哥快些入内吧,我在外等着。” 无他,机缘未到罢了。 李长寿进兜率宫前,还特意传声叮嘱敖乙,让他不要乱走,就在此地等候,敖乙也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当下,李长寿端着拂尘,跟在那童子身后,走进了那扇只打开一条缝隙的大门。 踏入兜率宫,李长寿倒是稍微有些意外。 他心底所想的兜率宫,应是有玄妙阵法,各处飘着成精的灵丹,地上跑着先天灵根化作的道童…… 但到了此处,只见一座大院,一座勉强算得上是大殿的大号楼阁,几棵半蔫儿不蔫儿的天庭常见灵树…… 李长寿仔细感应,又察觉到了一缕晦涩难明的道韵,似有似无,充斥着整个兜率宫。 圣人……化身的道韵! 四舍五入,这也就是圣人道韵! 李长寿心底一阵轻叹,莫名就对前方殿中还未见到的存在,泛起了浓浓的敬意。 正此时,前方传来干咳声,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殿门,对李长寿含笑挑眉。 **师! 呃,还是带着几分睡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的**师…… **师开口调侃:“小银啊,老君让你去接人教弟子、新晋海神,你怎么领回来一个纸人?” 纸人? 那童子好奇地打量着李长寿,李长寿也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发现纸道人并无异样。 随之,李长寿明白了过来,这是玄都**师在护着自己,先一步调侃几句,让老君不会为此事不喜。 话说回来…… 小银?那个憨憨的银角大王?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李长寿看了眼这个可能不太聪明的童子,温和一笑,就连忙向前对**师行礼。 “弟子本体想专注于修行之事,早日结金仙道,故以化身上天相助玉帝陛下。 这个,**师您此前也同意了不是……” 玄都**师顿时笑眯了眼,“进来吧,老君已等了你半日。” 李长寿对**师发去眼神交流的请求,却被**师一个眨眼的动作切断,反馈给了李长寿一个安心地笑容。 总之,进去之后二话不说先磕头,圣人说啥都是对的! 嗯,稳妥起见,自己也必须抱有一分怀疑之心,充分考虑到**师恶搞自己、此地可能是假的天庭、这有可能是自己修行时误入梦魔……等等可能。 多拜拜,总归没有坏处。 **师转身进了殿门,李长寿在后低头跟上; 进去之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尊十分显眼的紫金八卦炉,这炉子颇大,几乎占据了半个大殿。 第一眼看这炉子,李长寿心底冒出的就是‘漂亮’二字,这八卦炉的外形如此迷人,每一段曲线都暗合大道; 第二眼来不及细看,李长寿的注意力,已转到八卦炉前端坐的那位老者…… 该如何形容这老者? 初一看平平无奇,再一看慈眉善目,第三看童颜鹤发,第四看道境无极,但闭目之后,心底竟无半分印象,关于老君的形象,留都留不住…… “弟子李长寿,拜见老君! 今日弟子以纸道人前来,请老君恕罪!” 老君似乎笑了,又似乎并未笑。 “坐。” 李长寿像是听错了一般,愣了刹那,才起身朝着前方凭空出现的蒲团坐去。 老君又道:“今日传你丹道三篇。” “多谢老君!” “嗯,”太上老君缓缓颔首,又看向大殿后门处,刚要迈步溜走的某位**师,“回来。” “哎,弟子来了,”**师答应一声,默默地走了过来,努力露出几分平和的微笑,“老君,弟子不喜炼丹。” 又有一只蒲团出现在了李长寿左前方,**师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端坐其上。 这座位的位置,也是大有深意。 但李长寿自知能坐在此地,已是得了老君认可! 老君双眼微睁,“静。” **师身体坐得更直了些,似乎想在李长寿面前,继续维持些……道门大师兄的威严。 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师怎么像是,有些怕听老君讲道…… 今日老君要传授自己炼丹之道,这应该不会引起自己金仙劫;而且老君要传道,自己绝对不能拒绝,金仙劫提前也是无可奈何。 很快,李长寿就明白,为何**师要偷偷溜人…… 老君讲道并不开口,只是静静坐在那,掌心出现了一朵缓缓旋转的青莲,这青莲飞出两片花瓣,一片消失不见,一片印入了**师额头。 **师浑身颤了两下,直接倒头昏了过去。 这?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眨眼,心底泛起几分明悟,小琼峰地下密室角落花瓶中藏着的本体睁开双眼,一片花瓣,遮掩了他整个视界,落在了他额头。 乒的一声,花瓶破碎! 李长寿的身子趴在密室角落,身周被一缕缕道韵包裹…… 而在李长寿心底,冒出了大量、不,海量的炼丹之术! 这已不是醍醐灌顶,这整个就是强行把大海里的水,塞进了小小鱼塘! 这鱼塘竟还安然无恙,开始被动接纳了起来! “圣人手段,当真无比玄……” 李长寿来不及多想,心神就被完全扯入了丹道之中。 被水淹没,不知所措。 这一淹,就是三年而过…… …… “灵娥呀,你师兄这几年怎么一直没露面……快摸牌呀灵娥。” 小琼峰棋牌室中,酒玖打着哈欠问了句。 灵娥笑道:“我之前一直在闭关,也不知此事呢。 嘻嘻,二筒吗?我碰! 我师兄应当也是在闭关修行吧,师叔您是不是没酒喝啦?我这里也没有了。” “哼,本师叔就没自己的师兄吗?” 酒玖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却咂咂小嘴,“就是五师兄酿的酒吧,比小长寿酿的酒,缺了一点味道……玄雅,该你了。” “嗯……” 有琴玄雅拿着手中的玉石,对比着这面玉石跟其他玉石上的图案。 最近刚接触这一项小琼峰新兴保留项目的她,打的还不是很顺手。 她小声道:“我要拿你打的这个,然后打出这个刻画着四只细条的玉石…… 说起来,我也许久没见到长寿师兄了,心底倒也有些想念。” “唷?”酒玖顿时笑眯了眼,看看有琴玄雅,又看看灵娥,突然发现两人都十分淡定。 这瓜吃的,毫无乐趣可言。 熊伶俐的大手捏起刚被有琴玄雅打出去的玉石,“吃,五筒。” 酒玖轻喝一声:“看我准天仙之手!” 言罢,她在那堆砌成长方条状的玉石堆中,拿走了最边缘的一块,而后眼前一亮、罪恶震颤,摊倒面前的玉牌,兴奋地喊一声: “自摸!清一色!快点,灵石灵石!” 灵娥和熊伶俐顿时抱怨几声,有琴玄雅却是温婉的一笑,三人各自拿了几枚灵石出来,递给了酒玖。 酒玖顿时笑的花枝乱颤,眼中一片亮晶晶…… 一场洪荒之中的雀牌小赛,继续下一阶段征程。 半日后,四人去了灵兽圈中,选了两只看起来有些食欲不振、厌食厌世的灵兽,本着成全它们的心情,将它们带去了湖边欣赏风景…… 然后架起烧烤架,备好美酒菜肴,开始了今夜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师兄这次,也确实好久都没露面了呢。” 灵娥看了眼袖口宝囊中的纸道人,有些担心地嘀咕了句。 这种情形确实是很反常,自己都已经出关半年多了,师兄还没过来训斥…… 酒玖小声问:“该不会,是修行出什么事了吧?” “不可能的,”灵娥忙道,“师兄修行不图快、不贪功,每一步都是稳扎稳打,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有琴玄雅问道:“长寿师兄可有闭关石留下?” “这个……” 灵娥摇摇头,眉目间不自觉流露出少许担忧。 所谓的闭关石是一类法器,能够感应炼气士闭关修行时的状态,若是走火入魔或是遇到危险,可及时提醒师朋亲友救治。 有些事便是不提还好,一提就开始止不住的乱想,随后便陷入了某个怪圈…… 很快,酒玖、有琴玄雅、灵娥都开始担心了起来。 尤其是灵娥说了那句:“师兄每次闭关,都会提前通知我一声,这次却没有……” 三位小琼峰吃货团资深专家,已是坐不住了。 也就熊伶俐知道自己表兄是无所不能的海神,此时并没有什么担忧之感。 “不行,这个真要去看看!”酒玖道,“一声不吭就闭关,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有琴玄雅轻吟几声,低声道:“若我们打扰了师兄,那岂不是坏了师兄修行?” 酒玖小手一挥:“大不了你跟灵娥以身相许算是赔罪嘛!” “师叔!”灵娥脸蛋一红,但随之又满是忧色。 有琴玄雅倒是很淡定地抿抿嘴,言道:“师叔,莫要开这般玩笑话,有辱长寿师兄名声。” 灵娥道:“这般,我去丹房附近走一走,若师兄没有在闭关,自会为我开启丹房外围阵法。” “走,走,伶俐在这烤着,咱们三个过去。” 酒玖招呼一声,带着灵娥、有琴玄雅一同飞向了丹房外围阵法的边界。 到了此地,能感受到前方林中灵力流动,三人静静等了一阵…… 有琴玄雅不由问:“有没有进入阵法的通路?” 灵娥和酒玖齐齐摇头,三人的担心愈浓。 酒玖大喊一声:“小长寿——” 这呼喊声没入阵法之中,半点回声都没。 正此时,某个依然被大量讯息充斥着心神,即将完成这次受道的人教弟子,一缕心神被这声呼喊扰动。 ‘小师叔……灵娥……玄……’ 李长寿虽然还是无法从‘教学程序’中脱离,但也能分一点心神,勉强抬手结了个手印,打开了师妹专用的入阵通路…… “灵娥,玄雅? 这里的阵法是不是打开了?” 酒玖指了指前方林中,好奇地问了句。 灵娥取出一块玉石,看着玉石上闪烁的绿色微光,轻轻松了口气,“师兄没事,我们还要进去吗?” “当然!都到这里了!去看看他在搞什么!” 当下,酒玖一手拽一个,拉着两人冲进林中。 刚打开阵法通路的李长寿,此刻再次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还好,本体正趴在地下密室中,丹房中只是躺了一具纸道人。 酒玖三人看到的情形便是这般…… 丹房各处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李长寿躺在丹炉前,面容很安详,静静地闭着双眼,也不怎么喘气…… “师兄!” 灵娥禁不住声音有些发颤,连忙冲了上去; 但有琴玄雅修为稍强,此时脚下一点,已是出现在了李长寿身侧,跪坐、抬手,一根纤指搭在李长寿手腕,闭目感受。 “仙力运转如常,元神之力平稳,”有琴玄雅轻声说着,“似乎并无大碍。” “他没事怎么会躺下了?” 酒玖皱眉凑了过来,跪坐在李长寿头顶,手指点在了李长寿额头,仔细感应着。 灵娥倒是想起了什么,也跪坐另一侧,小手轻轻掐了下自己师兄的手指。 这触感……硬硬的…… 仔细体会,果然是师兄的纸道人。 “根据本师叔诊断,”酒玖一本正经地道了句,“这应是心力憔悴睡过去了,此前可能炼丹太累了。 有时候呢,炼气士炼丹、炼器太累,确实是会陷入这种深层次的熟睡,大家不用担心…… 一般呢,遇到这种情形,只需要一位女炼气士以口对口之法,度一口阴柔气息,如此就能立刻醒过来。 你们两个都是他师妹,谁来?” “真假?” “此事……” 灵娥看向有琴玄雅,后者却也正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汇,突然有一缕电光火石划过。 旁边酒玖顿时掩口窃笑。 “我来吧。” 有琴玄雅轻声说道,目光颇为坚定,内心毫无动摇。 灵娥却是略微皱眉,想提醒这是师兄的化身,又怕暴露师兄的秘密…… 而且,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灵娥硬着头皮道:“师姐,还是让我来吧,我从小被师兄带大,与师兄比较亲近一些,师兄也不会反感此事。” 酒玖在旁迅速搬来木凳、抓了一把灵瓜子,进入看戏状态,那双大眼…… 贼亮! 有琴玄雅轻轻抿了下嘴唇,似乎还要继续开口; 灵娥心底一叹,怕师兄的化身之事暴露,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来,两人目光触碰,却是谁都不让…… 突然间,躺着的李长寿发出轻轻的闷哼声,抬手扶着额头,睁开双眼,眼中尽是些茫然之色,沙哑着嗓音道: “你们别搞事,我现在正头疼……” 李长寿慢慢坐起来,灵娥和有琴连忙搀扶; 他身后的酒玖瞬间收起瓜子板凳,满是乖巧地跪坐在那,眼中满是对师侄身体的担忧。 “师兄你没事了?” “长寿师兄,可有那里不舒服吗?” “嗯,没事……”李长寿揉揉眉心,“灵娥你上次闭关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师兄,我已经闭关了三年,现在已出关半年。” 三年…… 圣人老爷给了一片莲花瓣,就是整整三年!? 李长寿刚想吐槽,迅速恢复几处纸道人化身的仙识,突然精神一震,猛地吸了口气,少见的露出几分急色。 “这怎么还打起来了!” 言罢立刻闭眼,心神立刻回归兜率宫中那具纸道人,留下大中小仙女面面相觑。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人教六小杰 自家圣人老爷这传道的方式,简直…… 太霸道了。 但霸道之中,又带着一丝丝的细腻。 ——老君传给自己的,都是很纯粹的炼丹感悟,没有半点提升自己道境的只言片语,那些圣人道韵也没对自己产生任何印象。 莫非老君也觉得,自己现在渡金仙劫还不稳,所以让自己多做准备? 应该是了! 回头还是要再审查一边,最好,自己能对金仙劫有更直接的了解…… 李长寿心底快速划过这些念头,兜率宫的纸道人睁开眼,并未再见到老君的踪影。 他却是不敢耽误,连忙起身,朝殿外匆匆而去。 外面出事了…… 兜率宫外,龙不吟虎不啸,天仙境的一人、一龙,在兜率宫大门前‘扭打’成了一团。 确实是扭打,敖乙此刻正跨坐在卞庄身上,对着卞庄那英俊潇洒的面庞就是一阵猛锤,后者已是鼻青脸肿。 而卞庄怒吼一声,猛地一脚将敖乙踹飞,怒气冲冲地大喊: “你打我脸!这兄弟没得做了!” 言罢猛扑而上,摁住敖乙,报复性地挥拳痛击其面部。 这,要死要活? 圣人门前撒什么欢?! 等等,兄弟? 李长寿略微有些懵懵然,还以为自己是被圣人老爷灌顶灌的智力失常; 但仔细一瞧,这两个家伙确实都没用多少仙力,仿佛只是在发酒疯,发泄着心底的情绪…… 侧旁有几只酒杯,不远处还有一把断成两截的木锄,更远处还有一只被掀飞的矮桌,几只被打碎的酒坛…… 而他们打斗之地,被一股熟悉的道韵笼罩了起来;应该是**师出手,将这一人一龙打斗的情形遮掩了。 李长寿:…… 这三年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之前还要对另一个喊打喊杀,一个曾爱上另一个女装的模样,现在就已经称兄道弟,还在进行一场兄弟间的肉搏…… 李长寿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 冷静,淡定,这世上的荒唐事总是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李长寿快步走着,趁着这短暂的空当,迅速完成一系列自检工作。 本体打坐继续消化残留的圣人丹道; 这次在兜率宫得到的好处巨多,老君给自己的丹道指明了一条路径,可以直接抵达丹道终点的那种。 六转灵丹在召唤,九转金丹不是梦! 而李长寿心神分做四股,观察四海龙族情形,检查安水城海神庙纸道人库及后堂,探查小琼峰情形以及门内各处状况; 顺便还分了些心神,整理了下自己这具老神仙皮纸道人的发型…… 还好,各处都算安稳,三年并没有什么变局。 当然这只是简单观察了一遍,稳妥起见,稍后还要细细探查,整理这三年缺失的情报…… 暂且收神,赶到兜率宫大门处。 李长寿见老君的两个童子,此刻正坐在一旁墙上晃着脚丫,两人还饶有兴致地嘀咕着: “他们两个打的好难看哦。” “咱们要不要去帮帮忙?我帮卞庄,你帮敖乙?” “行呀,那我帮敖乙拦住你不就好了!看拳!” “嘿,八卦熔金烧柴掌!” 就听几声轻喝,两个童子在墙上翻到了后院,迅速……扭打成了一团。 果然是被点化的童子,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李长寿没多去看两童子打闹,快步出了宫门,突然见到**师就站在宫门之前,好整以暇地看着那边互殴的敖乙和卞庄。 此前李长寿的仙识,完全没捕捉到**师的存在。 不经意间,方显境界。 “醒了?所得如何?” **师笑着问了句。 李长寿叹道:“老君之丹道博大精深,弟子还需细细琢磨,自是终身受用。” “唉,老君是老师的化身,跟老师一个性子,”**师苦笑道,“凡事能简单的,绝不复杂,当时便是我也昏睡了半日,倒是难为你了。” “圣人老爷的道境,弟子不敢暗自揣摩,但这大概就是大道至简之理吧……” “哈哈哈,”**师也是禁不住笑出声来。 那个差点脱口而出的‘懒’字,**师也是不敢多说。 **师下巴对着那边抬了抬,“这两人怎么回事?” “弟子也不太明白,”李长寿定声道,“弟子这就拦下他们,在兜率宫前这般打闹,当真不成体统!” “哎,让他们打一阵就是,”**师又笑眯了眼,“如此精彩的【搏杀】,也是许久没见过了。 放心,老君外出修行了,兜率宫中现在咱俩说了算。” 李长寿:…… 那就打吧,既然**师想看。 “**师,弟子先用化身看一看龙族情形,这三年没管,别出什么问题。” “善,”**师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赞赏。 李长寿开始挪移心神,在各处进行全方位的排查。 小琼峰丹房中,已只剩李长寿的纸道人; 那三个刚才还想对他纸道人做一些非礼之事的准仙女和小仙女,已是回了湖边继续烤【家养】灵兽。 看她们其乐融融说笑的样子,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半个时辰后; 卞庄和敖乙也是打累了,各自鼻青脸肿地躺在云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师看够了热闹,转去了宫中,教训那对正闹腾的金银童子; 李长寿黑着脸,两道仙力化作锁链,将敖乙和卞庄直接捆了起来,拽到了兜率宫门前。 “你们两个,可知此地是何处? 都睁眼看看!” 就听李长寿一声轻喝,一人一龙抬头看向大门上方的竖匾,‘兜率宫’三个大字金光闪闪,让他们齐齐打了个冷颤,醉意消退大半。 “哼!” 李长寿皱眉散掉两人身上的锁链,“敖乙,你为何如此失方寸?” “教、教主哥哥……” 敖乙连忙站起身来,目中带着自责与懊悔,却又愤愤不平地看着一旁的卞庄,骂道: “这家伙混账至极! 前一刻还说喜欢柯乐儿姑娘!这一刻就心慕那瑶池中的仙子! 我、我,我当真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李长寿传声道:“这不是好事吗?你这着什么急?” “嗯?”敖乙先是眨眨眼,随后便突然回过神来,忙道:“也对,这确实不关我事。” 一旁的卞庄仰头一叹,虽鼻青脸肿眼都睁不开,却依然深情款款地说着: “柯乐儿姑娘注定只是我的一场美梦罢了。 我与她擦肩而过,在茫茫人海之中,我们未曾互相拥有,却依然刻骨铭心。 我是带着柯乐儿姑娘对我的祝愿,才决定找寻心仪的女子,这有错吗?这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李长寿笑着应了两声,向前将卞庄搀扶了起来,含笑问道,“不知道友在天庭,现在任哪般仙职啊?” 卞庄在自己脸上一抹,顿时恢复平日里英俊模样,看着兜率宫的牌匾哆嗦了下,小声道: “也不敢说任什么仙职,只是在天庭种一种仙豆; 前些时日刚来天庭,领了个天庭种豆小元帅的职位。 道友你是……” 敖乙在旁哼了声,“这就是我此前所说的兄长,玄上无缺四海大神!此前就在兜率宫中听道!” 卞庄精神一震,连忙抱拳行礼,“末将见过大神!” “不必多礼,”李长寿温声笑着,看看敖乙、又看看卞庄,笑道:“你们两个,莫非是不打不相识?” 卞庄尴尬一笑,敖乙却是撇了撇嘴角,开始简单说起他们两人如何相识。 卞庄就在兜率宫不远处种豆,这里灵气充裕、有兜率宫中飘来的灵药药香,算是天庭最好的一片……豆田。 敖乙在此地等了又等,始终不见寿之踪影,心底有些按耐不住,在一年半之前,去找卞庄探了探口风。 卞庄种豆无聊、敖乙等兄寂寞,敖乙想知这卞庄到底是不是天庭施的算计,故耐着性子与卞庄相交,想套出点话来。 一来二去,他们就熟络了; 喝过几次酒之后,也就引为好友。 而今日喝酒时,两人都有些了醉意,敖乙就趁机问了句柯乐儿之事。 他本是想看看此事是否还有后续,若有后续,就及早制止。 没想到卞庄轻轻一叹,言说自己已忘掉了柯乐儿,心中有了新的梦…… 然后,敖乙骂他朝三暮四,卞庄说自己不过是随心而动、为情而生,两人争辩几句,就掀了桌子、动了真火,大打出手。 李长寿有些费解地看着敖乙,卞庄朝三暮四,这不是好事吗? 敖乙那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尴尬,“兄长,我之前有些喝酒喝糊涂了,毕竟……思思跟柯乐儿是好友……” “唉,”卞庄摇摇头,“罢了,我回去照料那些仙豆了。” 卞庄对李长寿拱手告辞,李长寿含笑点头,敖乙略微有些欲言又止,应该是想赔礼。 卞庄对敖乙拱拱手,却也没多说话,低头走向了远处那把断成两截的锄头。 “你怎么把我锄头都弄坏了,这上面好歹也有一点天道之力…… 唉……你让我用手扒拉呀。” 李长寿刚想说,自己或许能用功德帮忙修补,就听**师在院内道: “小金,去把角落里扔着的那把耙子送出去,给那小天将打理豆田用。” “哎!” 一名童子答应一声,很快就抱着一把三尺长的银色耙子跑了出来,左右看了看,跑去塞到了卞庄手中。 “这是玄都师兄给你的,拿去用吧。” 卞庄精神一震,自然知道‘玄都师兄’是何人,连忙接过耙子,对兜率宫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发达了! 随之,他将那三尺长的银耙拿在手中,略微炼化,那耙子自行化作了六尺长短,刚好趁手。 卞庄喜不自胜,“多谢**师赐宝!末将这就去打理豆子!” 言罢将这银耙扛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在云路上,哼起了天涯阁的传统小调。 李长寿见状略微摇头。 这就是机缘吧…… 卞庄这家伙的品性暂且不论,运气倒是十分的不错,出身狗大户,又在天庭起步阶段,进入了天庭做了个暂时没有品阶的天将,今日又得了兜率宫中的宝物。 哪怕只是锄地用的耙子,那有可能也是老君炼制的耙子。 看这银耙,生有九齿,齿尖锋锐可为兵刃,上下遍布着细细的云纹,又有十足的灵性,蕴含一缕先天气,当真不是一件凡……品…… 等会儿? 李长寿盯着这只银耙,仔细数了一遍。 九齿银耙…… 九齿钉耙!? 卞庄,天涯阁少主,天庭起步阶段进入天庭,如今也有天仙修为,天将,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私生活不检点…… 这难不成就是今后的天河水军天蓬元帅?! 二、二师兄? 李长寿突然笑了声,注视着卞庄离开的背影,心底道了两声有趣。 一旁,敖乙有些尴尬地蹭蹭鼻尖,低头跑去收拾矮桌酒杯,觉得自己辜负了兄长一番栽培,竟在此地闹了糗事,心底羞愧难当。 敖乙在外又等了半天,李长寿入兜率宫中,陪**师去了后院,与**师解释了两人打架的前因后果。 **师也是乐不可支,笑了好一阵,才道:“长寿,咱们人教自从多了你,这有趣之事当真一件接一件。 且去忙吧,你这化身可要留在天庭?” “弟子有这般打算。” “嗯,今后若有急事,直接来兜率宫前,我自有感应。” “弟子多谢**师庇护!” **师轻轻摆手,言道:“你金仙劫可快了?” “应当快了,弟子再准备准备,就可尝试去摘这长生道果。” “需记得,铭本心,得正果。” 李长寿低头称是,便告退离了兜率宫。 带着敖乙,李长寿赶去了自己在天庭的‘海神府邸’。 作为权臣普配,他的这座海神府坐落在了第七重天,李长寿特意挑选了一处僻静之地,周遭都是空旷荒芜的仙山云海。 此时,府邸已修缮完成,三千天兵已在周围镇守。 天庭仙神做事,比龙宫还是差了些讲究,除却护卫之外,也没配备什么侍女。 咳,这不重要。 李长寿让敖乙拿了些礼物,犒劳这三千兵马,随后便让这具纸道人在此地停留,让府邸大门常开,随时等候玉帝陛下召见。 敖乙也会在这里呆一段时日,在天庭多刷一些存在感,而后再回龙宫复命。 这边在天庭刚安稳下来,李长寿因被强行灌注大量炼丹感悟,此时头昏脑也涨,就想着好好休息几日。 他特意通知了灵娥和熊伶俐,让她们近几日看好丹房周遭大阵,不要让人误闯; 又在阵法外围挂上了‘前方有恶兽出没’的牌子,开启了重重困阵、杀阵,就在地下密室中席地而躺,准备浅睡几日…… 然而,李长寿迷迷糊糊刚睡着,就感受到了一股浩瀚天威突然出现在度仙门上空,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金仙劫!? 连忙内视自身,发现自己元神安稳、道境稳固,道基圆满只差一线,并非自己引动。 那…… 富贵上人,要渡劫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来了! 最可能参照的渡劫样板,竟然还给了他一点小惊喜,在此时就已渡劫! 这比李长寿预料的,还要早了几十年! 也因此,李长寿心底有些担心。 在李长寿的观察中,忘情上人的道基还有可提升的空间,但忘情上人选择此时渡劫,应该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吧。 渡劫无小事,谁都不敢莽撞。 忘情上人选择今日渡劫,总不会是‘早晚都要搞,早搞早安心’这般荒唐的理由。 劫云生于四方天地,挟浩瀚天威汇聚而来。 天空骤然阴沉,宛若要下一场泥雨,方圆万里之内生灵惊惧,天地间一片肃杀气息! 李长寿站在小琼峰空中,与门内众炼气士一般,眺望着破天峰方向…… 那里,一道身影缓缓升空,两鬓白发飘舞,负手傲然而立,直面天劫。 但随之,忘情上人的身影朝着山门外的荒山疾飞; 上方劫云如影随形,宛若被扯着线的大号风筝,跟随着这道身形‘缓缓’移动。 这般劫云的规模…… 有一说一,不算大。 待忘情上人飞走,护山大阵完全开启,由丝薄润滑加厚了许多; 最先跟上去的,是门内两位金仙——掌门无忧道人,与道藏殿看门老大爷、天地间不多的麒麟一族、酒玖师叔的温暖老前辈,麒零长老。 他们一左一右从后面远远跟了上去,为即将渡金仙劫的忘情上人护法。 金仙劫不比成仙劫,若是有一点干扰,很容易功亏一溃。 忘情上人的渡劫之地早已选好,也提前做了一些防护的布置。 为何要外出渡劫? 道理很简单,若是在门内渡劫,一是众门人弟子,恐怕会被天威惊出道心魔障; 二是,护山大阵八成可以直接准备重建,会给度仙门造成大量的财损。 李长寿仙识扫过各处,此刻能听到各处议论纷纷。 “咱们度仙门要多一位金仙了?” “这就是金仙劫吗?只是这般天威,就让人心惊不已啊……” “撑、撑得过去吗?” “那可是忘情上人!区区天劫自不在话下!” 李长寿想了想,传声叮嘱了师父师妹几句,让他们在小琼峰上不要乱动; 随后选了一具纸道人,立刻就要驾云跟上去。 刚向外飞,李长寿又见丹鼎峰上飞出一道身影,连忙传声呼唤。 “长老,还请带弟子同去!” 万林筠长老立刻折返,拉上了李长寿。 老爷子也不问李长寿为何要过去,只是道:“金仙劫天威太浓,你稍后若撑不住,便立刻退回来。” “是,弟子明白。” 当下,万林筠长老驾云带着李长寿出了山门,追向前方。 不只万林筠长老,还有七八位太上长老、长老一同外出,以渡劫的荒山为圆心,在方圆三百里范围内散开,一同为忘情上人守关。 江林儿也匆匆赶来了此地,她见李长寿跟在万林筠长老身旁,下意识就凑了过来。 “你跑出来做什么?”江林儿瞪着李长寿。 “弟子过来提前感受下长生之劫,”李长寿笑道,“以增强自身向道之心。” “你倒是担心的够远,”江林儿轻声道了句,还想多劝,又想到这小徒孙的种种非同寻常之处,便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随后她便远远注视着空中站立的忘情上人,一颗心儿飘飘摇摇,为之牵肠挂肚。 此刻,劫云笼罩方圆千里,在这个范围内的生灵尽皆远远退避; 天地一片昏沉,但在昏沉之中,又突然有一道道雷霆闪耀! 此刻处于劫云之下,也看不到上方异象,但距离渡劫之地数百里,这天威犹自让天仙胆战心惊…… 江林儿很快就已面色苍白,却咬牙支撑; 李长寿看了眼自家师祖,努力……在额头挤出一点汗水,默默地拿出了一只玉符,开始一边观察,一边细致地做着笔记。 好记性终归不如烂笔头。 轰隆隆! 闷雷滚滚,似是有一座巨大的车架在云层中疾驰,远古上古的仙王还魂,正巡视天地! “富贵儿……” 江林儿低声喃喃着。 万林筠长老有些狐疑地看了江林儿一眼,李长寿在旁传声解释几句,万长老面露恍然。 随即,万林筠长老就散出仙识,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相反的方向,尽心为忘情上人护法。 不多时,酒字九仙齐齐登场; 他们也赶到了李长寿和江林儿之所在,顶着天威,注视着自家师尊…… “不要吵扰师父,”酒依依叮嘱道,“莫要影响到师父心境,咱们就在此地看着便是。” 八位师弟师妹尽皆称善。 倒是,酒乌、酒玖同时扭头看向了躲在万林筠长老身后,正拿着玉符坐在云上的李长寿…… “长寿,你跑来做什么?”酒乌忙道,“稍后天劫落下,莫要冲伤了你!” “无妨,”万林筠长老淡淡地开口,酒乌下意识缩了下本来就不长的脖子,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酒玖背着手在云上绕了半圈,自李长寿肩头探出半颗脑袋,一缕秀发垂在了李长寿的脖颈前…… “让本师叔看看,你在写什么?” “一些关于金仙劫的记录,”李长寿笑道,“门内缺了这方面的记载,若是能整理下来,或许能为后来者做个参照。” 酒玖眨眨眼,顺势就坐在了李长寿身旁,“难得你还有这份心。” 李长寿笑而不语,继续在玉符内写写画画。 哪怕一旁酒玖‘轻衫笼白雪、傲寒映霜衣’,此时也没什么心情欣赏,仔细体会着金仙劫来临时的天地异象。 大劫也有大道,此中蕴含真意。 此时李长寿也感觉不到什么疲累了,整个人神清气爽,不敢放过半分细节。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盼来了富贵成金仙! 与此同时; 东胜神州西北,某片不起眼的山峦中。 一只刚凝成妖丹的黑豹,站在一处山崖上,眺望着东南方向那阴沉沉的天空。 ‘嘶———— 竟然是金仙劫,还是金仙劫中排名第十七位的八荒八难心煞劫!’ 这黑豹眨了眨眼。 ‘嗯?本大爷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过,这般金仙劫威力也不小了,渡劫之人应该很难渡过。 呃,本大爷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这只黑豹精又一阵费解…… …… 渡劫之地,劫云凝聚片刻后。 劫云之中出现一道巨大的旋涡,铺满了千里的劫云迅速收缩,面积减少了三分之一。 又片刻后,劫云正下方的旋涡中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雷斑,浓郁的天劫之力显现,天地间一片死寂。 风停语寂,数千里内的灵气汇聚于此,却宛若一潭死水。 毫无征兆,一道湛蓝色的雷柱悍然落下,将忘情上人身形直接吞没! 李长寿提笔疾书,周遭众人一个个瞪大双眼,想看清那雷柱中的身形如何…… 少顷,雷柱消散; 忘情上人还是站在空中,长发有些焦黑,身上的长衫也多了几处破洞,但自身并无伤势,仙力也未损耗太多。 忘情上人脚下,那座荒山已被削平了山尖,山头有一股股岩浆流淌而下,宛若大地在流血一般。 李长寿停笔静静等了一阵,很快就用心念提笔,在玉符内写下一条: ‘第一道雷劫后,给了渡劫者较长时间恢复自身。’ 笔触刚停,雷柱再现,这次变成了深蓝,且雷柱体积减小了三分之一,但威力提升了却远不止三成! 忘情上人若磐石一般,将雷柱从中间‘劈散’,但自身也被雷柱缓缓压下。 一旁的酒玖屏住呼吸,下意识抬手拉住了李长寿的衣袖…… “前五道应该无事,”李长寿传声道了句,酒玖缓缓点头,目中满是关切。 对于他们这般炼气士而言,自小离家、跟随师父修行,师徒感情最是深厚。 李长寿敏锐地发现,第二道雷劫之后,间隔稍微长了一些,第三道雷劫方才落下…… 而第三道雷劫之后,间隔又稍微长了些,第四道雷劫才凝聚、砸落。 李长寿将这些细节尽数记了下来,稍微算了下间隔时间,似乎是按每次加两成在递增。 但第五道天劫一过,正在空中静静站立,准备渡第六道天劫的忘情上人,突然浑身轻颤,皱眉喷了一口鲜血。 “师!” 酒鹿儿失声喊出半句,被一旁酒齐立刻拉住。 李长寿皱眉感应,很快就察觉到了忘情上人身周盘旋的一缕缕灰色烟雾,低声道: “是心劫。” 酒玖忙问:“心劫是什么?” 万林筠长老在旁淡然道:“对道心的历练,若道心不圆满,极难撑过。” 还好,忘情上人与江林儿结成道侣之后,道心已没了太多缺憾。 此刻忘情上人虽被心劫所伤,但迅速恢复了过来,昂首注视着空中的劫云! 他一声长啸,浑身气息再次鼓胀! 第六道天劫应声而落,将忘情上人的长啸声截断,更是将忘情上人直接压向下方那只剩半截的荒山。 荒山之上,莫名出现了一簇簇七彩斑斓的火焰; 而伴着这道雷光,无数肉眼可见的罡风凝成刀刃,对忘情上人激射而去。 雷、风、心、火! 金仙劫终于火力全开,那荒山顷刻炸碎,忘情上人被摁在荒山的残骸上,被天劫之力左右包抄、疯狂摩擦! 李长寿:…… 所以说,面对天劫,还是先感谢下天道老爷,拒绝一切长啸、大笑、口吐芬芳等行为。 第六道天劫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不错,雷柱输出、罡风斩杀、天火煅熔,整整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 而第六道天劫结束后,那心魔还在肆虐,持续攻击渡劫者的道心…… 话说,忘情上人的金仙劫有几道? 李长寿略微推算了下,应是八道,若是有九道,忘情上人今天怕是真的撑不过去了。 就从第六道天劫结束后,忘情上人爬起来的速度、浑身上下的伤势,以及自身气息的波动程度来看…… 第八道也很悬。 李长寿看了眼,自己带在纸道人身上的一枚九转金丹; 他如今已得了老君传丹道,九转金丹虽此时无法炼制,但今后不一定搞不出来。 若稍后忘情上人撑不过去,他也会将这枚金丹拿出来。 亏是亏了点…… 稍后跟**师诉诉苦,说自己为了人教能多一名金仙境小高手,不惜拿出了保命的九转金丹,大概率能回本。 顺便,还可以卖个人情给忘情上人,发展成候补法…… 这个不重要! 第七道雷劫落下后,李长寿已是站起身来,略微有些犹豫。 此时忘情上人已经成了焦炭人儿,能否渡过最后一道雷劫,只是三七之数,三生七死; 若有一枚九转金丹相助,大概能提高六成概率,这就是九转金丹的逆天之处。 若无九转金丹,完全就是搏命。 而自己渡劫,只能用一颗九转金丹,这宝丹药力会持续散发,短时间服用两颗没什么意义。 另一颗本是想给灵娥留着,但灵娥现在成仙劫都还要最少二三十年,金仙劫…… 难。 李长寿扣住那瓷瓶,立刻就要出手; 正此时,忘情上人那边却突然抬手,拿出两枚散发着霞光的丹药一口吞了下去,自身伤势迅速被压下,气息节节攀升! 李长寿:…… 得,又省了。 每个能走到金仙劫面前的炼气士,又怎会没有渡劫的底牌? 第八道天劫是一颗雷球,其内包裹着此前七道天劫总和的天劫之力,化作罡风、天火、玄冰、雷霆,将忘情上人包裹其中,来回折腾…… 江林儿和忘情上人的九个弟子,十颗心提到了嗓子尖上。 但李长寿已是看到了这次渡劫的结果,开始低头写写画画,做总结归纳。 总体而言,这次渡劫比较常规,在金仙劫中应该不会排名太靠前;若是能渡过去,成就的金仙道果,实力上限也相对较低。 预估下自己渡劫时的情形…… 大概率,在第四道天劫开始,就会出现风、火形式的天劫; 应该会是九道雷劫,或不止九道雷劫。 九虽为数之极,但长生本就超脱生灵生死约束,故,有可能会出现第十、第十一道劫雷…… 看来,还需要再斩三到四次道境,将第三第四套渡劫方案尽早准备妥善。 “嗯?” 正专心总结渡劫之事的李长寿,此刻突然神念有一些些的骚动。 分一缕心神在骚动的源头——某处不起眼的海神庙,神念降临在此地的神像上,李长寿看向了庙门处。 那里,一名身着锦衣的青年含笑而立,虽眉清目秀、面容英俊,但他嘴边的笑容,却总归是有些…… 邪魅狷狂。 金蝉子? 李长寿心底莫名一乐,他刚意外发现了二师兄,现在‘师父’又上门了! 他一个海神,莫非跟西游劫难有缘? 呃,莫不是,自己也是西游中的某某神仙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套路现场教学 金蝉子此时来寻,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恭贺忘情上人顺利渡劫。 ‘他应该,是来谈如何分龙的吧。’ 李长寿心底禁不住嘀咕了几句。 同样是鸿蒙凶兽,做兽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像已经投靠自己的文净道人,此前在西方教的处境已经很尴尬,处于被西方教随时抛弃的边缘; 她根本不敢在洪荒中光明正大的走动,只能躲在阴暗之中嗡嗡。 而这个金蝉子,此时大摇大摆出现在南赡部洲,完全没有禁忌,就差大喊一句: 【小海神,我是来谈判的!】 显然,金蝉子已完成从暗转明,被西方教洗白了跟脚。 也算凶兽赢家。 李长寿的这缕神念在神像中静静地呆着,看着庙门前站着的那道身影,看着对方那幅自信满满的微笑…… 大概,这位唐僧的前世身觉得,身为四海乱局背后的‘持刀者’,他们彼此应有这份默契,是时候进行一场‘持刀者’的交谈。 可惜…… 李长寿今天注定要让金蝉子失望了。 根据早就定下了【对西方基本原则】,哪怕金蝉子在他晒神庙中蹦迪热舞喊官人,他也不会搭理半句,更不会展露半点踪迹。 总之,杜绝跟西方教有任何形式的直接交流!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大半的心神回到度仙门外、忘情上人渡劫之地,看着那开始消散的雷球…… 一截不成人样的‘焦炭’从空中滑落,砸在了下方的岩浆湖中,静静地漂浮其上。 但此时,在场之人只有欣喜,没有担忧。 因为那截焦炭,蕴含着一股斐然的生机! 金仙劫已过。 天空之中劫云悄然消散,化作一股股浓郁的灵气,朝着下方涌去。 而在那截不成人形的‘焦炭’上,三朵玄妙之花缓缓在额头、胸口、腹部显化,又慢慢游动,汇聚于天顶,迅速绽放。 一朵藏本命; 一朵蕴道生; 一朵模糊不清,预示着变与可能。 那截‘焦炭’又缓缓漂浮了起来,凭空盘坐,现场褪皮,露出了忘情上人的真容。 一束青光自天外落下,包裹在忘情上人身上,一朵庆云飘来,空中出现了种种异象,响起了悦耳的天道彩铃…… “师父过了!师父过了!” 此刻,酒乌终于敢开口大喊。 酒字九仙齐齐欢呼雀跃、激动不已! 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更是被兴奋过头的酒玖抓着胳膊一阵摇晃,差点没把他从云上直接扔下去…… 咳,些许碰撞,不胜笔墨。 江林儿纤手抹了抹眼睛,干咳几声,拿出了做师娘的淡定,在旁静静站着,尽显端庄从容; 只是,因为过于少女的身段,她总归是少了一些威严和威慑力。 自今日起,度仙门又多一名金仙,门人弟子的安全系数再次迈上了一个台阶。 正当大家欢呼庆贺,李长寿却分了些注意力,暗中观察着万林筠长老的面容…… 万长老此时虽‘冷笑’连连,但眉目间,总归是有几分向往,眼底也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失落。 不多时,忘情上人换了一身长衣,浑身散发着淡淡清香,身周飘舞着一些花瓣,朝酒字九仙处飞来。 掌门季无忧与麒零长老,带着众位长老过来贺喜,门内也有不少仙人飞出来迎接…… 度仙门各处欢声载道,门人弟子大受鼓舞; 不少老一辈天仙感慨横生,忘情上人的几位师兄弟也是道心震颤、激动不已。 正当门内一片欢腾,李长寿却悄然回了小琼峰上,与师父、师妹言说了忘情上人顺利渡劫之事。 因师祖江林儿的关系,师父和师妹也需赶去庆贺,李长寿刚回来,自是不用再跑一趟…… 正当李长寿想偷闲几日,寄托了心神的纸道人半躺在摇椅上,继续整理老君出所传丹道,心底又听到了一声有些模糊不清的嗓音…… “海神,何不派化身前来一见?” 这金蝉子,耐心似乎有些不足。 这才一两个时辰,就已是按耐不住,闯入了那处海神小庙…… 李长寿借神像瞥了这六翅金蝉一眼,随后就自顾自的整理自身丹道,全然不搭理对方。 金蝉子此时已在神像前,又道: “以海神之谋略,应知贫道所为何事而来,为何避而不见?” 这小小的海神庙静悄悄地,只有一名庙祝躲在桌子底下,不断瑟瑟发抖,心底一片空白。 又片刻…… 金蝉子笑意渐渐收敛,冷然道:“莫非,海神当真不将我们放在眼底?” 李长寿暗自挑了挑眉。 这个金蝉子倒也算心思细腻,借西方教之势施压,又故意只是说‘我们’,而绝口不提‘西方’二字。 怪不得能得西方高层看重。 但他还是不理,静静地看金蝉子唱独角戏,甚至还在心底想象了下,这家伙穿上袈裟、戴上僧帽的模样…… 啧,确实挺帅,有点小坏,不负‘御弟哥哥’之名。 李长寿先拿出之前做的《金仙劫观察笔记》,仔细整理了一遍,进一步完善了自己的渡劫方案。 又拿出了十多只空白的玉符,开始将自己得来的丹道感悟,按自己的理解,整理成‘丹经’。 在这个过程中,李长寿心底,那个模糊的嗓音,每隔一阵就响起一次…… “海神莫非是怕了?” “海神,若你不放心,我可按你的规矩,先立些誓言,如何?” “哼! 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能不见我!” 不过一个时辰,金蝉子直接坐在了李长寿和敖乙的神像之前,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李长寿对此只能略微摇头,继续低头忙自己的…… 忘情上人渡劫修成金仙,倒是让他也有些道心躁动; 在李长寿看来,忘情上人总体不过只有六七成的把握,数次险死还生,最后勉强撑过去了。 这是赌命赌赢了,万一输了呢? 恐怕此时江林儿已守了寡,酒字九仙嚎啕大哭,王富贵这个名字,荣登度仙门‘仙逝’榜。 将自己该做的、能做的,最大程度做好了,再全力以赴面对金仙劫。 那样,哪怕自己撑不过去,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吧。 稳一手,不急。 …… 度仙门这半个月十分热闹。 掌门亲自下令,不闭关的门人弟子去破天峰上庆祝,百凡殿前架起仙宴,修成金仙的忘情上人连日讲道。 李长寿也偷闲半个月,整理出了十二篇丹经、三十余丹方,这不过是老君所传授丹道的一小部分。 与此同时,李长寿也被吵了半个月。 金蝉子就坐在南海的那座小庙中,每隔半个时辰开口喊一句‘海神,何不出来相见’。 李长寿索性,直接把这家伙当做了‘闹钟’,提醒自己岁月匆匆。 他此时所整理出的这些丹方,都是自觉能用上的。 其中有几个丹方,还是特意为万林筠长老找出来的,只待自己修成金仙,搞一些天地灵药,就可尝试开炉炼制。 “教主哥哥!教主哥哥!” 天庭海神府中,敖乙急匆匆找到了李长寿的纸道人,言说自己刚刚的‘惊人发现’! “教主哥哥,有个青年道者坐在一处小庙中,每隔半个时辰就喊哥哥去跟他见面,不知是何许人也。” 李长寿:…… “当真?” 敖乙瞪着眼,满是认真地回道:“当真!” “嗯,他半个月前就在那了,”李长寿摇摇头,言道,“此人是西方之人,曾在你大婚时,自东海显露过行踪。” 敖乙不由眨了眨眼,略微有些尴尬。 李长寿轻吟几声,心底念头轻转,分析此事利弊,很快就有了决定。 “敖乙,你不如现在就去请几位龙族高手,最好是能得你父王完全信任之人,探查这处小庙。 若是能不被他发现,我就试着套他话语,看能否探出西面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若是惊了他,让他离开,那对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是,乙现在就去给父王传信!” 敖乙连忙答应一声,匆匆离开李长寿所在的正屋。 此时在龙族眼中,敖乙这个二太子殿下跟自己这个海神已是过分亲近,很容易让龙族觉得,是自己忽悠了敖乙…… 虽然不得不承认,也确实存在一些忽悠的成分在。 故,只是让敖乙在旁‘做证’已不太稳妥,必须要多几个‘证人’,才更有说服力。 又半个时辰后,敖乙赶来禀告,说是已安排妥当。 东海龙宫两位老龙出手,借敖乙的神像,将小庙中的情形展露在了东海龙王与众龙族重臣面前。 并未被金蝉察觉。 李长寿的一具老神仙皮纸道人,也从安水城赶去了那处小庙,当着龙族的面,自小庙后院钻出。 坐在神像前的金蝉子眼前一亮,冷笑半声,淡然道:“海神当真是事多人忙,让贫道好等。” 端着拂尘走进来的李长寿略微皱眉,“道友何人?为何吵扰我修行?” “哦?”金蝉子站起身来,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恍然,“原来海神是在修行,那倒是贫道打扰了。” 李长寿以退为进,笑道:“若道友无事,就请回吧。” “海神可知我从何而来?” ‘东土大唐’这四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李长寿略微摇头,言道:“不知。” “贫道今日是奉命前来,与海神相商一事,”金蝉露出几分微笑,抬手拿出了一只紫金宝珠。 宝珠光芒一闪,就将两人身形笼罩在一层结界之中。 李长寿见状,主动后退两步,出了结界。 金蝉子皱眉道:“道友这是何意?你我相商之事关系重大,须得防备隔墙有耳。” “道友还是请回吧,”李长寿一脸正色,“我们人教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这般遮遮掩掩,不合我之大道。” 金蝉子注视着李长寿,而李长寿目光坦坦荡荡,毫无半点‘羞涩’。 这是一场,关于脸皮的较量。 今日的金蝉子,还有几分抹不去的傲气,很快就败下阵来…… “也罢,”金蝉子淡然道,“这已非什么隐秘,各方也都已是心知肚明。 海神,咱们快人快语。 贫道前来此处,一是为了赔个礼,此前我们多有冒犯,不知海神跟脚如此深厚。 二是来相商龙族之事。” 李长寿突然道:“你们西方的规矩,莫非就是空着手来赔礼?” 金蝉子不料李长寿突然说这个,顿时被扰乱了节奏。 寿之套路现场教学——【带偏重点,混淆视听】。 “自然不是,”金蝉子笑道,“今日你我只要商议出个结果,明日便会有一份厚礼送上。” 李长寿轻笑了几声,“那按照道友的意思,若是你我今日商议不出结果,那赔礼也就此算了?” “并非如此,我们并不愿与道友为敌……” “也罢,说第二件事吧,你想与我如何商议,又商议何事?” 金蝉子并未察觉,他已是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谈话的主动权。 【占据主动,投石问路】 这金蝉子笑道:“龙族有四海龙宫,我们取其西、南,道友取其东、北,如何?” 李长寿心底也是一乐,这金蝉子竟直接将这般话说了出来。 那就直接过渡到第三步——【装疯卖傻,偷换立场,以退为进】。 李长寿道:“道友似乎搞错了,我要龙宫作甚?” 金蝉子沉吟两声,声音略低了些。 他道:“贫道所说,自不是指海神,而是在说道友背后的天庭。 人教想兴盛天庭,我们也想兴盛西洲,龙族垂垂老矣,又不甘落寞,其底蕴无比深厚,你我两家,自可化而分食。” “够了!” 李长寿突然一声大喝,面露怒色,骂道:“道友,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此地嘤嘤狂言!” “我乃……” “西方之人?”李长寿冷哼了声,“就知你会这般言说! 道友,你这般嫁祸的把戏,用的实在太肤浅了些! 西方与我道门三教都是大教,有超然之存在,哪怕西方出手算计,也都是隔空过招,在意各位教主的面皮! 又怎会派人,来与我直接言说此事?还说什么化而分食? 我劝道友良善,莫要挑起我道门与西方的争端!” 金蝉子迅速反应过来,定声道:“海神,我又何必以此事蒙骗?” “世道艰险,灵心叵测!世间之事,谁又能说得准?” 李长寿摇摇头,“道友若无法让我相信,道友确实是西方之人,且能全权代表西方,那就莫要怪我今日失礼了。 不送!” 金蝉子彻底懵在那,盯着李长寿这老神仙的面庞,低声道:“那依海神之见,我该如何证明?” “很简单,让天道来验证,立大道誓言,证明自己能代表西方就可。” “不过一誓言,海神且等。 天道在上,若我金蝉今日非受西方教副教主委托,前来此地与海神相商龙族之事! 若我金蝉所言有半句虚假,自遭天道降神雷惩戒!” 金蝉子言语落下,心底略微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空中已经传来闷雷之声,天道之力来去匆匆,收下了这份誓言。 李长寿此时缓缓松了口气,心底为金蝉子点了个赞:“你果然是西方教之人。” 金蝉子笑道:“道友如今既然信了,咱们也该好好谈谈了,道友尽可言说自己的条件。” “我没有条件,”李长寿笑道,“此事不必交谈,我与道友完全不同。 我干涉龙族之事,起因其实只是海神教有龙族的一份香火功德,而我是海神教教主。 道友,请回吧。” 金蝉子顿时一怔,被晃的有些腰疼。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送师伯…上路 东海水晶宫中; 几头儒雅随和的老龙,已是被海神庙中的这段对话,气到口吐芬芳,不断破口大骂! 而东海龙王静静坐在那,龙目之中罕见露出了锐利的眼神。 龙王爷也是动了三分火气。 不过,让这些老龙们如此暴躁的始作俑者金蝉子,并不知此时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更妙的是,只要此时收看这场‘现场直播’的龙族重臣中,没有西方教安插的棋子,西方教到后面也不会知晓此事…… 神不知鬼不觉,金蝉子就将龙族彻底推向了天庭。 ——已经被渗透了大半的西海龙宫不算在此列。 海神庙中,李长寿一扫拂尘,说完那句‘请回吧’,就自行转身走向了后殿,给了金蝉子一个潇洒而去的背影。 金蝉子怔了下,下意识攥拳,目光宛若两把利刃,仿佛要将李长寿的化身刺穿…… 这是,几个意思? 拿着他当傻子耍了一顿吗? 【你只要证明自己是西方教之人,我就与你商谈。】 他立誓了。 【很好,你成功证明了自己是西方教之人,但此事没得谈。】 人教这都是些什么野路子! “海神!还请留步!” 金蝉子咬牙喊了一句。 “回去吧,年轻人。”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身周多了一层层云雾,身形就在这云雾中消失不见。 虽然看起来挺玄乎,实际不过是一点简单的造雾法术,与土遁的结合应用。 待云雾消散,李长寿的气息已是完全消失不见; 有些晃神的金蝉子,也只能大概捕捉到,海神的这具化身是去了安水城海神大庙。 年轻人? “哼!告辞!” 金蝉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走的时候面色阴沉如水。 若非副教主告诫过,这个南海海神是人教第三号人物,动了就是落太清圣人的面皮,必然会惹来人教的怒火…… 他今日非砸了这破庙! 离开这处偏僻的海神庙时,金蝉子总觉得自己中了这个海神的计谋…… 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李长寿的神念依附于自己的神像上,注视着金蝉子极快消失在天边的背影,心底笑了几声。 ‘这位金蝉子,是个西方教大兴必备的人才。’ 刚才这场戏,他的套路其实只是发挥了一丢丢的功效。 之所以呈现出的效果如此优秀,完全是因金蝉子目中无人,打心眼里看轻了龙族。 并非是咱套路深,实乃敌人葬友军! 李长寿一早就明白这般道理…… 龙族再怎么说,也曾是远古霸主,占据过洪荒无尽大地漫长的岁月,以此得了雄厚的积累。 龙族跟凤族、麒麟族死磕到底,到今天上古已过,龙龙们依然能在五部洲之地有一席之地,这就是他们本身实力的证明。 都说龙族落寞了,但龙族缺的只是功德、气运; 转念来想,龙族在背负业障、缺少气运的前提下,如今依然是洪荒不可忽视的一股势力,不更能证明龙族的强横? 这次‘现场直播西方阴谋’,就是龙族高手出手,骗过金蝉子的耳目。 此事也必须引以为戒,小瞧对手终究是要为此付出代价。 分龙而食…… 东西南北各取其二…… 这种话都直接当口号喊,估计龙族那边,应该快气炸了。 但对李长寿而言,这金蝉子简直就是在神助攻! 龙族上天之事,瞬间向前完成了一大步。 天庭海神府,敖乙再次赶来主屋,这小龙也是面色铁青,被气到几乎咬碎了牙关。 “教主哥哥!” “嗯?” 李长寿静静地看着敖乙,后者想说些什么,却几次都顿住,最后只是颓然一叹。 敖乙道:“那边有圣人,始终为刀俎。” 言罢,敖乙慢慢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中,很快就闭目长叹,少年面容上写满了无奈。 “让龙族尽快与天庭加深联系吧,”李长寿如此道了句,敖乙点头答应了一声,随后一龙一人并未再开口多说。 敖乙现在需要人鼓励、安慰,并不需要被灌输什么大道理。 李长寿心底也只能轻叹。 世上难得两全法,不负腰子不负……咳,不负玉帝不负乙! 半日后,敖乙自通明殿告请,以【代海神去东海巡查】的名义,离开天庭,回了东海龙宫。 又半日过后,敖乙与李长寿用神念交流,言说了龙族在此事上的反应。 愤怒肯定是很愤怒; 但愤怒却做不了什么,只能是无能狂怒。 西方教有两位圣人老爷坐镇,他们龙族除非是想被灭族了,发疯攻打灵山,才能出这一口恶气。 ——被圣人算计时稍微挣扎,与主动打上门落圣人面皮,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到如今,李长寿最担心的‘圣人下场’还未发生,事情就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哥哥,我父王倒是很平静。 几位长老能看出有些气急,拉着我反复叮嘱,让我一定要与哥哥修好关系。” “敖乙,现在龙族正是艰难时期,你不如就带着弟妹,回龙宫长住一段时日,平日里多去拜见你父王和母后。” 李长寿叮嘱道:“凡事多听、多看,勿要多言。 你父王只要不开口,你就不必多管任何事。” 敖乙沉吟几声,面色有些为难,低声道: “哥哥,母后托我问询,我们龙族该如何做,才能在天庭得一些神位……” “此事需玉帝陛下点头,”李长寿早知龙族会有如此一问,便道,“我这几日找机会去拜见玉帝陛下,试着问询此事。 若是玉帝陛下答应了,只需赐下一些低阶神位,龙族的境况也能缓解许多。” 敖乙闻言顿时一喜,忙道:“多谢哥哥!” “嗯,去歇息吧,不用过多牵挂,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 李长寿温声叮嘱几句,敖乙做了个道揖,匆匆告辞而去。 本来,李长寿还想喃喃几句,自己近来炼阵的宝材又不够用了…… 但考虑到此时敖乙的心情,也没好意思打这般秋风。 做人怎么也要讲点良心! 李长寿也没多耽误,在天庭的化身立刻赶去了凌霄宝殿。 待天将通传、玉帝召见,李长寿低头入内,与玉帝陛下呈上了早就定好的奏表,为龙族请下了一批低阶神位。 天庭能影响到天道运转的,只是那数百个正神神位。 像李长寿这次所请的这些低阶神位,虽不能说要多少有多少,但玉帝随手一挥,便批了数十个…… 李长寿想了想,又谏言玉帝不能一次给太多。 于是,玉帝批下了十六名巡海护法之神职,从属于海神神位,由李长寿自行安排分配。 这旨意稍后会进入通明殿中,按流程还要凝聚大概十年左右。 届时李长寿要去龙宫亲自挑选,选出十六位天庭小神…… 如此,龙族之事,大局已定! 接下来只需按计划一步步走,最后将四海龙王也封入天庭,就可大功告成…… “长庚爱卿。” 白衣玉帝坐在那高台上,笑道:“此事又有这般喜人的进展,可是又出现了什么转机?” “臣不敢欺瞒陛下。” 李长寿便将海神庙中那一幕,详细说给了玉帝听。 稳妥起见,李长寿并未提及‘金蝉’姓名,避免牵扯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因果中…… 玉帝听罢抚掌大笑。 “哈哈哈!长庚,你这路数,也未免太……太出人意料!” 李长寿眯眼笑着,温声道:“臣这只是一些登不得台面的小术,外加不要面皮罢了。” 这位白衣青年站起身来,自高台之上缓缓走下,笑道: “让吾好好想想,这次该如何封赏爱卿!” 李长寿忙道: “陛下,赏赐不如留待此事告一段落,如今还需一步步慢慢推进。 待臣尽了全功,再来请陛下赏赐也不迟。” “善,”玉帝含笑点头,站在玉案之前,看着这空旷的凌霄宝殿。 “长庚啊,吾要等何时,此地才能神将仙官汇聚一堂……” “陛下,此事急不得。” “确实急不得,”玉帝轻笑了声,“有长庚你来相助,吾不愁矣。” 李长寿:…… 抱歉,臣只想当个功德混子。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不仅如此,李长寿还要做出【有小小的心境波动、但努力保持淡定】的模样。 李长寿斟酌言语,笑道: “臣只是按陛下之想法,秉陛下之命令,去行对天庭有益之事,不敢居功,也不敢自视太高。” 玉帝不由一乐,“你呀……对了长庚,有一事,吾还要问你一声。” “臣听着。” “那个在兜率宫附近种豆的天将,似乎名为卞庄,可是近来得了**师赏赐?” 玉帝皱眉道:“这些时日,吾之化身,倒是几次听人言说过此事。” 李长寿笑道:“这个,也算确有此事。” “哦?” 玉帝眼前一亮,笑道:“既是**师觉得不错的俊才,吾当善用之。” 李长寿解释道:“此事由陛下您来决断,臣不敢多言。 那日只是卞庄的锄头坏了,**师让童子给了他一把钉耙,并没什么大事。” 玉帝缓缓点头,却是已有了打算。 无论那卞庄,是走运得了一件法宝,还是真的被**师看好,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玉帝要用此事做文章,做出自己的表示,借此表达对兜率宫老君的敬重。 没办法,玉帝现在,也需要抱太清圣人的大腿。 李长寿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话点到即止,不多管,也不拆台。 卞庄这个未来的‘二师兄’,应当很快就迎来一波晋升。 这天蓬元帅一职,说不得,就是因那钉耙而来。 …… 李长寿很快告辞离了凌霄殿,这具纸道人回转自己仙府之中,依然保持着随时听宣的状态。 龙族之事,可以暂时放一放了。 虽然后面大概率还是会出现什么变数,但此时可将大部分精力抽出来,着重准备自己的金仙劫。 忘情上人这一渡劫,李长寿多多少少,心也有些躁了…… 那些自老君处得来的丹方中,李长寿为万林筠长老选好了一种‘开悟明心丹’; 但这丹药,需要等自己渡过金仙劫,成就长生道果,才有能力去炼制。 只要保证五品的品阶,就有希望帮万林筠长老突破瓶颈;能否抵达金仙劫前,就看老爷子自身的造化了。 投桃报李、饮水思源。 万长老当年传下毒经,自己如今帮万长老突破境界,本就是偿还因果,应该的。 而且,一位精擅毒道的长老晋升金仙…… 想想就特别带感! 接下来,李长寿开始筹措灵药,化身走遍东胜神州,不惜重金收购。 ——他准备再多炼制两种,自己渡劫时可能会用上的灵丹。 事关小命,容不得半分差错。 李长寿这次炼丹,也是难得全神贯注,生怕浪费了这些价值昂贵的稀有仙草。 顺带一提,忘情上人渡劫成就长生道果后,就带着江林儿师祖一同闭关,估计是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 除了巩固境界,忘情上人也有为江林儿增进修为的想法。 一人长生、一人还要计算着自己的寿元大限,这是道侣关系中最为无奈,也较为尴尬之事。 江林儿临闭关之前,还特意来找李长寿与灵娥,将那小树灵投胎转世之事,委托给了李长寿。 李长寿斟酌着答应了下来…… 地府现在也算有了熟人,过去走走后门应当不难。 嗯,巫族喜血食,自己小琼峰灵兽圈,以及湖水灵鱼养殖场,这次估计又能立功了。 这个小树灵,前后在小琼峰上逍遥了十多年,比它的寿元预期,活的稍微长了一些。 待李长寿准备好了各类渡劫时要用的灵丹,以及备份灵丹和备份的备份,这小树灵挑好了时间,奄奄一息,在小树灵中…… 去了。 其时,李长寿、灵娥、熊伶俐、酒玖,在一旁静静等着。 待树灵灵体消散,李长寿出手,用一只特制的摄魂法器,将树灵本就有些残缺的魂魄收起。 还好,这十多年在小琼峰中娇生惯养、大鱼大肉,真灵已恢复圆满,可以直接转世投胎了。 李长寿并未耽误,当下就要去地府一行。 而这次,酒玖自告奋勇跟了上来,李长寿劝她在山内修行,外面太危险; 但酒玖自持真仙境巅峰的修为,又使出了必杀技——泫然而泣。 李长寿只能败下阵来,让纸道人多带了一些应急的准备,增加了几倍备用纸人的数量,又动用了几个小底牌库…… 半日后,坐着师叔的大葫芦,两人一同赶往东海天柱。 因酒师叔的执意前往,预计抵达地府的时间,还要迟个一两天……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投胎贵宾通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东海那浩瀚的烟波上,李长寿与酒玖详细解释了一遍有关树灵之事。 酒玖看着李长寿手中装有魂魄的法器,小嘴一扁,叹道:“江雨师姐也是挺坎坷的,说到底还是齐源师兄有些意气用事了。 此事,当浮一大白!” 酒玖随手抓起纤腰旁挂着的葫芦,仰头咕咕灌了两口,又颇为满足地发出一声“哈”的尾音…… “嗝!” 李长寿在后面坐着,也是看的一乐。 想喝酒就喝嘛,还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因小师叔的坐姿有些随意,李长寿也不便盯着看,只是偶尔……咳,他就眺望着蓝天白云! 李长寿道:“忘情师伯祖如今修成了金仙,今后便能长生不老了。” “长生不老有什么好,”酒玖撇了撇嘴角,“炼气士一个个都在追求这个,也不想想,长生不老……万一,万一…… 诶?那句话怎么说来? 反正对我而言,万一哪天酒喝光了,却还要一直长生,那是多大的痛苦煎熬。” 李长寿笑道:“师叔是想说泯心绝性吧。” “对,对,”酒玖顿时给李长寿竖了个拇指,“还是小长寿懂的东西多哟!” “师叔,凡事都有两面性泯心绝性也是一种修道的状态。” 李长寿温声道: “境界越高,与大道离着也就越近。 昔有道门之祖与天道相合,为的便是踏上修行这一路的终点。 不过师叔你这般说也是没错的,若长生之后没了性情、喜好,甚至失去对道的追求,那当真是白白长生了。” “长寿,你就不同了嘛。” 酒玖向后挪了挪身子,从葫芦前部滑了下来,落在葫芦细腰的位置; 她两手向后搭着,又翘起了二郎腿,一仰头,刚好与葫芦后半部坐着的李长寿对视。 酒玖突然嘿嘿一笑,李长寿眨眨眼,不知道师叔又怎么了。 “小长寿啊,你是本师叔见过的人中,最有趣也最好玩的一个!” 李长寿:…… 这是夸奖吧?这应该是夸奖吧! 如果是骂自己是逗比,应该是用其他措辞吧? 李长寿笑而不语,拿出了一篇自己最近整理出的丹经,道了句:“劳烦师叔把控好方向赶去地府,弟子先修行了。” “真是,刚夸了你,没趣!” 酒玖哼了声,倒也没多说什么,毕竟是她主动提出来一同前去地府。 她是为了出来逛吗? 还不是担心小长寿修为刚元仙,地府那么凶恶的地方,岂能是他随便乱闯。 酒玖师叔又喝了点小酒,驾葫芦超速,风驰电掣直奔地府。 于是,几日后…… …… “牛,那海神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 酆都城东面,两座并列高山的顶部,悬崖旁架起了火堆,两个长相差不多的壮汉,穿着阴差的‘官服’,在此地蹲着聊天。 “马,我骗你干什么?有好处吗? 谁让你前段时间非要学人族练气士闭关修行,你用闭关吗?你是巫啊混蛋! 你要不闭关,当时跟我一起去,自己就能见到了! 那场面,好家伙,人山人海,旌旗招展,锣鼓喧天,大能一片啊!” 一巫随口骂着,一巫讪笑两声,连说遗憾。 那‘马’突然眼前一亮,长长的下巴,对着山下不远处的小路抬了抬。 “诶?那是咱们巫族血脉吗? 牛你看那边,那只大葫芦上,前面坐着的人族少女,是巫人吗?” “应该是咱们巫族后裔吧,不过她血脉强化身躯,怎么都强化到胸肌上去了? 这怎么跟人打架?” “冲上去撞呗。” 这俩货对视一眼,随后便是一阵耸肩嘿笑。 但笑着笑着,那‘牛’突然精神一震,又看到了大葫芦后侧坐着的另一人,急忙喊道: “后面那个男人,看到没?那就是海神的相好的!咱们之所以能跟海神说上话,全凭他引荐!” “海神公的母的?” “公的!” “娘娘在上,这些人族当真糜烂……嘿嘿嘿,不过我喜欢。” “呸,我说错了,那个是海神的好友!不是相好的!” ‘牛’立刻站起身来,摸出了自己的头套,麻溜给自己带上。 “快下去准备接待了,这可是咱们帮上地面那些家伙的好机会!” 这两名上古之战留过血的战巫忙碌一阵,直接化作地府勾魂使者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在悬崖上等了一阵,待那大葫芦飞到‘一线天’前,被地府阴差拦下; 牛头一声招呼,两道身影自悬崖边一跃而下! 下方,酒玖收起了宝贝葫芦,跟在李长寿身后; 李长寿正拿出一只宝囊,含笑递给了此地阴差将领。 今日的阴差将领也像是食欲不振、排泄不畅,整个人黑着脸,将宝囊拿在手中,瞟了眼酒玖,哼道: “进酆都城规矩点,这里可不是你们人族真仙就能撒野的地儿!” 酒玖在旁翻翻白眼,倒也没说什么。 也就在这时,两道黑影从高空砸落,一线天上方的各处禁制齐齐闪烁光芒,但并未阻碍这两道身影…… “住手!” “嘿!干嘛呢你!” 就听两声呼喝,一只大脚从侧旁飞来,将那阴差将领直接踹飞,那只宝囊抛飞两丈高,被牛头稳稳地拿住。 牛头瞪着被踹飞百丈的那阴差将领,骂道: “瞎了你的眼!这是咱们地府的贵客!哞!” 一旁的马面立刻向前,对李长寿和酒玖做了个像模像样地道揖,那张意外让人感觉有些英俊的马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两位,手下人多有冒犯,得罪,得罪……咴儿。” 酒玖此时已是站在李长寿身前,将李长寿护在身后,还传声道了句:“小心些,这个地府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李长寿:…… 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最不正常的就眼前这俩头套男。 当下,牛头嘿嘿笑着凑了上来; 那马面有些矜持地站在一旁,手中多了一把石制的梳子,在静静梳理着他那一溜棕色的鬃发。 牛头径直无视了酒玖,对李长寿笑道: “长寿,又见面啦! 这次来地府,可是海神有什么指示吗?” “师叔,让我来吧。” 李长寿在酒玖耳旁说了句,随后走向前来,与牛头拱手做道揖。 当下,几声寒暄,李长寿说了来意,说自己是来送亲友投胎转世。 牛头笑道:“这好办,刚好我们兄弟两个也不忙,送魂魄投胎,又是我们作勾魂使者的本职,就陪道友走这一趟! 请!这边请!到了地府不用拘束,都是自家人,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 “有劳牛头前辈了,”李长寿含笑答应着。 酒玖已是禁不住一手扶额,有些不忍直视。 牛头招来一架舒适的敞篷牛车,招呼李长寿和酒玖坐了上去,自己和马面在旁作陪; 他们又点了一队阴差在旁护送,不紧不慢地朝酆都城而去…… 这拉车的老牛也并非普通灵兽,驾黑云而走,飞的倒是不慢。 在李长寿看来,这对地府勾魂使者也是颇为有趣。 在性格上,牛头粗狂,马面细腻。 头牛坐上牛车,就直接盘腿而坐,跟李长寿随便乱侃。 马面则是搬了只凳子,端坐在牛车后方,并为酒玖这个穿着短裙的女炼气士,备了搭在腿上的毯子。 待牛头词穷,马面便开始侃侃而谈,与李长寿聊人生、聊艺术,说一说幽冥界大好河山,避免气氛陷入尴尬。 躲在李长寿身后坐着的酒玖,禁不住传声嘀咕着: “小长寿,他们就是你说的地府熟人?” 李长寿想起了那五百名女鬼,传声回道: “交情勉强算是不错,他们有事有求于我另一个朋友,所以有些讨好咱们。 其实,这两位是追随大德后土的巫族战巫,本身实力高强,有天道神职,也值得一交。” 听闻这些,酒玖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李长寿很快就发现,牛头马面可能神职不高,但他们在巫族族内的地位,应该非同小可…… 由他们二人亲自作陪,这一路畅通无阻。 进入那宏伟阴森的酆都城时,众阴差对他们行礼之余,忍不住偷偷打量; 前来酆都城办事的人族、妖族,也是尽皆好奇的观察这一行; 而酆都城中本身数量众多的鬼修、阴修,此时也是面露敬畏。 有时候,拉风,只需要一辆牛车。 牛车轻摇慢晃间,直接到了酆都城的禁地——城中中央区域。 过了几座大阵,才见此地真容。 空中悬浮着十座雄伟大殿,大殿之间,由数丈直径的漆黑锁链连接,构成了某种阵势。 这十座大殿之下,酆都城正中,是一座数十里直径、深不见底的圆坑; 又有一座仙岛悬浮在圆坑之上,其上竖着一面被霞光包裹的巨大圆盘。 深坑底部满是血雾,似乎下方还有无尽的深渊,其内不断传出无数魂魄的惨嚎声…… 此便是阎罗殿、轮回地、十八层炼狱。 阎罗殿各处飞舞着众多身影,众阴差飞下飞上,将一只只阴魂送到该去之地…… 李长寿他们先去了上方阎罗殿中,不走正堂,直接躲在角落…… 转世轮回也要分步骤,有牛头马面在此地,这些步骤自然能省就省。 马面直接请了一位判官前来; 这判官在地府阴司的神位,比牛头马面高了一些,但见到牛头马面后,又颇为恭敬。 李长寿仔细辨认,这个判官上次还去过海神教大典…… 牛头搓着大手,笑着问:“长寿啊,咱师伯呢?” “在此地,”李长寿拿出那瓷瓶,将树灵的魂魄放了出来,小树灵的魂魄在李长寿掌心蜷缩成一团。 那判官拿出一杆铁笔、一本古书——这是天道至宝人书生死簿与判官笔的投影,只能在阎罗殿中,由大小判官来用。 在李长寿理解中,生死簿和判官笔,其实是一套‘系统’,而非简单的两样宝物。 这位判官用铁笔在小树灵魂魄上一点,生死簿上现出了一行行字迹。 随后,判官耐心地解释道: “这一世倒是没有罪孽,上一世也曾积德行善,功德大过业障,下一世该入人道,不过命途有些坎坷。 这里,需要改改吗?” 李长寿忙道:“如果方便的话。” “好,那我尽力帮她调整下命格。” 判官斟酌一二,提笔写了两句。 虽然不能更改生死簿上已有的字迹,但可以在后面写下一句‘逢凶便化吉,前路贵人遇’,这就相当于改了命。 牛头问:“在这里还能搞什么?都给咱师伯搞上!” “还可以确定出生在何处人家,”判官笑道,“虽然会耗费一些功德,但大家都不是外人,此人也并非恶徒,稍作修改也是可以的。” “搞!”牛头大手一挥,那判官顿时下笔。 虽然按规矩,李长寿和酒玖不能观看生死簿,但他们也可以偶然在旁边瞥一眼,不小心看到…… 很快,师伯的投胎套餐就配备完成。 判官还解释道:“生死簿大抵只是对凡人有作用,但凡开始修行,踏上仙路,生死簿对其命格的约束就会削弱大半。” 李长寿谢过那判官,送上了自己备着的一份厚礼;那判官看了看牛头和马面,还是笑着收了下来。 确定了魂魄的下一世,拿到了轮回名额,牛头马面就带着李长寿和酒玖出了阎罗殿。 他们从侧旁一条小路绕行,登上了那座深坑上的仙岛。 这仙岛大有讲究,刚刚登上此地,眼前光影转动,乾坤混乱颠倒,周遭景色顿时起了变化…… 此地竟藏着一处小千世界! 一座巨大的七彩圆盘,竖在了这片狭小天地的尽头…… 不少阴差在各处忙碌,押解着一只只人形的魂魄,去往望乡台、看罢三生石、再上奈何桥,饮一口孟婆汤,送入轮回之中。 这是走程序的轮回。 也有数不清的真灵漂浮在各处,如夏夜的萤火虫,时不时便会受到六道轮回盘的牵引,朝六道轮回盘飘去…… 这是真灵转生,与魂魄转生有较大区别。 牛头和马面带着两人直接插队,径直到了望乡台前,一群鬼差连忙让路。 那些魂魄大多昏昏沉沉,也没什么发表意见的机会。 望乡台上飞出了一束浅黄色的光芒,将树灵魂魄包裹。 树灵身形缓缓消散,化作了真灵最初的形态,又凝成了一名身穿罗裙的美丽女子…… 她双目之中满是茫然,看了眼望乡台,看到的只是一颗即将枯死、年限已到的老树。 而后,这女子被一束光牵引,飞到了一旁的三生石上,在三生石上静静站了一阵,看到了前世,与前世的前世…… 不多时,女子眼中含泪,扭头看向了李长寿与酒玖,口中轻唤着: “多谢你们……谢谢…… 玖师妹,还有长寿……谢谢你们……” 她应是在树灵这一世,看到了李长寿的身影,得知了李长寿的姓名。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酒玖对着皖江雨咧嘴一笑,却偷偷擦了下眼角。 风进眼睛了,才不是泪点低。 牛头马面一同向前,口中招呼一声:“时候不早了,早去早转生,莫要辜负你亲友的一番好意。” 皖江雨又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被牛头马面一左一右护送着,送上了奈何桥。 走过奈何桥,到了孟婆之前,孟婆随手舀了一碗汤。 牛头向前嘀咕两句,孟婆手一抖,手中汤水洒出大半,落回了木桶之中,只让皖江雨喝了小半…… 当皖江雨的身影,被六道轮回盘射出的光芒包裹住,迅速消失不见,李长寿心底总算放下了一件心事。 接下来,就去皖江雨师伯的转世处,安排一只纸道人守护…… 嗯? 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酒玖正歪着头,轻轻靠在自己肩旁,嘴里发出一声满是感慨的轻叹。 第二百五十九章 金仙劫倒计时! “别多想啊,本师叔刚才只是不小心柔弱了一下下,借你肩膀靠一靠!” 酒玖抬手在李长寿肩头拍了拍,“给你扫干净了!”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酒玖略微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又想起自己是师叔辈分大,轻哼了声,全当刚才无事发生。 鬼知道怎么就靠上去了! 送皖江雨师伯入了轮回之地,李长寿和酒玖也没在地府多留。 临别时,李长寿将自己来时准备的那份‘厚礼’,拿出来送给了牛头马面。 那是一百条鳢鲔灵鱼,以及六十六只养肥待宰的灵兽。 牛头马面本是固辞不受,但李长寿的这份谢礼,就如一只灵猫钻入了两人心底,在那不断挠来挠去…… 他们,真的馋了。 除却修行者之外,幽冥内无活物,他们也极少能去外面走动,当真是多少年没吃上一口热乎肉。 巫族也就好这个。 有个说法,是巫族妖族当年大战,最初并非是因为妖族想要统治大地、或是巫族想要霸占天空。 而是……吃出来的…… 很多仇视巫族的大妖前身,本就是被巫族捕猎的对象。 ——只能说洪荒太奇妙,生物链不可靠。 送李长寿和酒玖离开,牛头马面鬼鬼祟祟地回到了自己的值班点——那座高山之上。 两人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布置了一层隔绝外部探查的结界,又架起火堆,升起了大火,拿出了两只法器灵兽球,看着上面写的那两行字: 【宜用凡火烧烤食用,其肉质鲜美,烤至外皮微微焦黑感,其内肉质最佳】 打开灵兽球,两只乳猪大小的灵兽落在地上,被绳子捆起了足肢…… 牛头马面立刻忙碌了起来,不多时就将灵兽处理干净,放在火上慢慢烧烤。 “这是什么?” 牛头看着灵兽球中落下的两只香囊,拿起来看了眼,其上还贴着标签…… 【秘制配料,微辣】 【秘制配料,孜香】 “人族,这么讲究的吗?不是烤熟了就吃?” “搞一下搞一下,今天咱们也人一把!” 片刻后,两个蹲在火堆旁的巫族高手,口中齐齐发出一了一阵“香”、“香”的呼喊声。 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吃到了嘴里…… 牛头先撕下一小块肉尝了一口,闭上双眼、细细咀嚼。 他突然转身跪坐在地上,拳头猛力砸地,砸得下方山体光芒闪烁,层层禁制都被激发了出来。 那马面眉头一皱,见状有些狐疑地,撕下了一小块后足肉,送到了口中,慢慢咀嚼。 一瞬间,他头上的那一溜鬃毛竖了起来,浑身像是过电一般,老马的大眼中留下了两行眼泪…… “牛,这太美味了! 啊,我浑身的筋骨像是舒张开了,可我竟动了羞耻的念头,不想将这么美味的东西分享给我们的族人。” “马,我恨!我恨啊! 这么多年都没去在意人族吃饭的方法,错过了这么多年!” 马面双手颤抖着撕下了第二块前足肉,咀嚼过后,轻声赞叹: “心机深沉的人族,他们是想用这种办法嘲笑当年的大地之主吗? 啊……不行,一次不能咬这么多。 这个人族天仙留下的这种调料,实在是太厉害了!” “呃,天仙?他不是元仙吗?我也没细看。 马,你的那只吃得下吗?” “自然吃得下,他隐藏了境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牛,我们需要将他留下的东西平分。” “不可能的,除非你打得过我,”牛头果断摇头,“你知道我平常最喜欢占你便宜,这次肯定不能让步。” “吃完了练练?” “慢品,慢品……哦,这该死的味道!” 不多时,这一线天雄关旁的一座大山开始不断摇晃,其上的禁制光亮闪了又闪,两股强悍的血气惊慑千里幽魂! 路过此地的几名人族炼气士,见状不由一阵皱眉,交了过路费之后,又有些担心地不敢向前。 这……靠不靠谱? “快过去,放心就是,两位大人在活动筋骨,伤不到你们!” …… 与此同时,酆都城东数万里。 告别了‘哞咴’头套客,朝幽冥界边界飞去的大葫芦上,李长寿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品读着手中丹经。 因为不放心酒玖师叔的人身安全,他大半心神都在此处守着。 毕竟小师叔属于珍稀保护的那一类女子,当然不能出什么差错。 酒玖问:“长寿,咱们现在要直接回去吗?” 李长寿笑道:“难得出来一趟,咱们去皖江雨师伯要投胎的那户人家看看,再回山也不迟。” “好嘞,”酒玖咧嘴一笑,开心地答应了声。 然而,飞了一阵,酒玖又沉吟两声,问了句:“这个,那户人家在哪?” 李长寿:…… 感情您也是‘过目就忘’、‘转念就没’。 “先出幽冥界,直接去南赡部洲,到时候再找寻吧,我记下了大概的位置,应该不会找错。” 酒玖挑了挑眉,赞叹:“啧,跟着小长寿出来,本师叔果然不用多担心什么,那就都交给你了喔!” 李长寿笑而不语,继续品读丹经,心底反复计算着,还有多少可以准备的渡劫小玩意。 一路向东,出得幽冥界,取路南洲行。 酒玖驾着大葫芦总共飞了两日,抵达了南赡部洲东部临海的一座大城附近。 皖江雨投胎的那户人家,就是这城中的守备将军。 仙识扫过,城中繁华盛景映入道心之中。 李长寿心底,突然又泛起了少许感悟,似乎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可以趁这个机会,在俗世走走看看,补全自己只差一丝圆满的道心。 此时渡劫把握只有九成七,准备的东西再多,也一直达不到理想状态的九成八,就是在道心上还有一丝不圆满。 李长寿道:“师叔,咱们在俗世中走走吧。” “行,”酒玖背起诛邪如意剑,与李长寿一同落在城外的一处桃花林中,各自收敛气息,朝大城而去。 此时酒玖在地上行走,李长寿才注意到,她脚上踩着的,还是那双舒适的柔草鞋。 李长寿对穿衣打扮,追求的只是普通洁净。 酒玖对此倒是全然不在意,也就多亏了仙人都有仙灵之体,自身无垢。 入了城中,酒玖满是新奇地打量着各处,而凡人们也都新奇地打量着这个少女…… 辣么大…… 怎么生的…… 她背上的葫芦! 酒玖修行千多年,进入俗世的次数却是寥寥,只是在山中混着。 今日到了俗世之中,她很快就被俗世的热闹所吸引,东看看、西凑凑,观察一些奇怪的凡人,也会在路边乞丐面前驻足,拿出两颗灵丹豆。 然后被乞丐骂了句:“别啥都往咱碗里面放!咋地,你还想下毒啊!” 酒玖呸了一声,倒是没跟凡人计较,迈着轻盈的步伐,寻找着最繁华之地。 她会买一只花花绿绿的面具戴上,又悄悄摸到李长寿身旁,突然‘哇’的一声出现; 也会在那香甜的糖葫芦面前驻足停步,禁不住小手抹抹嘴角,问能不能用玉石换它两串。 李长寿就在一旁含笑看着,目光带着几分安然,这满满的…… 老父亲带小女儿逛街既视感。 酒玖在街上玩闹一阵,惹来不少目光注视,却是浑然不觉; 她又嗅到了一旁传来的饭菜香味,拉着李长寿跑去了不远处的酒楼。 但很快,酒玖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吃惯了山中养的灵兽,这些凡尘俗味,确实有些无趣。 此时酒玖也注意到,李长寿似乎状态有些不对。 目光犹疑瞳无定,自身道韵若隐现…… 这,明显是有所感悟的征兆。 酒玖平日里虽然喜欢胡闹,但这般时刻也是颇为正经; 先是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跟在李长寿身后,又拿出了一把连鞘的短刃提在手中,放出一缕仙人威压威慑周遭凡人,为李长寿护法。 李长寿此时,心底被一缕缕道韵所填满…… 【我的道,当真是我所向往的道吗?】 他问了自己这么一个问题,就在这大城中漫步而走,思索着、回味着,听着,看着,回忆着…… “窝窝头,一文钱四个!” “菜,贱卖了!贱卖,都是菜!” “娘亲,我想吃烤瓜!”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市集,李长寿脚下随意迈动,随波逐流,找寻着自己的机缘。 他没想到什么典故,此时也没太多忌惮,唯一想着的,就是稳妥起见,有感悟、找到方向就压一压。 酒玖静静跟了一阵,很快就发现了一点小问题…… 眼前这个小师侄身上的道韵,自己怎么,完全看不明白了? 什么鬼? 酒玖眨眨眼,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李长寿的道韵,而这股道韵晦涩难明,与她所修之道虽同源,却是毫不相近。 一树开千花,芯蕊各不同。 但小长寿的道韵,她这个师叔竟参悟不透,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怎么回事?小长寿坏掉了?’ 酒玖嘴角一撇,莫名泛起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念头,越是自己感悟不透,越是开始用心感悟。 于是…… 她也悟到了。 李长寿走着走着,已是大概明白自己道心得欠缺在何处,从悟道中挣脱了出来。 【我自凡尘来,得道寻长生。】 自己就是一个俗人,不必压制自己心底的念想,不必觉得‘此事与修行无益’,就压抑自己的天性。 嗯……稳字已经写进了他的性情之中,还处于比较核心的位置。 上辈子常听人说,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而自己如今所要明白的道理,其实就是——但凡生灵,都有‘人性’,有人性之地便是在凡尘之中。 道非本我,性为本真。 最后这一丝道韵,今日便补上了。 李长寿心底安然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一闪大门就在自己面前。 只要向前迈出半步,推开这扇门,就能抵达一个全新的生命境界…… 长生,触手可及。 渡劫,已进入了预启动阶段。 李长寿收敛心境,从感悟中回转了过来,准备回山之后就开始着手渡劫前的最后准备。 正此时,背后有一缕道韵涌动; 回头看了眼酒玖,发现小师叔身周道韵环绕,体内仙力涌动,大眼中带着些许疑惑…… 怎么师叔也要突破境界了? 【凡尘悟道】**,这么管用? 李长寿掐指推算,立刻明白,是自己刚才感悟道心时不小心流露出的道韵,影响到了酒玖师叔。 酒玖师叔本已是真仙境巅峰,如今向前迈出一步,很可能就直接踏入天仙之境。 这次师叔的突破,同样不可大意。 李长寿仙识探查城中各处,迅速锁定了一处将军府,看到了那位小腹微隆、被侍女搀扶在院中散步的年轻夫人。 李长寿袖中跳出了两只纸道人,在他脚边直接没入地下,消失不见。 随之,李长寿身周出现一层云雾,将陷入感悟中的酒玖用仙力包裹,施展土遁带离了此地,就近赶去东海。 此地浊气混杂,若在这里突破,很容易污了小师叔的无垢仙躯。 这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在东海找到一处小岛,李长寿布置了两层阵法,在小师叔耳旁轻声道: “师叔你在此地闭关,我在一旁守着。” “哦,”酒玖答应了一声,很快就闭目凝神,在阵中坐了下来,心底莫名地安稳。 李长寿一心二用,在此地用纸道人为小师叔护法,本体却在丹房下的密室中,开始检查自己所准备的【渡】字宝囊。 一只只宝囊依次在掌心闪出、隐没,里面准备的法宝、法器、丹药、微型阵法等渡劫必需品,尽皆充分。 待酒玖师叔完成突破,自己刚好可以请**师动身下凡,为自己渡劫护法。 这个算是他一直为人教办事得到的‘优秀员工福利’,比忘情上人渡劫时的护法团队,略微高档了…… 一点点。 第二百六十章 精选渡劫之地(贰) ‘也不知师伯转世身如何了。’ 小琼峰,湖边草屋,换上了一身素白练功服的灵娥,在蒲团上睁开眼,略微有些呆愣。 师兄和师叔前往地府已过月余,至今没什么消息。 灵娥自然不担心师兄和师叔会突然私奔什么的,毕竟出去的,只是师兄的纸道人,此时师兄本体应该就是在丹房哪的角落里躲着。 不,不对…… 如果是从‘我都能想到,师兄怎会如此’的角度考虑,有可能师兄的本体并不在丹房! 一切,都是假象与玄虚! “哼哼,”灵娥嘴角轻轻上扬,莫名有些小得意。 也就在此时,一缕传声入了她耳中。 “来丹房,有几件事我叮嘱你一番。” “哦,好,”灵娥瞬间气势弱了下来,小声道:“师兄,我这就过去,这是修行刚结束……的说。” “嗯,”李长寿应了声,那一缕仙识随之消失不见。 灵娥松了口气,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哪怕是宽松的练功服,也遮掩不住她纤美的身段。 她先去梳妆台前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将镜子前,那装有师兄纸道人的宝囊用木梳压住; 这才去了屏风之后,换上一件平日里喜欢的长裙,驾云赶去了丹房。 一见到师兄,灵娥就感觉,师兄今天有些不太对劲…… 她忙问:“师兄,是不是玖师叔遇到麻烦了?” 李长寿笑道:“并没有,不必担心。 师叔和我那具化身已在回来的路上,半个时辰后就会抵达山门。 师叔即将突破天仙,所以在外耽误了一段时间,晥江雨师伯转世身也已安排好了。 这次师叔的突破还没完全结束,回山之后也会闭关巩固境界,你接下来这段时间,也可安心修行了。” 灵娥眨眨眼,小声问:“师兄……怎么了吗?”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看到了她一双秋眸中的不安与忐忑,温声道: “有件事我要冒险去做,做成的概率在九成以上,你不必为此担心。 只是稳妥起见,我将一些事交代给你,免得我耽误了回来的日程……” 灵娥略微咬了咬嘴唇,眼底的担忧更浓郁了些,“师兄,若有危险,不去做不好吗?” 李长寿笑道:“灵娥你可知,咱们人教有一位高手乃玄都**师?” 灵娥眨眨眼,不知师兄为何说这个,但还是迅速答道: “这个当然知道,这是咱们人教圣人老爷唯一的弟子,更是如今圣人之下有数的高手,也被称作道门大师兄……” “这次,就是我与**师一同行动。” 李长寿言道:“虽然事情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有**师在身侧,危险性已经不算太高。 喊你过来叮嘱一番,只是出于稳妥考虑,或许我这次出去要花费些时日,恐怕赶不上你渡劫成仙,你不必多想。” 灵娥轻轻松了口气,眼底的担忧少了大半…… 李长寿这些话,自然没有骗她。 只不过,渡劫这种事终归还是要靠自己,哪怕**师再强,也不可能帮自己扛天劫…… 嗯,从常理来判断,应该不太可能。 而且李长寿担心,自己顺利渡劫之后,还会有类似飞升的事件发生,若自己不能将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到时也不得不分心。 李长寿翻手拿出了两只锦盒,正色道: “这两只盒子,是为你渡劫准备的东西,里面有两只宝囊,宝囊中各自有数十只宝囊,以及一份详细的使用说明。 你迈入归道境第七阶后,若我还没能归来,就自行打开这两只盒子,准备好渡劫之事。” 数十只…… 灵娥接过这两只锦盒,禁不住想吐槽两句。 师兄是按她每一道天劫都是紫霄神雷,帮她准备的渡劫之物吗? 看着锦盒上,用仙力刻上的‘平’与‘安’二字,灵娥心底开心之余也十分温暖,将两只锦盒抱在怀中,小声道: “谢谢师兄。”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记得,此事万不可怠慢。” 灵娥小脸上写满了凝重,又点头答应了几声。 待灵娥回了湖边草屋,李长寿又喊来熊伶俐,将灵兽圈、灵树与仙豆种植基地,暂时托付给了她。 李长寿渡劫、感悟时,想全心贯注,自不能有所分神。 随后,待纸道人与酒玖回到了门内,他送酒玖回破天峰闭关时,纸道人顺便去拜访了酒乌师伯…… 从破天峰回来,李长寿就将纸道人收起,本体去拜见了师父,又去万林筠老爷子那边坐了一阵。 心底再无多余牵挂。 李长寿故技重施,本体施展化形术,钻入一具纸道人背后空格,又让这纸道人被另一具纸道人拿起,放入袖中…… 若是在与**师汇合前就遇到强敌,自己有较大概率脱身。 随后,李长寿悄然去了地下,经那座单向地脉挪移小阵离开度仙门,赶去了自己此前选好的渡劫之地。 渡成仙劫时,李长寿将渡劫之地,放在了俗世边缘。 其最主要的考量,就是如果渡劫前后遇到了敌人扰袭,可以直接躲入红尘俗世,而且俗世边缘,炼气士相对较少。 而如今要渡金仙劫,有**师帮忙护法,外部安全指数较高;且金仙劫威能莫测,不可再去俗世边缘,免得波及凡人、增添业障。 所以,他在东胜神洲中,找了个比较偏僻之地。 此地位于度仙门西北方向六万里,较为贫瘠,不生灵脉,故方圆万里内不存仙门,只有一大片连绵的荒山,一些小妖在此地盘踞。 绝好的渡劫场。 十年前,李长寿就安排纸道人在此地开始暗中布置,也将此地的妖族探查清楚。 离着自己所选渡劫荒山最近的,就是数百里外的一窝黑豹,最强的一只还没能化形,对自己而言没有半点影响…… 待本体抵达此地,李长寿开始渡劫,前最后的安排和准备。 他先去了这座荒山隔壁的峰头,在一片密林中,挖出了自己耗费了众多宝材,炼制成的一只法爷鸟笼。 加大加粗版! 将这只十丈高的鸟笼搬去此峰的山顶,使之与地脉相连。 若自己渡劫时即将抵挡不住,大概率可以凭借这个东西,削弱一击雷劫的威力。 只是,金仙劫并非只有雷劫,天劫演化五行,这东西能发挥的作用也有限…… 随后李长寿将一些纸道人散出去,躲开天劫的范围,在预计的渡劫之地边缘静候。 这是此次渡劫,李长寿的一张重要底牌——纸道人牌仙力充电宝! 渡劫时,对仙力的合理运用,是提升渡劫成功率的关键。 很多炼气士熬不过天劫,就是因前面几道天劫耗费了太多法力、仙力,后面迎接真正的考验时,已是无力回天。 为了保持仙力充盈,炼气士通常会选择,用快速恢复仙力、法力的灵丹,给自己不断‘回气’。 这类灵丹,李长寿自然准备了,且准备了不同的种类,渡劫时可搭配使用,快速填补自身消耗。 在吃丹药的基础上,趁着天劫间隙,再有纸道人为本体注入同源同根的仙力,尽最大可能,确保自己不会遇到仙力不够用的状况…… 充分挖掘剪纸成人这门神通的潜力。 李长寿又布置了一些带着仙豆的纸道人,在各处埋下了一些触发式的微型阵法…… 有鉴于,上次渡劫搞了两次。 李长寿早已安排纸道人,在三千里外的第二渡劫场,以及六千里外的第三渡劫场,做了稍次于此地规格的布置。 如果这次能平安渡劫,必须感谢小琼峰上灵树们的无私奉献! 当然,也要感谢龙宫老铁提供的财力支持…… 为了应对自己的金仙劫,李长寿当真是拼上了老本。 人要没了,留着宝财又有啥用? 随后,李长寿便开始取下,本体上一直戴着的那些小玩意,暂时划掉了身上刻画的巫族秘箓。 在圣人老爷出手帮自己遮掩跟脚后,自己的这些‘防推演’宝物,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 但李长寿没有因为圣人的庇护,就自觉高枕无忧;万一哪天圣人老爷的手段失效,自己还能有个应急…… 生命,还是把握在自己手中比较稳妥。 有上次的教训,在渡劫之前,这些东西还是撤下来比较好,免得再搞出上次那般乌龙,天道老爷节能模式随便降了个仙劫,差点让他截肢飞仙。 呃,不堪回首,不堪回首。 李长寿忙碌了半天,各项准备工作安排稳妥。 但到了约定的时辰,**师依然没有现身…… **师又去哪了? 先不急去催,金仙劫也并非迫在眉睫,李长寿给自己留下了一定的缓冲空间。 前后算一算,自己已经自斩道境八次,斩道境之法几乎完全失去作用,但并非没有作用。 若自己的天劫到了,**师还没来,那就第九次斩道境。 这样能拖延一到两个时辰,自己在天庭的化身也能赶去兜率宫中求援…… 如此,万事俱备,在线等一个**师。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拿出了自己此前准备好的天劫感谢词,开始逐字逐句的审阅。 …… 玄都**师并非有意迟到; 在与李长寿约定的时辰之前,**师就已离开了兜率宫; 但**师离开天庭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脚下一拐,就先去了东海之地…… 李长寿的渡劫,玄都**师其实颇为看重。 应当说,在上古之后,玄都**师最为在意的一件事,便是李长寿的金仙劫。 这关系到他能否提前在兜率宫退休,以及今后被老师差遣的频率…… 而且,在**师看来,李长寿这个小辈十分讨喜,哪怕没有这些考虑因素,自己也乐于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玄都**师去找李长寿之前,飘去了东海,到了那三仙岛上,等待片刻,又见到了那位云霄师妹…… 某偷听二人组迅速上岗。 云霄外出与玄都**师相见时,心底轻轻一叹。 自上次被这位玄都师兄算计,扰了自己心境,这段时日,心中总是会有些念头滋生。 云霄也知,这是自己修道太久,突然道心有所扰动所至,只需闭关万年就可将这份扰动压下。 这次玄都**师前来,云霄本不愿再相见,但略作思量,还是走出了暖阁…… “玄都师兄,可是又有什么要事?” 玄都**师正色道:“这次想请云霄师妹出手,借师妹的混元金斗一用。” 云霄仙子有些惊讶,轻笑道:“玄都师兄有大师伯的众多宝物护身,如何还要用的上我这混元金斗?” **师道:“若是与人斗法,老师的几件至宝,我虽只能借用部分威能,但也够应付各种局面。 但这次,是要护一人,非师妹的金斗不可。” 听**师这话,云霄也是更好奇了些。 “师兄可否说的详细些?那太极图、玄黄塔,本就都是防护至宝,远在我这金斗之上。” 玄都**师沉吟几声,又道: “实不相瞒,这次是想让师妹与我一同,助一名弟子渡劫。 太极图、玄黄塔虽强,若是用它们的威能,只是硬抗或者击散天劫。 天劫既是天道对渡劫者的历练,也是给渡劫者的机缘,若是用这类至宝守住此人的同时,也耽误了他修行。 但师妹的混元金斗不同。 金斗逆转,可将收入其中的生灵炼化; 金斗顺转,可为收入其中的生灵疗伤补元。 且金斗隔绝天地、断绝五行,也拖住天劫降下的时机。 如此,我才想来请师妹出手,随我一同走这一趟。” 言说中,玄都**师拿出了两只玉瓶,笑道:“这里面是老君炼制的九转金丹与九转玉明丹,算是此次请师妹出手的谢礼。” 云霄轻吟几声,目光未落在那丹药上,只是道: “师兄,并非是我不愿相助,修行者渡劫还是不要多加干预的好。 顺其自然,无为而为,不正是太清之理吗?” “顺其自然,而非顺其天命; 太清无为,也非事事无为。” **师笑道:“这个弟子,对我人教而言颇为重要,若老师不认可我这般做,早已在我抵达三仙岛之前就已提醒。” 云霄略微皱眉,哪怕**师的话语中搬出了圣人老爷,她也不愿多增因果。 但…… 玄都**师扔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渡劫者就是海神。” “那,师兄且等。 我去叮嘱我那两个妹子几句,就随师兄一同赶去,这次也该还上海神道友的人情因果。”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这次 确定 渡劫? 不是说叮嘱几句,怎么把这两位喜欢偷听的师妹都喊上了? 三仙岛上空,玄都**师看着眼前这三位大名鼎鼎、凶名在外的截教师妹,心底略微有些犹豫。 他只是想让云霄过去; 琼霄和碧霄喜欢玩闹的性子,玄都**师也是知道的…… 云霄柔声道:“玄都师兄,我两位妹妹也想过去看看,不如就带她们一同吧。” 能看出,云霄也是有些为难,没能扛过两位妹子的央求。 “玄都师兄您放心!”琼霄忙道,“我跟四妹绝不会添乱,就躲在暗中看看。 我们呀,只是心底好奇,想看看到底是哪般弟子,能让玄都师兄您如此费心。” 一旁碧霄也是颇为乖巧地点点头,大眼流露出几分期待…… “善。” 玄都**师含笑应了句,倒也不怕她们两个在自己面前搞事。 “既如此,咱们先启程吧,莫要让他久等。” 当下,玄都**师掌心阴阳流转,身周出现了一团袅袅云烟。 玄都**师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做个请的手势,随后便率先迈入这团云烟中。 **师身形消失不见,但云烟却还在原地。 这不只是神通,还借用了太极图的威能。 琼霄、碧霄正要向前,云霄却做了个让她们稍候的手势,先一步迈入了云烟中,发觉并无异样,只是一处乾坤通路,这才让两位妹妹跟上。 玄都**师半声轻笑,云烟迅速收敛,凭空消失在了三仙岛上。 与此同时,李长寿所选渡劫之地,他本体所在的那荒山上空,这团云烟悄然出现,其内飞出四道身影。 他们刚刚出现在此地,就察觉到了天空中正在汇聚的浩瀚天威! 渡劫已经开始了? 四人下意识就要从此地挪走,避免无故惹来天罚,但随之,他们又察觉到某种玄妙的道韵波动,齐齐朝着下方荒山上的大阵看去。 这四位,一位是玄都城中**师,太清老子独苗弟子,道门大师兄。 三位是拜入通天教主门下,位列截教外门四大弟子的洪荒著名狠人,三霄娘娘…… 李长寿在此地所布置的单一阵法,哪怕能抵挡金仙探查,也是挡不住四人的目光。 他们这一探不要紧,却是看得**师皱了眉,云霄禁不住轻咦,碧霄和琼霄一阵眨眼…… 只见那大阵之中,一处不起眼的石缝内,应是要在此刻渡劫的青年炼气士,手握着一把金色宝剑,对着自己额头狠狠地砸落! 云霄几乎脱口而出:“斩道境之法?” **师动作更快,身影唰的一声消失不见,径直出现在下方大阵之内! 因怕误伤李长寿,**师也不敢在这般时刻随意出手,只能匆忙喊道: “不可,我已到!” 啪! 李长寿手中握着的那把金剑,已是狠狠地斩落在自己额头! 就跟自己有仇一般。 霎时间,金星四溅、金光乱闪,李长寿凝成的‘斩道境之剑’直接炸碎,还算饱满的额头安然无恙! 而李长寿那已是圆满的道韵,化作了三朵海碗大小的十二品青莲,此刻凝聚在身周,正轻轻震颤; 那洁净、透彻,甚至近乎透明的花瓣中,抖出了一丝丝杂质…… 李长寿气息向下缓缓跌落了,大概千分、不对,应是万分之一不到。 随之,那三朵青莲消失不见,李长寿身周道韵迅速收敛了起来。 饶是一直淡定的**师,在旁也是看得有些楞,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老师在上,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青莲算是道门的标识,三花做莲花状,这代表修行的是正统道门道承,得道门气运庇护; 莲花瓣数越多,就代表着道基越圆满,潜力越大,今后的上限越高; 而莲花越是透彻透亮,就说明道基越稳固,对道的理解越透彻…… 但这三朵透彻到近乎透明的十二品青莲…… 过分了吧! 玄都**师突然明白了,为何老师会格外关注这个小弟子。 长寿这家伙,不只是够机灵、会说话、擅谋略、会安排,本身也有跻身道门高手之列的潜质! 短短刹那间,李长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师心底念头已经转去了另外的方向。 ——要想个办法,让云霄师妹知道长寿的潜力才行! 而另一边,李长寿此刻也是有些尴尬。 假若**师早出现几个呼吸,他这一剑都不会直接斩下去! 九为单数之极; 斩道境九次,晃了天道九次,那第十次触发天劫,大概率是会有天罚降下了。 呃……怎么还有人? 李长寿看着空中那三道落下的身影,头上慢慢冒出了几个问号。 此刻他借着阵外纸道人,凭着自身仙识,都探查到了那三道倩影; 对方也并未刻意隐藏身形,没有施展什么马赛克之法,就这般大大方方地从空中驾云落下。 左侧那位仙子,最先吸引了李长寿的目光; 她身段略微高挑,身上的素白长裙十分得体,白皙肌肤宛若月光凝成,芳颜更是醉人心神。 不正是云霄? 云霄身旁,一位身着浅绿色罗裙的少女,一位身着浅红色短裙的女子,各自都是俏丽面容,也是颇为可爱。 自然就是碧霄与琼霄。 话说回来,云霄仙子每次现身,衣着、发饰都有略微的不同,但每次都是这般美丽,令人百看不厌。 不过,现在的重点好像是…… 三霄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李长寿忙道:“弟子刚才下手太快了些,**师勿怪……劳烦**师再等弟子一二个时辰,弟子这就静心悟道,尽快渡劫。 可这,**师…… 上面这又是,什么情况?” “咳,是这般,”玄都**师笑道,“为了让你能安稳渡劫,得金仙劫之好处,我特意去请云霄师妹前来助你一臂之力。 琼霄、碧霄两位师妹,只是过来看看热闹。 云霄师妹的混元金斗十分了不得……” 当下,**师将混元金斗之功效,简单与李长寿说了一遍。 李长寿心底顿时满满的感动,感动到想吐槽**师几句…… 稍后渡劫时,自己说不得就要祭出所有底牌,这些被**师看去自然没事,毕竟**师是自家大腿。 可这若是被三霄仙子看去…… 那不吃亏吃大了吗? 李长寿转念一想,自己成金仙之前的任何底牌,在这种级数的高手面前,其实都只是玩笑一般,露了也就露了。 **师能为他这个小弟子着想到这般地步上,自己还能多求什么? 李长寿对着**师做了个道揖,叹道:“弟子无用,让您费心了。” “哈哈哈,不必多礼。” 玄都**师有些心虚地笑了几声,等三霄仙子落入大阵,为李长寿引荐了一番。 还好,此时李长寿的本体,用的是人教小法师的形象,暂时没暴露度仙门弟子这最后一层跟脚…… 吧。 但稍后渡劫,自己八成、不,铁定是要把真容,暴露在三霄仙子面前。 这让李长寿心底略有些不安…… 他向前执弟子之礼,云霄侧身半受,并对他微笑颔首。 碧霄与琼霄也知,李长寿是被大师伯与玄都师兄看重的人教弟子,自然也是好言相对。 ——与当初老神仙皮纸道人初登三仙岛,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云霄有些关切地问:“道友你刚刚自斩了道境,可是觉得自身之道不称意?” “并非如此,”李长寿忙道,“弟子修太清无为道,幸得**师传妙法,修得如今天仙道。 此前只是因道基还有些不稳,故用斩道境之法,以此来稳固自身。” 【为了拖延时间斩道境】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琼霄在旁轻笑了声,叹道:“那你这一斩,我们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待你下次要渡劫,又不知该是何时了。” 李长寿心底略微犹豫,不敢直接说自己马上就能来下一次,以免让三霄仙子觉得自己夸夸其谈,留下些不好的印象。 然而,李长寿刚斟酌好回答的话语,就听一旁**师笑着开口…… “琼霄师妹还请放心,咱们稍候一两个时辰,他自可再行渡劫之事。” “诶?”琼霄顿时有些疑惑不解。 **师笑道:“长寿,把你那尚未绽放的三花显出吧。” 李长寿:…… **师您刚才喊弟子真名了吧? 三花这东西只是道基所显,也能拿出来给人品鉴吗? 赏、赏花? 听闻**师之言,三霄都是有些好奇,尤其是云霄,目中带着几分温柔笑意,注视着李长寿,想看李长寿还能给她哪般惊讶。 **师催促道:“怎么还扭捏上了,这又不是见不得人之事。” “是,弟子遵命。” 李长寿答应一声,心底略微思索,胸前凝出一朵十二品青莲。 **师应是有其他考量吧。 但总归,李长寿还是感觉自己被小小的坑了一把…… …… 片刻后; 李长寿静静在大阵中盘腿打坐,左手掌心握着一只玉符。 这是度仙门无为经下篇。 如果《太清道涵》算是人教高阶版本的修道宝典,那《无为经》也能算是中上水准。 李长寿此时只需一个触动,就能再次引发天劫。 《无为经》之内大部分内容都涵盖在了《太清道涵》之中,李长寿要参悟的,也并非《无为经》本身,而是…… 从《无为经》到《太清道涵》,其内太清大道所出现的轻微演变。 这里面埋藏了圣人参悟大道时的微弱变化,是寻找顿悟的绝佳感悟点…… 顿悟这种事,也并非无迹可寻,更非所谓的厚积薄发。 最重要的,不是汗水,而是灵感。 李长寿这半篇经文还未读完,心底微微一笑,已是闭目凝神,陷入了悟道之境。 只见他: 胸中五气凝珠环,三花欲放聚真元。 宝体清透无尘染,只待劫落成金仙。 而在大阵之外,玄都**师与三霄仙子,凝出了一方木桌,四只座椅,在云上静静喝茶。 琼霄与碧霄不断称赞人教底蕴深厚,这弟子的道基竟能稳固到这般地步; 而云霄和**师,此刻却都是略微皱眉,不断思量。 若说实力、见识,**师和云霄,自然是比琼碧两人高了几个层次。 此刻,两位大佬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李长寿的道基,实在是太稳了! 甚至有些稳过头了! “这般道基,不知会招来何等天劫,”云霄仙子低声轻叹,“自古而来,多少惊艳了天地的俊才,都倒在了金仙劫下。” **师缓缓点头,也道:“说不得,这次必须请动老师至宝的威能了。” 云霄道:“若只是金仙劫,我那混元金斗自可助他,玄都师兄放心便是。” 玄都**师掐指推算,低声道:“怕不只是金仙劫这般简单。” 一旁琼霄略微思索,问:“玄都师兄,这是不是传闻中,立道前的无极大圆满?” “应是这般了。” **师淡然道:“我此前倒是忽略了此事,觉得他修行不过数百年岁,了不起便招来九道金仙劫,有大罗之姿。 不曾想,长寿这家伙竟闷声不响,搞了个无极大圆满的道基。 我现在当真有些怀疑,长寿这家伙是不是远古哪位前辈高人的转世,竟能达到这般地步……” 云霄道:“若是大能转世,恐怕大师伯不会容他。” “只是玩笑之语罢了,”**师轻笑了声。 琼霄小声嘀咕道:“不是说,这般无极大圆满的炼气士,天道都不容……吗?” “无妨,”**师笑道,“且看长寿造化便是。” 话语这般底气十足,**师自是做好了全力出手,在天劫之下抢人的准备。 正此时,那大阵之中出现了一抹道韵波动。 宛若倔强的豆苗拱开雨后的土壤,一条脱胎于太清、只属于李长寿一人的大道,在此刻冲开了大阵! 碧霄喜道:“真的又来了!他悟道这般迅速的吗?半个时辰都没呢!” 碧霄话语刚落,空中突然响起惊雷之声,浩瀚天威自高空、自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只是这天威,就让**师与云霄略微皱眉,让方圆数万里内的生灵齐齐惊惧。 李长寿此刻跳到了一块大石上,负手而立,刚要准备开口念一段渡劫前的感谢词,高空之中突现异象,一朵百丈直径的灰云凭空出现,凝成一位老者的模糊面容,注视着下方李长寿…… 云霄奇道:“为何会有道祖之影……” 然而,这已是李长寿,跟这般虚影的第二次见面了……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说话,心底突然有所明悟,似乎有人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但自己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对方半点道韵,只知那问题是什么。 【渡?】 “嗯!”李长寿重重点头,“渡!” 那灰云瞬间消散,方圆万里内,整个天地突然变暗,无边无际的灵气浩浩荡荡而来。 完全看不清劫云是从何处涌来,几乎只是转瞬,高空之上尽是黑云,直径九千九百九十九里,朝着下方凶猛地压下! 一股天威直接锁定在了李长寿身上,生怕他跑了一般。 李长寿深吸一口气,那段早已倒背如流的感谢词,脱口而出,表情、语气、顿挫、口音,都有细致考究。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几头黑豹在丛林中趴伏了下来。 本来之前被天威惊动的它们,本能地就要朝着远处逃遁,但跑了还没几百里,又一股绝强的天威压下,让它们完全不敢动弹。 而在这黑豹一家人中,修为最高、凝成了妖丹的那头黑豹,此刻勉强站着,眺望着天威最浓郁之处。 它的目光十分复杂。 【又是金仙劫?洪荒渡金仙劫这么随便的吗?之前刚感受到一个。 这天威,怎么这般吓人……莫不是排名前三、传闻中的金仙劫难?】 呃,自己到底从哪知道的这些…… 若真是某种传闻中的金仙劫,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撑过去,那已是变相的天罚,遭了天妒。 遭了天妒……这话好熟悉,自己这些记忆和见识,到底是从哪得来的? 罢了,这不重要。 今日这般大劫,渡劫的生灵必死无疑,若是能渡过去,豹爷我啃三年树皮! ———— (ps:感谢新盟主‘打酱油的新人啊’‘青宁子’大力支持!) 第二百六十二章 字少事大万灵劫!【大章求票】 “道门弟子李长寿,今启苍天!” 无边黑云之下,滚滚灵气之中,李长寿长发不舞、长袍不动,立于大石之上,抬头注视着高空中的黑云。 他朗声喊着,嗓音压过了急促的风声与闷雷响动。 百里之外,四位道门高手不由侧耳倾听,各自有些奇怪,不知李长寿渡劫之前,为何要开口,又有什么要启天道明了。 但李长寿话音在云中回转时,**师和云霄隐隐感受到了一缕苍茫无明的道韵,正在云中徘徊。 天道,或者说道门之祖,真的在听! 这…… 正当**师想传声提醒李长寿不要乱说话,李长寿那边却已是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弟子入道门修行至今,感念师恩,铭记圣训,历经艰险,终得道境! 今日呈道于此,祈请苍天考验! 若天劫落下,此道崩散,自是弟子急于求成、修道不精,心中无怨! 天苍地冥,我道常宁! 谢天道关怀,降长生仙境!” 一番话语喊完,李长寿又深深做了个道揖,而后身形缓缓漂浮而起,悬浮在山峰之上约有数十丈。 而此刻,旁观的**师表情有些……复杂。 **师想笑,又觉此事甚妙,前思后想,也只想对李长寿说那句‘不愧是你’。 这小弟子,总是能给自己各种惊喜。 一旁的云霄也是嘴角含笑,原本还有些担忧的她,此刻却是放心了许多。 琼霄和碧霄已是笑出声来…… 碧霄道:“若是渡劫者都这般喊话,天劫威力就能减弱几分,那自古至今说不得要增多少金仙道人呢。” 然而,碧霄话音刚落,李长寿头顶雷声滚滚! 李长寿在劫中,听到的只是雷声,但侧旁四位圣人弟子,听到的却是一声化作了天威的…… ‘善!’ 碧霄下意识捂住小嘴,眼底带着几分震惊。 真的有用?! 一旁云霄也看了自己小妹一眼,道:“不可多言,天道有感。” 四人表情顿时变得更丰富了起来。 道祖显容,天威锁定; 劫前高呼,又得回应。 云霄暗中瞧了眼玄都**师,妙目之中露出少许惭愧; 此前她还当,这次又是玄都师兄的算计,想让自己与海神更增几分交情。 现在来看,要为海神道友护法,并在关键时刻出手搭救,单独一人怕是真的不行…… 咔—— 轰! 空中电蛇狂舞,劫云翻涌开始迅速收缩,自万里范围掠来无边灵气,结合浩荡天威,显露天劫真容! 劫云径直收缩成了三百里,并疯狂增厚,在李长寿头顶不断转动! 李长寿仙识被天威压制,此刻只能勉强捕捉到劫云的异状,也不知这劫云到底会有哪般演化。 原本黑暗阴沉的天地间突然多了道道金光; 上方劫云若‘衣柜’状,缓缓旋转,将上上下下的云朵染成了金色; 金光大作,又将方圆万里的天地照得透亮! 而当金光隐去,劫云再次收缩,这次,化作了最终形态—— 一座被云雾包裹的万丈高塔! 塔分三十三重,飞檐高尖,一处处窗口各显神灵,走兽凶兽、神鸟灵禽,天地万灵皆能在其内找到对应! 几乎是一瞬之间,琼霄与千里之外的某只黑豹,齐齐出声。 “他的金仙劫,竟就是排名第二的万灵劫!” “嗷呜!” ——豹语曰: ‘当真是传闻中的前三金仙劫,还是排名第二的万灵天劫!’ 黑豹心底总算松了口气,得意的一笑。 必然是吃不到树皮了! 这万灵天劫,自古就没显露过几次,更没听说过有生灵能撑过去! “喵呜!” ——豹语曰: ‘天罚,当真就是天罚,这般遭天妒的炼气士,上古之后当真没几个了。’ 黑豹舒服地趴了下来,静静等大劫消散,并开始了接下来的捕猎计划。 且看李长寿渡劫之地。 云霄看着自己三妹,问道:“这天劫如何还有了排名?” 琼霄笑道:“姐你总是闭关,这些自然不知。 这天劫排名呀,正是咱们截教仙人们闲来无事排的。 当时数百人聚在一起一同推演,在天机中拓下了不同天劫的讯息,给咱们截教内需渡劫的门人弟子些许参考。 没办法,咱们教众太多了。” 玄都**师笑问:“那排第一的金仙劫又是什么?” “玄都师兄,成仙劫、金仙劫,排第一的都是紫霄劫。” 碧霄小声回道:“劫由灵生、由灵受,万灵劫已是天道会对生灵降下的最强天劫。 当时推演出的天机,是这般彰显的。” **师缓缓点头,轻轻一叹,言道:“长寿也算达到了他在天仙时的极限。” 琼霄问:“玄都师兄也是人族出身,师兄的金仙劫是哪般?” 云霄板起脸训斥她道:“莫要问玄都师兄这般隐秘之事!” 琼霄连忙低头噘嘴,委屈巴巴。 玄都笑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 当时老师将我收进了玄黄塔中,传授我大道,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将老师传授之道尽皆悟透,境界已是金仙之上。 离开宝塔时并未经受天劫,应是玄黄塔替我受了…… 三位师妹应当没经过天劫吧。” “师兄说的不错,”碧霄嘻嘻一笑,“我们在远古之末化形时,就已是长生之灵了呢。” 玄都**师闻言轻笑了声,似有所感,低声道: “开始了。” 三霄也是齐齐看向李长寿之所在。 空中高塔开始加速盘旋,天劫即将落下! 李长寿仰头看去,看到的,只是一口向内坍塌的旋涡,其内雷斑不断闪耀,仿佛要将他直接吞噬。 来了。 李长寿缓缓向上飞了百丈,手中握住一把灵宝铁笔,浑身上下仙力涌动,出手若幻影,迅速在手腕与胸前贴上了几张黑纸符箓。 第一道天劫,他要凭自身硬抗,试试自己的天劫强度如何,也好选择启用哪套方案。 来吧! 滋—— 宝塔之内,旋涡之中,三十六只雷斑突然熄灭,却没有什么雷柱、雷雨落下…… 天地间一片寂静,李长寿也屏住呼吸、全神应对。 雷斑为何突然消失? 感觉上方劫云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汇聚着什么,但肉眼不可见,仙识不可查。 突然,旋涡正中出现一缕细细的黑色闪电,这闪电不过拇指粗,跨越重重乾坤,慢悠悠地落在李长寿头顶! 啪! 李长寿头顶、胸口、小腹现出三花,三花齐震,身形剧烈颤抖几下,面色涨红,张口喷出一蓬血沫,浑身气息起伏不定! 已受了轻伤! 这是什么天劫? 李长寿心底惊觉,将最高强度的渡劫方案提了上来,抬手擦了下嘴边鲜血,注视着空中那开始闪烁的四十九道雷斑。 张口吞下一颗灵丹,李长寿全心感受。 此刻他低头看去,却见下方荒山,竟有半截山体凭空消失不见! 自己的天劫,当真不好过! 李长寿缓缓吸了口气,抬手写下一个【道】字,身上各处灵光闪动,一张张符箓顿时开启。 根据忘情上人的天劫判断,自己应该也有一段时间的准……备…… 呃? 李长寿再次低头看向脚下,不知何时,那消失了半截的荒山,涌出了一朵朵火焰莲花,簇簇橙色的火苗不断跳动,朝自己包裹而来。 天火? 第二道天劫这就来了?! 上方旋涡中出现呜咽的风声,而此时四十九只亮起的雷斑,再次一闪而灭! 又是一道漆黑的劫雷落下! 这次已有婴孩手臂粗细,依然是歪歪扭扭间就穿透了层层乾坤,朝李长寿额头劈落…… 李长寿:…… 还好之前就考虑到了这般可能。 “起!” 一声轻喝,李长寿胸前悬浮的道字冲天而起,堪堪拦在那雷劫之下。 而后李长寿手中铁笔疾驰,一连写下【起】、【天】、【地】、【法】、【源】、【自】、【然】七个大字! 这些大字,自他手中判官笔的笔尖凝成,接连朝着空中飞去,与那个道字交相辉映,就如八道屏障,挡在了漆黑小雷之下! 不止如此,李长寿身周仙力涌动,胸口【聚仙符】已是燃起火光,脚下出现了十二片由仙力凝成的花瓣,花瓣闭合,将他身形层层包裹。 这些准备,不过是完成自一瞬之间! 上方雷劫劈下,八只大字闪耀,各自坚持瞬息依次被破! 而下方火莲席卷而来,舔出一只只火苗,将李长寿全身包裹。 雷劫劈落,李长寿左手凝拳直接砸了上去,拳锋刻画的血纹闪烁光亮,与雷劫正面相冲! 第二道漆黑天雷闪烁了几下,便化作了一缕自天空落下的黑烟,直接消散。 李长寿左拳血肉模糊,又是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不过,这次只是气息震颤,因早有准备,之前受到的伤并未加重,元神已是自行稳固。 雷劫虽散,周遭天火依然在煅烧李长寿的仙力,空中又有一把把青色剑影接连斩下! 李长寿提笔应对,身形带着天火在空中来回晃动,判官笔写下一个个大字! 长发飘舞间,竟如火神临世,还有一丢丢的飘逸之感…… 第二道天劫的攻势,连绵了大概三分之一柱香的时间。 李长寿以忘情上人的天劫对照,差不多已是相当于忘情上人第六道天劫的威力…… 挡下第二道天劫之后,李长寿也是有了底气,对自己第三道天劫的威力,有了充分的推算,也拿出了新的底牌。 待天火消退,李长寿张口吞下了又一颗丹药,右手持着判官笔,左手握住了一把刻刀,趁着天劫空当,凭空写下百字神农经。 昔有神农,得天穗而种五谷,尝百草以著医经,拯救无数凡人,乃人族圣贤、位列三皇。 这篇神农经便是歌颂神农德行的篇章; 那金光闪闪的上百字刚刚写成,就冲向李长寿自身,化作了一道道繁复地符箓,宛若给他披上了一份由符箓凝成的宝衣。 第三道天劫,没有给他多准备的机会,再次迅速启动。 而这次,李长寿心底多了重重异象,竟是心魔作祟…… 这才第三道,常规金仙劫的天劫形式,已然尽显! 就是,这心魔…… 略微有些…… 不给力。 李长寿看着自己心底浮现出的那些画面,先是师父他老人家出现在年少的自己面前,突然拿剑要杀自己。 然后,千娇百媚的师妹、身穿战袍却在自己面前宽衣解甲的有毒师妹,还有那笑着蹦着的小师叔…… 呃,怎么每次都有有琴师妹。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真的在馋……咳,怎么可能,就算是心魔,还是师妹看着最可爱,师叔最有冲击力。 略微摇头,李长寿心底开始回忆新版【健壮百美老后图】! 就听“叮”的一声,道心一片空明,甚至自己没忍住,对着天劫干呕了两声。 雷劫,顿时劈的更凶猛了些。 …… 第一道漆黑雷劫出现时,便是玄都**师,也禁不住为李长寿提了下心,已经准备出手救人。 这绝非普通的金仙劫。 还好,李长寿撑了下来; 不只是撑下了第一道天劫,第二、第三道、第四道雷劫,李长寿也是应对得当,将天劫不断击退、击溃,自身完全承受了下来! 李长寿的无极圆满道基,威能显露无疑,天火烧不垮,天风斩不动! 而随着天劫一次又一次跳跃式变强,李长寿显露出的神通术法越来越多,饶是**师见多识广,也有些应接不暇…… 这家伙,之前东海斩金仙,竟然还藏了这么多私! 到第五道天劫时,**师已经在李长寿身上,看到了十二种御敌神通。 除却那写经成法、三昧真炎、以及那几道黑纸符箓,其他都是李长寿此前未显露过的。 能让玄都**师眼前一亮的,当属李长寿刚刚展露的雷法。 掌中凝五雷,纯阳引木神! 李长寿竟以雷引雷,借雷法引动天雷,变相削弱天劫中的雷劫之力,这也算是别出心裁。 只是…… “玄都师兄,”云霄问道,“此前可是给了他足够的灵丹?这般仙力耗损太过迅速,我担心他后面撑不下去。” “这个,”玄都**师沉吟两声,“我只给过他两颗九转金丹,其他灵丹倒是没给。 他本身善丹道,此前又得了老君传授的丹法,这点倒是不必担心。” 碧霄和琼霄闻言对视一眼,各自眼眸亮晶晶的。 云霄略微松了口气,继续全神注视着李长寿的身影,纤手已扣住了一只小巧的金桶…… 天风肆虐、天火煅烧之下,李长寿此时已是恢复了真容,各类伪装都被雷劫劈掉,身上的衣袍也只是勉强蔽体,全凭仙力遮挡露点之处。 第五道天劫,李长寿全力抵挡了过去,自身伤势略微加重,仙力已是耗损过半。 体内灵丹药力持续发散,增强雷法抗性的灵丹药力,再次消耗干净。 李长寿张口吞下两枚灵丹,抬头注视着劫云旋涡的变化…… 正此时,三道身影从远处林中飞出,各自提笔匆匆写下一个‘挪’字,身形撞在其上,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这三道身影再出现时,已是在李长寿百丈之外,朝李长寿迅速扑来。 琼霄几乎下意识就要出手阻拦,手中已抓住了金蛟剪,但云霄素手一伸,拦住了琼霄的动作。 “是他的化身。” 三只化身迅速飞抵李长寿身周,各自探出手掌,抵在李长寿身上。 仙力回流,李长寿深吸一口气,三只纸道人迅速瘪了下去,化作了三只纸人被他拿在手中,收入了藏在腰间的宝囊。 仙力,全满! 李长寿目有神光涌动,上方劫云轻轻震颤,八十一枚雷斑闪耀,水桶粗细、黑中带紫的神雷,自空中悍然落下。 天雷勾地火,罡风助玄冰! 下方再有火焰涌来,雷劫侧旁风剑斩落,更有一把把玄冰凝成的长矛,从四面八方对李长寿全身各处扎来! 李长寿一声轻喝,身周仙光涌动,再次手段齐出,身形快若虚幻,应对天劫来袭。 但第六道,似乎又多了一点新东西…… 李长寿此时所不能见上方异象,但玄都**师四人却可清楚地看到: 在那座万丈高塔之中,有数百身影自下三层窗口跳下,朝下方急落。 “杀——” 杀喊声突然出现在雷声之中! 正应对风、火、雷、冰、心之五劫的李长寿,连忙抬头看去,却见空中多了数百道人形身影,似天兵一般,夹带着滚滚肃杀气息,朝下方急冲而来。 卧槽,天劫成精了? 咳,这应是天劫之力所化,本质与雷劫什么的相同。 李长寿自不敢大意,甚至稳妥起见,趁这些身影还没冲下,抽空直接甩出了十只纸道人,这些纸道人绕过肆虐的天劫,冲到高空中,又将浑身仙力尽数祭起,各自甩出数十颗…… 玉质仙豆! 蓬蓬之声不绝于耳,空中现出数百仙豆力士,朝上方扑来的身影冲杀而去。 【纸道人—豆兵】体系的优势,此刻彰显无疑。 不用李长寿耗费多余仙力,纸道人的仙力都是之前就已准备下的。 当然,这些仙豆兵也就试试水,若是能拖延一下就再好不过,让李长寿不至于手忙脚乱、无从应对。 啧,今日之天劫,果然没让他失望,都是些忘情上人没体验过的……‘新’招式…… ——— (ps:感谢新盟主‘张發財’大力支持!) 第二百六十三章 寿的最强神通! 长见识了。 今日前来不过是想看热闹的碧霄和琼霄,此刻颇有同感—— 真的长见识了! 硬抗天劫是炼气士基本操作; 这般以神通法力应对天劫,其实也挺常见。 李长寿此前各类神通、法术看的人眼花缭乱,最多也只能称得上一声‘精彩’…… 但此时,出现在琼碧眼前的这般情形…… 她们真没见过! 这是在渡劫,还是跟天劫开战? 高空中的宝塔状劫云在‘缓缓’旋转,劫云下方有数千道身影互相对冲,杀喊声惊天动地,不断有身影怦然炸散。 实力强不强暂且另说,这观赏性就相当不错。 她们眼中,正在下方抵挡天劫的李长寿,身上虽然破破烂烂的有些狼狈,但身形还算潇洒自如,破烂的袖口不断飞出一只只纸人。 这些纸人灵巧地飞到更高的空中、化作人形,对着上方撒出一把又一把豆子,不断补充被消耗的仙豆兵…… 莫非是道门《天罡三十六法》中的剪纸成人与撒豆成兵? 这两门神通还能这么用? 那《天罡三十六法》,不是某个不知名的道人闲来无事,用一些普通神通硬凑出来的吗? 剪纸成人不就是把张纸剪成人形,然后用力一吹…… 琼霄和碧霄两姐妹的表情,此时出奇的一致,都是少许赞叹、少许惊讶、少许新奇,还有一点点冲动。 想吐槽的冲动。 碧霄赞道:“有趣,这神通当真有趣。” 琼霄问了声:“玄都师兄,这些神通是您改过的吗?” **师摇头轻笑,言道:“长寿总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更难得,他总能想办法将这些想法实现,这或许也是他被老师看重的一个原因吧。” “哦~” 琼霄和碧霄齐齐恍然大悟状,两双明眸亮晶晶地,看着远处李长寿的身形。 高塔之中冲出的天劫灵兵,实力都在天仙境中期。 原本,数百灵兵齐齐发难,自身又携天劫之力,配合五行天劫,确实是会对李长寿造成极大的麻烦。 但此刻,李长寿通过纸道人不断撒出去的仙豆兵,竟将这些灵兵完全挡下了! 这就给了李长寿更多缓冲的余地。 这批仙豆兵,已是李长寿培育出的最强的一批,能在短时间内发挥出相当于真仙境的实力。 但一人操控数千仙豆兵,也是李长寿此时心神所不能承受的。 所以他此时扔出去的仙豆,要么是皮糙肉厚的大盾仙豆,要么是‘一呸致命’的‘豌豆娘’射手,爆发两次就直接消散。 李长寿给这些仙豆兵下达了简单指令——挡住上方的灵兵,就不再多管,专心应对天劫。 也不知是否是天道老爷故意放水; 这些天劫灵兵专注打豆豆三十年,对渡劫者李长寿看都不看…… 也可以说,天道认可了李长寿这种有些取巧的渡劫手段。 很明显,小琼峰的老树新树再立奇功; 虽然李长寿来渡劫之前,它们又被榨死了一批…… 当李长寿承受了第七道雷劫,腾出手来,从远处急甩判官笔,将这些灵兵依次点碎。 趁着第八道天劫还未降临,李长寿招来五只‘充电宝纸道人’给自己补充仙力,抬手吞下一颗五转灵丹; 顺便,还整理了下自己破烂仙衣,清点自己所剩的纸道人和仙豆储备…… 上方劫云虽看不出缩小了多少,但李长寿心底已有了明悟。 这次天劫,应该还是九道; 这浩瀚的天劫之力,会在第九道完全爆发! 而且天劫之后,保守估计会有一到两道天罚神雷…… 所以,面对第八道天劫,哪怕手段齐出,李长寿也不能让自己受伤,必须以最强的状态迎接第九道天劫! 一颗九转金丹,已经在手边待命。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师和三霄仙子所在的方向,心底安定了些。 上方雷斑闪动,一百零八只紫色的雷斑不断闪烁。 李长寿脚下的荒山早已消失不见,方圆数十里化作了一口巨大的岩浆湖,大片大地被天劫余波震碎…… 这就是自己的天劫…… 上方突然出现了震天的鼓声,李长寿抬头看去,却见那缓缓旋转的云层旋涡中,飞出了截然不同的两支兵马。 一支兵马奇形怪状,种族不一而论,又有众多飞禽走兽的特征,大多是别致又个性。 另一支兵马,身形与人族相近,但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血气…… 妖,巫? 第八道天劫,所显出的天劫灵兵是巫妖二族,那第九道天劫,该不会就是龙凤麒麟? 八成是了。 李长寿感受了下这些灵兵的实力,嘴角禁不住抽搐了几下。 怪不得这些灵兵,会在五行天劫显化之前就现身,一个个都是天仙境后期的实力,各自有三百六十五之数! 第八道天劫,显然就是要李长寿,在对抗常规天劫——雷、冰、风、火、心五连发的基础上,对抗这七百二十位天仙境后期的灵兵截杀! 长生道果就在眼前,扛过去便是三花聚顶,抗不过去便是三花凋零!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一只只纸道人脱手而出,化作各类身形,甩出一片又一片仙豆。 渐渐的,除却李长寿身周,空中布满豆兵的身影! 宝塔之下,一池紫黑色天雷倾倒而下,漫天青色的天风席卷而来…… 百里之外的云霄和**师,早已祭起各自的法宝、准备好了神通,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便是与李长寿不怎么熟的琼霄和碧霄,也为李长寿捏了把汗…… 只是眨眼,李长寿身形被雷霆风火吞没; 他身周的仙力屏障迅速溃散,但已经散发出淡淡金光的道躯,却坚挺地承受着天劫之力的锤炼! 一次呼吸、几次呼吸…… 长达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天劫之力持续输出,雷光将方圆数千里的天空映照成了紫色。 早有众多炼气士,发现了此处有人在渡劫。 但一来怕被误伤,二来**师散出去了少许道韵,无人敢靠近罢了。 捕捉到这般情形的众东洲仙人,无论修为高低,一个个都是道心惊颤…… ‘是谁,渡劫的到底是谁?’ 某处山林中,那只黑豹有些暴躁,在树梢上跳来跳去。 这都第八道了,渡劫之人怎么还撑着?他真要啃树皮不成啊? 莫非,又是什么大能转世? ‘呃,为什么会有一个又字……’ 黑豹顿时又一阵茫然。 再看渡劫之地。 第八道天劫顺利撑过! 天劫之力渐渐消散时,雷冰风火开始收敛,空中厮杀的那批‘巫妖’灵兵,也已快击破众仙豆兵的围攻。 正此时,李长寿身形冲出雷幕火海,低头吐出一口鲜血,又吞下四五颗闪耀着灵光的灵丹…… 单单是灵丹消耗,此时就已过百颗。 他顺手擦了擦嘴角,提笔、掌剑,径直冲向了空中。 必须速战速决! 只有将这些灵兵解决,自己才有更多时间调整状态,迎接最后的第九道天…… 轰隆隆! 什么情况? 即将冲到灵兵堆中的李长寿豁然抬头,却见那宝塔各处金光闪烁,一只只紫金色的雷斑闪耀,足有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数! 都不给休息的时间?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此刻不是省吃俭用过日子的时候,直接将一颗九转金丹用仙力包裹,塞到了口中。 此时虽还用不上,但这样做好准备,若自己撑不住了,直接咬碎就是。 忽听头顶龙吟凤鸣,数十团流光自劫云各处冲出,整个劫云四散崩塌! 浩瀚的天劫之力化作了两部分,半数凝成五行天劫,半数化作了数十只神龙神凤! 龙凤翱翔,天地归于黑暗,仿佛在上演远古的天地崩碎大劫! “长寿,莫要强撑,这般劫数已非你能硬抗。” 玄都**师的嗓音传入李长寿耳中,“若你撑不住,立刻高呼,我与云霄师妹自会出手救你。” 李长寿口中含着九转金丹,立刻重重地点头。 本是向前冲的他,身形立刻后退。 纸道人放出去的仙豆兵,几乎转眼被突然杀出来的龙凤击碎! 连带着,那些巫妖灵兵,也被这四十九只龙凤虚影撞碎…… 细节捕捉! 李长寿见到这一幕,略微挑了挑眉,随之就是心肝儿乱颤。 每一只龙凤的虚影,尽皆都是半步金仙的实力! 再有天劫之力加持…… 单独一只虚影,怕是都能与金仙战力计算单位掌门季无忧,两败俱伤! 这才是自己金仙劫最大的挑战! 不止如此,那三百六十五枚雷斑,化作无形之罡风,凝成火海之天火,包围四面八方的玄冰…… 也就是心底泛起来的那点心魔,被那群健壮的老妪乱脚踩死。 甚至,那些老妪还摆出了一个个健美比赛时才有的造型,凑成了一个个大字: 寿之道心,由她们守护。 这般情形…… 这般状况…… 自己想成长生,竟如此困难? 准备的底牌,此刻虽还有半数,但此刻用处都已不算太大。 李长寿心底无论如何推演,自己撑过这最后一波的概率,都只有可怜的…… 七成。 七生三死,这四舍五入,不就是九死一生? 终于,自己不得不祭‘绝招’了吗…… 喊大腿? 自然不是,喊大腿那是终极奥义。 李长寿闭上双眼,表情依然十分平静,手中甩出了一批批纸道人,纸道人继续撒豆成兵…… 这看似是无用之功,豆兵冲出去便是被龙凤直接秒成残渣,却能为李长寿拖延一点点时间。 仙豆兵将四十九头苍龙、神凤引散,李长寿身形渐渐被包围。 “这绝非他能抵挡的天劫,”一直沉默的云霄突然开口,催促道,“玄都师兄,咱们何时出手?” “再等等,”玄都略微皱眉,“他还未呼救。” “哎呀!”碧霄在旁急道,“若是呼救就来不及了! 这弟子,人教还不满意吗? 之前那六七八道天劫,便是金仙来了都要化作残渣!” 琼霄却道:“别急吧,天劫亦是机缘,天劫之力亦承载着大道之力,他能多撑一些,好处也就越多。” 碧霄禁不住翻了下白眼,“难道还想一步登天化作大罗不成?” **师轻笑道:“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 这边话语刚落,那四十九只龙凤虚影,几乎同时扑灭各自追逐的仙豆兵,它们调转身形,各自呼啸着、咆哮着,齐齐冲向了站在空中的李长寿! 一直喃喃着某个计数的李长寿,突然睁开双眼,口中念完“四十九”,便是一声轻喝: “落!” 漫天紫色雷霆绽放,如瀑布一般,砸向了下方的李长寿。 正此时,龙凤虚影、天雷天火、玄冰罡风,自四面、八方、上下,同时杀至,欲要将李长寿挫骨扬灰! 李长寿浑身仙力爆涌,却没有用任何御敌的神通! 他左手托着右手,右手并起剑指,口中快速念动咒法,语速之快,出现的只是‘嗡嗡’声! 青木引阳雷,玄天绽道花! 稳道有真义,其名曰遁法! 李长寿身周绽出一道青蓝色雷霆,这雷霆自下而上,迎着漫天雷光逆冲,而李长寿“唰”的一声消失不见,直接融于雷霆! 五行遁法之木遁进阶——九霄遁雷诀! 他最擅长的法术,最强的手段,不是各类神通,不是阵法毒丹,不是撒豆成兵,更不是剪纸成人! 而是…… 二十三门耗费了他无数精力才修来的遁法! 只是眨眼,李长寿已顺着自己放出来的雷霆冲到空中,将那些龙凤虚影甩在身后,把那些风、火、冰的攻势同样晃开! 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天劫会迅速生出感应,接下来会将他压制在原地疯狂摩擦,自己能施展遁法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这个瞬间,便是**师与云霄仙子,也是看不明白李长寿要做什么。 李长寿驾着雷霆逆击而上,这雷霆没什么威力,接触到那紫色神雷后便直接消散…… 但,李长寿的身形犹自在上冲,身影在雷海面前一闪,竟然再次…… 消失不见! 观察天劫的几人,同时皱眉凝神。 琼霄突然喊道:“在上面,他去了天劫的雷光中!” 碧霄也是错愕地喊了声:“他遁进了天劫?” 他遁进了天劫! 紫色雷霆中,李长寿化作一颗光点,在雷劫之中肆意遨游,承受着汹涌的天劫之力! 下方那些锁定了他的龙凤虚影,此刻聚成一团,一头又一头,迅速撞入了紫色的雷海! 此前化作两部分的天劫之力,在此刻正面冲撞,而那些龙凤的虚影,被天劫之雷直接击溃! 苍龙不甘的怒吼,神凤愤怒的悲鸣! 最后却都只是化作漫天光雨,被空中砸落的雷劫撕碎! 一如这些龙凤虚影登场时,撕碎妖巫灵兵的情形! 李长寿此刻也不好受。 两股绝强的天劫之力涌来,前后交错,轰在正施展遁法的李长寿身上! 一股天威降临,压在李长寿身上,将李长寿自天雷之中逼出…… 李长寿显出本体,喷出一口鲜血,浑身仙力已全力运转,元神抵抗着天地威压! 他放开心神,迎接着雷火风冰之力,在天劫之中咬牙硬挺! 也只能硬挺! 此刻,最大的威胁——那些龙凤虚影,已是被雷劫击散。 不用九转金丹撑到最后的概率,已接近九成五! 而九转金丹就在自己口中,撑不过去了就一口咬碎! 但李长寿还不敢说一句稳了,心神没有丝毫放松。 哪怕是不堪老妪一击的心魔,李长寿也给了足够的尊重。 渡劫时的雷霆不可遁吗? 可遁! 就是对遁法的要求十分苛刻,施展遁法的时机也需要精妙计算,机会一闪而逝,只在那须臾之间。 根据李长寿总结归纳,发现天劫雷霆不过是天劫之力的显化。 天劫之力是对炼气士的磨难,也是给炼气士的机缘; 但天劫之力化作的雷霆,给炼气士的只是杀伤。 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如果在天劫落下时,施展遁法冲入劫雷,所要承受的,不就只是纯粹的天劫之力? 李长寿百般推算,不断验证,最后得出结论…… 这应该是一个‘天劫系统’的漏洞; 若是利用了,应该会被天道迅速发现、打出雷霆之中。 今日自己渡劫的这般情形,李长寿在第六道天劫时,就想到了用此法躲避一波天劫灵兵,稳妥起见,一直留到了最后才用。 嗯,助天道完善天劫,他李长寿身为优秀的道门弟子,义不容辞! 又片刻后,李长寿自身已金光涌动,道韵、气息迅速攀升,天劫之力却在渐渐消退。 这金仙劫…… 大概,稳…… 咳,不能乱插旗,到最后一刻再说。 第二百六十四章 真的,拦都拦不住 最后一道天劫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天劫带着几分‘发挥失常’后的不甘,恨不得挤出最后一点天劫之力,搞掉下面那个胆敢遁入天劫的渡劫者…… 但,真的一滴都没了…… 李长寿悬空盘坐在岩浆湖上,身周满是浓郁的仙光,元神与他道躯保持同一个姿势,此刻已被金光浸满,显露着玄妙的道韵。 对比之下,一旁那只小小的海神钢叉,咳,海神神权宝器,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渡劫成长生,是李长寿在仙道上的升华,与神道并无太多关联。 那三朵十二品青莲的虚影,自他胸口、小腹、额头现出,缓缓向他身后飘动,在他头顶汇聚、绽放,缓缓旋转。 李长寿心底一片空明,自身之道化自无形之间,在天地之间不停的延展…… 宛若这天地间有一面墙壁,自古而今已有数不清多少名字留在了上面,李长寿此时,也将自己的姓名刻了上去。 胸口又有五色气息绕动,化作纯粹的五行气息,归于李长寿道躯各处,让李长寿的道躯与元神完美相融。 三花聚顶,五气归元。 这就是金仙境? 道躯轻灵空幻似要随风而去,元神宛若仙玉雕琢而成; 仙识缓缓铺展开,已是能探查万里之外。 天地与我相近,万物与我共生。 命数与我无束,大道与我共鸣。 自此跃出轮回,人书无此姓名。 五行阴阳同生,自在还虚太清。 李长寿心底一阵安然,甚至……有点感动,鼻尖也有些酸涩。 终于成金仙了。 虽然在洪荒还没什么自保的能力,更没有什么厉害的法宝护身,只有一点点神通法术,能让自己去应对一些不复杂的战斗。 但,他已经有了长生道果,有了正式成为圣人老爷法宝人的资格…… 再稍微努努力,找个角落躲起来,怎么也能活下去了。 成仙,是蝼蚁插上了翅膀; 长生,也就是终于有了人形,在洪荒算是一个三流好手了…… 这一路走来,当真不容易。 每日担心被西方圣人碾死,担心自己被卷入量劫,并为此奋不顾身的筹谋、算计,抱稳了人教大腿。 不多说了; 感动! 给自家圣人和**师……比心! 李长寿将口中的九转金丹吐了出来,但想了想,又吞了回去。 不急,再等等。 如果这次真的用不上,还可以擦一擦,给灵娥成仙劫时用。 反正是自己省下来的! 炼气士自修道开始,成仙前找寻自己的道,成仙后踏上自己的道,天仙境圆满时,自身的道果已‘成熟’,迎接天道检验…… 渡过金仙劫,便证明此道可立足于天地之间,而炼气士便可凭自身之道长生不老。 入洪荒,拜师门,修无为,得太清…… 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一幅幅画面,自己原本入洪荒之前、真灵之中所带着的那些记忆,在此刻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许多被他忘记之事,透过大道映射,又落在心底。 心底感悟缓缓而起,那一扇曾对李长寿打开过的众妙之门,又在李长寿眼前露出了一条缝隙。 接下来,只要推进去,自己就可如成仙之后的飞升一般,在成就金仙后,再向前迈出一小步…… 但,李长寿此时并未着急推门而入。 他在等…… 空中那崩碎的劫云化作无边灵气,朝李长寿汇聚而来。 那小小的元神张口一吸,这些纯粹的灵气灌入李长寿道躯中,被他道躯元神尽数吞掉,支撑他接下来的持续蜕变。 正此时,方圆千里尽皆被霞光笼罩,天空中洒下金色光雨,但凡是被这些光雨沾到的生灵,病灾者祛病消灾,垂暮者生机勃勃。 金色光雨中,有一道道仙子、老翁、天将的身影显化,仙子翩翩起舞,老翁向前庆贺,天将在空中演练战阵。 又有仙鹤呈祥,几只金凤银龙在天上不断环绕转动; 一亩庆云托着李长寿缓缓升起,空中又有莲花宝塔缓缓落下,宛若为李长寿加冕一般。 但李长寿还在等,并未着急推开那扇大门,进入悟道境…… 他并非是怕自己陷入悟道境后有什么危险,**师就在不远处; 他在等,等…… 来了! 有一朵灰云凭空出现,挤入众异象之中,朝李长寿下压而来,悬停在千丈高度。 这灰云之上,再次凝出了一张虚无的老者面容,与李长寿对视。 天地间的异象还在持续,但李长寿又禁不住有些提心,心底斟酌着自己该说点什么…… 百里外; 渡劫观察团都已站起身来。 他们本打算向前为李长寿庆贺,又见到这灰云现身,齐齐停下了身形。 “还有天劫?”琼霄皱眉问了句,“这弟子修个长生,天道至于这么为难吗?” 云霄训斥道:“勿要多言,这些都是海神道友的机缘。” 玄都**师掌托太极图掐指推算,很快就笑道:“无妨,这是因长寿修行进阶太快,与天道常理不合,故降下天罚。 这般天罚是为了与他多增历练,并不会伤他性命。” 玄都**师话音刚落,那灰云之上的老者面容消散,一道紫色神雷自天而落! 李长寿身周青光闪烁,凝成一颗光茧…… 直接动用了刚升华的金仙境仙力! 但,那神雷落下,不破漫天异象,无视李长寿的仙力防护,径直劈在了李长寿胸口,将他打的皮开肉绽,胸口出现了一条可怖的伤痕! 不过,这般伤势并不算严重,李长寿元神安然无恙。 “谢天道降责罚!” 李长寿高声呼喊,身形摇摇欲坠,却坚持做了个道揖。 圆满了,少了最后的天罚环节,自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到此时,李长寿才安心…… 呃?为何灰云还不消散?是了,这应是要劈自己两次了。 见到这一幕、听到这般话,**师和三霄的面色各不相同。 **师与云霄都是含笑点头,一旁碧霄和琼霄都是疑惑不解。 李长寿那边,又是一道天罚神雷落下,打的李长寿吐血三升,单膝跪在空中。 “谢天道……降责罚!” 李长寿高声呼喊着,随后便皱眉注视着空中的灰云。 都劈两道了,怎么还不消散? 而抱着同样的疑惑,**师请动太极图威能,掐指推算,很快就道: “这是在罚他此前渡劫时遁入天劫。” 云霄轻轻颔首,又问:“那为何天罚之云还不消散?” “嗯……” **师沉吟两声,又推算一二,言道:“天机彰显,是要罚他此前九次斩道境,违背天命有缺…… 好像,还不只是三道。” 百里之外,第三道天罚神雷砸落,这次直接将李长寿劈翻在了庆云上,打的李长寿浑身抽搐。 那灰云,还未消散! **师和云霄对视一眼,两人瞬间化作两团流光,眨眼出现在李长寿左右。 而此时,李长寿将口中九转金丹周遭仙力散掉,九转金丹轻轻震颤,化作一缕缕金光,钻入了李长寿身周各处其实…… 连续糟了三道天罚,李长寿已是意识模糊; 此时他感受到了**师和云霄仙子的气息,心底莫名安稳了些,口中仍然不忘道一句: “多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来劈……” 本是严肃表情的云霄,闻言禁不住笑了声,一旁**师也是以手扶额。 接下来,云霄与**师同时出手,前者手中金斗一转,化作半丈多高,将李长寿直接摄入其中。 而**师长袖舞动,一张太极图的虚影遮挡在混元金斗之上。 但让云霄与**师措手不及的是…… 上方,那劫云轻轻一颤,径直消失无踪。 混元金斗之内竟然传出‘咔嚓’的响声! 却见混元金斗之内,一小块灰云出现在了李长寿头顶,对着李长寿再次爆发天罚神雷! “这!” **师和云霄面面相觑,两人都非寻常人物,自然知道这是何意。 这天罚,不能拦,也根本拦不住! “玄都师兄!” “不急,他用了九转金丹,这天罚之力并不算太浓郁,无法灭他神魂,只是让他重伤。” 云霄皱眉道:“可,为何如此?” 玄都**师沉吟几声,这次却是直接盘腿坐了下来,双手迅速掐弄法印,随后一只手抵在混元金斗上,一只手掐指推算。 而在玄都**师背后,一张三尺直径的黑白太极图现出影踪。 这次,玄都感受到了一缕有些异样的天机,仔细体会之下,心底就出现了些许讯息…… 再看此时混元金斗之中的情形; 原本昏迷的李长寿,被天罚劈的抱头乱跳,靠着九转金丹不断恢复伤势,又不断被天罚制造伤势。 玄都**师头一歪,心底浮现出了这般画面…… 那朵劫云上仿佛有个火气冲冲的老道,对着下方李长寿甩出雷霆之鞭,每甩一次,还喊一句: ‘渡不渡?’ ‘就问你渡不渡!’ ‘还九成八的把握再渡劫,你咋不十成把握直接拿大罗!惯的你是不是?’ ——脑补,纯脑补。 “呃……” 玄都**师嘴角一阵抽搐,额头挂满黑线。 云霄忙问:“玄都师兄,如何了?” “这个,”**师沉吟两声,言道,“天机,不可泄露。” …… 九转金丹还是用了。 李长寿当真不理解,自己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天道老爷怎么就抓着他劈了整整十二道天罚神雷? 还好有一颗九转金丹吊命,又有混元金斗给自己迅速稳定伤势、恢复元气,不然自己可能真的会成洪荒史上最短命金仙! 洪荒真的,太凶险了。 本来渡劫之后,自己已经反复告诫,不能飘、不能膨胀,脚踏实地一点,金仙境,在洪荒之中不过只是中等意思。 封神量劫就在前面,如果没有什么变数,赵大爷和三霄这般高手都逃不过…… 然而,李长寿的这般思想工作,根本没什么意义。 刚刚渡了金仙劫,转眼被天道老爷教做人! 那一次次天罚神雷的鞭挞,几次在生死之间徘徊,方知自己依然是如此渺小,长生不过是捧在掌心的一粒沙子,握不紧、就没了…… 不过话说回来,云霄娘娘的混元金斗中,还挺舒服。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检查着自己的伤势,九转金丹那强悍的药力还在持续散发,自己的伤势不用管就能恢复。 道基无损,道果无恙,就是…… 疼。 不管如何,这金仙劫总归是熬过去了,迈入了一个全新的台阶。 稍后可放缓悟道的步伐,将精力投入到功德、丹道、灵宝、遁法等方面,全面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及保命的能力。 现在倒是可以说一句: 金仙境,稳了! 李长寿凝心静神,推开了那扇众妙之门,朝着其内踏步而去! 当然,在此之前,李长寿借用纸道人,将自己要闭关大概十二年之事,用写纸条的方式,放在了自己在天宫中的府邸,以及海神庙敖乙神像脚下,并通知了守在府邸的天将,用神念呼唤了敖乙一声。 成仙劫时入众妙之门,大幅度跨越境界,称之为飞升; 金仙劫时,就算再入众妙之门,想飞升却是不太可能了。 金仙九品,圆满可称大罗金仙; 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也是一个崭新的生命层次,李长寿也不知自己能前进多少步,他也不急。 稳健一点,这次就是巩固境界,不图晋升。 正当李长寿在混元金斗中开始养伤闭关…… 天庭,凌霄宝殿中。 东木公将一份奏表呈上高台,笑道:“陛下,按您的要求,已是将天庭正神之位的各类便利整理好了。 想必,这对龙族来说,也有莫大的吸引力。” 白衣青年低头看了一阵,很快就笑道:“嗯,不错,记得在公示之前,将此奏表的内容,尽数告知长庚爱卿。” “老臣领命。” “对了木公,”白衣青年看着奏表中写的第十八条,笑道,“你猜,长庚爱卿的修为境界会是在哪般?” 东木公沉吟几声,道:“老臣只见过海神的化身,着实看不透,但最少也是金仙之上,大罗境也有可能,这奏表中的内容应该对他可有可无,老臣此前也就没对他多提。” “吾也这般觉得,这些正神的便利,对长庚爱卿意义都不大。” 白衣青年缓缓点头,目光从奏表中的第十八条‘正神福利’上挪开,继续与东木公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那奏表上赫然写着: 第十八:若入天庭为正神,可免成仙劫,金仙劫时只需手持天道神权宝器,可免一重天劫。 —— (ps:感谢白银大盟‘再三须重事’的飘红打赏!感谢新盟主‘c君的节操’大力支持!) 第二百六十五章 总有些事难以理解 修道的日子总是这般迅速,眼一闭一睁,几年过去了。 李长寿说要闭关十二年,并非是随意说的。 飞升的状态很难停留太久,那毕竟是直接接触大道所显,是炼气士最难得的机缘,李长寿预计自己最多只能停留三四年。 这已是十分难得。 然而让李长寿没想到的是,他这次渡劫前的积累……确实够厚。 飞升状态,持续了整整七年! 闭关第一年就达到了自己的预期,自金仙境一品迈入了二品; 而后又陷入悟道之中,久久不能停息。 何为【道】? 这当然不是‘自然规律’四个字就能简单解释的; 李长寿到此时,最需悟透的,反倒就是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所幸,他并非毫无头绪,圣人道承在修行功法上的优势,在金仙境之后,完全得以体现。 ——前方的路,太清大道已为他指明!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可以通过其他方法,‘旁敲侧击’、‘侧面论证’。 李长寿对上辈子的一些科学理论,也有些模糊的印象,比如有些无法直接观测到的粒子,可以观察它们与其他可观测粒子的【互动】…… 这种思路,其实也可以用在悟道上。 李长寿并不知此刻混元金斗之外发生了什么,但他依然能通过元神,与自己的纸道人保持一定的联系…… 小琼峰应是无事的,躲在自己师妹和师父身边的纸道人并无异样。 自己写的牌子、留下的纸条,应该已顺利被东木公和敖乙看到,天庭、龙宫都没有打扰自己修行。 不过,闭关越久,外面可能出现的变数,也就越大。 李长寿给自己定下的十二年之期,自然不能有任何拖延。 九年时间匆匆而过…… 李长寿尽数接纳了突破金仙劫后的重重感悟,无极道基结出的道果,实可谓无比丰厚。 他也不好意思,一直在云霄仙子的法宝中混吃混喝混睡,虽然在此地呆着安心又舒适,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他开始参悟自创功法《龟息平气诀》的金仙进阶版。 总是改良版、改良版的叫着,多少有些不太妥帖; 李长寿在为这套隐藏、模拟气息的自创功法大幅度进阶的同时,也给它改了个名字—— 《金龟平气诀》! 嗯,重点是突出‘平气’二字。 迈入金仙境后,想改善这般功法并不容易,因为这门功法原本就已是十分出色,在自己天仙境时,已能瞒过普通金仙的探查。 但在李长寿全心投入、努力思索之下,又打开了几个思路,将这门功法再次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天仙版的《龟诀》原理,只是从自己的道躯与元神入手,模拟出不同的气息波动,从而达到迷惑敌人和友军的效果。 但对于**师、云霄仙子这般,一眼能窥破自己之道的高手,这点伪装就如同毛玻璃一般。 虽然看着模糊,但一眼就能知道大概。 而今,李长寿从【道】入手,凭借金仙境对大道感悟加深,将自己的【道】全力隐匿了起来! 至于效果如何,李长寿离开混元金斗,问一问云霄前辈就可知晓。 何为跟脚? 藏起来的才叫跟脚,暴露在旁人眼中的,应该叫做简历。 在洪荒这种充满了凶险和际遇之地,若自己跟脚人尽皆知,那也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当然,在这个基础上,李长寿还要保留足够多的底牌,以应对今后会更复杂的局势…… 总的来说,李长寿现如今的自保能力,确实上升了一大截。 嗯,面对圣人或者大能时的存活率,从千分之一上升到了百分之一的层次,确实是一个质的飞跃…… 七年飞升,两年总结; 后面的三年,李长寿一心扑在了《金龟平气诀》上,并趁着最后的空当,加强了两门遁法。 优先加强的遁法,自然还是土遁和水遁。 像雷遁这般,渡劫时立下了大功的遁法,‘普适性’和使用频率并不算太高,远不如优先提升土遁与水遁,提升自己本体和纸道人的存活率。 当然,搞肯定是要搞的,坚持遁法优先原则,一万年也不能动摇! 另外,**师那里还有一门乾坤遁法,李长寿也记在了心上。 稍后若是自己再有什么功劳,而**师要给自己赏赐时,可以把这门功法搞过来修行上,安全系数也能再次增进一些。 金仙境,怎么也要有点不一样的追求! 乾坤可以简单理解为‘空间’,当然这般解释有些片面。 乾坤遁法便是直接穿梭空间、定向定点挪移,普通金仙修行起来都会十分吃力。 洪荒之所以盛行‘板砖’之风,与高阶神通稀少且难以炼成,普通灵宝到手稍微炼化,就能直接扔出去发挥出不错威能,有密切的关联…… 十二年之期一到,李长寿决定出关,不能继续赖在混元金斗之内。 且在混元金斗之中,自己与纸道人的联系十分微弱,总在此地呆着也有些不太放心…… 出去前,李长寿调整好了《金龟平气诀》。 【深层伪装】:金仙境二品; 【中层伪装】:天仙境初期; 【浅层伪装】:真仙境中期; 【外层伪装】:元仙境二阶。 度仙门普通元仙弟子的身份,对李长寿来说,此时依然颇为重要。 毕竟成不成金仙,也只是在圣人一根手指碾下来时,圣人老爷的手感稍微有所不同罢了。 成就金仙之前,圣人老爷的手指摁下来,估计是【没什么感觉】。 现在…… 估计已经能是【微微一硬】。 在自己能够初步自保的实力前,度仙门弟子、人教小法师、海神这三个马甲还是要保持分离,后两者都是前者的掩护。 又自查了三遍自身的状况,检查一次自己几年前就已经重新佩戴好的碎玉、铜钱等小物件,修复了刻画在道躯上的巫族秘箓…… 防推演工作同样不能落下。 做完这些,李长寿对着周遭喊道: “多谢前辈相助! 还请前辈放弟子出去,弟子已无碍了!” “你好了?” 云霄仙子温柔的话语声传来,李长寿顿时精神一阵,浑身上下颇感舒畅。 少顷,这不见天日之地出现了一束光亮,李长寿敏锐地察觉到,一缕柔和的仙力包裹在自己身上,将他拖出了此地…… 略微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海浪拍大礁石之声、海鸥展翅鸣啼之声,竟是那般悦耳。 看着面前的蔚蓝大海,蓝天白云,李长寿倍感亲切。 他立刻转过身来,对着正在一旁蒲团上起身的云霄仙子,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心底不由浮现出,云霄仙子与混元金斗为伴,坐在这沙滩上,看日升、随月落的画面,心底也有了几分触动。 “你悟道可安稳了?” 云霄柔声问着,“这才十多年,着实太过短暂。 我知道友你诸事繁忙,但自身修行才是最主要的。” “已是安稳了,”李长寿笑道,“一直在前辈这里叨唠,总归是有些不妥。 **师已回去了?” “不错,玄都师兄当日便回了兜率宫中,将你托付于我。” 云霄轻轻颔首,那双眸子带着几分玩味,仔细打量着李长寿,笑道,“这应当,是道友与我初次相见吧。” 李长寿:…… 倒是忘记给自己施展降魅力光环了。 “这个,弟子以化身走动,也有诸多隐情,还请前辈勿怪。” “嗯,我本打定主意,若你出来时,还是那般老者模样,便直接将你扔出岛外。” 李长寿顿时一阵干笑。 “说笑罢了,”云霄目光看向旁处,“此前道友助我兄妹,这次我以护关偿还道友人情,今后咱们也算因果两清了。” 李长寿心底顿时明白云霄仙子之意,虽有少许郁闷,但也知这是好事。 李长寿忙道:“前辈言重了,弟子还要多谢前辈为弟子守关。” 云霄又道:“无事,**师当日临走前曾叮嘱,让我们三姐妹不要外传有关你之事,免得为你惹来麻烦。 你如今为天庭奔波,与西方不断交手,倒也颇为不易。 此事我已应允了下来,也叮嘱了两位妹妹,你不必担心。” 自家**师果然够贴心! “既如此,晚辈便告辞了,”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再次感谢云霄仙子为自己护关。 云霄坦然受了这一礼。 当下,李长寿驾云转身,朝着岛外非去。 本来还想问云霄仙子能不能看出自己的境界,但找不到合适的语境,也只能作罢。 “道友……” 云霄仙子突然一声轻唤。 李长寿立刻转过身来,略微躬身,执弟子之礼,道:“前辈请吩咐。” “若你无事时,也可来三仙岛小坐,”云霄淡然道,“**师对你之才智赞不绝口,我也想与道友论道一二,不知是否会有启发。” 李长寿心底顿时有些纳闷,但立刻笑着回答‘下次一定’,与云霄再次告别,转身朝海面遁去。 这里并非三仙岛,但离着三仙岛应该不远; 李长寿施展风遁,身形随风飘摇,转眼便是飞出数千里,朝南洲俗世而去。 绕路只是为了避开海族与龙族开战的‘战区’,免得遇到什么麻烦。 李长寿心底总是有诸多不解。 刚刚告别时,云霄仙子突然喊住自己…… 这…… 明显不符合云霄仙子的脾性。 她不想沾染因果,也知因果之害; 这次为自己护关,算是还上了此前的人情,两人就此了断因果,这在李长寿看来完全合理。 但,最后为何又突然喊住自己,给了自己可以随时出入三仙岛的由头? 这般邀请可不是小事…… 三仙岛也非一个小小金仙就能随时去的…… 莫非有什么算计? 李长寿心中一阵思索,并尝试站在云霄的角度去分析、考虑,但得出来的结论,要么不合逻辑,要么就不合情理。 罢了,今后且看吧。 这般高人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李长寿飞出三万里,立刻找了个小岛躲藏了起来,检查身上的宝囊,部分宝囊在天劫中损毁,但好在都用备用。 这半天时间,李长寿做了三件事。 首先,是给自己易容化妆,真身藏入了纸道人体内,稍后便凭此回返度仙门。 而后,便是用神念与敖乙交流一番,问询自己闭关时四海的变化,并对敖乙提起天庭封赏的那批神位,让敖乙提前通知龙族一声,请龙族确定备选的龙。 陛下给的旨意应该快凝好了; 自己稍后回返度仙门,就用纸道人去拜见玉帝陛下,并去通明殿看看。 第三件事…… 李长寿主动联系了师妹。 他担心自己外出十多年,灵娥急于求成、过早去升仙渡劫。 但李长寿没想到的是,自己开启了灵娥身旁带着的纸道人,听到的是…… “碰!” “哈哈,胡了!本师叔又赢了!” 小琼峰刚翻修过的皇家棋牌室中,灵娥、酒玖、江林儿、熊伶俐,正笑语不断、不务正业,丝毫没有什么担心担忧的氛围。 李长寿:…… 如果不是灵娥的修为境界已是归道七境,跟李长寿预料的差不多,他当真就要直接跳出来,对灵娥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说服教育了。 酒玖师叔稳稳地迈入了天仙境,成为了小琼峰高级吃货团中,修为境界仅次于江林儿小师祖的成员。 李长寿趁着她们洗牌,对灵娥传声道了句: “我回来了,已无事,不必担心。” 灵娥妙目睁大,下意识站起身来,激动之余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又抬手掩住樱唇,转身来回搜寻李长寿的身影。 李长寿道:“还在路上,不要暴露了,继续玩耍吧。” 酒玖也纳闷道:“灵娥你怎么了?输到灵石不够了吗?师叔给你一些就好啦,别哭呀!” “没、没什么。” 灵娥迅速镇定了下来,埋怨一声:“师兄这次真是的,一闭关就是这么久,刚才我都出现幻听,还以为他在喊我呢。” 酒玖嘿嘿笑了声,挤眉弄眼地道了句:“可是想他,想的紧了?” 灵娥脸蛋泛红,却是轻轻颔首,嗯了一声,大大方方认了下来,让酒玖反倒没办法继续打趣。 江林儿一边摸牌,一边安慰道:“成仙之后闭关自是会稍久一些,炼气士的道侣,总不可能如俗世夫妇那般,没日没夜的腻在一起。” 熊伶俐在旁重重地点头:“而且俗世的夫妇每到晚上,都要把自己孩子打昏呢,跟山中道侣可不一样了!” 酒玖和江林儿闻言顿时笑出声来,反倒是灵娥眨眨眼,一脸茫然。 李长寿在旁听了一阵,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收敛仙识,关闭纸道人,心神回归本体。 先回去吧。 稳妥起见,李长寿祭起一只纸道人,先控制着这只纸道人,小心翼翼地出了荒岛。 这只纸道人的外形是个妙龄少女,施展水遁赶往西北方向,这让…… 让暗中盯着此地的某对姐妹花,齐齐的歪了下头。 “是他吗?” “这是化身,肯定就是那些纸人,他本体应该就藏在这纸人中。” “上,我们去前路等他,缚龙索拿了吗?” “拿了拿了。” “记得,稍后一定要全力出手,这家伙滑溜的很,一不小心就直接溜了。” “嗯!嗯!”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看这个坑它又大又深 常言道,人在海边走,哪有不失足? 只是李长寿也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跟云霄仙子告别,后脚就被碧霄和琼霄给绑了,带回了此前藏身的荒岛…… 荒岛边缘,一条游鱼甩了甩尾巴,混在了鱼群中,朝着远处缓缓游去。 岛上,就听咔嚓两声,明晃晃的金蛟剪,在那被困缚的‘少女’面前晃了晃,这纸道人苦笑了声,自行燃起火焰,又在火焰中飞出一缕青烟,凝成了李长寿的身形。 他刚现身,就被那根金光闪闪的灵宝绳索捆住了身形。 看着左右这两位道门前辈、截教高手,李长寿当真有些疑惑不解。 这俩坑货…… 咳,这两位可爱的仙子,在搞什么架势? 一身罗裙的琼霄眯眼轻笑,纤指捏着她自己那光滑的下巴,似乎在盘算,该如何折腾李长寿。 穿着一身浅蓝短裙的碧霄,却是蹲在李长寿自燃的纸道人旁,看着只剩下的那一小撮灰烬,眼底满是惊奇…… 纸人套纸人,纸人何其多。 这一幕,她见过! 琼霄抬手布置了几层结界阵法,李长寿静静站在沙滩上,静静等两位大佬开口。 “你……嗯哼!” 琼霄清清嗓子,背着手走到李长寿身周,围着他转了两圈。 “海神,李长寿,人教弟子,天庭重臣……对吗?” 李长寿缓缓点头,温声笑道:“前辈可有何指教?” 琼霄挺胸抬头,淡然道:“今天请你过来,也并不是想为难你。” 李长寿:…… 这都直接给他捆上了还不是为难! 如果自己没看错,这绳子应该是后天灵宝吧?还是很极品的那种! “我会简单问你几十个问题,若你如实回答,我自会放你离开,还会给你几件宝物,算作对你修成金仙道果的贺礼。” 琼霄哼了声,小手伸向一旁,碧霄立刻扔过来了一颗浅绿色的宝珠,。 琼霄又道:“这是真言宝珠,自可分辨你话语真假。 若你敢说假话,小心我金蛟剪无情!” 李长寿:…… 大姐您这故意凶巴巴的模样,就差把‘这颗宝珠就是吓唬人的’写在了脸上。 正常的逻辑,如果真的有这种宝珠,不应该是放在袖中偷偷来用,以此判断自己话语的真假吗? 这般直接说出来可还行…… 李长寿轻笑道:“前辈尽管发问。” “你是男子?” “是。” “你修道至今不足五百年?” “不错。” “玄都师兄命你拿下我姐姐?” “无稽之谈。” 琼霄刚要继续发问,李长寿却是皱眉凝视着她,抢先道: “前辈,这般玩笑有些过分了。 这若是传出去,晚辈的名声无所谓,但云霄前辈的名声如何? 洪荒谁人不知,截教三仙子中,云霄仙子冰清玉洁,琼霄仙子聪慧灵秀,碧霄仙子锐敏机智,这般话语,可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 琼霄轻轻眨眼,哼了声:“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也无法迷惑本前辈的道心!” 话虽如此,嘴角也是不自觉微微扬起。 一旁碧霄也站了过来,与琼霄一左一右,两姐妹齐齐抱着胳膊,开始新一轮盘问。 李长寿心底无愧,每次回答都是不假思索,那‘真言宝珠’就如摆设一般,毫无异样。 不多时,李长寿也搞明白,为何这两位仙子会绑住自己。 ——担心自己故意接近云霄仙子,怕这是人教的算计,觉得自家大姐久居闭关、不问世事、太过单纯,从而着了算计。 出发点其实还是不错的,就是这方式…… 可以,很三霄。 李长寿对此有些无力吐槽,从他这个外人的角度来看,云霄仙子的稳重度,比这两位妹妹加起来还要多个几百倍。 但既然琼碧仙子找上门来了,李长寿刚好趁机算计,让这两位帮自己保守跟脚的秘密。 问答中,李长寿充分发挥语言的艺术,不着痕迹地占据了问答的主动权,表面恭维、暗中引导,只不过片刻,就让琼霄和碧霄一阵轻吟,问无可问。 琼霄秀眉轻皱:“照这么说,是我们误会你了?” “这也是晚辈不小心引起了前辈误会,”李长寿叹道,“前辈,可是能给晚辈松绑了?” “松绑?” 琼霄挑了挑眉角,将手中的宝珠托起,“海神呀海神,任你计谋过人,还是中了我算计。 你怕不是以为,这宝珠只是我吓你的?” 李长寿沉吟两声,“不是吗?” “哼!” 琼霄手指轻捻,宝珠之上冒出了璀璨的白光,其内却冒出一句对话声。 那是琼霄的第二十四问,‘你对我姐可有非分之想?’ 李长寿答的很果断,回答‘没有’。 这宝珠随之轻轻震颤,光芒顿时明亮了几分。 “你说谎了,”琼霄得意的一笑,“这一阵可是算我赢了?我之前可是说了的,你若有半句谎言,就……” 言说中,琼霄拿出了金蛟剪,在李长寿面前晃来晃去,咔嚓作响。 “这个……” 李长寿也并未慌乱,只是道:“晚辈还能如何回答?难不成要说,对云霄前辈有非分之想? 晚辈斗胆问前辈一句,假若前辈是男子,可否会有这般念想?” “不会。” “嗯?”李长寿也是有些措手不及。 碧霄与琼霄一阵摇头。 琼霄啧啧一笑,叹道:“我家姐姐看着温婉,其实特唠叨,而且什么事都管着我们,还怕这怕那。” “就是,”碧霄在旁加了句,“姐姐凶起来可厉害了!没看我们大哥都吓成什么样啦!” “而且姐姐常年闭关,无趣的很。” “闭关出关后还要考我们修行的道理,答不上来就会禁我们足,几万年不能出去的那种!” “姐姐喝醉还爱跳舞,舞姿……咦,不好说。” 怎么有种…… ‘拷问大会’变成‘吐槽专场’的趋势? 李长寿咳了声,言道:“两位前辈,这些话还是……尽量闷在心里比较好,云霄前辈也是担心你们。” 琼霄嘴角一撇,收起金蛟剪,背着手走了两步,又道: “实话告诉你,我们今日绑你前来,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试试你心意如何。 你呢,跟脚勉强凑合,也是大师伯器重的人教门人,可惜还不是圣人弟子。” 碧霄接着道: “不过嘛,老君传你丹道,玄都师兄为你护法,这也算很不错了,跟脚一关算你过了! 就是你去那天庭作甚?给旁人做臣子,未免有些折了心气。” 琼霄又道:“而且,刚才问了你四十九个问题,你就在第二十三问有些口是心非,其他倒是如实作答。 在我这,算你勉强过关了。 现在你的问题,就是修为太弱了些!” 碧霄看着李长寿一阵摇头,“嗯,不求你半只脚迈入圣境,最起码也该尽快修成大罗吧。” “最少也应有几件厉害点的宝物,这样才能护我们姐姐周全……” “聘礼也不能少了……” “前辈,两位前辈!” 李长寿当真有些头大,忙道:“晚辈冒昧问一句,两位前辈应是出三仙岛有一阵了吧。” “不错。” “此前云霄前辈可是要让两位在岛上呆着,不要胡乱走动?” 琼霄和碧霄对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齐齐一变。 正此时,一缕缕云雾自四面八方而来,没有给琼霄、碧霄半点反应的机会,将两人双腿双足包裹。 “姐……” 琼霄小脸有些发白,碧霄已是熟练地捏住了耳垂,眼底满是慌乱。 李长寿身上缠着的缚龙索悄然化作金光消散,他立刻对着琼霄和碧霄做了个道揖,道: “三位前辈,晚辈先告退了。” 言罢,这身躯各处燃起一缕缕火焰,少顷将自身完全吞噬,在琼霄和碧霄那瞪圆的大眼中,化作飞灰,随风飘散。 化身?! 而琼霄又听到了李长寿一缕传声…… “这一阵,怕是晚辈侥幸赢了。 云霄前辈耳根子软,这点您比晚辈知晓。 前辈还请不必担心,晚辈对云霄前辈只有敬重,不会有非凡之想。 那个,保重。” 李长寿话音迅速消散,而云霄的身影已是出现在了琼霄的视线…… 这位平日里温柔如水的仙子,此时却是俏脸冷寒。 “跪下!” …… 几乎在云霄现身的同时; 东海海滨,一条游鱼自水中悄然现身,又化作一名中年壮汉的身形,在一处荒无人烟的沙滩上登上南赡部洲。 他脚下一点,身形划走一缕青烟,瞬间消失不见。 此正是: 魔高三尺,道高三尺半。 虽然很想看接下来的三仙岛家暴现场,但总归是不能在那久留,以免引火烧身…… 根据李长寿估算,接下来最少几千年,应是不用担心这三位知晓自己跟脚的大佬,会在洪荒走动了。 李长寿心底稍微安稳了些,接下来要做之事,自是回度仙门中藏身。 顺便,李长寿脚下拐了弯,去了自己那只纸道人所在的那座凡尘大城,看到了那位在将军府后院习剑的少女。 一晃十二年,她已是豆蔻年华; 因此前江林儿出关后,曾带着酒玖来过一次,已为她埋下仙种,并与她父母定下了修仙之契,再过一年两年,就会将她正式接去度仙门。 还是由江林儿收徒,收为小弟子。 真小师叔。 李长寿对此倒是不用多管,只是按小琼峰人均待遇,用纸道人护她周全。 看这少女资质,算是中上之姿,观摩其习武弄剑的一招一式,便觉她悟性应是不错的。 只是,师父面对这位与皖江雨师伯有六分相似的‘小师妹’,也不知会有哪般感想。 皖江雨师伯当年的事,也该让师父知晓了…… 李长寿转身离开此处大城,施起土遁,迅速朝自己最熟悉的那条路径而去。 转眼已过千重山,俗世红尘拋云间。 金仙境后,李长寿的遁法有了极大的飞跃,不过两个时辰,已是抵达了度仙门山门。 ——这还是有较大保留。 回山也简单,李长寿用纸道人外出,本体回返山门,毫无破绽。 他先去破天峰上走了一遭,跪在圣人画像之前,静静拜了……半天…… 待夜幕降临,李长寿回了小琼峰上,跟灵娥和熊伶俐打了声招呼,就回了丹房。 此前在混元金斗中,他只是将感悟尽数接纳,并未完全消化;接下来少说还要闭关数十年,才能完全巩固好此时的境界。 而李长寿迈入金仙境后,小琼峰流浪计划已可大大提前。 尚未成金仙时,李长寿的思路只停留在阵法、禁制; 如今得了长生道果,修为境界已不算低,完全可以从神通入手,配合自己已经落下的阵基,将小琼峰当大号的法宝慢慢祭炼! ‘小琼峰流浪计划’的第一个目的地,李长寿也制定好了。 兜率宫后院! 那自然是不敢多想的…… 临近兜率宫之地,那处种豆之地,就是绝佳的落身所在。 不过,这需要自己在天庭的根基更加稳固,待立下大功,才好跟玉帝陛下请命。 其实还有一事——齐源老道现在还挂念着,该何时上天庭混个小吏,帮自己两个徒弟铺好今后的上天之路。 李长寿仔细思量,决定还是让师父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不然师父真就没什么奔头了…… 今后,海神李长庚自是海神李长庚,与他李长寿和师妹灵娥去天庭做小吏无关。 如此也可多一层……掩护…… 等等! 李长庚?! 李长寿心底突然划过一道小闪电,因金仙劫之后,自己清晰了不少的前世记忆中,突然浮现出一段信息。 他掐指推算,左右思索,最后禁不住站起身来,在地下密室中来回走动。 老子在上! 他之前都干了些什么! 一身白衣的清瘦老神仙,白发苍苍、端着拂尘,为玉帝的智囊,自身又带着一层神秘光环…… 这不就是那个西游劫难中的玉帝信使,口中喊着‘大圣大圣’,忽悠孙悟空上天当弼马温,又是‘快去请如来佛祖’中的跑腿老神仙…… 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李长庚!? 李长寿脚下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圈椅中,禁不住抓耳挠腮,想到自己有可能出现在封神之后的故事中,又咧嘴一笑; 但转念一想,自己说不定只是巧合,而且太白金星这因果已是太大了些…… 这算什么? 自己给自己挖了大坑,还自己跳进去了? 人教粗口。 …… “嗝!” 北俱芦洲边界,某处山林中,几道身影坐在林间,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个个都有血盆大口。 而在这些身影中间,反倒有个气质文雅的中年男人,面前摆着一堆树皮,吃的津津有味,甚至还忍不住打了个嗝。 没办法,自从三年食树皮,这一口就放不下了。 “豹爷,您也尝尝兄弟们搞来的这些好酒好肉!” “呵呵呵,”这化形不久的豹妖得意的一笑,“不了,吃这个就挺满足,心里安稳。 各位快些吃,大王交给咱们的活可不能耽误了。” “豹爷放心,只要您别开口说这次定能成事这种话,咱们肯定没问题!” 黑豹妖嘴角抽搐了下,他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心道: ‘这次定能功成,为犀大王开疆拓土,占下那山头!’ 于是,半个月后…… 《洪荒快报》:北俱芦洲与东胜神州交界处,有一只天仙境犀牛老妖被三方妖族势力联手剿灭,地盘瓜分殆尽。 ———— (ps:感谢白银大盟再次飘红!感谢新盟主‘我有猫在手’大力支持!感谢各位不断给订阅、打赏、投票,支持正版的读者老爷们!鞠躬感谢!) 第二百六十七章 保重了,老伙计们 ‘师兄这些年到底去哪了?’ 草屋中,灵娥坐在琉璃镜前,静静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这是李长寿回山后的第二天。 昨日见到师兄的纸道人外出又很快回返,听到了师兄的传声,她一颗芳心总算落下了大半,可随之又开始有些纳闷。 十二年,如果是去行道侣之事,说不定孩子都能有三四个了! 但自己这般去问师兄,又会让师兄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从而疏远了自己…… 灵娥抿着嘴唇,略作思量,越想越是胆战心惊。 不行! 还是要去探探师兄的口风! 嗯,不管如何……师兄的孩子,她都会视如己出! 打定主意,灵娥立刻忙活了起来,对镜细细装扮,却努力让旁人看不出自己有所装扮。 点腮红、起云鬓、抿朱唇,不多时她便打扮的光彩亮丽,又是那般灵秀逼人。 提着做好的酒菜,哼着自己最近谱写的小调,灵娥驾云朝丹房慢慢飘去,抵达阵法边界时,丹房外围的阵法自行解开。 但一句传声,却钻入了灵娥耳中。 “若无大事,半个月后再相见,我在稳固境界。” 灵娥闻言顿时眨了眨眼,有些欲言又止,忙道:“那师兄你忙,我就是想给师兄接风洗尘的!” 李长寿轻笑了声,言道:“当真只是接风洗尘?” “这个……” 灵娥顿时一阵装傻轻笑,既不敢说谎,就只能充楞。 但李长寿随之传声道:“此次外出是忙正事。” “哦,”灵娥心底松了口气,师兄似乎是看透了自己的心事,给了自己这般答复。 忙正事的意思,就是没有搞正事之外的事…… 也对,师兄的麻烦性子,绝不是十二年就能拿下的! “那师兄,我去把这些吃的孝敬师父咯。” “去吧,”李长寿传声落下,丹房外围大阵再次缓缓开启。 仙识注视着灵娥离开的背影,李长寿手指敲打着书桌桌面,继续沉思一个大问题…… 太白金星啊太白金星。 自己化名竟然对应了天庭中那位‘老倌’! 此时李长寿心底当真一言难尽,总是回荡着那一句…… ‘贫道乃天庭文臣之首,深得玉帝信任。’ ‘你被猴打过。’ ‘贫道为人教出身,与**师相熟,更得老君传了丹道妙法。’ ‘你被猴打过。’ ‘贫道……’ ‘你被猴打过。’ 李长寿:…… 贫道有一句人教粗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花费了大概三天,才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接纳了此事。 “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知道自己有可能就是天庭今后的太白金星,并不代表自己就可以平安渡过封神大劫,更不能说,今后就可高枕无忧…… 首先,不能排除自己如果在封神量劫中出点啥事,圣人老爷再随手造一个法宝人,填补法宝人空缺的可能性。 其次,成为天庭玉帝的头号文臣,并不是什么好事。 凡事都有两面性; 道门能盛极而衰,天庭也逃不过这个定理,虽然现如今天庭还没兴起,但自己还是要做更长远的考虑…… 天庭给自己功德,自己为天庭办事,而后两不相欠,这才是李长寿追求的理想状态。 再有…… 上辈子听过的那个笑话——有个小伙算了一卦,算卦先生说自己能活到八十,然后一路狂飙一路浪,高位截瘫活到了八十。 这虽然是个笑话,但道理却十分深刻。 自己要长生,更要健全的长生,安然躲过封神大劫,才是重中之重! ‘唉,倒不如当做不知此事,这必然会影响到我今后对一些事的判断。’ 李长寿如此思量了半天。 稳妥起见,他决定对自己下黑手…… 花费几天功夫,琢磨出了一则简单的法术,将自己关于‘太白金星李长庚’的记忆,以禁制之法暂时封! 若今后听到【太白金星】四个字,这部分记忆就会自行解封; 而且,他保留了自己‘封印了少许记忆’之事,随时可以主动想起此事…… 金仙境之后,自己倒是已经可以琢磨一些简单法术。 李长寿拿出一张布帛,开始做接下来的修道规划。 未来百年内,大部分心神要保持在本体,静静悟道、体会玄妙的道境,其他各事都以监察为主,静观其变。 自己虽修成了金仙,但在面对西方众圣人弟子,又或是文净道人、金蝉子这般的狠人时,依然没有一战之力。 差距依然很大。 这点自我认知,李长寿还是有的。 金仙境之后,修行会变得缓慢且枯燥,拥有了漫长的寿元,也需要漫长的岁月去体会自身大道…… 连带着,李长寿的时间观念再次发生变化。 一眨眼,就是半个月悄然而过。 到了与灵娥约好相见的这一日,李长寿特意腾出半天时间,将灵娥和熊伶俐喊来湖边自己的草屋中,为灵娥讲道说法。 熊伶俐纯属蹭课。 灵娥盯着李长寿仔细看了一阵,鼻尖轻轻耸动,喃喃道: “师兄,怎么感觉你现在,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何处不一样?” “嗯……具体也说不出呢,”灵娥抿着嘴唇轻吟两声,也只能眨眨眼。 李长寿温声道:“坐下吧,我为你讲成仙之事。” 灵娥秀眉轻皱,师兄果然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对自己可没这么温柔过! 有问题,必有问题! 然而,李长寿下一句便是:“关于你怠慢修行之事,稍后我自会罚你抄写经文,这次就是千遍起步、万遍封顶,不用担心。” 灵娥闻言反而嘻嘻一笑,心底顿时安稳了下来。 这才是师兄的味道! 李长寿此时再为灵娥指点成仙之道,自身也有了不同的理解,温故而知新,自身也有微弱的感悟。 且看他: 说的是太清妙法,讲的是无为真意。 不多时,李长寿身周凝出了两朵莲花的虚影,一朵钻入灵娥体内,一朵钻入了熊伶俐体内,两人齐齐被拉入悟道之境。 此乃授道之法,也算是金仙境之后才有的‘本领’。 当年紫霄宫中道祖讲道,天地间强大的生灵大半汇聚一堂,道祖讲道时便伴着朵朵莲花,每一朵莲花承载着一条大道。 紫霄宫三次开讲,算是上古时,洪荒之中最强的机缘; 也自那时开始,奠定了元神道的‘统治’地位,除巫族之外几乎没了肉身修行者。 李长寿讲道时出现的莲花,自然无法与紫霄宫道祖讲道相提并论; 莲花中所承载的,只是他对道的理解,‘囫囵吞枣’一般传授给了灵娥和熊伶俐,让她们今后慢慢体悟。 这一朵莲花,足以让灵娥到真仙境都受用! 看灵娥和熊伶俐已在自己草屋中闭关,李长寿布置了两层元仙实力对应的仙力结界,起身离开了草屋。 他去了灵兽圈中看了看灵兽们的长势,又去了后山处,看望了下小琼峰的功臣树们。 唉…… 可以说,没有这些灵树一代又一代的付出,也就没有他李长寿的今天! 而为了表达自己对它们的敬意,李长寿决定让这一批灵树提前退休,将它们尽数拔起,用三昧真炎焚掉,并亲手扬了它们。 没办法,它们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注视着这漫天飞舞的灰烬,李长寿心底舒畅了许多…… 因本体许久不在外走动,现如今多算计筹谋,倒也没了多少机会亲手扬灰。 但接下来,李长寿规划中,自己要去适度地、有计划地谋取一些灵宝护身,自然避免不了让纸道人与其他炼气士交战。 而扬灰,是遇到斗法时,了断因果的必要手段。 本体外出寻宝自是不太可能的,那是因小失大、本末倒置。 而且自己现在有老君所授丹道,成就一代炼丹小师傅,也不在话下;虽然真正珍贵的灵宝,用财是换不到,但积少成多,也可量变引起质变。 看着这些烟尘,李长寿喃喃道: “保重了,老伙计们。” 顺便也该去搞些高阶的灵树,提供更优质的树浆。 自己稍后升级完各类遁法,便会试着去改良将纸道人这门神通。 虽然不可能做出金仙境的纸人化身,但应该可以提升一些纸道人的质量…… 又因自身仙力已非此前可比,在金仙境仙力的支撑下,纸道人的综合实力,预计能达到天仙境后期。 数量一多,也算相对可观的战力; 搭配撒豆成兵神通,一只纸道人一次性可召出的豆兵,数量也会提升数倍。 纸道人怼金仙,一人成军十万,都已非痴人说梦! 不过,若玉帝真的让自己的化身带十万豆兵去四处征战…… 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李长寿又在山中散步半个时辰,正要回丹房时,度仙门钟声突然响起,掌门召集各峰峰主前去度仙殿议事。 李长寿很快就见,自家师父睡眼惺忪地从草屋中冲了出来,提着道袍、捏着胡须,急匆匆驾云冲向破天峰。 也不知师父这到底是睡了多久…… 待一两年后,皖江雨师伯转世身回来,师父应该也能提一些精神。 此次召集各位峰主,应该是要商议有关开山大典之事。 自己稍后还是要跟师父叮嘱几句,别让师父一时兴起,又收了徒弟回来。 仙识在门内缓缓延展,李长寿听到了几位巡山弟子的窃窃私语之声…… “咱们度仙门如今也有三位金仙了,也不知这三位金仙,哪位的神通更强一些?” “自然是掌门!掌门修成金仙已多少年了?” “麒零长老可是远古神兽一脉……” “这倒是不一定,我总觉得忘情上人神通最是厉害,而且据说成就金仙之后,很快又突破了境界。” “莫说这个了,老老实实巡山,想想咱们怎么冲过成仙劫吧!” 那私语声随风而去…… 李长寿淡然一笑,身形消失无踪。 …… 又几日,李长寿去凌霄殿中拜见了玉帝,赶往通明殿,去看了那份即将凝成的旨意。 大概再有半年,这旨意就能顺利凝成,赐给龙族一些低阶神位。 神位的人选,自然是龙族提供。 但如何赏赐,李长寿还真有些头疼。 这个过程,既要突出天庭的威仪,又要让龙族知道天庭神位来之不易,更要趁机刷龙族好感…… 在山中安稳了半年,李长寿感悟大道、参悟丹道之余,一直在思索此事,总算拟出了一个章程。 本着【事无巨细都要让玉帝陛下参与】的原则,李长寿拟了一份奏表让玉帝过目。 得了玉帝应允,李长寿才去通明殿领了五千精锐天兵,稍后随他一同去颁旨宣恩。 接下来,不等李长寿主动联络敖乙,敖乙已是发来神念交流的邀请。 两人刚通过神像搭起桥,敖乙就带着几分欢喜地喊出了那声久违的…… “教主哥哥!” “这般开心,可是有什么喜事?” “嗯!”敖乙连忙点头,又有些吞吞吐吐,最后还是小声道了句:“这个,其实有些说不出口。” “你我还需这般见外吗?” “也对,哥哥之亲友便是敖乙之亲友,”敖乙少年面容上满是兴奋,言道,“我母后又动了念头,想要再给我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李长寿顿时眼前一亮。 敖丙这就要出世了? 李长寿咳了声,笑道:“恭喜,恭喜……龙王生子很麻烦吗?” “不错,”敖乙叹道,“主要是被业障所影响,虽母后动了意,父王也有这般想法,但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 “咱们就别操心这事了,有个好消息先告诉你一声,天庭的旨意凝好了,我已经拿到了。” “当真?!” 敖乙顿时咧嘴笑了出来,“教主哥哥,我这就让父王准备!这次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不急,我想到了一些更好的主意,既可帮龙族稳固局势,也可加深龙族与天庭的关系,更能让玉帝陛下今后赐下更多神位。” “还请哥哥赐教!”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神念空间朦朦胧胧,两道身影停驻其中,这次商议了很久,敖乙方才兴冲冲地离开此地。 …… 与此同时,北俱芦洲边界。 一只浑身是伤的黑豹,在山林中奔跑一阵,总算到了一处陌生的湖边,化作人形,狼狈地躺在了湖水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水中有一缕缕灵气,迅速钻入他浑身伤处,为他恢复伤势。 做妖,真的太难了。 犀牛大王被干掉之后,他又投靠了一伙小妖势力,这次干脆装成了一个哑巴。 但没想到的是,自己心底刚放松了些许警惕,前几日还是迎来了团灭…… 自己这是怎么了? 欠了气运,亏了功德,上辈子干尽了坏事? 自己从开启灵智、修行了这么多年,可是一点业障都没敢沾染,为何老天要如此待我? “唉……” 豹爷轻轻叹了口气,心底一片死寂,叹道:“与其这样,不如让我死在此地,也好过今后被如此折磨。” 他话音刚落,一旁湖水中出现了少许旋涡,一只还算俏丽的水妖露了个面,好奇地打量着他几眼。 随后,便将他拖回了洞府,悉心照料,强做了夫妻…… 第三百六十八章 洪荒第一场…选秀 敖乙离开不过半日,龙宫的送礼大队,就扛着一箱箱宝物就到了海神庙中。 也是龙宫财大气粗、享有四海无数岁月,这般送礼毫不心疼。 但…… 自己左手收礼,右手给神位…… 李长寿怎么感觉,自己硬生生,把自己搞成了弄权谋私、卖官赚钱的天庭奸佞? 他可是良臣的说! 海神庙后堂,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拂尘一扫,大半宝箱消失不见,而那些凡尘之中才会视为珍宝的珍珠玛瑙珊瑚明珠,被他留作了对手下人的奖赏。 随后,这具纸道人整理了一下妆容,驾云朝着东海而去,开始自己此前与敖乙商量后定下的计划—— 洪荒第一次选秀、咳,选神比赛! 这次比赛,由四海龙王作为特约嘉宾,由龙族三十九位长老作为评审团,玄上无缺四海大神,与龙族上天先行者敖乙,作为本次比赛的‘前辈团’。 只要你足够优秀,就能让‘前辈’为你转身,给予天庭神位! 如此,既显得龙宫对此事十分看重,天庭得了面皮; 又因是龙族内部选拔,从而让龙族减少了抵触情趣; 顺带还能与龙同乐,缓和龙族内部矛盾,增加龙族枯燥日常中的趣味性……等等。 李长寿连带着口号都想好了——‘全龙大作战,神位冲冲冲’! 当然,这次选神比赛,本身极不透明,最初人选早已定下,大多数龙也就是看个热闹。 顺带十六个神位,也已差不多分好了,就是走个过程,给天庭和龙宫足够的颜面。 李长寿印象中,上辈子…… 咳,且说正事。 抵达东海,还未到龙宫,敖乙就带着大批虾兵蟹将前来迎接。 按李长寿嘱咐的,会场已准备就绪,就在水晶宫的一座偏殿中,里面也已经做好了各种布置。 四海龙王明日才能齐聚于此,龙族各位长老要聚集起来,也要差不多十几个时辰…… 趁着这点空挡,李长寿与敖乙开始制定各类细则。 比如,被选中的龙子龙女,必须是有真才实学,不能指挥唱跳软扑,必须有责任心,对龙族、对四海有感情。 感人的故事就不必了,大家都是龙二代出身,说自己如何如何凄惨,估计也没人信。 按照李长寿的要求,几位龙族工匠现场打造了六只可转动的法器宝座,稍后就给四海龙王和他们海神教二人组来使用…… 李长寿又找来了此前合作过的龙宫乐师团,与她们商定了一些奏乐背景乐的细节。 等忙完这些,李长寿看着这座富丽堂皇、有些空旷的大殿,又思索一阵。 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歌舞表演已经安排上了,龙族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大赛司仪也选了一位身段窈窕、口吃清晰、不会报错参赛选手姓名的龙族公主——娑睿; 还缺了什么? 李长寿沉思一阵,很快就是眼前一亮。 观众,缺了一批能随意哭笑的观众! 这事倒也好解决,虽然龙族整体演技水准不高,但龙族统治着众多海族,挑选一些长相上佳、感情充沛的海族男女过来围观,也不是难事。 李长寿提出要求,敖乙立刻执行,很快就招来了数百名龙族、海族的‘观众’,李长寿又现场指导了一阵,让他们配合乐声,表演了一些表情。 如何感动而不浮夸,欢呼而不刺耳,也是大有讲究。 就这般,李长寿成就金仙后,小试牛刀了一把,以总导演兼‘老师’的身份,搞了一次龙族选神大赛。 虽然只是走个形式,但这个形式也算走的别开生面。 李长寿也借此机会,与四海龙王正式碰头…… 大赛开始前,水晶宫主殿中; 四位龙首老者一同坐在高台上,李长寿与敖乙被安排在高台侧旁安坐。 这四位龙首老者都是差不多的面容,也就高矮胖瘦有所不同。 东海龙王最为威严,但给人感觉也最为慵懒; 北海龙王较为清瘦、西海龙王略显富态,南海龙王最显忠厚。 李长寿从偏殿走来时,四海龙王尽皆起身相迎; 待李长寿入座,四海龙王也齐齐端着金樽敬酒,给足了李长寿这个海神排面…… 不仅如此,四海龙王说话也是十分好听,不断对李长寿灌着迷糊汤: “吾龙宫能与天庭交好,得天庭赐神位以解如今之困境,全凭道友从中斡旋!” ——这是西海龙王,也就是那位帐下大半都已是二五仔的龙王之称赞。 “吾观天地之间、自远古而今,能与海神之智慧谋略相提并论者,唯有那上古妖庭之鲲鹏妖师矣!” ——这北海龙王夸就夸,怎么还骂人呢。 还是南海龙王比较痛快,直接道一句:“痛饮此杯!” 李长寿顺势端起酒樽。开始反向恭维,不过寥寥数语,就将四位龙王爷夸得眯眼轻笑,不断点头,心底暗赞海神高明…… 一场宴会过后,他们本就要去开始【选龙入神】; 李长寿此时已安排好了一切,稍后走个流程,就可让龙族拿到这些低阶神位; 但,在这紧要关头,北海龙王突然开口道了句: “此次选拔龙族子弟入天庭神位,本就是值得庆贺之事。 吾观海神之布置已是十分完备,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不如广邀洪荒众道友,前来做个见证。” 李长寿:…… 这个也未免……太羞耻了些! 眼见其他三位龙王就要点头,李长寿忙道: “龙王爷,依贫道之见,这次天庭赏赐的都是巡海护法一职,并非高阶神位,这般大张旗鼓,会不会折损龙族的英名?” “不会,”南海龙王道,“宜操办。” 北海龙王笑道:“洪荒皆知吾龙族窘境,倒不如借着这般机会,让他们知晓,咱们已与天庭交好。” “善,”东海龙王缓缓点头,对此事盖棺定论。 李长寿眉头微皱,思量着此事利弊。 龙宫主动来宣扬此事,其实是变相地宣扬天庭之威,也是对外宣布龙宫倒向天庭,替天庭刷存在感; 这对自己而言,本身就是好事,相当于躺着就把功劳赚了。 咳,【坐着】就把功劳赚了! 就是自己带有恶搞倾向的这些设计,要展露到龙族之外的高手面前,尤其是自己还要坐在那张会喷白雾的宝座上,不断转身…… 羞耻感着实爆棚。 于是,龙宫大赛向后推迟半个月,龙族开始广发请柬,邀各路高手前来观礼。 李长寿担心,到时必有西方教的棋子混进来,也要做些布置,提防被他们搞乱了此事…… 但让李长寿也没能预料到,这事还被搞成了龙族盛事! 半个月后,水晶宫主殿中人满为患,殿前还有不知多少身影聚集。 当李长寿摁下面前的红色按钮,在那四散的白雾中,为一名龙子转身时…… 暗中躲藏的自家大腿**师,与赵大爷赵公明尽皆笑翻了过去,被龙族邀请来做贵宾的黄龙真人、金鳌岛十天君等高手,也都是眯眼轻笑。 而混在【护旨】天将中的天将华日天,在贵宾席上旁端着旨意的东木公; 随黄龙真人一同前来观礼的福德金仙云中子,以及玉虚宫众多,曾在各处宣扬过海神之名的阐教仙人; 还有金鳌岛上闲来无事的数十名截教仙人们…… 尽皆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海神会玩之名,自此传遍洪荒,为人津津乐道。 …… 虽然过程有些羞耻,但在李长寿一手操办下,十六个低阶神位还是顺利发了下去; 所挑选的龙族子弟,半数是四海龙王的子侄,半数是跟脚清白、能力出众的龙族俊杰。 神位赐下,天道降下的业障被抵消,这十六名龙子龙女尽皆有所突破。 稍后他们要巡查四海,李长寿也给了他们一些劝诫,让他们行善积德,救助遭难之生灵,宣扬天庭之威名,不可做增添业障之事。 这十六龙此时都已是李长寿的手下,李长寿也能随时剥夺他们身上的神位。 宣旨过后,李长寿、东木公,就与天庭兵将自行离开,海中的热闹与他们并无太大关联。 李长寿趁机换了一只纸道人回天庭,而换下来的纸道人暗中离开东海龙宫后,在一座小岛上等了一阵。 海中突然出现一团云雾,有道勉强称得上修长的身形自云雾踏出,在海面上漫步而来,面容平平无奇,身周有一股玄妙自然的道韵…… 正是玄都**师。 **师笑道:“境界巩固的如何了?” “已安稳了,”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笑道,“多谢**师为弟子护法。” **师顿时笑眯了眼,略带促狭地问道:“是要多谢我为你护法,还是多谢我,为你找了一位护法之人?” 李长寿:…… “**师,云霄仙子之事,弟子当真有些……嗯,措手不及。” 玄都**师笑而不语,并未多打趣,只是道:“难得我下来这趟,随我一同走走吧,稍后我或许要在兜率宫中闭关一段时日。” 李长寿道:“**师请放心,弟子定不会给人教惹麻烦。” “此言差矣,”**师笑道,“何为麻烦?若是我也无法解决之事,才算是麻烦。 龙族上天的时机已是渐渐成熟,你该出手时无需顾忌。 老君既已传下丹道,你此时已算是老师的半个弟子,若有人欺辱了你,那便是落了老师的面皮。 谨小慎微虽不错,但过分谨慎,被老师觉得你胆小怕事,那就有些不美了。” 李长寿深深做个道揖,“弟子遵**师教诲!” “善,”**师含笑点头,对李长寿轻轻摆手,与李长寿在东海漫步,趁着这般机会,为李长寿传授太清之道、自然妙法。 不知不觉半日过去,**师起了离意,又叮嘱了李长寿几句…… 正此时,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潮涌,神念扫过安水城主神庙,顿时略微皱眉。 **师笑道:“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讲无妨。” “**师,弟子道躯应该没什么问题。 有一道童骑着仙鹤,到了我那海神庙中……” “哦?”**师笑道,“骑着仙鹤的童子?找你何事? 也罢,我送你这化身过去,再看场热闹吧。” 言语落下,**师拉着李长寿的手腕,脚下迈出一步。 李长寿只觉周遭光影迅速流转,再次显踪,已是到了南海安水城空中。 这就是乾坤遁法! 李长寿低头看去,能见一名童子坐在仙鹤上,正飘在海神大殿前。 这童子眉清目秀,盘坐在仙鹤背上,双手抱臂、闭目凝神,眉目间带着一股傲气。 周遭有不少香客在围观,一些大婶夸着‘这孩子真俊呐’之类的话语,让这童子又有些不耐。 李长寿笑道:“**师,弟子去应对一二。” “善。” **师掐指推算,却已是算出了这童子的来路,略微挑了挑眉。 而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隐匿行踪,驾云落在海神庙后堂,又端着拂尘绕到前殿,含笑向前。 众香客此时都知这是海神化身,一个个俯身跪地参拜…… 那童子睁开眼来,目光有些冷漠,淡然道:“道友便是海神?” “不错,”李长寿笑道,“不知道友是何人,来此有何贵干。” 这童子又道:“我家老爷要见你,让你本体现身,速速与我走一趟。” 听闻此言,下方众凡人香客,左右十多名海神教神使,大多面露不善。 这孩子,怎么跟他们海神说话呢? 李长寿闻言有些皱眉,稳妥起见,先问明这童子口中的老爷是谁,再甩拂尘将这个不知礼的童子赶出此地。 ——对方已是在落人教面皮,自己必须有所应对。 李长寿冷然道:“不知你家老爷是何方神圣,又为何要让我前去相见?” “哼,我起说来你且听,莫让我重复第二次! 我家老爷—— 得道显神自远古,辈与六圣相齐同。 与圣论道显真意,如今安坐玉虚宫。 十二金仙称师长,道法乾坤大神通。 元觉洞内燃道火,灵鹫山中有明灯!” 李长寿顿时面露恍然,手中拂尘一甩,言道: “请便,不送。” 第二百六十九章 硬怼是不可能硬怼的 一首出场诗被这童子念的,李长寿最初还以为是哪位大佬…… 结果到最后点明了灵鹫山元觉洞,竟是今后大名鼎鼎的‘燃灯古佛’,这让李长寿赶起人来,顿时没了什么心理负担。 倒不是李长寿膨胀了,敢不把燃灯放在眼中。 实际上,李长寿对各位道门前辈,都保存着一份深深的敬意,能用十成心力去算计的,绝对不会用九成九。 此时这童子太过傲慢,燃灯又自恃阐教副教主身份,直接点明让他真身去见…… 逼他现身? 其心未免有些歹毒。 若是**师不在此地,李长寿可能还要多费点功夫,用已经记录下刚才这童子话语的留影球,作为稍后自证的手段。 也不可能好脸相对。 而此时,**师就在上面看着,李长寿非但不能软、更不能退。 莫说是这个童子,便是燃灯亲自前来,若是态度傲慢、目中无人,自己也只能保持距离、不卑不亢,喊一声‘前辈’算是敬重,奉一杯茶水便是礼数。 思路必须清晰,原则不能放弃。 【处置此事的核心原则,便是绝不能落人教的面皮。】 尤其是…… 对方都派童子骑脸输出了,自己适当的甩些脸色,表达出自己的不满,才是最稳妥的选项! 像燃灯道人这般自远古时代活下来的大能,李长寿绝不信对方不知这童子脾性如何。 反倒是,恰是这般鲁莽的童子,既可给自己施压,看能否诈出自己本体;若发现事不可为,燃灯道人还可训斥这童子几声,将锅甩给‘临时工’,自身不丢颜面…… 这些大能的心思,啧,细的很。 这些念头晃过,其实不过刹那; 分析完此事后续的可能性,李长寿甩起拂尘,一句: “请便,不送。” 那童子顿时瞪圆了小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 童子稚声喊道:“海神,你可知我说的我家老爷是谁!” “哼!” 李长寿冷哼一声,淡然道:“单凭你这目中无人的性子,贫道也难给你好脸色,回去吧。 贫道真身遨游四海,不便相见。” 言罢转身就走,让那小道童在白鹤背上看的傻了眼。 “你、你当真!” 这童子立刻跳了下来,小脸涨红,喊道:“你可知我家老爷是阐教副教主! 便是十二金仙见了,也要喊一声老师! 你竟如此大胆!” 李长寿理都不理,身周飘起淡淡的云烟,自行消失不见。 走了? 那道童顿时傻了眼,那些神使和凡人香客大多笑出了声。 就听几位神使调侃道: “想见我们家海神,脾气还这么冲,惯得你哟。” “我家海神忙的很,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你们!” 这童子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当下直接跳起,要冲入海神庙大殿! 侧旁突然窜出了三五个壮汉,一人直接挡在这童子面前,用自己壮硕的真·胸肌,将这童子直接挡飞了出去。 其他几个壮汉立刻向前,一个个穿着黑色皮甲,浑身肌肉散发着刺目的光芒,对着这童子齐声…… “嘿嘿!” 这童子哆嗦了几下; 他虽是有真仙境后期的修为,但也不过是被点化的生灵,在这般局面之下,顿时面色苍白、陷入慌乱。 “你们要做什么!我、我只是个童子!我家老爷可是阐教副教主!” 于是,这几位神使的嘿嘿声,变得更响亮了些…… 片刻后; 这童子嚎啕大哭,坐着白鹤冲天而起,朝西北方向激射而去,速度却是极快。 李长寿暗中挑了挑眉,若非这白鹤是玉虚宫中的灵禽,自己就将它暗自扣下了…… 这应是顶好的灵种,最好是能搞一对公母。 又听后堂之外传来一声轻笑,**师驾云飘然而来…… 李长寿向前行礼,**师很自然地坐在后堂主位,笑道: “这燃灯道人也不知是何意,竟让这童子来试探与你。 长寿,你此前可是跟阐教之人起了冲突?” “弟子唯二相识的阐教高人,一是黄龙真人,二为云中子前辈,弟子都是以礼相待,不敢有半分怠慢。” “如此,且等我推演一番。” **师掐指推算,面容颇为认真; 片刻后,**师轻咦了一声,左手在面前缓缓画了个圈,其内显露出互相追逐的阴阳双鱼,借来了太极图的威能。 **师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嘴角渐渐扬起…… 李长寿在旁静静等着。 神通不够,心力来凑,心底推演着各类可能性,料想今日之事,应该很快就有后续…… “哈……竟然还有这等荒唐事。” **师突然笑了几声,李长寿顿时有些纳闷。 就听**师道: “这燃灯道人此次,竟是要受西方教一位圣人弟子所请,要做担保之人,带你去西方教商谈有关龙族之事。 当真有些荒唐。 燃灯道人辈分颇高,交友颇广,认识西方教之人也不足为奇。 但如今我人教站在天庭之后,要助天庭大兴,这燃灯道人不念天庭是道门所立也就罢了,竟直接要你真身现身,去个化身还不行…… 这架子,也未免摆的太大,太过不将我人教放在眼中了。” 李长寿问:“**师,此事咱们该如何处置?” “不必多理会,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师轻笑了几声,起身在海神庙后堂走了几步,左手轻轻一送,那道太极图的虚影缓缓飞起,悬浮在后堂正中房梁下,旋转两周,自行隐没。 一抹难以言喻的道韵,在后堂各处弥漫开来,又渐渐的随风隐去。 **师笑道:“如此就可了。” “多谢**师爱护!” 李长寿先对**师做了个道揖,又朝着后堂之外做了个道揖,朗声道:“弟子诚心拜谢圣人老爷庇护!” **师不由笑眯了眼,又温声勉励了李长寿几句,随后身形就消失不见,没在此地继续看戏。 “好好干,”**师临走前,抬手锤了李长寿肩头一下,“有些人心在道门之外,就不必多给他留情面。” 李长寿顿时明白了自家大佬的态度,郑重地点头答应两声。 送**师离开后,李长寿抬头看着房梁,也是一阵感慨。 太极图的威能,自己总算也有一缕了。 要不要把本体藏在此地? 呃,算了,这个倒是没什么必要。 这份庇护,其珍贵在于象征意义,而非威能如何。 李长寿心底也是颇感温暖。 这般人教,自己为之奔波操劳,有何不值? “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李长寿沉吟几声,在后堂中慢慢踱步,细细思量。 …… 那童子驾鹤北去,算那白鹤的脚程,到玉虚宫也要花费一二个时辰; 稍后燃灯大概率会借机前来,以道门前辈的身份,问责自己为何打了他童子、落了他面皮。 此事可大可小,燃灯表面上,已经占据了主动。 按**师的安排,自己只需要将太极图显露出来,让燃灯知难而退。 但,这并不算最稳妥的策略。 李长寿很快就理清思路…… 燃灯道人是为西方教出头,借他阐教的身份前来打压自己这个道门后辈,若自己这强行顶回去,就是不给阐教面子,八成会与阐教交恶。 自己完全可以用其他算计,避免与阐教交恶,将【太极图的庇护】,作为自己面对燃灯道人的底牌。 此事…… “有了。” 李长寿停下脚步,这具纸道人立刻施展土遁回了地下的纸道人库; 心神流转间,李长寿已开启了,在东海龙宫附近某处海底石缝中躲藏的一只纸道人…… 这纸道人化作海神常用的老神仙形象,施水遁赶去了东海龙宫,一路畅通无阻。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又一次出现在了龙宫的欢宴上。 这次李长寿并未耽误,径直找到了黄龙真人。 李长寿向前,对着同桌的各位道门前辈行礼,笑道:“黄龙前辈,晚辈有一事相请。” “哦?” 黄龙真人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忙道:“何事,海神道友但讲无妨。” 当下,李长寿当面施展传声之法,将燃灯道人派了个无礼童子之事,对黄龙真人详细言说了一遍。 黄龙真人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待李长寿讲完,黄龙真人起身对同桌的众截教道友做了个道揖,笑道: “各位道友,容贫道有事先走一步。” 随之,就带着满座宾客的少许疑惑,与李长寿一同离了主殿…… 请黄龙真人出面,算是李长寿此时能想到的最便捷之法。 如此便可将今日之事,定性为自己与燃灯道人之间的矛盾,并非是自己不给阐教面皮。 “教主哥哥!” 敖乙从一旁跑了过来,忙问:“可是有什么麻烦?” 李长寿笑道:“安心就好,不过是一些小事。” 敖乙顿时松了口气,定声道:“哥哥若有用得上敖乙之处,又或是需要龙人手助阵,务必及时告知。” “善。” 李长寿含笑颔首,在敖乙护送下,与黄龙真人一同出了龙宫,朝海面飞去。 待他们驾云到了海面之上,黄龙真人又问: “那童子,当真是蛮横无理,径直要让道友你真身显露,去玉虚宫一行?” “稍后真人到了那我海神庙中,只需看一眼留影珠就可知晓前因后果。” 李长寿叹道:“晚辈一直不以真身在外难行走,是因,此时正相助龙宫、天庭,与那西方为敌。 若有高手偷袭晚辈,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根本不敢答应此事。” 黄龙真人叹了声,“让道友受委屈了,这位副教主……唉,总是有些让人费解之举,此次也不知想作甚。” “听前辈这话,似乎这位燃灯副教主……在阐教之内并无太大威望?” “他辈分高,贫道与各位师兄师弟都尊他一声老师或是师叔。” 黄龙真人老老实实地解释道:“不过是老师看在与他远古时的交情上,给了他一个副教主之职,平日里便对我们发号施令。 而且有些事,贫道也不好多说……” 李长寿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说话间,他们一老一青、一龙一人,已是到了南赡部洲边缘。 ——为了抢在燃灯兴师问罪前赶过去,自然是横跨南赡部洲最迅速。 正当他们飞出东海边界,背后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嗓音,飘来一缕熟悉的道韵: “咦?也是巧了,怎得在这里遇到了?” 黄龙真人连忙停下白云,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一位身穿金色锁子甲、面容威风堂堂的中年道者驾云而来。 正是此前与**师一同在龙宫看戏的赵大爷,赵公明! 若非赵大爷身周还缠绕着乾坤遁术的道韵,李长寿真信了跟赵大爷是‘凑巧遇到’,而非赵大爷疾追而来。 “拜见公明前辈!” “哈哈哈,老弟,你又忘了?” “呃,拜见公明老哥!” “善!看你们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乐子?何不带老哥一程!” 李长寿:…… 果然,义薄云天什么的,都是无聊闲出来的! 赵公明凭定海神珠施展遁法,直接带黄龙真人与李长寿抵达海神庙后院。 李长寿去前殿取来几颗留影宝珠,将那童子言行展示了一遍。 赵公明顿时破口大骂: “这位燃灯副教主几个意思? 竟开口就让你本体现身?莫不是想替那些欲害你性命之人找好靶子! 走,咱们去玉虚宫找他理论!” “老哥别急,老哥别急。” 李长寿忙道:“我料定燃灯副教主定会前来问罪。 稍后只需老哥与黄龙前辈躲在暗中,各自拿一颗留影球,将我与他言说的话语尽数记下来。 如此,若是事情闹大,我也有理可说,免得被这位副教主扣几顶不尊师长的帽子。 若稍后无事,也就当此事并未发生,弟子也不想与这般前辈高人交恶。” 黄龙真人闻言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赞赏,“道友心胸何其宽广矣。” 李长寿笑道:“不过是冤家宜解不宜结罢了。” 当下,赵公明催起定海神珠,与黄龙真人隐于后堂角落,两位大佬各自拿着李长寿给的留影宝珠,从此时就开始记下此地之景。 与此同时,兜率宫中,那颗大树下。 玄都**师斜靠在树干上,面前悬浮着一团云雾,其上清晰显露着海神教后堂的画面。 看这‘拍摄’的角度,应该是借那道太极图的虚影在暗中观察…… 当**师看到赵公明和黄龙真人前来,听到李长寿所说之法,也是抚掌笑了几声。 好整以暇,静待后事。 李长寿在后堂坐了大概个半个时辰,一朵白云自西北方向飘来,其上坐着一位被金光包裹的老者,老者身旁跪坐着那个此前来喊人的童子。 这老者,远看还以为是清瘦面容,近看却是方正脸型,倒也算是奇特。 他穿着棕色道袍,坐在白云之上,双手揣在宽袖中,肩头漂浮一盏青铜灯盏,眼皮半睁、浓眉迫长,又有双抓鬓、大垂耳。 动静之间,自有宝相威严; 道韵流转,自成高人风范。 李长寿对燃灯道人的认知,其实并不算多。 只知燃灯道人是封神大劫中添油加醋的一把好手,与来路不明的陆压道君一唱一和,就把封神劫难越搞越大; 而后封神大劫还未完结,燃灯又把自己名号中的‘道人’二字拿了,加上了‘古佛’的后缀,带着几名阐教十二金仙,叛出了道门。 但对燃灯的具体跟脚、修为神通,李长寿都未曾听闻过…… 李长寿站起身来,这次主动飞到后堂院落上方,这般细节也是藏了算计。 ———— (ps:感谢新盟主‘我的肝在求我饶他不死’、‘逗逼哪里跑’、‘一片回家的叶子’大力支持! 上章章节数差错了,删稿删的头晕眼花~) 第二百七十章 初‘战’燃灯 “你就是海神?” 燃灯道人带着童子驾云而来,刚到海神庙后院上方,便神情冷淡着道了句。 李长寿略微点头,对着燃灯道人甩了甩拂尘,淡然道:“我得天庭诰命、玉帝册封,巡查四海、主掌海事,自然就是海神。” 燃灯道人眼底透出少许厉色,言道:“好一个玉帝册封,天庭诰命,怪不得如此目中无人,连我阐教也不放在眼中!” 李长寿听燃灯一开口,就知对方是个老生灵了。 只是轻描淡写两句话,直接把问题拉到了大教的高度,把‘不遵他命’,上纲上线到‘轻视阐教’…… 好在李长寿早有准备,警惕性拉满,此时直接跳出了对方的话语节奏。 李长寿又一甩拂尘,皱眉道:“道友来势汹汹,到了我海神教便是一句‘你就是海神’,又直接问责贫道不尊阐教。 这该如何说起? 道友可曾自报家门?可否让贫道知晓,贫道是如何不尊的阐教?” 燃灯身旁跪坐的童子立刻高声喊道:“睁眼看看,这是我家老爷!” 李长寿眉头紧皱,骂道:“你这来路不明的童子! 此前来我海神庙中嚣张跋扈、惹是生非! 还胆大包天,说是奉了那位德高望重的阐教副教主之命,让我本体现身外出! 哼,分明就是前来诱我外出,意图害我性命! 怎得,你被我喝退走了,还不甘心,又拉了不知从哪招来的妖魔,还要冒充是阐教燃灯前辈亲临! 你以为我会信吗?” 那童子眼一瞪,“你!” 燃灯道人刚要开口,李长寿又指着童子继续喝骂,嘴力全开,如连珠炮般! “就这?还想冒充那位仙风道骨、品格清高、和蔼可亲的阐教燃灯副教主? 你可知,那燃灯副教主可是远古时的先天生灵,天道未全他已生,如今玉虚称德行!我道门之中,能跟燃灯副教主相比的,屈指可数矣! 你瞧瞧你找的这老道,与你便是那一丘之貉! 看似忠善、目露奸诈,寡廉鲜耻、为老不尊,道貌岸然、后生反骨,充其量不过是一大耳贼矣! 连玉清大道之道韵都模仿不来,还敢冒充是那阐教之副教主!? 呵呵,可笑荒谬之极!” 呀,痛快了呀…… 李长寿这一番喝骂,直接抓住对方少许话语逻辑上的漏洞。 直骂得—— 燃灯道人面色阴沉如水,那道童小脸涨红、话不成声; 黄龙真人一阵哭笑不得,赵大爷忍笑直掐大腿,兜率宫后院的那个男人笑翻了宝身。 有一说一,李长寿也没见过燃灯道人,此前有所交集,不过是上次燃灯忽悠了黄龙真人,黄龙真人跑来问自己是不是在算计龙族…… 此时先认定是这童子在搞鬼,用‘燃灯道人可是世外高人,不可能这样’,明捧暗贬,扔出去几个圈套,看对方是否上钩,进而也探一探燃灯的底。 实可谓一石好几只鸟之妙计。 至于燃灯道人是否会气极出手…… 这是李长寿最想看到的局面,而且保证自己的这具纸道人能抢先一步自扬。 高手过招,只在一念之间! “海神,可骂够了?” “哼!假冒我道门高人,贫道不与你动手就算是好的,如何能骂够!” 李长寿冷笑一声,心底暗叹。 果然不好对付,燃灯道人也是脸皮够厚,不是骂几句就能逼他出手。 李长寿心中于是更为警惕。 就听燃灯再开口,嗓音带着几分幽冷,“贫道修行如此多岁月,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辱骂。 念你不识贫道,贫道不与怪罪。 海神你且听好,贫道便是玉虚宫中副教主,燃灯!” “哦?”李长寿点点头,按惯例问了句:“有何凭证?” “凭!” 燃灯道人差点破口开喷,此时却又忍住,肩上的青铜灯盏绽放出璀璨流光,将安水城的天空都染成了彩虹之色。 燃灯道:“如何?” 李长寿皱眉,眼底有些慌乱,问道:“莫非道友真是那玉虚宫中座上客,元觉洞内老仙翁?” “哼,”燃灯冷笑道,“莫非我这琉璃盏还……” “我不信,”李长寿一阵摇头,“洪荒法宝多不胜数,有几个类似的也算正常。” 燃灯骂道:“休要胡搅蛮缠!” “道友莫非心虚了?”李长寿笑道,“其实要我说,道友的道境也不低,为何非要假冒旁人在洪荒行走? 这若是被燃灯前辈知晓了,岂非会对道友出手?” “贫道就是燃灯!” “真的吗?我不信。” “你!”燃灯双目瞪圆,此时当真想直接一盏琉璃灯扔过去,但却明白自己若出手,便是中了此贼道的算计。 燃灯道人一口气拿出几件宝物,有一串念珠,一座黄金宝塔,一只莲花蒲团。 “你可信得!” 李长寿摇摇头,“现如今,在洪荒行走,假冒知名高手的成本都如此高了吗?这些法宝竟然都仿做了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我与燃灯前辈素不相识,他有什么法宝也是一概不知。 道友,你若真是那燃灯上人,不如就请天道为证,立个大道誓言自检一番。” “贫道如何不敢立?” 当下,燃灯对天道立誓,自证我便是我; 天道之力降临,却并未有什么异样。 李长寿见此状,顿时变了面色,在空中蹬蹬蹬后退几步,额头见汗、双手颤抖,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哎呀呀! 人教弟子多有冒犯,不知前辈竟真的是阐教副教主燃灯前辈!失敬失敬!” 虽见李长寿如此‘惊恐’,又听李长寿这般道歉的话语,燃灯却是毫无半分快意。 反倒是有种…… 对方敬畏的只是阐教副教主,而非是他燃灯道人,若他没了这个头衔便什么都不是……之感。 这让燃灯更是憋闷,一口火压在心底,却是骂不出、打不得,只能扭头瞪一眼那道童。 道童浑身一软,瘫倒在云上,呼吸都停了。 “前辈恕罪、恕罪,晚辈这是第一次见前辈真容,当真有眼不识真豪杰。 快,前辈里面请!” 李长寿不等燃灯道人回话,已是先一步落了下去; 燃灯眉头一皱,此时也发觉,自己已处处被这海神牵着鼻子走,一时竟找不到发难之处,只能驾云随着落下。 若是今日就这般走了,他这面皮也就不必要了。 然而,刚踏入海神庙后堂,燃灯就感觉到了一丝丝异象,视线余光撇向了赵公明与黄龙真人所在的角落。 李长寿:…… 赵大爷这藏匿的功夫,显然是不到家,竟然直接暴露了? 正此时,一缕道韵显现,在房梁、后堂的四个墙角,各自显露出了阴阳双鱼互相追逐的淡淡虚影。 太极图威能? 燃灯道人面色一变,看李长寿的目光更显忌惮。 怪不得,此人能跟西方那边周旋如此之久,果然是太清圣人在打压西方! 燃灯心底火气又去了三分,对李长寿扯出少许笑意,又见李长寿抬手相请,只是让他坐左侧宾客之位,不由更增几分不满。 当下,宾主入座,李长寿先是亲手奉茶,又晚一步坐回自己的主位。 这是执【后辈之礼】,与【弟子之礼】有较大不同。 李长寿抢先开口,指着那道童笑道: “他当真是前辈的道童?” “不错,”燃灯缓缓点头。 “还真是聪明可爱、彬彬有礼,”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这话说出来也是丝毫不违心,“此前来我这,我一见他就知是大家子弟。” 燃灯道人挤出少许难看的笑容,“既如此,贫道让童儿来请你去玉虚宫一见,海神为何斥责了我这童儿一顿?” “前辈,您怕是误会了什么,”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留影球,用仙力递了过去,不经意间显露出自己的仙力道韵。 李长寿道:“前辈请看,事情原委就在其中。” 燃灯道人略微犹豫,并未将这留影球直接捏碎,而是闭目探查其内讯息。 其实,燃灯从现身到此时,每做出一个决定,在李长寿心底就会出现几个选项,当燃灯做出决定的瞬间,李长寿已是有了应对之法,且在心底出现了后续给燃灯副教主备下的选项。 简而言之,被他李长寿在话理上占据主动,想翻身只能全盘推倒,或是一巴掌拍死他这具纸道人。 可惜…… 太极图警告。 但燃灯也非易与之辈,言语之中暗藏机锋、处处陷阱。 片刻后,两人不过寥寥十数句,却像是过招千百回合,每一句话细品都别有深意,笑声中藏着的都是杀人诛心之语! 角落中的赵公明和黄龙真人,此时也是听的一阵皱眉。 黄龙真人还好一些,大概能体会到李长寿与燃灯道人言语交锋之激烈。 再看赵大爷那蓄着美髯的面容上…… 分明写着【啥玩意啊】、【说的啥啊】、【那咋整啊】,【就不能撸起袖子直接义薄云天一把啊】之类的…… 不多时,李长寿与燃灯已是‘揭过前事’,开始商谈龙族之事。 李长寿先是一句:“前辈说为龙族之事而来,莫非是龙族之中有前辈……什么亲戚?” 燃灯道人淡然道:“自然不是,贫道是为西方而来。” “哦,原来前辈是在西方教有亲戚。” “亲戚二字当真有些失妥,”燃灯道人淡然道,“贫道只是交友广了些,欠了一些人情,如今趁此事还上罢了。 道友,可否看在我阐教的面皮上,在龙族之事上,让一些好处给西方?” 李长寿眨眨眼,笑道:“前辈,晚辈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有一问想问前辈。” “但讲无妨。” “前辈到底,是以自身之立场,为还西方教某位前辈高人的人情,来找晚辈商谈此事,还是以阐教副教主的身份,命晚辈给西方让利?” 燃灯道人眉目一凝,却不正面回答,只是道:“道友是不肯答应的意思了?” “晚辈还未回答,要看前辈的意思,才能给前辈答复。” 李长寿笑道:“晚辈是道门弟子,若前辈以阐教副教主之身份下令,晚辈自然受领。 但前辈,晚辈也着实不知该如何对西方教让利。 晚辈与龙族交好,这海神教还是龙族出龙出力,帮晚辈一手建起来的,晚辈之前不忍龙族被算计,故多次暗中出手相助,也是还些人情罢了。 晚辈又是玉帝陛下册封的四海海神,无法眼睁睁看四海生灵涂炭,故几次阻止了西方对龙族下杀手。 若前辈以灵鹫山元觉洞之修道高人的身份,找晚辈商谈此事,那晚辈当真要提醒前辈一句—— 龙族是远古遗族,若归顺于天庭,对天庭大有裨益; 天庭乃道门三位圣人老爷所立,更是道祖钦点执掌三界的神权之所在。 其他先不提,前辈身为阐教副教主,却帮外教来折损天庭、折损道门之利,这恐怕有些说不过去。 若坐的不正,行又如何能端? 屁股决定高度啊,前辈。” 燃灯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突然对李长寿一笑,叹道:“是贫道此前思虑不周,多有得罪。” 言罢,燃灯道人直接站起身来,脚下生出一朵白云,将那童子也随手带上。 燃灯道人笑道:“今日与道友相谈甚欢,大受裨益,咱们改日再谈。” “我送前辈。” “不必。” 李长寿:…… 跑的倒是挺快。 这位燃灯道人本身极难对付; 自己点到了有关‘叛教’二字的边缘,燃灯立刻赔礼告退,虽侧面表明他心底确实有鬼,但自己抓不到半点把柄。 莫非,燃灯投靠阐教,本就是多年前的一场算计? 燃灯道人本就是西方那边的棋子? 李长寿站在后堂门口,仔细思索了一阵,待燃灯走后,掌心甩出一口三昧真炎,将燃灯坐过的椅子燃掉。 又在燃灯刚刚站立之处,朝着地面甩出拂尘,将隐藏在地下的一缕气息直接击散。 而后,房梁上的太极图缓缓现身,一抹道韵在各处流转,似乎在帮李长寿检查是否有问题。 等太极图隐退,李长寿才道了句: “老哥,真人,可以出来了。” 墙角水波晃动,神情复杂的黄龙真人慢慢显露踪迹,赵公明却是不见踪影。 李长寿眨眨眼,忙问:“公明前辈呢?” “他……气不过……” “碰、碰去了?” “嗯!”黄龙真人老老实实点了下头。 李长寿禁不住呻吟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 第二百七十一章 我需要充实自己! “哈哈哈哈!” 人未至,声先到,公明大笑分外妖娆。 愁眉展,兴不高,长寿相迎略显苦恼。 海神庙后堂,黄龙真人与赵公明携手而来,李长寿的纸道人连忙向前,问赵公明和黄龙真人情况如何…… 赵大爷这么碰下去,真不是个事。 而且,公明老哥之前碰瓷,都是朝西方用力; 西方一直暗戳戳地挖道门根基、动道门大运,己方大佬去搞他们,暗地里也合乎情理,西方根本不敢把事闹大。 可如今,赵大爷的碰瓷对象换成了阐教副教主…… 只要燃灯没有公开表示自己脱离阐教,又或是阐教圣人老爷、玉清元始天尊开口,将燃灯免去副教主之职,那燃灯终究是阐教中的重量级大佬。 本身就碰不得。 故,李长寿得知赵公明去【半路埋伏】、【凑巧偶遇】、【外出招呼】、【哎哟我去】,就连忙让黄龙真人追了上去,带上了自己的一点小意见。 还好,看此时赵公明面色舒畅,黄龙真人略显尴尬,事情应该没有失控…… 李长寿仔细问询,赵公明将自己所碰瓷的经过详细说来。 赵公明,老瓷王了,业务何其精熟! 在黄龙真人赶去前,赵公明跟此前的从业经历差不多,一躺、二诈、三私了…… 唯一让李长寿稍感惊讶的是,赵公明竟凭自己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稳稳压了燃灯道人一手,让燃灯道人还未开始斗法就落入了下风。 这才是赵大爷敢去碰瓷的底气。 李长寿为此赞叹不已,并坚定了,尽快去搞点厉害灵宝充实自身实力的念头。 【某人教小法师成金仙前】 大道为我本真,天地为我共鸣! 法宝不够,阵法来凑,符箓禁制、迷药毒粉,灭敌扬灰同样顺手,真炎烧万物,雷法破邪祟。 理论上来说,遇敌能占据多大主动,全看遁法跑得有多快,灵宝法宝都是弟弟! 冒风险去搞宝物用来护持自身,简直就是逻辑不通的弟弟行为! 【某人教小法师成金仙后】 ‘道境提升日渐缓慢,我需要外物来充实我自己!’ 咳,且说正事。 赵公明封禁乾坤之后,就直接在燃灯面前一躺,闹着要去碧游宫讲理。 燃灯道人眉头紧皱,立刻思索,这是截教的哪般算计…… 根据赵公明的描述来看,燃灯当时眉头一皱的表情,持续了足足一炷香;显然在心底已经脑补了一整套《阴谋论》与《洪荒算计学》。 还好,也趁着这个空当,黄龙真人及时赶到。 按李长寿叮嘱,黄龙真人暗中传声问赵公明一句: “公明师兄,你用此法对付燃灯副教主,可是想要什么宝物?又或是图他什么神通?” 赵公明当时就一阵摇头,传声回道:“我就是看他这般目中无人、心向外教有些不忿,给他添堵罢了,不图他什么。” 当下,黄龙真人立刻陈述厉害,拿出了李长寿给的行动指南…… 赵公明很快就嘴角一撇,心底一叹。 英雄无用武之地矣。 赵公明从躺着的云上爬了起来,笑问燃灯:“燃灯师叔,我这一招,你可有什么解法?” 这是赵公明此前用过的套路了,用起来也是颇为顺畅。 燃灯眉头顿时皱的更深了些,遇到赵公明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道友……何意?” “唉,实不相瞒,”赵公明叹道,“近些年岁,我一直在找寻此法的破解之道,为此,已在西牛贺州探访了不少睿智高人。 结果,他们都找不出解法,让我甚是失望。 今日见燃灯师叔,我知师叔是顶顶睿智之人,又被西方教不少高手推崇备至,就直接施展此法,看师叔能否得出一破解之法。 如今看来,难。 师叔,多有得罪,我这就告辞了。” 赵公明面露惋惜,收起法宝,驾云朝西南方向而去。 燃灯道人总算反应了过来; 虽然依旧满头雾水、不知赵公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立刻开口喊道: “此法可否再展露一番?或许贫道能想出一二解法!” 赵公明停下云头,转身笑道: “燃灯师叔还是莫要勉强了,此前你已思索如此之久;破不了此法没事,不丢人,西方教那么多圣人弟子也同样解不开。 若师叔想领略此法的真谛,还是要去南海,找我那海神老弟! 实不相瞒,此法,便是得自于我老弟奇思妙想,确实有趣的紧呐!” 言罢,赵公明拱手告退,驾云飘然而去,心底也舒坦了些。 燃灯道人也不恼怒,面容含笑、驾云而去,但眼底的火气一闪而隐。 后面这几句,纯粹是赵公明自己加上去的,为了给自己老弟撑腰,也是在暗自警告燃灯道人。 【海神老弟人脉很广,不只是有人教圣人老爷庇护,他截教也护着!】 顺带威胁燃灯道人: 【想收拾你,我家老弟有的是主意!】 等赵公明讲完这些,对李长寿挑了挑眉,这位截教外门大弟子笑道: “如何?老哥这次也算收放自如吧? 今后这燃灯副教主若想动你,怎么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李长寿的纸道人含笑点头,连说‘老哥辛苦’,本体却在密室中一阵挠墙。 虽然跟燃灯道人因这次之事,今后必然不可能和睦,但自己此前给燃灯道人留下的印象,应是‘有点小机智的人教弟子’罢了。 但被赵大爷如此一闹…… 估计以后想算计燃灯道人,着实是难了。 海神庙中,李长寿命人设宴,与赵公明和黄龙真人小酌几杯,宾主皆欢。 玉虚宫内,那燃灯道人回了自己修行的大殿,便命那童子守在殿前,大殿被大阵笼罩,也不知道这位老道在里面做了些什么…… 事后,李长寿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并着重分析了一下燃灯这个阐教副教主,所能发挥出的作用。 总体而言,对方现在还是道门大佬。 根据自己在喝酒时,从赵公明和黄龙真人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坐实了燃灯道人与广成子不合。 阐教其内倒是不如截教内部和谐。 元始天尊老爷最喜爱的弟子,其实是南极仙翁,南极仙翁与广成子,是仅有的两个,能随时进‘三友小院’拜圣人老爷的圣人弟子。 燃灯虽是副教主,但也只有部分与他走得近的门人听他号令,其他大多只是应付一二声,话语权远不如广成子。 可名义上,燃灯还可对广成子下令,这就让广成子有些不满…… 当然,李长寿并非是想主动对付燃灯; 他了解这些,只是为了应对今后可能出现的麻烦。 除却赵大爷‘突然的自我’,这次也算都在掌握。 算计一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长寿在被圣人老爷赋予‘扶龙上天’的任务时,就已做好了这些准备。 今日之付出,便是为了今后仙路之常宁。 努力吧,仙力给! …… 李长寿振作精神,送走赵公明与黄龙真人两位前辈好友之后,心神回归本体。 安心巩固境界,观察四海情形; 顺便,李长寿列了个表格,将自己能想到的、所知晓的,有可能入手的宝物,尽数写了下来。 【论:如何不沾因果的充实自我。】 说起宝物,李长寿手中最强的灵宝,就是那棵在安水城地下纸道人库中,安稳待着的相思宝树。 这是后天功德灵宝,品阶虽高,却无法直接用到斗法上。 总不能斗法厮杀时,自己搞一批纸道人拿着相思树的树枝,暗戳戳地去扎那些强敌。 这样虽然也有效果,但斗法一次,估计相思树也就…… 秃了。 李长寿哪怕修成了金仙,也不敢去谋划先天灵宝一阶的宝物,洪荒自远古而今,带着‘先天’二字的宝物,差不多都已是有主了。 如今他的目标,锁定在了后天功德灵宝,以及后天功德至宝上。 这般功德灵宝、功德至宝,并非是简单注入香火功德就能炼制而成的,必须是参与过天地大事,承受过天道之力,被天道降下功德滋润,才能称之为后天功德至宝。 天庭栽培相思树的方式,其实算是比较浪费。 毕竟天庭就是天道代言人,玉帝陛下相当于家里有功德矿,自己没办法效仿…… 李长寿仔细推算,根据自己前世所知、今世听来的传闻,整理出的后天极品宝物,倒是真的有不少。 后天宝物,首推人道至宝,轩辕黄帝三件套之首——崆峒印。 这宝物乃阐教大能炼制,为人皇位器,威力据说不在广成子的拿手法宝番天印之下。 只不过崆峒印的主要作用,是镇压人族大运,牵扯因果太大。 李长寿沉吟几声,将这密密麻麻的表格上,牵扯因果巨大的宝物尽数划掉,像什么大禹九鼎、开山斧,神农万灵鼎、伏羲八卦盘、燧人钻木木锥…… 等等。 而后,李长寿又划掉了一批,列表中明显已经有主的宝物。 比如什么开天珠、辟地珠、混元宝珠、戳目珠、日月珠,火龙标、戮魂幡……都已是别人家的灵宝。 忙碌了几个时辰,李长寿最后将列表上的宝物尽数划掉,坐在那一阵无奈。 “想要几件宝物,当真是要从强人所难入手了。” 李长寿又穷思苦想,提笔不断写下又一批新的宝物,是自己比较中意,入手难度相对较低,且所知持有人并不难对付的。 很快,李长寿写下了几件宝物的名称,思索、推演了半天,又将宝物划掉。 牵扯因果都不小,要承受的风险也不小。 “唉,想要充实自己,当真不容易。” 一扫衣袖,李长寿并未继续在此事上花费心力,已是决定自己稳固境界之后,就启动‘以丹换宝’的计划。 哪里有什么送上门来的机缘,还不都是自己去筹谋算计! 老君传授的丹道,成了自己最大的依仗,稍后若自己能炼制出六品之上的灵丹,也不愁没有宝物送上门。 有钱能使鬼推磨…… 嗯? 钱? 心底灵光一闪,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取来一张布帛,开始低头写写画画。 李长寿很快就来了精神,眼底一阵发光,将这布帛挂在了墙上。 那是一对铜钱,生着小翅膀,而在铜钱旁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讯息。 落宝铜钱! 刚好就是赵大爷命里的煞宝! 此时大概率是尚未出世,流落于某处! 想要搞这东西,自己的纸道人实力,现在明显已经不够用,必须要让纸道人有较大的实力提升,才能让本体稳坐泰山,规避风险! 不敢说,让纸道人拥有金仙的实力,最起码自己操控纸道人,可以远程重伤普通金仙境! “嗯,提前开始升级神通吧。” 李长寿吸了口气,低头取出了一堆灵树树浆纸,开始写写画画,刻画禁制,施展神通。 几天后…… 小琼峰上突然有一股剧烈的灵气波动,但这波动来的快,去的也快,无人察觉。 几个呼吸后,在度仙门山门西北方向八百里,一朵蘑菇云升腾而起,强烈的灵气化作冲击波远远荡开,将度仙门护山大阵吹的一阵晃动。 度仙门三大金仙高手也被惊动,立刻带了几位长老前去查看。 就在爆炸中心点,一座荒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大坑,坑底已有灵泉喷涌,地脉被直接炸碎。 而与此同时,某个搞纸道人不小心搞炸了的,度仙门不知名元仙小弟子,已是偷偷溜回到了山门附近,坐在一处密林的地下打坐调息。 夭寿哟…… 只差一点,小琼峰就没了! 果然,神通魔改也有天花板,天道老爷也不允自己搞出半步金仙的纸人,此前的纸道人按理论来说,根本不可能爆炸。 “罢了,一次实验结果具有偶然性,反正出来了,多搞几次试试。”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度仙门方圆数千里内发生二十多起灵爆事件,每次还发生在半夜夜深人静时,动静奇大,毫无征兆。 找酒乌师伯求购雄心丹者,一时激增! 后来,还是因一位与灵爆看似毫不相关的小事,让某个急于充实自己的不知名金仙,暂停了自己的神通研究。 ——江林儿与忘情上人,喊上了齐源师徒三人,齐往南赡部洲收徒去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师父,您看这边… 道理咱们都懂,但…… 去接师伯的转世身回山而已,怎么搞出了这么大阵仗? 表面上,一个金仙、三位天仙,外加一名真仙、一名表面元仙,一名浊仙,还有个凑数的归道境弟子。 也就是忘情上人、江林儿、酒依依、酒玖、有琴玄雅、李长寿、齐源老道、小灵娥。 自然,被江林儿喊出来的李长寿,是在山中待着的纸道人。 如果计算上李长寿为了保护师父师妹,而一并带出的纸道人,这股战力去攻打个小仙门都是绰绰有余…… 今天这事,与李长寿这段时间一直在度仙门附近搞爆破,也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 尝试纸道人神通的极限,导致灵爆不断,冲击波隔三差五就搞一次护山大阵,让忘情上人与江林儿也无法静心【闭关】。 于是,江林儿闲来无事,就来小琼峰上指点自己的徒子徒孙,搞一搞修仙之余的娱乐生活,和有琴玄雅、酒玖、灵娥,不断用纤指打磨那些精美的玉石方块。 几轮麻将搓下来,酒玖问了句:“师娘,咱们啥时候去接那谁回来呀。” 江林儿眨眨眼,一句“择日不如撞日”,就把小琼峰上的这些仙子老道都喊了出来,只留了熊伶俐在山中看守灵兽圈。 顺便,江林儿还推翻了自己此前制定的计划,让齐源老道直接去面对此事,也多少能有些参与感。 此时向南去的两朵白云上,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氛围…… 前边的白云上,忘情上人负手而立,身后站着一脸紧张的齐源老道,以及低头沉思装深沉的李长寿。 后面的那朵稍大些的白云上,莺莺燕燕、笑语连连; ‘标准仙子’酒依依在前方驾云,‘穷凶极恶’小师祖、‘罪恶滔天’玖师叔、‘不知兄强’蓝灵娥、‘冰火双极’有琴玄雅,表面上正在那打牌玩乐,实际上却在不断商量后续的安排…… 灵娥施展风语咒,传声说着:“让师父去直接见面,会不会对师父冲击太大了?” “这没办法,长痛不如阵痛,阵痛不如短痛,”酒玖轻哼了声,“这事到了这般地步,就必须快刀斩乱麻了!” 江林儿点点头:“嗯!你大你有理!” 有琴玄雅静静思索了一阵,轻声道:“师叔祖,依弟子之见,倒不如在路上先告诉齐源师叔一声,免得到时出什么差错。” 江林儿沉吟几声,又拉着几人商量了一阵,最后定下了安抚齐源老道的无上妙法! ——放长寿。 李长寿:…… 听罢师祖给自己的传声,扭头看了眼后面云头上正齐齐挥拳,给自己加油的师祖、师叔、师妹,李长寿也只能抬手扶额,细细思量。 片刻后,李长寿对江林儿传声叮嘱几句; 江林儿立刻点头应答,对忘情上人笑着喊了声:“夫君君,过来指点下玄雅和灵娥修行之法。” 李长寿手臂上顿时满是鸡皮疙瘩,而前方一直负手而立、高手风范的度仙门金仙高手忘情上人,闻言转身轻笑,脚尖轻点,身形飘去后方云朵。 忘情上人笑道:“这么多弟子面前,林林你也注意一下,莫要让弟子们取笑了。” 李长寿:…… 不知为什么,手里多了一只燃烧着三昧真炎的火把。 忘情上人飞去后面云朵,齐源老道明显松了口气; 等后面那朵云超过了齐源和李长寿师徒二人,江林儿还得意地喊了句:“你们搞快点,我们去凡俗边缘等你们!” 李长寿: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等忘情上人、江林儿一行飞远,齐源老道总算放松了下来,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唉,”齐源叹道,“师父要去俗世玩耍,还要搞这般大的阵仗。” 李长寿心底轻笑,这般大的阵仗,半数还是因为师父您啊…… 随之,李长寿看着这位,带自己入门、引自己入道的师父,心底莫名有些酸涩。 世上之事难得圆满,师父的道基还有补全的可能时,自己修为浅、本领低微,除却【融仙丹】之法,想不出其他能助师父熬过天劫的策略。 如今,自己已修成长生道果,又得太清丹道,甚至能求来九转金丹、九转灵丹。 但师父,已化作了浊仙…… 第一次见玄都**师时,李长寿就已问了此事,玄都**师明确给了答复——浊仙走的是地仙之道,并非伤病、也非走火入魔,不需救,更无法救。 大概,也就是师父的造化吧。 “师父,”李长寿手指对着云上一点,那里顿时多了一只矮桌,两只座椅。 他自然不会凝云造物的神通,只不过是从储物法宝拿东西罢了。 李长寿又拿出一只酒壶,笑道:“整一点?” “哎,”齐源老道皱眉道,“你师祖、师伯祖就在前面,喝酒作甚!” “师父,”李长寿面露愁容,低声道,“弟子心有郁结,不知该对谁言说……” 齐源老道正色道:“修道最是忌心念不畅,你且来坐下,为师陪你饮酒一二,你将心底郁结对为师说出来就是。 你放心,为师必定为你保守秘密,不会告与第三人知晓。” 前面云上,顿时有几只小巧的耳朵竖了起来。 齐源老道还用自己有些浑浊的仙力,在周围布置了一层仙力结界,一本正经地拉着自己的大弟子入座。 李长寿与师父坐而饮酒,最开始还是他编造一些修行上的不如意,但渐渐的,话语就引到了陈年往事上…… 等师父有些微醉,情绪也酝酿够了,李长寿突然传声道: “师父,蒯思道人死于雷劫大阵,弟子杀的。” 齐源老道先是一愣,等回过味来,顿时双手一颤,瞪着李长寿,“你、长寿你乱说什么!这事可不能乱说! 当真……真是你做的?” “嗯,”李长寿面色凝重,继续传声道,“弟子成仙劫后曾有飞升,实力不弱于真仙境。 在门内大比之前,利用纸人之法,跟踪蒯思道人,去了北俱芦洲边界,用了些手段,将他灭杀在了荒山之中。 神魂俱灭,不留半分痕迹。 师父不必担心,没人能查到弟子身上!” 齐源老道压低声音,传声道:“纸包不住火,做了就是做了,怎么还查不到你身上? 此事…… 此事为师替你顶了! 切记,你与蒯思之死无关,都是为师做的!” 李长寿:…… “师父,重点不是这个,蒯思道人之事若有人问到咱们小琼峰,弟子也有解决之法,师父安心就是。” “当真?” “当真!弟子不会拿咱们师徒三人的性命玩笑。” 齐源忧心道:“为师算是已经废了,你跟灵娥万万不能出差错……你咋这么糊涂,平时的胆小怕事呢?” “弟子这个是稳重,嗯,稳重……” “师父,”李长寿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言语,几次开口、几次沉吟,也不知后面的事该如何言说。 他能舌绽莲花,忽悠大能高手,也能口吐芬芳,对线远古老灵。 但到了这般时刻,李长寿委实不知该如何处置。 怕师父受刺激,又怕师父道心震颤,‘嗝’的一声就抽过去了…… 给师父备个暖心炉? 罢鸟,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不行稍后就把师父修为全封了,等师父心境平静下来,再慢慢给师父解开。 当下,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面铜镜。 他虽然还没修云镜之术,却可用借纸道人之法,纸道人所见即他所见,将自己心底所见投射到铜镜上,对他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李长寿拿着镜子看了一阵,就将镜子递给了齐源老道。 镜中生云月,朦胧显妙境。 却见镜中有位少女在花园走过,提着一把短剑,到了墙角树荫下,轻轻摆了几个姿势,仔细思量着。 她面容娇美,十三四岁已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因此前被种下仙种,不染尘世污浊,此时更是由内而外散发着灵动秀美之感。 一旁有侍女送来茶水,这少女拿起茶壶,对着嘴就喝了两口,随后就在那细细推演剑招,颇为入神。 初看这铜镜中的少女第一眼,齐源老道就是浑身轻颤; 看那少女第二眼,齐源老道已是瞪眼皱眉,禁不住站起身来,恨不得将头钻进铜镜中。 李长寿笑道:“师父,再有几个时辰,咱们就到了此处,也就能直接见到她,将她收入度仙门门下了。” “真的?” 齐源老道颤声道了句,随后便是老泪纵横,一时间怅然若失,又面露恍然。 “弟子怎么敢用此事骗您?”李长寿笑着说了句。 齐源轻轻叹了口气,将铜镜端在手中,细细打量、仔细观察,目光渐渐流露出几分……慈爱之感。 等等…… 慈爱? 李长寿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稳妥起见,还是问了句:“师父,您……明白了?” “唉,你都如此明显了,我如何还不明白?” 齐源老道叹了口气,将铜镜端在手中,笑出了人间沧桑、百般苦涩,喃喃道: “师姐,这也是你安排的吗……” 李长寿禁不住头一歪,啥玩意? 齐源继续喃喃着:“放心吧,师姐。 我定会全力教导她,让她成为跟长寿一般的仙才。 师姐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齐源一定会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把她与长寿、灵娥一般对待!” 前面云上,江林儿和酒玖一时没忍住,噗嗤两声笑了出来。 李长寿叹道:“师父……这个就是皖江雨师伯的转世身。” 齐源老道一怔,而李长寿迅速将皖江雨遇难、投胎转世之事,详细与师父传声说了一遍。 一时间,齐源老道又哭又笑,又是对着自己打了几计耳光,最后抱着铜镜泣不成声…… 这些反应,倒是都在预料之中,还好师父没有寻死觅活,吵着自己也要去转世投胎,再来一遭。 最麻烦的这一关,也总算是过了。 …… 两朵白云继续朝着南赡部洲飞去,齐源这次精神明显有些过分亢奋,在云上来来回回奔走,一刻都停不下来。 江林儿一声令下,命齐源把自己整的年轻些; 齐源老道答应一声,也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笑闹一二,玩笑三四,有金仙富贵上人领着,不多时,南洲已然在望。 也正此时,李长寿心底没由来的一震,神念跳动,心血来潮,似是有事在自己海神庙中发生。 李长寿略微思量,这次倒是没有着急降临神念过去。 前些时日刚骂走了燃灯道人,西方教应是见‘软’的不行,要给自己来点‘硬’的了。 李长寿对西方教采取的策略,其实早有计算,但西方教具体会出什么牌、采取什么措施,这个倒是无法预测,只能见招拆招。 李长寿笑道:“弟子先修行一阵,有些感悟。” 得了江林儿应允,他立刻盘腿坐下; 在灵娥、有琴玄雅、酒玖好奇的目光中,这具纸道人闭上双眼。 神念降临安水城,李长寿也是眼前一亮。 海神庙前,十二道身影在大街上站着,浑身散发着凶煞气息,三十二条手臂提着各类兵刃。 最先四道身影,各自生有四臂,身着血色战甲,一看就不好招惹,其后八道身影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与人族体型无异。 这些不速之客,有几个显著的特点。 第一,浑身散发着血气、凶气; 第二,男的面容凶恶,身形魁梧,女的面容俏丽美貌,身段高挑,双瞳多为异色; 第三,自身气息波动相当于真仙、天仙境炼气士,实力参差不齐,但自身道韵却颇为一致,似乎是同享一条与杀戮有关的大道。 他们是…… 修罗? 血海残存的修罗族,也已被西方教收服? 这些修罗不必说话,已是将凡人们惊的双腿发软,不断奔逃。 ——对方给了凡人逃命的机会,显然也是不想沾染杀凡人的业障。 海神教一群神使正要冲出去,李长寿立刻暗中传声,让这些神使即刻退走,顺便招呼南海边缘的真龙护法们前来助阵。 地下纸道人库开启,其内飞出了一只只纸人; 数十里外的南海海滨,传来了阵阵龙吟之声! 然而,几道血色身影自南海现身,朝龙吟之地猛扑了过去。 在海神庙前的那十二名修罗,有一人手中银白长刀向前挥砍,一记十丈高的璀璨刀芒绽放,将海神庙的大门直接劈碎,在地面留下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又有一名女修罗用有些古怪的语调,大声喊着: “海神,出来,受死。” “哼!” 就听一声冷哼,一道身影在海神庙正殿中走出,须发全白、身形清瘦,原本和蔼的面容上满是怒意,正是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 而当这具纸道人踏出前殿的同时,地下已是有数十只纸道人就位,半数准备好了微型阵法,半数准备好了毒粉毒丹。 迈入金仙境后,李长寿的实力有了全面飞跃; 自己能同时控制的纸道人数量,也小小的增加了……几倍……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护寿使者 轮回有六道,修罗占其一,又称之为‘魔’道。 修罗一族本是血海之主冥河老祖造化,当年冥河老祖效仿女娲造人,以**力造就了修罗一族,想借此成圣。 只可惜,天道当时并未认可,冥河老祖造化修罗道之事,就成了…… 自己给自己捏了一堆陪玩。 顺带一提,冥河老祖造化的最强的一批修罗,除却四大首领、四大修罗将,就是七十二位修罗公主。 而且修罗族是出了名的男的凶恶、女的貌美…… 啧,这种事,也是不能细品。 且说今日打上海神教的十二名修罗族人,修为其实并不算太高; 一名女修罗喊了那句‘出来受死’,李长寿就自殿内而来,一甩拂尘,身形傲然而立。 暗中,一缕缕毒粉已在地面钻出,无色无味,静静缠绕在这十二名修罗身周。 因为不知道修罗族抗药性如何,李长寿特意加重了几倍的药量。 而稳妥起见,李长寿考虑到修罗族生活于血海之中,本身或许就已万毒不侵,三十六只微型杀阵,已是在随时激发的状态…… 因李长寿自身度过了金仙劫,这些毒粉、毒丹,甚至这一批纸道人,都已是淘汰品,此时用再多也不会心疼。 什么热血对战、险死还生,对李长寿而言,基本不太可能发生。 【不上头】是他的服务理念; 【敌强我跑】、【敌弱我打】是他的服务宗旨。 坚持用最直接的真理解决敌人,并附赠一键扬灰殡葬服务,更是他一贯的生活态度! 像什么【死于话多】、【莲香洗浴】、【大声喊出自己的招式名】……等等庆幸,在他这里都不太可能出现。 所以…… 那十二名修罗刚刚踏过海神庙大门的废墟,后面稍弱的八名修罗动作整齐划一,朝着前方无力的扑倒; 那四名生有四臂的修罗族,只来得及扭头看同伴一眼,就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地面立刻钻出了四名身强力壮的纸人壮汉,要将这些半死不死的尸身聚在一起,迅速消灭。 突然间,李长寿眉头一跳,低头看向了那被之前刀芒劈开的地面裂痕。 四只纸人壮汉立刻朝着角落退去。 这裂痕下方出现了乾坤波动,显然是有高手在暗中施法,打开了挪移门户。 这高手是谁? 李长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金蝉子; 他在东海大战时,暗中清楚地看到,金蝉子颇擅乾坤道术,可直接在海底划开乾坤,遁入虚空。 但此时,直接点出西方教,是颇不明智的。 李长寿心境依然十分淡定,立刻对着推到庙外的神使们下令,疏散凡人。 哪怕此地大庙毁了,只要不增业障,对自己来说也不算损失。 裂缝中传来一阵锁链摩擦岩石的噪声,大地开始震颤,四道浑身缠绕着漆黑锁链的雄壮身影缓缓从裂缝底部飞出,就像是从大地中爬出的妖魔。 这是四只八臂修罗,各自气息都堪比人族金仙境初期炼气士! 不仅如此,天空中出现了十六处血色旋涡,旋涡之中飞出一道道身穿战甲的修罗族男女,修为自天仙到真仙不等。 李长寿定睛一瞧,果然是男凶、女美…… 咳,这个不重要。 只是转瞬,海神庙空中已站了数百道血色环绕的身影,那十六处血色旋涡正在缓缓旋转;李长寿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那四名八臂修罗。 李长寿淡然道:“修罗一族,就不担心被贫道日后清算吗?” 一名银发八臂目中满是死寂,依然用不太流利的洪荒通用语,低声道:“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 海神,借你性命,一用。” 话音落下,空中泛起了一束束血色光亮,那是上千把兵刃在汇聚修罗之力,一股股气机锁定在了殿前的老神仙上。 他们,都是没有感情的杀戮行者! 此身生于杀戮,凝聚血海之力,锻铸修罗之身,今日要屠灭海神,让修罗族重…… “且慢!” 李长寿突然开口大喝,浑身上下燃起火焰,身体瞬间被三昧真炎吞噬,转眼成灰烬! 空中各处即将出手的数百修罗众,以及地面上那已是准备挥舞锁链的四名八臂修罗,此刻不由齐齐一愣。 **了? 一群修罗面面相觑,他们在血海中久经百战,各类凶兽、凶鬼杀了不知多少,但这种还没开打就直接焚了自身的…… 修生仅见。 一名空中的女修罗用修罗族的语言问:“将军,我们怎么办?” 为首的八臂修罗将领开口道:“这是化身,去抓一些人族过来,用人族凡人的血污他的神像,逼他本体现身。” “是!” 当下,立刻就有几名修罗在空中转身,要朝着安水城俯冲; 但一声轻笑实时地响起,传入了这些修罗耳中…… “别白费功夫了,你们莫非不知,这里只有我的化身?” 话语声中,李长寿的身影在殿中漫步而出。 刚才虽然没听懂修罗语,但他大概体会到了对方是什么意思,不出来也不行。 他此时为的,只是拖延时间; ——安水城中,他的神使以及守备海神庙的凡人兵将,正快速将海神庙周遭凡人疏散。 此前李长寿就充分考虑过各种情况,这种紧急疏散也提前演练过许多次。 凡人们虽然被修罗气息惊动,大多有些慌张,但整体逃命速度并不算慢,也不存在老幼被遗落的情形。 而当李长寿这具纸道人在吸引众修罗注意时,在海神庙外围,一处处树荫中,已是不断有手臂从树干中冒出,偷偷放下一颗颗注满仙力的仙豆…… 大殿前,李长寿继续与这群修罗扯皮: “各位就这么甘愿被当棋子来用? 听听那天边的龙吟,龙族高手已在驰援来此地的路上。” 那名为首的八臂修罗迈步向前,大地在他脚下不断震动。 “棋子…… 总好过,弃子!” 修罗将领无神的眼眸中突现厉芒,左右各有两条粗壮的手臂鼓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漆黑锁链如蟒蛇一般,对李长寿的化身激射而去! 这一击只是试探,力道并不算强。 李长寿的眉头舒展,宛若闲庭漫步般向前迎出几步,手中拂尘轻摇,画出了一个不规整的圆圈,圈内浮现出一张红、蓝交替的阴阳图,稳稳地挡在那锁链之前。 阴阳图轻轻一转,那根夹带着万钧巨力的锁链直接软了下去,无力地砸落在了殿前台阶上,发出一阵叮当响动。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缓步向前,每走一步,脚下就有一朵洁白莲花明灭; 七步过后,已是屹立于殿前半空。 一阵微风吹过,束起的白发伴着拂尘的细尖轻轻飘舞,宽袖白袍也在随之晃动。 这个老神仙凭空而立,面对数百修罗众,犹自谈笑风生,不急不缓地说道: “贫道给各位道友两条路。 今日就此退去,我不会追究你们扰我清净之事。 今日执意进犯,他日我自会去血海,找你们修罗众清算此事。” “战!” 一头八臂修罗仰头嘶吼,漫天修罗众手中兵刃再次闪烁光亮,一股股惊人的血煞气息冲天而起,安水城上空一片阴沉! “确定要战?” 正当那四名八臂修罗要同时动手,李长寿突然轻笑了声,心底多了几分自信。 无他,此时凡人已退的足够远! 这声轻笑在天地间回荡,安水城的大地之中传出轰隆隆的响动,一根湛蓝色的光柱突然从海神庙墙外十丈处冲天而起! 左右间隔不过三丈,又有两根光柱破地冲天! 瞬息间,三百六十五根光柱环绕在海神庙外围,将数百修罗众围困在海神庙内,如囚牢一般! 在这光柱之外,身穿甲胄的仙兵或是自地面凝成、或是自地下钻出,手持大盾、长弓,一排排地冲天而起! 数百、过千、数千…… 三万! 霎时间,仙盾如墙,箭矢如林! 攻守转眼异位! 不知如此,在海神庙前院的墙头上,一只只豌豆射手摇晃着它们简单却柔韧的身躯,酝酿着一波‘乱呸’! 此时,再看李长寿的身形,依然是悬空在殿前而立,却是那般气定神闲。 殿中又有金光闪耀,一名又一名白发苍苍、相同面容的纸道人迈步而出,各自气息勾连,隐隐排成了某个战阵! “道友,”十八道纸人分身的嗓音混在一处,“不出手吗?” 这,就是海神主庙的部分防备力量。 当然,跟小琼峰的防御体系远不能相提并论。 …… 其实到此时,李长寿心底还是不愿爆发大战,现在不过是以进为退,让这些修罗知难而退。 空中的那些修罗无所谓,挡不住仙豆兵一轮齐射。 但这四位八臂修罗,若是在安水城发疯,城中凡人怕是会死伤无算。 业障跟量劫,那就是一对姘头! 咳,就是关键很深的意思。 而且自己一人无法控制这么多仙豆兵,只能简单下令让他们齐射、阻敌,根本不可能阻住这四名八臂修罗…… 龙族的众高手应是被埋伏了,西方教的算计,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破绽。 引这四个大块头去后堂,借太极图威能将其灭杀? 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 能看出,这些号称‘魔’的修罗众,此刻也被漫天豆兵唬住,毕竟面对百倍于己方的敌人,大部分修罗众都察觉到了生死危机。 那四名八臂修罗也有些动摇,显然在进退之间不断犹豫。 没办法,眼前这阵势,当真太唬人了。 他们完全不知,接下来还可能有什么没见过的阵仗…… 李长寿心底,已是出现了一幅幅预设的画面,如何后退、如何引敌、如何灭敌,如何将斗法余波镇压在此地,方案已经大概齐备。 然而,李长寿和在场修罗众所不知道的是…… 空中那十六处血色旋涡中,最角落的那只旋涡后,正有两对贼亮的大眼,注视着此刻海神庙中的情形。 这两对大睛的主人,正发出阵阵“喔喔”的赞叹声。 这是两个壮实的身形,尚且远在幽冥界的血海边缘,正蹲在一口血光缭绕的【井】前; 井中就是安水城海神庙中的情形。 俩壮汉身后,横七竖八躺着满地的修罗众,绝大多数修罗已是不活,身上各自有一个恐怖的拳脚印记,还有几个最后一口气没吐完,正哇哇的吐血…… 只听这俩壮汉嘀咕道: “马,海神好厉害。” “牛,我觉得这已经不需要咱们出手,那几个八臂的修罗,肯定不是海神的对手。”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要不出手,怎么跟海神大人凑近乎,你还想不想要那些美味了? 外出打猎竟然也能碰上了这种事,这是机缘懂不懂?今天咱哥俩,怎么也要在海神大人面前露两手!” 两人嘿嘿笑了几声,各自看了眼手中这食之无味的烤凶兽肉,禁不住又嘶溜了几声。 他们又低头盯着看了一阵,左边的壮汉突然笑道: “哈哈!要打了要打了!那几个老修罗开始聚力了!准备出手! 一二……砸他丫的!” 这两个壮汉默契十足,几乎同时甩出手边几道事物,径直扔入这口血井! 这一批特殊的暗器,包含且不仅限于,几大块烤肉、一个烧烤架,以及某个头颅状的不知名物体…… “娘嘞!我头套!” 再看安水城海神庙! 那四位八臂修罗齐声怒吼,已是下决心继续与海神一战。 八只大脚齐齐发力,将地面踩出连串的大坑,三丈高的魁梧身形同时跃起,朝李长寿那十八道化身扑去! 李长寿瞬间做出应对; 十八道化身各自拉开架势,半数后退、半数左右闪避,一道道仙力极速汇聚,化出鸟、兽、虫、鱼诸多异象,朝这四道雄壮魁梧的身影迎击…… 突然间,头顶出现奇异的破空声,海神庙上空的乾坤,竟出现一缕缕微弱的皱痕! 李长寿立刻捕捉到了四道流光落下,精准砸在这四名八臂修罗的背部! 这四名修罗将领应声而倒,仿佛被四只大手摁压在地面,溅起漫天碎石…… 整个海神庙大地下沉了数寸,地下传来阵阵轰鸣。 什么情况? 几个意思? 而当李长寿看到,那四个将八臂修罗击倒、却依旧各自完好的物件,额头瞬间挂满了黑线…… 那是,两块羊腿大小的烤肉,一只满是油渍的烧烤架,以及一只栩栩如生的‘牛首’…… “海神莫急!我来助你!” 就听一声呼喝,角落中的那口血色旋涡中钻出一道血芒,几乎瞬间落地,凝成人形、站在了一名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八臂修罗身前! 来人抱着胳膊,抬起修长的大长腿,又随意落下,凭空凝出一只十丈长短的土黄色【大脚】,将这头八臂修罗直直地踩在地上,让它整个身躯印入大地中…… 大地又是一阵轰鸣摇晃,全场静寂无声; 其余三头八臂修罗像是见鬼了一般,直接向后跳出数十丈。 轻描淡写制住一头八臂修罗的来人,轻轻晃了晃自己的马脑袋,那一撮被梳理到一丝不苟的鬃毛,竟是一顺到底,透出满满的自信。 地府,马面。 然后马面不着痕迹地,将地上的‘牛首头套’摄到手中,朝着空中扔去。 又一道血芒自角落的旋涡中钻出,精准地撞在那头套上,落地时已将头套穿戴完备,与马面一同跳到了李长寿面前,抱拳行礼。 “地府勾魂使者,牛头!” “马面!” 齐声道:“特来参见!” 第二百七十四章 调料,才是男人的浪漫! 之前是没有对比,李长寿知牛头马面实力强劲,但也没想到他们能…… 这么强。 八臂修罗在幽冥界这么没牌面的吗? 牛头马面一登场,一名八臂修罗直接被打进地下,其他三名八臂修罗顿时没了之前那一脸冷酷的杀神模样。 修罗强不强,李长寿不敢下定论,肯定是不弱的。 但巫族的高手是真的猛! 元神道炼气士若实力强横,可以体现在威压、道韵这些方面; 肉身修行者的强横,大多藏在肉身上,只是给人一种,这是个壮壮的壮士之感。 李长寿此刻表面十分平静,但心底却是感慨万千。 遥想当年,六圣未出,巫妖乱战,上古大世该是何等的璀璨! 不过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牛头马面用‘参见’二字,李长寿觉得有些不妥,他与这两位巫族高手虽都是在‘天道事业编’,但暂时还不是一个体系。 李长寿笑道:“多谢两位道友前来助拳! 我正愁这些修罗会伤到城中凡人之事,幸得两位道友出手!” 他这并非客套话,打心眼里感谢两位突然从天而降的头套高手。 但这话落在牛头马面耳中…… 二巫男扭头看了眼海神庙外围的漫天仙兵,又看看眼前这一群老神仙皮化身…… 这海神,纯粹是在照顾他们面子嘛。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隔着皮套眼神交流了瞬息。 巫族规矩,面子都是打出来的。 牛头抱拳道:“海神且等,我们去收拾了这些修罗余孽!哞!” 马面也道:“平日他们躲在血海,也是找不到机会抓他们!咴儿!” “有劳二位出手!莫要让这些修罗伤及无辜!” “中!” 二巫答应一声,豁然转身,目露凶光,两股血气如狼烟一般,天地为之色变! 那三名八臂修罗,一见牛头马面要动真格,几乎在瞬间有了决断—— 战略转退! 一名八臂修罗转身朝海神庙外冲去,其他两名直接撞向了地面的裂缝! 就听哞、咴儿两声,牛头马面留下两道残影,极快的消失不见! 而李长寿化身下方,石质台阶瞬间化作粉末,但只波及了大概十丈见方的区域…… 好惊人的力道控制。 赞叹归赞叹,李长寿出手也是丝毫不慢。 拂尘一甩,火力全开! 地下,十几名纸道人涌向裂缝底部的乾坤挪移阵,堵住对方逃生路径。 空中,漫天仙豆兵万箭齐发,一颗颗豌豆射手齐齐前呸! 十八名老神仙皮纸道人冲天而起,地面出现一股股旋风,一缕缕无色无味的毒粉卷去空中。 李长寿的心神之力瞬间拉满! 若是在上古修罗一族鼎盛时,修罗是血战到底、百死不退的代言词,稳居上古二线种族‘就是刚’排行榜前列。 但后来,老祖倒了、首领挂了、公主跑了、血海枯了、轮回立了…… 他们现如今慌忙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生活。 只不过,能逃出去的,不过十之一二…… 仙豆兵的饱和火力打击,对四臂、双臂的修罗众而言,着实太过凶猛。 正此时,李长寿忽听砰砰几声巨响,就见海神庙大殿前的地面剧烈震颤,大地裂开数十条缝隙,连带周遭民居、院墙齐齐倒塌。 地崩石碎间,拳影腿影爆闪,那四道魁梧的八臂修罗被打的冲天而起! 【幽冥升牛霸】、【地马流星腿】! 被打飞的这四名八臂修罗,浑身各处透着强悍的力道; 但这些力道都朝着空中爆发,显然是牛头马面领悟了李长寿‘不伤及凡人’的指导精神,将力道控制在了垂直方向。 紧接着,两道残影自地面轻轻闪烁,瞬间出现在了百丈空中,又将这四道身形拦下。 牛头铁拳,马面飞腿。 两位巫族高手看似只是轻描淡写的挥拳、踢腿,却打出了漫天拳影腿影,连带着还有一声声满是节奏感的“哞”、“咴儿”的呼喊。 四只八臂修罗,其实也并非毫无反手之力…… 起初,这四名八臂修罗各自爆发出一股股强悍的气息,想奋力挣扎,但他们出招的速度、力道,与牛头马面的差距十分明显! 可巫族战法岂是浪得虚名? 一步被压制,再无翻身机! 转眼间,两位巫族高手不知出了多少招,乾坤不断动荡,高空云雾崩散,四名八臂修罗的身躯被一点点拆碎…… 牛头的嗓音从空中传来: “海神大人!您要活的还是死的!” “两位,除恶务尽!” “啥意思……” 李长寿:“灭了他们!” “好嘞!” 牛头大笑着答应一声,与马面一左一右在空中现身。 随之,牛头顿足、马面翻身,二巫前冲猛怼,身形似慢实快,拳脚力大势沉! 少顷,空中炸开漫天血雨,四名八臂修罗,迅速被两位巫族高手撕成碎块…… 场面略显凶残。 立刻有一只只纸人开始忙碌了起来,将这些血块、以及那些修罗众的残尸迅速聚融。 牛头马面还不闲着,身形直接冲向上方,如虎入羊群,迅速清理着空中那些被仙豆兵包围的修罗众,顺便砸碎了那十六口旋涡。 李长寿仰头看着这两道身影…… 肉身修行哪家强,地府幽冥找巫将! 片刻后,牛头马面各自跳了回来,衣不沾血、拳脚无恙,对着李长寿嘿嘿直笑。 李长寿笑道:“二位还请殿内小坐,我先处理了这些尸身,安顿好后事,再好生招待二位。” 牛头忙道:“您忙,您忙!” 随之,牛头马面就老老实实朝着前殿而去; 然而他们刚走两步,就听‘吱呀’两声,海神大庙前殿摇摇晃晃,像是喝醉的醉汉一般,坚持了几个瞬息,又轰然倒塌! 一股灰尘扑面而来,让牛头和马面当场石化。 “牛,怎么办,这大殿的地基,好像是咱们刚才不小心碰坏的。” “嘘!小点声! 这怎么敢认,你赔的起啊!” 李长寿忙道:“这大殿年久失修,本来就要翻盖了,不打紧、不打紧,两位还请在此稍等。” 还好,后堂安然无恙,应该是被太极图护住了。 李长寿立刻开始收拾残局,一边动用八道化身,引着漫天仙豆兵朝南海而去,驰援众龙族护法; 一边让四只纸道人站在那堆成小山的尸身前,抬手喷出一股股三昧真炎,同时开始了标准化尸身处理流程。 待三昧真炎燃起,十数颗摄魂珠滴溜溜的旋转,纸道人拿出梆子、招魂铃、木鱼,敲敲打打,口诵经文。 因与西方教关系日渐紧张,往生咒已被李长寿换做玉清安魂咒。 反正都是为了处理残魂。 这场面,对李长寿而言,自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一旁牛头和马面,却是看的津津有味。 牛头抱着胳膊,嘀咕道:“海神大人这弄的……挺有仪式感啊,哞。” 马面拿着自己的小梳子,梳理着自己柔顺的马鬃,“修罗们又开始不老实了,看来是又恢复了元气,回头还是要提醒下族内。” “放心吧,大巫祭啥不知道?咱俩回头喊上哥几个,去血海里面逛荡几圈就行了。” “也对。” 李长寿在旁走来,笑道:“血海与地府依然还是有战事?” “差不多每隔万年就干一次架,”牛头搓着大手,嘿嘿笑着,跟李长寿说起了地府战事。 不多时,那边的真炎已经渐渐熄灭。 李长寿将大半心神,放在了早已等在一旁的纸道人身上,抬手轻轻一推…… 这手感,这空气微微的阻力,这袖袍晃动摩擦手臂时的柔软,这灰烬飘飞而起时心底的踏实、安稳之感。 啊,舒坦。 …… “大巫?” 南海某个角落,海底一处火山边缘,坐在山脚阴影中的金蝉子闭目皱眉,清秀的面容上略带疑惑。 这个海神,怎么跟巫族还有关系? 作为鸿蒙凶兽,当年被巫族捕猎的物种,金蝉子对巫族有一份难以言喻的厌恶,也有几分忌惮。 他清楚地记得,在龙族被天道镇压于四海,凤族死伤殆尽,上古百族刚要兴起的那段岁月,巫族是何等的强悍,何等的凶残,何等的…… 能吃! 众多在上古时栖息在洪荒大地上的凶兽,被巫族逼的逃出了洪荒,遁入了混沌海中。 如今,北洲巫族应已半废,也就地府阴司还有巫族高手残留…… “莫非,地府也有意倒向天庭?” 金蝉子仔细思索着。 这个海神对天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能将海神的本体找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天庭就没了多少威胁,接下来自己能立功的地方,也就更多一些…… 只不过,这个海神藏的太深,又有太清圣人庇护,这想法也只能是想法,难以付诸行动。 金蝉子透过无边海水,看了眼南海上空浩浩荡荡而来的仙豆兵,冷哼一声,站起身来,随手对着面前的海水一划,身形迅速消失在火山边缘。 这次试探,所得甚少,所见都是些花里胡哨。 ‘我倒不信了。 海神你能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 …… 南海突然出现的这场大战,来的快去得也快。 待龙族大批高手来援,仙豆兵左右包抄,在南海埋伏阻击真龙护法的修罗族,也是被迅速全歼。 龙族自然无比震怒,但四海与血海相隔甚远,龙族此时也无法对幽冥界发兵,只能不断对李长寿赔礼,说他们护卫来迟云云。 李长寿反过来宽慰领队前来的龙族长老,只是展示了下海神大庙的惨状; 龙族长老当场拍板——重修海神大庙,规模增加十倍,再布置各类防护阵法,龙族大批工匠明日就赶来相助! 虽说如此,李长寿还是有些吃亏。 三万仙豆、毒丹毒粉的损耗,换来的,只是区区四颗血煞宝珠…… ——这是八臂修罗的血煞净化,三昧真炎都无法烧动。 如果不是李长寿由丹道推演出,这四颗宝珠可以炼制出对付金仙境的毒丹法器,他可当真是亏大了…… 与牛头马面相谈一阵,李长寿也排除了此事是地府在算计的可能。 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事又是西方在背后搞鬼。 他们应是想敲山震虎,给自己来点硬的,毁自己大庙、灭自己化身; 但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两位憨壮士,将这群修罗轻松击溃。 跟在师祖师父身周的纸道人,继续假装闭关; 度仙门收徒一行,此时已经到了俗世中,正在观察师伯转世身的品性、资质…… 那边也不用自己多忙什么,只需保持警惕就够了。 海神庙后堂中; 李长寿拉着牛头马面闲谈说笑,并投其所好,命赶回来的神使找来城中最好的十位厨子,烹饪一顿肉食大餐。 面对李长寿赠给的灵石宝材丹药,牛头马面故辞不受,连说“这是应该的”、“海神大人您太客气了”、“我们拿这玩意也没啥用啊,神力都是天生的”。 但当一份份烧、烤、煎、炸出的美味,被端上来…… 他们头套都湿了…… 半天后,十位凡人大厨累倒在了灶台前,两位巫族高手拍着自己浑圆的肚皮,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牛头嘿嘿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海神大人,您忙着吧。 如果没其他事,我们这就回去了。” 李长寿笑道:“两位不如在这里痛快吃上数月!人间美味多不胜数!” 牛头嘀咕道:“这个味道虽然好,但口感还是不如……” 一旁马面抬脚踢了牛头一下,后者连忙嘿嘿直笑。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顺着井口钻过来的,没跟地府那边打招呼,也确实不能在外久留。 李长寿心底对两位巫族高手颇为感激,牛头马面临走时,命神使买了大堆简单烧烤就能食用的肉类食材,塞满了几只储物法宝。 巫族虽元神微弱,但普通的储物法宝还是能打开的。 牛头马面接过这份沉甸甸的礼物,顿时热泪盈眶,当场就把海神当成了交了心的兄弟,真过命的交情! “海神大人,有事您就在城隍那边招呼!随叫随到!” “我们会看好血海那边,绝不让他们再出来骚扰海神大人!” 李长寿除了多谢,也不知该多说些什么。 此前答应过牛头马面,去北俱芦洲看看巫族部族之事,也要尽早提上日程了。 他有时是稳了一点点,但良心还是有些的。 送走牛头马面,李长寿继续忙碌海神庙重建事宜,并在心底开始计划,该如何反过来敲打敲打西方教边缘势力。 来而不往非礼也! 人善被人欺,妖善被仙骑! 自己如果表现的太软弱,反倒不符合如今的局面。 嗯,他们海神教郑重承诺,一般情况下,不动用‘赵大爷’这种杀伤力太大的法宝。 李长寿如果没记错,西方教还有一批深海大妖作为手下…… 天庭,也该提振提振声威了。 然而李长寿也没想到的是,刚送走的两位巫族高手,拐了弯…… 朝东胜神洲飞去。 “牛,咱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位海神的朋友李长寿,刚才为什么不问海神这件事呢?咴儿!” “马,你好意思跟海神说,我搞坏了你的神庙,吃了你的、拿了你的,还要去坑你朋友啊?哞——” “可是,我们只是去找一些调料……” “你觉得那般美味的调料,成本可能会低吗?先想想,咱们有啥东西,能换这些宝贝吧。” “长期投胎快捷通道?” “嗯,这个倒是不错……” —————— (ps:感谢新盟主‘佛神魔神’大佬的大力支持,章节后作者的话里,还有一则征求意见哟~)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上奏凌霄殿,日天亲出征! 【奏 四海神长庚 玉帝陛下鉴谨: 小神奉陛下命,观海事、巡四海,近日有所得。 而今龙族初归心,对天庭心生向往者与日俱增,然龙族内忧未解、外患尚存,后事宜缓不宜急,当稳中求利。 小神如今有一策可用,以天庭练兵为由,邀龙族出兵,同镇四海妖魔。 此事利天庭有三……】 “嗯?” 天庭,海神府邸,书房中。 正斟酌奏本的李长寿突然停笔,感知到小琼峰外围大阵被人闯入,心神立刻回归小琼峰停留的纸道人身上。 那是一名巡山弟子驾着白鹤而来,在空中停驻身形,朝着小琼峰各处观望,手中还拿着山门令牌。 李长寿仙识扫过仙门处,先是眨了眨眼,又下意识歪了下头,额头缓缓冒出了一个小蘑菇般的问号。 道理他都懂…… 不,这次,道理他也有些不懂! 牛头和马面怎么跑度仙门来了? 别以为摘下头套咱就不认识了,那圆滚滚的肚皮还没下去,脖子上有明显的色差,巫族特有的战韵,旁人也极难模仿。 牛头马面莫非发现了什么? 那踩着白鹤的弟子喊道:“长寿师兄在山中吗?有好友来寻你!” 果然是来找自己的…… 此刻,‘度仙门元仙境弟子李长寿’,正坐在南赡部洲回返东胜神洲的那片白云上。 忘情上人负责驾云,师祖江林儿拉着皖江雨师伯转世身少女,在那听灵娥抚琴奏乐,有琴玄雅和酒玖在旁作陪。 师父齐源背对着她们,靠着李长寿一同打坐修行…… 李长寿心底思量,自己倒不能露出破绽。 踩着白鹤的巡山弟子在湖边转了一圈,发现几处草屋都被阵法护着,外面挂着‘外出’的木牌。 还好,山中灵兽的悲鸣声,让这巡山弟子及时发现了,正在灵兽圈中和灵兽们角力嬉戏的铁塔少女。 这弟子哆嗦了下、喉结轻颤,驾着白鹤小心翼翼地飞了过去。 灵兽圈中,熊伶俐将一头两丈高的黑熊放倒,看着黑熊那肉乎乎的熊掌,顿时眼泪往肚子里流。 可以宰了! 等表兄他们回来,就能一起蒸熊掌吃了! 这头熊熊长得这么结实又可爱,只是清蒸有些太浪费了,还可以…… “那个,请问……” 巡山弟子温声细语、彬彬有礼地问着:“前辈,长寿师兄在山上吗?” “啊?咋就前辈了啊?我才多大呀!” 熊伶俐这才发现有人,扭头看去,那小巧的脑袋上满是好奇。 巡山弟子明显愣了下,心底想到了门内传闻,忙道:“原来是熊师叔,弟子来找长寿师兄,山门外有两位长寿师兄的好友来寻。” 熊伶俐刚要开口,李长寿的嗓音已是落在熊伶俐心底。 表兄不是出去了吗? 果然,海神大人无所不在。 熊伶俐咳了声,一字一句道:“我表兄说他不在家中。” 巡山弟子和熊伶俐面对面,齐齐眨了眨眼。 熊伶俐抬起比熊掌还要壮硕的大手,用力砸了下樱桃小口,着急的跺跺脚。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表兄不在家中,他有事外出了! 按照我表兄所说的,最多再有几个时辰就能回来了。 反正,你就这么转达给表兄的好友就行了。” “好,弟子这就照办。” 这位巡山弟子不敢久留,驾着白鹤匆匆而去,熊伶俐尴尬地挠挠头。 没想到机智如她,竟也有如此嘴笨之时! 李长寿笑着传声道:“没事,就当无事发生,忙你的就好。” 熊伶俐顿时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现如今修为高了,容错率也直线提升,李长寿也不会因为这些小细节苛责熊伶俐。 仙识一路追踪,目送那巡山弟子回山门处禀告后,又听牛头和马面嘀咕商量几句…… 这哥俩不知道来做甚,只是说他们在度仙门山门附近溜达溜达,半天后再来找寻李长寿。 守山门的几个老大爷,也察觉到了这两位巫族高手的不凡之处,十分客气地答应了下来,并将此事及时禀告给了百凡殿。 自然没有认出这是地府阴司的勾魂使者。 牛头马面不戴头套,也就普通巫族青年面貌。 上古有诗赞曰: 巫族主力体,人族点智力,人巫不出手,安能辨我是巫人。 李长寿一时无法确定,这两个巫族高手为何会直接来度仙门寻找自己。 莫非,对方深藏不露,实际心思深沉,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布置? 不应该…… 唉,面对熊寨神使、阴司巫族,当真是有些有力使不出。 既然不明白,李长寿自然要搞明白; 这可是两位中等意思的大佬,战斗力超过普通金仙季无忧数倍,如此莫名其妙摸到了自己底层跟脚附近,必须重视起来! 当下,李长寿仔细观察了一阵。 牛头马面在度仙门方圆数千里内活动了两个时辰,遇到看起来能吃的灵兽,就直接敲晕塞入麻袋状的储物法宝中。 似乎只是在单纯打猎…… 但如果是从他们的行动轨迹来看,却是将进攻度仙门的几个绝佳地势,都详细勘测了一遍! 一时间,李长寿心底的疑惑更甚。 好巧不巧,牛头马面打猎两个时辰,就回到了度仙门山门前的一座密林中,在一处树墩上坐了下来。 而在两人身下十多丈的树根中,李长寿的一具【车夫】纸道人,无声无息地维持着木遁。 换而言之,李长寿的本体就藏在此地。 ——此前本体一直在山门外,尝试纸道人实力突破半步金仙的研究,山中顶替身份的纸道人,又临时被师祖江林儿喊了出去。 后续研究他还没完全放弃,还有几个不算大胆的想法,要逐一尝试一下。 故,本体一直在此地躲藏,准备无事了继续搞灵爆。 牛头马面坐在树桩上,先是一二三四五数了一阵,清点这次所得的食材。 没戴头套的牛头嘀咕道:“海神真大方!这么多肉,够咱们吃一阵了!” “海神大人自然是没的说,说话好听,对咱们也客气,完全没有天庭大臣的架子。” “嗯,比妖族妖庭那时候,喜欢用鼻子看人的废物大妖,可真是强太多了!” 马面轻轻一叹,不带头套的他,竟然还有几分清秀之感。 想当年,马面在巫族部落,那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多少巫女都想把他敲晕了扛回帐篷…… 马面叹道:“海神如果能去地府,把血海也纳入神权,那就好了。” “血海那是海吗?那是污泉!” 牛头没好气地骂了句:“要统治血海,不能是海神,必须是污神才行!” “那就海污神,或者污海神喽。” 李长寿:…… 聊天就聊天,怎么还带骂人的? 他现在也算是资历不浅的纯阳道人了,怎么就跟污扯上关系了? 随之,李长寿就听到了一则重要讯息。 牛头叹道:“别瞎想了,谁也不知道冥河老祖到底死没死利索,说不定啥时候还出来诈尸一下,咱可别坑海神了。” 马面也应和了两句,这俩兄弟又坐在那嘀咕了起来。 很快,两人就扯到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马,咱们稍后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说,我们想用地府便利,换你几罐子调料吧?” “牛,重点是调料的秘方。” “要秘方是不是太不地道了?那应该是李长寿的不传之秘吧。” “这个……” 马面沉吟一二,也是犯了难,抬手习惯性地摸了摸鬃毛,却发现自己没带头套。 牛头突然跳了起来,喊道:“南边那片云上! 快看,那长寿小哥!是不是回来了!” “走走,记得带头套,学牛马叫,咱们今天厚着脸皮,也要把那调料搞一点出来!” “不行就给他整点,咱们地府的土特产!” 当下,牛头马面带上头套,恢复自己勾魂使者的身份,一个‘哞’了两声,一个‘咴儿咴儿’轻唤,找了找身份感。 他们脚下凝出一股血色云烟,托着他们缓缓升空而起,御空速度倒是有些……感人。 地下,云上,天庭,安水城; 李长寿的本体与纸道人,此时都在一手扶额。 万不曾想到,牛头马面跑来度仙门,竟是为了、为了…… 烧烤调料。 李长寿在小琼峰上的纸道人,顿时暗中忙碌了起来; 他可不敢让牛头马面在度仙门久留,早点打发离开才能心安。 …… 两个时辰后,天庭海神府邸前; 李长寿的海神纸道人驾云而出,悠哉悠哉,心情似乎十分舒畅。 有两队天兵天将立刻要向前护送,李长寿笑道:“在天庭中行走何需护卫?各位暂且歇息,我去凌霄宝殿求见陛下。” 那些天兵天将连忙低头称是,目送这位老神仙驾云,朝天庭中枢缓缓而去。 李长寿心底回味着此前之事,依然有哭笑不得之感。 牛头马面确实是来求调料的。 两位勾魂使者,突然拦住‘接师伯回家’小分队,顿时把有琴玄雅、灵娥以及那接回来的少女吓得不轻,还以为遇到了妖族偷袭。 还好,熟悉人情世故的江林儿迅速向前行礼,点出牛头马面是地府阴司勾魂将军,忙问两位将军为何事而来度仙门。 牛头马面顿时有些支支吾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难以启齿,只能深情款款看向李长寿。 当时,灵娥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心底惊呼一声‘难道’! 随之就抬手捂眼,对自己的想象力深感佩服。 经过上次壁咚事件,灵娥反倒想明白了—— 师兄是喜欢女子的,只是喜欢的女子必须足够稳重,不能给师兄增添太大的因果。 且说牛头马面含糊其辞,解释不清,还是李长寿主动站了出来,笑着道了句:“两位兄长别来无恙?” 牛头马面顿时重重点头。 李长寿对忘情上人道:“师伯祖,这是弟子的故交。 还请师伯祖先带大家回山,弟子与他们言说一二就回来。” “善,”忘情上人并未多问,驾云带着一行人朝山门而去。 云上这些仙子、准仙子、大仙子、凡人少女,看李长寿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惊奇。 也就齐源老道,此时正专心打坐修行,自始至终都不知发生了何事…… 当李长寿亲手,将两缸调料交给牛头马面,并说: “如果用完了,可以去海神大人那边言说一声,我稍后再做一些调料,放在海神大人那边。” 当时,牛头马面那感动的眼神…… 差点就拉着李长寿‘牛马人’山门三结义! 这两巫走时也是颇为有趣,一个喊着让李长寿有空就去地府溜达,一个喊着祝李长寿早日长生,生死簿无名。 李长寿只能含笑摆手,送他们赶紧上路。 回山之后,自是免不了,被小琼峰吃货团三堂会审,问他跟地府高手怎么称兄道弟了起来。 还好李长寿两次去地府,一次是江林儿在场,一次酒玖相陪,解释起来并不麻烦,十分轻松就过了关。 随之,小琼峰上,众人开始商议路上未曾决定好的大事—— 由谁收皖江雨师伯转世身为徒。 江林儿本是想再收徒,但又自觉自己修为并不算太高;且忘情上人也主动表示,他可以收十弟子。 道侣二人便是在商议此事,主要是江林儿有些犹豫…… 李长寿并未多掺和,在角落中安静打坐,做一些其他的小事。 小事的主要内容包括: 拟定奏表,联络龙族,确定龙族意向,让龙族先一步探寻深海妖族聚集处…… 等等。 李长寿写好奏表,江林儿还在犹豫; 他继续忙碌,让天庭常驻的纸道人,驾云朝凌霄宝殿而去。 奏表的内容,大意就是请玉帝陛下出兵,与龙族联手,清缴五部洲范围内的深海大妖,替西方教修剪修剪枝丫。 这一步,意义非凡。 既可让天庭与龙族加深联系,又可让龙族对天庭更有亲近之意; 而李长寿与龙族已事先谈好条件,由天庭选一将领为主将,龙族兵马配合天庭兵马而动,初步建立主从关系。 顺便,削弱西方教外围势力,主动反击西方教,结束一直以来被动挨打的局面…… 实可谓意义非凡。 入得凌霄宝殿,李长寿奉上奏表,与东木公前后而立。 玉帝一袭白锦衣坐在高台宝座之上,读罢奏表,双目之中光芒闪烁,当下一拍书案,大笑一声: “长庚爱卿真妙计!此事立刻就做!爱卿要多少兵马?五十万可够!” “陛下,”李长寿忙道,“天庭如今底蕴未厚,动辄五十万兵马,耗损必然无法控制。 不如就以十万天兵为准,起天庭之精锐,配撒豆成兵之法,以战阵、宝甲相辅之,足可抵数十万大军!” “哈哈哈哈!” 玉帝顿时抚掌大笑,“长庚爱卿,吾最欣赏便是你万事考虑必周全。 木公,取虎符为长庚调兵!” 东木公立刻领命:“臣遵旨!” “陛下,”李长寿又道,“臣可献计,可为军师,却不可为主将,还请陛下着一信得过的能臣大将,领军出征。 此次应是天庭初次出征扬威,须得打出天庭威名,主将宜细细思量。” “难得爱卿如此有心!” 玉帝沉吟几声,一旁东木公身体晃了晃,挺胸又不敢抬头,努力表达着自己的存在。 李长寿其实也是在暗示此事…… 他不想独占全功,只负责献策、居中调停,打打杀杀的事,就交给东木公带兵去做就是了。 然而,让李长寿和东木公没想到的是…… “说到领军大将,吾倒是有个合适人选,”玉帝对李长寿眨了眨眼,笑道,“东木公?” 东木公压抑着心底激动,向前领命,喊道:“老臣在!” “你去将金钨混天将军华日天召来,此次就由他做主帅。” 呃…… 李长寿心底一声轻笑,原来玉帝是要御驾亲征。 心热,倒也不足为奇。 就是苦了木公老哥,怕是又要患得患失一阵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帅哥你哪位? 凌霄宝殿玉帝坐,点将化身聚仙神。 源起海神一奏本,四海孽妖将临恨。 怪那西方目无人,三番挑衅轻神君。 长庚献策稳中稳,借尔弃子报天恩! …… 虽然都是玩化身的行家,但自己册封自己化身这种事,李长寿还真做不出来。 凌霄宝殿,某大型精分现场。 天将华日天一身黄金锁子甲,披着雪白斗篷,头戴塑金盔,左手扣着腰间佩剑,跟随东木公快步而来。 到了高台前,在李长寿的注视中,华日天面容肃穆,单膝跪地行礼,口称: “末将拜见陛下!” 玉帝陛下端坐在高台之上,白衣之上金光闪耀,手握天帝印玺,道一句: “今封你为荡妖元帅,与海神一同,率十万天兵,清扫四海妖魔!” 华日天定声道:“末将领命!” 李长寿:…… 化身与本体的对话,竟能如此声情并茂、感情流露,玉帝陛下平日里,应该没少自己跟自己玩耍。 这枯燥天帝的自娱日常。 待玉帝陛下亲自点了玉帝陛下为主帅,李长寿就暗中提醒了木公一句,让木公主动请命,做个督军。 玉帝心热归心热,总不能真的让玉帝的化身冲锋陷阵;这若传出去了,天庭岂不是被各方大佬笑话。 东木公本是有些犹豫,觉得自己做督军也没意思; 但考虑到海神从来不会坑自己,木公还是主动站出来,请命前去督军。 玉帝不假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封东木公为天庭督战元帅。 当下,华日天、东木公、李长寿,齐齐领旨谢恩,离开了凌霄宝殿,赶去通明殿商议具体战事。 东木公看着华日天的背影,眼中带着几分不满,正要去给华日天摆摆神威; 还好,李长寿的嗓音在东木公心底及时响起: “木公你品,细品。” 东木公闻言皱眉思索,很快就想到了什么。 ‘莫非,陛下是在试探我,有无争权好胜之心?’ 当下,东木公立刻警醒了,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赶向前去,与华日天仔细叮嘱行军征战之事。 天庭此时,真正带兵打过仗的天将不多,东木公好歹指挥过驰援龙宫的那一战。 李长寿见此状轻笑了声; 与月老老铁不同,东木公的仙职生涯,明显增加了一丢丢的生命力。 因神位不全,天庭此时凝旨慢得要命,但调兵遣将却是十分高效,三日后就可调动十万精锐天兵。 ——若非要操训仙豆兵的战阵,其实几个时辰便可出征。 虽然李长寿已经极力偷懒……咳,极力让出功劳,但各事敲定之后,他赫然发现,自己依然身兼数职。 管后勤、管协调、提供一些小战术,还要安慰某位老神,那脆弱敏感的苍老心灵。 除此之外,李长寿必须再准备一批纸道人,与十万预备的仙豆兵,作为关键时刻救场的援军。 前后算下来,还真不如做个主将舒心。 通明殿中,东木公与‘华日天’召集了十多位天将,开始商量具体调兵遣将之事; 李长寿道:“我先去与龙族那边联系好,确定出兵之日。” 华日天也拿出大将之风,拱手笑道:“有劳海神操劳此事了!” “应该的,应该的。” 李长寿笑着答应几声,暗中打量了几眼这位玉帝的化身。 今天的玉帝陛下明显兴致高亢,这具化身眼中一直带着璀璨的亮光…… ‘也不知,玉帝陛下这化身,要在天庭存在多久。’ 控制这具纸道人回了天庭海神府,李长寿片刻不得闲,立刻派了一具纸道人,赶去了东海龙宫,磋商有关龙族出兵之事。 李长寿的这一计,对天庭和龙族算是双赢。 深海妖族的聚集地,一在南海深处,一在西海深处,且大多都是业障缠身的妖物。 对于深海大妖,龙族还有几笔旧账需清算。 此前,龙族一是腾不出手,四海叛军搞事不断; 二是妄动兵戈,极易折损龙族本就微弱的气运,容易引发更麻烦的后果。 所以龙族大多时候,若非必要,不太会轻易起兵。 今日,天庭主动邀龙族出兵助拳,龙族非但不用担心折损气运,还可借此提升一波气运。 这种好事,来一百次,他们龙族必然接一百次! 李长寿的纸道人到龙宫后,又被龙族‘感激涕零’了一番。 还好龙族此时已知晓,海神大人不喜享乐,不好女色男色,除却会拿龙族一点拿来铺地的宝材之外,近乎无欲无求! 于是,李长寿与东海龙王,单独商议龙族出兵具体事宜时…… 敖乙在隔壁偏殿,帮自家教主哥哥,收起了一批又一批自家的宝箱。 这条小龙的笑容是那般灿烂,满足感洋溢而出。 龙族这般热情,真让李长寿也有些不好意思……不收。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李长寿就与龙王爷敲定了具体事宜。 龙族方面,将由敖乙作为龙族兵马总指挥,两位龙族长老作为副手,动三百龙族高手,三万仙蛟兵,十八万虾兵蟹将,并全权负责侦查索敌之事。 这些兵马的数量,都是李长寿与龙王爷仔细斟酌后,最终定下来的。 ——既不能太多,以免喧宾夺主,也不能太少,显得龙族毫无诚意。 而李长寿思索再三,还是对龙王爷暗示了一句: “此次天庭主帅非同小可,龙族兵将万万不能冲撞了此人,上下当令行禁止,听天庭主帅统一调配。” “当如此。” 龙王爷抚须点头,自是明白了主将是谁。 ——上次玉帝的化身华日天在敖乙大婚时,就已被东海龙王认了出来。 龙王爷含笑问:“这位……竟这般重视此事?” “也不能说特别重视,毕竟是天庭对外主动用兵,与前次驰援龙族又有不同。” 李长寿笑着回了句,将那句‘陛下其实也是闲的’摁回了心底。 李长寿又道:“龙王爷,此次对深海妖族用兵,还需注意,不能走漏了消息。” “海神可有妙计?” “可安排一股海族叛军流窜到深海妖族之所在,龙族表面派兵疾追,到时再将剑锋调转,剿灭海族大妖。” “善,”东海龙王含笑点头,“依海神之计。” 倒是意外的好说话。 与龙宫约好三日后出兵,李长寿就命敖乙先一步赶去天庭,代表龙族听候天庭荡妖元帅调遣。 他走的每一小步,其实都有深意。 李长寿此次略施算计,一手给深海妖族打了口水晶棺木。 此乃天庭征伐战事,大部分因果都是天庭承接,而天庭大运,也非区区两支妖族余孽就可撼动。 “就是不知,西方教会有什么反应,此事当速战速决。” 李长寿本体喃喃一声,继续算计绸缪。 稳妥起见,他安排纸道人外出,本体趁机溜回了小琼峰上。 虽然度仙门此时那丝薄润滑的护山大阵,对他而言一掌可破,但在仙门之内,就是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安稳之感。 大概,是距离圣人老爷,近了一点点。 …… 天庭与龙宫暗中调兵的第二日,李长寿又定好了几个后备方案,由敖乙转交给了东木公。 玉帝陛下这是变相的御驾亲征,李长寿在天庭的纸道人,也会随驾同行。 一对化身君臣,倒也算妙事。 ‘小’战在即,李长寿其实还想多拟定一些应急预案,以防天庭-龙族大军着了西方算计。 但他还没来得及打开思路,灵娥就匆匆而来,喊他前去破天峰上观礼; 李长寿不敢怠慢,本体现身,与灵娥一同赶去了破天峰。 他在外面奔波劳碌时,有关师伯转世身拜师之事,已经定了下来。 由忘情上人收徒,赐道号‘酒诗’,为了与酒施区分开,平日里大家都会唤她做‘酒雨诗’。 定下此事,自然就是要正式拜师。 江林儿忙前忙后,好生张罗了一番; 忘情居来了几位长老和太上长老,而一直在闭关养伤的掌门也闻讯而来凑热闹。 酒字九仙齐至,各自与新入门的小师妹见礼,也大多知道皖江雨之事。 酒玖更是异常振奋,将酒雨诗拉在手边,逢人就说这是自家小师妹。 李长寿带着灵娥,刚驾云抵达忘情居前,酒玖就拉着酒雨诗跳了出来,昂首挺胸轻喝一声: “呔!这两个小辈,还不快来见过你们小师叔!” 灵娥顿时笑不成声,向前欠身行礼; 李长寿也像模像样做了个道揖,一本正经地喊了声:“弟子李长寿,拜见师叔。” 酒玖莫名有些心虚,而刚得了道号的少女连忙向前,反过来对李长寿欠身行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长寿笑着在怀中拿出了三瓶丹药,言道:“恭喜师叔拜入门内金仙门下,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这些是充饥丹,山上不比凡俗,莫要饿到了自己。” 一旁灵娥笑道:“师兄你还不知呢,雨诗师叔会在咱们小琼峰上修行,玖师叔代师传道,才不会饿到雨诗师叔呢!” “哦?”李长寿顿时笑了声,如此,师父也能多点机会了。 话说回来,师父去哪了? 这般重要的时刻,师父按理说该在此地才对。 李长寿将丹药递过去,少女雨诗俏脸泛红,小心翼翼地接过。 一旁酒玖好奇地凑了过来,打开一瓶丹药看了眼,随后那张俏脸额头挂满黑线。 灵、灵丹品质的充饥丹? 李长寿微微一笑,迈步进了忘情居,对着各位门内前辈行礼后,就去角落中静静站着。 灵娥自行留下与酒玖一同行动,陪着酒雨诗在此地接待宾客。 ‘等龙族之事过了,要不要忽悠一些度仙门人上天庭?’ 李长寿心底如此思索着。 他早有推算,封神大劫除了南赡部洲的主战场之外,三教仙宗应该也有一场大劫,度仙门在量劫中并不安稳。 若是提前将自己亲友带上天庭,也能尽量避开这般劫难。 这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应该不算吧,他肯定不会安排度仙门门人去他海神帐下,天庭空缺的神位那么多…… “长寿,咳,来了。” 突听身旁传来有些陌生的嗓音,李长寿扭头看去,禁不住气息上涌,低头咳嗽了两声。 却见一银发青年正从另一个角落,朝自己迈步而来。 他身着绸面蓝色长袍,脚上套着一双黑布靴,腰间束着金玉环,面容白净、身姿挺拔,双目炯然有神,也可称的得上剑眉星目、翩翩美男。 若非此人身上还有一缕,李长寿无比熟悉的浊仙气息,怕是当真要问一句: ‘帅哥你哪位?’ 齐源,这是自家师父齐源老道! 苍了个天的…… “师父,您!” “怎么?”齐源顿时有些紧张地问,“这么打扮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不,怎么会,”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师父英俊潇洒,弟子原本就是知道的,就是一时间看着有些不太习惯而已。” 李长寿想了想,还是传声提醒了师父一句: “只是师父,转世虽是同真灵,却已非昔日故人,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师父知道,师父知道,”齐源连连点头,与李长寿站在一起,笑着传声回道:“为师只是在今日这般打扮,想看她再拜入师门。 为师余生不过万载,不敢多想与师姐之事。 师姐的这一世,为师想在旁守着、护着,待她成仙问道,为师也就没了牵挂。”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轻轻一叹。 浊仙……地仙道…… “师父,”李长寿传声道,“有一位大能号地仙之祖,弟子若有机会便去拜访一番,问一问地仙修行之法如何。 而且师父若入天庭任职,寿元可增数倍。” “不必如此费心,”齐源传声轻叹,“长寿,为师日后会拼命修行,早日修成真仙。 为师知你已踏出了度仙门,有望长生道果,莫要分心挂念为师,照顾好你师妹就好。” 言说中,齐源老道偷偷看了眼门外,看到那笑容腼腆的美丽少女,随之便收回目光,眼底一片安然。 “徒儿?” “弟子在。” “谢了。” 李长寿:…… 师父您要再这么瞎客气,那地府转世定制尊贵套餐,弟子提前就给您开始安排上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意外炸出的大鱼 忘情居中,三十余度仙门炼气士的注视下,少女酒雨诗跪在忘情上人面前。 仙前三叩首,自此别凡尘。 随后,忘情上人抬起右手,掌心酝酿着一缕缕仙光,在酒雨诗脑袋上轻轻拍打三次,为其启慧根、增悟性。 忘情上人保持肃容,道: “自今日起,你便是贫道第十位弟子。 望你安心修行,早日成仙成道,仙路安宁,可期长生。 今后,需遵度仙门门规,知自己人教仙宗之跟脚,莫要做有辱没门风之事。” 此前已演练过数次的酒雨诗再次叩首,脆声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善。” 忘情上人轻轻招手,酒依依立刻向前。 酒依依捧着一身仙缕宝衣,两把仙宝短剑,三只储物宝囊,宝衣之上还有度仙门弟子入门功法,以及记载着度仙门门规的玉符。 等酒雨诗接过了入门大礼包,九位师兄师姐向前与她见礼,各自都有礼物备下。 李长寿见状,也是颇为感慨。 师兄师姐多了,收见面礼都能小小的发一笔! 感受到一旁灵娥那幽幽的视线,李长寿嘴角一撇,扭头观察师父的表情。 师父现在…… 很感动,单纯的感动; 师父站在另一个角落中,跟在江林儿身后,趁着没人注意,抬手擦了擦眼角,然后又笑着看那边的热闹情形。 李长寿略作思索,却也不好替师父在这种事上拿主意。 就如他劝师父时所说,师父跟师伯转世身之事,只能顺其自然…… 到此时,对于师父来说,已算是没了太多遗憾。 地仙…… 李长寿心底沉吟几声,突然有些怀念地三鲜的口感,便对灵娥传声点菜。 ——等这边诸事结束了,酒字十仙还要去小琼峰上庆祝,今日的主厨便是灵娥和熊伶俐。 酒雨诗拜师礼成,掌门带着各位长老向前,为忘情上人贺喜。 李长寿还要忙天庭与龙族出征之事,对灵娥叮嘱几句,便悄然离开了忘情居…… 然而,他刚驾云飞出破天峰,酒乌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长寿!且等等!” 李长寿停下云头,转身行礼,又笑道:“师伯这般着急前来,可是…… 又没丹了?” “丹还够,丹还够!” 酒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跳到李长寿的云上,低声道:“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下。 你还记得吗?咱们在凡俗抓回来的那名狐妖,用魅术给咱们弄了不少麻烦的那个。” “自然记得,”李长寿道,“她不是一直在地脉下镇压着?” 酒乌又道:“那你可还记得,她身上有一些功德之力。” 李长寿老老实实点头,这次倒是没打断酒乌,示意酒乌一次性把话说完。 酒乌沉吟几声,言道:“最近这数月,东胜神洲和中神洲各处,都有一股妖族势力在寻找这只狐妖。 根据几位外出执事带回来的消息,这股势力搜寻的这只狐妖,其外貌、失踪的地点,跟咱们抓回来的那只…… 完全吻合。” 李长寿闻言略微皱眉,问道:“师伯说的这个势力,很强吗?” “他不是强不强的问题,”酒乌苦笑道,“这个势力的背景错综复杂,在中神州也算小有名气。 这个势力背后,有在娲皇宫中侍奉圣人老爷的侍女,也有在上古人族几乎被灭族时,好心收留过人族火种的妖族高手。 还有……嗯…… 咱们人族先贤中,有位帝君享三千后宫,这一族身后,还站着两位人族先贤的爱妃…… 你我上次抓的这只妖狐,好像跟那位先贤,也是沾着亲、带着故。 而且,这股势力从未参与过妖族与人族纷争,一直在避世修行,大多数仙门都会给他们几分薄面。” 先贤……三千后宫…… 轩辕黄帝? 听罢酒乌言说,李长寿也是略微头大。 话说回来,轩辕前辈的后宫三千,组成成分为何如此复杂! 莫非收集齐各族美女,还有什么修仙羁绊加成? 未知领域,未知领域。 李长寿问:“此前这些年,为什么没人找她?” 酒乌道:“好像是那一族都以为她在哪里修行,似乎是近来才发现她失踪,又推算出她被炼气士捉住了。 还好,当年没直接打杀了,不然现如今这事当真乐子大了。” 李长寿问:“咱们此前不知有这股势力吗?” 酒乌轻轻一叹,解释道: “咱们度仙门离着中神州较远,此前确实没往这方面考虑。 门内几位长老已知晓此事,此时也有些进退两难。 若是将那狐妖直接放了,平白落咱们人教道承的面皮,且让人觉得,咱们度仙门怕了这股妖族势力。 但若是不放,看对方的架势,似乎这妖狐在他们族内地位不低,很可能又会引发一场劫难。 长寿,你素来主意多,这事可有什么好法子?” 李长寿缓缓点头,心底已是有了腹案。 他笑道:“师伯,我倒是有一策,应该可让此事平稳度过。 师伯可献于门内长老,让长老们自行定夺,是否如此行事。” “哦!快快说来!” “师伯附耳……”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李长寿在酒乌耳旁嘀咕了一阵,酒乌的浓眉下的那双大眼,渐渐闪出光亮。 “好好,我这就去禀告各位长老!” “师伯莫急,此事咱们只要占理,其他不足为虑,”李长寿笑道,“他们一族背景复杂,咱们度仙门也是人教道承。” 酒乌连连点头,匆匆朝着赏罚殿而去。 李长寿驾云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回了小琼峰上,心底又前后推算了几遍,自己刚才所出的计策。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他们也没对妖狐做什么,只是关在那…… 当年为了研究心火烧仙识毒丹,李长寿倒是让这只狐妖出了点力,用了几次媚术。 仔细想来,这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更何况,今日之度仙门,已非当日被文净道人随便弄一些傀儡,就能欺负的度仙门。 不说其他,单说李长寿最近研究的【灵爆】纸道人,其实已经能用到实战。 他可以给最新型的半成品纸道人,注入自己金仙境的法力,达到将满未满的水准; 再用普通的纸道人,带着【灵爆】纸道人,潜伏到敌军聚集之地,用普通纸道人为【灵爆】纸道人继续灌注仙力,冲击‘金仙境临界点’,引发一场不亚于半步金仙炼气士自爆的爆炸…… 这,就是修仙的艺术。 李长寿并不想真的动用这一招,毕竟这些纸道人都是小琼峰上灵树们辛苦的产出。 他所做的大部分准备,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狐妖,背景复杂的妖族势力……” 李长寿心底突然蹦出了一个名号—— 妲己? 准确来说,应是九尾妖狐,妲己不过是凡人女子,被妖狐俯身。 ‘妲己应该跟被镇压的狐妖无关,但这个势力,或许就是妲己的出身处。 毕竟能被圣人老爷选中,九尾妖狐应非普通妖族那么简单。’ 算了,想这个也没什么用处,封神之事与他已经没了关联。 还是多想想明天晚上的大战吧,顺便查缺补漏,看自己有没有留下,会被旁人利用的缺口。 回了丹房,往摇椅上一躺,两夜一日匆匆而过。 当李长寿的纸道人,与浩浩荡荡的天兵一同飞出南天门时,李长寿也分心,用仙识看了眼小琼峰灵湖旁的情形。 那里,酒字九仙、灵娥、有琴、伶俐,与刘雁儿、王奇几人,正聚在一起喝酒庆祝。 刚拜师的酒雨诗十分腼腆,却在酒玖的怂恿下,红着脸蛋、拿着自己的佩剑,在灵娥纸人乐团的奏乐声中,持剑起舞。 热闹的边缘,齐源老道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盘坐在湖边草屋中静心打坐,身周道韵环绕,嘴角带着少许微笑。 李长寿不由莞尔,躺在摇椅上静心凝神,全身心应对天庭战事。 于是,半天后。 …… 如果问玉帝陛下现在是什么心境,估计只能是……很后悔。 玉帝以为的率军出征: 手持天剑,身着金甲,胯下骑乘洁白天马,面对着无数魔气环绕的妖魔,持着天剑高声呼喊‘为了天庭’,率领一批批天兵天将冲锋陷阵、浴血厮杀,弘扬天地之正气! 然而,实际上的率军出征…… “报——启禀元帅,各部已入埋伏区域!” “报——三千五百余只深海妖族被引动,经探查,九成身染业障!” “报~~敌军已入埋伏,龙族各部准备就绪! 静等元帅之令!” 高空之上,层层白云汇聚之所在,数千天兵簇拥着几只座椅。 天庭荡妖元帅华日天,与督军东木公、总调度李长寿,连同一位龙族实权长老,一同坐在此地。 不断有传令兵疾驰而来,将接受到的讯息大声喊出。 李长寿笑着道一句:“元帅,事不宜迟,请下令吧。” 玉帝化身看着李长寿,眼底冒出少许疑惑,似乎是在说: ‘元帅就是干这个的?’ 李长寿笑着眨眨眼,给了玉帝化身一个肯定的信号。 玉帝化身嘴角一撇,咳了声,开口道: “各部出击,全歼妖魔。” 听着,略微有些有气无力。 “是!”传令兵应答一声,转身跳出十丈,手中拿出一面法宝令旗迅速挥舞,军令化作一道道流光,朝南海各处落下。 少顷,南海之中灵力动荡,海面掀起层层波涛! 妖兽的咆哮声,苍龙的怒吼声,天兵天将的杀喊声,直冲云霄! 东木公和李长寿,以及那位龙族长老,都是气定神闲,各自等待。 而身为主将的玉帝化身,却是禁不住站起身来,手握佩剑,定声道: “为主将者,当与众将士一同奋战,如何能在此地畏缩不前!” “元帅,”李长寿劝道,“将与帅有所不同,身为三军元帅,便需统观全局,若去冲锋陷阵,大军无首,恐危矣。” 东木公也道:“不错,日天元帅莫急! 冲锋陷阵是众将之事,元帅还需着眼大局!” 华日天闻言点点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静静等待。 换句话说,他若是不册封自己的化身,现在刚好是如他所想的那般,在海水中领一支兵马,与那些海中妖魔酣战。 玉帝化身看了眼李长寿,传声道:“海神,海神……长庚爱卿!” 李长寿扭头看了过来,传声问:“陛下,怎么了?” 玉帝化身道:“你来主持大局,吾下去与各位将士一同厮杀。 从调兵行军,到埋伏布置,都是你跟木公在做,吾的作用,莫非就是下一句令?” 李长寿传声道:“陛下,您是三界主宰……” “爱卿可知,吾自从做了玉帝,每日是何等的枯燥!可算等来这般战事!” 李长寿:…… 眼见玉帝要开始吐槽,李长寿沉吟两声,传声道: “陛下,待南海战事稍平,去西海扫荡妖魔时,小神拉住东木公,您可亲率大军除妖。 只不过,陛下还需顾好自身,等咱们转战西海,西方教也当反应过来了,或许会从中作梗。” “善!” 玉帝化身顿时来了精神,端坐在座椅中,等候捷报回传。 不多时,下方海面上,多了一具具满是伤痕的庞大尸身。 一座由数万天兵合力撑起的大阵,笼罩了方圆三千里的海域,让此地的动荡,不至于波及太多海中生灵。 两个时辰后,南海大战落下帷幕; 天庭兵马与龙族兵马合并一处,朝海中大妖聚集之地掩杀而去。 按开战前李长寿与东木公商量的规矩,若身有业障的妖族,直接将其妖魂毁灭,不留后患; 未有业障的妖族,收入天庭锁妖塔中,待寿元耗尽,自行轮回转世。 厮杀半夜,天将拂晓。 天庭与龙族兵马齐聚南海边缘,浩浩荡荡开去西海,马不停蹄奔赴下一场大战之地。 南海妖族被征伐时,西海的深海妖族准备连夜撤走,自西海的天涯海角离开五部洲,半路却被龙族派兵阻击,大半被堵在了西海边缘。 而这次,李长寿也按自己与玉帝化身约定的那般,拦住了东木公,并提议,由天庭荡妖元帅华日天亲领一只兵马,万里奔袭西海群妖…… 看着华日天冲在最前方的背影,东木公皱眉道: “这年轻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唉,回去之后,当真要向陛下奏他一本! 海神,你我不如联名上奏?” “这个就不必了,木公自己来就是。” 李长寿笑道:“华将军既已带兵前往,大局还要木公来掌控。” 东木公略微摇头,看华日天的背影有些恨铁不成刚。 也正此时,一朵白云从西海深处急速飞来,拦向了天庭众兵马。 李长寿仙识探查了过去,因此时距离较远,只能模糊看到…… 那是一名背着大葫芦的褐衣老道,独身一人拦在天庭、龙族大军前冲的云路上,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威压。 这老道冷冷开口,将背上那只紫中泛白的大葫芦取下,托在掌心,目光凝视着冲在最前方的天庭天将——华日天。 “天庭何意?非要将妖庭遗孤赶尽杀绝不成!” 第二百七十八章 对 诗 之 王 天庭如今还真是威名不显; 数万天兵与龙族精锐仙蛟兵混成的前军,此刻气势正盛,竟有人敢半路阻拦。 重点是…… 还真拦下了。 半路窜出的这名老道,气息浑厚、威压强烈,自身道境远非金仙可比。 李长寿如今的修为境界,还算勉强能看,也近距离接触过**师、赵大爷、温柔如水的云霄仙子等,圣人之下的顶尖高手。 褐衣老道登场就是威压全开,主动暴露自身修为,自是令人惊叹;但给李长寿的直观感觉,此人的道境,应不如道门最强的这批圣人弟子…… 然而,在此地,这老道完全能震慑住天庭众天将。 ——天庭此时最缺的,其实就是高端战力。 李长寿的纸道人实力有限,探查范围也有限,他心底刚划过这些念头,一旁东木公已是站起身来。 木公叹道:“你看看,你看看! 主帅如何能妄动!这下遇到麻烦,不就处处被动了吗? 海神还请带大军从后赶来,待我去前方看看吧。” “木公,我去吧。” 李长寿站起身来,面色无比凝重,“此道人非同寻常,还是不宜与他起冲突。” 东木公闻言也不敢大意,立刻答应一声。 李长寿拂尘一甩,身形化作一缕淡淡的青烟,却是遁入了海风之中,眨眼便过数千里。 这老道是谁? 口中喊着‘这些大妖是妖庭遗孤’,手托一只紫中泛白的大葫芦,样貌倒是有些平平无奇,洪荒常见的老道模板…… 洪荒之中大神通者不知几何,稳妥起见,李长寿也不好只凭一只葫芦,就直接断定此人身份。 这老道很可能是妖族出身,或是跟妖族有很深的渊源…… 但…… 拿当年的妖族天庭,来现在的三界天庭找认同感,是不是搞错了点啥? 李长寿此时只能做一些大概的推测,担心玉帝化身被伤,全力施展风遁。 荡妖的计策是他奉的; 玉帝化身想去体验男人的浪漫,更是他海神刚刚拦下的东木公,怂恿玉帝化身去的。 这要是玉帝被打一顿,甚至化身被斩,天庭颜面扫地,成为洪荒笑话,说不定圣人老爷也会怀疑他这小弟子的业务能力! 然而…… 就算李长寿对自己的遁法还算自信,且在第一时间就赶去了前军之所在,依然迟了半步。 没办法,日天元帅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那老道直接炸毛。 “大胆!” 华日天剑眉竖起,提剑前指,“妖庭余孽竟敢阻我天庭大军!” 玉帝化身说这话时,李长寿的身形,刚好出现在玉帝化身的左侧; 听闻此言,李长寿差点就给玉帝跪了。 这是莽到了极…… 不,这不是莽,莽是分不清形势的糊涂上头。 玉帝这是刚,是真的刚! 李长寿此刻反应了过来,玉帝全然未将这个老道看在眼中。 玉帝背后有天道有道祖,本身更名义上的三界主宰,六位圣人老爷都是师兄师姐! 他怕什么? 今日这老道,阻碍天庭大事也就罢了,非要用上古妖庭来压如今的天庭,这已是将玉帝的面皮踩在脚下,还用力碾来碾去。 八成,玉帝此刻已经想做了这老道,以壮天庭威势! 而且,看样子,玉帝的化身似乎也有他自己的底气…… 李长寿心底迅速分析着这些,给自己找好了定位,提醒自己坚持那几个原则不动摇。 日天元帅再次高呼:“众将士何在?” 后方的众天将天兵,已是齐声呼喊:“听元帅号令!” 声震九天,气冲斗牛! 前方的褐衣老道双目瞪圆,那一声‘余孽’已让他怒极,大喝一声: “你这天将,仗着自己功德护体,就以为旁人动你不得!? 莫非是想让贫道与你做过一场?” 言罢,这老道须发飘舞,浑身上下保持着惊人威压,背后仙力凝出大片雷云! 华日天浑然不惧,手中长剑高举,一道金光自九重天落下,又在他身上折射出万丈金光! 金光之中,华日天保持举剑的动作,浑身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神力,双目更是金光涌动,逼视着面前这老道。 一时间,竟抵掉了这老道散发出的大半威压,让天兵天将士气大振! 这老道瞪着双眼…… 自己以法力胁迫,却被眼前这天庭将领无视,这天将甚至还嫌他动手慢了,要主动出手砍他。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洪荒还讲不讲【拳头最大】的道理了? 老道大吼一声:“好!贫道今日便斩了你这目中无人的天将!” 他右手拍在那紫色葫芦上,葫芦口喷出一线毫光,毫光升起三丈,瞬间凝成一团烟雾,其上显出一双冰冷眼眸,死死盯着玉帝的化身! 老道须发飘舞,浑身气息突然变得无比锐利,一股肃杀气息横压当场! “定!” 老道轻喝一声,葫芦上方那双眼眸射出两道白光,直指华日天额头! 而这老道不等白光落在华日天身上,口中已是催动咒法: “请宝贝转!” “且慢!” 忽听一声大喝,一道身影直接挡在了华日天身前,白发飘舞,拂尘飘扬,张开手臂,面色慨然。 就差一声‘你要斩就斩我吧’云云! 那边老道话语一顿,但此法并非说停就停,此宝若祭出、不斩便伤自身。 那个“身”字,已然出口! 两道白光打在李长寿身上,一抹锐芒凭空激射,李长寿心神轻颤,竟看到了滔天血海翻涌而来。 这一瞬,李长寿灵觉一跳,几乎下意识就断了本体与这具纸道人的联系,心底异象瞬间消失不见,那股锋锐之感烟消云散! 这就是,斩仙飞刀?! 李长寿体会着自己刚才那一瞬的无力,额头沁出几滴冷汗…… 好可怕的宝物! 自己的纸人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只差一点,就伤到了自己的本体! 但好像并非是真的有一把飞刀取人首级,而是针对元神、斩杀元神…… 李长寿来不及多想,立刻启动了……那只【海神】纸道人袖口中的纸道人,心神迅速回归西海。 心神刚归位,李长寿就听到了,日天元帅那声怒极的大喝: “你敢斩我天庭正神!” 这具纸人迅速从衣袖中钻出来,就见漫天金色光弧斩掠过海面,生猛地砸向那老道。 被斩仙飞刀斩了一记的纸道人,此刻…… 头都没了! 身体迅速漏气,一缕缕仙力不断向外扩散。 而玉帝化身华日天,此刻身着黄金甲、手提金光剑,身周盘旋着九条金龙的虚影,追着老道一阵猛砍。 老道本是不屑闪躲,要硬抗华日天攻势,但那金光斩来,其内竟蕴含一缕天道之力,将老道打的大道震颤,心惊之余连忙后退。 一时间,华日天气势占据上风,左右立刻有天将下令,一队队天兵就要包抄、布阵; 各位龙族高手眼见海神被斩,头都没了,天庭主帅又如此生猛,一个个也是摩拳擦掌,只想扑上去乱宝砸死这老道。 但,几位龙族高手传声,让他们稍安勿躁。 李长寿此刻也看出,玉帝陛下的化身,实力应是金仙境后期,相当于一名能征善战的六品、七品金仙将领。 此时能让那老道有些狼狈的左躲右闪,完全是凭借了那些金光加持。 不过数招,这老道身形一闪出现在数百丈外,左手托着那宝贝葫芦,葫芦上方三丈处的云雾中,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眸再次睁开! “定!” 这老道大喝一声,华日天的身形在半空瞬间顿住。 当下,这老道又要催起斩仙飞刀,但李长寿的呼喊声已然赶来! “且慢!” 一抹水流涌动,李长寿的身形极快地出现在了玉帝化身之前,端着拂尘,直视这老道。 这老道与玉帝化身也是一愣,同时看了眼刚刚的‘无头尸身’,却发现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玉帝化身日天元帅喜道:“海神,你没事!” “哼,原来是化身!” 那老道双眼一眯,冷笑了声。 正此时,华日天身周金光闪耀,已是将那定身之法冲开。 李长寿真怕玉帝化身再冲上去,被陆压给斩了。 ——李长寿的纸道人,是一点元神之力,用剪纸成人的神通,辅以玄都**师所传身外化身之法,融合符箓与禁制,不断改良而成。 刚才化身被斩,李长寿及时切断与化身的关联,也就损失了一股元神之力,头疼一下。 但玉帝的化身,李长寿搞不清楚原理如何,说不定是与玉帝的元神相关,很容易让玉帝重伤。 李长寿立刻传声道: “陛下,让小神来应付这个老道,他手中的葫芦来头不小,我三两句话打发了他就是。” “无妨!” 华日天直接开口说话,走到李长寿面前,淡然道:“让他斩!” 言罢,华日天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提着长剑。 而背在身后的左手,掌心竟变得有些透明,却是主动给李长寿展露了一下,这具化身的主要构成部分。 是功德…… 天道功德凝成的化身,功德之力凝成的……功德金身! 李长寿当时眼圈就红了。 自己拼死拼活,又是搞香火,又是来天庭给玉帝当小弟,还算计这、算计那,为的就是赚点功德,凝个功德金身,给自己套一层‘你们谁杀我就被业障缠身’的安全马甲。 可眼前,玉帝这具用来体验生活的身外化身,就是纯粹由功德凝成的离体功德金身! 今日还想用功德金身,来搞这个老道; 斩仙飞刀前脚斩下去,天谴估计后脚就到! “陛下,”李长寿传声道,“主将被斩,对天庭军心势必是巨大的打击,咱们今日是来给天庭、给陛下扬威,并非跟这老道置气。” 玉帝化身闻言略微点头,传声道:“刚看爱卿你被斩,吾就想今日毁了这老道,却是有些考虑失妥。 爱卿,有何妙策?” “陛下,且让小神一试。” “善!” 玉帝化身轻轻点头,李长寿提着拂尘再次向前,与那老道正面相对。 这老道冷笑一声,淡然道:“怎么,商量好了?你化身既被我斩过,应也知我宝贝的厉害! 速速退去,给妖族留一线活路吧!” “道友你谁?”李长寿皱眉问了句。 “贫道……” “道友你一不报来路,二不说因果,直接就阻拦我天庭正师,还想让天庭看在道友你的面皮上退兵。 道友,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怎知你面皮值几斤几两?”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轻笑了声; 那老道眉头轻皱,随之便有了打算。 老道轻喝一声: “你且听好了! 贫道本自清修客,少问世事驾闲鹤。 修真明了天地道,转眼已是量劫过。 未去玄都拜太清,不去玉虚门上诺。 而今得悟离火法,宝贝一出人头落。 如何,这面皮可够!” 李长寿细细思量,这老道也是心细,没暴露任何跟脚。 但斩仙飞刀…… 这玩意就是陆压道人的名片啊! 而从陆压为妖族出头,那一句‘妖庭遗孤’,已是让李长寿大概明白了他的出身。 听陆压念完定场诗,李长寿拱了拱手,笑道:“怕是不够。” “哦?” 李长寿笑道: “道友,你且听听我的跟脚,看是否有这个面皮,让道友今日退去。 道友且听好了! 我本山中人教徒,老爷一令入了天。 本自往来无庸客,三教皆有故交仙。 凌霄殿内得神位,天道准许降海权。 兜率宫中叩三拜,得传太清丹道篇!” 言罢,李长寿冷哼一声,“道友,你觉得,我这般面皮够还是不够?” “哈哈哈!” 陆压道人大笑一声,却是顺势塞上了斩仙葫芦,又淡然道,“你既是三教圣人弟子,竟去凌霄殿中侍奉玉帝,当真可笑。” “玉帝陛下秉天道而治三界,我能为陛下出谋划策,本就是造福三界生灵之幸事!” 李长寿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友你若觉得我面皮够,还请离开。 深海妖族屡屡作恶,族内大半生灵身染业障,除他们,便是天之道!” “看来,”陆压道人冷然道,“今日怕是要再做过一场了! 你再听好! 我本是……” “道友,不如听我念几句?” 李长寿笑了笑,也是诗兴大发,打断了陆压道人的诗词。 这是什么? 洪荒好诗词? 能看出,陆压道人此时对天庭也是有些忌惮,不然也不可能啰嗦这么多,真要底气十足,直接斩了日天元帅走人便是了。 如此…… 李长寿笑道:“道友本是阳火精,得道上古金殿间。 可是如此?” 陆压道人面庞轻轻一颤,双目之中绽放出逼人神光,紧紧地盯着李长寿。 李长寿又道:“云间逍遥戏夸父,惹来神弓震妖天。 我可说错?” 这老道目中神光隐去,定声道:“道友既知贫道跟脚,此前可是一直在戏耍贫道!” 李长寿淡然道:“我与道友之先辈也算有些交情,本不想让道友这般难堪。 道友,今日就这般退去吧。 深海妖族你保不住,也莫要让我本体前来。 你那斩仙飞刀,对我这神通凝成的化身,怕是无甚大用。” ——先辈的交情仅限于,咱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咱。 “你怎知道我这宝贝之名?” 陆压道人也是一惊,斩仙飞刀他刚刚炼成不久,面对过这宝贝的三四名道人,早已烟消云散。 李长寿笑而不语,陆压道人目光惊疑不定。 “哼!” 陆压道人轻哼一声,“今日就看在前辈你的面皮上! 你们天庭若成心针对我妖族,我定要去凌霄殿讨个说法!” 放完狠话,他身影一转,化作一束虹光,唰的一声消失不见,走的无比迅疾。 李长寿略微摇头,露出微笑,喃喃道:“还算你这小辈识趣。” 言罢,转身朝玉帝化身而去。 玉帝化身向前迎了两步,传声问:“这是妖族当年逃了的十太子?” “应该是了,”李长寿传声笑道,“小神也不知晓,刚才只是诈他一诈,现在看来倒是如此了。” “那斩仙飞刀倒是不凡,”玉帝化身笑了声,“但长庚爱卿之急智,更是厉害。” 李长寿叮嘱道:“陛下,该领军杀敌去了,被这陆压耽误了一阵,西海妖族说不定跑了多少。” “善!” 玉帝笑了声,恢复原本肃容,转身看向身后那数万天兵,以及更远处飞来的大军。 手中金光长剑高举,万千天兵齐齐欢呼,声震天地间。 为了天庭! 第二百七十九章 白衣天帝起杀心 大军开拔,直奔西海。 李长寿的纸道人化身紧跟在玉帝化身旁,却一心两用,不断思量着有关陆压道人之事。 小琼峰的丹房中,李长寿拿出一张模拟仙生中的木牌,叹了口气,将这木牌扔了回去。 【我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封神大劫中与燃灯道人齐名,不断跳出来搞风搞雨,直接害死了赵公明赵大爷,最后还能全身而退的陆压道人,现在这个时间点就被自己给撞上了! 他还是个刚迈入金仙境,修行不过几百年的人教小弟子啊! 撞上也就算了,双方彼此的立场还决定了,他们必须针锋相对…… 偏偏,自己现在又不是陆压道人的对手,也无法趁机出手将陆压道人给扬了,了断这段因果。 想办法,必须想办法! ‘这位陆压道人……此时从属于哪方势力?’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一阵琢磨。 又或是,陆压道人靠着妖族积累修行,并未投靠哪方势力? 妖庭虽陨落,但妖族留下的遗产不容小觑,比如那遁入混沌海中的混沌钟——也就是东皇钟。 陆压道人如果真的是妖庭旧太子,那他很有可能得了妖族之‘财’。 开天辟地时,盘古大神双眼化作日月,为太阴星、太阳星,镇压天地阴阳二气。 上古典故,金乌族帝俊、东皇太一自太阳星中孕育而出,实力强横,各有至宝,后为妖皇。 帝俊与妖后羲和生有十子,便是妖族十太子;妖族十太子皆有金乌真身,可短暂化作太阳星。 巫妖大战持续了半个上古时期,断断续续,时战时停。 在巫妖大战的一段沉寂期,有妖族太子与巫族大巫夸父立赌约,比脚力与飞速,这就有了【夸父逐日】。 据人族典籍记载,其时夸父将赢赌约,十名妖族太子耍赖飞出扶桑树,化作十颗太阳,炙烤大地,暗中为难夸父,却令夸父干渴致死。 这就有了【十日同天】的典故。 巫族有擅射大巫名为后羿,举弓射日,一连射杀九只金乌太子,妖族大能及时赶到,救下了第十子…… 这就是洪荒中流传的【后羿射日】了。 值得一提的是,后羿射日其实不是人族流传那般,因妖族十太子烤死了不知多少人族,后羿为此大怒。 这不过后来人族传颂时,习惯以‘人’为本位罢了。 后羿射日后,巫妖大战再次爆发,天地再次陷入无边战火。 而最后逃过一劫的‘金乌第十子’,自那之后就没了什么消息,妖庭破灭后更是不知所踪…… 今日天庭来西海荡妖,陆压道人主动站出来阻拦,倒是意外暴露了他的跟脚。 事后来看,今日之陆压道人,心机有余、沉稳不足,完全不配与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相提并论。 ‘陆压,六鸦? 当年逃走的妖族太子,有可能并非是最小的第十子。’ 小琼峰丹房中,李长寿起身来回踱步,细细思量着刚才在西海发生之事,分析着此事在今后可能产生的影响。 刚才如果李长寿能不站出来,自然不想站出来。 【飞身向前阻拦斩仙飞刀,绝非鲁莽之举,也是有过细细的权衡与思量……】 重点就在于,李长寿完全无法确定,玉帝的化身与玉帝本体之间的关系。 按洪荒最普遍流传的化身之法,若化身被斩、本体便会大损,那玉帝平白无故重伤,后果必然难以控制。 轻则玉帝大怒,不惜一切代价干掉陆压,封神大劫剧本因此大改,圣人老爷提前有所感应; 参照上次文净道人之事,怕是会诱发其他因果。 重则玉帝大哭,转身去紫霄宫找道祖哭诉。 ‘老爷啊!不知道哪来的瘪三都能把弟子欺负了,这玉帝当的也太窝囊了!’ 然后,封神大劫提前,道门三教被劫运缠绕,三位圣人老爷对自己和陆压道人,投来温柔的目光…… 想想就口怕! 玉帝又是遇刚则刚的性子,忍下这口气自是不太可能。 这是在他海神的地界,玉帝化身也算是因他一本奏本‘请来’的,如果真的出事,李长寿便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而李长寿敢用纸道人去挡斩仙飞刀,所凭的,便是自己的纸道人特殊性。 ——纸道人只有少量元神之力,却能实时与自身元神关联,自己心神能无视距离、无视普通阵法阻隔,寄托其上。 这种原理,李长寿很难解释清楚。 当年钻研纸道人时,也是一步步摸索,最后稀里糊涂的发现了,也就用了起来。 但李长寿玩纸人这么多年,对纸道人特性的理解,已经十分透彻。 当时是有一定的把握,才冲了上去。 再者,法宝伤人,绝非无迹可寻。 若斩仙飞刀是直接取人首级,自己纸道人死了就死了; 若是斩仙飞刀直接斩元神,自己纸道人也无元神可斩。 李长寿自然考虑到了,斩仙飞刀这件,在今后封神大劫中名声大作的大杀器,或许存在,顺着‘网线’冲过来的微弱可能性…… 所以,纸道人拦在玉帝化身前的那一瞬,李长寿已将那颗九转金丹扣在手边,并随时准备呼喊圣人老爷! 第一只纸道人被斩后,李长寿迅速总结,发现这斩仙飞刀也没有所想的那么‘吓人’。 首先,这确实是一把斩元神之利器。 先将元神定住,随之斩杀元神,最后取其头颅。 斩仙飞刀发难时,李长寿看到了翻涌而来的血浪,自己的纸道人无法做出任何反击,已是被斩杀。 但远在小琼峰的本体元神安然无恙,只是在心底,留下了少许惊惧之感。 这就好比是,自己的纸道人能承伤‘十’,斩仙飞刀造成了‘九百九十九’的伤害,只能把纸道人毁的更为彻底,没有其他意义。 于是,李长寿的底气更足了些,最后为了让陆压早些离开,还罕见地吹了一次牛…… 今日之陆压,与封神时那个‘谈笑间,赵大爷惨死于床榻’的‘神秘道人’,差别确实有些大。 李长寿没见过陆压道人之前,对这位左手【斩仙飞刀】、右手【钉头七箭】的道人,就已经无比忌惮。 今天意外在西海碰了碰,李长寿心底的忌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浓了些。 如今的陆压道人,必然还存在着再次提升的可能! 斩仙飞刀似乎也不完美,【定元神】之法有待提升,这应是斩仙飞刀发动的先提条件。 而且那有些玄乎的【钉头七箭书】…… ‘有一说一,要不要稍作设计,让赵大爷提前搞掉陆压道人?’ 心底刚刚泛起这般想法,李长寿捏了捏下巴,立刻就将其打消。 若自己真的去这般做了,而赵大爷未能杀了陆压道人,反倒是跟陆压结下仇怨因果,这不正是合了赵公明的命数? 稳妥起见,自己此时不能去多管封神之事。 李长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而现在也算有了眉目。 想要保住赵大爷的性命,绝对不能干涉太多、太早,必须要让赵大爷走到原本的命中大劫,在被封神时,稍微更改一下【上天】的方式。 这里面大有讲究。 被打死之后,一缕元神上封神榜,今后便是天道之傀儡,玉帝随便一道旨意就会被天道强制执行。 肉身直接上封神榜,却是如李长寿这般,在天庭中任职,自己想走就走,有最基本的‘选择权’。 当然,最惨的还是被打死了,却没办法上封神榜之人,那是纯白死。 想救赵大爷,最稳妥的出手时机,就是在封神大劫中,赵大爷应劫前的时刻。 那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因果,只需稍微改变赵大爷上天的‘形式’罢了…… ‘现如今,自己在天庭尚且立足未稳,还是安心做好这个海神吧,那些都是后话了。’ 李长寿轻轻一叹,将这些想法埋在心底,全身心做好自己现如今的‘本职工作’。 保护己方日天元帅! …… 接下来,玉帝的化身去到哪,李长寿的化身就跟到哪。 这可是功德金身,离体的功德金身…… 磕着碰着,那就是漫天功德金粉! 李长寿迫切想跟玉帝商量商量,自己把龙族扶上天庭,也不求别的了,玉帝陛下帮自己定制一个功德金身就够了! 想桃子、想桃子。 天庭与龙族的联军掩杀而至,西海群妖象征性地反击一下,随之就四散而逃。 但逃出洪荒天地的路径,此时已经被完全封死,他们东奔西走,也只是给天兵天将增加一些脚程。 用天庭官方的说法—— 这一场大战,如火如荼、生死搏击,双方打的昏天暗地,海水之中海鲜欢腾。 很快,浴血奋战、持剑砍妖的玉帝化身,豁然转身,看着一直跟在自己三丈之内的老神仙…… 玉帝化身传声道:“长庚爱卿,你这!” “陛下您砍您的,不必担心小神,”李长寿含笑点头,传声道:“小神在陛下身旁守着,别让那道人杀个回马枪。” 玉帝化身传声道:“爱卿莫要担心……罢了。” 看着眼前这慈眉善目含笑而立的老者,玉帝也是没办法端起天帝威严,转身继续率军冲杀。 李长寿想了想,在袖口拿出两只纸道人扔出去,化作了两名银甲壮汉,一左一右跟在玉帝身侧,各自持剑、持枪与敌酣战,护卫在玉帝化身身旁。 提供全方位保姆式,战斗服务! 而在大战中,李长寿也发现了几个不错的天将苗子。 比如自家二教主敖乙,一声不吭带着一批龙族兵马,啃最硬的骨头,杀最强的大妖,青龙真身不断翻腾。 那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天豆元帅’卞庄,这次也混到了一个小将军之职,带领两千天兵不断冲杀。 意外的,卞庄在大战之中,还真有几分男儿风采,手中九齿钉耙更是大战之利器。 也不知卞庄是否有水中斗法的神通,身形比在水外还要灵活,九齿钉耙之下,除却那些上了年岁的老妖之外,几无一合之敌! 李长寿将这些都暗自记了下来,稍后还可以上奏给玉帝陛下。 是人才就善用,天庭现在就缺这个。 然而李长寿最后才发现,自己记录这些,完全没什么用。 半日后,西海战事稍停,天兵天将与龙族兵马合军一处,随后便一南一北扫荡西海深处。 玉帝化身总算做足了大将军的瘾,回了中军端坐,这让李长寿着实松了口气。 该想个办法,让玉帝今后别搞这种‘御驾亲征’的幺蛾子才行…… 这股大军在四海中巡查半个月,将那些深海妖族杀的杀、抓的抓,也顺带袭击了几处海族叛军。 龙族对天庭越发信任,那些龙族长老看天庭天兵天将的目光,也满是善意。 待东木公道:“如今深海妖族已被驱逐,四海清宁!” 前后不过十六日的【天庭初用兵】,热热烈烈落下帷幕。 而东木公话语刚落,天地间出现了一道道金光,天道降下天道功德,化作漫天金雨,撒向了天庭与龙族大军! 原本有些疲惫的天兵,被金雨落在身上,顿时精神抖擞; 而龙族仙蛟兵、虾兵蟹将沾了毛毛细雨,也是激动莫名。 天道降下的功德,一按此次征战中所做贡献,二按神位品阶高低,如此判定多寡。 龙族一方,敖乙获得功德最多,一缕金色光柱被他接纳,自身境界又有小小上扬。 其他龙族长老、龙族高手,各自都得了十多片金色‘羽毛’,自身业障被清洗了少许,多多少少都表露出了自身的激动。 功德虽少,却是希望。 一龙族长老高声喊道:“天道有感,降下功德!吾龙族,终于又能得天道认可!” 而场中,唯独华日天与李长寿,与这些金光无关。 玉帝陛下要这点功德没用,天道也不会因此事就给玉帝单独降功德。 而李长寿…… 小琼峰上,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无视度仙门护山大阵,直接砸在李长寿头顶。 哪怕这金光闪的迅速,只是转眼就消失不见,依然引起了不少关注。 还好,掌门季无忧及时从度仙殿中飞了出来,站在小琼峰上方,在道道仙识瞩目中,自言自语道: “不错,贫道在此地设下的金光大阵,有效果了。” 如此,帮李长寿遮掩了过去。 季无忧也没办法,刚才这种情形,明显是玄都**师在给小长寿搞功德。 唉…… 跟脚深厚了,就是幸福啊。 与此同时,回返天庭的路上,主帅华日天,主动邀海神在云路上故意慢了几步。 “长庚爱卿,这个陆压是个麻烦,我看他运道不弱,应当还有妖族复兴气运的加持,今后怕是个难缠的角色。 不如现在你我合计合计,想个完全之策,将他尽早……” 日天元帅抬手轻轻一挥,眼中露出几分杀意。 李长寿眨眨眼,随之明白了玉帝这杀意从何而来。 啧,前朝太子。 单章:关于《师兄》的故事背景答疑 码字间隙看书评,就看到来福在打常……咳,不是,就看到有读者提醒‘后羿’、‘大羿’、‘羿’的不同。 这类争执,其实是没必要的。 作者菌上高中时就开始自己在本本上写小说,然后很羞耻的给同学看,眼巴巴地看同学给评论; 后来上大学开始搞点娘(在点娘开始搞网络文学创作),当时特别喜欢北欧神话与希腊神话体系(受魔兽世界影响较大),所以写了很多西幻背景、魔兽体系的网游小说(大学时已经赚了不少稿费的说,叉腰)。 后来正式入行全职码字,开始接触中国神话…… 第一年:国外那些神话体系就是弟弟! 第二年:卧槽,这些神话故事怎么会前后矛盾啊,卧槽,卧槽,纣王是被黑的,先进青铜文明商朝被周取代是青铜文明的一小退步!映射出的神话故事也被古代各个学派给扭曲了!我要给中国神话证明!这是我们仙侠作者的使命! 第三年:……我所接触的信息,也都是被后人一步步整理过的啊。 第四年:……怎么楚苗神话体系和民间传说差了这么大,呃,道教也在不同年代整理了好多,完蛋,道教这么多传说故事,怎么也不统一……这个地方明显前后逻辑不通啊……这个神怎么这么多身份……古代皇帝怎么这么多事,封这么多干啥啊!不累啊!这么多神话故事,都是老祖宗们的遗产,但这个跟这个明显对不上啊!啊啊啊啊! 第五年:……小说还是要自成体系,尽量尊重较多读者接受的神话。 中国神话太过庞杂,不是一本搜神录就能囊括的,也不是封神演义--西游体系(作者菌把他们划做了一个体系)就能解释清楚的。 神话传说,具有时效性(古时流行故事的不同,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明代西游记成书时期,天庭武力值最高的是王灵官——率雷部众神拦下猴子的那个武将哥哥,现如今很多古道观都是上山先拜王灵官。) 神话传说也具有地域性。 另外,神话传说被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或是田间地头,不断修改、不断延伸,生长到今天,已经是一颗旺盛的大树。 像是后羿射日,他首先是一个浪漫的、反应先民对英雄憧憬的【民间传说故事】。 而根据《淮南子》(西汉成书)记载,以及前秦的《苻子》,还有考古挖掘(记得是有的,几年前查阅的这方面资料,可能有记忆疏漏),羿有了‘夏权臣’的考究,并跟‘少康中兴’(少康在羿手中夺回政权)等事件,又联系了起来。 于是,就有了‘后羿’与‘大羿’的区分。 而后羿的故事,最开始还跟帝俊有关,帝俊又有不同的含义,(抛开洪荒小说不谈,帝俊大多数时候,是指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天帝,多见于山海经体系; 民间传说在古代大多是以‘苍天’的概念,玉皇大帝的形象在宋时(大概),才成为苍天的具象化,在古时被道教整理) 其实作者菌觉得,神话故事虽是历史事件的映射,但很多都已无从考究。 本文选取的背景是由封神演义出发(并非完全依托封神演义),糅合了主流洪荒文(《佛本是道·梦入神机著》整理出的一套体系——也并非囫囵吞枣),进行了多次创作。 但,咱们是一本神话小说(划重点)。 背景是为故事服务的,而本文的故事立意就是让读者能开心阅读,能看书一乐,能帮读者老爷缓解压力,不是给大家做神话科普,所以大家不必用各类体系、其他神话小说设定,硬套这本《师兄》的背景故事。 只要大家从头看到尾,本书的背景逻辑能够自洽就可以了。 而在这个基础上,作者菌会选择受众交广的设定,并会去做符合读者老爷预期的微小调整。 比如上一章,作者菌就修改了这些细节。 另,中国神话庞大精深,从道教神话、民间神话、佛教神话几大分类,到一处处地域不同的传说故事,并非一家、一人或者一个团队,就能真的说明白。 在历史的层层透镜之下,追究神话故事的根本起源,其实是一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的事,而且也无从追查。 神话并不是历史,不应具有权威性。 无论如何,神话故事这些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瑰宝,是中华民族先民们浪漫情怀的寄托,也是现如今创作者挖掘不完的宝库。 最后,还有一个挺有意思的点,作者菌几年前就在琢磨的。 《封神演义》成书晚于《西游记》,会不会是明朝时,西游记先火了,然后封神演义的作者捉摸了捉摸,一拍大腿。 ‘诶,我可以弄本书,解释下西游记里面的神仙是咋来的呀!’ 玩笑,玩笑。 另外,删稿真的不是随便说说,觉得‘不好玩’就会修、删,有时候我删稿删的,同为网文作者的老婆都觉得触目惊心。 输入法输入,往往是我更新字数的三倍左右。 【关于更新时间】: 好像现在莫名其妙稳定在了下午和凌晨,作者菌挣扎一下,试试能不能恢复中午、晚上,凌晨加更。 最后说下本书百万字的成绩。 现在均定五万二了,支持正版的读者老爷越来越多了,师兄被越来越多读者喜欢了。 鞠躬感谢读者老爷们对正版的支持! 作者菌会继续稳健的保证质量,努力更新,给大家呈现出更有趣、更好玩的仙侠故事! 下一个百万字,下下个百万字,把修仙轻喜剧坚持到底,也希望看盗版的读者老爷有余力就来支持下正版! 继续码字。 【疫情尚未退去,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注意日常通风保暖~】 第二百八十章 一切都是…的选择 “玖师姐,那道金光是什么?” 小琼峰的棋牌室内,那道功德降临时,身着练功服的少女雨诗小声的问着。 窗边,蜷腿坐在窗沿上的酒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窗外,手中提着的玉质酒葫芦轻轻晃动。 这酒葫芦是她修成天仙后,师侄李长寿赠送的贺礼,可以装几缸美酒,还能给酒提味。 酒雨诗眨眨眼,忙道:“刚才还有的,怎么不见了呀。” “那个方向……嗨!” 酒玖摆摆手,有些不以为然地解释着:“那是小琼峰上的丹房,算是你长寿大师侄的专属修行场所,肯定是他又搞了什么丹药出来。 师妹呀,不用多关心那边,你这个大师侄玄乎的很,明明只是个小弟子,却…… 啧啧啧,嘿嘿。” “我师兄怎么了吗?” 正在角落床榻上打坐的灵娥,闻言睁开一双灵动的眸子,长长的睫毛略微晃动,在轻声问着。 酒玖笑道:“刚才有道金光……呃,掌门怎么过来了?” 一听掌门二字,灵娥和酒雨诗也聚到了窗边,看向小琼峰空中。 季无忧来的快,走的也快,在空中低喃了一声,就随之背着手飘然离开。 他只负责洗地,这里具体发生什么事,只要不是炸了度仙门,都随意。 “掌门在这里有布置阵法?” 酒玖歪了下头,嘀咕道:“我怎么感觉,掌门好像是在帮谁打掩护呢,奇怪。” “师叔多虑了哦。” 灵娥轻声说着,身着浅绿流苏长裙的她,越发的靓丽可人,“师兄哪有这么大本事,能让掌门打掩护呢。” “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酒玖双手一摊,“就跟那年,带你师兄去北洲之前,也不会想到今天,本师叔会被你师兄一个小琼峰的普通弟子给养起来呀。 你看我现在,喝酒喝你师兄的,丹药用你师兄的,灵兽吃你师兄的,在这里睡的也是你师兄的。 你师兄如果对本师叔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师叔我都不好意思拒绝呢。” 灵娥顿时以手扶额,总感觉小师叔这是在找借口,想对师兄采取主动攻势……的说。 雨诗纳闷道:“师姐,您不是长辈吗?” “傻孩子,”酒玖抬手摸了摸少女雨诗的脑袋,柔声道,“等你长大了,有修为了,你就知道这个大师侄的好了。 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你那灵丹品质的充饥丹,它不香吗?” “香! 可是,这位长寿大师侄,真的这么……神奇吗?”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一声笃定的回答:“当然。” 酒玖轻笑了声,吐槽一句:“就知道,小琼峰只要一有动静,你就会迫不及待的跑过来!” 阁楼外,一抹倩影伴着酒玖的调侃款款而来。 她身着一袭冰蓝长裙,玉足踩着浅白布靴,脚踝束着冰蓝丝带,青丝长发简单束起马尾,迈着轻盈的步子飘来。 纤腿蜂腰不必多述,她一双秋眸剪秋水,三分英气伴柔情,自然就是不少度仙门弟子心底向往的冰清玉洁冷仙子…… 有琴玄雅。 “玄雅见过两位师叔,”有琴玄雅盈盈一礼,酒雨诗连忙还礼,酒玖却是喜滋滋地笑着。 一旁灵娥柔声道:“师姐是被那金光惊动了?” “嗯,”有琴玄雅温柔的点点头,又看向了酒雨诗,颇为认真地说道:“刚才雨诗师叔说起长寿师兄。 其实这是不必有疑问的,长寿师兄何止神奇,在玄雅眼中,他应是世上无二的炼气士。 他博学广识,不仅通晓修行之法,对无为大道领悟极深,又擅阵法、擅炼丹、明笔墨、通音律,更是通晓人情世故,凡事都能处理的面面俱到。 而且长寿师兄最……” “师姐!” 灵娥连忙走了上来,拉住有琴玄雅的柔荑,“咱们去楼上说这些,莫要在雨诗师叔面前说这个了。” 有琴玄雅有些不解,“可是我说的有半点不对之处?” “这个,不是,”灵娥眨眨眼。 这话该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说,她们要预防雨诗师叔对自己师兄动心什么的吧…… “哎呀,走啦!” 灵娥不管不顾,直接用出撒娇**,拉着有琴玄雅朝一侧楼梯而去。 有琴玄雅虽不明所以、意犹未尽,但还是任由灵娥拉着,去了二楼私语。 窗边,酒雨诗小脸上满是茫然,求救般地看向了酒玖。 酒玖笑眯了眼,言道:“看到了吗?那位长寿师侄的恐怖之处。” 酒雨诗更迷糊了些:“这个……师姐能说详细些吗?” “你看灵娥和玄雅,都是咱们度仙门中难得一见的修道良才,长相身段更是不用多说,你师姐我身为女子都觉得她们甚美。” 言说中,酒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累赘,叹道,“也就有这么一点优势了。” 酒雨诗更是满头雾水,“这跟长寿师侄有关系吗?” 酒玖笑道:“你还没看出,灵娥和玄雅都钟情长寿吗?” “这个倒是看出来了……” “炼气士不比俗世,男子侍妾成群,炼气士的道侣,大多情况都是一男一女。” 酒玖叹道:你看看,两位这般美貌的女子都倾心于长寿,长寿有多香,懂了吧?” 酒雨诗面露恍然,认真地点点头。 酒玖又叹道:“关键是,灵娥和玄雅还如此要好,丝毫没有争风吃醋这种事发生,你师姐我呀,这么多年想看戏都看不成。” “对哦,”酒雨诗低声道,“仔细一想,这般倒是颇为神奇。” “更神奇的来了,”酒玖双手一摊,“据我所知,两人都对长寿表明过心意,灵娥更是以推倒师兄为修道的目标,玄雅也是把长寿师兄挂在嘴边。 甚至就算长寿脚踏两条船,她们八成都会毫不迟疑的答应。 但长寿……都拒绝了她们。” “啊?” 酒雨诗妙目瞪大,“这两位姐姐……呃,这两位师侄都已是顶着天的女子了,长寿大师侄还不满意吗?” “你看看,不懂了吧?” “请师姐赐教。” 酒玖淡定一笑,耸耸香肩,颓然一叹,“其实我也搞不懂为什么,但又觉得这样挺正常的,也确实是小长寿能干出来的事。 可能,长寿是怕道侣比较麻烦,有更多因果吧。” 酒雨诗纳闷道:“又怎么会有更多因果?他们不已经是师兄师妹了吗?” “大抵就是,你看玄雅,她现在只是长寿的同门师妹,那她在外遇险,长寿估计是会慢悠悠地飞过去,制定好计划、稳妥的救人。 如果玄雅成了长寿的道侣,那长寿就要唰的一声破空而去,不假思索就要救人。 这里面还是有差距滴。” 酒玖拔开酒塞,仰头灌了一口。 酒雨诗低头沉吟几声,突然问:“那师姐你呢?师姐应该也看上长寿师侄了,对吧?” “噗——咳咳咳!别乱说!” 又听一旁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灵娥与有琴玄雅裙摆飘飘,联袂而来,开始关心起了酒雨诗这半个月修行的结果,将话题从师兄身上引开。 不多时,阁楼中莺莺燕燕、笑语不断。 某个假装路过此地的白发老道脚下一顿,拐了个弯,负手去了隔壁灵兽圈中,看一下灵兽们的健康状况。 这就是小琼峰百年难得一遇的——峰主视察。 …… ‘陆压。’ 丹房中,李长寿负手而立,一边观察门内情形,一边思量着玉帝陛下刚交代下的任务。 这才上天多久,怎么就开始帮玉帝陛下做脏活了? 嗯…… 自己原本的计划中,这些活,其实该让文净道人来干。 可惜,文净道人现在还不能暴露…… 斩仙飞刀,陆压道人,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因为【钉头七箭书】的存在,自己现在又多了一个,让自己真实身份不能暴露的理由。 其实要除掉陆压道人,虽然困难,也并非无法做到。 只是一来风险太大,一个不好就会成为陆压不死不休的死敌; 二来因果当真太大。 如果按道门典籍所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一切未发生之事,早已在天道的演化。 自己把陆压搞掉了,封神量劫剧本必然会改变,这背后也会产生极大的‘连锁效应’,导致无数未知之事。 李长寿并不想谋算封神,他躲都来不及; 封神量劫中,除却神位与功德,以及一些得到灵宝的机缘,也没什么好谋算的。 当然,如果按李长寿自己理解的那般,封神大劫对于自己此时所处的、这个时间节点的洪荒来说,只是未来的某个可能性。 如果陆压意外没了,这个可能性就会出现变化; 但与此同时,天道存在收束之力,将各条世界线重新收束,在未来某个节点,再次回归原本的可能性,使得量劫大致不变…… 嗯,一切都是造化玉碟的选择! “这事也急不得,需要一步步谋算,牵扯也是颇多……”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心底流转着各种复杂的念头,又看到师父在灵兽圈附近闲逛,想了想,离开丹房,驾云飘了过去。 熊伶俐正兴致勃勃的跟在齐源老道身后,详细讲述每一只灵兽的故事,从繁殖、接生,到饲养、宰杀,再到烹饪以及厨余垃圾的处理…… “表兄来了!” 熊伶俐先发现了李长寿,顿时兴奋地用力挥手。 李长寿含笑向前,对师父行礼问候,就与师父一同在此地‘闲逛’。 不多时,李长寿就带着师父,逛到了小琼峰皇家棋牌室中。 酒玖、灵娥和有琴玄雅,正在共同指点酒雨诗打坐,教她如何运转气息、感受自然道韵。 她们三个都是门内年轻一辈、前·年轻一辈中,悟性、资质屈指可数的仙才,指点酒雨诗自然绰绰有余。 “长寿师兄!” 有琴玄雅一见李长寿,整个人都泛着光,口中喊着、脚下迈步,已是主动迎了上去。 “师兄……呃,师父!” 灵娥刚想把自己点亮,见到师父又迅速蔫了下去,连忙行礼。 一旁的酒玖却是促狭的一笑:“齐源师兄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呀?” 齐源老道干咳了声,笑道: “只是过来看望下两位师妹。 那个,我小琼峰上宝物不多,就是清净,两位师妹在此地修行,若是缺了什么,尽管对我言明。” 酒雨诗躲在酒玖身后连忙行礼,小声道:“多谢师兄。” 齐源老道面容虽镇定,但宽袖中的手臂却轻轻震颤了几下。 李长寿向前迈出半步,刚好为师父遮掩住这般失态。 李长寿笑道:“师父不用担心,弟子已经安排妥当。” “哎呀呀,”酒玖淡定的看天,“齐源师兄,你的两个师妹,最近酒不够喝了呢。” 齐源忙道:“雨诗还未能踏上修行路,年纪也幼小,可不敢让她喝酒!尤其是仙人灵酒!” 酒玖眨眨眼,刚想敲李长寿竹杠的她,此时也禁不住泛起了少许罪恶感,连忙解释自己没给酒雨诗喝酒…… 一旁李长寿轻笑了声,又拿了一只宝囊出来,里面有美酒灵丹,自是早就给酒玖备下了。 陪着师父在此地呆了一阵,李长寿就与师父一同离开。 能看出,师父已是颇为满足,回去的路上一直低声喃喃: “她竟喊我做师兄,当真奇妙,妙啊。” 李长寿委婉地提醒道:“师父,您还是把自己心态放年轻些,相由心生。” 齐源板起脸来,教训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师父是这般人吗? 为师都已千多岁了,她才多大!” “这个,师父您要用长远的眼光看待这个问题,”李长寿笑道,“现在是这般,千年后呢?两千年后呢?三千年后呢? 师父,是不是感觉能接受了?” 齐源不由一怔,却还是颓然叹了口气,摆摆手,驾云而去。 李长寿轻笑了声,转身回了丹房中。 随师父去吧。 李长寿继续思索陆压之事。 这事,就跟自己渡劫一样,若是没有九成八的把握,最好还是不要主动出手。 但自己不出手,不代表陆压不会对自己出手…… 李长寿回到地下密室,看了一阵墙上挂着的稳字,又看向了一旁刚挂上没多久的灵宝图。 归根结底,还是实力问题。 而自己现如今道境已经提升的十分缓慢,顿悟差不多要隔半个月才能来一次,灵宝确实是提升自身、充实自我的便捷路径。 坐在书桌后,李长寿拿出一摞摞的纸人,开始制作最新版本的纸道人,提笔在这批纸道人背后,写下了一个个【宝】字。 半个月后,二十多只实力堪比天仙境后期的新型纸道人,整整齐齐地站在桌面,对着李长寿齐刷刷地敬礼。 李长寿打了个响指,这些纸道人同时转身,跳到一旁【车】字纸道人的双肩背包中; 车字纸道人摇身一变,化作一妙龄少女,施展土遁消失不见。 开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有心寻宝无所得,无心插柳事大了 丹房中。 李长寿坐在丹炉前,注视着那几团正轻轻跳动的炉火,部分心神驾着车夫纸道人翻山越岭,朝南赡部洲赶去。 如果是在鸿蒙初辟时,洪荒遍地是宝物,随便走两步,就能捡到一点先天的东西。 毕竟当时整个洪荒都是‘先天道而生’。 但现在,洪荒已存在了不知多少元会,一波又一波大劫不断落下,先天生灵、龙凤、巫妖、人族,度过了几个大世…… 没出世的先天灵宝,就如圣人老爷一般,是真正的凤毛麟角、少中又少。 也不对,在洪荒,凤毛麟角的收藏者应该有不少。 如今要寻宝物,首选应去中神州,遇宝的几率较大。 但李长寿并不想毫无目的的乱碰机缘。 就如自己最初赚万林筠老爷子的好感,便是通过精心计算、仔细研究,而后投其所好、预埋伏笔,最后得了护道用的毒经。 寻宝也是这般,必须要细细谋划才行。 首先,他写了一本《寻宝行为规范手册》。 这本手册的核心只有三条:计算好因果得失,考虑好良心问题,不能给人教丢脸。 其次,要确定一个主要的奋斗目标。 李长寿这次主要找的,就是赵大爷命中煞星排行榜稳占前三的宝物——落宝铜钱,或称‘落宝金钱’。 第三,他需要一个完善的计划。 【寻宝纸道人团】出发前,整个寻宝计划都已做好,又为此耗费了十多卷画布布帛。 还好最近不需要制作新的百美图和秋宫图,这些布帛用了也就用了。 而除却以上三点,李长寿还有第四手准备,即…… 《就算一无所得也不要心痛痛》自我安慰疗法。 这次,李长寿也没几分把握能寻到落宝铜钱,寻宝纸人团还没出发,就已经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 空手而归只要不沾染因果,这波便是不亏。 沾染因果却毫无收获,那才是亏大了! 落宝铜钱乃是某位人族人皇所做的铜钱‘样品’,即洪荒最早的两只铜钱,得了天道功德,颇有灵性。 李长寿手中有两只铜钱,与落宝铜钱就有很深的渊源; 它们是人族第一版铜钱,其上有少许功德之力,差不多算是落宝铜钱的‘儿女’。 所以,这次还是一场…… 铜钱寻母之旅! 李长寿当真想去兜率宫中拜一拜,捧着自己的两枚铜钱,对老君喊一句: ‘老君!请您可怜可怜这两个孩子,让他们把父母接过来一起住吧!’ 咳,玩笑、玩笑。 落宝铜钱可用来卜卦,但它们最强的功效,便是能落先天灵宝。 而落宝铜钱的高光时刻,就是在封神量劫中,拐走了定海神珠。 其时,因十天君死伤数位而出山的赵公明,仗着定海神珠横扫阐教数位高手,又追着燃灯副教主一阵猛打。 打着打着,燃灯逃到了武夷山,遇到了两个蹲在角落中下棋的老头; 这两个老头定睛一看,堂堂阐教副教主竟被人痛殴,顿时想上前巴结,祭出了落宝铜钱对付赵公明的定海神珠。 落宝铜钱一出,定海神珠、缚龙索顿时被铜钱拐走,让赵公明措手不及,只能干瞪眼。 赵公明急忙去抢夺,顺手将这两个老头中的一位一鞭打死,但因失了定海神珠这般重宝,自身也被燃灯逼退。 而自那开始,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就落在了燃灯手中,燃灯大概也就有了叛教的底气…… 顺带一提,俩老头一个名萧升,一个叫曹宝,在原本的封神故事里,后来上了天庭,成了赵公明的手下,也就是招宝天尊和纳珍天尊。 更后面的天庭趣事,李长寿就没听说过了,应该也会很精彩才对。 且说搜寻落宝铜钱之事。 要找落宝铜钱,首先就要考虑,找到落宝铜钱的‘封神大劫原本持有者’,萧升与曹宝。 洪荒的武夷山在哪? 李长寿查了几本不同来源的《中神州地志》,都没有找到武夷山的影子,反倒是在南赡部洲找到了几处名为武夷山的所在。 仔细思索,封神大劫主战场应该是在南赡部洲,当时赵公明追打燃灯,也应是在那个范围。 而从这个角度去考虑,萧升和曹宝不像是真的‘偶遇’,那场戏,有可能彻彻底底就是燃灯老道的算计。 有个问题,李长寿也必须考虑清楚。 ——如果自己真拿到了落宝铜钱,会对封神大劫有什么影响? 赵公明是被陆压的钉头七箭书咒死,与落宝铜钱虽有关系,但关系并不算太大。 当时赵公明失了定海神珠,又借来了金蛟剪,同样是压着阐教一方打,这才有了钉头七箭书出场的机会。 但自己取走落宝铜钱,就少了‘赵公明因失了定海神珠去三仙岛借宝’之事,那…… 云霄仙子或许就能,与封神大劫少几分牵扯。 不过,赵大爷只要身死,该上头的估计还会上头,这个问题依然很难解决。 寻宝纸人团出发七日,就已经探查了南赡部洲几处,与武夷二字有关的所在…… 果然与李长寿所想的一般,那里是俗世,并没有炼气士的影踪。 而稳妥起见,李长寿控制着纸道人,在那些地方仔细搜寻了一番; 那两枚防推演‘初版’铜钱,李长寿也让寻宝纸道人团带上了,增大一些遇宝的几率。 但就是这般,在南赡部洲依然毫无所获。 “既然这条线索不通,只能从其他几条线索入手了。” 李长寿轻叹了声,熟练地掌控着炉火,心底体会着‘成丹’之妙,控制着寻宝纸人团,改道去了中神州…… 现在距离封神劫难不知还有多远; 李长寿也没看到太多封神劫难的预兆,南赡部洲没有‘玄鸟生商’这般大事发生。 而洪荒之中,时间刻度大多都是以千年万年来计算。 【剩下的几条选项中,最靠谱的有三条: 甲,搜查曹宝萧升的下落; 乙,探寻有关落宝铜钱的传闻; 丙,找自家**师帮忙推算一番落宝铜钱的下落……】 甲跟乙肯定是要做的,但丙就有些麻烦了。 自己寻宝这种事,都让**师出手,当真太不稳妥; 容易让**师觉得,自己是在变相的讨要宝物,影响自己在**师那里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优秀弟子形象。 于是,李长寿在甲乙失效时,只能选择‘丁’选项: 【借玉帝陛下的名义,去火云洞拜访人族先贤,探寻人与天庭和谐相处之路,顺便打听一下落宝铜钱的下落。】 接下来的半年,李长寿的寻宝纸道人团,一直在中神州各处寻寻觅觅。 为了提高效率,二十多只寻宝纸道人分头行动,以编纂《洪荒灵宝谱》为名,搜集各类传闻,探听百般消息。 但最终,只是搜集到了一堆,自己听都没听过的灵宝讯息,却毫无落宝铜钱的下落。 反倒是《洪荒灵宝谱》搞的像模像样,快能成书出版了…… 曹宝萧升这哥俩,同样也是仙踪袅袅,不知该去哪里寻他们。 这半年虽说并不是做了无用功,但这般收获,依然让李长寿有些郁闷。 没办法,这年头去寻宝,就是如此困难。 “去火云洞吧。” 也没多耽误,李长寿在天庭的海神纸道人离开海神府,驾云朝凌霄宝殿而去。 …… 提起这个火云洞,就不得不提洪荒著名老好人,各版稳字经中的经典反面教材——【红云老祖】! 红云老祖被鲲鹏偷袭,重伤投胎转世后,火云洞就闲置了下来,后来成了人族三皇五帝‘成圣’后的归隐之地。 三皇五帝的‘圣’为圣贤之意,与洪荒圣人自然不同。 李长寿早年听闻过这般说法: 紫霄宫讲道后,红云得了一道鸿蒙紫气。 但因‘紫霄宫红云让座给西方二人,鲲鹏被逼无奈只能跟着让座’之事,鲲鹏失去成圣的机缘,而红云老祖也因此被妖师鲲鹏偷袭。 红云老祖重伤垂死时,幸得三清老爷与镇元子出手阻拦鲲鹏,让红云老祖逃了一缕魂魄,去了六道轮回盘中蕴养,那道鸿蒙紫气被道祖收回。 待巫妖落败,人族兴起,三皇出世,五帝归位,人族一举成为天地主角。 据传闻红云便是转世成了神农氏。 那道原本属于红云的鸿蒙紫气,被分为八份,由三皇五帝同享成圣之机缘,三皇分的稍多一些,五帝则分的稍少一些。 所以,三皇五帝并非圣人,却又跟圣人擦着边。 他们是人族气运的基石,也是人族的‘底牌’,非人族面对生死存亡而不会轻易现身。 如今天庭当兴,人道本就是在天庭管辖之下,借玉帝陛下的名义去火云洞拜访人族先贤,本就是合情合理之举动。 最重要的是,这不会给李长寿增添任何因果,说到底他只是奉命前往罢了。 玉帝也是挺好糊弄…… 咳,玉帝也是通情达理,对李长寿提出的这般提议,自是完全赞同。 玉帝写了一封信,言说自己现在为主掌三界之天帝,今后会对身为天地主角的人族颇多关照; 顺便,也希望人族方面,能够支持天庭工作,在人族开展祭祀天地与天庭之事,人族与天庭有了矛盾就及时沟通。 带着这封信,以及玉帝陛下的叮嘱,李长寿请东木公准备了一份礼物,便出了天庭,朝中神州火云洞而去。 然而,李长寿的【海神纸道人】刚驾云飞到中神州上空,一缕吵扰之声便惊动了自己的本体。 李长寿分心看了眼,随之便略微皱眉。 他将海神纸道人落在一处山林中,施展土遁直接躲去了地脉附近; 将大部分心神回归到了小琼峰上,快步出了丹房。 噹~ 破天峰上钟声响起,有三股金仙境气息冲天而起,各峰也飞起道道身影! 丹鼎峰上,万林筠长老带着两名门内长老现身; 而小琼峰灵兽圈旁,酒玖匆匆叮嘱灵娥几句,让她照顾好酒雨诗,就抱着大葫芦赶往山门。 这钟声,便是代表着遇敌。 李长寿倒是不着急,驾一朵白云,慢悠悠地朝着山门而去。 现在这种情形,与他此前所预料的,差不多。 度仙门向南三千里,一只巨大的木船破空而来,周围飘着七彩烟雾,木船各处张灯结彩,其上都是些模样俊俏的男女,各自的打扮却都是…… 最低有伤风化,最高不堪入目。 李长寿仔细看了一阵,随后在心底一阵正义的批判。 过艳。 这些家伙,自然就是酒乌师伯此前提到的,背景异常复杂,有功德傍身的那支妖族。 此前酒乌师伯言说了那只狐妖之事,李长寿给酒乌出了一条计策。 这计策其实很简单,就是度仙门暗中放出消息,让这一族知道,这狐妖此时安好,因在南赡部洲开花楼,纵容一些妖族吸纳凡人阳气以修行,从而被一家人教道承抓了起来。 计策虽简单,但效果却是十分不错。 点明这狐妖安好无损,便是让此事不至于闹大。 待那些妖族四处探访这几家人族道承,各被告知并未抓过什么狐妖,一步步排查下来,最后自然会寻来度仙门。 而这批妖族来度仙门之前,也好好了解了一下度仙门,知道这家仙门虽是在东胜神洲,但曾得人教玄都**师庇护,跟脚非同小可。 故,这些妖族也是十分收敛。 他们远在两千里外的‘仙门边界线’就停下木船,派了几名天仙境的男女向前,远远地就说明来意。 又给李长寿一种【别开枪,我们是来赎回俘虏】的既视感。 后面的事,也进行的还算顺利。 度仙门早已暗中查看了那狐妖,发现对方只是在地下牢笼中清修,修为境界比刚关起来时还强了很多; 有赏罚殿执事提前通知了这狐妖,不日便会有她族人前来接她。 山门前。 待这些妖族向前,奉上礼物,说了些好话; 度仙门几位长老沉吟几声,有些为难,让这些妖族立誓许诺,这狐妖今后不再为恶。 如此折腾了一阵,走了走过场,在不少度仙门门人注视下,那狐妖被几位门内执事放出了地脉囚笼…… 这狐妖似乎来头不小,那些妖族见了她顿时一阵欢腾,有不少女妖还喜极而泣。 本来,这件事也该就此告一段落,但出乎双方所有人预料的是…… “我可以加入度仙门吗?” 那狐妖小声问着,目光竟是那般纯澈,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灵气息,本身的妖气反倒不多。 躲在人群中的李长寿,心底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 一名长老皱眉道:“道友,我度仙门是人教道承,只收人族弟子。” “我可做那护山的灵兽,也愿做那扫地的侍女。” 这只刚被放出来的狐妖,言语中带着几分迫切,在她族人们不解的目光中,在云上向前快走了几步,凤目流露出几分哀求。 “若都不可,还请让我再见当年将我抓来此地的道长一面,我有、有一些话儿要对他言说。” 第二百八十二章 寿……寿儿 道长,哪个道长? 山门前,身着青色长裙的妖族女子静静而立,三千青丝如瀑落下,由内而外散发着柔弱之感。 但等她说出那句话儿,不仅度仙门众仙一头雾水,她身后的‘背景复杂之妖’,也是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咋回事? 有问题!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长寿,此刻心底念头急转,立刻泛起了‘这妖族女子会不会是被人控制了心神’的怀疑。 这狐妖之事,李长寿自然不会记错。 那次,蒯思道人算计自家师父,故意钓自己师父去俗世大城中;李长寿代师赴约时,在那座大城中抓到的此妖。 事后也发现,这狐妖收留了被蒯思道人买通的杀手‘蜈蚣精’,也算歪打正着。 因狐妖身上有功德,度仙门并未出手斩她,而是将她镇压在了山门之外的荒山地下。 李长寿掐指推算,仔细回想。 自己假扮师父,和酒乌师伯抓这妖族女子时,她是个花楼掌柜,拿着一只玉质烟杆,高挑的身段、妖娆的曲线,明明是霸气外露的花楼掌柜。 随后,李长寿与这个妖族女子接触了几次,她也展露了奸诈、险恶的妖族本性; 最初她被擒拿时,还趁机用魅术算计酒乌师伯,让李长寿不得不将老版《百美老了图》献给了门内。 今天怎么就……就这样了? 装的? 想把事情搞大? 李长寿躲在人群中,仔细盯着这个狐妖,很快就发现,对方要么是真的演技过人,要么就是真的因为某种原因…… 对酒乌师伯或者自己假扮的师父,一见倾心! ‘这怎么可能?’ 山门处安静了片刻,内外都陷入了某种尴尬中,只有那狐妖带着几分迫切,不觉得她自己所说有什么不对。 “怎么回事?” 山门另一侧,酒字九仙排位第四的酒施,此刻突然出声。 顿时,一道道目光汇聚了过去,先是落在了端庄得体、美丽大方的酒施身上,随之又将目光下移,挪去了旁边身高五尺半的矮道人…… 一群度仙门仙人顿时面露恍然。 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杀气! 酒乌下意识哆嗦了下,急得猛拍大腿,忙道: “可不是这般!可不是这般! 我跟这妖族女子毫无牵扯,当时确实是我跟齐源师弟将她抓回来,因她在南赡部洲大城中纵妖作恶。 但抓回来之后,就把她镇压在了地下,我只去过一两次查看她状况,话都没说过几句! 几位长老,几位赏罚殿长老都可以作证!” 听闻酒乌呼喊,一旁有几位白发老者齐齐负手望天,保持着风轻云淡。 酒施银牙轻咬,但这么多人在,她也顾念自家道侣的面子,忍着没发火。 正此时,那狐妖再次开口,却是喃喃道: “齐源…… 可以让我,再见见这位齐源道长吗?我有些话想对他言说。” 酒乌顿时松了口气,差点就给这位狐妖奶奶当场磕一个,谢过不杀之恩。 原本还想看热闹的度仙门仙人们,此刻却都是面面相觑。 若狐妖看上了门内执事酒乌,那也就罢了,多少还能解释过去。 酒乌的师父是金仙,酒乌自身修成天仙也是十拿九稳之事,会办事、擅交际,而且稍微忽略下他的年龄,四舍五不入,那也是眉清目秀一少年。 个头方面,也能称得上是别致二字。 但齐源,度仙门门内唯一浊仙…… 这不人教,明显不人教! “齐源师弟这般有魅力吗?” “了不得啊,了不得。” “要不要喊齐源师侄过来一趟?” 不少度仙门仙人纷纷开口,大多都是感觉新奇。 而酒乌却赶忙看向了李长寿,这对师伯师侄一阵挤眉弄眼,眼神交流。 滴滴——‘长寿啊,你搞了什么!’ 嗒嗒——‘是我师父搞了什么才对……’ 滴滴滴滴滴——‘真当你师伯我那么傻啊,当日不就是你假扮的你师父吗?你可注意着点,我十师妹入门就常住你们小琼峰了!’ 李长寿顿时一阵头大,只能给了酒乌一个无奈的眼神,让酒乌稍安勿躁。 现在只能一个字,拖。 无论这个妖族女子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让事情肆意发展下去。 “咳!” 李长寿清了清嗓子,在人群中稍微飞高半尺,对着山门外尴尬的一笑,言道: “这位……前辈,我师父正在闭关,不如您随自己族人先行回返,待我师父出关之后,此事再谈?” 那妖族女子轻轻眨眼,顿时露出了一种、一种,满是慈爱的微笑。 “你是他的弟子吗?” 有门内长老立刻介绍道:“这是我度仙门弟子李长寿,是齐源师侄的大弟子。” 妖族女子向前半步,喜道:“那,我可以喊你一声寿儿吗?你师父收的弟子都是这般不凡呢。” 李长寿额头瞬间挂满黑线,右手缩回袖子中,握住了一把刻刀! 算!马上算! 当场扬了这些妖族,自己要承担多少因果! 到了此刻,这妖族女子身后的那几名天仙境妖族,终于有一女子站了出来,忙问: “小兰,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被这些人教中人施了什么咒法?” “大胆!” 一位脾气暴躁的度仙门长老竖眉瞪眼,喝骂道:“我度仙门乃人教道承,传太清无为大道,如何会做这般伎俩? 当日若非她有功德护身,应是祖上曾对我人族有恩,贫道岂能容她在俗世为祸!” “笑话,”一妖族男子冷然道,“你们明明是看我家小妹功德护体,斩之就增业障! 竟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人族炼气士当真为了面皮,什么都敢做!” 咚! 万林筠长老拄着铜皮拐杖缓缓前行,他前方的两名度仙门长老立刻朝着左右让开。 这老爷子拄着拐杖,凭空走出两步,出了山门,没什么神采的双眼扫过这几人,淡然道: “我来斩。” 霎时间,那几名妖族如临大敌,将那个‘小兰’的女妖藏在身后,一个个满是警惕的看着万林筠; 修为稍弱的那对妖族男女,身体都在不断轻颤! 远处木船上,道道身影冲天而起,有金仙境大妖的威压横空而来,朝度仙门席卷而来。 但这威压有些斑驳,显然道境不够纯粹; 度仙门中三位金仙高手的威压随之爆发,反朝着这群妖族压去。 一男妖高呼:“快去请咱家老祖!” 局势顿时急转直下,度仙门内聚集在山门处的众仙人,齐齐就要暴起发难!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被扬! 李长寿在旁眉头轻皱,这般打起来,对度仙门委实不利…… 他立刻就要对万林筠长老传声劝说,但话还没出口,刚被放出来的狐妖‘小兰’,突然有些凄厉地喊了声: “不,不要!” 这一声呼喊,若杜鹃啼血,让已经拉开架势、摩拳擦掌地双方,顿时停下了动作! 这狐女幽幽一叹,在族人的护持下,修长纤美的双腿弯曲,径直在空中跪伏,对着度仙门叩首。 “此事因我而起。 暗中离开族地,留恋红尘俗世,又纵容依附我的几只精怪为祸,我甘愿受度仙门再三百年囚禁。 但,可否让我见一眼他…… 我已是对他起了魔、有了瘴,此生再无旁愿,只想与他恩爱厮守,白骨同茔。 愿立大道誓,以证结缘心。” 她这番话…… 若是被阐教道承听去,必是一群老道大呼‘妖孽受死’! 若是被截教道承听去,大概就是被一群男女拉着入伙。 但今日,却是被人教道承听去…… 人教道承,那是出了名的道侣成风! 狐妖话语中的卑微与痴情,让在场半数度仙门仙人为之动容。 酒乌沉吟几声,关键时刻站了出来,问道: “你与我齐源师弟不过见面数次,又如何会有这般魔障? 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我自不会让你见到我齐源师弟。” 这个问题也是问到了要害处,那些妖族来人也连忙问了几句。 当下,狐女轻叹,跌坐在空中,双目无神地低喃着: “那日我为这位道长与齐源道长所擒,找准机会,以我族血脉神通魅惑之法算计,说话的这位道长丑态百出,但齐源道长却不为所动,还只是用一幅画作,就解了我的魅术……” 狐女说起往事,周遭都是一片安静,只听她在那缓缓倾诉。 酒乌身旁,一只纤手不动声色地探了过来,抓住他耳朵,狠狠一拽。 “嘶——” 这矮道人的眼泪都下来了。 就听酒施传声骂道:“哼!丑态百出!回去给我好好解释!” 酒乌一阵尴尬,连连拱手赔礼。 又听狐女话语渐转…… “后将我关在地底,我心底对齐源道长还有怨怼。 不知多久,他突然现身来见我,让我立下誓言,不因此事报复针对度仙门内任何一人。 我当时自是答应了下来,又气不过,便对他全力施展魅术,但得来的,只是略微有些讽刺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让我心底泛起了不服的念头,此后苦心修行神通。 定要让这个男人拜倒在我面前! 我当时如此想着。” 人群中,已经不着痕迹退到了角落的李长寿,此刻也是暗自点头。 这事,是他做的没错。 山门内的一女仙禁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 狐女苦笑着,继续慢慢讲述。 “就在我神通再有进展时,他很快又出现在了我面前,就在那地下阴暗的囚牢中,与我隔着几层禁制。 他当时对我笑了下,我记得很清楚,这个笑容既轻松,又惬意。 他问我,能否用我的魅术神通,试试他此时的道心是否坚固。 我暗道荒唐,却是趁机出手,全力催动神通惑他心神,可他、他!” 一妖族女子大惊,忙问:“他莫非兽性大发!?” 狐女痴痴的一笑:“他竟在牢笼之外拿了一只书简,不断写写画画,还对我的魅术指点了几句。 他低头写字时的样子,我至今都未能忘却半分…… 我当时就想,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男子,对我竟没有半点绮念。” 角落中的李长寿:…… 有,当时真的有绮念,只是他的百美老了系列图劲更大罢了。 狐女说的这些,都是炼制心火烧那段时期发生之事。 李长寿当时考虑周全了所有情况,却是真的没想到,是这狐妖本身竟出了错漏…… 这咋办? 扬了吧,只能扬了吧? 当时为了研究心火烧仙识毒丹,在师父的允许下,用师父的形象去见的这头妖狐,那几个月去了几次,自己也没发现这狐妖有什么异样…… “我真傻,真的。” 狐女兰儿有些无神的目光中,此刻已经有了点点星光…… “我如今只觉得,那几次与他相见,是生命中最美好的岁月。 但当时我心底总觉得有些不服气、不甘心,每次都是全力用魅术去对付他,却不曾对他袒露过自己的心意。 而自那之后,他就再没来见过我。 每次闭上双眼,却都是他最后离开时的背影。 年复一年,不知不觉间,我心底已只有他的身影,再没了旁人、旁事…… 如今,我出来了。” 狐女兰儿缓缓站起身来,从自己族人身旁走过,声音虽轻柔,但目光无比坚定: “我族中的规矩,若我心有所属,无人会阻拦我离开。 今日我站在度仙门之前,只求能再见他一面。 哪怕他一剑杀了我,我也不会有半分怨怼,只愿他留我一缕魂魄,我去投胎路上央求地府阴差,求他们让我转世投胎成齐源道长喜欢的女子。” “好!” 一名不知何时赶来的妖族老妪,闻言一声轻喝,禁不住擦了擦眼泪,“我青丘狐族,按族规,全力支持小兰找寻自己的姻缘! 姻缘本是无价宝,何必强拆有情人?! 度仙门你们听好了,小兰祖母的三姨母便是娲皇宫中侍奉圣人老爷的上仙。 我们家小兰的跟脚,与你们度仙门的门人弟子,比起来不差什么。 他答应还是不答应,让他先现身,给个痛快话!” 于是,李长寿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刻刀。 而山门之外,一群妖族男女汇聚而来,一个个站在狐女小兰身后,齐心协力,鼎力相助! 度仙门众仙一时间也是有些懵了。 活了这么多年,各位仙人还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情形…… 打杀? 好像也不敢动手,青丘一族在洪荒也是名声不错,而且此时这狐女如此痴情,唯一的要求也只是想见齐源一面。 要不,让他们见了? 但这般又觉得,像是他们度仙门对妖族低头一般,他们本就跟妖族敌对,青丘一族虽然背景复杂,有功德护身,但底子必然也不是那么干净。 “怎么,你们青丘一族,还敢在我度仙门抢人?” 又听一声冷笑,度仙门中飞来一抹倩影,径直落在山门之外。 她穿着浅蓝罗裙,长发无论是在身前还是身后都能一顺到底,自然就是小琼峰的师祖江林儿。 江林儿用仙识听了半天,忍不住主动跳了出来,背着手走到这狐女身前,当着众多妖族的面,围着狐女转了两圈…… “啧啧,身段不错嘛……嚯,罪恶也挺大,不过不如我家小玖。 你叫小兰?全名是什么?” 这狐女轻轻皱眉,低声道:“您是……” “林江散人,江林儿!” 江林儿把胸口拍的砰砰作响,“我夫君是本门金仙,我徒孙能耐不凡,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啧啧,我是你要找的齐源道长的师父,他小时候可是被我一把屎一把尿喂大、呸,拉扯大的,怎么样?” 狐女眨眨眼,倒头便拜,“兰儿拜见师尊。” “别拜的这么急,”江林儿轻笑了声,目光扫过人群,只看到了李长寿的头顶道箍,“这件事呢,想必存在于一定的误会。 这样,你跟我去小琼峰,我把事情给你搞清楚了,如何?” “兰儿但凭师尊做主!” 这狐女顿时一阵激动,声音更温柔了些。 第二百八十三章 啊,是寂寞啊…… “徒儿,怎么了这是?为何要定住为师啊?” 小琼峰湖边,齐源的草屋内。 齐源老道刚从修行中睁开眼,袖子中就钻出一只纸人化作了他的身形,抬手一点,让他全身上下被光芒笼罩。 齐源当场……就动不了了。 李长寿忙道:“师父,来不及多说了,您先坐好,师祖正在带那只狐妖赶过来的路上! 那个,弟子还是要问一句,您对狐妖有没有……什么想法?” 齐源老道一双老眼中,左边写了个‘茫’,右边写了个‘懵’,看着李长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长寿,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长寿轻轻一叹,双手迅速在师父身上轻点,又快速解释了几句。 简单来说,也就是他在师父允许的前提下用师父的形象招惹了一只不能喊着‘斩妖除魔仙力给’就直接扬灰的…… 美腻狐妖。 齐源老道沉吟几声,大概明白了什么事,慨然道:“长寿,若实在不行,为师就替你兜着!” “师父不必担心,”李长寿笑道,“弟子自有断她念想之法!” 话语一顿,李长寿本着【稳妥起见】的原则,低声道:“师父,您要不看一眼此妖族女子?” “我看她作甚!” 齐源老道眼一瞪,顿时急道:“这话可不要乱说!被人听去怎办? 为师一身清白名声可莫要毁在今日!” “那行,弟子就放心了,”李长寿后退两步,对师父做了个道揖,“师父您稍后就在这草屋中,万不可外出,一切让弟子来处置!” “去吧,去吧,唉!” 齐源老道摆摆手,“为师现在,当真不知你本领多大,又一天天地在外做什么。” 李长寿微微一笑,随手凝了一面水镜,看了眼自己这具纸道人的相貌。 面容不算清奇,但双目炯炯有神、一头银发也颇显精神,与酒雨诗转来山上之后的师父模样,一般无二。 随之,李长寿借来师父的拂尘,将其上气息融于这纸道人,仔细检查两遍,这才打开屋门,端着拂尘朝草屋外而去。 坐在蒲团上的齐源老道沉吟两声,便见屋门自行关上,一层又一层阵法开启…… 他被徒弟保护在了此地。 齐源随手点了个水镜,朝着镜中照了照自己,顿时看到那一副陌生……又美貌的女子面容…… 两眼一黑,差点气昏过去。 小琼峰上,李长寿这具【人】字纸道人走到了湖边,在柳树下静静而立,看着山门处飞来的道道身影。 虽然妖族一方只有那狐女前来,但门内仙人岂敢大意? 这可是妖族! 超凶的说! 故此,除却留守在山门处的必要战备力量,各位长老、各峰高手,都紧盯着这只此时修为也不过真仙境的狐女…… 咳,他们只是为了提防,这女妖自爆擦伤门内金仙的道侣江林儿,绝不是过来修行什么八卦**! 李长寿见状也是摇了摇头,当着门内众仙的面与否,其实没什么区别。 自己现如今在纸道人神通上的造诣,自是能瞒过门内金仙之外的其他炼气士。 与此同时,李长寿已开始双线操作,开启了藏在天庭海神府内的备用【海神】纸道人。 了断此事因果,当数法并用之。 天庭,海神府外; 慈眉善目的老海神驾云离开府邸,端着拂尘,径直赶往姻缘殿! 李长寿刚驾云离开,府门前的几名天将对视几眼,面面相觑。 “海神啥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啊,刚才没见啊,这咋还神出鬼没的?” “慎言,海神若是能被咱们看透,还是海神否?” 几位天将顿觉有理,各自收声,朝着李长寿离开的方向眺望。 【海神】纸道人行至半程,小琼峰上已满是门内仙人之影。 还好江林儿道了句:“请各位同门在外看着就好,此事也不宜这么多人近距离观察。” 言罢,带着那狐女,以及酒乌、酒施、酒玖,一同朝着湖边落下。 且说狐女小兰,看到那柳树下站着的老道人,先是精神一震,随后便迫不及待想冲向前去。 但她脚下一软,目中露出几分怯弱,禁不住咬了下丰润的朱唇,更增楚楚可怜之意。 然而,江林儿带着酒乌三人停在百丈外,直接对着树下的老道传声…… “你是,老二还是长寿?” 李长寿心底一叹,就知这事应是瞒不过江林儿的,毕竟师祖对自己师父了解太深,且从小就营养丰富。 李长寿对江林儿仙识传声:“弟子长寿,此事与我师父无关,是我当时为了行事方便,借用了师父的身形。” 江林儿顿时嗤的一笑,对树下的老道眨了眨眼,似乎在说‘那你自己解决’。 随之,江林儿又对树下的‘齐源’一指。 “这不是在这里了?过去吧。” “是,”狐女柔声道了句,缓缓飘下。 妖娆身形多妩媚,一如那垂柳依依,湖中涟漪。 待她离着心中的老道长仅剩十多丈,狐女声音有些轻颤,低声道:“我……” 李长寿板着个脸,道:“道友为何要见我?” 狐女似有百般话想一并说出来,但到喉间,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化作一句…… “道长,你还记得我吗?” 听闻此言,李长寿略微皱眉,心底拿捏着自己此时表情的变化,目中露出几分疑惑。 李长寿道:“我记得,我与道友并无太深的纠葛。 我抓道友,为护持人道; 去山下与道友相见,当时是为琢磨一门功法,也给了道友灵丹妙药以做谢礼。 道友今日闹出这般大阵仗,不知是何目的,可是有意针对于我?” “我怎会针对你,”狐女情急之下向前迈出几步。 李长寿一扫拂尘,一缕带着浊气的仙力,出现在了狐女脚边。 “道友请自重,贫道清修千年,不会容你坏我声名!” “我、我……” 狐女呼吸都有些急促,雪白肌肤染上少许嫣红,但随之就冷静了下来,柔声道:“我只是想来见你一次。” 李长寿一甩拂尘,“那好,如今见也见了,不送。” 狐女小兰一怔,小琼峰外的不少度仙门仙人,或是传声,或是在心底各自赞叹。 这齐源师弟(师兄、师侄),竟是如此刚强清正之人,只能修成浊仙当真可惜了。 狐女凄然道:“你就这般忍心,不与我说一个字的机会,就这般让我走吗?” “道友到此时,已是对贫道说了四十九个字,如何是贫道不给你说话的机会?” 李长寿眉头紧皱,宽袖拂过,地面多了一只矮桌、两只座椅。 “来,坐。 我不只给道友说话的机会,还给道友好好说话的机会。 但若话不投机,还请少说半句; 今日你我将话说个清楚,日后也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当下,李长寿自顾自地坐下,那狐女犹豫一番,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坐在了李长寿对面。 此刻,天庭中的海神纸道人,刚能看到月老姻缘殿,故李长寿并未着急在柳树下开口多说。 时机未到。 不远处,灵娥端着茶壶茶杯向前来,喊了声师父,为两人奉茶。 这自然也是李长寿传声安排的。 当下,李长寿趁机对灵娥露出慈祥和蔼的微笑,言道:“徒儿,辛苦你了,去修行吧。” 灵娥虽不知此时的师父是师兄扮作的,但平日里的师父,对自己也是这般慈祥,当下欠身行礼,称了声是,转身而去。 李长寿含笑点头,随之将目光挪到了那狐女身上,面容瞬间变得十分严肃。 “道友,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这么多同门看着,当真不想与道友独处。” 那狐女只觉得一颗芳心颇为酸楚,却也知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轻轻一叹,“道长,您身旁可缺侍奉的婢女? 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愿能留在道长身侧。” 这次,李长寿反倒是沉默了起来,端起茶杯却也不饮,在那一阵皱眉。 似乎他是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 而随着李长寿的‘犹豫’,度仙门各处仙人也都被吊起了胃口,全神贯注地探听此地,怕错过什么生猛的细节…… 然而,李长寿此刻只是为了专注跟月老言谈,暂停了此地纸道人的话语。 万一串错了线,那可就真麻烦了! 天庭,月老殿中。 李长寿的海神纸道人匆匆而来,都没给月老外出迎接的机会,到了此地之后,一把抓住月老的胳膊。 “月老,有事相求!” “海神莫急,海神莫急,”月老精神大震。 海神是谁? 那可是玉帝陛下眼前的红人,就算是想娶十个八个美貌仙子,他月老亏损百年功德,那也要安排上! 当下,月老正色道:“海神有事尽管吩咐!” 然而,李长寿接下来几句话,让月老面色变得更为郑重。 “实不相瞒,我除却是海神之外,还有一层身份,便是人教中人。 更得了**师之命,负责处理人教一些不大的事务。” 月老立刻点头,言道:“听说过,听说过。” 李长寿沉声道: “这次来拜托月老的并非海神,而是人教仙。 月老,根据我此前推算,在人教道承度仙门正有一场小劫祸酝酿,派化身前去探查。 却刚好发现,竟是一妖族女子,对度仙门内一门人倾心。 那妖族女子竟是青丘之妖,此刻还纠集了众多青丘妖族来度仙门闹事,怕是要对那度仙门门人用强!” “啊?!” 月老闻言不由双目瞪圆,“还有这种事!” 李长寿正色道:“不错,我思前想后,这种事也没办法处置。 若说男子对女子一见倾心,纠集自己族人赶去对女子强行逼迫,那自是恶行,当打当骂。 可一旦换成女子对男子强行逼迫,大多数人怕是先会质问这男子一句,当初还不是你撩拨? 故,此事不能直接处置,我赶忙来了月老这,请月老金剪一用,斩断了这段孽缘!” “好!此事我帮定了!” “事不宜迟,那边快打起来了!” “走走,快去后殿!” 月老抬手振了振衣袖,抓住一把金剪刀,匆匆赶去后殿,李长寿自后趁机跟上。 这月老老铁也是丝毫不含糊,即刻推星引尘,将两批泥人召到眼前。 左侧便是青丘一族,泥人数量繁多,大多都是人面人身,有着尖尖的狐耳。 整体来看,青丘一族的红绳呈‘发散状’,不少红绳伸向了四面八方。 而有一条红绳从中探出,探入了右侧那堆人教度仙门的姻缘泥人中,顺着这红线看去,顿时找到了与齐源老道有几分神似的泥人。 红绳缠绕了齐源老道,但齐源老道泥人身上,并没有与之对应的红绳…… 连线头都没。 “就是它了!” 月老手疾眼快,踏步向前,须发飞扬! 就听咔嚓一声,红绳被从中斩断! 但这红绳轻轻震颤,竟又开始自行生长,继续坚定不移地朝齐源老道泥人进发…… “又是这般痴情种?” 月老冷哼一声,心底盘算,在海神面前自己绝不能失了面皮,这可是他月老的本职之事! 月老立刻道:“哼!痴情自古不过多情尔!” 当下,金剪刀继续咔嚓。 李长寿见状,心底略微思量,在正面战场主动发起攻势! 小琼峰,湖边柳树下。 一直没说话的‘齐源’突然轻笑了声。 因红绳被剪断,此时正心底莫名有些烦乱的狐女小兰,见状立刻道: “道长,怎么了?” “我在等你说话,为何一言不发?” 狐女小兰怔了下,忙道:“我本以为是道长您在考虑……” “考虑让你留下之事?别多想了。” 李长寿笑了笑,耳旁回响着月老金剪咔嚓咔嚓的响动,面对这个狐女,神情也变得放松了许多。 李长寿淡然道:“道友,你并未对我动心吧。” 狐女顿时神情急切,“道长,兰儿心底满满都是道长的身影!” “这算动心?” 李长寿目光绽放出逼人的神光,注视着狐女,似乎能看透狐女的心防。 李长寿道:“你可曾问过自己心底如何所想?可曾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自是问……过……” 狐女声音一弱,体会着自己的道心,却发现,那些身影竟变得有些虚淡! “不,其实你没有,”李长寿淡然道,“最简单的例子,如果当时去地下囚牢中见你的,并非我,而是度仙门随便一人。 只要提前找好应对你魅术之法,让你有挫败之感,你都会将他的影子放在心底,经过岁月发酵,有了你已对此人铭心刻骨的错觉。 可是如此?” “这……” 狐女轻启朱唇,却是说不出话来,又急忙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 李长寿叹道: “道友,若把我换一人,你也不过是对另一人心动,这能说是对我动了心? 男女之情,道侣之恩,最基本、最珍贵的便是‘非你莫属’,心上人并非将一人放在心上,心上人,是自己心中不可代替的那人。 很明显,你没有。” 狐女双目有些痴楞,喃喃道:“我没有……” “地脉囚牢幽幽暗暗,你一人独处其中,没了身旁小妖阿谀奉承,没了世俗繁华之景,你心底,只是想找个寄托罢了。 你也是真仙境,自己体会,可是如此? 道友,你心动的并非我齐源。” 狐女身形后退两步,目中满是茫然,低声喃喃道:“我心动的不是齐源道长,我心动的……” “是寂寞。” 狐女小兰纤足一软,跌坐在了草地之上。 李长寿叹道:“莫再把衷情错付给了寂寞,看你是青丘一族,我才会对你言说这般话语。 道友请,不送了。” 言罢,李长寿甩袖朝灵娥的草屋而去,只留下那茫然的狐女,以及各处陷入思索中的度仙众仙。 这还不算完。 度仙门山门处,此前并未跟着江林儿赶去小琼峰的【本体】纸道人,驾云飞出山门,朝那名应该是此地青丘妖族主事者的老妪而去。 内因解了,外压也要及时解开才行。 …… 片刻后,天庭月老殿中,月老抬手擦了擦额头热汗,看着那只终于不在生长的红绳,暗中舒了口气。 月老扭头一看,却见海神正饶有兴致地打量度仙门的泥人阵…… “海神,可无事了?” “暂时无事了,”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多谢月老相助! 不过……这个泥人为何会有三根红绳环绕?” “哦?”月老走过来看了眼,笑道,“这是度仙门长寿小友的姻缘泥人,小神第一次看到时,就是这般模样了。 长寿小友也是顶好的为人,海神可对他多多关注,绝对是人教弟子中的可造之材!” 李长寿闻言,轻笑着摇摇头。 月老忙问:“海神,怎了?” “无妨,”李长寿略作思量,却也只是说道,“这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单章:最近两章剧情答疑(阅后即焚) 读者老爷看着有些疑惑,其实行文有几点没明确点出来,因为想让大家回味一下…… 不过看样子很多读者老爷没有get到。 首先,书中篇幅超过两页的人物都是有用的。 先说【红线问题】 1,红绳为什么缠绕的是齐源而不是李长寿。 答:因为这里是在暗示,狐女喜欢上的是一个具象,而不是真的爱上了当时那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李长寿看到这一点,才会得出后面你只是寂寞了的结论。 齐源老道身上没有对应狐妖红绳的线头,这个是因为齐源本身跟狐妖是没有交集的。 如果狐女真的爱上了那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红线是去找李长寿的。 2,狐女的感情是真挚的吗? 答:在她自身看来是真挚的,而且无比真挚。 但从李长寿的角度来看,应该是需要确认的。 3,月老断人姻缘不尊重感情问题。 月老这个形象,其实是书中世界的感情具象化,月老能去撮合,也能拆散,但很多次都描写了,是影响到心境。 像卞庄的十二年苦恋,就是最好的证明。 书中的感情,是可以让月老退步的,当时月老都想给卞庄安排个金玉良缘。 4,云霄红线问题。 云霄是先天生灵,修为超凡脱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故不受姻缘殿影响。 不然**师肯定…… 5,狐妖的身份问题。 下章会揭晓,这次李长寿相当于传道了。 是寂寞啊~ (重新发)单章:前两章剧情答疑 ps:看大家讨论的点完全偏了,重新发一遍单章,更新已经在路上…… 上一章已经修改了部分细节,将长寿对月老情急之下有欺骗性质的言辞稍作更改,如果有造成读者老爷不满,作者菌在这里道个歉,这里存在写作手法问题,对言语处理不当,后续会注意这一类细节,鞠躬道歉。 有读者反映对感情不尊重的问题; 首先李长寿并不是一个完美人设,从本文最初开始,他就有很多歪理,是不符合积极向上主流观的。 狐女的感情,在他看来只是一段意外且没必要的因果,当斩则斩。 如果不是作者菌强行用狐女的背景劝着长寿,长寿直接扬了她都有可能,还好劝住了。 其次,这两章行文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出麻烦、解决、引出后续故事线。 我通篇评论看下来,问题在于两个部分。 其一,读者老爷对狐女出现了同理心; 这个怪作者菌,为了出笑果,把狐女的形象塑造太单一化了,又不想在她身上太多笔墨,结果导致给读者印象是个‘美丽的痴情女’,是能被同情的。 作者菌在这里郑重道歉,但这个也不是写作失误吧,因为大纲后续就要求狐女必须出这个形象…… 其二,‘卧槽,送上门的女色不要,给我啊人教粗话。’ 这个就不多解释了,李长寿有他自己的想法…… 【下面是上个单章内容】: 读者老爷看着有些疑惑,其实行文有几点没明确点出来,因为想让大家回味一下…… 不过看样子很多读者老爷没有get到。 首先,书中篇幅超过两页的人物都是有用的。 先说【红线问题】 1,红绳为什么缠绕的是齐源而不是李长寿。 答:因为这里是在暗示,狐女喜欢上的是一个具象,而不是真的爱上了当时那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李长寿看到这一点,才会得出后面你只是寂寞了的结论。 齐源老道身上没有对应狐妖红绳的线头,这个是因为齐源本身跟狐妖是没有交集的。 如果狐女真的爱上了那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红线是去找李长寿的。 2,狐女的感情是真挚的吗? 答:在她自身看来是真挚的,而且无比真挚。 但从李长寿的角度来看,应该是需要确认的。 3,月老断人姻缘不尊重感情问题。 月老这个形象,其实是书中世界的感情具象化,映射现实中的不可抗力,月老能去撮合,也能拆散,但很多次都描写了,是影响到心境。 书中的感情,是可以让月老退步的,像卞庄的十二年苦恋,就是最好的证明。当时月老都想给卞庄安排个金玉良缘。 现实中只要两个人足够坚定,是可以克服一切困难的,书中反而是较为理想化。 如果要讨论现实中男女感情问题,抛开现实去谈纯爱,那是不成熟的,作者菌不能做这方面的引导。 4,云霄红线问题。 云霄是先天生灵,修为超凡脱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故不受姻缘殿影响。 不然大法师肯定…… 5,狐妖的身份问题。 下章会揭晓,这次李长寿相当于传道了,更新已经在路上。 是寂寞啊~ </br> </br> 第二百八十四章 初探火云洞,雪狐问本心 这狐女离开度仙门时,美目中依然有些茫然。 李长寿注视着狐女的背影,心底全方位衡量着此事的后续影响,想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因果这种东西,当斩不斩,必受其乱,日后发难,小命完蛋。 嗯,此时应当已经算跟这狐女斩断了因果,虽然自己的手段有点小小的过激,但总归是好过让此事继续发展下去。 青丘一族…… 李长寿其实在古籍上看到过这一族的记载,这一族在上古时就小有名气; 他们是比较具有浪漫主义气息的一支妖族,不斗法、不争夺,一心只想谱写一些浪漫动人的感情故事。 此正是: 洪荒大能何其多,唯有浪者留其名。 ‘青丘一族,跟轩辕坟三妖应该没什么关联,天下狐妖这么多,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碰上吧。’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思量着此前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轩辕坟是轩辕黄帝归于火云洞后,后人以其衣冠立下的陵墓,封神劫难时曾被妖族所占。 根据李长寿所知的封神故事中,封神大劫启动时,女娲娘娘因感觉自己被商王帝辛冒犯到了,以招妖幡召集众妖,最后选择了轩辕坟三妖——九尾妖狐、琵琶精、九头野鸡精,去分散帝辛的精力,让商国加速崩散。 那只九尾妖狐附身到了‘冀州侯苏护之女苏妲己’的身上,与帝辛谱写了一段‘后宫独宠’的经典爱情故…… 咳,一起祸祸了商国那么多‘良臣’,留下了后世无尽的骂名! ‘所以说,故事里的那只九尾狐叫什么?’ 李长寿沉吟几声,随之哑然失笑。 自己想这些也是白费功夫,哪怕提前找到了九尾妖狐,自己做不了什么,更不会去做什么,这本就是和自己无关之事。 还是想想,稍后去火云洞见到了人族众先贤,该如何跟大佬们交流感情,顺便问一问落宝铜钱的下落吧。 李长寿的【本体】纸道人站在山门前,注视着那些飞走的妖族。 小琼峰上,各位度仙门仙人已经散了。 预计接下来的几日,山中会出现各种道侣矛盾。 而李长寿为了稳定门内风气,已是将各类问题的统一答案,传声给了酒乌,让他赶紧在门内小范围传播。 比如…… 如果门内众老夫老妻遭遇【你当年与我结好,可是因修道寂寞】这种问题,就用一个统一的格式回答: 【某某,你我曾分开的那段时日,不是因为寂寞才想你,而是因为想你才会寂寞。】 有没有用,那李长寿就不敢保证了,但总好过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应付…… 草屋内,江林儿并未点破‘齐源’的身份,与酒乌、酒施、酒玖,辩论了一阵‘寂寞还是爱了’的问题。 总算,江林儿怕李长寿露馅,主动言说让齐源回去静一静,闭门思过几个时辰,又带酒字几仙离开了小琼峰。 李长寿打开外层隔绝大阵,坐在蒲团上稍微松了口气。 一旁灵娥沉吟几声,俏脸上写满了凝重。 她怎么,在自己师父身上,看到了师兄常有的表情! 李长寿仙识扫过各处,灵觉仔细感应,随之便将自己这纸道人恢复成纸人的模样,还喊道:“帮为兄把这只纸人收起来。” 一旁灵娥眨了眨眼,略微思索,已是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师兄你帮师父拒绝了那么漂亮的师娘,师父会不会怪你? 刚才那狐女也挺痴情的呢!” 纸人上冒出李长寿的传声:“胡闹,那能乱叫师娘吗?这是多大因果,师父见都没见过她! 稳字经三百遍。” “哦,”灵娥做了个鬼脸,迅速将这纸人收起,放入袖口宝囊中。 她刚把纸人收好,李长寿的身形就从山门方向飞回小琼峰。 李长寿驾云落在了灵娥的草屋前,坐在了自己专属圈椅中,继续思索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 这事,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师兄……” 灵娥的小脑袋从一旁凑了过来,俏脸上写满了认真,离着李长寿的面容不过一尺。 “嗯?” 灵娥俏脸泛红,却满是认真地说道:“我一点也不寂寞! 稳字经三百遍,合计六百遍,本师妹自己领了!” 言罢得意地一笑,还对自家师兄露出几分挑衅的目光。 李长寿:…… 三年不咚,上天了还! 正此时,师父草屋周遭仙力结界被李长寿收回,草屋屋门顿时被拉开,一名美貌女子举着拂尘就跑了出来,发出一阵苍老的怒斥: “你这逆徒!给为师过来!” 李长寿赶紧对师父点出一指,顺手开启小琼峰翻修后增加的多重隔绝大阵。 就听‘蓬’的一声,那美貌女子化作了齐源老道的模样,怒气冲冲、胡须乱颤,举着拂尘冲到了李长寿身前。 李长寿拉了一把灵娥,熟练的……躲到了自家师妹身后。 “师父,弟子已经把事摆平了!” “你摆平什么了?”齐源眼一瞪,骂道:“还勿将衷情错付给了寂寞,你到底从哪学来的这些歪理唷!” “还不是师父您教得好。” 李长寿笑了两声,忙道:“师父,弟子只是对症下药,断了她念想。” 齐源老道怒道:“这事你要是做错了,就认,给人解释清楚赔个礼不行吗?” “师父,此事绝非赔礼就能解决,那样只会越搞越乱。 而且弟子并未对她做过什么,也没什么可赔礼之处,她自己多想罢了…… 师父您别生气,伤肝、咳,伤道基,伤道基。” “老道我今日!” 齐源举着拂尘要打,李长寿以灵娥为中轴,以‘秦王绕柱’之法闪躲,逗的灵娥娇笑连连。 突然间,李长寿想到了隔壁草屋中的酒雨诗与熊伶俐,心底略微思量,决意成全师父一把。 “哎呀!” 李长寿脚下一晃,顿时朝着门外趴倒。 齐源老道举着拂尘就冲了上去,对着从李长寿小时候打到现在的臀部一阵猛抽,口中还振振有词地教育着: “为人正直,与人良善! 为师都是如何教你的!” 灵娥在旁掩口轻笑看了一阵,凭她观察,师兄这还是纸人,她自然不会心疼。 但随之,灵娥也想到了跟自己一同过来湖边的雨诗小师叔,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她清清嗓子,两步扑了上去,张开双手面对着齐源老道。 “师父,您要打,就打我,吧!” 齐源举着的拂尘顿时无法落下,僵持一二,只得一声轻叹。 “唉!罢了! 长寿你要记得,本领多高,都不可目中无人,神通再强,也不可骄傲自满! 妖族也非良善,莫要与他们有太多牵扯!” 啪! 趴在地上的李长寿,双手在头顶用力合十,“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灵娥忙道:“弟子谢师父不打之恩!” “为师闭关修行去了。” 齐源老道摇摇头,端着拂尘,飘回了自己的草屋,只留下一个满是沧桑、写满了故事的背影。 隔壁草屋的窗台前,两颗探出来打量这边的脑袋,也弱弱地缩了回去。 “熊师姐,齐源师兄好凶呀……” “雨诗,那可是咱们小琼峰的峰主哇,而且那不是凶,是有威仪。” “嗯,感觉齐源师兄是个很好的人呢。” 听闻此言,刚扶着师兄站起身的灵娥,与师兄对视一眼; 师兄挑眉、师妹眨眼,一切都在不言之间。 “师兄要不要给你擦药?” “不用,也吸收不了,咳,为兄这就回丹房闭关了。” 李长寿轻叹了声,做了一朵白云,毫无形象地直接趴上去,飘回了丹房。 …… 解决了这件有些闹心之事,李长寿稍微整顿了下心念,将各处纸道人活动都停了,心神回归到了藏在地底的【海神】纸道人身上。 稍后还是要准备一份谢礼,给月老老铁送去。 以后还是别用师父的形象搞事了,尽量用一些虚构的人物比较稳妥。 施展土遁自地下钻出,李长寿心神架着海神皮肤的纸道人,朝火云洞之所在,继续行去。 火云洞隐藏于中神州某处,并不显于人前,就如那三仙岛一般。 ——明知三仙岛就是在那一片海上的迷雾中,若无进入其中之法,根本寻不到半点影踪。 李长寿最初想要寻找火云洞时,掐指一算,就知道这地方……不是自己这浅浅的推算功力能推算出的。 但他现在背靠天庭,查找火云洞在何处也不算什么难事。 驾云穿梭,过千山走万水; 行有半日,一片千里大泽出现于眼前。 李长寿径直朝大泽高空而去,又在高空中折返身形,朝着大泽坠落,身形即将落入水面之前,仙识看到了一缕云烟自半空凝聚。 于是顿住身形,驾云朝这云烟而去…… 这就是天庭记载,寻找火云洞的具体办法。 李长寿飞到了这团云烟前,便觉前方有一缕缕玄妙之道韵,耳中听到了阵阵弦乐,似乎前方有一处不为人知的世外桃源。 云烟中似有一扇无形的门户,让李长寿只得顿住脚步。 李长寿朗声道:“天庭使者,奉玉帝陛下之命,前来拜会本族先贤。” 他话语落下,心底就听到了一声轻笑,眼前凭空浮现出了一只八卦盘,其上八只圆环轻轻旋转,刻画的爻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解开可进。’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左手凝出水火太极,将太极图向前缓缓推出,落在那八卦盘中央。 而后,阴阳流转,八卦盘开始轻轻闪烁光亮,李长寿心底又多了一句: ‘人教弟子,可入。’ 那扇无形的门户顿时消失不见,前方出现了一条山洞。 山洞极深,但其内光线明亮。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提着东木公从天庭宝库中备好的丰厚礼物,迈步进了这洞口。 心底依然满是警惕,时刻准备扬了自己。 前行六十四步,眼前豁然开朗。 眼前还是一片大泽,似乎就是刚才所见的那片水域,又像是水域的镜像。 大泽之上,明显分为了左右两大区域,左边区域有七座仙山漂浮,其上景致各有不同,大多比较安静。 右边区域则是,连绵不断的群山互相连接,到处都是宫殿楼宇,飘出阵阵女子的欢笑声,抚琴弄箫的乐声…… 很明显,左边是比较正常的人族先贤隐居地,右边是轩辕黄帝的家属区。 虽然,带领人族奋战挣扎,保存人族火种的燧人氏,以及伏羲氏、神农氏为三皇,功德比较多一点; 但轩辕黄帝明显才是‘退休人皇’中的人生赢家! 后宫三千都纳入了火云洞? 大家和睦相处,欢声笑语不断,成为一个可以一起长生不老、快乐逍遥的大伐木累? 这也,太强了。 李长寿心底赞叹不已,也不敢妄议先贤,提着礼物就四处打量,不知该先去那座峰上。 正此时,李长寿看到了大泽角落中有只扁舟,他眼前一亮,驾云就飞了过去。 远远能见,扁舟上有个穿着蓑衣的壮汉在钓鱼,但离着稍近一些,却听到那壮汉在轻轻的……抽泣? “前辈,前辈?” 李长寿远远地喊了声,那正钓鱼的壮汉赶紧抹了把脸,转身看了过来,露出一张面貌堂堂、心情不畅的国字大脸。 “你谁啊?干甚么的?咋进来的? 嚷嚷啥啊,这里可是火云洞!” 李长寿听着这壮汉发出的,那带着南赡部洲某地口音的浑厚嗓音,一时间也有点语塞。 …… ‘我真的,只是因寂寞了吗?’ 那艘巨大的木船上,一处静室内,面色有些茫然地狐女爬伏在床榻上,身后现出六只雪白的狐尾,狐尾在轻轻晃动。 她在回忆,也在思索。 不,这不应只是寂寞! 狐女一双雪白玉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神情莫名有些激动; 抬手对着侧旁书桌招手,凭空摄来笔墨布帛,铺在床榻上,提笔写画。 ‘我青丘一族以情入道,莫不成族内如此多前辈长辈,都是因寂寞? 不,或许我是因寂寞动心,但此刻我心底确实是有你的。 齐源道长……’ 心念急转,纤指晃动,那布帛之上已现出了一幅画面。 幽幽地牢间,一名老道的身影静静而立,注视着地牢内的那只雪白妖狐。 狐女提笔在一侧写下了‘齐源’二字,随后便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缓缓趴伏在这画卷一侧,用妖力将画卷护住,纤指轻轻去触碰。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狐女慢慢起身,盘腿打坐,这幅画卷就漂浮在她面前,轻轻晃动,里面的人物像是活了过来。 狐女身周现出一缕道韵,她柔声喃喃道: “我其实并未明白,自己是因何对你动心。 或许是我那魅术的反噬,或是因你不经意间对我的那一份温柔。 但我会去弄明白自己的本心与本意。 答案若是在道中,我自去道中寻,你说的不错,我若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明白,也无法反驳你‘只因寂寞’的说法。 我青丘心兰,也不配再修什么情道。 但道长你说错了…… 情非寂寞,情乃真心。” 喃喃声中,她身周道韵竟在不断上扬,身后出现一道模糊的倩影,而这倩影抬头注视着虚无,仿佛在质问着什么。 渐渐的,不知过了多久,这股道韵将这处房间充满,且惊动了她的族人。 第七只雪白的狐尾,在她身后悄然显化…… ‘齐源道长,我定会再去寻你。’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关爱退休人皇的和谐生活 “前辈,晚辈人教弟子,现为天庭海神,领玉帝之命前来火云洞拜访各位人族先贤。” “人教弟子,天庭海神?咳!” 刚才还有些不拘小节的壮汉,闻言顿时端坐起身形。 哪怕只是身着蓑衣,依然不怒而威,那国字大脸更是透着少许霸气。 李长寿注视着这壮汉,眼前似乎缓缓升起了一座巍峨高山,屹立大泽之上,威临天地之间! 这是哪位退休人皇? 就听此人沉声道:“可有天庭信物?” “自是有的,”李长寿立刻拿出玉帝陛下的亲笔信,端在手中,其上有一条金鳞龙影在缓缓游动,一缕玄妙道韵流转开来。 这大脸壮汉缓缓点头,言道:“确为秉天道而行三界之天帝。” 他话语一转,又道:“你既自称人教弟子,应当也是人族出身,为何以化身前来?” “不敢欺瞒前辈,”李长寿叹道,“弟子真身不敢在洪荒走动,如今也只是以化身在天庭效命。” “那你如何自证身份?此地可不是你随便捡了一封书信就能擅闯,”这壮汉皱眉道,“我倒是无所谓,若是惊扰了各位前辈清修,你当如何担待?” 各位前辈…… 这壮汉的样貌,自己似乎在一副羊皮古卷上隐隐见过…… 李长寿心底划过一道灵光,大概猜出了这壮汉的身份,笑道:“前辈莫非就是开山治水、造福苍生,又鼎定九州、将人族基业推至大兴的大禹陛下?” 那壮汉面色如常,淡定地点点头,言道:“此地便是我辈分最小、功德最浅,莫要陛下陛下乱叫。 如今我已非人皇,不过山中蓑笠翁。” 李长寿笑着拱拱手,“是晚辈失言,前辈可验晚辈天庭神位之力。” 言说中,李长寿袖口轻轻飘动,脚下大泽先是泛起了一层层水波,随后便见一群群游鱼自各处汇聚而来。 此地游鱼大半都是灵鱼,身上鳞片七彩斑斓,游于水面之下,照的人眼花缭乱。 壮汉眼前一亮,随手拿起一旁鱼竿。 李长寿含笑抬手一点,一条条灵鱼朝着那木舟赶去,将大汉团团包围。 “哈哈哈!你个海神还能管湖里的鱼……咳!” 这壮汉顿时心情大畅,口音又冒了出来,但随之就干咳一声,端着鱼竿,淡定地道了句: “你这海神倒也算厉害。 不过,此地是湖泽之地,你竟也能施展神力,这是哪般说法?” 这退休人皇的本真性情,倒也让人颇感亲近。 李长寿闻言略作思索,心神一动,极快地反应了过来,这或许是大禹帝君在考验自己。 当下,他温声道: “江河聚雨露,百川终归海。 晚辈的神力虽是在海中才可如意施展,但天下水路大多与海互通,也可将神力映射在此地。” “好一个江河聚雨露,百川终归海!” 那壮汉赞叹一声,见鱼竿下沉,连忙起竿,一条灵鱼破水而出,被这壮汉一把捞住,塞进了一旁鱼篓中。 随之,这壮汉发出一声舒坦的叹息,看着湖中那成群结队的灵鱼,微微摆手。 李长寿那股神力烟消云散,这些灵鱼各自甩尾,迅速消失在湖面之下…… 壮汉笑眯了眼:“不愧是天庭正神,天帝如今最器重的凌霄殿臣,一句百川终归海,却是刚好对我性情,足可见你之智谋。 来坐吧,我在此地便是奉命等你,与你三问。” 李长寿顿时不敢大意。 火云洞中有一位推演、占卜‘专业’的巨佬,便是那位伏羲氏,说不定真的能未卜先知。 据传,这伏羲氏乃女娲圣人娘娘之兄长转世,接替燧人氏之位,带领人族逐步稳定下来,一点点走向繁荣。 燧人氏一生,都是在带领人族与天斗、与地争,在巫与妖之间挣扎求存; 伏羲氏则是将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巩固人族自身气运,算是给人族以开化,完善人族修行之法…… 洪荒中的三皇五帝,每一位都是在上古之末,带领着人族一步步兴起,每一位人皇‘专攻’的方向不同,贡献也不同。 大世,来之何易。 李长寿镇定自若地驾云向前,到了木舟上,坐在木舟尾端。 大禹上下打量了李长寿几眼,笑道:“这三问你若答不上来,今日就把礼物和信件留下,自行回返,几位前辈应该不会见你。” 言下之意,却是在提醒李长寿。 只要你问题答的好,那几位人皇处有机缘可以捞…… 李长寿面色顿时颇为凝重,拱拱手,正色道:“请帝君出题。” “第一问,你乃天庭天帝器重之大臣,又是咱们人族出身,假若天帝对人族降下灾祸,你当如何劝说天帝收回成命?” 李长寿沉吟几声…… 这上来就直接开大? 这个问题,无论自己怎么答,都是难以完美,这就跟‘忠义如何两全’的问题一般。 大禹帝君眯眼笑着,静等李长寿回答,也未催促。 李长寿坐在那思考良久,心底泛起了百般念头。 片刻后,李长寿有些慎重地道了句: “不劝。” 大禹嘴角轻轻抽搐,笑骂道:“我问你如何劝,你却说不劝,答非所问矣!” 李长寿心底暗赞,这人皇虽退休了,但也是丝毫不糊涂,也并非是那么容易被自己带偏节奏。 “前辈,晚辈不能劝,也不应去劝,还请前辈听晚辈详细道来。” “讲,”大禹笑道,“任你能说的天花乱坠,若是讲不出个道理,今日这一关你也过不得。 说实话,做人皇时,能言善辩者我已见识了不少,你莫要起那诡辩的心思。” “晚辈不敢,”李长寿含笑点头,开始了自己的…… 一辩。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问题之外。 基本答案: 【天道不以人族的意志运转,应当是人学会去与天地自然和谐相处,人也是天地的一部分。 且灾年、丰年都是天数,人有生老病死、旦夕祸福,天道有衡,不可轻破。】 接下来,也可稍作延伸: 【人无法决定天灾是否降临,但人却可以抗争天灾,以人力度灾祸。】 随后深挖立意: 【人族此时是天地间的单一主角,应当时刻保持警惕,自强、自立,借天灾以磨砺自身,避免被其他种族取代了主角之位。】 最后再以人教理念点睛一句: “人法天地,道法自然。 自然并不是一味的温和,也有残酷与暴烈。 人族应当学会敬畏天地,才能长盛不衰,永为主角。” 一篇‘退休人皇殿试满分答卷’,就这般出炉了。 甚至还可以搞个公式,套其他的内容进去。 李长寿话语落下,大禹却是眉头紧皱,轻叹了一声。 见状,李长寿也不免有些忐忑,问道:“前辈,晚辈可是有言语不当之处?” “并非如此,你答的十分不错,就是有些过于标准,像是此前就备好了答案,让我不好评价。” 大禹沉吟两声,“算你过了这一关。 第二个问题,若有一日,天帝想要下凡去红尘之中行走,体会人族百态,你是阻拦,还是助力? 回答阻拦还是助力就是,不用多说话了,头都听大了……” 李长寿闻言一怔,随之便道:“不多管,此事乃天帝自己所想,与我并无关联。” “很好,第三个问题…… 假若你被自己夫人因为一点小事就臭骂了一顿,你是该原谅她,还是该反击回去?”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了! 李长寿几乎脱口而出,但随之就意识到,这问题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第一个问题,看似问的是天帝降天灾,实际上问的是人与自然。 第二个问题,看似问的是天帝与人族关系,实际上暗有所指,应是伏羲大佬算到了玉帝陛下会下凡体验‘人’生。 不然封神大战中的杨戬,‘玉帝外甥’的跟脚从何而来?玉帝必须是在凡尘之中轮回修行,才有可能回天庭时,带回去一位妹妹。 那这第三个问题,看似是很家常的一件事,即‘丈夫被妻子臭骂’,实际上问的…… 应该是人族内部之间,母系族群与父系族群存在的矛盾问题!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一句:“反击,而且必须反击。” “哦?!” 大禹帝君精神一震,口音又不自觉冒了出来,却压低嗓音问:“为什么这般坚定?” “自女娲圣母造人,各位先贤定下婚配嫁娶之事,男女之间就该是平等的。 男子身强体健,多劳作,供应一家男女之衣食;女子孕育新生,多细腻,也会帮助男子劳作。 两者共同养育孩童,故此人族才可繁衍不息。 无论是哪一方太强势,都会造成阴阳之失衡;而一家不稳,家家不稳,则部族不稳,族群危矣。 所以说,如果遭遇不公正之对待,就该合理的反击,以维持阴阳之均衡!” 大禹那双大眼顿时满是亮光,“道友所言,大道之理! 不错,夫妻本就该相敬相重,我还是昔日之人皇,治理九州大地,如何能在退位之后,被一妇人每日破口大骂!” 李长寿这老神仙纸道人的表情顿时有些凝滞。 这帝君…… 什么情况? 大禹站起身来,身形魁梧结实,一把拉住李长寿这纸道人有些单薄的胳膊,笑道: “走!道友随我去!我今日当着道友的面,好好说道她一!” 这位退休人皇话语突然顿住,额头冷汗涔涔; 大泽方圆数百里突然昏天暗地,李长寿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百丈高的空中,一抹倩影静静而立,对着下方小舟上的两人张开右手。 大禹虎躯一震,高声喊道:“夫人,切莫动手,有客到!” “哼!” 就听云上一声冷哼,李长寿就感觉自己这具纸道人身上的仙力停止运转,而面前的大禹帝君,瞬间蒙上了一层石化之色。 不等李长寿有任何应对,已是与大禹齐齐化作两尊石像,衣袍、宝囊都无例外。 云上那倩影随之消失不见,天地恢复清明,下面两个男人在心底留下了悔恨的眼泪…… 片刻后,一阵清风拂过,水面荡起微微涟漪。 半个时辰后,两对鸟儿路过,在大禹帝君和李长寿额头各自停留了一阵,随之展翅飞走。 “那个……” 李长寿心底响起了大禹的嗓音。 “海神呐,对不住,连累你了。” “前辈,那位……” “我家夫人,这不是治水的时候亏欠了她,我也不好真的对她发火,”大禹咳了两声,“她这神通三天自行可解,海神你着急吗?着急我就出手把咱们两个救出来。” “不急,不急。” 李长寿心底一阵抽搐,还好自己的心神无拘无束,与大禹尬聊了几句,就留了部分心神在此地。 这时候,还是不能跟大禹帝君多交流,这应是大禹帝君最尴尬的时刻……之一。 于是,李长寿对轩辕前辈更钦佩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据传轩辕黄帝就是北俱芦洲大玄龟转世,有撑天的功德,洪荒生灵都欠了他一份因果。 换做旁人,那般福源定然消受不起。 …… 与大禹帝君共患难的第二日,晴。 小琼峰上,李长寿正守着丹炉炼丹; 此前寻宝纸道人团在中神州搜寻落宝铜钱下落时,主要目的没达成,其他小目标倒是都达成了。 《洪荒灵宝录》自不用多说,这个没什么实际价值。 李长寿顺道还搜罗了一些灵草药草,已经能够着手准备炼制‘感悟’类丹药,帮万林筠老爷子、师父突破瓶颈。 因要时刻关注火云洞那边,李长寿也不敢多分心,只敢在此地琢磨丹道。 正自无聊时,突然察觉到了后山棋牌室传来一股轻微的灵气涌动,似乎有谁突破…… 李长寿仙识立刻看透层层禁制,看到了浑身闪耀灵光的灵娥。 此时,灵娥身周飘出一朵朵八瓣半的半透明莲花,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更显迷人,修为距离归道九只差一线。 李长寿却是略微皱眉。 火候还是不足,道基还不够稳定,自身之道模糊不清,在她能善用渡劫大礼包的前提下,渡劫成功率大概只有九成七五。 那份大礼包,可比李长寿当年给自己准备的,还要强力许多了。 “看来,还是有必要弄一次修行训练营。” 不图你渡劫飞升…… 但一定要活下去啊,灵娥。 ———— (ps:感谢老盟主“逗逼哪里跑”飘红打赏支持~)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拿就是不给我面子喽 “哎,轻点……道友轻点。” 大泽角落悬浮的仙山上,两道身影正蹑手蹑脚、鬼鬼祟祟地朝着山顶进发。 前面那位魁梧壮汉已经脱下了蓑衣,短衫长裤颇为‘朴素’,但自身不经意间散发着的威严,让人绝不敢有小觑之心。 这可是分了一丝儿鸿蒙紫气的大佬! 壮汉身后,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缓步跟着,已经将献给大禹的礼物单独备好。 东木公准备礼物时,自然是准备了八份,天庭此时再穷,面皮也是要的,不可能让海神提一份礼物来拜见八位人族先贤。 就是,当前这般情形,远远超过了李长寿的预期所想…… 他当真想问大禹前辈一句: 何必呢? 非要拉着他来家中坐坐干啥? 大家对这种事心照不宣、微微一笑,过去也就过去了,何必要强撑面皮…… 胆战心惊地路过几处阁楼之后,李长寿跟着大禹帝君进了几层大阵,到了一处山尖别苑中,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对视一眼,各自中气十足地大笑了两声,全当刚才无事发生。 “请!”大禹举手投足当显帝君霸气,大手一挥便是一句:“寒舍简陋,莫要嫌弃,今日你我共患难,当为知己矣!” 李长寿:…… 这是,想封自己口? 李长寿顿时苦笑了声,自己哪怕跳出去到处对人喊,人族大禹帝君惧内、天天被自己夫人涂山氏骂哭,这也没人信吧? 而且相比大禹帝君的八卦,人族练气士们更在意轩、咳,更在意如何长生问道才对! “前辈放心,”李长寿低声道,“晚辈此行无所见、无所闻,只知前辈神通广大,爱护妻侣,实乃我辈男儿之典范!” 大禹顿时眯眼一笑,叹道:“怕就是怕,不用这般委婉。 我欠了她,这都是应该的。” 言罢,大禹放下鱼竿鱼篓,将蓑衣挂在一旁,便让李长寿去树下石桌处稍等。 “不必拘束,在这小院没什么规矩。” “多谢前辈款待,”李长寿拱拱手,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木椅上,等大禹帝君一同喝茶。 能跟大禹帝君打好关系,对李长寿而言,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顺便,李长寿开始打量这个小院各处杂物堆。 一旁角落中,斜放着一只石碑,石碑旁摆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子,侧旁还有一把石斧。 李长寿本来没怎么感兴趣,只是偶然看到了,但就是因为多看了这一眼,就有些挪不开视线…… 好浓郁的功德之力! 甚至,随便哪一件,都是自己此时所积累香火功德的数倍! 而且还是纯粹的天道功德。 莫非这是大禹帝君的后天功德灵宝,当年治水时的开山套装? 就这么扔角落蒙灰? “嗯?” 换了一身长袍的大禹自屋内而来,顺着李长寿视线看去,顿时笑了笑。 张手一摄,那根铁棍子到了大禹手中,被大禹端着向前走来。 “给!”大禹哈哈笑了声,“封口之用。 此物是我当年测量水位用的尺子,没什么大用,就是可大可小,坚固不易毁,有一份功德在其上。 将此物放在家中,支一下房梁、撑一下帐篷,也是不错的。” 李长寿:…… 定、定海神针? 他拿这玩意作甚? 自己堂堂天庭海神,总不能用这老神仙的模样,拿着根棍子与旁人厮杀吧? 难不成,自己拿了这东西,将其上功德抽出来,再炼制一番,刻上如意金箍棒五个字,送到龙宫之中当个摆件,给某只说不准几万年后才能蹦出来的猴子用? 而且西游劫难八成也是圣人算计、大教之争,定海神针这东西他是真的不敢乱动! 他现在缺宝物不假,但也不是什么宝物都想拿; 这种大因果之物,李长寿绝对是固辞不收。 “使不得、使不得,晚辈怎么能收这般重礼!” “哈哈哈!”大禹笑道,“莫要挖苦于我,我来火云洞时,将能留给同族的都留下了,只带了这几样沾了功德的宝物过来。 如今我也算修道有成,功德于我也没了太多用处。 拿着吧! 怎么,你还想要我开山斧不成?那可是我之兵刃,杀伐用的宝物也不能乱赠。 更何况,这铁棒和开山斧,都是当年太上老君前辈所赠,今日送还给人教弟子,也是一场缘法。” 这棍子怎么就不是杀伐宝物了? 瞧不起猴呢在这? 李长寿笑道:“前辈,晚辈这次是代玉帝前来,不便接前辈所赠之宝。” “哎,此地没有什么人皇与天庭大臣,”大禹将这锈迹斑斑的铁棒扔到了李长寿面前,“你看上就拿着,若是嫌弃就不拿。” 说完,大禹笑眯眯地看着李长寿。 俨然若是不收这封口费,今天这事就没完…… 可这根铁棍子,自己当真…… “前辈,您能换一件吗?” 李长寿心念一转,顿时有了应对之法。 大禹听闻李长寿这一问,当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中这根铁棒,纳闷道:“这东西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李长寿道:“前辈您要送晚辈礼物,晚辈不应推辞,可莫要是老君炼制的宝物。 晚辈去兜率宫拜见老君时,老君赐下的是丹道,而非宝物。 这若是让老君见到了,定会以为晚辈心有不满……” 这理由虽牵强,但总归是勉强圆上了。 大禹想了想,将这铁棍放在一旁,略微有些纠结。 随之,大禹一拍大腿,“怎么把这件宝物忘了?你是海神,这东西对你也应大有裨益!且等,我去里面找找!” 李长寿含笑答应一声,心底一阵抽搐。 等大禹帝君匆匆跑去正屋,李长寿也打量了几眼脚边的这根铁棍。 抬手握住这铁棍,却觉这铁棍颇为沉重。 还好,这具纸道人体内的仙力,是纯正的金仙仙力,若是成金仙之前,李长寿的纸道人怕是要施全力,才能将这东西捡起。 抬起铁棍,擦掉一些锈迹,便见其上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度量,李长寿心底有些明悟。 这根棍子之所以还没去东海,应是还没化作如意金箍棒。 好浓郁的功德之力…… 李长寿说不馋,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也想到了,自己只要将此物拿走,抽走功德、重新炼制、放去东海,拜托东海龙宫照管,其实也是成全了此物的归宿。 不过,本着能不牵因果就不牵因果的原则,李长寿还是打消了这般念头。 稳一手,还是不拿为好。 当下,李长寿站起身来,将这根铁棍放回了角落中。 小院地面也是被大阵包裹,不然也承受不住这铁棍的重量。 李长寿看着那生锈的开山斧、几乎快模糊不清的功德碑,心底轻声赞叹: 昔日治水为人皇,立鼎九州定国纲。 而今携妻同归隐,兵甲得锈功绩藏。 这般人族先贤,确实值得称赞。 先前和陆压道人对过诗后,诗力也是大涨啊! “来,看看此物!” 大禹中气十足地喊了声,捧着一只卷轴缓缓打开,用力一吹,其上灰尘乱飞。 “这是南洲俗世的水文河图,与那先天宝物河图、洛书可不同,这上面记载着,我当年治水时画下的大地之水脉。 不少区域水文颇为复杂,天庭如今对南赡部洲了解还不多,今日便将此物送你,今后或许也可为苍生造福。 此物只需稍加炼制,便可作护身之用。” 言说中,大禹双手推送,这画卷缓缓展开,其上涌出道道水蓝色的光华,散发出淡淡水纹波痕。 其上有一条条江河奔涌之象,耳旁能听闻轰鸣之水声! 这是…… 后天极品功德灵宝! 李长寿抬起双手,这宝图颇有灵性,在李长寿面前自行卷起,落在了他手中。 远在东洲度仙门中的本体突有异样,元神感觉到了这宝图上传来的喜悦之情,而元神旁的海神神权宝器闰土叉、咳,三尖钢叉也发出轻轻的震颤。 “多谢前辈赐宝!” 李长寿对着大禹做了个道揖,大禹此时终于放心了下来。 “来,喝茶喝茶,在我这歇息半日,我带你去拜见各位前辈!” 于是,大禹与李长寿坐而饮茶,聊起人族现状。 李长寿将天庭送给大禹帝君的礼物拿了出来,其内是一方锦盒,锦盒内有三只大蟠桃,一本书册,两支做工精细的凤钗,还有几样拿在手中把玩的物件。 蟠桃乃是先天灵根所结,这份礼物的价值也就有了保证。 而看大禹对那几件把玩物件也是颇为喜爱,这份礼物自然也算圆满了。 当下,大禹就将两只玉丸握在掌心,轻轻的‘盘’了起来,其上一缕缕奇特的仙力钻入大禹帝君掌心,让大禹的面色颇为舒畅。 “可给各位前辈备着礼物?” “备着了,”李长寿笑着答应了声。 大禹道:“你今日前来,此前伏羲前辈已占卜算到了,也知你来所为何事。 在人族中倡导祭拜天地之事,其实并不用我们这些已不在人皇之位的同意。 唉,如今南赡部洲无共主久矣,各方混乱,国度林立,我当年立下的秩序,早已荡然无存。 人族虽昌盛,但也有不少人族饱受战乱之苦,若能因祭拜天地,而得天帝干涉,让南赡部洲早日再归一统,人族也可安矣。” 李长寿心底一动。 莫非,商国的崛起,源于今日、起于天地? 呃,自己来寻落宝铜钱,顺带也参与了天地量劫、人族大事? 自己难道成了天道老爷的工具人,在推动一些事,朝天道推演的方向前行? 不成圣终无法超脱此间,洪荒的凶险,很大一部分也在于此吧。 李长寿心底划过这些感慨,也没耽误自己跟大禹闲谈,两人也算相谈甚欢。 大禹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于修道各事皆有涉猎,更有一种普通炼气士高手难有的气度,时不时简单一语,就让李长寿心底颇多明悟。 他们谈的最多的,自然是人族之事。 正当两人相谈甚欢,大禹突然话语一顿,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连连给李长寿打手势。 “快,快躲起来!” 李长寿眨眨眼,院门处已走来一位美貌妇人。 她生的国色天香、肌肤欺霜傲雪,哪怕只是身着粗衣长裙,束着简单的云鬓,也是如此芳华秀雅。 就是表情……有些冷漠。 涂山氏? 看大禹帝君浑身紧绷的状态,应该是了。 她端着托盘而来,其内有几样热气腾腾的精美菜肴,还有一壶美酒、两只酒杯。 涂山氏一言不发将这些布置好,李长寿在旁做了个道揖,言道:“多谢前辈。” “嗯,”总算,她应了声,却是看都不看大禹,端着托盘款款而去。 大禹尴尬的一笑,待涂山氏离开,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李长寿低声道:“前辈,晚辈本不该过问前辈家事,但今日收了前辈所赐宝物,晚辈总归想帮前辈做些什么。 尊夫人这是……” “吵架了,”大禹坐回椅子上,看着那几样小菜,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灵鱼肉,放在嘴中细细咀嚼,“常年的吵,也不知到底怎么了。” 李长寿道:“感情是这样的,不如前辈细细说来,哪怕晚辈出不上主意,也能帮前辈纾解一番。” “你懂这个?” 李长寿含笑点头,“月老,晚辈的兄弟。” “哦?”大禹眼前一亮,想了想,将平日里的琐碎事详细道来。 这时的大禹,非什么人皇,也不过是个搞不明白自己妻子心底到底在想什么的男人罢了。 不多时,李长寿就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辈还请附耳过来,”李长寿道,“我有一法、一策、一段口诀,或许对前辈有些帮助。” “当真?”大禹眼前一亮,凑向前去。 李长寿斟酌言语,开始缓缓讲述,又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很快就让大禹面露恍然,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两个时辰后,一处阁楼内。 换了一身金色战甲的大禹缓步而来,到了那阁楼窗台前,看着在那对镜梳妆的倩影。 “夫人……” 《哄妻十三策》(天庭海神著,建议配合《哄妻情话宝典》使用)第二策: 【你真美,我错了,小事能有啥原则。 莫争理,情话多,察言观色先抱了。】 大禹温声道:“纵观生平,还是我家夫人最漂亮,哪怕再有几百元会,我也是看不厌的。” “哼!”正梳发的女子动作一顿,在镜中看了眼身后的夫君。 “夫人,我此前确实做的不妥,因小事就跟夫人起了争执……我当真是做错了。” 梳发的女子眼圈一红,低声道:“你是昔日人皇,又何必对我一妇人认错?” “在家哪有什么人皇不人皇?只有我结发患难之妻。” 大禹轻叹了声,向前迈出两步,试探性地抬手,扶着自家夫人的香肩,“夫人,此前是我放不下这般架子……” “你今日怎么……” “夫人,今生能遇到你,当真是我的幸事,能与你在此地厮守,也当真是我生平最得意之事。 今后的漫漫岁月,只愿与你长相厮守,若我此前有什么亏欠,余生便是用来与你弥补。 夫人,莫要生气了。” “夫君,也是我有些不对。” “夫人你真美……” 阁楼中,两道身影缓缓相拥、低声暖语。 在山下等候的李长寿甩了甩拂尘,默默收回仙识,看着这浩瀚烟波,静静等待着。 洪荒中的生灵总体而言还是比较单纯,哄好伴侣的难度远低于上辈子…… 不过…… 说好要一起去拜见大佬伏羲,大禹前辈似乎把这事忘了,一层层大阵都启了! 算了,大禹前辈也不容易,等等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多谢前辈! 在山上耽误了两个时辰,大禹帝君匆匆而来。 暂时解决了家庭内部不和谐因素,大禹也是神清气爽、走路带风,带着李长寿在几处仙山三连拜,看望了在火云洞中的退休人皇们,送去了天庭的一份小小礼物。 真正的关爱,源于晚辈的用心。 就是,没能去轩辕黄帝家里拜访,李长寿感觉挺遗憾的。 ——轩辕大佬已是在伏羲大佬的洞府内等候,李长寿的下一站,一次就能见到伏羲、神农、轩辕,三位人族先贤。 明显赚了! 这一路,大禹对李长寿赞不绝口,见到了一位前辈人皇就称李长寿有‘大智慧’,介绍说‘这是天庭最有聪明才智之人’。 李长寿被夸的都有些尴尬了…… 但他也能看出,大禹帝君是真的精神振奋,若非二人辈分差了太多,人皇的因果太大,估计大禹都会对他勾肩搭背,说一句: ‘海神,吾兄弟矣!’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现如今大禹前辈仅有的麻烦,也就是退休后的感情问题,是大禹前辈每日需要去解决的疑难。 有李长寿此次相助,大禹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生活应是花好月圆…… 而只要能熟读‘海神经文’,今后家庭和睦、夫唱妇随,也不是什么遥远的梦境! 李长寿从这个角度考虑,觉得大禹前辈对自己这般热情,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路上,李长寿也问大禹,为何不去找轩辕黄帝取取经。 大禹苦笑道: “这能一样吗? 轩辕前辈那边的情况,跟我这边完全不同。 听说那三千多位前辈,除却少部分修为高深,可超然于外,大半分成了几大派系,每天琢磨的都是如何讨好轩辕前辈。 这境界,我是当真学不来的。” 李长寿:…… 还好自己没过去,不然自己就准备了一份礼物、三只蟠桃,那边不忒血流成河! 到了伏羲氏的洞府附近,大禹主动传声叮嘱: “伏羲前辈知天数、明占卜,推演之道无比精深,稍后莫要在前辈面前说了空话、大话,凡事都要实情实讲。” “不敢有半点欺瞒各位前辈之处。” 李长寿面露肃容,拱手道谢。 大禹驾云,带李长寿落在了伏羲洞前。 洞府大门敞开,其内传来笑语声,似是有仙人对弈。 向前走,是一条有些蜿蜒的石洞通路; 地上石板刻画着繁复卦象,头顶洞壁闪烁着星辰天相,左右挂着山水林木之画卷,偶尔也能见到一些别致的构图。 这洞府内的灵气都带着淡淡的沁香,给人一种难言的舒爽。 李长寿并未放出仙识探查。 像伏羲、神农这般高手,自己放出仙识就可能被察觉,反倒会失礼。 又拐过一条弯路,视界顿时被打开。 眼前是一座颇高的石圆厅,左侧假山、石阶、凉亭,右侧宝池、锦鲤,还有一只懒洋洋的小灵龟。 石洞圆厅边缘有一条溪流环绕,总体布置汇聚为阴阳太极之势。 在那凉亭中,此时正有两位老者、一位中年男人。 最显眼的,便是身着一身红袍的老者。 这位老前辈净面无须,面容虽有苍老之感,却没半点皱纹,脸颊甚至散发着淡淡的水润光泽…… 这红袍老者,正和那身着淡黄长袍的中年男人对弈手谈。 再看这中年男人,面容初看平平无奇,但多看一眼便觉得他沉稳有度,看两眼又觉他相貌方正、眉蕴正气,端坐在棋盘前,挺拔的身形又给人一种暗藏锋锐之感。 大禹传声道: “海神你莫要认错了,穿红袍的是神农前辈,穿黄袍的是轩辕前辈,那位穿青袍的就是伏羲前辈。” 李长寿传声答应一声,又看向那位头戴草环的青衣老者,心底对这三位退休人皇,自是满满的敬意。 此刻,亭中三人各自停下动作。 身为此地主人的伏羲氏最先向前,站在凉亭前抚须而笑,声音虽然轻淡,但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小友一路辛苦,来此地歇息吧。” 他身后的轩辕黄帝站起身来,随手将手中棋子扔在棋盘上,笑道:“这就是伏羲道友提了几日的海神?” 神农见状皱眉道:“你怎得又耍赖了你这!” “啊哈哈,哈哈哈哈!” 轩辕黄帝顿时仰头大笑,“道友你虽没赢,但我也未曾输了,平手,平手吧,哈哈哈!” 神农氏顿时面露无奈,随后又笑叹了声,将目光投向凉亭之外,看向了李长寿。 先不提其他,李长寿今日,已经挺满足了。 见到这么多活在人族传闻中的人物,对于习惯翻古籍的他而言,确实有种‘书中人物蹦出来’的既视感。 在大禹帝君带领下,李长寿走到凉亭前,躬身做了个道揖。 “天庭海神,人教弟子,拜见各位前辈。” “善。” “不错。” “快进来吧。” 伏羲、神农、轩辕各有回应,在亭中泰然受礼,含笑注视着李长寿。 虽然在此时此地,李长寿的海神纸道人,看起来才是最是苍老…… 但他的辈分,是真的低。 入了凉亭,奉上礼物; 轩辕黄帝手掌拂过,一旁多了一只石凳,让李长寿入座。 随后,连同大禹,四位退休人皇对着李长寿,一阵啧啧称奇。 李长寿:…… 再看,他可就要收钱了! 伏羲抚须笑道: “这化身构思颇为巧妙,竟是用剪纸成人之法,将多重纸人黏合,又用了炼器之禁制,掺杂炼丹之煅烧手法…… 似乎还有巫族秘箓?应当也是借鉴了高深的元神化身法。 啧,小友能有这般巧妙构思,实属不易也。” 李长寿听着伏羲前辈这般所言,心底莫名有些酸楚。 感觉自己这神通,就是‘攒’出来的低配身外化身…… 也确实是攒出来的。 自己没有身外化身之法时,为了本体能够不露面,确实是东拼西凑,硬搞纸道人化身! 等**师赐下了身外化身之法,纸道人又以它廉价、不伤及自身、不用寄托部分元神、可多线操作也不会精神分裂等优势,让李长寿坚定了魔改纸道人之路。 一直到今日,纸道人之法和小琼峰之树,帮了他太多太多。 虽然后者分批次被扬了……这个不重要。 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这纸道人的底细,这位伏羲前辈之修为、学识,当真…… 令寿惊叹! 大概,这就是大佬吧。 几位前辈对着李长寿的纸人点评了一阵,伏羲就将话题带到了‘正事’上。 伏羲道:“小友这次前来,应是为了人族祭奠天地之事,也是有心了。” 李长寿缓声道:“玉帝陛下对火云洞中各位前辈本就十分敬重。 于情于理,也要问过几位前辈的意见,才可放心在南赡部洲宣扬天庭之威仪。” 轩辕黄帝笑道:“既如此,咱们也做做样子,答应了就是了。” “哎,道友,咱们不可轻慢了天帝!” 伏羲面露正色道了句,轩辕黄帝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了声,略微有点小尴尬。 “小友,你看这般如何?” 伏羲沉吟几声,在袖中取出了一只玉碟,轻轻一推,送到了李长寿身前。 “此乃人族祭祀之礼制,若要祭祀天地,当以此礼而推行之。” 李长寿起身将玉碟接过,正色道:“晚辈定将此物呈于陛下。” “善,”伏羲满意地点点头,正事说完,便露出了此前平和的笑容,与李长寿探讨了一阵化身之道。 所谓探讨,也只是李长寿听着,伏羲大佬指出一些纸道人之法不完善之处。 仅仅只是听了片刻,李长寿便有豁然开朗之感! 此前一直在纠结的,有关纸道人之法的上限问题,又有了崭新地解决方案! 火云洞一行到此,李长寿已是收获颇丰。 得了水文河图,得了大禹前辈的‘友谊’; 更得了伏羲前辈的指点,纸道人的魔改之路有了新的曙光; 顺便还完成了自己上奏玉帝之事,赚了一波功德…… 李长寿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问询落宝铜钱的下落。 然而,李长寿此行的收获,远不止于此。 先是伏羲笑着道了句: “小友难得来一趟,我也没什么合适的宝物可赠,不如送小友一卦,如何?” 李长寿闻言,心底迅速思量此事利弊,立刻起身做了个道揖,口中称谢。 当下,伏羲抬手对着宝池轻轻一点,那只慢悠悠晃荡的小灵龟化作一道流光,飞到了伏羲手中,化作了一只老旧的龟壳。 李长寿在旁看的也是一阵抿嘴。 灵宝化形、宛若活物,这龟壳竟是先天灵宝?! 占卜用先天灵宝?! 伏羲笑道:“早先在人族推行的占卜之术,是火烤龟壳,观龟纹之相,此法容易受五行之干扰。 今日我所用之法,有所不同。” 言说中,伏羲在袖中取出了长短不一的石条,放入龟壳之中,轻轻摇晃了几下。 “小友可有想知之事?”伏羲如此一问。 李长寿心念一动,莫非伏羲前辈有意给自己一场机缘? “晚辈修行日浅,缺了一件趁手的护身宝物,”李长寿拱手道,“今日斗胆,还请前辈帮晚辈卜卦时,算一算这般宝物的下落。” “善,”伏羲闻言露出几分微笑,轻轻摇动龟壳,在其中掉出了长短不一的石条。 伏羲注视着这石条,掐指推算,一缕道韵在身周环绕。 侧旁三位退休人皇兴致勃勃的看着,无人出声打扰。 片刻后,伏羲周遭道韵散去,笑道: “根据卦象所显,宝物在你本体的震字位。 你本体可朝南行六万六千里,再朝西行三万三千里,翻过一座无首山、趟过一条河,到了一处山谷,自可寻到你想寻之物。” “多谢前辈!” “无妨,”伏羲擦擦额头热汗,摇头道,“为你卜卦当真累人,哪怕并未推算你本体的下落,太极图也一直在旁干扰。 小友当真是得太清老爷看重。” 李长寿有些尴尬一笑,心底也是一阵惊讶。 伏羲大佬顶着太极图威能,都能为他卜卦,这份占卜推演的功力,也是没谁了…… 又听神农氏温声道:“伏羲道友赠卦,那贫道也该有些表示。” 言罢,神农在自己袖中摸出一只锦盒,用仙力递给李长寿。 “此物名为百木归元珠,放置在灵药田圃,只需周遭有充沛的灵气,便可令后天草木一夜成熟。” 李长寿精神大震,有了此宝,仙豆兵的后续研发和产量,完全有了保证。 “多谢前辈。” 正此时,轩辕黄帝又站了出来…… “两位道友都送了,我不表示不表示,岂不是太显小气。” 李长寿心底暗叹,自己这一趟,倒是欠了火云洞不少人情。 还好火云洞不入三界、不归五行,本身不沾因果,不然自己接纳这些赠礼时,也需好好考虑。 而轩辕黄帝拿出来的赠礼,就十分别致了。 这是一只玉符,其内记载着一门功法,李长寿来不及多看,只是看了眼名字—— 《返气归元法》。 应该,不太可能是什么男女双修之法……吧。 “多谢前辈!” “这个,”侧旁一直说不上话的大禹,也跟着站了出来,笑道,“各位前辈都送了,那我再送一次!” 言说中,大禹在袖中摸出了那根……眼熟的铁棍。 这次,大禹还特意将铁棍擦去了锈迹,铁棍上下金光闪闪、刻画着密密麻麻的量度,满是功德之力,用仙力递…… 李长寿赶忙阻拦,“前辈,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晚辈已是拿了前辈的水文宝图。” 大禹笑道:“比起海神你助我之事,这些都不算得什么,莫要跟我客气了!” 李长寿面露难色,低声道:“老君那边……” “这般,”大禹随手一捋,将铁棍上的度量划掉,变成了一只光滑的铁棒。 大禹笑道:“这也算被我炼制了一番,给!” 言罢,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铁棍直接扔到了李长寿怀中。 李长寿差点就被撞飞出去…… 一旁伏羲掐指推算,很快笑了几声,不知窥探到了那般天机。 伏羲道:“此宝与小友有缘,有益无害也。” 当着其他三位人皇的面,李长寿不敢让大禹下不来台,又听闻伏羲之言,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将铁棒,就这般收了起来。 看来,此物的宿命,应该就是要经他之手,入东海龙宫了。 或许还有其他缘法,比如用其上的功德之力相助龙族…… 李长寿再次做道揖感谢。 伏羲问他可会下棋,李长寿投桃报李,仔细斟酌过后,将自己的斗大神纸牌拿了出来。 ‘斗大神’是小琼峰的保留项目,本不能轻易赠送出去。 但李长寿在拿出这套纸牌的同时,已派出纸道人,暗中在东胜神洲、中神州、天庭散播此物。 如此,让人无法以‘斗大神’的来源,找寻自己的跟脚。 火云洞内什么都好,就是岁月漫漫,各位大佬闲着无聊…… 为各位前辈增加一点娱乐项目,也算李长寿对这些人族先贤的敬意了。 不多时,伏羲洞府内,传来了‘四个天仙’、‘五连突破’的笑语声,嗓门比此前下棋时,明显高了许多…… 于是,又三日后。 李长寿拜别几位人皇,大禹亲送他去火云洞的出口。 临行之前,李长寿看了眼自己未曾去的那座仙山,那应是燧人氏的洞府。 李长寿问:“前辈,晚辈要不要去燧人前辈处拜见?” “不必,”大禹叹道,“离开火云洞前,对着大泽行个礼就是。 燧人前辈战体有恙,在大泽之底潜修。 前辈带领人族于巫妖之间挣扎求存,大战无数,历经苦难。 据伏羲前辈所讲,燧人前辈入火云洞时,紧绷的元神松懈了下来,松了口气,当时若非功德之力裹住了燧人前辈,前辈的战体怕会直接崩碎。 且,燧人前辈时而发狂,抑制不住体内魔气,实不宜见客。” 战体…… 魔气…… 李长寿肃然起敬,到了火云洞出口前,转身对着大泽做了三个道揖,口中念道: “人族子弟在此拜见燧人前辈。 愿前辈早日宝体康复,愿我人族长盛不衰,四海安宁。” 生而为人,这份因果是推不掉的。 水面泛起细细波痕,一抹微风吹来,似是给他的回应。 第二百八十八章 漫漫仙研路,步步灵爆生 临走前,李长寿将天庭所赠的最后一份礼物,郑重地托付给了大禹,由大禹转交燧人氏。 燧人前辈并没有家眷在火云洞中,最后这份礼物李长寿本可自己留下来,但终归不能如此行事。 更何况…… 他身为天庭四阶正神,兜率宫中听道人,玉帝倚重的海神,会缺蟠桃? 缺。 先天灵根结出的果子,再多都缺! 可惜,李长寿此前就仔细考虑过,自己为了维持‘人教高人’的人设,不能表现出太多需求。 真·想桃子吃。 根据天庭传闻,蟠桃可为金仙之下的炼气士增寿元,自家师父身为浊仙,也不知是否有效。 灵娥还未成仙,吃蟠桃总体而言有害而无益,大概就是‘虚不胜补’。 别了火云洞,取道往天庭。 李长寿并未立刻赶去找寻自己的‘机缘灵宝’。 他心底虽然对几位人皇前辈满是敬意,但稳妥考虑,还是要提前探查一……几番才是。 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 而且,伏羲大佬虽未推算自己的本体跟脚,只是给了自己一份地图,但如果‘终点’暴露了,自己本体此前所在方位,也就随之暴露了。 这宝物如何拿取,李长寿还真要细细思量一番。 仔细回味着此行所见所闻。 这次拜访了七位人族先贤,印象最深刻的,自然就是跟自己最熟络的大禹。 毕竟一同在小舟上站了三天三夜,按大禹的话来说,也是共过了患难。 大禹前辈一张水文宝图,一根定海神针,这人情因果算是欠下了。 伏羲前辈给了自己要寻宝物的线索,但这宝物是否是落宝铜钱,李长寿也不敢断言。 他觉得,伏羲前辈预判了自己的预判…… 神农前辈给的宝珠,应是五行宝物,此时尚无法判断是否为先天之物,但稍后自己可以凭此物,为天庭种豆大业增产增收。 带回小琼峰是不太可能的,这宝珠若是被认出来,那破绽就太明显了。 对每一位退休后的人皇,李长寿都给了足够多的敬意,以及警惕; 能在昔日成为人族之人皇,各位前辈绝非心思简单的人物。 自己今后,也不知与火云洞是否还会有交集,大概率还是会有的…… 云入缥缈间,天风莫阻拦。 不多时,中天门遥遥在望,李长寿驾云向前,有兵将向前行礼、验明正身,并详细查看了李长寿的出入玉碟…… 看这些天将那一丝不苟的模样,李长寿顿时安心了许多。 并为‘天庭风纪委员’华日天点了个赞! 登上凌霄宝殿,李长寿功成复命,将得自伏羲前辈的玉碟奉上,由玉帝正式下旨,在南赡部洲推行‘祭祀天地’之事。 有李长寿的海神教作为基础,此事起步也不会太难;但在引导凡人祭祀天地的同时,也很容易动道门的香火…… 此事后面还需李长寿牵头,借人教的名义,与阐教、截教主持教务的大弟子商谈,如此便不会落下‘天庭不尊道门圣人’的口实。 这件事,李长寿想请**师出马;如今玉帝陛下的旨意还没能凝成,也不必着急。 玉帝陛下的每一份旨意,都要折腾个几十上百年。 也不知是不是李长寿的海神归位,且龙族得了小部分低阶神位的原因,天道与天庭的关联更深切了一些; 根据通明殿仙官回禀,玉帝旨意凝成的速度,提升了足足……一成。 李长寿这趟自然不是‘白跑’,虽然已经在火云洞中得了不少好处,但玉帝陛下该赏还是要赏的。 玉帝赐下装饰府邸的宝物数件,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天庭降下功德少许,也不如上次南海、西海荡妖功成时降下的多。 此事算是个引子,后续还有大批功德可赚…… 李长寿告请回府候宣,玉帝陛下含笑目送; 天将华日天已在凌霄殿附近等候,与李长寿【偶遇】后,一同驾云回海神府。 两个化身在云上四目相对,又同时施展出了天庭传统技艺——当面传声。 华日天问:“海神爱卿,火云洞中一行,可曾见到了那位人皇燧人氏?” 李长寿答道:“陛下可是有事要找这位前辈?这位前辈似乎是在疗伤,小神未曾见到。” “未成天帝前,吾曾奉老师之命,在凡俗轮回历练,也曾在燧人氏帐下效命。” 玉帝目光中流露出少许感慨,叹道:“没想到,到如今他伤势还未能痊愈。” 李长寿想了想,问道:“小神冒昧问一句,陛下您如今修为如何? 陛下请勿多想,小神是担心……” “哈哈,爱卿不必紧张,有这般所问,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爱卿要考虑的事太过繁复。” 玉帝笑道:“这般说吧。 只要吾身处于天庭之中,除非老师与几位师兄师姐亲临,自无人可伤。” 玉帝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又有天道之力庇护,更是不同于其他高手…… 如此,李长寿也稍微安心了些。 玉帝又问起对付陆压道人之事,问李长寿可想出什么良策。 李长寿最近忙着寻找落宝铜钱,并没有多考虑此事,只能随便应付下,对玉帝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陆压道人背后很可能站着一位圣人,除非是握住陆压的把柄,让人无话可说,立即就地灭杀,不然很难除掉…… 简单来说,难度很大。 这对天庭君臣不断传声商议,一直到了海神府前,华日天才心满意足,告辞离开。 ‘玉帝陛下,对陆压之事颇为上心呐。’ 李长寿笑着挑了挑眉。 驾着海神纸道人回了海神府,拿出了那两样得自于大禹前辈的灵宝,李长寿仔细思量着。 这根定海神针,对他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其上的功德之力。 但想要抽取功德之力并不容易,李长寿也不知具体该如何操作,只能将这根铁棍暂时收了起来。 还真是应了那句…… 我要,这铁棒有何用。 这水文图,李长寿倒是颇为中意。 可他稍作推算,觉得这件宝图,对龙族之事似乎还有所助益,倒也不急着炼制成斗法用的宝物。 收起这宝图,准备将心神挪回本体,李长寿心底才泛起这般明悟—— 稍后凭此图指引,可分封不少龙族,做那江河湖海的‘水神’! 又是一笔可以拿、但还没到手的大功德。 …… 心神回归本体,李长寿守在丹炉前,略微有些出神。 ‘若是玉帝陛下能够绕开我这个海神,暗中除掉陆压道人,那就完美了。’ 如此一来,自己既不用承担因果,也不必担心会被圣人老爷‘点名’。 封神劫难也会因此出现少许变化,起码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钉头七箭书,就能提前退场。 ‘天道有衡,不应存在如此变态的邪术咒法才对。’ 李长寿掐指一算,搜寻了下自己的记忆; 封神故事中,周国一方想办法搞掉赵公明时,是陆压道人拿了钉头七箭书给姜子牙,让姜子牙拜祭,咒死了赵大爷。 但自己听到过的故事传说中,并没有姜子牙付出什么代价的传闻。 大劫之子的气运? 封神的大功德? 如果结合姜子牙最后的归宿,只是在凡俗之中位极人臣,享受荣华富贵,并没有如李靖、哪吒、杨戬等人,了断凡俗之情,就去天庭做了正神…… 可能,这里面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因果关系吧。 “不多想了。” 先取宝吧。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对着一侧书架上的盒子打了个响指,招来了一只只厚厚的纸道人,为它们小心翼翼地注入仙力。 寻宝纸道人团,二次出击! 李长寿其实一直有个问题——自己所知的封神劫难是否能改变? 只需寻找到伏羲大佬为自己占卜出来的‘命中机缘之宝’,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落宝铜钱,就有可能得出答案。 如果真的被他搞到了落宝铜钱,那今后封神劫难,必然和自己所知会有微弱不同。 最有可能是大方向不变,小细节可改。 本体在丹房中打坐恢复仙力,李长寿心神驾着车夫纸道人,带着二十余只寻宝纸人,朝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向南行六万六,向西走三万三,那就直接勾股一下,走直线自然是最近的。 需要寻找的地标是‘无首山’,也就是没有峰尖的一座大山,这种山遍布洪荒,一次高手斗法或许就能削出不少…… 纸道人施展土遁一路前行,前半程倒是很顺利,走完行程,轻松找到了那座伏羲大佬卦象所显的‘无首山’。 但到了此山附近,李长寿不由眉头紧皱。 此地临近东胜神洲与中神洲的边界,还是在东胜神洲内,方圆千里妖气冲天,能隐隐感觉到几股还算强横的气息威压。 这是何处? 自己要寻的宝物就在此地? 李长寿控制着车夫纸道人,放出了一只小小的纸鸢,这纸鸢缓缓扇动翅膀,钻出地面化作一只雄鹰,展翅翱翔。 李长寿一缕心神寄托其上,仔细观察这座山岳附近。 这里应该是妖族的一处坊镇。 大山山顶应是被高手用神通削平,建造起了一座坚固的城塞,其外有各类阵法守护,地脉灵力也被大阵充分调用。 坊镇之中,人、兽、飞禽各有之。 虽有人族练气士在此地活动,但数量并不多,大多都是些兽耳……咳,保留了化形前部分特征的妖族。 雄鹰破云而上,翻过了这座无首山,寻找到了一条大河。 又沿着大河顺流而下飞了一阵,果然看到了一处,被大阵笼罩起来的山谷…… 宝物就在此地。 山谷自然也是妖族之地,其内景色似乎不错,因为大阵隔绝,无法探查清楚里面有多少高手。 但按妖族势力分布,绝大部分妖族高手都聚集在北俱芦洲——中神洲边界上,此地离着度仙门并不算太远,若有强大的妖族高手,度仙门恐怕早就叮嘱弟子门人不要来此地历练。 李长寿心底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直接用纸道人仙豆兵强攻此地,既能得宝物,又能搞功德。 但这念头,随之就被他否掉。 首先,妖族作为上古双霸之一,自身积累也是有些的,容易打了小的、招来老的。 这些妖族可非深海大妖可比。 其次,那宝物还不知是什么,说不定被藏在何处,若是强攻时,被妖族中人带着跑了,那就真的麻烦大了。 此事倒也急不得。 先收集情报,再制定计划,该出手时就雷霆一击,宝物与功德也不必妄求兼得。 当下,李长寿开始在度仙门附近、南赡部洲、东海之下,暗中调集纸道人,并在度仙门中运出了一批新的仙豆。 不过数日,李长寿就已在那山谷周围,埋伏了‘雄兵’十万,另有实力堪比天仙境后期的纸道人一百余只,负责释放仙豆兵的纸道人数百。 其他先不管,围上再说! 当然,这些只是后备方案,李长寿想以最小的因果、最小的代价,悄悄取宝走人。 情报的搜集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李长寿的耐心一向不错…… 做这些的同时,李长寿在小琼峰丹房中,还在同时搞另一件大事。 做几只金仙境纸道人! 自火云洞回返之后的这几日,李长寿不断琢磨着伏羲大佬的指点。 今日,他也算有了一条完整的思路,做好了尝试的准备…… 如果能早日做出金仙境纸道人,寻宝自也能事半功倍! 李长寿在心底,把改良纸道人的新思路完整地梳理了一遍。 这次,成功的概率也不算太高,顶多就六成、七成,也不知成品效果如何…… 但不去尝试,就永远没有突破。 李长寿打开这尊漆黑的丹炉,将其内细细的清理干净,又招来了几只背着布包的纸人。 几只纸人在木桌上乖乖站好,随李长寿心念,纸人们各自拿出一堆堆药草、宝材。 伏羲大佬指点的身外化身之法,为李长寿打开了一条全新的思路。 自己的纸道人为何陷入了瓶颈? 难点就在于,当自己金仙境的仙力注入纸道人体内,达到一定的‘量’后,会变得极端不稳定,不断走向艺术性自毁。 此前,自己的思路一直局限于加固纸道人、改善纸道人的禁制。 但经过伏羲点拨,李长寿走出了一条新路。 接下来,他将尝试给自己的纸道人们,增加一颗用以稳定仙力的【核心】! 小半仙力注入仙力核心之中,负责维持纸道人总仙力的稳定;在纸道人仙力消耗过多时,这小半仙力也可做应急之用。 这事说着虽然简单,但这个核心如何炼制、如何实现这般功效,都是一个个‘仙研’难题…… 丹道,就成了李长寿首先想到的解决方案。 太清无为大道、阴阳均衡之法,似乎也可运用其上。 集合圣人大道、阴阳之理,伏羲大佬给的指点,玄都**师送的参考神通,还有自己在纸道人之法上沉浸多年的丰富经验…… 没道理还会一无所获! 李长寿很快就将一份份药草、宝材投入丹炉,开始了纸道人核心的炼制之路。 半日后…… 伴随着一声轰鸣,度仙门东部三千里处,一朵蘑菇云缓缓升起,一座荒山被炸掉了小半。 灵爆再现,但威力明显小了许多。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见过洪荒丑时……会拐弯的天罚神雷吗? “掌门,最近半个月那灵爆之事又开始了,这次比上次更为频繁。” “咳,咳咳……贫道不聋,早就听到了。” 度仙门度仙殿,身着蔚蓝长袍的空虚掌门季无忧掩口咳嗽几声,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这几位长老。 灵爆这事,他能管吗? 自度仙门周遭开始出现不明原因的灵力扰动,季无忧已经带各位长老过去探查过许多次,最后与各位长老得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结论。 度仙门各位长老一致觉得,这或者是因大地中灵脉不稳,产生的‘灵冲’; 或者是有两位高手在这个附近不断切磋、交手,从而搞出了这种动静。 但无论哪种解释,都难以让人信服。 然而掌门一早就猜到了正确答案…… ‘八成是长寿在练就某种**师传授的大神通。’ 每次灵爆发生的地点,都在度仙门两千里之外,且在不同方向上都会无规律、不定时的出现。 虽然掌门没有半分证据,但种种迹象都在佐证他的猜测。 “应该是某位高人在修行什么神通,咳咳,”季无忧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笑道,“不必紧张,各位长老约束各峰弟子安心修行。 开山大典近在眼前,各类事务繁多复杂。 如今我度仙门又要送走一批修行有成的弟子,安排好他们才是要紧事。” 各位长老对视一眼,大概明白掌门知晓什么内情,各自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嗯……” 季无忧那苍白的面容上流露出少许笑意,他想了想,便负手驾云,朝着小琼峰而去,留下了一路轻咳。 飞出不过数百丈,掌门身形隐入空气中,也让门内不少探究的视线、仙识,无法继续追踪。 少顷,掌门的身影出现在了小琼峰丹房大阵外围,对着丹房中的李长寿传声……咳了两声。 周遭大阵顺次开启,掌门踏步向前,身影几次闪烁,出现在了丹房前。 然而,丹房中的李长寿静静坐在那,片刻没动静。 季无忧轻轻皱眉…… 自己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掌门,怎么也该出来迎接一下。 但随之,季无忧就轻咦了一声,发现坐在丹炉旁的李长寿有些不对劲。 具体说不出来,但总感觉如空壳一般。 也是掌门来的巧了。 李长寿此时正在‘凝丹’的关键时刻,心神收束在了本体,本体躲在三千五百里之外一处地下石缝中,注视着那口药鼎中不断闪烁七彩光芒的‘丹药’。 刚才放掌门进来,已是李长寿仅能的分心。 不过也就耽误了几个呼吸,李长寿本体迅速施展遁法遁出数百里。 ——成丹前的各个步骤,他能做的都已做了,是爆是稳,就看这颗‘丹’自己的造化了。 小琼峰,丹房的丹炉前,‘李长寿’身体轻颤了下,一缕心神归于此地的‘本体纸道人’身上。 他立刻站起身来,对着门口的季无忧做了个道揖。 “掌门恕罪,弟子正在琢磨丹药,一时无法回神!” “哈哈哈,咳咳,无妨,”季无忧笑了几声,迈步进了丹房中,心底顿时释然了许多。 掌门怎么突然来了? 李长寿在宝囊中取出一张椅子,摆放在了丹房正中,恭敬地请掌门入座。 季无忧笑着问:“长寿啊,你近来修行可顺畅?” “回掌门,弟子修行还算顺畅。” “嗯,”季无忧点点头,沉吟两声,直接道,“这段时间山门外不断有动静,可是你在修行神通?” 李长寿下意识就想否认三联: ‘怎么会,不可能,弟子哪有这种本事。’ 但看掌门似乎已十分笃定,八成是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 “这个,确实是弟子不小心做出来的……” “此前那六十余次,以及最近这半个月内发生的百余次,都是你做的?” “弟子在炼制一种特殊的丹药,”李长寿有些尴尬,“不过弟子都是在仙门范围之外,近来也将炼制丹药之地,放在了地下,如此也只是大地轻轻震颤一下。” “嗯,炼制丹药是好事,但要注意自身安危。” 季无忧随口教育着,又注视着李长寿,压低声音问了句:“长寿,你在炼什么丹?怎得闹出这般动静?” “弟子一时也不好解释……” “不必多解释,贫道就是纳闷问一句,”季无忧笑道,“既然确定是你搞出来的,那就无妨了。 贫道稍后就通知门内,让他们安心修行。 长寿啊,你这般炼制丹药,还要持续多久?” “这个……”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那颗丹,没爆? “还请掌门稍等,我推算下,”李长寿答应一声,这具纸道人站在季无忧面前,三千多里外,本体急忙探查那颗‘丹药’之所在。 小药鼎安然无恙,其内一颗丹药散发着七彩霞光,外有一层阴阳二气缠绕,其内有五颗星辰互相追逐。 稳定了?! 李长寿眼一瞪,赶紧拿起玉牌,整理出此前这颗丹药的炼制过程,所用各类宝材、药材的剂量,加入各类宝材的顺序、时机,仙力的控制曲线……等等! 这掌门大人,简直是自己的福星啊! 李长寿小心翼翼探查这颗丹药的种种特性,将心底的欢喜压了下去。 这说明了什么? 仙研就要爆,不爆怎么搞? 只要爆的好,成功少不了! 李长寿确定这丹药确实彻底稳定,且达到了自己预期所求,立刻将此地布置收拾起来,朝着下一个临时场地进发! 度仙门内,李长寿的纸道人前后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此时已经给出掌门一个确切的时间。 “掌门,最多再有半个月,弟子就能将此丹药完全炼成。” “那就好,咳咳,”季无忧笑道,“开山大典在即,莫要因此事惊到了那些要来拜师的子弟。 长寿,你可有收徒的意愿?” 李长寿笑道:“弟子刚元仙境,收徒怕是不妥。” “也对,忘了你不便公开自身境界,”季无忧撩了下道袍下摆,站起身来,“如此,贫道就不耽误你琢磨丹道。 若有所需,便来度仙殿中寻贫道。 门内最近事多且繁,贫道也无法静心闭关。” “掌门您有事尽管吩咐弟子就是,还请掌门多多休养。” “善。” 季无忧摆摆手,自行驾云离开丹房,身形隐于日光之中,转眼消失无踪。 李长寿稍微松了口气,又有点疑惑…… 虽然上次借太清道涵,让掌门知晓了,自己跟**师相识,且得了**师给的好处; 但,掌门为何对自己这般客气? 李长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这归类为‘**师’名头响亮。 搞事搞事! 纸道人坐回丹炉前,开启丹房周遭各处阵法,一缕仙识环绕在小琼峰上,李长寿全身心投入了自己的化身大业。 核心丹已经成了,金仙境纸道人最艰难的一步迈出去了! 不能着急,稳着点,一颗丹药的炼制成功,具有明显的偶然性。 李长寿更换了一处试验场地,按照此前的做法,回味着之前的手感,完美复制了前次炼丹的过程,结果…… 爆了。 但这次是在最后一瞬‘丹药’爆炸,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爆炸之前,丹药内部五行之力的细微变化。 总体而言,丹药已经稳定了。 根据这次细微变化,李长寿立刻反向推算,迅速找出问题之所在,做出相对应的调整。 第二次成功、第三次成功接踵而来! 又过了两日,引发了六次灵爆的李长寿,看着面前摆放的那一颗颗‘仙力核心’丹,总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长寿取出新型纸道人,将一颗丹药,小心翼翼地放入了纸道人腹部的重重禁制之中,让这丹药成为禁制的核心。 下一瞬,七彩仙光闪耀,这纸人浑身上下、数十个夹层中的禁制缓缓亮起,一处处仙力被沟通,自行运转。 李长寿左手抵在这纸人背后,注入一缕缕仙力…… 临近金仙节点,突破金仙节点…… 一处处仙力经由纸道人‘丹’核心,在纸道人体内各处迅速运转。 片刻后,李长寿轻轻舒了一口气,本体施展土遁消失不见,心神落在了这具纸道人身上。 他此刻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开心。 无他,这东西……造价太贵了! 纸道人的一大优势就是廉价,而这金仙境纸道人,不算此前‘研发期’耗费的海量药材、宝材,单个造价,比天仙境级纸道人,贵了差不多六十倍。 单单是对灵树树浆的要求,就相当苛刻,必须是千年年份之上的树浆,才可构筑出这般纸道人。 不过,有金仙境化身,自己外出做事也确实能方便许多。 此时综合来看,纸道人之法的最大优势,反倒是成了纸道人没有任何灵智,就如一具能承载自己心神与元神之力的‘身躯’一般。 “试试威力吧。” 李长寿闭目感受,感觉这纸道人控制起来更为灵巧,通过核心‘丹’操控仙力也变得更为轻易。 心念一动,纸道人身周涌出淡淡烟雾,一名中年男人从中走出,这就是这具纸道人的外貌了。 李长寿试着放了几道术法,威力确实不错,内部仙力稳定,接下来就准备测试,各类极限条件下的纸道人稳定情况。 比如被三百个金仙境壮汉围殴等等。 但他刚要有动作,突听雷声阵阵,这纸道人抬头看去。 一层黑云遮蔽星空,浩瀚天威突然显现! 一缕李长寿无比熟悉的道韵,锁定在了这具纸道人身上。 金仙境化身需要渡天劫? 不,不对。 这不是天劫,这是…… 天罚!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这具纸道人却是立刻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口称: “弟子愿领责罚!” 话音刚落,头顶轰鸣声震耳欲聋,仅仅数百里直径的黑云,却散发出让金仙境都胆战心惊的威压! 李长寿对此只能报以苦笑。 自己辛苦了这么久,终究是白费了功夫,天道不允许纸人拥有金仙境战力。 为什么? 其他大佬的化身,都有可能拥有金仙、大罗级战力,自己虽然取巧了许多,也不允许纸人产生‘自己的想法’…… 莫非问题出现在了这? 自己现阶段,当真没有批量生产金仙境纸道人的打算,而且这消耗的宝材数量,自己也是用不起的。 最多就是把刚才准备好的材料,炼制成功的十二颗‘核心’丹,都组装起来罢了。 不说了。 ‘感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来劈!’ 这具纸道人,唯有舍了…… 咔嚓! 空中黑云一哆嗦,一道水桶粗细的紫红色闪电竖劈而下! 纸道人认命一般闭上双眼,李长寿心神迅速回转自己本体,立刻就要从地下远遁…… 一抹天威悄然降临,突然锁定了李长寿本体! 而那道紫红色神雷即将砸在纸道人的瞬间,诡异的拐了个弯,竟在纸道人头顶三丈划过! 神雷横飞数百丈之后,在空中走出了一条‘之’字轨迹,径直没入大地! 大地之上出现了一条直径数十丈的深洞,其内土石凭空消失不见…… 而在深洞底端,李长寿只来得及撑开十多层仙力屏障,就被雷光直接吞没! 什、什么鬼! 天罚会拐弯?这谁招架得住! 地下,李长寿哇的一声喷了口鲜血,但浑身上下仙光闪耀,在刚才那一击之下并未受重伤。 道理他都懂。 但…… 为什么会劈到他本体身上? 李长寿听说过,炼丹时出现逆天灵丹,天道降下天罚,要毁掉这般丹药; 炼器时炼制出逆天灵宝,天道也会降下天罚,毁掉这般灵宝。 自己的纸道人,完全算是法器一类吧?而且绝对没有半点灵智,完全就是自己的一件特殊法宝! 刚刚的天罚神雷,明明是直接劈向的纸道人! ‘之’字形神雷这也太过分了! 正此时,空中又有一道天雷落下,李长寿浑身仙力涌动,左手高举,掌心绽放出一缕缕仙力,化作水火太极图缓缓旋转,硬撼神雷! 但神雷之力过半,李长寿掌心太极图炸碎,结结实实被轰了一记,后背道袍被扯开,留下一条焦黑的伤痕…… 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这般话是不敢骂的,李长寿只能在心底默默吐槽。 他迅速跳出深坑,随手将那具纸道人收起,身形朝着一侧密林飞奔。 空中,那滚滚黑云迅速凝成了一小朵灰云,稳稳地停在李长寿上空,时不时降下一道紫红色的神雷。 面对天劫,李长寿无法躲藏,只能不断硬抗,还好此时已非刚渡劫时,哪怕再遭遇十二道天罚,李长寿也不会受太重的伤。 此刻,他无比想念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 渐渐的,天罚落下的节奏,悠闲且惬意。 宛若有位老人坐在这朵灰云上,泡一壶上好的悟道古茶,冲一口鸿蒙灵曦,在细细品尝,顺便甩动天罚之鞭。 灰云下方,那道身影东躲西藏、道袍破烂、抱头鼠窜,跑起来都是那般英俊潇洒。 但李长寿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代自己的纸道人挨过天劫,也是变相地保住了自己的心血。 天道认可了自己的金仙境纸道人! 顿时,李长寿在对着宝囊吐血时,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二百九十章 宝未出世,大佬先来 人生啊,其实就是这般,总要遭遇一些难以预料到的磨难。 比如走着走着路就被东西给砸了,炼着炼着丹就被天罚给劈了,还一连劈了九道,一道更比一道强,硬生生把他劈成了重伤…… 但人总归是要学会坚强,苦中作乐也是一个成熟男人必备的技能。 嗯,天罚并非全无好处。 夕阳中,换了一身灵娥出品新长袍的李长寿,躺在丹房前的摇椅上,注视着掌心化作灰烬的‘吐血宝囊’,感受着两颗六品疗伤灵丹的药力,在自己体内慢慢挥散开的舒爽,露出了安然的微笑。 又多了几分对天雷的抗性,以后再被劈,能减少一些伤势了…… 随之,李长寿继续犯愁。 ‘若是制作每个金仙境纸道人都要被天罚一次,这谁顶得住?’ 这个问题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只能等自己伤愈之后再尝试一次。 如果真的是【每一只金仙境纸道人的成型,都需要制作者硬抗九道天罚】,那只能放弃这条道路。 稳妥起见,稍后若组装第二只金仙境纸道人时再引来天罚,那就直接把第二只纸道人扬掉,看能否把天罚劝退…… 宝财虽珍贵,小命价更高。 天仙境纸道人又不是不能用,大不了就是纸人海战术,靠量取胜! 轻轻吸了口气,李长寿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浑身各处酥麻酸痛,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他走回丹房中,寻到角落一处书橱,双手掐弄法诀,施展出了改良过后的化形术。 摇身一变,化作一只小小的蝴蝶,钻入了书橱角落中的花瓶后方暗格中。 侧旁有脚步声传来,【本体】叁号纸道人已经上岗,走到丹炉前,像模像样地打坐。 实际上,李长寿的心神,已经落在此时唯一一只金仙境战力的纸道人身上,驾着这只纸道人,朝地下的单向地脉挪移阵而去。 金仙境的化身,遁法都是如此顺滑…… 正此时,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了,某个有些荒诞的念头。 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搞出了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纸道人,注视着在纸道人腹部缓缓旋转的那颗丹药,又联想到了洪荒之中,现如今流行的元神道修行方式…… 因为洪荒环境太适合修行,南赡部洲之外的各处,随便吸一口气都是纯净灵气,随便找个山头都能挖出灵脉; 这种环境下,人族踏上修行路并不算难,有资质、有功法,都可踏上此路,只是各自能走到的位置不同罢了。 所以,此时的修行体系,乃是直接炼气、修元神、飞仙。 假若外部环境不如这般优异,需要修行者不断提纯灵气、净化灵气,才能满足成仙所需…… 那岂不是要另外的一套修行体系? 金丹大道? 自己的纸道人之法,凝外丹而增自身,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似乎可以推演出一条全新的、适用于‘微弱灵气’环境的修行体系! 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咳,头顶还是这片天! 念及此处,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一缕警兆,似乎冥冥中有一双眼眸正注视着自己。 这并非是注视着自己的本体或者纸道人化身,而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元神、自己的真灵,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李长寿瞬间将自己刚才的想法拆成细碎,对着空中拜了一拜,心底不断告诫自己。 不要联想、不能联想! 自己老是想这些没意义的事干啥! 瞬间,那般被注视之感烟消云散,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顿时让这金仙境纸道人遁的更深一些,朝着‘无首山’附近而去。 经过此前半个多月的调查,李长寿也算摸清楚了那里的底细。 那处无首山上的妖族城池名为‘呲铁城’,算是妖族一处重镇。 人族与妖族自上古而来连年大战,但人族无法将妖族覆灭,妖族也无法再次中兴,双方也就陷入了僵持。 在对立的关系之外,妖族和人族也形成了一些默契,会开放自己的一些城镇给双方,行互通有无之事。 比如,在北俱芦洲边界上,便有许多人、妖混杂的坊镇。 ——当初蒯思道人被扬之前,所去的坊镇便是其中之一。 呲铁,乃上古时期妖庭十大【妖圣】之一,这座城池应是妖族为了纪念这个妖族高手而命名。 掌管此地者是牛妖一族,也算是如今妖族中的一支大族。 关键是,李长寿打探了许久,谁也说不出这个妖族中,有无上古时留存下来的高手。 对此,李长寿完全不敢大意。 他见识过牛头马面强撸修罗族高手的场面,而牛头马面在上古大战中,是追随后土娘娘进入地府的巫族高手,属于‘藉藉无名’的那一类。 如果用牛头马面作为‘上古普通金仙’的战力衡量标准,此地的这支牛妖中,说不定也会存在几个难缠的人物。 伏羲大佬给自己占卜灵宝方位所显的那处山谷,就是这支牛妖的‘族地’…… 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时整理出的有效讯息: 【呲铁城盛产精金类宝财,适宜锻造利刃。 这支牛妖并不算敌视人族,存在已有数万年历史,总体很守规矩,每次人族与妖族爆发冲突,都是按兵不动,不去掺和。 人族炼气士似乎一直忽略了此地,没有仙门牵头组织灭妖。】 但呲铁城终归是妖族的地头,其内存在着大量业障深厚的妖族高手,偶尔也会发生人族炼气士出城后被袭击之事。 敢去此地的人族炼气士,自然也都有几把刷子,修为境界最少真仙境后期起步…… 李长寿如何打探的这些消息? 搜集情报自然不能只从单方面入手,也要讲求一些技术性。 首先,李长寿用一名【老道】纸道人,以求购玄金为由,混入了呲铁城。 几日后,再以少女、老妪的形貌,去了离着此地最近的仙门、坊镇,打探有关呲铁城牛妖的讯息。 【少女】先去了那处万里之外的仙门,问询守山的老大爷,是否有见到过自己祖父,她祖父说是要去一处名为呲铁城之地,也不知那呲铁城在何处。 那【老妪】去了那处坊镇,打听有没有人曾见到过自家夫君,并趁机搜罗呲铁城的传闻…… 如此,既可将多方源头的消息互相印证,也不怕被反侦察。 这里面还有一些细节,比如用少女形象去接近守山的老大爷,就能保证这些老仙人不会开口就赶人离开…… 反正李长寿监察度仙门时,见到不少次这般情形。 咳,且说寻宝之事。 李长寿动手之前,必然是要先有一个计划,再准备几个后备方案。 金仙境纸道人抵达此地后,并未着急采取行动,而是在呲铁城内外、山谷之外,各处设置暗哨,全方位观察了此地…… 半年。 这半年中,李长寿捕捉到了三次来自同一个高手的金仙境威压,对方应是在呲铁城中坐镇的妖族高手,这个频率也算相当活跃。 顺便,李长寿摸清楚了呲铁城中阵法的缺陷,找到了从内部破开大阵的薄弱点; 摸透了此地兵力布置、换防规律、各处调度支援的速度…… 除了这些,他也看到过城主夫人的妹妹,跟北城门守门妖将在荒山中的月野相会,看到了城主夫人的妹夫与城主夫人暗送秋波、桌下蹭腿。 城主是个天仙境后期的牛妖,天天跟一群妖族高手喝酒吃肉,头上的那撮绿毛颇为别致…… ‘要寻的宝物,大概率就是这牛妖的族宝。’ 李长寿如此推测着。 他定下的作战计划并不复杂,就是调虎离山。 佯攻呲铁城,渲染危机感,将山谷之中的妖族高手调出,而自己趁机进入其中寻宝。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一支牛妖中最强者是什么境界,若是有个大罗金仙坐镇其中,自己这些纸道人大半都要废在此地。 故,稳妥起见,李长寿将自己刚做好的【金】字纸道人贰、叁、肆、伍、陆号,尽数安排了过来。 三只金仙纸道人投入正面佯攻,一只金仙纸道人进入山谷搜寻,其他两只金仙纸道人随时准备遁法接应! 足足六只金仙境纸道人,也让李长寿多了几分寻宝的底气。 自然,这段时间让他最感欣慰的,就是金仙境纸道人之事。 ——李长寿伤势痊愈后,试探性地做出了第二只金仙境纸人,并没有再次遭受天道的慈爱关怀。 但在不断制作纸道人的过程中,李长寿隐隐感觉到,若是同时存在的金仙境纸道人超过九只,天罚还会降临,且比上次还要凶悍。 罢了罢了; 怕了怕了。 六只金仙化身现阶段也够用了,还能凑个‘六大人族金仙围攻呲铁城’的戏码。 佯攻号角,被李长寿定在了三天之后吹响! 争取在半个时辰内破开呲铁城大阵,阻击对方援兵,点杀城中业障缠身的大妖,进入那处谷内寻宝! 大战,将……临…… “教主哥哥~” 这突如其来的荡漾,当真让李长寿有些猝不及防。 李长寿立刻收摄心神,一缕神念落在早已翻修完工的安水城海神大庙中,用神念搭桥,接敖乙入梦境之中。 这是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一直不曾忽略龙族,只不过近来龙族总体平稳,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该被折腾的还是被折腾。 “教主哥哥!” 梦境中,身着金纹白锦衣的敖乙更显清秀,几步就跳到了李长寿面前,立刻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笑道:“看你这般春风满面,可是有什么喜事?” “嘿嘿,哥哥你这几日有什么要事么?” 听闻敖乙不答反问,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有件小事要做,近半个月都会有些忙碌,莫非是有什么事要我出面?” 敖乙不由话语一顿,皱眉道:“哥哥你有事,为何不告知敖乙一声,敖乙愿代兄长之劳!” “无妨,不过是在寻找一样东西。” 李长寿含笑摇头,又问:“你这边可有要事?” “并非要事,”敖乙忙道,“不过是金鳌岛上秦完师叔找到了我,问我能否邀哥哥前来金鳌岛赴宴。 三日后,有两位金鳌岛上的金仙师叔结为道侣,大家想趁机热闹一番。” “这般事我就不去了,”李长寿含笑摇了摇头,“稍后你派人来安水城这边,我备一份礼物,你帮我送上去便是。” “好,”敖乙立刻点头答应了一声,随之就面露关切地看着李长寿,“哥哥,若是有事要做,还请对弟弟言明!” “放心,”李长寿抬手拍拍敖乙肩头。 敖乙是知道自己度仙门弟子跟脚的,借敖乙之手,调龙族高手来帮自己促成呲铁城之事,其实并非不能考虑。 但龙族近来烦心事已经太多,自己还是少给他们增加负担了。 心底划过这些念头,李长寿笑道:“我自不会对你客气。” 敖乙咧嘴一笑,迅速跑远。 金鳌岛上有喜事…… 李长寿左思右想,也觉得这事应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不应该对自己要做的大事造成什么影响。 继续备战! 于是,三日后…… 李长寿准备开战前的半个时辰。 金鳌岛上,数百上千道身影汇聚在一处大殿内外。 殿内一处角落中,头戴金冠的火灵圣母,正皱眉看着大殿正中空出来的主位。 身着短裙的金光圣母从一旁快步而来,小声问:“大师兄呢?怎么还没来?大师兄不是跟你一同来的吗?” 火灵圣母禁不住轻拍额头。 “刚刚他说嗅到有什么宝物要出世,去看看热闹,这会儿当真不知去了何处。” “这,”金光圣母想了想,“此前话都说出去了,多宝大师兄亲来为他们两人做个见证……这该如何是好?” “不如再请一位大弟子过来。” “碧游宫咱们去不得……这般,”金光圣母忙道,“我去请两位义兄,一同赶去最近的三仙岛,看能否请三位师姐中的哪位过来吧。” 火灵圣母面色有些愧疚,“我也一同过去吧,我师当真……” “唉。” 两位圣母对视一眼,各自只能苦笑轻叹。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谁还没点个人癖好了! 呲铁城外三百里,某处密林中。 一颗颗大树突然开始抖动,地面草地渐渐隆起了一处处土包,这些土包又随之塌陷,变成了数百只深邃的圆坑。 随后,道道身影从圆坑中飞出…… 面容威严的盾甲壮汉,脸蛋俏丽的女弓手,在林间迅速列阵,以五千人为一方阵飞天而起。 雾起云升,林间此地,一片肃杀气息。 片刻后,十只方阵列队完毕,五万仙兵汇聚于此,做好了出征之准备! 数万人影铺满小片天空,混成的气息直冲斗牛,气势着实不凡。 ‘仙豆兵,全军出击。’ 李长寿下达了个简单的指令,五万仙豆兵缓缓朝着呲铁城飞去,也有些遮天蔽日之像。 这个数字,是李长寿此前反复计算,最终定下的。 仙豆兵若太多,容易让对方殊死一搏、背水一战,己方很快就会露出马脚。 若太少,又达不到足够的威慑效果。 与此同时,二十余天仙境纸道人自下方飞出,混在仙豆兵阵列的间隙。 为了方便指挥,李长寿将这些天仙境纸道人归位一组,它们主要负责的,就是施展撒豆成兵神通,释放出火力最猛的…… 豌豆精兵! 浩浩荡荡、杀气腾腾,五万仙豆兵奇袭妖族呲铁城! 自然,这都是佯攻,摆摆样子罢了。 真正的奇袭,应是无声无息接近,最快速度破开对方的护城大阵,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其中,配合斩首行动,善用迷药、毒粉解决杂兵,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般虚假的奇袭,看似突然出现、气势惊人,实则外强中干,只有三四波攻势的实力,且被设定的战斗目标,仅仅只是攻破对方护城大阵…… 往往,声势越足的行动,就是为了达到斗法之外的其他目的。 而尽最大努力掩藏自身的行军,才预示着斗法真正来临…… 于此同时,三股金仙境气息波动,凭空出现在城池外,两男一女三道身影悬空而站,各自面若寒霜,注视着此地妖族城池。 那女子喝骂一声:“妖族余孽,出来受死!” 女子话语落下,左侧老者拍出一掌,掌心绽放出漫天青雷,结结实实砸在了呲铁城的护城大阵上,将大阵砸的不断摇晃,几乎被扯碎…… 城中的众多妖族,此刻齐齐都懵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美丽女妖尖叫一声:“人族,是人族啊!人族打过来了!” 城中各处顿时混乱不已,绝大多数妖族慌忙失措,朝着另一个方向急忙逃遁; 小部分妖族立刻大怒,嘶吼着朝空中冲来,却被护山大阵阻拦住,为城中更增几分混乱。 锣鼓喧嚣、钟声不断,怒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李长寿从各个方位观察着这一幕,禁不住有些感慨。 都说妖族凶残,人怕妖为上古常态; 但如今,人族一步步站在了妖族面前,将当年承受过的恐惧,系数奉还。 实力,才是在洪荒中生存下去的唯一标准。 轰鸣声中,三只金仙境纸道人开始不断出手轰击大阵。 城中那名金仙境的老牛妖,此刻冲到了城主府上空,却不敢出阵,只在那对着外面怒目而视,不断咆哮着,让各处兵马动起来,让城中的妖族出一把力。 很快,李长寿眼前一亮。 这老牛妖拿出了一只号角,对着号角中吼了几嗓子。 他,摇人了! 佯攻之计,比李长寿所预计,还要轻松了数倍。 但此刻也不能大意,寻宝大计刚刚开始。 李长寿的心神,此刻主要分散在六只金仙纸道人身上,为了留下足够多的心力应对各类意外情形,其他纸道人只是偶尔分心操作一下。 心底仿佛打开了数十个小‘屏幕’,李长寿透过这些窗口观察各处,按自己写好的剧本,不断向后推进这场大戏。 呲铁城众妖的反应,远超李长寿预测的混乱,这让李长寿在正面的压力减少大半 此刻,那处山谷中。 守护此地的大阵打开一条缝隙,数十道强壮的身影匆忙冲出了大阵。 他们面容、身形与人族相差不多,绝大多数都是化形后的纯正牛妖。 男牛妖身形强壮,那对坚固崎岖的牛角是他们最为自豪的身体部位,头顶的毛发被他们染成了五颜六色,大多呈爆炸状。 鼻环,是男牛妖们特别喜欢的装饰品,几乎牛牛都有一只; 再搭配上他们扭头怒吼的那句: “村口集合!自带家伙!人族打过来了!” 显然,这群男牛妖们,走在了洪荒时尚界的前列线上…… 女牛妖们相对男牛妖而言,就比较普通了,没什么特别显眼之处。 女牛妖们以壮硕为美,身形纤瘦的,哪怕修为稍微高些,在物种都抬不起头来; 而那些身形肿起的女牛妖,哪怕修为不拔尖,也是挺胸抬头,走在了这群牛妖最中间的位置…… 且说,这群牛妖刚冲出山谷大阵,迎面就吹来一阵狂风! 这批牛妖总共四十六名天仙境高手,大多都是天仙境中期、后期,却无一牛能发现狂风中夹着的砂石与落叶的异样,各自顶风而出,朝着呲铁城支援而去。 当四十六名天仙境牛妖刚冲走,立刻又有两道雄壮的身影自山谷深处冲出,口中发出两声震天的‘哞’叫,散发出霸烈的金仙境威压,驰援呲铁城! 李长寿不敢大意,耐心等待。 待这批高手冲出一段距离,在大阵内侧,有几颗砂石、几片落叶,缓缓融入了大地之中…… 这些自然都是施展了化形术的纸道人。 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在大阵开启的瞬间,让纸道人从阵外进入阵内。 想要打破此地大阵,对此时的李长寿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其中,当真十分不易。 机会稍瞬即逝,好在他成功握住了。 八只纸道人迅速朝着各处散去,快速整理山谷之内的各类情报。 地形地貌、高手分布、大阵漏洞…… 李长寿心神迅速被各类讯息充满,仔细分析了一阵,却略微一怔。 里面,与自己一直所想的画面大为不同。 本以为自己闯入一处‘铁血兵营’,但回过神来,却发现此地如世外桃源一般…… 木屋林立、欢声笑语。 没有严阵以待的巡逻守卫,只有一群刚化形不久的小妖在田间地头嬉戏,又被远处冲来的牛妖家长们招呼着回家躲避。 让李长寿感觉有些遗憾的是,此地并无业障,反倒是在祥和中,透露出少许的祥瑞之意。 嗯,确认过眼神,是藏有宝物之地! 既然选择了调虎离山,自然要将这个战术贯彻到底。 混入此地的八只纸道人分做了两批,两只留在大阵附近,准备稍后破阵、引敌,另外还有六只纸道人埋伏在外接应。 又有六只纸道人朝着深谷之内探去,找寻藏宝之地。 这便是他全部的手段了? 自然不是。 《稳字经》有言,多留后手,才可应变。 为了让自己的行动更具有欺诈性,李长寿真正用来寻宝的纸道人在——【金】字肆号,此刻施展化形术化作一只飞虫,远远跟在一只天仙境纸道人身后。 到这时,李长寿心神已经被占用九成,此刻持续多线操作,若是出现一处失误,极易导致全盘崩溃! 很快,李长寿锁定了此地宝库之所在。 ——那里禁制最多、看守最为严密,其内隐隐有功德之力流转。 李长寿稍作斟酌,选取了一套方案,六只纸道人带着迷药在地下接近宝库,稍后对宝库发起猛攻。 而【金】字四号纸道人,施土遁遁入了地下。 待外面数十名牛妖守卫被迷药放倒,两只纸道人先冲出去,引走了对方高手,随后四只纸道人暴起发难,正面强攻宝库外围阵法,对着大阵甩出一只只‘用后自毁’的微型阵法…… 就在这般混乱中,【金】字纸道人在地下,摸到了宝库边缘。 只差一步了! 李长寿宁心静气,控制纸道人左掌抵在了前方禁制的光芒上,仙力爆发,直接轰开两重禁制! 仙识火速向前探查,确定此地并无生灵气息,五行遁**转,身形在地下化作一束虹光! 遁行天地! 几乎瞬间,李长寿遁到了宝库核心区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开宝库厚厚的石板地面,闯入了那金光闪闪的洞府! 进来了! 墙壁上挂满了一把把散发着凶器的兵刃,一堆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宝材被堆成了小山状。 李长寿定睛一看,面色大变。 有人在此地! 不只有人,此人的修为,李长寿完全无法看透,此前更是毫无发现! 而且,这个有些微胖的道人,正躺在这宝山上方,发出一阵陶醉的喃喃声,身躯在这些宝材中不断蠕动…… 重点是! 无衣……以蔽体…… 突然间,那宛若醉了一般的微胖道人腾的坐了起来,跟李长寿一同大眼瞪小眼。 岁月长河,仿佛卡壳在了此地! “呔!看法宝!” 这微胖道人暴喝如雷,竖眉大吼! 他身周闪耀出璀璨光芒,凝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显出元宝如意大鼎石塔,朝李长寿这具金仙境纸道人乱砸而来! 李长寿只能喊出一声:“晚辈人教弟子!” 这具纸道人的身形,就被数十只灵宝淹没,转眼与本体失去了联系,那缕元神之力都化作了残渣…… 小琼峰,李长寿愣愣地呆在那,下意识操控着各处纸道人,一时间也有些回不过神。 刚才的那个道人,自己隐隐见过…… 三教源流大会,玄都**师身旁作陪的,不就是这位有些微微发福的…… “人教粗话,这叫什么事?”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搐,而一缕强横的仙识,已是锁定在了自己其他纸道人身上。 …… 【寻宝这种事,是庄严且神圣的。】 ‘当年分宝崖上那般多灵宝被我捡了漏,我当真还缺宝物吗?’ 多宝道人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自然是不缺。 非但不缺,还很富裕。 ——跟圣人之下任意生灵相比都是这般。 他在截教之内交朋友,从不会看他们修为高低、灵宝多寡,反正都不可能有他多。 而多宝道人并不吝啬,截教内的不少优秀门人弟子,都得到过他手中送出去的灵宝。 但【寻宝】这件事本身,却总是难以抑制,如同有瘾一般。 修为低时,靠神通寻找宝物; 修为高深了,神通也有了飞跃,可以直接嗅到天机预示,寻找到即将出世的宝物。 今日,就是这般,他发觉有宝物即将出世,跑过来凑了个热闹。 多宝道人如今的修为,已在斩三尸前的临门一脚;而多宝也自知,自己只要悟透了有关‘宝’之事,就能迈入一个全新的境界。 但,这如何是说悟透,就能悟透的? 洪荒之中几乎人尽皆知,他多宝道人的本体,是天地间第一只寻宝鼠。 三清分家,引子就是通天教主带多宝回三友小院,还收多宝做了大弟子,让元始天尊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对于自己的跟脚,多宝道人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正因如此能遇到师尊,这是自己最大的福运与机缘。 但‘寻宝’二字,却如他迈不过去的心魔,让他自远古,挖到了今日。 没办法,寻宝的过程,充满了醉人的魅力,能让他忘记自我,感受到大道最本初的律动。 而寻宝的艰难,都是为了寻找到宝物那一瞬的满足与欣喜! 当自己拥抱着宝物,感受着大道脉搏,沉醉于自身之道时…… ‘世上再无任何事,比这更能让自己满足了!’ 多宝道人由心的赞叹着。 与宝物亲切的接触,有错吗? 有问题吗? 这,是境界啊! “嗯咳,”多宝道人坐在宝堆上,低头抹了把脸,身上已经出现了仙力凝成的衣物,外面还过了一层真实的道袍。 好、好尴尬。 人教小海神不是还在外面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 诶,不对,自己刚才砸成灰的,好像是金仙境…… “嘶!” 该不会是人教小海神的本体吧? 这要是一时羞愤打杀了大师伯看重的小弟子,那乐子可大了! 多宝道人赶紧从宝物堆上跳了下来,发现自己灭掉的只是一具纸人,这才松了口气,将刚才分几批甩出来的三百多件灵宝收回了袖中。 都怪自己刚才太陶醉…… 丢人都到家了简直! 多宝道人是半个时辰前寻到的此地,这位寻宝法师,很快就发现了李长寿暗中布置的一只只纸人。 当时,多宝道人就明白,这次宝物出世,应该就是跟海神有关…… 现如今,剪纸成人神通,几乎已经成了海神的代名词。 且多宝道人暗中锁定一只纸人,试着推演了一番,发现太极图警告之后,自然也就验证了纸人们背后操作者的身份。 但多宝道人并没有多管。 他喜欢的是寻宝的乐趣,寻找自己还是一只弱小生灵时的感觉。 多宝道人本计划着,找到宝物之后,陶醉一把就自行离开,不去打扰人教小海神寻宝。 甚至,他还会给人教小海神留下一点小礼物,结点小善缘。 当下,多宝道人无声无息进入了牛妖们的宝库中,将宝物聚在一起,躺在其上,陶醉着、沉醉着,等待着海神的纸人抵达此地的前一瞬。 多宝道人自然有把握,让李长寿捕捉不到自己离开的身形; 但他分了一丝丝心神注视的,一直是外面那八只纸道人…… 万万没想到…… 自己的惊喜送出去,对方送来了惊吓。 “他怎么就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了?” 多宝道人一拍脑袋,心底赶紧盘算这事该如何收场,但他心烦又意乱,一时间也没啥好主意。 于是,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多宝道人在怀中拿出一只紫金色的钵盂,大手扬起,这钵盂轻轻一震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座千里直径的钵盂从天而降,将呲铁城、山谷处,直接罩住。 第二百九十二章 落宝铜钱! 其实…… 为了这次寻宝,李长寿做的布置何止眼前这些。 此时在中神州、南赡部洲各处,还有七八处‘无首山—大河—山谷’的地形,埋藏了数量不等的纸道人和仙豆兵。 这些地方都在荒无人烟之处,但李长寿会制造出大战后的情形,还会留下一些‘宗门被毁’的痕迹。 这些,都是保护性措施。 李长寿此前考虑,已算是颇为周全。 【自己只要寻宝,就会留下痕迹,而且想不惊动牛妖取走牛妖的族宝,本身难度太大。 而伏羲、轩辕、神农、大禹四位大佬,是知晓寻宝路线的。 不可避免留下动静,不可避免为人所知,那自己本体暴露的风险,就会一直存在。】 所以,在综合考量之后,李长寿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是放弃寻宝,找其他方式充实自己,比如研究下轩辕前辈给的玄功妙法; 要么就多做一些布置,直接用‘天庭海神’的身份在多处区域寻宝,留下一些干扰信息,将自己本体跟脚暴露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如此一来,不知他寻宝路径者,只知这是天庭海神在搞事; 知他寻宝路径者,也无法直接判断李长寿进入火云洞时,本体在何处。 虽然还要考虑‘度仙门是人教道承’这般因素,但李长寿后续也有小琼峰流浪计划。 李长寿不是信不过这四位退休人皇,重点是火云洞中可不只是有三皇五帝,还有那三千多的枕边人…… 为了配合总体布局,李长寿在呲铁城和牛妖山谷,不能搞出太大的妖族伤亡。 甚至看到牛妖宝库的瞬间,那些宝材、兵刃李长寿都已经打定主意不去碰,只找寻‘自己命中的机缘’。 但现在,这些周全的布置,各处精心的安排,因为截教大师兄的诡异现身,已彻底…… 赔进去了。 为什么…… 李长寿现在正翻来覆去地问自己这三个字。 这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动用了这么多资源,发动了全方位佯攻,还赔上了一只金仙境纸道人,唯一的收获就是…… 【叮,你发现了截教大佬的小怪癖】 这找谁说理去这! 李长寿上辈子见多了社会压力之下的各类奇葩情形,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丢人,大佬也是生灵,生灵皆不完美,这是自然大道。 可说一千道一万,多宝为啥会出现? 自己寻找一件后天宝物而已,怎么难度会这么大?还必须击败多宝道人不成? 李长寿轻吟两声,发觉自己略微有些上头,立刻默念清心咒,让心神迅速降温。 出意外了,自然有应急方案。 之前不是没考虑过…… 罢了,之前是真的没能考虑到这种情形啊! 正此时,紫金钵盂当头罩下,封锁千里范围。 李长寿的纸道人抬头看了眼,立刻做出最理智的决断。 扬! 此刻仙豆兵大军距离呲铁城还有一段距离。 仙豆兵就如计时器一般,他们抵达呲铁城外围大阵之前,就是李长寿的‘作案时间’。 可惜,现在也用不到了。 李长寿给仙豆兵下达了静止不动的指令,那二十多只混杂在仙豆兵之中的纸道人,做出了整齐划一的动作—— 双手撑天! 一股股三昧真炎自这些纸道人掌心涌出,化作一条条火龙朝周遭肆虐,不过转眼,就将数万仙豆兵完全点燃! 这股负责佯攻施压的大军,本就都是些神通产物; 此刻被李长寿金仙境仙力凝出的真炎侵蚀,转眼被火光吞没,连同那二十只纸道人化作漫天灰烬! 这般损失,李长寿倒也不会有什么心疼。 仙豆兵只能存在最多十二个时辰,时辰一过也会散掉仙力,自行销毁。 非金仙境纸道人,耗费的也只是小琼峰上的灵树罢了。 紧接着,趁紫金钵盂降临、仙豆兵**,城中众妖错楞,城外的三名金仙境大妖惶急之机; 与三头大牛妖纠缠的三只金仙境纸道人,齐齐爆发仙力,将三头大妖各自震开! 这三只纸道人直接掉头施起风遁,瞬间消失在了对方视线与仙识之内。 李长寿的纸道人有个显著的特点,斗法实力一般,但遁法绝对傲视同阶…… 风中,只留下那‘人族女子’的一声狠话: “算你们厉害!” 三名牛族高手都是一脸懵然。 他们,厉害在哪了? 刚交手没几回合,不是还处在互相试探的斗法阶段吗? 不只是在呲铁城,在那牛妖山谷处,没有现身的纸道人立刻施展土遁,朝着大地深处躲藏,遁入地脉之中。 已经现身的纸道人,整齐划一地开启自毁禁制,转眼化作灰烬、水渍、雷光、飞羽。 于是,牛妖们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前一瞬息,呲铁城和山谷宝库岌岌可危,人族炼气士气势汹汹; 后一瞬息,漫天灰烬不断飘舞,强敌消失无踪,一只紫金钵盂笼罩千里。 是梦吗? 还是什么幻术大阵? 人族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几位牛妖族的‘智者’禁不住捂住额头,感觉他们的牛脑袋,已经要炸裂开来。 “娘耶,这些人族在搞什么?” “我明白了!数万人族祭天,方才施展出了这般邪法神通!” 一头老牛指着如囚牢一般的钵盂,大声呼喊:“我牛族危矣!呲铁城危矣!” 于是,城中各处再次传来凄惨的哭喊…… 众妖感受着紫金钵盂散发出的威压,察觉到其上蕴含的、让妖绝望的浩瀚法力,整个呲铁城、牛妖山谷,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慌…… 这些就跟李长寿没什么关系了。 李长寿此时,已将五只金仙境纸道人聚在一起,由其中一只纸道人收起了其他四只,躲藏在大地深处。 没办法,李长寿的这些纸人,也被困在了钵盂之内。 本来,李长寿是准备将这五只金仙境纸道人一并扬了; 但他即将动手前,感受着锁定在自己身上的仙识,又看了看头顶的钵盂…… 自己如果一扬了之,那跟多宝道人的因果,就正式结下了。 多宝道人是谁? 截教大师兄,通天教主的大弟子,那是能跟自家**师坐在一个桌上喝酒的道门大佬。 自己无意间窥探到了他的一点个人**,如何能安生得了? 而且,自己这次行动直接用的是‘海神套餐’,多宝道人稍微推算就会被太极图所阻,自然能锁定‘天庭海神’。 想办法,赶紧想办法。 不行就自己立下大道誓言,保证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 不,不能这么简单…… “唉……” 挖宝穷三代,寻宝毁一生。 以后还是不要乱动‘充实自己’的念头,安安心心的搞搞神通阵法丹药就是了。 教训何其深刻! 稍后抄《稳字经》九千……算了,三千遍,并邀师妹监督,反省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对灵宝这种身外之物有了渴望。 “嗯哼!那个!” 突然间,李长寿的纸道人听到了一缕传声。 “小海神,哦不,海神小友,不如再来宝库中一叙?” 李长寿控制着纸道人做了个道揖,看了眼牛妖山谷外围的大阵。 正自为难间,多宝道人的传声再次入耳。 这次,却是为他指点了一条隐蔽的通路,便是此前多宝道人开凿出的寻宝之路。 …… 又片刻后,牛妖们的宝库中。 两道身影隔着三丈对望,岁月长河似乎又在此地凝固。 看左侧,一身玄色道袍裹着中年炼气士挺拔的身形,这自然就是李长寿的纸道人。 再看右侧,多宝道人身着淡黄道袍、端着一杆拂尘,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道韵,那张微胖的脸上,保持着有些僵硬的微笑…… 他们再次,陷入了莫名的尴尬。 而在活跃气氛这方面颇有建树的某人教弟子,此刻却找不到一句应景且轻松的话语。 多宝道人:“海……” “哎?”李长寿表情略显惊讶,笑着问了句,“前辈您怎么在这?” “我……啊哈哈哈!” 多宝道人仰头大笑,拂尘轻轻甩动,笑道:“贫道这不是凑巧路过此地,海神道友,你在此地寻宝吗?” “哈哈哈哈哈……当真是巧了,前辈您也发现此地有宝物了?” “偶然闻到了,”多宝道人眯眼笑着,端着拂尘凑到李长寿身旁。 李长寿下意识就想后退半步,但此时却强行让自己主动向前迎了半步,“既然前辈中意此地宝物,那晚辈就此告辞了吧!” “哎!” 多宝嘿然一笑,抬手握住李长寿胳膊,“今日咱们一见,也是有缘。 贫道好歹也是老师的大弟子,截教的大师兄,如何能跟海神道友抢宝物? 来来,贫道相助你一二,莫要让你空手而归! 这支妖族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此地确实藏了几件好宝贝呀!” 李长寿心底一阵嘀咕。 看样子,多宝大佬不准备追究此前之事? 多宝道人言罢,拂尘对着那堆成小山的宝物堆一点,这些宝材顿时化作道道流光,朝着宝库各处空旷的角落飞去,回归了原本位置。 甚至,不用李长寿多说,多宝道人已是主动道: “这里各类法宝法器什么的,想必你也看不上眼,来,看看此地的那件重宝!” 李长寿也不由来了些精神,顺着多宝道人的拂尘所指看了过去,顿时看到了一尊…… 半丈高的铜牛之像。 这铜牛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牛尾也翘了起来,四只蹄子踏着青铜铸造的云雾,两只牛眼朝着左右凸起。 此正是牛妖一族的至宝,浪牛撒欢、咳,点石为金青牛像! 多宝道人笑道:“昔日妖族有个高手,乃是鸿蒙妖兽呲铁所化,他最得意的本领,便是将一些普通宝材吞入腹中,而后得出各类精金。 后呲铁陨落于上古,其妖丹保留了下来,就在这尊铜像之内。 故,此铜像也有这般功用。 虽不是斗法护身所用之宝,却也是极为难得的一件生财之物。” 李长寿:…… 这宝贝虽好,但自己拿了也不能带回小琼峰,却也是无用之物。 “这个,”李长寿沉吟几声,问道,“前辈,此地可还有其他宝物?实不相瞒,晚辈是得了高人指点,得知此地有一宝物与我有缘,这才费尽心思,闯入了此地。” “哦?” 多宝道人眨眨眼,顿时来了精神,“你要寻哪般宝物? 若说寻宝之事,在这五部洲之地,圣人老爷之下,贫道也算得上精擅。” “这个,晚辈也不知,”李长寿看着这只青牛遵,“但应是护身之宝。” “不急,贫道助你一臂之力!” 当下,多宝道人左手探入衣袖中一阵翻腾,里面传来叮当乱响,这多宝道人很快就拿出了几只冰蓝色的蝴蝶。 “此乃觅宝灵蝶。” 简单介绍一句,多宝道人便将这些玉蝴蝶祭起,一只飞去了青牛铜像,两只飞去了左右角落,落在了一件宝甲、一只短弓上。 而第四只玉蝴蝶,却朝着山洞之外飞去…… 李长寿看了眼那宝甲和长弓,忙道:“前辈!” “不急,贫道先将此地生灵弄晕,”多宝道人甩了甩拂尘,拂尘之上涌出一抹浅蓝色波痕。 波痕缓缓荡漾开来,整个牛族山谷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李长寿仙识探出,发现各处妖族,无论修为高低、尽皆躺地昏睡,不由一阵咋舌。 当下,多宝兴冲冲地追出了山洞,李长寿从后跟了上去。 那玉蝶无惧阵法、无视禁制,飞过宝库前有些糟乱的场地,掠过一处处石屋高楼,飘向了山谷边缘的一处木屋,最终没入了木屋之内。 待李长寿和多宝赶过来,发现这玉蝶停在一只脏兮兮的布包上,李长寿出手将布包拿起,向外一倒,几只木偶玩具落下,两只铜钱落在了他掌心。 这是! 真的是! 李长寿此刻道心一震,对伏羲大佬的占卜之术,佩服到五体投地! “来,让贫道看看!” 多宝道人在一旁探了个头。 李长寿心底快速划过几个念头,将这铜钱双手捧上,“请前辈品鉴。” 多宝道人面色十分凝重,将铜钱捏起,仔细打量了铜钱一阵,随后便赞叹道: “好东西,好东西啊! 这是你们人族最先做出来的两只铜钱样板,借此定下了买卖易市之事,其上藏着大量功德。 只是如今宝物蒙尘,不显人前,稍后只需用自身功德蕴养,自可令其现出真容!” 多宝道人将铜钱放回李长寿掌心,“恭喜小友,贺喜小友,此宝可用来护道!” 李长寿心底顿时安稳了下来,对多宝道人做了个道揖:“全凭前辈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哎,什么相助不相助,见外了!” 多宝道人眯眼笑着,“贫道托大,也喊你一声长庚。 长庚今日得了宝物,大喜事!贫道怎么也要给一份贺礼才行!” 李长寿忙道:“晚辈得了前辈相助,如何能再拿前辈的贺礼?” 多宝眼一瞪,“怎么,你可是瞧不起贫道?这多宝之名,那可是师尊赐下的!” 李长寿:…… 这是铁了心要给自己封口费了? “来来来!” 多宝道人张开自己的衣袖,“里面这几千件灵宝随便选,若你不能拿与你等身高之宝,那就是不给贫道面皮。 贫道,也是会发飙的哦。”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又得五行珠,多宝碰燃灯 当有绝对打不过的大佬想用赠宝这种方式封自己口时,自己该怎么办? 李长寿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拒绝。 自己已经得了心仪之宝,若再多拿宝物,就欠下了多宝道人的因果。 但多宝道人…… 实在太大方了! 见李长寿不好意思伸手,多宝道人把衣袖一抖,整个山谷顿时被宝光照亮。 各类灵性充沛的后天灵宝,在李长寿身周缓缓荡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李长寿完全包裹了起来,密不透风的那种! 差点被宝光晃瞎了眼的李长寿,默默抬手捂住了心口。 这里,很痛。 该是什么样的‘宝藏大叔’,才能如此淡定的拿出数百上千件宝物,告诉自己随便挑,最少也要拿走‘等身高’。 等身高…… 意思就是要自己拿出的宝物,叠加起来跟自己身高一般? 那,横着放和竖着放、拿‘宝珠类’还是拿‘宝塔类’,差别可就大了…… “怎么样?这些有没有中意的?” 多宝道人在灵宝圈外淡定的笑了声,“若是没有中意的,那贫道给你多换几批,咱慢慢挑!” 李长寿:…… 他仿佛看到了多宝道人脖挂大金链、手戴大金表、身着金丝宝衣,坐在圈椅中,身形后仰。 什么是寻宝专业户啊? 这也太刺激了! 而后,李长寿悲哀的发现…… 他之前让寻宝纸人团在中神州各处活动,无聊之余做了一本《洪荒灵宝录》,收录了各类名气斐然的灵宝,当时还以为自己已将洪荒灵宝认识了七七八八。 今天见到多宝道人放家珍,李长寿才发现,自己所知,太浅、太少。 周围飞着的这一圈又一圈的宝物,随便拿一件出来,都是后天灵宝,其中竟还有几件后天极品灵宝! 没有‘后天’前缀,或是灵性不足、有所缺憾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多宝道人的收藏之中! 这些宝物品质不低、威能不小,极少在人前显露,只是被多宝道人当做板砖来用,所以没什么名气,不为人所知晓。 那本名册就是个弟弟,在前面加一个小字吧。 “前辈,”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虽然很想大手一挥、五指攥拳,霸气地喊一句“我全都要”,但最终还是理智压制住了冲动。 自己跟截教的因果,万不能再加深了。 李长寿传声道: “**师有训诫,弟子修行尚不算深厚,不可依赖法宝,以免怠慢了修行。 若前辈执意相送,不如送弟子一套品阶相当的五行灵宝,晚辈最近琢磨一些五行大阵,刚好能用上。 **师说过,宝物再多,也不能融入自己的大道之中,对弟子修行无增益。 弟子这就立下誓言,刚刚与前辈是第一次见面,此前晚辈什么都没见到。” 天字一号挡箭牌——玄都**师。 当下,李长寿朗声诵读大道誓言,言说自己若将此前所见之事外传,就遭天道降下天罚。 多宝沉吟几声,目光复杂地看着宝光中站着的李长寿,叹道:“长庚你莫要这般,我对你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言说中,多宝道人洒然而笑,袖口一张将这些灵宝尽数收回,看李长寿的目光,多了几分歉疚。 “长庚你修为不高、年岁不长,怎得说的话这般令人回味。 确实,宝物再多也无用,有一两件护道镇压气运的先天灵宝也就足够了。 始终是不能,将它们融入自身大道之中啊。” 多宝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道:“你且稍等,我记得有套宝物我搜集了几千年,刚好是五行所属。” 李长寿握着落宝铜钱,也不由有些期待。 多宝道人在袖中摸索一阵,整条胳膊都快伸进去了,方才捞出了五颗不同颜色的宝珠。 这五颗宝珠明显是一整套法宝,蕴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且这五行之力无比纯粹,不含半分杂质。 当初有琴玄雅送给自己的那颗土行宝珠,如果只是初级五行珠; 那今日这五颗宝珠,已经是后天宝物能达到的极限! 多宝道人抬手推送,这五颗宝珠缓缓飞来,在李长寿身周轻轻旋转。 也不知多宝道人用了哪般神通,这五颗宝珠已是自行认主,对李长寿传递出亲切之念,又有诸多五行道法的感悟,在李长寿心底浮现…… 李长寿张开双手,五只宝珠缓缓飞来,落在李长寿掌心,上下漂浮着。 刚想将宝物收起对多宝道谢,李长寿突然轻咦了一声,在这五只宝珠正中,感受到了一缕飘飘渺渺的空灵道韵,仿佛蕴含超脱之意境…… 五颗珠子凑成一套,可算作先天灵宝? 李长寿略感头大,这般先天灵宝用来做‘小琼峰’的阵法核心,那也太过暴敛天物。 “前辈,这珠子太过贵重……” “哎!” 多宝道人眉头一皱,“长庚你可是瞧贫道不起? 一点小玩意罢了,收着收着,都说了这是伤你化身的赔礼!” “多谢前辈赐宝!”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将这五行宝珠与那对落宝铜钱收到了两只宝囊中,贴身放好。 这半年功夫,也算是没白费了。 多宝道人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目中流露出几分释然,笑道:“长庚,来与我一同……咦?他怎么来了?” 谁? 李长寿心生警惕。 而多宝道人抬手对着天空一点,笼罩方圆千里的紫金钵盂轻轻一颤消失不见,眨眼便出现在了多宝掌心之中,化作五寸直径,被多宝收入袖中。 随后,多宝抬手拉住李长寿的胳膊,道一声:“走!” 言罢轻轻一跳,两人周遭环境顿生变化,出现在了……刚才李长寿走过一次、由多宝道人挖出来的土洞之中。 这土洞非同小可,这可是截教大弟子钻出来的宝洞,隐蔽性堪称绝佳。 两人蹲在宝洞的角落,多宝道人在怀中拿出了一只宝镜,对着宝镜哈了口气,镜中顿时现出了一朵风驰电掣的白云。 白云之上坐着一名老道,老道身周包裹着淡淡云雾。 但多宝道人又对着宝镜‘呸’了一声,那些云雾缓缓飘散,露出了老道真容。 棕色道袍、方正脸型,双抓鬓、大垂耳,肩头飘着一只青铜灯盏,不正是道门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 多宝道人还怕李长寿不认识,主动介绍道:“此乃阐教副教主,据他自己说,跟咱们三位老爷同一辈。 一般贫道见了他,也要喊一声师叔。” 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明悟,忙道:“前辈,他若离着还远,咱们先走就是。” “他看到了我的钵盂,且此前也见过我用这钵盂……” 多宝道人沉吟几声,言道:“不忙,先看他来此地作甚,他虽是咱们道门前辈,贫道倒也不怕了他。 你放心就是,燃灯道人哪怕是副教主,也不过是个外人,三位老爷最看重的还是道门道承,自家弟子。 若燃灯副教主也是来寻宝的,那我暗中放几样宝物在此地,让他拿去就是。” 不知为何,李长寿在多宝道人的话语中,听出了对燃灯道人浓浓的不满。 于是心底安稳了大半。 根据李长寿推断,燃灯应该是为了落宝铜钱而来。 若真如此,封神故事中,那萧升曹宝用落宝铜钱抢走定海神珠的一幕,绝对就是燃灯导演的一场好戏,把赵大爷给带坑里去了! 今日自己取走了落宝铜钱,绝了今后之事,更是让燃灯失了夺定海神珠的机缘…… 莫非,燃灯因此有了感应? 李长寿道:“前辈,晚辈也与这位燃灯副教主有过接触,此前怕是还得罪了他。” “哦?” 多宝道人不由来了兴致,“你如何还能与他生了间隙?” 三言两语,李长寿传声将上次与燃灯的交涉,简单说给了多宝道人听。 他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说自己最初不认识这位阐教前辈,‘不小心’骂了燃灯几句,也未说当时赵公明与黄龙真人在旁看着。 多宝道人细细品来,稍显富态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恍然,又禁不住抚掌大笑,抬手对着李长寿轻打了两下。 “你咋这么多心眼!哈哈哈哈! 未能亲眼见到这一幕,当真是憾事,憾事呀。” 李长寿低声问:“前辈您似乎,对这位副教主前辈……” “唉,”多宝摇摇头,“有些事不提也罢!” 一般听到这般口吻这句话,那就表明说话之人迫切想吐槽。 李长寿顺水推舟,正色道:“晚辈总归是想多了解一些,免得以后出什么差错。” 于是,多宝轻叹几声,娓娓道来: “最近这几万年,两家摩擦不断,他们阐教那边经常有道友无故挑事,有时这边也会有同门嘴上失言。 每次出这些事,大多都是贫道赶去摆平,一来二去,跟这位前辈也就接触的多了。 啧…… 长庚你今后还是少跟这位前辈高人来往,与他言说话语也要注意一些,莫要有什么错漏之言,被他抓住了把柄。 这位前辈高人,哼哼,心思复杂的很呐!” 李长寿大抵明白了。 顺道一提,多宝、燃灯这般高手,仙识探查到底能探查多远? 这都说半天了,镜子中的画面还是那般,如果不是那些快速后退的云朵,李长寿还真以为这灵宝镜子出错了。 正要问询,李长寿仙识边缘,捕捉到了燃灯的身形。 而自己仙识刚捕捉到燃灯身形不过转眼,燃灯已是出现在了牛妖山谷上空,一股大能威压铺天盖地。 下方还在昏睡中的牛妖一族,顿时在梦中瑟瑟发抖。 多宝道人的探查范围…… 自己的探查范围…… 李长寿心底,莫名有些无奈的情绪,原本觉得自己修成金仙、有人教大腿做靠山,也算有了能在洪荒图谋一点小灵宝的实力。 《稳字经》还是写九千遍吧。 嗯,让师妹代劳一半,师兄有所需,师妹服其劳。 “来了来了!” 多宝道人低声道了两句,眼底露出少许明亮的光芒,与李长寿一同屏住呼吸,关注着镜中情形的变化。 此时他们并未探出仙识,这宝镜自然也是探查类的灵宝,隐蔽性与反侦查十分出众。 就见燃灯坐在云上,在此地转了两圈,而后拿出琉璃宝塔,抬手一送,这宝塔转眼化作数百丈高,塔尖涌出了道道仙光,转眼又将千里范围笼罩在了仙光之中。 呲铁城群妖:…… “哼!” 燃灯又对着呲铁城屈指一弹,呲铁城的大阵瞬间破碎。 “此地主事者过来回话。” 这冷漠的嗓音,配着燃灯道人此时露出的威压,让呲铁城中还没在紫金钵盂镇压下回过神的妖族,再次陷入了糟乱。 不多时,那三头金仙境的牛妖赶到了燃灯面前,燃灯轻哼一声,这三头老牛膝盖弯曲,下意识跪在了空中。 “拜见前辈!” “莫要说废话,”燃灯冷然道,“此地可是你们族地?” “是、是我们族地。” 燃灯又问:“此前此地发生了何事?若有半句虚言,今日你这一族也不必存了。” 当下,三头牛妖你一言我一语,慌忙将此前所发生之事尽数言说。 在牛妖的描述中,他们先是遭了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族兵马攻打,但对方出现片刻就立刻退去,似乎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而后那紫金钵盂现身,将方圆千里笼罩了起来…… 燃灯坐在白云上,不断掐指推算,眉头越皱越深。 他此前正在玉虚宫中修行,心底突然浮现出少许警兆,推算之下,似乎与自己今后道果关联极深的宝物,被人取走了! 这般示警,纯粹是自身之道与天机共鸣,只会让他知晓此事发生,具体如何一概不知。 燃灯立刻凭自己的琉璃盏细细推演,循着一丝天机,推算出了此事发生的具体方位,立刻赶来了此地。 然而,燃灯此刻所不知的是…… 在他抵达这处山谷的同时,李长寿已是分了部分心神,开始在中神州六处地形相似的地界,做斗法痕迹的伪装…… 顺带着,李长寿的本体也驾云飞出小琼峰,去了破天峰上。 又到了给圣人老爷上香的日子。 李长寿前脚刚飞到百凡殿,牛妖山谷上方的燃灯,已是思量了大概出来。 燃灯先是扫了眼那三头金仙境的牛妖,冷然道:“去你们族地宝库查询有何遗漏,再将你们族人唤醒,挨个问询失了何物。 给你们半个时辰,若是有半个不及时,莫怪贫道心狠。” 这三牛妖赶紧低头称是,匆忙落去了山谷内。 确认过眼神,是一根手指就能灭了他们一族的狠人! 而当牛妖去后,燃灯肩上琉璃盏光芒大作,燃灯再次开口,嗓音传遍千里之内的高空与大地。 “多宝师侄,何不现身相见? 你取走的宝物与贫道有缘,贫道愿以人情相换。” 宝洞中,多宝道人嘴角一撇,立刻就要出去对峙,还对李长寿传声道: “看到没,人家副教主就是这般有底气,宝物都舍不得拿,一句人情就想在贫道这里拿宝! 当贫道是散宝童子不成? 哼,既然发现了贫道在此地,出去会会他又有何妨。” “前辈!” 李长寿及时摁住多宝道人的胳膊,传声道:“前辈,这不过是诈你之言,不信且看,他片刻之后必会说下一句。 若不是‘怎么,还要贫道亲自请你出来不成’,就是‘师侄莫非是想将此事闹大’。” 多宝道人眨眨眼,略微有些狐疑。 然而燃灯可能是真有些心急,李长寿这边话音刚落,燃灯道人就皱眉又道了句: “怎么,还要贫道请你出来不成?”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云霄三问退燃灯 土洞中,多宝道人听闻燃灯之言先是眨了眨眼,随后便是一阵无声的大笑,不断轻拍李长寿的后背…… “哈哈哈,长庚当真有你的! 快,他后面还会说什么?” 李长寿沉吟几声,纸道人被拍的有些仙力不畅,传声道:“后面这前辈会说什么就不好推断了,但应是两种情形,要么是动之以情,要么是威逼利诱。 大概率会是前者,这位副教主要说一说三教关系,谈一谈三教一家亲。” 多宝道人顿时侧耳倾听状。 山谷之上,燃灯目光扫过各处,琉璃盏探查各方,依然毫无所得。 这次多停顿了片刻,燃灯见山谷中一片慌乱,再次出言相诈。 此次开口,燃灯嗓音如闷雷一般,让那些牛妖有些晕眩,修为低于金仙境者,根本无法理解燃灯在说什么。 李长寿自是听的得明白,燃灯道人的套路,与他所想确实差不多…… 燃灯说的是: “多宝师侄,昔日若贫道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但天机预示,此宝与贫道有大机缘,万不可今日失落。 三教本为一体,道门气运正昌。 贫道忝为阐教副教主,与师侄也算相交深厚,今日何必以此为难?” 土洞内,多宝道人扭头看着李长寿,笑容之后,又禁不住有点纳闷,笑着问: “长庚你可是有什么推算人心的神通?这般又猜对了!” “其实,晚辈只是熟悉这一点套路罢了。” “套路?” “嗯,就是一些惯用的手法。 在这般情形下,这位副教主所能用的套路也就这几个。 此刻他根本不确定咱们是否离开了,若是已发现咱们的踪迹,应该是先将咱们逼得现身,再出言恐吓……” 李长寿轻笑几声,传声为多宝道人解释了一阵。 多宝道人听得不断点头,回想起自己此前与燃灯打交道的十数次情形,这位截教大师兄那稍显富态的面容略带恼怒,对李长寿传声骂道: “贫道当真是被他套惯了!怪不得每次都吃些暗亏! 这燃灯,当真心机深沉! 套路贫道到了这般地步,还有脸现在喊贫道这声师侄!” 闻言,李长寿也略微有些尴尬。 多宝道人立刻想到了什么,嘿嘿轻笑,眼道: “长庚你莫要多想,像你这般人品上佳的后辈,那是……冰雪聪明,跟这燃灯道人可万万不同。 快,再搞个套,他接下来还会咋说。”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思索…… 善套路者,自善解套路。 李长寿只不过是将自己代入到了燃灯的角度,心底列出几条此时能用的套路,分析其使用该套路的可能性。 燃灯又诈了三五句,李长寿也开始捉摸不准燃灯接下来会如何行事; 毕竟套路有时尽,而自己始终不是燃灯,算计的思路也是不同。 但多宝道人已是笑的前俯后仰。 “舒爽,舒爽! 这简直比将这副教主装麻袋里胖揍他一顿还要舒爽!” 李长寿闻言笑了声,随之就皱眉沉思,言道: “前辈,咱们这般躲在此地,始终不能解决此事。 他既然认识前辈的钵盂,又对此宝颇为关注,说不得接下来会去截教之地。” 多宝在旁边凑了过来,小声问:“长庚你善谋善算,随便出个主意打发了他!” 李长寿:…… 真当他是洪荒智多星、三教诸葛寿?还随便出个主意就打发了燃灯…… 李长寿此前跟燃灯道人交过手,深知这位老前辈的厉害之处。 而在‘伏羲神卦’、‘多宝偶遇’等条件的交错之下,他抢先一步取走落宝铜钱,燃灯此时真正要找的,其实是他。 多宝道人自然明白此事,毕竟他和李长寿此前在牛妖山谷中所得,仅有那两枚‘威能不明’的铜钱。 但多宝道人或是出于仗义,或是出于对燃灯的不满,在自身法宝‘紫金钵’暴露在燃灯眼中后,顺势就替李长寿担下了这般因果…… 为此,李长寿自然不能一走了之。 他正细细谋划,既不想让截教因此事吃亏,自己欠下截教因果; 也不想自己暴露在燃灯面前,自此被燃灯更为记恨。 最好是今日能借截教之势挡下燃灯,不然稳妥起见,自己就要再去兜率宫一趟,将落宝铜钱放在**师处保管…… 李长寿心底盘算好这些,已是有了对策。 他对多宝道人传声道: “依晚辈之见,此时宜静观其变,看这位副教主能否查出他想要找的宝物是何物,再看他是否要去截教道场。 若他连自己所要找的宝物是何都不知,那就让他随意去闹。 前辈,晚辈斗胆,有一点小小的套路敬献。” 多宝袖袍一震,“嘿,快快说来!” 李长寿传声言说,说的是如何死不认账、反将一军,讲的是实事求是、证据说话。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多宝道人听得连连点头,浓眉大眼中满是‘良善’。 又过了片刻,李长寿稍微松了口气,心神大定…… 无他,那三头金仙境牛妖飞到燃灯道人面前,回禀此前清点。 他们发现山谷之中并无半个物件遗失,宝库之中也没缺了什么宝物,只是有不少宝物摆放的方位有些许偏差。 燃灯略微皱眉,轻轻一哼,少许道韵流转,这三名金仙境牛妖齐齐口吐鲜血,在空中跌落了下去,已是被震成重伤。 多宝…… 燃灯双目缓缓眯起,眼底流露出几分犹豫、少许思索。 很快,燃灯继续踏上了……李长寿的预判之路。 “既然师侄不愿现身,”燃灯淡然道,“那贫道这就去找其他截教圣人弟子,好好说道说道今日之事!” 燃灯言罢,驾云取道直往东南方向疾驰,转眼消失无踪。 土洞中,多宝道人对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就拉着李长寿打洞离开,在燃灯之后暗中跟随。 要说这多宝道人的打洞神通,那也是相当不凡; 这非遁法,也非乾坤之术,而是将‘挖洞打洞’发挥到了极致。 这土洞不存于天地间,却依附于天地,倒是跟**师用太极图行走于五行之外,再跳回五行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妙。 大概,这就是挖洞专业的宗师吧…… 没谁了也是。 燃灯、多宝、李长寿的金仙境纸道人离开后; 牛妖山谷中,那处不起眼的木屋中。 一只手掌在地上缓缓探出,屈指一弹,将两枚南赡部洲俗世中普通的铜钱,扔到了那只孩童的布包中。 随后,这手掌被火光环绕,瞬间化作灰烬,融于大地,半点气息都没留下。 …… “他要去哪?” 离开牛妖山谷不过片刻,深海海底,打洞而行的多宝注视着手中铜镜,有些纳闷地问了句。 李长寿笑道:“看这般方向,应该是去金鳌岛上了。” “看样子是了,”多宝略微皱眉,言道,“金鳌岛上今日还有两位同门开宴招待宾客,正式结为道侣。 呃,好像还邀贫道去做个见证。 出门时嗅到有宝物要出世,却是把这茬给忘了。” 李长寿:…… 多宝道人笑道:“今日让他们的好事被吵扰,也是没办法,稍后多给他们些赠礼就是了。” 李长寿对此颇为感慨。 怕不是,截教炼气士结道侣时,都会主动邀请这位截教大师兄做个证婚人。 礼物肯定缺不了! 这一路,洞过海底,紧追燃灯,不多时金鳌岛遥遥在望。 燃灯依旧气势汹汹,仿佛有人偷走了他的琉璃盏、夺走了他的本命柩。 到了金鳌岛之前,燃灯却是收敛起自身大部分威压,对着岛上朗声道一句:“此地可有圣人老爷门下弟子? 还请外出与贫道一见!” 岛上的截教仙人顿时被惊动,一处正热闹的大殿人影攒动,转眼飞出数百道身影,还有更多身影在原地张望。 “这不是,阐教的燃灯副教主?” “他来作甚?贫道不记得,有请这般前辈过来观礼啊。” “那也是要能请动才行,他来此地定有异样!” 土洞中,李长寿与多宝对视一眼。 后者道一句:“又让长庚你算准了,你且在此地稍等,我去换个方向登岛,与他碰上一碰!” 前者拱手道:“前辈旗开得胜!” “哇哈哈哈哈!” 多宝道人豪气十足地大笑几声,身形一转、心念一动,面前已出现一条深邃的土洞。 随心而洞,随洞而行! 这般神通也是旁人修行都修不来的,纯粹天赋异禀。 少顷,多宝到了金鳌岛东南处千里,换了身道袍、梳理了下发型,端着拂尘就要施展神通,即将出现在高空之中。 正此时,多宝还未起跳,仙识突然捕捉到,金鳌岛上出现两股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道韵。 而李长寿的传声呼喊,已是顺着土洞,传到了多宝耳中—— “前辈且慢!快看岛上!” 不用李长寿提醒,多宝道人已是发现岛上异样。 金鳌岛上突升云雾,那飞到空中的数百截教仙人,脚下都多了一朵洁白云朵,隐隐护住了他们。 云雾缓缓分散,一抹倩影自大殿中飞出,众截教仙人各自朝着两旁退避,不断行礼。 燃灯那张老脸露出几分慈悲之色,定睛打量飞来之人,眉头却越皱越深。 来人那绝美姿容不用多述,纤美身段妙至巅绝。 若非要说,只能说她那如瀑青丝、秀美云鬓,说她那素白衣裙、浅浅布鞋,都是如此得体,透着秀、美、雅、柔。 李长寿不禁喃喃:“仙子怎么在这?” 而多宝道人隔着千里远,也是沉吟几声,皱眉道:“久不出门的云霄琼霄两位师妹,为何会来此处?” “长庚,”多宝道人传声问,“贫道这就现身?” “前辈不急,”李长寿传声回道:“且让云霄前辈处置,关键时刻前辈您再登场,效果应会更好一些。” 多宝道人立刻点头,看着云霄的背影,禁不住露出几分苦笑,还对李长寿传声抱怨了两句: “赵师弟咋没在这…… 这位云霄师妹稍后教训起人来,贫道可招架不住……” 李长寿想起三仙岛上那一声‘跪下’的威力,不由一阵莞尔。 且说云霄仙子到了截教众仙之前,距离燃灯三四百丈,先是做了个浅浅的道揖,便直接开口问询。 她嗓音不冷不淡、不轻不重,飘渺空灵又温婉动人: “燃灯副教主突来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燃灯冷然道:“你大师兄做的好事!” “大师兄?” 云霄淡然道:“多宝师兄可是有何事冒犯了前辈?” “哼!”燃灯骂道,“他仗着自己寻宝神通,强夺贫道机缘重宝!若是贫道晚去了半步,怕是连他的影子都见不到!” “哦?” 云霄听闻此言,秀眉轻蹙。 若是换了其他截教八大弟子,见燃灯说的理直气壮,当真会以为,这是多宝大师兄出手抢了燃灯的机缘,导致这位燃灯副教主大发雷霆。 但云霄却是轻吟几声,淡定地问了了三问。 “此事具体如何我并不知晓,但话,却不能如此说得。 敢问燃灯副教主,那宝物可是多宝师兄在副教主手中夺走的?” 燃灯略微皱眉,而云霄已是当着他的面,纤指轻轻晃动,在那掐指推算。 燃灯道:“虽未过贫道之手,但那宝物确实与贫道有缘!” 云霄又问:“既如此,那宝物可是副教主此前就知在何处,而未去取的?” “不错!” 燃灯淡然道,“那宝物我早知在何处,只是尚未到出世之时机,故一直静候。” “既早知在何处,燃灯副教主为何不去此地守候?而要等多宝师兄前去取了,才来此地问罪?” 云霄轻声问着,话语不急不忙、气定神闲。 不等燃灯答话,云霄又轻飘飘地道了句: “燃灯副教主,如今已非远古,并非是见了宝物不错,说一句与自己有缘,就可出手抢夺。 若说缘法,那宝落假若已落在我多宝师兄手中,自是与我师兄的缘法更深厚一些,燃灯副教主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燃灯当下就要开口反击,而在土洞之中的李长寿,已是对多宝道人传声叮嘱: “出场吧前辈,云霄前辈当真厉害,此时只需前辈您一语定乾坤了!” “哈哈哈哈!” 多宝道人几声大笑,身形一闪,出现在了高空云上,转眼又到了金鳌岛上空,落在云霄身前。 “多谢云霄师妹辩解一二,贫道在侧旁也已听了一阵。 燃灯副教主,我还有一问,你若能答上来,咱们再谈今日宝物之事!” 燃灯目中顿时有些忌惮,却依然淡定地问:“何问?” 多宝嘿嘿一笑,“燃灯副教主所说的宝物,是何物呀?” 燃灯道:“自是与贫道有缘之物!” “嗤!” 云霄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却是琼霄站了出来。 琼霄笑道:“燃灯副教主,您连那是何物都不知,如何知晓在何处? 怕不是偶然路过发现了多宝师兄在寻宝,就见宝起意了吧。 哎呀呀,我大哥那‘一碰就倒’之妙法,比起燃灯副教主您的脸皮,还真是远远不如呢。” 燃灯道人面色顿时黑成锅底。 他缓缓点头,已知今日事不可为,却是丝毫不发怒,只是道: “既如此,此事贫道记下。 稍后自会禀明教主,再来找各位讨个说法!” 言罢,燃灯道人驾云转身,留下一句狠话便直接退走…… 多宝道人看着燃灯道人的背影,不由眉开眼笑,负手而立,心气儿无比舒畅。 待燃灯走远,一抹云雾包裹了金鳌岛,将金鳌岛暂时隔绝开来。 “大师兄?” 云霄嗓音自身后而来,多宝下意识哆嗦了下,笑容顿时透出淡淡的苦涩,慢慢扭头看了过去。 云霄刚要说话,多宝道人却已是手疾眼快,袖袍一甩、左手一招,土洞中的李长寿眼前光影摇晃。 乾坤兜转间,李长寿已是出现在了多宝道人身侧,被多宝道人拉住胳膊。 多宝道人笑道: “云霄师妹快看!本师兄这次,嘿,真的捡了个宝!” 第二百九十五章 星夜送万里,灵娥将渡劫 捡了个宝…… 李长寿还未来得及吐了个槽,云霄的那双眸子就泛起了少许星光。 云霄仿佛在说‘怎得又是道友’,问询他为何又会跟多宝师兄搭上关系,还会被多宝师兄一把抓来此地。 “两位仙子,又见面了。” 李长寿虽有些措手不及,却也知,不能让截教大佬们对自己生隙,对着云霄和琼霄做了个道揖,言道: “此事也是曲折离奇,还请容我稍后细细言说。” 云霄轻轻颔首,目光总归是流露出几分温柔。 倒是‘某不配拥有出场描写’的琼霄哼了声,言道:“你谁呀?咱们见过吗?” “稍等,稍等。” 李长寿尴尬地一笑,在袖中摸出了一只纸道人,化作了【海神】专用的老神仙模样。 这具中年道者相貌的纸道人化作纸人模样,钻入了老神仙的袖口中。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口称:“仙子勿怪。” 一旁多宝道人顿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长寿的纸人,云霄也是露出几分笑意。 倒是琼霄一手扶额,嘴角轻轻抽搐,“又是你这个喜欢扮老的小家伙。” “怎么?” 多宝道人笑道:“你们都认识?” 琼霄哼了声,回道:“海神与我三仙岛可是熟人,我们兄妹四人也得了海神不少关照,大姐还为他亲自守关十二年。 大师兄,你说我们认识不认识?” 守关十二年? 嚯! 多宝道人的那双大眼,瞬间贼亮! “三妹,莫要这般言说,”云霄柔声道,“海神道友与我兄妹四人颇有缘法,得了海神道友关照也是实情。 咱们去下面说吧,莫要让众位同门久等。” “善,”多宝道人点头答应了一声。 李长寿道:“那晚辈这就告……” “嘿!告啥告?” 多宝道人立刻出手,直接向前拉住了李长寿这纸道人的胳膊,“长庚你跑个什么?来都来了,怎么也要一同热闹一番! 再有,那燃灯副教主万一在路上埋伏你,你法力不足、灵宝不够,这化身如何应对? 走走走,下去喝喝茶、吃吃酒,贫道还有这般多套路,想跟你详细言谈。 等酒饱饭足你再告辞,刚好云霄师妹在这,让她送你回天庭,也不必怕了那燃灯。” 李长寿看向云霄仙子,却见云霄仙子含笑点头,他也不好继续推辞。 于是做了个道揖,跟在多宝道人身后,与云霄、琼霄一同,出了岛上的云雾,朝下方截教众仙而去。 一番寒暄问候,几声笑语答疑。 往来迎去皆是笑脸,满座各处尽是仙英。 截教仙人们确实是随心随意。 多宝道人要跟李长寿长谈,李长寿就被安排在了此地婚宴的主桌,还是在多宝道人身侧的座位,另一侧就是云霄娘娘…… 这若是阐教的宴会,李长寿辈分不足,主桌都上不得。 他们刚刚入座,李长寿就听一声略带惊喜地传声: “教主哥哥!此前不是说事忙!” 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自家二教主敖乙,正站在大殿角落中。 敖乙立刻就要向前来,但一见李长寿这一桌所坐之人,又不由顿住脚步。 气场太强,令龙龙生畏。 李长寿传声道:“与多宝前辈偶然遇到了,被拉到了此处,稍后我去找你和弟妹叙话。” 敖乙答应一声,低头回了自己座位,与姜思儿咬耳朵低声说了几句,姜思儿也扭头看来,妙目中满是赞叹。 今日喜宴的两位主角……那不重要。 此时已是走完了结道侣的仪式,那对结成道侣的截教仙人向前来时,多宝道人自袖中掏出了三四件后天灵宝,作为贺喜之礼。 李长寿也不能失了礼数,在袖中取出了两瓶灵丹。 人教善炼丹的好处,也得到了体现,本来在李长寿看来不算出众的四品、五品灵丹,在截教仙眼中,也算一份不轻之礼。 送上贺礼,吃喜宴也就变得多了几分底气。 但李长寿坐在多宝道人与云霄仙子中间,当真有些拘束,也不敢动筷子,只是含笑坐在那,如泥塑一般。 突听传声入耳。 左侧云霄仙子问道:“道友,这是怎么回事?” 右侧多宝道人也问:“长庚你跟云霄师妹是怎么回事?” 大概,这就是大佬的默契吧。 李长寿先回云霄仙子,言道:“我寻宝时,意外遇到了多宝前辈,而后又遇到了那燃灯副教主,此事解释起来也颇为复杂。” 随后又回多宝道人:“前辈您莫要误会,我与云霄仙子有过几次交集罢了。” 云霄传声道:“不急,你且慢慢说来。” 另一侧的多宝道人表面不动声色,暗中一阵轻笑: “有几次交集?不尽然吧。 贫道刚才可是嗅到了,云霄师妹见了你之后,可不只是神情有所变化,自身道韵都变得如水般温柔,她自身的味道都变了。 怎么,你莫不是还嫌弃云霄师妹?诛仙四剑了解一下。” 诛、诛仙…… 李长寿心底跑过一只只鸿蒙巨兽。 什么鬼? 截教上上下下都怕云霄仙子找不到道侣吗?像云霄仙子这般如诗如画如道而生的存在,道侣二字不是在侮辱她吗? 李长寿吐槽都来不及,已是开始‘左右传声’。 尤其是,跟这般高手言谈,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思量、斟酌,怕引起误会,怕言谈失度。 这若是谈的一件事也就罢了。 多宝道人这边拉着他疯狂八卦,云霄则是细细问询有关今日燃灯与多宝之事。 不多时,琼霄在旁又来凑了个热闹,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新路子,还让李长寿跟云霄仙子说说情,让她跟碧霄能外出活动活动。 这与操控纸道人完全不同,李长寿不过片刻就感觉心神疲倦,差点就炸了…… 还好,云霄及时发现了李长寿的异样,感觉李长寿回自己话时较慢,还会多‘嗯’、‘这个’这般表示正在思索的言语。 云霄柔声问:“可是多宝师兄也在与你传声?” “哎,不错……” “为何不与我说一声,”云霄轻声道,“你先应着多宝师兄,勿要轻慢了,你我稍后再谈便是。” 李长寿心底一暖,对云霄仙子道了声谢,开始专心与多宝传声,侃侃而谈。 半日后。 夜幕星辰,空海无痕。 一朵白云自海上飞过,载着两道身影,朝度仙门方向而去。 云霄仙子是知晓李长寿底细的,此前出金鳌岛时,驾云带李长寿朝天庭而去,但半路又折向了东胜神洲。 路上,李长寿也是毫无隐瞒,言说自己得了伏羲前辈指点,去那处山谷寻宝,意外撞见了多宝道人,在多宝道人的关怀和帮助下,取到了两枚小小的铜钱。 随后那燃灯赶到,多宝带自己在土洞躲藏,一路追到了金鳌岛上。 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一,李长寿并未主动算计多宝; 其二,从李长寿这个‘后知者’的角度而言,这落宝铜钱若是被燃灯得去,最终吃亏的还是截教。 云霄听罢,略微思索,便道:“此事倒也怪不得你,那燃灯副教主当真有些过分。 你这纸道人之法,也可突破金仙境了吗? 这般对你实力倒是大有增益,当为你贺喜。” “唉……” “怎了?” “没事没事,就是想到了此前被天罚,”李长寿幽幽一叹,“我现在倒是在想,自己怕不是得了天道老爷的关爱。 渡劫遭天罚,炼丹制宝也遭天罚,劈的我是皮开肉绽,但稳妥起见,还是只能感恩感念。” “呵……” 这般似有还无的轻笑声? 李长寿不由看向云霄,却见云霄抿嘴轻笑。 那一刹那,星芒映在她白玉无瑕的肌肤上…… 咳,因果因果,淡定淡定。 李长寿心底竖起了一只红色木牌,立刻收敛心神,保持古井无波的心境,与云霄仙子继续笑谈。 云雾迷蒙间,山水相依连。 李长寿从未觉得,金鳌岛离着度仙门能这么近,这才说了几百句话的功夫,已是到了度仙门山门附近。 云霄看着那护山大阵,问道:“可用我送你入阵?” “不用,不用,我用纸道人接一下就好了,”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多谢仙子送我这一程。” 云霄略微欠身,言道:“那我这边回三仙岛修行了。” “仙子慢走。” “嗯。” 当下,云霄仙子驾云转身而去,身影不过转眼就消失在了璀璨星辰之下。 李长寿落向下方密林,随后施展起土遁,消失的无影无踪。 “啧,这因果,该怎么斩。” …… 落宝铜钱,定海神针,大禹治水图,相思宝树,五行灵珠……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清点自己最近所得重宝时,也有些满足感。 自身实力得到了较大的充实! 不过,五行灵珠是要用在小琼峰核心大阵上的,虽然这五颗宝珠合成一套可勉强算作先天灵宝级宝物,用在此处有些浪费。 但换个角度考虑,这也给小琼峰今后的发展之路,增加了更高的可能性。 毕竟小琼峰流浪计划只是初级阶段,终极形态应该是类似于番天印的砸人板砖,以及固若金汤的可移动洞府。 大禹治水图乃是海神专属,这也算是今后金仙境纸道人的重大底牌。 定海神针不用提了,自己也不能跟一只猴抢掏耳勺,这铁棒命中注定就是要去东海,自己想办法把上面的功德之力搞出来就是了。 真正能用的,便是落宝铜钱。 将两只铜钱拿在手中,李长寿仔细打量着,铜板之上应有的字迹、纹路,此时都有些模糊。 用手指轻轻蹭几下,发现这层类似于‘包浆’的东西,其实是俗世的浊气经年累月凝成。 正如多宝道人所言,只需要用自身功德蕴养,就可让此宝重现光辉。 李长寿沉吟几声,决定先稳一稳,等下次去给圣人老爷上香后,带去天庭用功德祭练。 按理说,燃灯应该不会再有感应,但以防万一…… “师兄?” 丹房外传来灵娥柔柔的呼喊声。 守在丹房中的纸道人立刻站起身来,对灵娥招呼道:“按我指引,施展化形术由此处小孔进入其中。” “好,”灵娥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一声,依言照做。 很快,地下密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灵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此地各处,迈着轻盈的步子跳了进来。 “师兄,怎么了吗?” 李长寿笑道:“你渡劫在即,有些事也该对你言说了。” 当下,木门关上,李长寿在面前一点,一只圈椅出现在了书桌后。 灵娥款款而来,虽也是平日里那淡淡的妆容,但可能是因为临近渡劫的原因,她浑身散发着似幻似真之感。 接下来这段时间,李长寿不会再东奔西走,将会专心陪在师妹身旁,助她顺利渡劫飞仙。 若是能有飞升之事,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般也不能强求。 “灵娥,你对咱们人教了解多少。” 灵娥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白皙的脸蛋上莫名多了些红晕。 提到人教,那必然是道侣之风…… 她咬了咬下唇,小声问:“师兄,这里是不是很隐蔽,不会被人探查到呀。” “不错,这里是小琼峰阵法围起来之地,现如今阵法不断升级,哪怕普通金仙,若不拆开这座山,也寻不到此处。” 灵娥俏脸顿时红透了,抿着嘴唇,头顶又有白雾泛滥的趋势,也不知心底想到了什么…… 李长寿默默地拿出了两套石板与刻刀,一套放到了灵娥面前,一套放在了自己身前。 “来吧,今日为兄在外也做了些不稳妥之事,刚好与你一同受罚。 每人四千五百遍。” “咳!” 灵娥气息一颤,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家师兄,委委屈屈地道了句:“师兄,我自罚的那些,加起来只剩九百多遍了……” “我需要写九千遍。” “嘻嘻,师兄,我帮你写一半!” “嗯,记得把九百一起加上,我写四千五,你写五千四,开始吧。” 灵娥顿时泪眼婆娑,李长寿却是眯眼轻笑,已是低头拿起刻刀,开始了细细刻画。 “专心写,念头集中,勿要多想,我会帮你提升一次道基,多给你增加半分把握。” “那师兄,你可不可以把自己身上的那些遮掩法术去掉呀……” “这次可以,下不为例。” 李长寿点点头,散掉了身上的几重术法。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九天素灵劫! 金鳌岛喜宴过后数日。 “教主哥哥现如今,远非咱们能及了,唉。” 东海龙宫,二太子宫殿中,那张几十丈的大床角落,两道身影正相拥着。 听闻敖乙有这般感慨,姜思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靠着自己夫君更紧些,轻声说着: “夫君为何会这般叹气? 教主对咱们已是极为关照,对龙族更是尽心尽力。 此前不是还有长老言说,夫君你入天庭时,龙族气运明显回升了一些,而那十六位巡海小神归位后,龙族气运又涨了一截。 这些,都是教主给咱们的好处呢。” “这个叫笑叹,我是替教主哥哥开心,”敖乙笑道,“如今教主哥哥已是能与天地间的顶尖大能同桌而饮,想当初,教主哥哥不过……” “夫君。” 姜思儿突然打断了敖乙的话语,低声道:“你叮嘱过,莫要提有关教主哥哥跟脚之事,对我也是不能。” 敖乙顿时警醒,立刻检查了下大殿外的诸多阵法,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多谢思儿你提醒。” 姜思儿柔声道:“教主因龙族之事被强敌嫉恨,咱们万不能有这般差错。” 敖乙将自己夫人搂的更紧了些,柔声说着一些体己话。 “启禀二殿下,西海敖事太子已到了宫内,龙母请二殿下前去相见,说是有事相商。” 突听殿外有海女禀告,姜思儿‘嘤’的一声躲去了薄被中。 敖乙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夫君,”姜思儿以被窝中露出脑袋,小声道:“万事记得跟教主商量,最近四海虽无大事,但思儿心底总归是有些不安。” “好,”敖乙给了姜思儿一个放心的眼神,迅速穿戴整齐,朝殿外而去。 半个时辰后,敖乙皱眉而回,已梳妆打扮好的姜思儿快步迎了上去。 “夫君,怎么了?” “与咱们倒是没什么关系,”敖乙道,“敖事表兄邀咱们兄长,前去西海龙宫赴宴,这次是四海龙宫大太子齐聚。 大抵是寻欢作乐,并非是什么正事。” “那夫君为何愁眉不展?”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敖乙沉吟几声,回想着自己此前所见,“今日不只是敖事表兄来了,还有南海的敖谋表兄。 敖谋表兄的性子你可能不知,他不太喜欢规矩拘束,有些放浪形骸,而且平日里对自身颇为放纵,经常与侍女厮混……” 姜思儿眨眨眼:“龙族倒也有不少这般子弟呢。” “啧,”敖乙低声道,“上次见敖谋表兄,就在两年前,他精神萎靡、阳气亏空、龙源不稳、气息虚浮。 但今日所见敖谋表兄,双目蕴神光、气息沉且稳,面色红润、龙源深厚,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你呀,”姜思儿嗔道,“人还不能改了性子,或是吃了什么丹药补品?” “有问题,”敖乙摇摇头,起身在床边不断踱步,细细思量着,“只是这般发现,也不能去吵扰教主哥哥。” 姜思儿忙道:“夫君切莫动涉险之念,教主曾言,事无巨细都对教主言说。” “放心,”敖乙仔细想了想。 【假如我是教主哥哥,此事该如何应对?】 很快,敖乙心底有了主意。 先,稳一手。 “我去找几位长老商议一下此事,看能否请动几位高手,暗中跟去西海看看。” 言罢,敖乙又匆匆朝着殿外而去。 姜思儿有些欲言又止,但也未多说什么。 …… 小琼峰,后山棋牌室。 刚进行到了一半的牌局摆在桌上,刚开始修行不久的少女雨诗在隔壁房中打坐修行; 两道倩影与一具铁塔般的身形,聚在阁楼楼梯处,关切地看着上方。 不多时,酒玖轻手轻脚地在楼梯上走了下来,用仙力打了一层结界,这才松了口气。 有琴玄雅问:“灵娥师妹可修行了?” “没,直接睡着了,”酒玖皱眉叹了口气,“太吓人了这也!” 江林儿忙问:“怎么了这是?刚才看她驾云回来,整个人精疲力尽像是丢了魂魄。” “我也不知,”酒玖眉头紧皱,一本正经地说着:“我就听她嘀咕着什么,师兄要她……五千四百遍……什么的。” 有琴玄雅有些不明所以,“五千四百遍?” “噗!” 江林儿差点笑喷出来,“玄雅你别乱想,小玖开玩笑呢。” 有琴玄雅头一歪,陷入了更深的疑惑。 “嘿嘻嘻,”酒玖两步跳了下来,麻衣短衫的丝线一时告急。 酒玖笑道:“是抄写经文抄了五千四百遍,师娘你想多了哟,灵娥她还被自己师兄嫌弃道基不稳呢。” 提到渡劫,江林儿身为灵娥的师祖,也不由露出几分正色。 “灵娥渡劫在即,若真是道基不稳,却也该受些磨难。 只是,抄写经文如何能巩固道基?” “若是长寿师兄让灵娥师妹做的,那自然是对灵娥有增益之事,”有琴玄雅在旁道,“相信长寿师兄就是了。” 一旁的熊伶俐各种点头,“我表兄老厉害了!” “问题是,灵娥道基怎么不稳了?” 酒玖鼓了鼓嘴角,道了句:“我此前见过几次灵娥有所感悟时,自身散出的道基之相,那道基青莲都已是八瓣有余。 这般道基,比我当年都要稳固几分呢。” “诶,”江林儿突然打断了酒玖的话语,指着天花板,“看!” 几人仰头看去,却见天花板上,有一朵两寸直径的青色莲花缓缓飘落。 青色淡淡,九瓣含光,宛若有一缕清香,在各处弥漫开来。 酒玖杏眼一瞪,惊呼:“九瓣了!” “不对,”江林儿双目中绽放神光,看到了此时灵娥的情形。 二楼静室中,原本侧躺在床榻上的灵娥已被灵光包裹,悬空盘坐,身周回绕着一只只模糊的字体。 这些字体正朝灵娥身后汇聚,那里隐隐有一本书册之影,即将成型。 “快!” 江林儿顿时开始招呼:“灵娥马上要渡劫了!快!快!” 酒玖急道:“快干什么呀师娘!” 有琴玄雅则是一言不发,立刻就要朝楼上赶去。 “各位不必着急,她此时是在成仙前的悟道。” 正此时,一缕微风从门外吹来,李长寿的身形直接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这么快就悟了? 李长寿也是稍微有些惊讶,还以为灵娥要休息半个月才能有所突破…… 不对。 李长寿注视着二楼处的灵娥,目光落在了灵娥身后那本书册的虚影上,隐隐地,在上面看到了一个‘稳’字。 呃,由《稳字经》入道? 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也略微有些凌乱。 还好,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自家师妹确实在《无为经》的基础上,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此道并无差错,未来也可期许。 “师祖,”李长寿道,“劳烦你对门内说一声,稍后灵娥要去山门外渡劫。 还请门内门人弟子勿要靠近打扰,以免被天劫误伤。” 江林儿道:“行,我这就去百凡殿,就说是我家富贵儿说的!” 有琴玄雅在旁问道:“师兄,可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渡劫乃自身之事,”李长寿笑道,“放心,灵娥的准备已经十分充分,稍后我也会为她护法。” 酒玖主动请缨:“我去给灵娥擂鼓助威!” 熊伶俐小声问:“我能帮忙吗?” “好!”酒玖小手一挥,“你当鼓!” 熊伶俐顿时苦兮兮的答应一声,阁楼内也多了几声笑语。 不同于师父齐源老道的天劫那般扭扭捏捏; 也不同于李长寿的天劫那反反复复、返场重来; 灵娥的天劫,来的十分轻柔。 成仙前最后一次悟道结束后,灵娥缓缓睁开双眼,眸子中满是璀璨灵光,整个人被淡淡云雾包裹,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 李长寿传声一句:“天劫到了,可准备好了?” “嗯,”灵娥轻轻颔首,自是已有感应。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些担心害怕,但听到师兄的嗓音,心底一瞬便安宁了。 便是天劫,又能如何? 度过天劫,自己便有更多寿元,能在峰上与师兄为伴…… 轻轻吸了口气,灵娥快速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几只储物法宝,看着其中分门别类放好的各类‘渡劫专用’宝囊,信心更增。 换上一身特制的法宝纱裙,其外再套罗裙,长发披散而下,又简单束起。 提一把短剑,握一杆玉笛,下楼与师兄相视而笑,推开门来,其外已是百里阴云。 无边灵气滚滚而来,阴云之上云雾翻腾。 山门各处尽被惊动,道道仙识汇聚此处。 李长寿袍袖挥舞,一朵白云托起自己与灵娥,驾云朝山门赶去。 李长寿问:“各处可检查好了?” “嗯,”灵娥轻轻颔首,“师兄放心就好,都已准备好了。” “把这个含在口中,”李长寿拿出一颗被仙力包裹的金色丹药。 灵娥想也没想,并未问这是什么,将丹药捏起,放在口中,嘴角顿时鼓了起来。 李长寿叮嘱道:“可莫要将这丹药直接吞了,这是以防万一最后的底牌,给你保命用的,一颗很贵的。” “呲到了……缩话都不清粗了……” “别说话了。” “哦。” 灵娥乖巧地答应一声,抬头看看漫天乌云,道心却是一片安宁。 山门处,十多道身影等待着这对师兄妹前来。 师祖江林儿、师父齐源老道、小师叔酒雨诗,师伯酒乌、酒施,以及其他四位酒字仙人,还有雁儿师姐、奇奇师弟…… 灵娥向前做了个道揖。 江林儿笑道:“度过天劫,我让你忘情师伯祖出手,把你师兄敲晕了扔你房间!” 灵娥顿时俏脸泛红,想点头又不敢,只能弱弱地看了眼师兄。 李长寿在旁含笑而立。 齐源却是不放心地叮嘱道:“渡劫这种事,为师有经验,若是不能硬抗,就不硬抗,长寿你那丹药,可给你师妹备下了?” “备了另一种,”李长寿忙道,“师父放心,当时师父渡劫时,弟子修为不足、本领不够,师妹渡劫之事,已准备稳妥。” “那就好,那就好,”齐源老道满目感慨。 当下,江林儿与齐源一左一右让开,李长寿带灵娥驾云过山门。 周遭顿时传来鼓励的话语声,灵娥挨个行礼,此刻却是说不得话。 出得山门,渡劫之地就在前方荒山之上。 齐源等人驾云跟随,停在十里之外; 李长寿多向前送了五里,对灵娥说明渡劫之处,道一句:“去吧。” “师兄……” “稳。” “嗯!” 灵娥轻轻颔首,左手向前为引,身形飘然而起,裙摆飘摇、长发舞动,宛若画壁上飞天而去的仙子,自行飞抵这处满是渡劫痕迹的荒山。 轰隆隆! 头顶雷声响动,灵娥抬头看去,却见漫天黑云已开始旋转。 ‘对了,小师叔呢?’ 正此时,侧旁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响动,灵娥扭头看去,却见几里之外一朵云上,酒玖穿着短衫、系着头绳,挥动鼓槌用力擂鼓。 熊伶俐站在一旁,拿着铜锣不断敲打。 两人齐声呼喊: “灵、娥、必、胜!” “渡、劫、成、仙!” 有琴玄雅站在两人身后,右腿蜷起、左脚脚尖遥遥指着大地,身着火红长裙,美的不可方物。 她那双柔荑并着秀气的剑指,驭使着十六只旗杆。 那些大旗上赫然也写着‘灵娥必胜’、‘渡劫成仙’等话语……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莫名感觉有些……小羞耻。 “莫要分心。” 李长寿传声赶来。 灵娥顿时打起精神,在宝囊中拿出了一件件法宝、法器,推到了自己身周百丈之外,用法力包裹,随时取用。 法爷鸟笼等小琼峰特产渡劫法器:三类,总共九件。 较为罕见的、可渡劫时用以守护元神的法宝:六件,半数为上品仙宝。 用以快速聚拢灵气、恢复自身法力的法宝:四件。 防备被偷袭、自触发式微型阵基:十二座…… 增加雷劫抵抗的二品灵丹,两瓶; 药性持续散发、可不断治愈自身伤势的四品灵丹,六瓶; 持续散发药力、加速仙力恢复的三品灵丹,三瓶; 修复元神创伤类丹药,一瓶; 快速修复道基创伤类丹药,三颗…… 等等。 十里之外,山门方向,目睹这一幕的度仙门众仙,此时目光颇为复杂。 江林儿低声嘀咕: “咱们小琼峰什么时候这么富裕了? 这阵仗,别说成仙劫,说是渡金仙劫也有人信!” 齐源老道一阵轻笑,目中满是安慰。 “咳,咳咳,”几声咳嗽传来,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几人面前,淡定地负手而立。 来的,自然是度仙门掌门季无忧。 季无忧笑道:“这些,都是贫道赐下的,灵娥是咱们度仙门千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奇才,贫道对她多关照了些,情理之中嘛。” 度仙门众仙顿时面露恍然。 季无忧则是笑眯了眼。 ‘看这阵仗,**师前辈的儿媳身份是板上钉钉了。 稍后若是渡劫时出事,贫道便是毁几件法宝,也要助她平稳过关才是。’ 正此时,已开始出现‘雷井旋涡’的劫云,突然一停。 又是一股股灵气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而原本已经定型的劫云,竟又开始增长! 见此状,李长寿心底毫无异样。 刚才出现的天劫,是灵娥原本资质应该承受的天劫;而此时天劫之力开始增加,是因灵娥如今的道基引动。 李长寿心底快速推算,成功率还是九成……八…… “嗯?” 李长寿心生感应,抬头看去,却见一朵灰云突然自劫云中飞了出来,正正地停在了,他的头顶。 为、为什么? …… 度仙门东三千里,山林中躲躲藏藏、不断前行的那道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那是一只黑豹,背上驮着一位妙龄少女。 黑豹最近觉醒了前世的部分记忆,带着夫人赶去南赡部洲边缘一处山林,搜寻他上辈子被人称作‘元泽道长’时,曾埋藏下的部分珍宝。 此刻,他看向东面,隐隐看到了一朵劫云,劫云之上宛若出现了一群仙子起舞的画面。 “嘶———— 竟然是成仙劫中排名第六的九天素灵劫!” 黑豹猛吸了口凉气。 那少女忙道:“简单说,莫要长篇大论。” “度不过,这种大劫肯定度不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师兄,我一定… “天劫怎么劈叉了?” 酒雨诗那带着几分怯弱的嗓音响起,因天劫出现异变而安静下来的度仙门众仙,顿时回过神来。 那朵小小的灰云,已飞到李长寿头顶。 这灰云看似普通,但只要炼气士试图以仙识探查,都会感受到一股凌冽、强大又晦涩难明的道韵。 “天罚?!” 江林儿最先反应了过来,“灵娥渡劫,怎么会有天罚去找长寿?”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躲在护山大阵内,或是在山门之外的众多度仙门炼气士,此时议论纷纷。 天罚这般传说中的存在,令他们感觉…… 十分稀奇。 人族此时气运昌隆,为天地主角,受天道庇护,遭天罚的可能性本就十分微弱。 今日,小琼峰仙苗灵娥渡劫,却有天罚直接找上了小琼峰‘元仙’李长寿。 这对师兄妹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空虚掌门季无忧负手而立,沉吟几声,想开口为李长寿解释几句,但他…… 实在编不下去了! 可不管如何,季无忧都不能让李长寿出事,立刻朗声喊道:“长寿,此乃天罚,我来助你!” “掌门请不必担心!” 李长寿转身做了个道揖,如此答了声。 没办法,自己此时遭受的天罚强度,掌门可是万万承受不来。 但现在首要的问题是…… 【论,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渡过天罚且不会暴露自己太多底牌!】 当这个命题摆在李长寿眼前时,他本身是拒绝的。 但天道老爷至公无私、按规则办事,不会跟他讨价还价;那几乎能毁灭一切的天罚神雷在空中酝酿,天威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确认过眼神,是拒绝不了的雷。 可,这次为什么? 怎么也该给他一个理由吧? 记得那是在成仙劫,第一次与天罚碰面,当时的天罚很青涩,来的快、去的快。 那次因为自己蒙蔽天机,李长寿认了。 金仙劫,十二道天罚轮着劈,这个主要是因自己斩道九次、晃了天劫九次,李长寿也认了。 创造金仙境纸道人,九道天罚一阵乱劈。 李长寿后来也想明白了,这有可能是在警告自己,别去搞什么‘一颗金丹吞入腹’的修道体系; 所以,李长寿勉强也是接受了。 但今天! 唯独今天! 他在天道认可的前提下,总结前人渡劫经验,利用太清丹道,帮师妹做了一点点万全的渡劫准备罢了。 凭什么挨劈! 为什么被罚! 怎么就……且慢。 李长寿眨眨眼,突然看向了灵娥。 此时,灵娥也在看着这边,她的眼底满是错愕和紧张。 而在灵娥身后,一本书册的虚影缓缓漂浮,已越发凝实,其上的‘稳’字越发清晰。 莫非是因为这个? 李长寿嘴角抖了几下,很快…… 又认了。 灰云之上,天罚之力即将斩落。 后方度仙门众仙,以及渡劫的灵娥,此时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扛吧。 还好因为被天罚劈的次数多了,李长寿已经建立起了【野外遭遇天罚紧急应对举措】。 再面对天罚,心底多了几分底气。 久病成医,今日之李长寿,已是能区分天罚是惩戒性天罚,还是灭杀式天罚。 自己承受的天罚,自然都是惩戒类,不然人早就没了。 根据天罚之力的波动频率、灰云蕴含的天罚之力总量进行判断,这次应该也是这般。 天罚不等人,此时酝酿的差不多,已是要落下…… 李长寿左袖口张开,突然飞出一颗血红色的宝石,这宝石朝着远处激射而去,转眼飞出数百里。 那片灰云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刚好是在那颗宝石的正上方,落下了一道水桶粗细的紫红神雷! 天地失色,风静云止! 那颗宝石直接砸入下方山川,那座大山轰然崩碎! 度仙门众仙齐齐变了面色。 还好门内喜欢吸凉气者不多,不然场面定然十分壮观。 灵娥想到了什么,满是紧张地注视着数百里外那崩碎的高山,却是连自己的天劫都有些顾不上了…… 师兄! “专心渡劫。” 李长寿的传声再次钻入她耳中,依然十分淡定,灵娥下意识看向了身后五里处,师兄的身影。 此地站着的,自然是李长寿的纸道人; 刚才被扔出去的,就是李长寿本体施展化形术后躲藏的小盒。 把自己本体躲在纸道人身上,而后纸道人外出为自己师妹加油助威,这也相当于是本体亲自前来…… 吧。 刚挨了一记天罚的李长寿继续传声:“不必担心,这般天罚我已扛过了不少次,你快些成仙就是。” 灵娥赶紧答应一声,随之便一阵感动。 ‘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但师兄都是为了我……’ 轰隆隆! 灵娥头顶,道道雷斑闪耀,那百里直径的巨大劫云缓缓压下,千里范围内的灵气迅速沸腾。 一池湛蓝色神雷自劫云中,如珠帘、似瀑布,直落于灵娥头顶! 灵娥面容肃穆,背后那书册之影越发清晰,她纤手弄云、快若幻影,根据雷劫之力,调运了足够的法力,凝成了三道法力屏障,挡在自身头顶。 雷光落下,阴暗的天地被照的透亮,也将度仙门众仙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齐源老道失声道:“这,这是灵娥第一道雷劫?” “九雷天劫!是传闻中的九雷天劫!” “我度仙门莫非又要出一位金仙!但凡能渡过九重天劫的,那都是长生之姿!” “哈哈哈!” 江林儿掐腰大笑,“我徒孙有金仙之姿呀!” 与此同时,远在一千五百里之外,第二道紫红色神雷砸落…… 不过能看到这道天罚神雷的,已只有天仙境之上的仙人。 李长寿躲藏在地底,一边硬抗天罚,一边关注着灵娥的天劫,顺便还将仙识尽量远地扩散开来,提防天罚引来什么高手,对自己造成哪般威胁。 师妹这天劫渡的…… 他个做师兄的当真是累! 度仙门山门处,灵娥硬抗第一道天劫后安然无恙,道躯已有了第一缕仙灵气息。 而她按师兄所叮嘱的那般,将这一缕仙灵气息纳入体内,直接护在心脉周遭,迅速将其融入法力之中。 成仙劫总体较为急促,毕竟一后天生灵成仙,对天地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 第二道、第三道天劫接连落下,每次都是雷池倾覆、天雷如瀑,灵娥应对自如,且早早吞下了持续恢复自身法力的丹药,保持法力充盈。 师兄给她这么多灵丹,并不是让她省着过日子的。 该用就用,成仙才是一切的开始、一切的基础! 而此时,某个小琼峰弟子,已是遁出了三千多里,默默地迎接第三道天罚。 山门前,掌门季无忧飞到了李长寿的纸道人身旁,传声问道: “长寿,你……没事吧?” 李长寿虽然心在滴血、身在剧痛,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了个道揖,传声回道: “谢掌门关爱,弟子无事。 只不过,可否请掌门帮弟子遮掩下天罚之事? 因一些不能开口的原因,弟子不能暴露人教之内的其他身份…… 还请掌门成全!” 季无忧不由露出几分会心的微笑,温声道:“你尽管放心,贫道都明白的,说吧,如何配合你。” 李长寿不动声色地传声言说几句,说话时还扛了第四道天罚,纸道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下。 伤是没多大伤,但疼是真的疼。 少顷,季无忧咳了几声,淡定的嗓音传遍各处: “长寿啊,贫道给你的那块巫族血魄宝石,是让你琢磨阵法之道。 今日那血魄石惹来天罚,还自行飞走,你该当何罪?” 李长寿连忙低头认错,“弟子请掌门责罚!” “嗯,罚你停月供三十年,待你师妹渡劫之后,在小琼峰闭门三十年。 你可服气?” “弟子弄丢宝物,甘愿领罚!” 当下,季无忧点点头,继续站在李长寿身前,注视着荒山上渡劫的灵娥。 而李长寿此时也松了口气,本体看了眼灰云,灰云似乎……也在中场休息。 还好这次天罚并不算太狠。 扛了四道天罚,李长寿受伤不算太重。 此时也终于有机会能补上那句…… “弟子甘愿领受责罚,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赶来训诫。” 心底顿时安稳了许多。 随之,李长寿低头看了眼浑身焦黑的道躯,用仙力将自身伤势封住,抬手吞下了一把丹药。 施起风遁,身形赶去百里之外,继续承接天罚。 第五道天罚姗姗来迟,威力与前四道相差不多,李长寿硬抗了下来,迅速为自己疗伤的同时,还不忘观察师妹那边的动静。 不在师妹身旁及时提醒她吃丹药、用法术的顺序,他始终觉得有些不稳。 万幸…… 虽然意外被天道老爷又关怀了一顿,李长寿心底有些郁闷,但灵娥渡天劫时的情形,都在他推算之内。 甚至,每一道天劫落下,灵娥能留几成几的法力,都与李长寿预估的相差不多。 这,就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妹啊! 灵娥的第七道天劫,白中掺紫的神雷夷平了下方荒山,灵娥额头、肩头沁出鲜血,浑身衣裙也有些破碎。 而灵娥犹自分了一部分法力,将自己浑身包裹的密不透风。 她那双妙目透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 虽然不知是因【除了师兄不能被其他人看到】,还是因【我一定要渡劫成仙,快乐无边】; 但这…… 都是信念! 第八道天劫落下,灵娥也不可避免有了伤势,但几颗三品、四品疗伤灵丹服下,伤势顿时被镇压。 总的来说,无惊无险。 但当漫天劫云向内塌陷,显化出九道百丈高的仙子异象,刚扛过了第七道天罚的李长寿,也是有些提心。 这天罚应该还有最后一道,天罚之力的量已经不多了。 而师妹的最后一道天劫,威力却是有些出乎李长寿意料的…… 不强。 难不成,是因天道老爷为了劈他,临时分走了一部分天道之力化作了天罚,以至于,让灵娥的天劫威力减弱了少许? 不管如何,这自然是好事。 此时灵娥道躯已有八成化作了仙躯,按这般推算,最后一道劫雷过后,她仙基定能圆满无缺。 空中,那身形模糊的九位仙子高举双手,一颗直径超过百丈的紫色雷球迅速凝成; 雷球下压,那九位仙子的异象自上而下崩碎,化作了漫天碎云。 不过转眼,这宛若要将大地击沉的雷劫,对灵娥悍然砸落! 度仙门内,不知有多少门人弟子屏住呼吸,刚刚渡过天劫不久的众弟子,更是额头发麻,发出了各种赞叹。 天劫威力越强,成仙后的潜力也就越高。 而灵娥的天劫这般凶险,她已有很大把握度过去了…… 那句金仙之姿,那声‘仙苗’,当之无愧。 “师兄!” 面对着上空雷球的蓝灵娥突然回头看了眼,虽然隐隐感觉到,此地的师兄是纸道人,但依然按耐不住心底的那份冲动。 她知师兄不喜张扬,故用风语咒传声之法,在李长寿耳中,留下了一句轻柔的话语。 随后,灵娥转身面对着天空中落下的雷劫,曼妙窈窕的身影自荒山上空一跃而起。 青丝乱舞,裙摆飞扬; 素手执剑,直斩雷光! 径直冲入雷劫中,爆发出了浑身法力! “师兄……我一定会做你的道侣……” …… 三千多里外,一处深坑中。 李长寿躺在坑底,浑身焦黑如炭,张嘴吐出一口血气。 渡劫就渡劫,没事煽什么情? 还敢玩硬闯雷劫耍帅的桥段,山上的石板,应该不够你仙生写写擦擦了…… 默默地呼了口气,李长寿仙力快速恢复,施展土遁,身形直接在坑底消失不见。 他刚要赶回度仙门,回小琼峰中安稳疗伤,但刚遁了几百里,李长寿突然轻咦了一声。 仙识捕捉到,离着自己也就两千多里的东南方向,有只黑色的豹子驮着一名少女,在林中不断疾驰。 这黑豹…… 莫名的,李长寿心底泛起一缕玄妙之感。 不过,他本体此时受伤,绝不会轻举妄动,只是随手撒了个金仙境的纸道人过去,想看这两名实力不强的妖族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而这黑豹,为何给自己一种…… 说不出的熟悉感。 第二百九十八章 长庚奉旨戏黑豹 渡仙门山门前,正是仙光萦绕、祥云遍布,一束仙光自高空而来,打在灵娥身上。 灵娥左手负剑,静静站在灵芝状的庆云上,任身周仙子起舞、仙翁贺喜,却自顾自地眺望着天空深处,不知看到了什么…… ‘她应该,是在体悟生命境界的升华吧。’ 李长寿如此想着,趁道道身影驾云越过自己,这具纸道人却悄然退开。 当务之急,是接应本体回归小琼峰。 受着伤在外面逛荡,着实是太过危险。 ‘这就是仙人之境吗?’ 灵娥凝视着虚无之间,看着自己面前打开的那扇大道门户,小小的心思却是飘到了别处。 ‘现在我也是仙人了,若今后跟师兄有了子嗣,那子嗣会不会也是仙人……’ 师兄……子嗣…… 哎呀,乱想什么,羞不羞的! 灵娥俏脸飞红,唇间嘤咛半声,头顶已是冒出了一缕白烟,自仙光中袅袅而起。 成仙后,蒸汽量明显增大了许多。 对了,师兄呢? 听着师祖江林儿由远而近的大笑声,灵娥将内心感悟暂时收起,在云上转身寻找。 灵娥下意识踮起脚,却只看到了那些迎向这边的身影…… 这些人,她熟悉或者不熟悉,要好或是只有几面之缘,都远远没有那道消失不见的身影重要。 ‘臭师兄……’ 一句恭喜的话都不说! 灵娥委屈地努了努嘴,心底却泛起了渡劫前、渡劫时,师兄不断的叮嘱声,又喜滋滋地抿嘴轻笑。 随之,重重感悟涌上心头…… 灵娥的道心宛若多了一口灵泉,此前从未有过的感悟,接连不断地从其中涌出来。 大道震明,琴瑟相合。 灵娥的那双妙目露出几分思索,对着即将飞来的众多亲友、同门欠身行礼,而后便收拢裙摆,盘腿打坐,身周出现了浓郁的道韵。 也就在这一刻,灵娥泛起了一个疑问。 ‘我道为何?’ 从开始修行一直到了今日,她如何修行、所走的路径,遇到任何问题时得到的答案,都来自于师兄。 哪怕师父最初教的道理,也被师兄后来修正过了。 那,自己的道,便是在仿照师兄的道吗? 不尽然。 师兄说过: 大道自生,非灵而动,非心而往。 自道由心,非天地生,为正为本。 每个生灵都有自身之道,此道由自己而生,师兄给自己的指点、传给自己的感悟,只是让‘参悟大道而凝出自身之道’的过程尽量简单。 如今,推开玄妙之门,道之痕就在眼前。 灵娥心神一片安宁,接纳着、体悟着、感受着,念着师兄的身形,渐渐沉入了大道中…… 而在灵娥身后,七彩仙光凝成了一本书册,那书册缓缓翻过一页,照耀出了阵阵光华。 天花轻坠,彩云飘摇。 “别过去,灵娥在飞升,勿要打扰了她。” 江林儿对着各处传声,灵娥此时身周异象,也让度仙门众仙停下身形,不敢向前…… 还是掌门季无忧亲自出手,布置了一层仙力屏障,将灵娥直接送回了度仙门山门,送去了小琼峰。 已经把本体捡回来的李长寿,则是从小琼峰上出发,将陷入‘悟道境’的灵娥,小心翼翼地搬回了湖边草屋,开启重重禁制,让她安心闭关。 九重天劫非同小可。 门内上上下下已完全被惊动,不少峰主、长老带着得意弟子前来小琼峰道贺。 李长寿跟在师父齐源身后,师父齐源则跟在师祖江林儿身后,不断迎来送往,小琼峰倒也是难得如此热闹…… 但李长寿全部心神并未在此处。 他一心多用,除却为自己疗伤,还有部分心神寄托在一具金仙境纸道人身上,暗中盯着那对妖族夫妇。 也正因此,李长寿心底的疑惑与震惊,越来越多。 这豹子精,什么来头? …… 许是被天罚的次数多了,又是如今的天庭正神,李长寿如今对一些与天道有关的特殊道韵,格外的敏感。 尤其,他跟某位不知姓名的华姓热心道友交流密切,经常在这位道友身上,感受到暗藏不露的‘天道庇护之力’…… 最初看到那只黑豹,李长寿只是感觉对方有些说不出的熟悉感。 但暗中跟踪了一阵,李长寿心底一震! 他在这黑豹身上,感受到了一缕微弱的天道庇护之力! 黑皮豹子精…… 被天道所庇护…… 莫非,自己意外发现了那位了不得的大劫弄潮儿? 可,这若是封神大劫中的‘劫运之子’申公公,为何会出现在此时此地,还带着一位妖族女子,在田野中奔跑嬉戏? 自己最开始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怎么办…… 李长寿不由开始仔细斟酌。 他已经跳出封神,封神大劫与他已经无关,就算这只黑豹真的是申公豹,那也不必算计黑豹什么。 也没什么好算计的。 这般大因果,自己还是避而远之比较好。 稳一手,就当自己没看见黑豹吧。 李长寿的纸道人在地下停了土遁,又用仙识多看了这只黑豹几眼,转身欲走。 忽然,李长寿心底似乎有根琴弦,被人轻轻拨弄。 道起缥缈间,无为真意显。 这熟悉的晦涩道韵,这熟悉的传念方式,这熟悉的大道震颤频率…… 【去】。 单单一个字眼,在李长寿心底凝成。 李长寿精神大震,在大地中钻出来,对着高空做了个道揖,而后转身,义无反顾地追向了那头黑豹。 圣人老爷又下令了! 这久违的圣人道韵,这久等的圣人之令! 终于,李长寿确定太清圣人老爷在关注他这个小法师,自身安全系数直线飙升!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圣人只给了这一个‘去’字,又有什么具体含义? 李长寿细细体悟,很快就有所得。 圣人老爷应是让自己去进行此前想做之事,又或是让自己跟在这黑豹身后,帮黑豹度过一些灾祸…… 自己此前想做什么? 无非就是确定这黑豹的真正身份。 但现在,圣人老爷亲自下令,已经佐证了这头黑豹的身份。 这家伙,必然就是封神大劫中,为了天庭神位能多点道门真正高手,殚精竭虑、煞费苦心、反复横跳的申豹,申公豹! 李长寿思前想后,又细细地思量了几个时辰,终于决定按那个【去】字的指示精神,完成自己发现这黑豹有天道庇护后,想做的几件事……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月明星稀,薄雾烟云。 李长寿推算出这对妖族男女前方会选择之路,这具金仙境纸道人先行一步,在路上留下了一只老版的纸道人。 待这黑豹驮着那少女到了此地,李长寿的纸道人化作一微胖老者的身形,自一颗大树中走出,端着浮尘出现在了黑豹的视线中,含笑道: “道友,请留步。” ——这就是第一件事! 对申公豹喊一句‘道友请留步’! 那黑豹急忙停下疾驰的脚步,差点将自己夫人从背上晃出去。 这对妖族夫妇如临大敌,少女自黑豹背上轻盈地跳了下来,反手握住两只匕首,俏脸微寒。 那黑豹从在地上人立而起,顺势化作了一名中年男人的模样,将少女挡在身后,满是警惕地看向李长寿。 此时,李长寿的纸道人驾云向前,轻笑着甩了甩浮尘,笑道: “两位道友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又要前往何处?” 这对夫妇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惊疑不定。 这个修为莫测的老者……不打杀了他们? “道、道友。” 黑豹精向前拱拱手,言道,“我夫妇二人只是借过此地,一未害过人,二不贪宝物,只是想去南边……省亲。” 省亲? 李长寿眯眼轻笑,又问:“那你又是从而来?可有姓名?” “我们都是山野精灵修成了人形,”黑豹看了眼自己的夫人,目中带着几分温柔。 “我叫阿豹,她叫淼淼。 这位前辈,可否放过我们这次? 我们真的不是要去南赡部洲害人,只是想赶过去省亲。” 那女妖向前挽住黑豹精的臂膀,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他身侧。 李长寿:…… 他竟然被申公豹撒狗粮了?! 阿豹…… 这真的,是未来那位搅动三教风云的圣人棋子? 自家圣人老爷让自己与他相见,到底是为了何事? 不管如何,先与他先结个善缘吧。 “道友不必紧张,你二人身上并无业障,我未有除妖之心。 之所以会现身与道友相见,只是觉得与道友在何处见过,有种熟悉之感。 来,此物拿着。” 言说中,李长寿拿出了两只储物法宝,其内各有两件中品仙宝、些许灵石,用仙力推给了这对黑豹夫妇。 “这……” 阿豹夫妇顿时面面相觑,看着飘到了眼前的法宝,不知该不该接。 “夫君,”那水妖淼淼轻轻扯了下黑豹精的胳膊,“那人不见了。” 黑豹抬头看去,前方已是没了人影。 犹豫一番,黑豹精还是拿起了两只手镯,看到里面放着的宝物和灵石,顿时一阵激动。 “夫人,咱们有法宝可用了!” “嗯,这也是夫君前世的善缘吗?” 前世? 躲在暗中的李长寿眼前一亮,迅速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这个,倒是想不起来,我如今只能想起少许前世记忆,”黑豹精轻声一叹,目中满是感慨,“但这位前辈高人能如此待我,又说与我眼熟…… 唉,不说了,祝他好人一生平安!” “夫君!” 那水妖淼淼连忙捂住黑豹的嘴,急道:“你刚刚!” 黑豹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我这个嘴哟!怎么老是忘了这茬!”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额头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什么情况? 正此时,小琼峰地下密室中疗伤的李长寿本体,“哇”的喷出一口鲜血,错愕地注视着突然走岔的仙力,各种错愕。 自己怎么会突然吐血? 多少年了,他一个把稳字刻在骨髓中的人教弟子,运转周天时从未出过半点差错,这都金仙了,为何会突然出现这般粗浅的问题?! 随之,李长寿的纸道人,就听到了那女妖的数落…… “夫君呀,你这张嘴可是轻易开不得口! 你说要与我厮守终老,第二日便有女妖上门,说是你以前的相好。 你说咱们定会平安无事,不过三日便有大妖上门,强占了咱们家洞府…… 唉,你呀,还不如咒刚才那位前辈几句呢。” 黑豹叹道:“夫人,我这嘴上的神通,刻意而为并无效果,只能是无意间说的才管用。” 听闻此言,李长寿大概也明白了一些。 不愧为大劫之子。 那句‘道友请留步’,也当真不是谁随便说说,就能有这位豹爷开口有用…… 但李长寿并未全信,立刻开始几波‘试验’。 他在前方导演了两场小戏。 第一场戏,是两个人族炼气士斗法对战,双方势均力敌,但在最终时刻两败俱伤,各自重伤不能动弹。 黑豹夫妇亲眼目睹这一幕,却只是自顾自地躲开,并未贪心向前补刀,反而要绕路离开。 李长寿见状,立刻让这两具纸道人先后假死,还故意露出一些宝物。 黑豹夫妇商议几句,虽十分不舍,但还是迅速离开…… 就惜命这一点,便让李长寿评价颇高。 第二场戏,李长寿安排纸道人,化作几名人族炼气士偷袭黑豹夫妇,将黑豹夫妇直接抓了,那黑豹气的连连大骂。 而李长寿本体被天罚打出来的伤势,却在这些骂声中,开始加速恢复! 还真有用? 随后,一名浑身散发着妖气的蒙面高手登场将人族炼气士赶跑,救下了这对黑豹夫妇,给了他们一点丹药。 黑豹感恩戴德,正要开口送祝福时,那水妖及时提醒,打断了他的‘施法’。 李长寿这次,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丝道韵流转…… 这黑豹的天赋,差不多已是可以确定了。 天道毒奶! 绝对的天道毒奶! 李长寿仔细思索,无论从哪个方向考虑,自己都必须跟这只黑豹保持距离。 这般神通诡异莫测,防不胜防,最好就是不让对方知自己姓名,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有圣人老爷的命令,李长寿也不敢轻易离开,便暗中跟了下去。 黑豹带着水妖淼淼东躲西藏,一路有惊无险,穿过了东胜神洲诸多仙门的地盘,又花费了半个月,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南赡部洲、东胜神洲、中神洲交界之地的某处山林。 李长寿此时也已知晓,黑豹是来寻宝的,寻的是前世留下的一些‘遗产’。 寻宝的过程也算顺利,黑豹在山林正中的谷地中,找到了一处石壁,在石壁上一番摸索,开启了一扇隐蔽的石门,带着水妖淼淼进入其中…… 李长寿就听,那黑豹寻到大批灵石法宝后,开心地喊了句: “夫人!咱们今后可以安稳自此地修行了! 这些灵石,足够咱们都修成天仙了!” 然而,黑豹话语刚落,李长寿仙识就捕捉到,有几名妖族高手自南赡部洲方向飞来,说笑间飞回这处山谷……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禁不住以手扶额,心底暗道一句佩服。 而后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事,或许真的能用上这豹爷的金口…… 天庭,荡妖。 第二百九十九章 秘 密 底 牌 且说黑豹精刚给了自己祝福,就有几名妖族说笑着回返此处。 李长寿躲在暗处观摩,随之发现,这几名妖族只是回他们自己的洞府,而这洞府就在这处浅浅的山谷中,藏在较为隐秘之处。 这几名妖族‘无意间’就发现了黑豹刚开启的洞府,顿时送去了邻居的亲切问候。 他们抓了水妖、打了黑豹,眼看就要当着黑豹的面羞辱那水妖,一缕微风吹过,这几名妖族白眼一翻,直接就倒在了地上,气息散尽、妖丹失色。 一头天仙境大妖带着几只真仙境的妖族而已,李长寿的金仙境纸道人,很简单就…… 用毒粉搭配迷药搞定了他们。 能不浪费仙力,自是不浪费仙力,这是纸道人的使用手册。 而后,李长寿用那圆脸老神仙的模样,驾云出现在了洞府之外,呵呵地笑了几声。 这只豹子精拉着那水妖淼淼外出,见到李长寿后,双腿一弯就跪了下来。 “多谢前辈搭救,多谢前辈搭救!前辈您真是……” “闭嘴!” 李长寿和那女妖几乎同时厉声大喝。 黑豹哆嗦了下,苦笑不已。 李长寿又道:“也莫要在心底想什么祝福贫道的话语,贫道命薄,有些消受不起。” 这黑豹顿时哭笑不得,只能连连叩拜。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还请前辈入内歇息!”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豹,我救得你第一次,或许也能救得你第二次,但第三次、第四次,却不一定能救你性命。 贫道这便离去了,你与你夫人安心在此地修行,切莫再说……那些话语。 万事盼着如意,倒不如脚踏实地,把事情一件件做好,说的再多不如动手一做,你可明白了?” 黑豹陷入了思索中,而后又深深地一拜,“晚辈明白!” 随之,李长寿目光颇为复杂地看着这水妖淼淼,心底也有些纳闷,便问:“贫道有些疑惑,你夫人为何…… 莫非你心底对你夫人多是不满!” “前辈您误会了,晚辈对夫人那是恩……” 啪! 就听一声脆响,黑豹精的脑袋带动身躯朝着左侧抛飞,身形以脑袋到脚心直线为中轴陀螺旋转三十六周! 那只快若幻影的纤手,保持着抽耳光动作最后的停顿,又淡定地收了回去,与另一只纤手,叠放在它们主人、水妖淼淼的裙摆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 “回禀前辈,无他,手快尔。” 李长寿:…… 阿豹很快爬了起来,顶着肿起的右脸,默默擦了擦眼角。 “让前辈您见笑了,见笑了。” “很好,”李长寿淡定地点了点头,言道,“我这就离去了,阿豹你且安心修行便是。” “前辈!前辈!” 黑豹精连声呼喊,将李长寿身形喊住,随后便有些忐忑地问: “前辈,您可否对晚辈说一句实话。 您是否看上了晚辈这张嘴? 若您看上了,便是念着刚才救命之恩,晚辈定会肝脑涂……” 李长寿一声大喝:“且慢!” 黑豹精赶紧闭嘴,将话头憋了回去。 “贫道并非要你效忠,你与贫道不存在任何关系,”李长寿心底斟酌着言语,“也并非是图谋你什么,贫道也知,你这张嘴,有心而为反而不灵验。 实不相瞒,贫道只是觉得你这般神通有些稀奇。 妖族大兴,需要你这样的良才。 你且在此地安心修行吧,养妖千年用妖一时,自会有你发光发热之去处。 这些丹药你且拿去,辅你与你夫人修行之用。” 黑豹精顿时感动莫名,对着李长寿再次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转身要走,驾云飞去高空。 黑豹精大喊:“前辈,可否留一名号!” 就听那云雾缥缈间传来一句: “贫道本自清修客,少问世事驾闲鹤,你就称我陆压道人便是。” 黑豹精低声喃喃,赞叹道:“陆压前辈真是一位…… 不可说,不可说,呼! 夫人,快去弄一牌位,写上这位前辈的名号,我虽说不能开口祝愿、不可心底所想,但立牌位每日上香,还是可以的。” “夫君,”那水妖淼淼向前来,轻声道,“全凭夫君这天生的神通,咱们得了高人关照。” “好日子还在……咳!咳咳!” 黑豹精及时闭嘴,道:“我先处理尸身,夫人去立牌位吧。” “嗯,”水妖淼淼低声答应一句,这对妖族夫妇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 另一边,李长寿自然并未走远,听到这黑豹精所说,顿时笑眯了双眼…… 他在此地留下了两只纸道人,方便日后保护并监视这只黑豹精。 心底略微盘算了一下天庭荡妖之事。 此时时机还不算成熟。 说句不好听的话,天庭这时不算高端战力,兵马的总体实力甚至都不如妖族的总体,如何荡妖? 深海妖族只不过是妖族的一支罢了,且此前就因龙族大战耗损了大批高手,收拾起来只是简单难度。 但盘踞在北俱芦洲边界、西牛贺州边界的那些妖庭余孽,也不乏实力强横的老一辈妖族强者,对如今的天庭来说,这个还是噩梦难度。 荡妖只是后面天庭扬威、自己赚功德的一步规划,而这黑豹,今后也就算战略级法宝人了。 稍后就忽悠……咳,就培养这黑豹对妖族的认同感,让黑豹修闭口禅,再真心实意地去投靠一些强大的妖王。 从内部,用奶量,冲垮妖族的堤岸! 李长寿想了想,让监察这黑豹的两只纸道人,离着黑豹更远了一些。 这种双刃剑,自己再小心也不为过。 …… 小琼峰上。 李长寿追踪那黑豹的过程中,此地也已经安静了下去。 灵娥的飞升,李长寿并不看好,毕竟她缺少阅历、缺少磨难,重点是虽然按照他的办法夯实了道基,却依然存在许多间隙和瑕疵; 顶多也就只能飞升到真仙境中后期。 原本,酒玖准备了各种为灵娥飞仙成功的庆祝项目,但因灵娥闭关,也就尽数推后。 反倒是有琴玄雅感觉到了压力,灵娥开始闭关,她也开始了闭关,看样子应是不想落于灵娥身后。 这一日,李长寿刚处理好黑豹之事,便在丹房中开炉炼丹,分析着…… 那个‘去’字。 圣人老爷的手段,绝非自己此时能想。 其实,自己不必多想圣人到底想让自己做什么。 圣人跳出了大道的枷锁,坐在岁月长河的堤岸上,看着苦海中的生灵不断彷徨,他们所见之事,与生灵所理解之事都不相同。 李长寿此时穷尽心思,也只能做出这般假设: 只要当时自己去接触黑豹了,无论做出哪般选择,是算计黑豹也好、还是利用黑豹、又或者打杀了黑豹也好,都会导向圣人所见的故事线。 自己心底无论做哪种猜测、算计,只要圣人老爷不直接干预,就说明没有偏离圣人定下的发展方向。 论,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圣人棋子。 而这盘棋…… ‘我何时才能跳出去。’ 不必做什么执棋者,躲得远远的就挺好。 丹炉中,缩减了大半威力三昧真炎不断跳动,其内的几颗宝丹已是在成型的边缘。 几道身影自破天峰飞来,李长寿略微思索,继续专注炼丹,关闭了丹房外围大阵。 这几颗宝丹是给熊伶俐炼制的‘壮神丹’,用来弥补巫人族先天元神不足的缺陷,让她实力能快些提升。 如今,小琼峰安保队大队长,反而成了实力倒数第三的存在,这多少有些不合理。 顺带一提,倒数第一必然是…… 酒雨诗。 自家师父永不垫底! 忘情上人驾云,江林儿在身旁跟随,酒乌在后站着,一同抵达了小琼峰丹房处。 江林儿喊道:“长寿,在炼丹吗?” “师祖、师伯祖、师伯,还请入内稍作等候,弟子这一炉丹药片刻就好。” 李长寿温声说着,忘情上人也含笑点头,对李长寿并未选择废丹药而迎接他们,表示有点小欣赏。 他虽然是门内的金仙境,但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很快,李长寿收回炉火,将这漆黑丹炉的炉盖缓缓打开一条缝隙,散出少许药香,又将炉盖封起,让丹药在其中沉淀一二。 转过身来,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弟子多有失礼。” “无妨,”富贵上人摆摆手,一旁酒乌已是搬来了两张椅子,让师父师娘入座。 江林儿清清嗓子,笑道:“小长寿,我这次过来呢,是跟你谈谈灵娥修行的问题。 特意把我这家这口子也喊上,主要是为了让你心安,别把本师祖忽悠了。” 李长寿正色道:“师祖言重了,弟子怎么会忽悠您?” 顶多也就是安排一二。 酒乌在旁嘿嘿笑了声,一副看戏的模样。 忘情上人开口问道:“灵娥渡劫时,我在闭关修行,并未见到,听林儿说,她渡的是九重天劫?” “是。” “那你呢?” 忘情上人淡定地问了句,目中露出几分逼人的神光。 李长寿略微紧张,低声道:“弟子资质似乎不如师妹。” “真的吗?” 江林儿叠着二郎腿,笑着道了句,“我不信。” 看样子,今日是师祖江林儿要来问自己的底细了。 这种套路,倒是不难破解。 他们讲道理,自己煽情;他们煽情,自己讲道理就是了。 “师伯祖、师祖,”李长寿定声道,“弟子由师父养大,一心修行,如今哪怕有少许成就,也不敢忘师恩。 师祖您应能感受得到,自师祖您回山,弟子可有半点危害师门之举动? 灵娥的道基之所以如此深厚,确实是弟子在旁倾心教导,更是用了珍贵无比、来之不易的各类丹药! 弟子,当真不图什么,只求小琼峰常宁,只求身旁亲友仙路常安!” ——那颗九转金丹此时还在灵娥处,因灵娥渡劫过后没能见到师兄。 这番话说的,也是真情实意,当真令江林儿面露愧疚,让忘情上人有些感慨,酒乌这个矮道人更是仰头叹了口气,眼圈都有些泛红。 “长寿,你莫要说了,”江林儿柔声道,“我知道你为了小琼峰操碎了心,为了你师父师妹也是操碎了心。 但……” 话音一转,江林儿露出几分狡黠的微笑,“今天呢,我们也不是来问你修为如何如何。 明人不搞暗搓搓之事! 你看见我身旁这位门内金仙没? 我是来履行承诺,把你绑起来扔灵娥屋里面去的!” 言说中,江林儿挺胸抬头,还把胸口拍的砰砰作响,“我江林儿说话算话,这事一言既出,怎么也要办成了才行!” 忘情上人缓缓点头,也道:“夫人所说之事,我自鼎力相助。” 酒乌拿出了一根仙绳,笑道:“长寿你看……我也挺难做,毕竟是师娘的嘱咐。” 李长寿:…… 好一招指东打西,令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李长寿眉头一皱,突然轻咦一声:“掌门,您怎么来了?” 忘情上人、江林儿、酒乌同时扭头看去,李长寿脚下轻点,身形化作一缕青烟,瞬间施起土遁,转眼退入外围大阵中。 而酒乌也顿时听到了一缕传声…… “师伯你但凡讲点义气,就主动请缨来追我!” 忘情上人轻笑了声:“这小弟子,竟还如此滑溜。” “师父!弟子前去追赶!”酒乌大喝一声,不等师父师娘点头,已是抓着那根仙绳匆匆而出。 忘情上人正要一同向前,却见地上有一只绣着‘喜’字的锦囊,张手将锦囊摄了起来。 里面是一颗丹药,应是李长寿此前跑的匆忙,不小心落下的。 “林儿,咱们也去……” “夫君君!” 突听江林儿在旁柔声喊了句,两只小手就挽住了忘情上人的胳膊,江林儿双目有些迷乱,低声道:“咱们先回去,暂时放他一马……” “林儿你怎么了?” “快带我回去,用你的遁法。” 忘情上人顿时有些不明所以,却依言照做,两人化作一道虹光,转眼飞回了破天峰。 丹房外的阵法中,李长寿与酒乌齐齐探头观望…… 酒乌纳闷地问了句:“那是什么丹药?” “一种仙识灵丹,名为心火烧,”李长寿淡然道,“若是自己心爱之人拿着,全无抵抗之力。” 酒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厉害的灵丹!” 李长寿拿出两壶丹药。 这是固本类的三品灵丹,效果是毒龙酒的三倍,重点是药性可持续发散。 “新品,善用,保密。” “明白!” 酒乌打了个响指,接过丹药,顿时乐得笑出了声。 这次跟着师父师娘过来,当真跟他预料的不差分毫,师父师娘被轻松支走,长寿师侄还会给自己谢礼。 妙哉,妙哉! “长寿啊……” “师伯稍等,”李长寿略微皱眉,突然有些心血来潮。 掐指推算,神念降临在安水城海神庙中,见到了一位熟悉的白衣青年,不由轻咦了半声。 第三百章 带着玉帝去钓‘鱼’ 安水城的海神大庙被牛头马面…… 咳,被修罗族拆了后,就顺势进行了一波扩展翻盖。 如今海神与龙族的关系已非初时,龙族为了表达对海神的感激,直接动用龙族工匠以及众多虾兵蟹将。 仙力法力加持下,仅仅花费了半个月,就盖起了安水城的新地标建筑——新海神大庙。 大庙规模翻了数倍,更为庄严肃穆,又多了几分富丽堂皇。 龙族按照李长寿的安排,将主殿改成了三进式。 前殿为海神殿,有海神像、大护法像、真龙护法柱等等; 香客拜过海神后朝左右绕行,便能进入更为庄严的中殿,其内高悬凌霄宝殿画像,凌霄宝殿中端坐着那位看不清面容的三界天帝。 拜过天帝画像再绕行,便进入了后殿,此地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太极图画像悬挂正中。 ——李长寿倒也想过,直接临摹度仙门内的圣人画像,但又怕凡人冲撞了圣人,故只是用太极图代表人教道承。 太极图之后,才是海神庙真正的核心,挂着圣人笔墨、和有一缕太极图威能的内堂。 此时惊动李长寿神念的那白衣青年,正在独自站在角落中,欣赏着那些出自龙族大师之手的壁画。 众多前来拜祭的香客也都会下意识忽略掉他的存在,不会用目光打扰…… 而此地神使、庙祝,此前都得了李长寿的叮嘱,遇到‘神仙异人’也不会多加阻拦。 白衣青年显然心情不错,来了此地之后,嘴边的笑意就未曾褪去过。 因海神教最近这十年流传出的故事体系中,浓墨重彩宣扬了‘天帝’的角色,现如今前来海神庙拜祭的香客,大多都会去中殿拜祭天帝像。 不止如此,这些壁画的内容也焕然一新,将‘海神如何如何’,都换成了‘天帝命海神如何如何’。 当然,那些《海神与西街王寡妇的不可不说》等加料趣味野史版,不可能改成《天帝命海神与西街王寡妇不可不说》。 细节,方显用心。 白衣青年看的正兴起,一缕传音自后堂处传来,带着几分匆忙之感。 “小神拜见陛下!” 白衣青年闻音转身,见到了那熟悉的清瘦老神仙。 李长寿端着拂尘快步而来,不顾那些香客的错愕、神使的惊讶,径直对着白衣青年做了个道揖。 白衣青年摆摆手,传声道:“凡人面前,不必多礼。” 李长寿却是轻轻皱眉,忙传声问:“陛下,您怎么……真身下来了?” “天庭无事,下来走走,”玉帝轻笑了声,“换个清净之地相谈。” 李长寿侧身做请,引着玉帝去了后堂。 此刻,李长寿仙识仔细探查,才发现在高空中远远地停着几片白云,东木公带着大批兵马在上面老老实实等着。 应该是被玉帝下令不可跟随。 后堂主位入座,神使端来香茗,李长寿亲手奉茶,自是不敢失礼。 玉帝笑道:“爱卿你这神庙修的越发不错了。” “上次有邪魔侵袭,打坏了这处神庙,也是龙族帮忙修缮,”李长寿含笑站在一旁,略微欠身,站姿外松内紧。 “哦?这是何事?” “是修罗族……” 当下,李长寿将上次修罗拆家之事详细说来,玉帝听的一阵皱眉。 确实是该皱眉。 妖族、修罗、鸿蒙凶兽…… 西方教展露出的边角势力越来越多,若不论圣人老爷的实力,以及圣人弟子的差距,西方教整体框架已是十分‘庞大’。 而这些边角势力,还是西方教可以随意舍弃的棋子,都覆灭了,也不会伤到西方教筋骨。 玉帝叹道:“若让西方得龙,吾天庭怕是永如虚设,万幸有长庚你相助。” 李长寿笑道:“陛下,小神并未做什么,不过是天庭得势当兴,陛下当入主三界。” “哈哈哈,是太清师兄的照拂才对。” 玉帝大笑了几声,随即就对李长寿轻轻眨眼。 李长寿不由有些皱眉,回了几下眨眼。 玉帝点点头,又眨了眨眼…… 李长寿低头沉吟几声,心底一阵无奈。 玉帝陛下这次下来,竟是为了去找那陆压的麻烦,而且还是颇为自信,只要找到陆压,就能随手咔嚓。 这…… 玉帝道:“长庚爱卿,不如带吾去四海巡查?” “陛下您如何能轻易涉险?” 这白衣玉帝轻笑道:“怎么,爱卿莫非觉得,上古巫妖大战,妖庭妖皇只是躲在天宫之中?” “这个,”李长寿略微沉吟,心底却是禁不住嘀咕了句。 小豹豹的天道毒奶这么强? 刚立起了陆压道人的牌位拜祭,这边玉帝就亲自现身,要去找陆压道人的麻烦。 这么搞下去,封神大劫岂不是要重改剧本? “陛下,”李长寿传声道,“小神斗胆,有一二谏言。 陛下您想视察生灵疾苦,体察三界之忧,这是您的悲悯之心,小神为天庭臣属,不应阻拦。 但陛下关系到天庭威仪,关系到三界安稳,更关系到天道之运转。 还请陛下以自身安危为先,以三界大局为重。” “善!” 白衣玉帝也是面露正色地答应一声,眼底多是舒适。 玉帝又道:“既如此,那就不必多耽误,咱们这就动身?” 李长寿笑问:“陛下您是想雅致一些,还是想正式一些?” “寻那妖族余孽只是其一,吾也刚好外出走走看看,解解乏闷,”玉帝笑道,“不如就寻一叶扁舟,随波而行,自在安乐。” 李长寿躬身领命,请玉帝陛下稍候一二,立刻让神使布置。 待李长寿跟着玉帝在安水城闲逛了一阵,驾云去了海边港口,那里已经有一艘数十丈长的木船停留,其上候着几位老乐师,几名安水城中当红舞姬…… 与此同时,高空云上。 东木公用仙识注视着下方这般情形,顿时叹了口气。 ‘陛下最信任的已是海神……’ ‘明明是贫道先的……’ ‘唉,陛下身边的位置,已是换了新人……’ 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得旧人哭。 就听一道传声入耳:“木公,别杵着了,玉帝要在四海泛舟玩乐,你快挑选几位修为高深的天将换好衣物,前来护持左右,此时不争功,更待何时?” 东木公精神一震,暗赞一声: ‘海神,贫道兄弟矣!’ 当下,木公点出几名天将,各自换上长袍短衫,朝着海面落去。 他们等在了木船的前路上,待木船开到此处,东木公行礼请罪,顺势也就上了木船看舞听曲儿、咳,贴身护卫玉帝。 李长寿的海神神力,今日终于有了用途。 ——驾船! 远在度仙门内的本体处,元神握住海神神权宝器,纸道人顿时也得了海神神力加持。 调起一股海水,将这艘木船包裹,略微悬浮于海面之上,疾飞时无比平稳,船上之人也不会察觉到任何风浪。 船舱中,那些凡人乐师用心奏乐,舞姬翩然起舞,都未曾失仪失度。 大家都有安水城户口,谁还没见过几个神仙? 更何况,他们加钱了! 船舱虽然也算宽敞,毕竟只是凡间之物,并不算太讲究。 在主舱中只有一方矮桌,玉帝坐在主位、李长寿与东木公左右相陪,与那几名舞姬也只能保持半丈的距离。 李长寿也知,玉帝并非下来闲逛,而是等自己的计策等的有些着急,亲自下凡想去找陆压道人的不痛快。 故,这海船沿海飞驰,赶往西海。 最起码,也要去上次遇到陆压道人之地,陪陛下……意思意思。 路上,玉帝与自己这两位重臣,谈起了近来比较活跃的几名天将,给他们安排下晋升之职。 他们说话时,那些乐师和舞姬,只能感觉到这几位神仙在笑着交谈,却无法听到他们在具体说什么。 本来,这三位天庭君臣之间的话题都还算正常,但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被引到了王母娘娘身上…… “长庚,”玉帝略微皱眉,“王母近来有意在瑶池办一次蟠桃盛宴,这次不同于往次,想邀一些三教仙人。 这也是王母一份心意,想借蟠桃宴之事,让咱们天庭在三教仙人那,多些份量。 此事你觉得如何?” “这事……” 李长寿沉吟几声,细细思量。 他很想说一句此事不妥。 请三教仙人来天庭享用蟠桃,于天庭而言,好处只有两方面——稍微增加些三教仙人对天庭的好感度,略微增加天庭在天地间的存在感。 但风险却是十足。 三教仙人此时大多对天庭看不上眼,觉得天庭不过是道门所立,三位圣人老爷都在天庭之上。 若天庭过于注重形式、提天帝尊位,很容易就惹恼一些三教圣人弟子。 只要少许言语讥讽,这事可就闹大了。 更别说,还有燃灯道人这般,有可能想看天庭与道门闹翻的‘伪大佬’存在。 李长寿道:“陛下,小神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哦?”玉帝笑道,“那长庚你觉得,何时才是举办蟠桃盛宴的时机?” 那自然是要等桃熟了、劫完了、猴生了…… 咳,玩笑,玩笑,这并非一档子事。 “分封四海龙族,起天庭声威,”李长寿道,“小神觉得,那时才可算是时机成熟。” 玉帝闻言眼前一亮,点头称善。 一旁的东木公则是老老实实听着,也没什么发言的打算。 李长寿当下与玉帝细细言说龙族之事的后续发展,此时他们已经掌握了部分主动,不必非要等西方教出招。 但这事不能太紧,一步步稳妥套龙才是上上之选。 乐声漫漫,觥筹交错。 这艘海船在李长寿的海神神力加持下,很快就飞过五部洲西南拐角,进入了西海之地。 正与李长寿相谈甚欢的玉帝突然挑了挑眉,笑道:“长庚,西北方向三万六千里,那里好像有几个龙子在玩乐。 刚好,趁这般机会,吾去看看龙族这几个太子德行如何。” 李长寿笑着点头,心底却是一阵嘀咕。 龙子聚会? 为何敖乙未曾告诉自己此事? 此时也并非想这个的时候,李长寿立刻调整了这木船方向,朝玉帝所说方位赶去。 而玉帝也来了兴致,“来,来! 吾与木公稍后就扮作你的辅神,你可莫要点破了吾这身份。 今后既要用龙族,吾怎么也要探探他们的底、心里有数才行。” 李长寿解释道: “陛下,龙族自远古而来,背负业障,族人大多醉生梦死,尤其是以几位龙族太子最为严重。 根据小神了解,敖乙算是龙族太子中最为上进的。” “敖乙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日后可堪大用,”玉帝陛下点头道了句,随后便催促李长寿换座位。 李长寿硬着头皮坐了下来,玉帝当下隐藏自身气息、敛去天帝威严,功德不显、气运不露。 玉帝又让东木公化作一中年男人的面貌,才继续与李长寿聊天谈话。 李长寿:…… 这位陛下,纯粹就是下凡溜达,顺便看能不能遇到陆压的吧? 这事,他也帮不上龙族什么,全看这几个龙子如何表现了。 要是刚好遇到什么不堪入目的情形,那也不必帮龙族圆什么,毕竟龙族上天之事,对天庭、龙族而言算是双赢的一场合作罢了。 木船疾驰,三万多里匆匆而过。 远远就见一座数百丈直径的巨大海贝漂浮在海面上,其上宝光闪耀,成群的海女漫舞,乐声飘扬百里。 一名名仙蛟兵在边缘排列,面朝大海,面容肃穆。 在这海贝仙船东侧,有十数只矮桌,其上摆着珍馐美味,一旁都有美姬环绕,十多个青年、中年面容之人,在此地饮酒作乐,已是有些放浪形骸。 “咱们真要去?” 李长寿小声问了句。 “去,”玉帝陛下眯眼笑着,传声道,“爱卿快放出气息,看他们如何反应。” 这属于‘钓龙’吧? 李长寿心底一叹,也并未多做旁事,将自己的气息与神力波动散发了出来,远远地惊了他们一下。 然而,这一惊,倒是真的炸出了一条大鱼。 “哈哈哈哈!” 在几位龙子侧旁的矮桌上,一名面容清秀的青年长身而起,双目之中精光绽放,气息死死地锁定在了李长寿身上,嗓音直穿万里。 “海神竟主动来寻,当真让我省了不少心力。” 这熟悉的气息…… 这略带傲然的嗓音…… 李长寿略微皱眉,已经认出了这家伙。 鸿蒙凶兽,六翅金蝉。 “海神,可愿与我再谈一次?” 第三百零一章 御弟哥哥,你路堵了 这叫什么事? 陆压道人还没个影,又意外跳出了个金蝉子。 本来陪玉帝出来压海岸线,已是李长寿计划之外的变数。 他想着不能扫了玉帝的兴致,且三界中也没人敢真的怼玉帝,便出来一同逛逛。 但今日之事,发展方向怎么如此不稳? 龙子聚会,西方之人在此地躲藏……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李长寿心念迅速转动,已是有了决断,在船舱中对玉帝传声道: “陛下,此人乃西方教高手,号金蝉子,近几十年来与小神交手几次。 今日这龙子聚会应是他的算计,被咱们意外撞到了。 小神此时也不知他具体在算计什么,但必然是与龙族之事有关。” 玉帝淡定地传声道:“爱卿,就当吾不在此地,你该如何应对,便如何应对。” 李长寿:…… 陛下你不在此地,这家伙来海神庙跳脱衣祷祝舞,都见不到小神。 不过看玉帝眼底有些跃跃欲试,李长寿也不好直接说这些。 ‘仔细想来,这位陛下其实也只是,想在这种天庭大事中,有一些参与感罢了……’ “小神领命!” 李长寿答应一声,又传声对东木公叮嘱。 稍后若是起了冲突,必须第一时间掩护玉帝陛下。 自己这具纸道人实力有限,与东木公联手怕也不是金蝉子的对手,且此地还有不少龙族兵马,这些龙族立场未定…… 稍后真打起来,八成是玉帝出手护着他们两个天庭臣神。 他们实力够不够玉帝心里有数,但态度必须要有,姿势必须满分。 李长寿示意那几名舞姬稍作歇息,让乐师停下奏乐,端着拂尘率先出了船舱。 东木公略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玉帝暗中瞪了他一眼,东木公连忙挺直腰杆,对玉帝露出了然的笑容。 就这般,三人站在船首甲板,李长寿神力摇动,一路风驰电掣。 玉帝陛下传声笑问:“长庚爱卿,一般遇到这般敌手,你是如何应对?” “小神化身实力有限,不善斗法,大多都是出些主意。” 李长寿并未回头,暗中传声,“这个金蝉子心狠手辣,本体乃是鸿蒙凶兽,如今却得了西方教圣人赏识,似乎要把他收为弟子。 而近来,西方教在龙族之事上的诸多算计,都是出自他手。 若今日能将他留在此地,自是再好不过。” “好!” 玉帝陛下眼中放光,“今日就让吾见识一番,吾的爱卿如何智斗西方强人!”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 他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想说——干掉这个金蝉子,西方教那边定会感觉肉疼。 虽说,一个金蝉子,并不值得玉帝陛下亲自出手。 但明明有直接斩杀对手的实力,却要躲在后方看戏,这多少有些…… 不太稳健。 罢了,谁让这是玉帝陛下,自己一个四阶小神,事情多,功德少,别人休假咱加班,出兵全靠撒豆仙。 怎么智斗? 还能怎么智斗…… 李长寿开始暗中喊人。 先是神念降临在了海神庙中,与隔壁玉像勾搭几下,很快就连通敖乙,让敖乙立刻带上能找到的龙族高手,尽快赶来西海此处。 敖乙答应一声,李长寿就切断神念。 紧接着,又派了一具少女模样的纸道人,自安水城地下,赶到了南海边缘,对着大海吹响了一支短笛。 不过转眼,一条游鱼出现在了海水中,李长寿便对游鱼传声。 这条鱼是文净道人的傀儡。 李长寿也没多解释,只是让文净道人如果有机会,就来西海走一趟,不可直接暴露身形,先与他暗中接头再说。 做完了这些,李长寿便开始思考,他该如何拖延时间,才能兼顾自己的面皮与天庭威仪,顺带还要让玉帝陛下觉得…… ‘嘿,这斗的还挺好看。’ 这种事,讲究的是一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看来,必须利用起金蝉子本性中的那一丝傲慢与中二…… “哼!” 此时尚隔着数千里,李长寿冷哼一声,面色冷漠,轻甩了下拂尘。 金蝉子见状顿时笑眯了眼,似乎颇有些得意。 此刻,那海贝仙舟上,几位龙子站起身来,面色也是各异。 西海、南海龙宫家的太子淡然一笑,不为所动; 北海龙宫的大太子有些纳闷,但还算正常。 东海龙宫大太子敖甲,此刻却是有些忐忑,皱眉看着突然站起身来的金蝉子,眼底更是带着几分疑惑。 这家伙凶性外露,哪里冒出来的? 敖甲身形修长、面容英俊,但常年纵乐,让他看起来身形单薄,站在船上就如锦衣华袍成了精,头顶的犄角也算不上清透。 此时,敖甲见海神面色不善自东南方向而来,又见突然冒出个高手,喊着‘海神可否再谈他一次’…… 仔细思考,敖甲已是明白了点什么。 他,被人做了局! 敖甲虽说平日里放纵度日,但并非痴傻之人,知道自家父王选择了哪条路,此刻当机立断。 “海神哥哥!” 敖甲开口呼喊一声,露出几分急切之意,更是直接越过金蝉子,朝千里外的李长寿迎去。 见状,金蝉子眉头略微皱起,双手背负于身后,指间却多了一只薄如蝉翼的柳叶短刀,眼中流露出少许凶狠。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金蝉子的小动作,双目一眯,淡然道: “尔敢?” 金蝉子嘴角勾勒出一缕微笑,背后的手指刚要轻弹,动作突然顿住。 好浓烈的杀意! 忽听几声龙吟,三道身影自海水之中闪出,却没有带起半点水花,呈品字形,将金蝉子隐隐包围。 这是三位龙首老者,气息沉稳、威严不凡,面上鳞甲泛着淡淡的血色,自身更是包裹着一层肉眼可见的业障。 远古战龙! 金蝉子此时,面色开始变了。 海神突然前来…… 龙族埋伏了如此高手…… 看来,他今日的计划,已是被海神和龙族早早的识破! 为什么? 自己谋算许久,另辟蹊径,暗中用西方教秘法影响了西海龙宫大太子的心神,准备由此为突破口,蚕食龙族下一辈。 龙族十分看重后辈传承,只要自己将龙族下一辈掌控大半,再配合其他方面给龙族施压,何愁龙族不倒? 然而,这计划刚刚开始实行,今日好不容易招来了南海、东海、北海龙宫的三位龙王太子,又顺势找来了几位龙族重臣的子嗣。 他暗中下手,此时刚动了两个不重要的龙臣子嗣,海神就已抵达了此处! 果然,不愧是能让蚊族女王连续吃瘪的存在。 “哈哈哈!” 金蝉子面对龙族三高手包围,却是浑然不惧,犹自大笑几声,赞叹道: “海神,你赢了!” 嗯? 李长寿心底虽然满是问号,但表面上无比淡定,很随意的笑了笑,目中带着少许不以为然。 他身后,玉帝和东木公对视一眼。 东木公眼底满是赞叹,虽然完全不明白海神是如何做到的,但此时绝对不能让陛下看出自己不懂。 玉帝也是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一切尽在自己掌握。 东海龙宫大太子已飞到了李长寿面前,身后也多了一名老者跟随,对着李长寿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海神哥哥!甲今日险些中了旁人算计,多亏海神哥哥赶来及时!” 李长寿含笑点头,问那老者:“几位为何在此地?” 那龙族老者忙道:“回海神,是二太子寻到我等,拜托我等前来护卫大太子。” 敖甲笑道:“原来,海神哥哥早已安排好了!” 李长寿:…… 这事,当真不是他安排,应是敖乙做的应对。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还请各位动手,将此凶兽拿下!” “喏!” 那龙首老者抱拳应答,转身发出一声震天龙吟,包围金蝉子的三位龙族高手齐齐出手。 金蝉子拈刀轻笑,身形在原地诡异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是在有些茫然的北海龙宫太子身后。 一把薄翼短刃,抵在了这龙太子的脖颈! 与此同时,几只薄薄的刀刃,出现在了西海、南海龙太子背后脖颈处! 三名龙太子瞬间被制,那三头远古战龙只得顿住身形。 见此状,远在千里之外的敖甲,立刻机警地躲到了那位龙首老者身后,在这龙首老者肩头远远眺望。 金蝉子目光扫过各处,犹自镇定自若,显然此前就已算计好了这般脱身之法。 他笑道:“贫道擅挪移,有极速,各位想留我怕是有些麻烦。 海神,咱们不如趁此机会,再谈上一谈。 上次与海神相谈过后,总觉得是被海神带偏了话语,未能表达心底所想。” 李长寿淡然道:“我与你没什么好谈。 金蝉子,你真敢杀这三位殿下? 你西方是要龙族听命,还是要龙族与你们不死不休。” “海神怕是误会了,”金蝉子冷然道,“贫道不过山野闲修客,与西方灵山并无关系。” “是吗?” 李长寿淡然道,“上次道友那大道誓言还在我耳畔,如今怎么就不敢认自己背后靠山了? 莫非,是已被扫地出门?” “笑话!” 金蝉子冷喝一声,这次倒是谨慎了许多,并未继续分辩。 正此时,李长寿听到了一缕传声,那嗓音妩媚柔软,又带着少许怯弱,有种刻意营造出的娇花之感。 “大人,奴家已经到了,您可对海中那条翻肚皮的灵鱼传声,奴家此时就躲在千里之外。” 却是文净道人已经赶到了。 一段时间没联系,怎么自称都变了。 李长寿立刻对那灵鱼传声,叮嘱道: “稍后若金蝉子能逃出去,你就趁机救他一把,记得不要展露出自身身形。 稍后若金蝉子逃不出去,你就不必现身,也就当自己从未来过此地。” 文净道人顿时传声回答: “奴家遵命,大人,西方教也有高手暗中躲藏在此地,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李长寿闻言倒是微微一笑,这一点此前已有考虑。 刚安排好文净道人,又听金蝉子朗声道: “海神为何停在六百里外,莫非是怕了? 若贫道所料不错,海神此时用的还是化身,怎得连跟贫道坐而相谈的气魄都无?” ——激将法。 李长寿淡然道:“与我论道皆英豪,坐而同饮非宵小。” ——反激将。 “好一个皆英豪,”金蝉子反讽一声,“若说宵小,你身后这二人又是何人? 看他们气息平平,带着少许天庭功德,也不过是天庭小神罢了。 怎么,贫道莫非连他们都不如?” 听闻此言,东木公大喝一声:“你这!” “哎,”玉帝含笑将东木公的话语打断,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金蝉子。 李长寿直接骂道: “荒谬!可笑! 金蝉子,你以神通论英豪,却不知贫道所说是德行二字,所言是性情之事! 看看你这行径,此时以三位殿下性命要挟,还要与贫道坐而论道? 可以说毫无廉耻,如何当不得那宵小二字?” “好你个海神!尖嘴利牙,贫道说不过你!” 金蝉子目中凶光绽放,话音一落,金光涌动,身影直接消失不见! 那三位远古战龙,几乎同时对着高空某处挥拳,乾坤动荡、云朵崩碎,但却毫无所获! 一战龙突然大喝:“海神当心!” 李长寿心底警兆突起,百丈之外的海面上,诡异地出现一口黑色旋涡,其内射出六道微弱的金光! 就在这一瞬! 李长寿自左、东木公自右,齐齐低跃,挡在了玉帝身前! 李长寿张开手臂,东木公奋不顾身,两人面色都是那般视死如归,就差直接喊几声“护驾”“护驾”…… 玉帝额头挂满黑线,差点直接拍飞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借着李长寿与东木公的遮掩,玉帝手指轻轻一点,一束白光自上而下,罩住李长寿的纸道人。 就听叮叮几声轻响,六把金色薄刃被白光轻松挡飞…… 玉帝目中又射出两束白光,这白光交汇,凝成一把巨剑,斩入旋涡中! 旋涡中传出一声的痛哼,有道模糊的身影轻轻震颤,随之与这只漩涡一同消失不见,只有一抔鲜血自空中洒落…… 金蝉子有些凶厉的话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曾想天庭之中也是藏龙卧虎,今日贫道领教了! 藏而不露,暗箭伤人,道友也非英豪,实宵小之徒! 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下玉帝陛下的面色,心底略微抽搐。 这兄弟还笑,笑什么笑? ‘唉,御弟哥哥,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你转世去取经的时候,会被某不愿暴露姓名的天庭卷帘大将摁死九次了……’ 玉帝双目笼罩白光,注视着高空某个方向,对李长寿传声道:“有人接应,让他逃了。” “陛下,接应他的是谁?” “一名女子,应也是凶兽跟脚。” 李长寿笑道:“陛下觉得那女子如何?” “诶,爱卿不要瞎想,”玉帝正色道,“吾与吾师妹乃天地姻缘之表率,不可行轻浮孟浪之事。” 李长寿:…… 陛下这话,还真不能细品。 第三百零二章 白衣玉帝阐帝心 哒~ 清澈的灵液自石乳滑落,落在小小的清潭中。 五部洲边缘,大地深处,一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岩洞中,金蝉子盘坐在灵池旁,面色苍白、长袍染血,浑身紧绷着,时不时的轻颤,嘴边的微笑带着少许勉强…… 他在怕? 开什么玩笑,堂堂鸿蒙凶兽,本体六翅金蝉,天赋乾坤神通,被西方收服还是因圣人亲自出手擒拿! 那能叫怕吗? 他只是……在恐惧罢了。 而这般恐惧的情绪,完全来自于本能,来源于,金蝉子身旁那道模糊不定的倩影。 金蝉子身侧,那身着血色纱衣的女子轻摇莲步,妖娆的身影宛若迷雾凝成,一根纤指轻轻触碰在金蝉子额头,缓缓划过。 “前辈,”金蝉子含笑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呵呵呵……” 这笑声,轻灵中带着几分娇懒,明明如此轻柔婉转,但落在金蝉子耳中,却显得异常刺耳。 金蝉子自认,若自己未有伤势,倒也不会怕了这只黑翅血蚊,就算动手,胜负五五开,自己也能仗着神通脱身。 但此时,他被那名天庭仙神目中神剑斩伤,又被身旁这女子抢占了先机…… “我救了你?” “自然。” 金蝉子含笑答着,但他话音刚落,喉结就不由轻轻颤动。 文净道人一只玉足踩在他身侧的石板上,缓缓俯身,那张足以潦倒众生的面庞,带着几分玩味。 她略微靠近金蝉子侧脸,轻轻嗅了嗅。 “啧,你的血,怎么就那般恶臭,让我毫无食欲……” 金蝉子皮笑肉不笑:“多谢前辈关照,你我同为两位老爷做事,自是不能起内讧。” “呵。” 文净道人身影轻轻一闪,出现在了水潭另一侧,凤目之中流露着淡淡的不屑。 “可莫要左一句前辈、右一句前辈的叫了,我与你并不相熟。 今日救你,不过是偶然路过,若不救怕会被教内责怪。 记住,凡事不要做的太绝,有好肉就给旁人留一口。 不然下次再这般见你,就不是……取你一缕元神这般简单了。” 言说中,文净道人缓缓抬起左手,葱白如玉的指尖缠绕着一缕缕血气,凝成了一只血蝉的虚影。 她纤指轻轻捏弄,那血蝉顿时炸碎。 什么时候?! 金蝉子面色顿时苍白了几分,身躯一阵轻颤抖动,目中凶光逼人。 但文净道人冷哼了声,却是不再多看他一眼,柔软的腰肢略微晃动,身影随之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少许轻笑、一抹血红,以及在金蝉子听来有些刺耳的…… 嗡~~ 金蝉子那清秀的面庞微微颤抖,左手攥拳,方圆千里内的大地深处不断轰鸣。 …… ‘文净应该知道后续该如何做吧。’ 李长寿心底思量着。 他对文净道人的办事能力,比对赵大爷的碰瓷实力,还要更放心一些。 今日让文净道人赶来此地,自然不是为了给玉帝陛下过过眼。 后事谁都无法预测,人心最是难以捉摸; 在与文净道人有关的事上,李长寿必须在玉帝面前留一手。 无他,封神大劫的最终获益者,是天庭与西方教,若说二者在封神时有所‘联动’,那也不必大惊小怪。 如果提前让玉帝知晓了,文净道人是人教埋在西方的暗棋,说不定在今后就会成为‘谈条件的筹码’。 封神大劫时,玉帝也是半个执棋者,绝不能单以‘人性’去评判。 这一点,李长寿那几年制定龙族策略时,就已无比明确。 今天让文净道人见机行事,若金蝉子能逃走,就让文净道人接应金蝉子,看似雪中送炭,实则锦上添花,由此做戏给西方看。 后续处置上,若文净道人心计不足,会对金蝉子表露善意; 若是文净考虑全面些,应是趁机给金蝉子两拳,警告他以后不要独占功劳,如此可更得西方教信任…… 多一份保险,多一分安稳。 此刻,李长寿以海神的身份,带着玉帝和东木公化作的两位辅神,已是到了那艘龙族的仙舟上。 闻讯而来的西海龙宫大队兵马,已然将这里团团包围。 几名龙子向前行礼,西海龙王家的敖事更是声泪俱下,言说自己交友不慎,竟引狼入室。 “长庚爱卿,”玉帝传声提醒道,“这几名龙子的元神有些异样。” 李长寿传声回道:“陛下,这是那边常用的手段。 龙族高手已看出异常,咱们倒是不便多问此事。” 玉帝笑着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很快,玉帝就发现,情况比李长寿所说还要麻烦一些。 此时,西海龙宫涌出的大批人马中,修为境界相当于人族炼气士天仙境之上者,三分之二都有些问题。 换而言之…… 他们被大批二五仔包围了起来。 随后,玉帝便看着李长寿在那,与这些西方教的傀儡寒暄说笑、左右应对。 这当真是…… 近看满幕欢声笑语,远看尽是背后藏刀。 玉帝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少许决然,但随之,就恢复成了此前的清明。 一旁东木公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刻的玉帝陛下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李长寿在前寒暄一阵,南、北方向飞来数百条苍龙,临近仙舟时各自化作人形。 “教主哥哥!” 敖乙带着数百高手赶来,远远地对李长寿抱拳行礼。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并未点破玉帝陛下的身份。 这次,李长寿对敖乙的‘先见之明’不吝夸赞之词,在玉帝面前,狠狠地……称赞了敖乙一阵。 待龙族高手向前对李长寿道了谢,玉帝传声道: “长庚,咱们回吧,此地也无甚趣事。” 李长寿便对龙族高手说了告辞,临走前还对敖乙叮嘱,让他不要忘记安排巡海小神在四海巡逻。 临别前,李长寿又对敖乙道: “处理好各处事物后,敖乙你来安水城一趟,我有一物要交于你。” “好!” 敖乙低头、抱拳,行礼送李长寿三人离去。 片刻后,李长寿驾着木船,在西海之地继续逛荡。 他与东木公,都发现玉帝的神情有些不对,与此前玉帝刚下凡时的恬淡安逸,完全不同。 似乎有啥心事…… 东木公与李长寿眼神交流了下,两人尽皆有些迷惑。 又片刻后,玉帝摆手,停了歌舞乐曲,将杯中的‘酒玖专供’清酿一饮而尽。 “罢了!” 李长寿与东木公同时站起身来。 玉帝轻轻一叹,起身注视着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李长寿的肩头。 “如今天庭刚起步,让长庚爱卿你受苦了。” 李长寿:不苦,多加点功德就行。 玉帝道:“吾今日得见爱卿如何与西方强人周旋,与那些龙族各怀鬼胎者寒暄,心有恨焉! 吾天庭之重臣,何以就被一只凶兽如此欺凌! 吾封下的四海正神,何以要与那些不堪之生灵含笑往来! 木公何在!” 东木公立刻躬身领命:“老臣在!” 玉帝站在这有些低矮的船篷内,来回踱步,细细思量,随后便缓声开口。 “回天庭后,立刻拟一份旨意。 长庚爱卿造福四海、扬天庭威仪,神升三阶、俸加六成。 天庭即日起,再立一支天庭水军,于天河驻扎,日夜操练,供长庚爱卿驱策! 旨意十二年内拟好,天庭水军即日调拨!” 东木公定声回道:“臣,领命!” “长庚何在?” 李长寿低头道:“小神在。” “吾此前有所疏漏,觉得你有太清师兄庇护,西方不敢硬欺。 这是吾之过错。” 白衣玉帝眼中带着几分歉意。 李长寿的笑容却是颇为温暖,答道:“陛下,小神倒是觉得,与他们这般较量颇为有趣。” 玉帝轻笑了声,又正色道:“但长庚,你也有不足之处,便是做事太稳。 你是人教弟子,这一点与太清师兄颇为相像,本无可厚非。 长庚你且来看。” 言说中,玉帝推开船舱窗户,看着窗外万里烟波,继续道: “风有徐徐,也有劲疾,云有舒卷,也有骤急。 天地万物,皆有急缓之理。 龙族之事,也应如此。” 李长寿闻言,顿时做出一幅颇有触动的模样,缓缓点头,又做了个道揖。 “小神受教!” “龙族之事,吾今日便直接对长庚你下令,你暂时不必多管龙族。” 玉帝道:“十二年后,天庭举办蟠桃宴,吾将会邀四海龙王入天庭享宴。 若他们心甘情愿归顺天庭,吾便不举斩龙之剑。 若他们还有异心,不识天命,吾会亲去紫霄宫中,求道祖降下天罚,拿龙族是问!” 李长寿与东木公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震动,同时行礼称是。 玉帝闭眼缓缓吐了口气,而后又睁开眼来,注视着这片碧水蓝天。 白衣如雪,长发轻舞。 李长寿此时看着这位三界主宰的背影,竟莫名觉得…… 还有点小帅。 李长寿喊道:“小神谢陛下体谅!” 玉帝笑了声,言道:“长庚,木公,你们或许不知,吾其实对天帝神权并不感兴趣。 当年妖庭破碎,道祖与六圣现身,收拾三族大战后的破碎山河,将上古妖庭融了,炼成了如今的天庭。 当时西方教的准提师兄对道祖恳请,这天庭该由圣人执掌。 老师如何不知准提之意?” 玉帝目光无比悠远,似乎能看透这海、这天。 而他继续言说着,一缕天道道韵早已将木船包裹,不必担心被谁听去。 玉帝道: “三清师兄清净淡泊、不问世事,若老师当时答应了,天庭就成了准提、接引两位师兄偿还宏愿的一件法宝,三界终难归序。 所以,老师将吾与师妹从紫霄宫中摄了出来,也未告诉吾什么,就立吾与师妹为天庭帝后,吾为玉帝,她为王母,总领三界之事。 吾初为玉帝,天庭空空荡荡,各处只是云烟,就与师妹坐在那凌霄宝殿前发愣,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这天帝之位具体象征为何。 吾与师妹,原本只是给老师端茶送水、传信看门,哪里做过什么天帝天后? 一直到了今日,吾依然不断在问自身: 老师让吾做这天帝,到底是让吾做什么? 今日,已大概明了。” 李长寿低声道:“小神斗胆,想多听陛下这一言。” 一旁东木公不由陷入了沉思,这话,他怎么就想不出呢? 玉帝道:“天地与生灵。 三界多大能,圣人动辄重炼风火水土,圣人众弟子都有覆海沉陆之能,各族强者移山填海、乾坤兜转。 吾,需去约束。 真灵化生前皆生于虚无,真灵化生后却分了强弱,吾之天庭,便是要让强者不可恒强,弱者可安天命。 吾,需去掌控。 长庚,木公,尔可愿,随吾前行?” 木公定声道:“老臣愿肝脑涂地,为陛下鞍马效劳,死不足惜!” 李长寿却缓缓叹了口气,笑道:“初而为神,前路漫漫,愿与陛下共见。” 玉帝转过身来,对李长寿含笑点头。 一旁木公不由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话,他是真的想不出来。 …… 玉帝,天庭,十二年后的龙族专享蟠桃宴,不归顺就降天罚…… 将玉帝与东木公送走之后,李长寿安顿好安水城处的纸道人,就在小琼峰地下密室中陷入了沉思。 十二年,略微短了些。 而玉帝采取主动手段的时间点,也比他预料稍微提前了些。 自书桌后起身,李长寿走到角落的书架上,拿出两只宝囊,在其中摸出了两摞布帛画轴,缓缓摊开,铺满了整个密室。 这是,他最初接下‘龙族上天’任务时,写下的‘攻略’。 其上大部分都已被抹掉。 而今日,李长寿仔细斟酌后,将大半的布帛卷起,悬在面前,一把三昧真炎直接烧尽。 这些都没用了。 转过身来,李长寿看着背后还剩下的三张布帛,以及其上横七竖八标着的箭头。 “总算,能用到这一部分了。” 随之,李长寿拿了另一只布帛,在其上画下了鸡腿、竹篮、兰花草、弹弓、夜光杯。 这次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只发钗上去,而后悬空盘腿而坐,让一旁布帛悬浮在身周,提笔继续写写画画。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一腔热血,什么都不顾。 这十二年,自己能做的事还有很多,玉帝想快刀斩乱麻,且不惜动用紫霄宫资源。 而自己,需要的,就是让这团乱麻迅速规整,让玉帝下刀时不会有太多阻力,也不会留下太多遗留难题。 看了眼灵娥闭关处,扫了眼棋牌室中玩乐的几人。 李长寿笑着摇了摇头,开始专心思考。 玉帝其实并不知晓…… 他的道,非无为也,只是有些时候必须做出,符合鸡腿偏向的选择罢了。 第三百零三章 玄都游小琼,长寿欲传经 今天,兜率宫中的风儿,又莫名的有些喧嚣呐。 老树下,玄都**师伸着懒腰坐起身来,刚打算低头推算自己被何事吵到了修行,心底就先后浮现出两段画面…… 第一段画面,是在一片汪洋大海。 长寿的化身? 玉帝?东木公? 玄都**师额头冒出几个问号,盯着画面仔细端详…… 随之,**师就见到,李长寿三人身前出现一只旋涡,旋涡中有只六翅金蝉; 这金蝉挥动薄翼,祭起六束金光斩向李长寿化身,却被玉帝出手挡飞。 第一段画面到此为止,又接上了第二段…… 在那一片荒野中,骑着白马、身披袈裟、头戴僧帽的凡人,正翻山越岭,自东而西慢行。 此人似是耐不住酷暑,已将晕过去,但背后涌动着万千金光,站着几尊大佛的虚影…… 太清道韵轻震,第二段画面也消失不见。 玄都**师沉吟几声,不由陷入思考之中。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这第一段画面十分清晰,按玄都**师对自家老师神通的理解,这是已经发生之事。 而第二段画面,除却那身骑白马、打扮古怪的年轻凡人,其他都十分模糊,这是天机推演时看到的情形,被老师用无上神通拓了下来,呈现给了自己。 ‘老师的神通越发高深莫测了。 不过,老师这次,是想让我去做什么?’ 玄都静静坐在老树下,开始了一条漫长曲折的思考之路,最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老师这是想让我,把此人纳入人教道承?’ 忽听一声闷雷响起,玄都**师心底再次出现了那股熟悉的道韵,这次却凝成了两个大字: 【试】【灭】 玄都**师禁不住一手扶额,自己竟猜错了这么多。 也是当真难得,老师竟会让自己‘试试’能不能杀了此灵…… ‘啧,此人身上牵连的因果,竟能让老师都会动试探之念,这虽非前所未闻之事,但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必是关系本教命脉之事。 “罢了,先去找长寿商议一番。” 玄都**师站起身来,迈步出了兜率宫中,朝着海神府方向看了眼,转身去往东天门。 迈出三五步,**师已是站在度仙门护山大阵的正上方。 这次,玄都**师并未呼喊李长寿外出相见,反倒是心中泛起了‘看看寿正在做什么’的念头,随心而动,身影消失无踪。 小琼峰今日,就这般迎来了一名贵客。 玄都**师身形隐于乾坤之外,负手在小琼峰上漫步而行。 他眼中的画面,都带着淡淡的波痕,这是乾坤壁垒,也是虚实之界。 首先,**师寻到了一处被大阵笼罩的豆田,发现了李长寿的一只纸人,这纸人正在那侍弄豆苗。 玄都**师笑了声,刚想现身责问李长寿为何不好好修行,却发现这只纸道人动作木讷,一举一动都十分‘标准’,双目也无神光。 **师顿时明了——李长寿的心神并不在此处。 随之,**师看向了附近不远处的棋牌室,看到三名体型各异的女子,在桌边各自拿着一把纸张玩乐。 **师不由想到了姻缘殿中、李长寿泥人的三星拱月之势…… 这三人中,有一个正是‘三星’之一。 **师手指轻弹,三缕气息飞去棋牌室。 正在斗大神的熊伶俐、江林儿、酒玖,同时‘娇躯’轻颤,各自翻着白眼趴倒在了桌上,被玄妙的道韵环绕。 她们被拉入了各自的梦境中,开始咯对各自之道的感悟。 玄都**师也不着急,又转了个身,随意漫步。 这次循着李长寿的气息,到了湖边草屋,发现了李长寿藏在此地的六具纸道人。 ‘长寿竟这般在意师父与师妹的安危……’ **师瞧了眼正在飞升阶段的灵娥,不由眼前一亮。 这次,玄都**师多费了些心思,引出一道纯粹的太清道韵,缠绕在了灵娥元神外围,待灵娥飞升结束后,能为她再次续上一大波的感悟。 做完这些,**师看了眼浊仙境的齐源老道,随即便转身离开。 点不动,下一个。 **师闲庭漫步般,在小琼峰上逛了一圈,看到了已经荒废许久的‘仙猫卜算桶’,去过了被划为烧烤专属区的林荫溪畔。 能看出,这峰上的日子快活自在,十分舒适。 差不多逛完整个小琼峰,**师这才漫步走去了李长寿的丹房。 李长寿布置的重重大阵,自然难以捕捉**师处在乾坤之外的身影。 但**师入了丹房,刚准备现身,却发现正在炼丹的李长寿…… 依然是纸道人。 ‘这家伙把本体躲哪了?’ **师来了少许兴致,将自身强横的仙识缓缓铺开;这次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小琼峰山体中,寻到了那处密室。 便是让**师来评判,这处密室的设计也是十分巧妙,竟是在数十处阵法的夹缝中,当真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 等闲也寻不到此处。 **师身形自虚空漫步,转眼抵达了地下密室。 李长寿正在书桌后写写画画,神情颇为认真。 这是在写什么? **师暗中瞟了一眼,见李长寿所写的纸张上,每一段的开头都是‘敖’字,似是龙族高手的名册。 **师刚要轻笑一声,提醒李长寿自己来了,可气息已到了嗓尖,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诶? 刚才未仔细辨认,怎么这家伙,在这里的还是化身?! **师哑然失笑。 旋即张开左掌,其内凝出太极图虚影,一缕缕细微的波痕在乾坤之外荡漾开来,小琼峰各处吹起了微风…… 片刻后,**师凭神通虚空行走,折返去了表层大阵笼罩的丹房,在丹房角落书橱前驻足,盯着一卷平放的书简。 **师背着手,缓缓凑向前,轻松看透书卷外层竹简,见到了那个被禁制包裹的小小‘房间’。 这房间不过三寸长、一寸高宽,其内却是‘五脏俱全’,各类家具应有尽有。 一张小小的床榻上,有个蚂蚁般大小的道者,正翘着二郎腿躺着,喝着美酒、看着一本古书,读的津津有味…… **师差点笑出声。 又想着这一路见到的纸道人和纸道人和纸道人,**师终于现出身形,对着那书卷发出由心的感慨: “你这家伙,躲这般严密作甚?还怕有圣人老爷要捉你不成?” “嗯?” 书卷内的那‘小人儿’顿时一怔,紧接着就僵在了床榻上。 **师此刻才用神通查看,发现这里依然是…… 正此时,在**师身后,守在丹炉旁的纸道人扭头看了眼,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来。 “**师,弟子在这!那个是诱敌用的!” 言罢,这具纸道人麻溜的在袖中拿出一只瓷瓶,在其中倒出一颗玉色灵丹,这灵丹啪的炸碎,化作了李长寿的身形。 李长寿赶紧做道揖行礼,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缓缓转过身来的**师。 呃…… 有杀气! …… 片刻后,李长寿与**师最初相见的河谷中。 **师含笑站在溪流旁,心情十分舒畅; 李长寿顶着额头的肿包,烤着刚从河中捞起来的几条灵鱼,不断发出幽幽的叹息声…… **师这是用了什么术法,弹了自己一个‘脑瓜崩’,竟让自己疼到现在还无法消肿,偏偏又没伤自己道躯元神。 就听**师悠然问道: “长寿啊,你近来,可遇到了什么强敌?” 仿佛刚才之事并未发生。 李长寿心念转动,先想答案,再想**师为何有此一问。 若说近来遇到的强敌,陆压道人应算是一个,燃灯道人也算一个。 还有个金蝉子,勉强算是三分之一个…… 当下,李长寿沉声道: “弟子近来遇到了一老道,他有一件葫芦灵宝,唤做斩仙飞刀。 此老道名为陆压,根据弟子推断,应是上古妖庭残存的妖皇太子。 他那飞刀颇为厉害,若是被他炼制大成,也会成为十分棘手之人物。” “陆压?” **师掐指推算,很快就略微皱眉。 红绣球警告。 “圣人娘娘为他遮掩了天机,”**师沉吟一二,左手张开,太极图再现,继续推演了下去。 很快,**师就道:“这个陆压躲在太阳星的金乌宫中。 似是圣人娘娘出手,为他凝聚了妖族残运,有妖族中兴之天命;但这残运不深,天命不定,其下场怕是难以善终。 长寿,今日我来,并非为了这个陆压道人。 你可见过一只六翅金蝉?” 李长寿笑道:“那是西方教养的凶兽,弟子与他交手过几次。” “你来看。” **师屈指一弹,一缕道韵钻入李长寿眉心,而李长寿心底也出现了同一幅画面。 只是一眼,李长寿就认出了这指的是什么。 骑白马的唐僧,身着袈裟踏上西去之路! 甚至,李长寿下意识就给这段画面配了一段【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的背景音乐。 咳,且说正事。 唐僧背后金光涌动,那是人族气运,也是人族功德。 这般画面,倒是验证了‘取经’乃西方教借人族气运功德大兴西方的算计。 李长寿沉吟几声,问道:“**师,圣人老爷给的指示是?” **师淡然道:“一个试字,一个杀字。” 嗯? 李长寿着实有些惊讶,第一反应便是…… 这不人教,十分不人教! 随之,李长寿就有些疑惑。 如果自家圣人老爷在封神之后,‘化胡为佛’的算计顺利完成,那今后佛门之如来,便是今日截教之多宝道人…… 莫非,这算计还存在某种变数? 又或是,多宝道人未能架空西方,反倒是被西方两位圣人反制? 这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李长寿一时也捋不清。 圣人老爷给**师下的命令,是尝试能不能杀了这金蝉,坏今后西方的大运。 心底灵光一闪,李长寿紧跟着便笑了出来。 **师奇道:“长寿为何发笑?” “圣人老爷给的这个‘试’字当真玄妙,”李长寿将烤鱼提起,恭敬地奉上,心底也有豁然开朗之感。 圣人,也会主动寻找破局之法! 天机所呈现的,应该是某个最有可能的未来,圣人看到了这般可能,如果对此不满,便是太清无为的自家圣人老爷,也会出手干涉! 换而言之—— 万事并非既定,未来之事并非不可破! 李长寿道心一震,感悟丛生,此前郁结的少许心结,竟被这个‘试’字轻轻戳破! 将这些感悟尽数收拾起来,李长寿并未当着**师的面进入顿悟状态。 圣人老爷已然下令,他和**师试着出手针对下金蝉子,如果能把金蝉子扬了,一定程度上改变取经之事,自是皆大欢喜。 若是所试无果,就及时撤退,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师笑道:“看你目中神光不断,可是已有了主意?” “弟子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请**师指正。” “说就是了。” **师坐回青石上,抓着烤鱼开始慢慢品尝。 “是,”李长寿沉吟几声,在旁缓缓踱步,几套灭杀金蝉子的计谋,自他口中娓娓道来。 刚好近日,他与金蝉子正面相对,起了冲突。 金蝉子当日对李长寿的化身出手,也是下了狠手,要将李长寿的化身斩灭。 李长寿为此请来**师‘主持公道’,反过来追杀金蝉子,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这个引子已经足够。 此时的问题是,李长寿和玄都**师都无法确定,西方教二圣是否知晓金蝉子的‘重要性’。 “……所以弟子觉得,必须在瞬息之间,斩了这金蝉,不给对方半点救援的时机。” “这个有些麻烦,”**师道,“圣人之能,便是化不可能为可能,任何一位圣人老爷都不能小觑。 而且,长寿你对上金蝉子,本就无太多把握,如何能做到一击必杀?” 李长寿不由弱弱地问了声:“**师……弟子不是负责出谋划策吗?” **师顿时笑眯了眼,右手探出,掌心缓缓凝出一只被玄黄气息包裹的小塔。 “这次,可不是一道威能那般简单,安心就是。” 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不由沉吟几声,开始重新思索对策。 正此时,神念微微一动,感知到敖乙带着大批龙族兵马抵达安水城。 敖乙是自西海龙宫而来,此前应是被留在西海龙宫入宴,今日方才得回。 李长寿道:“**师,您可否带弟子去安水城一趟? 刚好弟子有一本经书要赠给敖乙,本体过去更有庄严之感,咱们也可在那里,仔细斟酌此事。” “善。” 第三百零四章 首先,应有一个小小的计划【求票!】 安水城海神大庙,敖乙一袭银甲快步入了主殿。 瞧这敖乙,上身银亮锁子甲,下身龙族传统战裙,面容清秀似少年,让不少女香客侧目连连。 当然,大部分都是在好奇,为何这小将军与大护法的神像这般相似。 直到此地神使闻讯前来见礼,真龙护法赶来直呼殿下,众香客方才明白了,这是真的大护法降凡! 于是纷纷行礼跪拜、拥簇环绕,也造成了海神庙内不小的骚乱。 李长寿:…… 他的老神仙皮纸道人一直在这里活跃,后来也公开表示过是海神化身了,怎么就! 这年头,神仙也要看脸啊…… 正当敖乙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般场面,李长寿的传声及时到了他耳中。 “来后堂吧,**师也在此地,莫要失了礼数。” **师? 敖乙不由紧张了起来,看了几眼自身打扮,这才赶去后堂之中,见到了正坐在那喝茶的青年道者,以及在旁站着的…… 李长寿。 敖乙甚至忘了先对**师行礼,而是错愕地道了句: “教主哥哥,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李长寿瞪了敖乙一眼,后者立刻反应了过来,向前对**师做道揖行礼,口称:“道门弟子敖乙拜见**师!” “善,”**师含笑点头,并未多说。 李长寿也知**师不想增因果,便主动向前,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卷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这次西海之事,你提前做了应对,算是不错。 敖乙,你现在也是个成熟的龙太子了,在天庭有神位,也洗清了自身业障,截教之中也算立稳了跟脚。 今日,我将此篇经文传与你,望你自其中好生领悟,戒骄戒躁。 你心有扶龙之志,他日定会冲天而起,后面无论龙族经历什么,你都要以此经为鉴。 可记得了?” 敖乙答应一声:“乙明白!” 随后便双手向前,将那卷轴捧了过来,见其外也没什么字眼,顿时有些好奇。 一旁**师也朝着这经文打量了两眼,并未多问多说,只是含笑看着。 李长寿又沉吟了几声,面色有些严肃。 敖乙低声道:“教主哥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此事还未定下,”李长寿道,“玉帝陛下有意在十二年后举办蟠桃宴,邀四海龙王入天庭赴宴。 此间也有深意,你且细细思量,此事可禀告东海龙王,但切记不可对外声张。” “哥哥放心!”敖乙答应一声,看着手中的经文,心底已开始斟酌此事。 李长寿故意省去了天帝的威胁,也将有关蟠桃宴之事描述的十分模糊,如此减少对龙族的压力。 接下来的十二年,亲善与施压要同时进行。 凭四海龙王这般老成精、咳,这般老而弥坚的存在,应当能明白天庭的态度。 李长寿叮嘱道:“且回东海龙宫吧,记得细细的读此卷,对你定有裨益。” 敖乙又问,可有什么事是他能代劳的,李长寿只是摇头,言说让他不必担心。 随之,李长寿就暗示了一句: “此前那西方教高手对我化身出手,这因果怎么也要及时了掉。” 敖乙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师做了个道揖,便不再多言,带着龙族兵马迅速离开了安水城。 这事,非他一个小小的龙族太子能掺和。 玄都**师笑叹:“长寿你方才不过寥寥数语,却是做成了数件事。 传了那经文、提点了龙族,还把金蝉子之事的因果,借敖乙散了出去。 当真让我也不知该如何夸你了。”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不过是做些微末的小事,若无**师与圣人老爷庇护,这些小聪明也无从施展。” “你呀!” **师一拂衣袖,将一只圈椅摆放在自己身旁,笑道: “来琢磨琢磨该如何行事。 有何良策尽管说来,咱们仔细钻研,老师亲自布置下来之事,成与不成都应全力以赴。” “**师所言极是,”李长寿也不含糊,直接道,“弟子浅以为,此次出手,最重要的环节就是……后撤。” **师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这是哪般道理?” “谢**师考教。” 李长寿缓声道:“此次咱们对金蝉子出手,这金蝉子又是西方大兴中的关键棋子,哪怕西方教两位圣人推算的功力远不如咱们圣人老爷,那也是圣人。 根据弟子所知,金蝉子算是西方教收编的鸿蒙凶兽中,如今独得恩宠的一只。” “哈哈哈!” **师突然大笑几声,“继续说,继续说,你这独得恩宠四字,怎得就这般令人遐想。” “呃,弟子只是为了说的形象点,”李长寿尴尬一笑,继续讲述自己的分析。 他从圣人老爷的神通威能、金蝉子本身的乾坤遁法,说到了鸿蒙凶兽普遍的狡诈凶残本性,并从几个角度剖析了,金蝉子可能存在的保命底牌。 直到半个时辰后,李长寿道: “未动手之前先想好失手后的处置,就可最大程度上杜绝失手。” **师缓缓点头,道:“长寿你说的也有道理,此事涉及圣人算计,再如何谨慎也不为过。 撤退之事,具体该如何布置?” “**师,弟子能不能边写边说?” 李长寿自袖中拿出了两只空白卷轴,“弟子想事情时,习惯如此。” “善!” **师也是兴致勃勃,为李长寿直接凝出一方书桌,与李长寿一同开始商讨接下来的‘简单’计划。 两个时辰后…… “好!” **师看着这两张写满小字、画满箭头的画帛,赞道:“有此法,何愁此事不成?何惧西方反击!” 李长寿在旁腼腆一笑,道:“但**师,这只是咱们优先选择的一套方案,而且是将几个变数刻意忽略掉的理想状态。 依弟子浅见,应多做几手安排布置,并重新考虑最基本的那几点变数。” **师沉吟几声,刚想说这般其实没太多必要。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言道:“弟子觉得,世上并无意外之事,只有未曾思虑过的情形。” “善!” **师觉得这话也是挺有道理,扯了张椅子,继续与李长寿商讨备用方案。 又两个时辰后…… “长寿啊,这些计划差不多就可以了,咱们是去杀一只鸿蒙凶兽,不是去攻打灵山。 你看这样可否? 若有意外,我可直接请老师出手。” “嗯,既然**师说可以,那计划就做到这,弟子只是给一些不成器的建议,最终计划还是要**师您来拍板。” **师明显松了口气。 李长寿又沉吟几声,道:“**师,弟子斗胆,能否引荐那名,咱们人教安插在西方的棋子? 她与六翅金蝉应有些交情,或许能抓住六翅金蝉的弱点。 如此,稍后弟子出手,也能多几分把握。” **师微微仰头,坐在圈椅中,笑道:“我如今是真的能放心,今后让你来处理咱们人教事务了。 去吧去吧,可需我出手帮她遮掩行踪?” “**师您只需以神通笼罩此地,她也算机警,应有潜藏护身之法。 只是,弟子这身份跟脚不能暴露,这就乔装打扮一下。” “嗯,”**师笑道,“你这化形术似也有独到之处,来,变个看看。” 李长寿当下领命,心底默念口诀,身形转了半圈,已是化作了【海神】纸道人的常用形象。 **师顿时笑眯了眼,并未点评,只是道:“去安排吧。” 李长寿答应一声,立刻闭目凝神,让纸道人开始活跃。 趁这次机会,刚好完成文净道人的夙愿,让她能正式与**师接触。 如此,对文净道人也不算失言。 …… 大、**师?! 安水城城南,某处荒芜沙滩上,一尾游鱼从海面跳了出来,鱼尾支撑在海面上,对眼前那抓着短笛的少女一阵瞪眼。 少女传声道:“不必着急,稳妥些,千万不要暴露了自身。” 那条海鱼不断点头,一个浪头拍来,顺势消失不见。 灵山脚下,那处洞府中。 原本侧躺在床榻上的身影,已是猛地坐了起来,素手轻摆,纱衣宽袖随之舞动。 ‘他,要与我相见了?’ 文净道人凤目中水波轻荡,但立刻又哼了声,光洁的下巴略微扬起。 ‘本女王不过是赏个脸,真以为自己是圣人弟子,就可高高在上,对本女王呼来喝去。 哼,我不过是看在海神大人的面子上…… 乱了乱了,海神还是要听命于他哩。’ 文净道人坐在那愣了少许,随后又‘嗤’的一笑,带着几分得意,朝一侧清潭飘去。 纱衣飘摇似薄雾,沐浴梳妆带怯来。 她换上许久之前就已准备好的那套纱裙,又觉得有些过于‘保守’,与她平日里相差太大,便又着急地凝出几套不同的衣物。 挑来选去,最后依然是一身红衣,只不过隐起香肩、裙摆无叉,只留平日里四分妖娆,再点缀几分出尘气息。 习惯了赤着的玉足,被一双绣花鞋包裹; 平日不喜里襟的她,今日也添上了抹衣。 又将妆容细细思量,长发梳起云鬓,站在水前轻轻转了半圈。 ‘哼,定要让你看的魂不守舍!拜倒在本女王的罗裙之下,哈哈、哈哈哈……’ 正此时! “可是遇到了麻烦?若是不便前来,不可勉强。” 这话自然是李长寿对血蚊傀儡说的。 “无事、无事,奴家刚支应了几个西方教弟子,”文净道人在心底连忙应答,随后便撇嘴挑眉翻了个白眼,一甩衣袖,身影凭空消失不见。 对于如何躲避旁人探查,她自是此道行家。 且,文净道人并未被怀疑,也未曾被西方圣人发现异样,倒也不会有人特意关注她行踪如何。 稳妥起见,文净道人还是同时用了几个方法遮掩行踪,选择了一处西方教暗藏高手常去的聚集之地,再在半路施展神通,以化身前往此处,本体暗中赶往安水城中。 半个时辰后,海神庙后堂。 文净道人自后堂门外现身,感受到此地先天至宝的道韵,道心也是轻轻一颤。 她本是昂首挺胸、踏步向前,但走了两步,眼底映到那后堂主位上瞌睡的人儿,不由下意识就换成了莲步; 且走着走着路线就有了偏斜,鬼使神差到了内堂大门左侧,纤手扶着门框,探头看向堂内。 这般强大的味道! 这般令蚊生畏、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如,当初自己还是懵懂的小蚊子,在血海中目睹那位强大的首领时,少女般的怦然心动。 ——顺带一提,那首领后来被她拍碎了。 嗯…… 轻吟吟媚眼如丝,语迟迟秋波暗送。 是他,是他,就是他! 她,竟看得呆了。 “咳!咳咳!” 李长寿用力咳嗽几声,坐在那熟睡的**师淡定地坐直身体,门外的文净道人,却像是受惊了一般,连忙缩向一旁。 屋外,文净的额头抵着门框,手指绞着衣角。 堂内,**师略微歪头,有些不明所以,皱眉看向了海神模样的李长寿。 ‘这就是你说的鸿蒙凶兽,黑翅血蚊族女王,灭杀无数生灵的洪荒狠人?’ 李长寿无奈地点点头。 女王确实是女王,就是今天可能有点坏掉了…… “咳嗯!” **师清清嗓子,言道:“长庚啊,你说的那人,可到了?” “已是到了,”李长寿笑道,“弟子这就去唤她过来,**师您稍等。” 言罢,李长寿左手端着拂尘,右手提着长袍下摆,匆匆外出。 “文净,过来了! **师就在里面,你在这杵着作甚……” 到了门外,李长寿也是话语一顿,却见文净道人正拿一方手帕捂着红唇,眼角带着少许泪痕。 那手帕,都湿透了。 这执念,当真令人赞叹! 李长寿温声道:“文净啊……” “大人您稍等,”文净道人捂着唇边,连忙传声,“奴家见了**师,有些止不住流口水,马上就忍住了。” 李长寿:…… 人教粗话,熊寨方言。 ----------- (ps:感谢盟主‘朱悍’‘书友’再次飘红支持!感谢新盟‘玫瑰脚下的泥土’、‘炭燒香蕉’、‘z九日凌天’大力支持!) 第三百零五章 论 圣 时值南洲之秋,汇于南海之滨。 人教圣人唯一弟子,女娲圣母亲手捏出来的第一批人族,洪荒现有资历最老纯阳,道门三教大师兄——玄都**师,亲切会见了人教暗棋——文净道人。 在这次没什么洪荒历史意义的会面中,玄都**师以他温和的微笑,强大的亲和力,给文净道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场一片温暖,处处鸟语花香。 而作为这件事的见证者、撮合者,南海海神、人教小法师、人教度仙门小弟子、人教圣人老爷最满意法宝人,李·天庭候补月老·小相思宝树执掌者·长寿…… 着实捏了把汗。 对着**师流口水! 咋地,还想把**师红烧清蒸了不成? 还好李长寿在旁笑呵呵地打着圆场,将文净道人那快写到脸上的‘**师我是你粉丝’,圆成了‘这是鸿蒙凶蚊表达敬意的特殊方式’。 不然**师出手扬了这只血蚊,李长寿完全可以理解。 为了防止文净道人走火入魔,李长寿直接切入主题,言道: “文净,这次喊你过来,是因金蝉子一事。 前此在西海之上,金蝉子伤我化身,气焰凶凶,嚣张跋扈。 今日我请**师亲来,便是要找这金蝉子晦气!” 还好,一说到正事上,文净道人似乎正常了些…… 又有些不太正常。 她竟展露出浑身正气,定声道:“可是需属下出手?” 李长寿:…… 之前还是奴家家,现在又自称属下了。 啧,善变的女狠人。 “不可,”李长寿道,“你在那边还有更重要之事要做,且藏好身形,静待时机。 你便将你对金蝉的了解尽数说来,我也好多几分把握。” “是,”文净道人答应一声,开始在**师面前走来走去。 她昂首挺胸、显露身段,又故意轻吟几声,流露出自己成熟知性的一面,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每个眼神,都有细细地考量。 但总让李长寿有种……【李莫愁强扮小龙女】的既视感。 不多时,她轻启朱唇,柔声道:“依属下之见……” 李长寿和**师不由凝神倾听状。 “嗯……” 文净道人对李长寿眨眨眼,传声问:“是要对付那个六翅的金蝉吗,海神大人?” 李长寿脚下一滑,差点就躺地上了。 “是,赶紧的!”李长寿咬牙传声。 文净道人眨眨眼,再次踱步而行,沉吟少许,最终蹦出两个不会犯错的字眼: “很难。” 海神庙内堂安静了几个瞬息,**师和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 文净道人侧过身去,抿唇闭眼,恨不得打她自己两拳。 平日里的智计百出、狠辣狡诈去哪了! 该发挥的时候,完全挤不出半点! “说的颇有道理,”李长寿笑道,“那文净,你可知金蝉子洞府在何处,有什么弱点?” 文净连忙补救,道: “金蝉子洞府应是在灵山附近,属下与他交集不深,并未探过。 若说弱点,也是难寻。 像我与他这般先天生灵、鸿蒙化生,能躲过这般多灾祸活到今日,都是有几分保命的手段,这般手段也不会显于人前。 不过,属下刚刚算计了他一把,在海神大人让属下接应他离开后,暗中夺了他两缕元神。 为了让他不多起疑,当着他的面毁掉了一缕元神,让他伤上加伤,少给大人您添乱。 这里……还有一缕。” 文净道人柔荑轻摇,一缕血气在指尖萦绕,凝成了一只小小的血蝉。 李长寿对文净道人投来赞赏的目光,笑道:“你做事,果真能让我……和**师放心。” 侧旁,**师含笑点头。 虽然总有种‘你们玩心机的手大真脏’的吐槽冲动,但这时,他只要保持微笑就足够了。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这血蝉飘到了**师面前。 “**师,此物可有用?” “无甚大用,”**师笑道,“想知他在何处并不难,此物不如留在文净那。” “是,”李长寿恭敬地应了声,将血蝉还给…… 呃,蚊呢? 看着留在原地的那一缕残影,李长寿头顶冒出了几个问号。 **师对着堂外抬了抬下巴,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文净道人又跑去了门外,探了个头看向这边,整个人都莫名有些……荡漾。 莫非是【啊,**师他喊我名字了】这种? 李长寿传声叹道:“过来商量正事了,你总往外跑作甚?” “嗡~” “说话。” “布拉布拉布拉~” 李长寿默默地在袖中摸出了一只卷轴,直接扔了出去,呵斥道: “好好冷静一下。” **师不由奇道:“那是何物?” 李长寿笑道:“那是弟子一点画作,试试能否让她恢复正常。” “哦?” **师顿时来了…… “**师,这个不宜来兴致,”李长寿连忙堵住**师的话头。 门外传来几声嗤嗤的响动,却是那幅图被文净道人撕成碎屑。 少顷,文净道人飘了回来,虽然还是有些故作娇花,且不敢直视**师,但正常交流已是无碍。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文净道人将自己所知有关金蝉子之事,事无巨细一并告知。 李长寿也根据这些讯息,对作战计划做出细微的调整。 文净道人在此地逗留了一个时辰,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还对李长寿多做了一个道揖。 今日虽有**师在此,吸引了文净道人全部的注意力,但文净道人临走之前,依然察觉到了一缕不同寻常之处。 海神大人身上的血气,似乎是最为浓郁纯净的一次…… 真身? 文净道人心底一动,随之又想明白了点什么。 若非**师在旁,海神的真身怕是绝不会现身…… ‘大概,这就是人教吧。’ 幽幽一叹,文净道人无声无息离开南赡部洲,回转自己那具化身所去之地。 若她预料不错,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好戏。 甚至,还有可能会惊动西方的圣人。 她刚刚也说了,曾隐隐听西方教几位圣人弟子副教主谈论过,说这金蝉与西方大兴密切相关,圣人有意亲自收金蝉为徒,为金蝉化去凶兽跟脚。 如何化去跟脚? 其实很简单。 在远古洪荒天地被龙凤打碎之前,其实没什么凶兽的别称,一直到上古初时,才对活下来的先天生灵也有了划分。 有实力、有背景、有法宝、人脉广的,还是被称作先天生灵。 而有实力、没背景、缺法宝、性格孤儿,且沾染业障的,被称之为‘鸿蒙凶兽’,被天道所抛弃,遭上古百族逐步肃清。 只要金蝉顺利拜师圣人,就可摇身一变,从先天凶兽,化作先天生灵。 这种事,文净道人并不怎么羡慕。 一个称谓罢了,哪有她家**师的万分之一重要。 “文净……哼,下次定让你叫我女王大人!哈哈哈哈!” 嗡—— …… 文净道人走后,**师与李长寿齐齐陷入了思索。 “八成,动金蝉就会引出西方两位师叔了,”玄都**师略微皱眉,“这般来看,必须要长寿你来动手灭杀金蝉子。 若西方圣人现身,我还能凭太极图挡一档。 不过你要记得,圣人老爷道韵只要一出现,就立刻收手,如此就不算落圣人面皮。” 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虽然此时他很想说一句——要不就算了。 但这是圣人老爷交代下来的任务,自己不可能享受着圣人庇护的同时,什么都不付出。 这次需承担的风险,已是必要的条件。 自己能做的,就是必须竭尽全力,将此事化作自身机缘…… “**师,”李长寿道,“西方圣人老爷的实力,大概是在哪般层级?” “这个,”**师略微思量,抬手对着房梁点了下,房梁处显露出太极图踪影,将此地完全笼罩了起来。 **师正色道:“趁这般机会,我与你讲讲圣人老爷的实力。 洪荒天地开辟时,天地间有一尊最强的圣人,便是盘古大神,但盘古大神承受开天之业力,牺牲自身而成全混沌海中无数真灵,从而演化出了如今这洪荒天地。 盘古大神自混沌中证得了混元,乃大道混元无极圣人位,也是唯一一尊,为洪荒所知的大道无极圣人。 如今,老师与两位师叔,以及西方的接引师叔,都在朝着这般方向努力……” 李长寿不由有些奇怪,玄都**师只说了今日的四位圣人,便问: “那,另外两位圣人老爷……” “莫急,你听我细细道来,刚好也该对你说这些。” **师喝了口茶水,缓声道: “盘古大神陨落后,大道于最初天地直接显化,天地间最强者有六,想去追寻这般大道圣人之位的强者。 此六强者也有强弱之分,道祖鸿钧、魔祖罗睺实力最强,祖龙、始凤实力次之。 另外两位强者之名,已被人出手自大道中抹掉,据老师推测,应是盘古大神开天时所斩杀的先天神魔漏网之鱼。 那时咱们道门的三位老爷修行不久,虽有开天功德庇护,但境界差了这六位强者一线。 龙凤初劫,背后的挑拨者便是魔祖罗睺,他借生灵怨力,强摄万灵真灵修行。 在龙凤大战结束、洪荒破碎后,魔祖罗睺突然露出狰狞爪牙,欲要毁灭洪荒,溯返大道,追寻自身成道之机缘。 其时,是一直在暗中修行、不问世事的道门之祖站了出来,与罗睺一场大战,最终罗睺被斩于如今西牛贺洲。 而西洲也因这场大战,灵根、灵脉尽被震碎,如今的西牛贺洲,还是道祖以**力拼接而成。” 李长寿闻言略微点头,这般秘闻,倒是古籍上看不到的。 听**师继续道: “如今的六位老爷在上古成圣时,西方教的两位师叔,以大宏愿的方式,借来天道功德,从而立地成圣。 这宏愿中最重要的一条,其实不是拯救万灵之类的空头话语,而是振兴西方。 西方教两位师叔如今拼了命,也要将西方做大做强,甚至为此不择手段,便是因欠了天道大因果! 你觉得,如今西方教利用凶兽、妖族为祸,是颇为过分之事?” 李长寿顿时眨了眨眼,难不成还能有更过分之事? **师笑道:“上古时,这两位师叔,挖中神州灵根、抽大千世界灵气,看见个宝物、寻到一些先天生灵,就是一句‘我见你与我西方有缘’、‘此物与我西方有缘’,强行给你度过去。 若非三师叔站出来晃了晃诛仙四剑,说不定如今截教仙半数都是西方有缘客! 哈哈哈哈!” 李长寿:…… 这个,倒是跟他所知相差不多。 他问:“**师,六位圣人老爷之间实力相差很大吗?” “这个不好多说,与六位圣人老爷成圣之前的实力有关,也与各自执掌的先天至宝有关。” **师清清嗓子,目中含笑,继续道: “远古最末的那场大战后,咱们道门之祖得了成圣之机。 我听老师说起过,道祖老爷本可在天道完全显化前,强行冲破天道,迈入混元大道圣人之境,但道祖那般做,洪荒便会迅速崩碎…… 是道祖老爷舍弃了混元大道圣人之位,以造化玉碟完善天道,将自身逐步融入天道,补全天道所缺,护住洪荒天地、三千世界。 所以,道祖老爷既是圣人,也非圣人,可称之为天道圣人,最为特殊。 而六位圣人老爷,都是道祖之弟子,不过西方教两位师叔是记名弟子罢了。 上古时,道祖于紫霄宫分下鸿蒙紫气,这便是成圣之机,当时距离大道圣人之境最近的,便是咱们……咳,我的老师。 老师本不愿融那一缕鸿蒙紫气,但要成大道圣人之位,就要冲破天道阻隔,就是跟道祖正面相抗。 老师无奈之下,只得在差之一线的时机,融了鸿蒙紫气,立教成圣。 也因此,老师几乎不受天道钳制,可随心所欲,立下人教象征性地收了我这个徒弟后便撒手不管。 与老师相比,二师叔与三师叔境界相差不多,比老师稍微弱了一些,故受天道钳制也不算深厚。 毕竟都有开天功德。 西方教接引师叔,自身境界与两位师叔应是相当的。 但接引师叔一无诛仙四剑、盘古幡这般杀伐重宝,也无太极图、玄黄塔这般护身重宝,故实力弱了一线。 圣母有一颗红绣球,圣人碰到便伤,大罗擦到就死,虽圣母是多靠功德成圣,但总体实力比接引师叔也只差了半筹。 还有一位准提师叔……” 李长寿忙道:“咱们这次若是会遭遇圣人老爷,怕就是这位了。” **师沉吟几声,言道:“嗯,准提师叔的七妙宝树也算是有独到之处。 不过……你不必害怕,放手去做就是了。” 李长寿心底,顿时有了点谱。 这次,看来又到,考验自己遁法的时刻了…… …… 与此同时,东海龙宫。 刚回返此地的敖乙一刻也未耽误,交还兵马,匆匆回了自己的寝宫。 褪下甲胄,挥退侍女,走到角落那整体玉石雕琢而成的书桌前,将手中卷轴缓缓摊开。 这…… 这是! “呃,《稳字经》?佚名?” 敖乙眨眨眼,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专心品读了起来。 《稳字经》(精修第二版) (洪荒·佚名) 来匆匆,莫管闲,道已固,争前难。 遇不平,思自力,遭难事,莫自闭。 朋若多,事无躲,友若寡,少横祸。 敌莫立,立必危,先下手,需扬灰。 寻靠山,傍大腿,莫自持,勿自卑。 私之欲,祸之根,且安命,后修身。 道在前,稳步行,多张望,祸不停。 宝虽好,不强夺,道之真,修正果。 入歧路,退则进,遇机缘,谋后得。 昔红某,老好人,终遭算,何其惨。 有妖师,谋算多,被敲昏,装铁锅。 水火神,遇挑拨,天柱倒,命无果。 老玄龟,性安乐,不识躲,遭横祸。 夸父亡,羿日射,俱成灰,劫后落。 旧巫祖,力逆天,慎思寡,徒悲落。 昔妖皇,目无人,事狠辣,终无躲。 古而今,强者多,至今日,留几何? 龙凤族,意不平,强争运,归落寞。 后巫妖,分天地,受挑拨,皆败落。 至人起,颂礼乐,圣贤助,仙士多。 抵我辈,霉运躲,仙路全,富道果。 居安乐,思忧祸,事稳健,拒因果。 显摆者,必被摁,不论功,唯本分。 避天灾,有变化,躲**,不留锅。 礼前辈,尊往者,敬圣强,聚功德。 勤燃香,奋修我,得长生,不可惰。 道无尽,心有垠,踏实路,莫空落。 思愈乱,难圆满,牵挂者,不可多。 今闻道,艰难多,稳字经,伴手侧。 第三百零六章 暴躁塔爷,在线… 欲算金蝉,当用何计? 自是先调蝉离山、诱蝉入阵、限蝉神通,再示蝉以弱、攻蝉不备,暴起发难、扬蝉骨灰。 李长寿明白,这是自己朝着兜率宫进军的关键一战! 但有一说一,若让李长寿此时与金蝉子‘偶遇’,正面对决,李长寿自不是金蝉子的对手。 无他,修行各方面的积累相差太多。 斗法神通、应变速度,今日的李长寿与金蝉子相比,存在着相当大的差距。 但李长寿深刻明白‘变通’的重要性,绝不会硬撑面皮,真的去死磕六翅金蝉。 战力若不够,算计赶来凑。 搞一点阵法,加亿点计谋。 道门大师兄保驾护航,先天至宝亲来护身,李长寿其实已立于不败之地。 而他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困蝉’、‘破防’。 **师也担心李长寿一不小心被金蝉反杀,这次也是毫不吝啬。 在他们去西海布置埋伏圈时,**师针对金蝉子的神通,给了李长寿克敌制胜的三样助力: 【水火归元阵】——用以封锁乾坤; 【九灵玄气阵】——用以困住金蝉子,破其极速; 以及两颗九转金丹。 **师自身也没什么灵宝,毕竟能随时借用太极图、玄黄塔、风火蒲团、离地焰火旗等诸多人教重宝…… 没办法,李长寿暂时还不是正式会员,只能蹭一蹭正式会员给的体验卡了…… 待**师凭空挥袖,亲手布置好两座大阵,并按李长寿要求的那般,将这两座大阵隐藏于西海与西牛贺洲交汇之处的一片荒芜山林…… “长寿,接塔!” 玄都**师轻喝一声,掌托那尊天地玲珑玄黄塔,轻轻一推,将宝塔送到了李长寿头顶。 这三寸高的小塔周遭玄黄气息撒落,又照射出七彩霞光,将李长寿浑身上下包裹。 极品防御灵宝,天地间最强的那批宝物之一,天地玲珑玄黄塔! 就这般,落在自己头顶了! 这一瞬! 李长寿感觉到了一种温暖,一种安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 弟子长寿,愿为人教奔波操劳,有限度的洒热血! 宝塔轻轻震鸣,李长寿心底泛起了少许感悟。 仿佛这塔在与他对话,在鼓励他、安慰他,让他挺起胸膛,勇敢面对未…… ‘想啥呢?赶紧的!放开心神,让本塔把你元神也护上。’ 呃?谁在说话? 李长寿眼一瞪,仰头看着头顶这尊小小的宝塔。 宝塔周遭光亮似乎在有节奏的闪烁,一缕缕温暖的气息在李长寿体内游走,让他仙力都变得清澈了少许。 一旁玄都**师负手而立,笑而不语。 就听,那不辨男女、但却显得有些粗犷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继续响起,并喋喋不休…… 这嗓音用的,竟还是李长寿上辈子较为熟悉的地方口音。 ‘这咋还心境动荡上了? 咱是老爷赏给你临时用用,别以为就这点道行就能驾驭咱了。 你身为人教弟子就该有点人教弟子的亚子,心境波动成这样子像什么话?哪旮沓混出来的? 今天本塔护着你,还能出啥事不成啊? 诛仙剑阵不来,盘古幡不启,谁要是能伤了你,本塔把名字倒过来写信不信? 你说你,都混到被老爷这般关照,快成老爷的弟子了,咋还没点人教高手的风范,人教这点面皮啊,都被你丢尽了! 你说说你,腰杆挺直点行不行。 ……’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扭头看了眼**师。 **师转过身去一阵耸肩,却未真的笑出声来。 **师道:“长寿,对前辈要尊敬。” “是,”李长寿恭敬地答应了声,对着头顶的天地玲珑玄黄塔深深一拜,随后便放松心神。 这小塔缓缓下沉,自李长寿头顶,沉入了他道躯之中。 此时,玄黄塔依然在疯狂输出: ‘这就对了嘛,本塔是灵宝,懂什么是灵宝吗?懂什么是玄黄气息吗? 不懂吧,来,本塔跟你慢慢讲。 这个要从开天辟地前说起……’ 李长寿:…… **师笑道:“灵宝若是灵性充足,自是能跟执掌者交流。 老师的这些宝物,平日里都在老师身边闷的久了,跟老师交流也都被老师拒绝,所以显得话多了些。” “**师,”李长寿有点小慌,“为何弟子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口音?” 这个问题,李长寿心底得出了答案。 ‘还奇怪的口音,你真以为本塔能说话啊?本塔长嘴了还是怎么的? 这是本塔把灵念交流整到你元神,你元神自己理解,自行凝出来的嗓音儿。 这个都不懂,你是怎么修成金仙的? 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烂漫……呃,怎么还不到三百岁,那没事了,你就是个娃娃嘛。 你放心,塔大爷罩着你,想干啥就干啥!’ 这嗓音顿时多了几分慈爱关怀,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李长寿抿嘴皱眉,今天,他也算是长见识了。 “**师,”李长寿道,“咱们不如预演几次退走之事。” **师笑道:“你那计策不是都已完备?” “纸上写的再多,不如多动手尝试几次,”李长寿做个了道揖,“还请**师成全。” “善,”**师振了振衣袖,“说吧,如何预演?” 李长寿自袖中拿出了几只纸人…… 于是,两日后。 …… 正午时分,暖阳照碧海。 临近西牛贺洲的西海上空,数道身影驾云自高空而来。 最先一人,白发白袍、眉眼含笑,手中端着一柄拂尘,仙躯散发着淡淡的金仙境威压,自是李长寿的【海神】纸道人。 在他身后是三名银甲天将,三人各自气息相近且隐隐勾连,似也是金仙境。 这四道身影驾云飞到西海龙宫上方,径直入海,朝龙宫而去。 这边刚入海水中,就听龙吟声不绝于耳。 一条条苍龙、蛟龙自那座宏伟的水晶宫中涌出,在李长寿四人前路凝成人形,对着李长寿远远行礼。 一名龙首老者率众而出,喊道:“见过海神,海神快快请进!” 李长寿自知,这龙首老者是西海龙王的胞弟,在西海龙宫中也有较大的实权。 当下寒暄几句,李长寿与三位‘天将’被引入了西海龙宫之中。 “我家龙王已在殿中等候,劳请海神移步。” “善。” 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拂尘躺在怀中,含笑跟在龙首老者身后,去了西海龙王所在主殿。 三位天将并未进入龙宫。 见到了西海龙王,李长寿直接说明来意: “龙王爷,此次小神前来,是为了问询一事。 那日欲害各位龙子,还对贫道化身出手的鸿蒙凶兽,西海龙宫可查到了踪迹?” 这就是灭蝉计划的第一步——龙宫钓蝉。 西海龙王听得此问,叹道:“不瞒海神,一无所获。” “哦?” 李长寿略微皱眉,“最少也应查出,他是何时混入的龙宫,又是如何跟几位殿下相识的吧。” “这个……” 西海龙王抚了抚胡须,道: “此事吾确实派人查过,也亲自问询过小儿敖事,确实一无所获。 只知这凶兽是一只六翅金蝉,这只凶兽五行属金、水,擅乾坤神通,曾在远古时为祸一方,后被赶出混沌海中。 且,这只六翅金蝉背后也有人为他遮掩天机……” 言下之意,已是点明金蝉的西方背景。 李长寿又问:“这金蝉的下落,当真没有半点线索?” 西海龙王缓缓摇头,并道:“吾这就命人全力搜查。” “罢了,不必劳烦。”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西海龙王拱拱手,面露不悦,转身朝殿外而去。 西海龙王起身想要挽留,话到嘴边也是说不出口…… 西海这状况,他龙王如何不知?不过是有心无力罢了。 此时不动还可维持原状,暗中较劲,若是一动,西海龙宫自此一蹶不振…… 李长寿行到殿外,似乎是气消了些,转身对西海龙王做了个道揖,淡然道: “龙王爷,金蝉伤我化身的这笔账,我自会找他清算。 今日多有叨扰,还请龙王勿怪。 小神告辞。” 言罢转身而去,将不满二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这……” 西海龙王只得坐在宝座上一阵轻叹,却也多做不了什么。 与此同时,西海龙宫一处角落中,一名仙蛟兵注视着李长寿离开的背影,目中凶光一闪而过…… 出了水晶宫,李长寿与那三位天将汇合,有天将向前问询: “海神,可寻到那凶兽的踪迹了?” “西海龙宫未能查到什么,”李长寿叹道,“劳烦三位跟着跑一趟了,本以为龙宫会对此事颇为重视,没想到只是如此结果。” 又有一天将道:“海神,那日元帅伤了此凶兽,此时正是去寻他晦气的好时机!” “欺负咱们海神的化身算什么本事?当日元帅一个眼神就把他打成了重伤,今日咱们三兄弟来了,定要让这凶兽伏诛!” “不错,这凶**诈狡猾、欺软怕硬,当真该杀!” “善,”李长寿道,“不如这般,三位跟我去此前与那凶兽照面之地查看一番,看能否寻到什么线索。” 三天将尽皆称善,四人离开西海龙宫,驾云朝万里外行去。 上钩了吗? 某个阴暗的角落中,李长寿沉吟几声,仙识观察各处。 心底突然响起了塔大爷的嗓音: ‘小家伙,你被盯上了,那是你要找的凶兽不? 长了三对翅膀,把自己染的金光闪闪,正在后面跟着,化形后长得还挺俊。’ 李长寿精神一震。 他虽察觉不到金蝉子的踪迹,但圣人老爷的灵宝所说话语,自是做不得假。 这金蝉还真是有恃无恐,而且对‘激将之法’的免疫力几乎为零…… 李长寿不急不忙,按计划行事。 他和三位天将,很快就抵达了此前与金蝉子遭遇的海域,在此地细细搜索…… 这番搜查,自也是无果。 正如李长寿所料那般,金蝉子并未直接现身,而是在暗中持续潜藏,似乎也在犹豫。 那就,多加两把火。 李长寿道:“三位,这般寻找下去,当真如大海捞针。 他此前在这里吐了不少血,但此时,已是难以搜寻其气息。” 有天将问:“海神,那该如何?” “贫道打算去西牛贺州灵山,直接找西方教质问此事,”李长寿道,“西方与咱们天庭争龙族之运,这金蝉竟直接对贫道出手,太过咄咄逼人。 贫道好歹还有一层人教弟子的身份,当真是要问问西方之人,他们家养的这凶兽,还有没有规矩!” 家养的凶兽? 海底,某处乾坤缝隙中,那面容清秀的青年道者手背青筋暴起、嘴角不断抽搐,目中凶光越发凌厉! 海面上,李长寿与那三名天将驾云,径直赶往西牛贺州。 乾坤缝隙中,金蝉子的面色连续几次变化,虽然恼怒,却依然在衡量。 ——如果让海神他们去到灵山闹腾一番,会对自己有哪般影响。 但金蝉子思索之余,下意识就暗中跟了上去,丝毫不担心他会暴露。 金蝉子自然能看出,这海神依旧还是化身,并非海神本体,不然他也不必如此犹豫,早已出手将对方斩杀…… 那三名天将,金蝉子丝毫没瞧在眼里。 不多时,金蝉子有了决断。 ‘不能让他们去灵山,哪怕对贫道并无影响,怕也会让几位副教主怪罪贫道做事不力,影响到贫道拜师之事。’ 金蝉子目中凶光大盛。 与此同时,李长寿却是有些头疼…… 此刻藏在自己道躯中的塔大爷,正在发挥人教灵宝传统技能…… 【唠叨】。 ‘你躲着作甚?翻身打啊,有本塔在你怕个什么? 这就是一头大罗境的凶兽,准圣人都算不上,他能伤到你一根毛? 你想想,以前的妖皇也算一号人物,咱罩着**师,不也还是几次怼得妖皇没啥脾气? 你是人教,人教懂不懂? 那……’ 阴暗中,李长寿努力保持微笑,尽量不被玄黄塔影响到自身。 毕竟,能被玄黄塔这般数落,那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而李长寿也不由脑补了这般画面: 【上古大战时,玄都**师头顶玄黄塔,背靠太极图,执掌乾坤尺,脚踏风火蒲团,与妖族皇者大战于天地间,打的风生水起、天地震颤。 而实际情况,**师心底…… 玄黄塔:‘弄死他!往死里弄!阴阳轮转!快开大!开大!大徒弟你行不行啊!’ 太极图:‘别给本图面子!撞他东皇钟!这小破钟,不跟他大哥二哥混,助个妖皇能有出息啊?’ 乾坤尺:‘伊掼啥浪头啦,阿拉不是至宝,也是能打动他的哈。’ 风火蒲团:‘跟着几个大哥混,巴适,巴适滴很。’】 李长寿喉结颤了颤,一时间有些不忍直视,赶紧将心底的这些画面抹掉,免得起什么魔障。 突听塔爷又一声呼喊: ‘来了,他要动手了,转身啊,弄他丫的!’ 第三百零七章 终极底牌……之一【票…票】 听闻玄黄塔示警,李长寿心神紧绷,仙识捕捉到乾坤出现的一缕扰动…… ——乾坤,指天地或是阴阳两个对立面,洪荒多引申为‘空间’之意。 海面之上,无形之间! 仿佛有一把刀刃,在极快地逼近他们‘四人’! “当心!” 李长寿一声大喝,云上的四道身影朝着前方急窜,三天将同时施展出风遁之法,身影化作三缕青烟消失不见。 李长寿却转身,主动迎向金蝉子发起突袭的方位。 他堪堪收起拂尘,一把渡满金光的薄刃,诡异出现在李长寿眼前,拉出一条细细的金线,斩向李长寿脖颈! 刀刃之前,乾坤出现层层涟漪,宛若水波荡漾,竟还有几分唯美之感。 杀戮之涟。 今时不同往日,李长寿岂会坐以待毙? 他左手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水蓝色宝珠,这宝珠微微闪烁,李长寿身形竟化作一团海水! 金色薄刃毫无阻碍地从水中穿过,毫不着力…… 待薄刃划过之后,这两股水流再次融合,重新化作了那白衣白袍的老神仙,浑身上下毫发无伤。 李长寿抬头看向了远方,目中带着轻微的笑意。 他手中的那颗宝珠,正是多宝道人所赠五行灵珠之一。 此刻,那三名天将已是没了踪影。 百里之外的海面上,金蝉子负手而立,嘴角一撇,嗓音略带讥讽: “要找贫道,何必去灵山? 怎么,海神这次,愿意与贫道谈谈了?” 李长寿右手多了一把灵宝长剑,左手扣着水灵宝珠,淡然道: “金蝉,今日贫道来寻你,自是要找回此前被你落下的面皮。 前次你既已对我出手,也莫怪今日我心狠!” 金蝉子那双狭长眼眸满是笑意,悠然道: “海神,你与那三名天将前来,莫不是觉得贫道痴傻,猜不到那三名天将也是你的化身,此刻正赶去前路布置埋伏? 啧,原本贫道以为,海神你足智多谋、心机深沉,与贫道也算同道中人。 不曾想,今日倒是暴露出你修为低弱,不识妙法,你也不过只是有几分算计尔。” 李长寿:“你话真多。” 金蝉子话语一顿,目中火光更增,杀意翻涌。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身周仙力开始迅速翻涌,脚下的大海涌出浓郁的水灵气,灌入李长寿左手的宝珠之中。 似乎已是要正面一战! 此时,向东三万里之外的海岸上,那三名天将刚刚抵达此地,这才开始迅速布置一方大阵。 倒是与金蝉子所说一般无二。 金蝉子目中的讥讽愈浓,背后缓缓浮现出六只金色的薄翼,身形被浅浅的金光笼罩,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神圣之感。 李长寿心底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金蝉子右手缓缓扬起,背后薄翼张开,其上出现了数百只光斑,而光斑之中,一柄柄薄刃缓缓凝成…… “海神,你这四具化身,贫道今日就收下了!” ‘了’字未落,金蝉子右手有些无力地前挥,光翼绽放,数百只薄刃破开乾坤,带着一阵刺耳的厉啸,斩向李长寿身形! 李长寿此刻将仙力提升到了某个临界点,面对着漫天金光,看着那诡异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一柄柄薄刃,嘴角轻轻抽搐。 五行轮转,合而归一! 水自长流,生生不觉! 水…… 就在这一刹那间,玄黄塔的灵念传到了李长寿的元神,投射出一句淡定的话语: “小家伙放心,就是一具化身,咱也给你兜……” 玄黄塔的灵念还没传递完全,‘李长寿’袖口一个小布包中刚要闪烁出微微亮光! 但‘李长寿’的身形轻晃,竟啪的一声,化作一团清水直接炸散! 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施展水遁! 数百只薄刃乱斩,此地海面出现了道道交错纵横的沟壑,乾坤动荡、灵气翻涌,转眼风云变色。 而李长寿的身影,却从千里之外冒了出来,留下一阵大笑声,转身赶往三名天将正在布置的大阵! 虽然是在逃遁,但莫名有种【我自横刀向天笑】的豪气。 “金蝉,你可敢追来!” “海、神!” 金蝉子咬牙怒斥,背后六只金色蝉翼轻轻颤动,身影在海面上消失不见,只留下几声刺耳的风啸。 就听方圆万里响起金蝉子的怒吼声: “你当真以为自己能逃!” 李长寿眉头一挑,这具纸道人的仙力爆发,将袖中的波动完美掩盖住,融于海水中的身形突然加速! 金蝉子的呼喊声,竟渐行渐远! 这么快? 在后疾追的金蝉子也是一怔,随即怒色更胜,背后六只蝉翼开始有节律地挥动,每次蝉翼挥动,他的身影就朝着前方闪烁一次,又在原地留下一圈如大号烟圈般竖直荡开的波痕。 但金蝉子愕然发现,自己此时虽能追上这海神,却要在数万里之后! 这海神的遁法…… 莫非是因为在大海中,有天道之力加持不成? 金蝉子这次还真猜对了…… 半成。 李长寿纸道人的仙力波动,此时只是打个掩护,真正施展水遁的,其实是躲藏在纸道人袖中的本体。 这还是第一次,李长寿全力挥洒仙力,施展出自己最得意的神通术法—— 水遁之法! 万里不过转瞬,正常景色几乎被扭曲。 得了水元灵珠加持; 有海神神力包裹; 被他渡过金仙劫后就不断研究、改善的水遁大术…… 这一刻,李长寿心底似乎有个小人儿在大声疾呼。 【只要遁的够快,就不可能有神通能砸中我!】 而此时发生的情形,在李长寿最开始制定这套计划时,就已有所预料。 埋伏地点是他静心计算后得出的方位,并充分考虑到金蝉子藏了部分修为的可能性…… 一切,都在朝李长寿推演的方向发展,就是心底…… 正遭受某位塔爷的精神攻势。 “跑啥玩意儿啊跑,打他,打不就完了!” “你这小娃娃咋跑的这么熟练?你有这实力,回头跟他打不行吗!” “咱是天地玲珑玄黄塔,万法不侵、非杀伐至宝不可破,你这么跑,真的让咱……挺尴尬啊……” 李长寿对此只能含笑以对,不断赔礼。 他又再三请求,若无攻势落到自己本体上,还请玄黄塔不要露面。 还好此刻遁力全开,数万里转眼便过。 李长寿一头扎进了那三名【天将】纸道人布置的大阵中,转身面向身后。 空中,那一道急射而来的金线,在数百丈外直接停住,金蝉子张开金色薄翼,含笑看向了李长寿,刚要出言嘲讽。 李长寿微微一笑,抢先半拍,朗声道: “贫道擅挪移,有极速,各位想留我怕是有些麻烦。” 金蝉子面色瞬间铁青。 这是他此前在龙族仙舟上,曾对李长寿所说的原话。 此时听来,却是让他异常难受。 “不曾想海神竟也有如此本领,”金蝉子淡然道,“你当真不愧是海中正神,竟将水遁之法推演到这般地步。” 李长寿甩了甩宝剑,道:“金蝉子,你可敢入阵?” “哈哈哈!贫道有何不敢?” 金蝉子大笑两声,但脚下却是纹丝不动;左手向前一抓,一根紫色箭矢出现在他身前。 金蝉子对着紫箭屈指一弹,这根箭矢破空而去,直接冲到李长寿所布置的阵法前,径直炸碎! 一缕缕紫、红交错的气息钻入大阵之中,大阵之内灵力运转顿时失衡,布置大阵所用的小半阵基接连炸碎! 大阵消散,露出那三名潜藏的【天将】纸道人。 李长寿面色一变,却迅速恢复镇定,那三名天将纸道人的面色却有些木讷。 金蝉子将这些细节尽收眼底,笑道: “能看出,海神你布置的阵法还算巧妙,只可惜,始终境界差了一些,不明真正阵法奥义。” 李长寿淡然道:“既如此,贫道今日就告退了。” “海神何不看看四周。” 金蝉子淡定地道了句,李长寿目光扫去,却见东、南、北方向,竟出现了六只金色的蝉翼! 天地突然阴沉了下来,六只蝉翼极快的颤动,一缕缕波纹荡漾开来,转眼笼罩了方圆百里! 海浪凝固、风收云止,一切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 此为乾坤大术,金蝉子的得意神通,名称不详。 ——文净道人详细介绍过。 远处海面上,金蝉子悠然自得,竟还对李长寿展示了一番此间奥秘。 金蝉子露出此时的本体,竟是一只无翼的金蝉,且背对着李长寿; 这金蝉并不丑陋,甚至还暗合某种大道之韵,给人几分美感;而他人形时展露在‘背后’的六只薄翼,竟是六只蝉足! 金蝉子的本体只是一晃就恢复了人形,目中的得意之色越发浓郁。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此地的主动权。 李长寿轻轻一叹,目中流露出少许不甘。 金蝉子不再多说什么,双手一招,一正一反握住两把短刃。 而李长寿身后,三只天将纸道人迅速聚到了李长寿身周,各自气息勾连。 金蝉子身影一闪,径直俯冲而来! 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似是认命了一般,四只纸道人体内的仙力开始疯狂涌动…… 想将化身自爆? 金蝉子轻哼一声,身影连续闪动,那六只在其他三个方向上的薄翼同时消失不见。 霎时间,只见金光闪烁,三颗头颅抛飞而起,三名天将的身形瞬间漏气,化作纸人倒地。 “哈哈哈哈!” 金蝉子身形出现在了李长寿面前,一把短刃抵在李长寿额头。 “下次,”金蝉子淡然道,“真身过来见我,我自会与你相……” 金蝉子话语突然顿住。 这并非是他发现了什么异常被打断,纯粹是因嘴唇无法挪动,身形突然被定格! 怎会…… 乾坤为何突然失去感应! 天地再次变暗,但这次,是方圆千里之内被摁下暂停键。 金蝉子所不能见—— 一张水火太极图诡异的出现在空中,天地间的水火之力被源源不断化作阴阳二气,勾动大道,将天地十方尽皆封锁! 【水火归元阵】! 又有九面石碑的虚影出现在天地之间,诵经声起,一条条交错的漆黑锁链凭空出现。 这些锁链之上附着阴阳之力,一端蔓延入虚空,一端缠绕在了金蝉子浑身各处,将他完全捆绑后,随之隐而不显! 【九灵玄气阵】! 这是玄都**师所布大阵,远非金蝉子能识、能破。 而李长寿在这一瞬,没有说半个字,没有耽误半点时机,紧抿嘴唇,手中甩出一只只纸人! 这些纸人竟不去化作人形,反而是直接扑到金蝉子身上! 七十二只纸人手拉手、肩并肩,宛若给金蝉子穿上了一层衣袍。 每只纸人,都有天仙境巅峰、半步金仙的实力,像极了李长寿当初没有领悟出‘金丹平衡仙力之法’时,不断尝试、不断失败的灵爆纸人。 而这七十二只纸人,李长寿当真下了血本,几乎拿出了小琼峰灵树们小半的积蓄! 终极底牌之—— 【地煞灵爆阵】! 这就是李长寿此时能做到的瞬息最强攻势!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幕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脚尖轻点向后疾退时,双手点出七十二道流光,注入这一具具纸道人体内! 随后心神强行依附其上,平衡七十二具纸道人体内仙力涌动的节奏,将它们齐齐推上灵爆的临界点! 金蝉子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此时却刚刚反应过来,想挣开大阵枷锁。 但,为时已晚。 一息、二息…… 天地一片死寂,又在这死寂中出现了七十二道轻轻闪烁的光亮。 这一瞬,金蝉子突然明白了。 算计,都是算计! 海神去龙宫是为了引自己现身! 最先对他示弱,而后突然显露一手遁术,让他有了比斗之心! 甚至这个海神算准了,自己会冲向前来,亲手结束他这具化身…… 是了,海神预先在此地布置下强大的困阵,却又当着他的面,故意布置了一层阵法,又让他出手将外层阵法破掉,以为自己掌控了全局。 实际上,真正的陷阱,隐藏在陷阱之下! 虚虚实实,虚实交错! 金蝉子注视着海神倒退的背影,心底突然一阵恐惧。 不,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 这个人族,跟自己只是几次接触,就已经捉住了他的弱点! ‘海神!’ 金蝉子心底在呼喊,他目光在求饶! 然而,在金蝉子心底极快想明白这些时,他身上缠绕的七十二只纸道人,已经完成了启动! 它们原本平和、充盈的仙力,突然走上了暴动的极端,这七十二具纸人身上刻画的层层符箓,也在催化、加速仙力的动荡! 天道不允,故不可存! 这七十二只纸人! 这七十二只承载着李长寿仙力的纸道人! 七十二只,各自仙力总量堪比金仙境初阶,此刻如七十二名刚修成的金仙,却抱成一团自爆的纸道人! 同时被点燃! 李长寿瞬间收回散出去的心神,本体宛若虚脱一般,控制着老神仙皮的这具纸道人转身遁地! 背后,仿佛有七十二颗太阳星被点燃! 狂暴的灵力刚开始涌动,就将乾坤撕扯出一层层褶皱。 天地在颤抖,大阵在震鸣! 李长寿遁出不过百丈,金蝉子的身形已被光芒吞没。 金蝉在无声嘶吼,却被这股强横的灵力,转眼撕成粉碎! 西海海岸线上,一道巨大的光束冲天而起! 这光束随之分裂成数十束、上百束,迅速化作一颗巨大无比的光球,将白昼天地照成一片透亮…… 大灵爆! 地煞大灵爆! 一直躲藏在高空中的**师,皱眉看着下方这一幕,竟也是禁不住嘴角抽搐,一阵无言。 这场灵爆持续了几个呼吸,所有灵力在最短的时间涌出。 方圆数万里内灵气暴乱,一股狂风将千里范围内的海水吹起,暴露出了浅海海底,无数海鲜惨遭粉末化。 荒岛直接消失不见,化作一座百里直径的深坑,以此地为圆点,一条条裂谷在大地上蔓延千里、数千里。 大地的震颤,朝着远方不断传递。 西海刚要掀起反向的巨大‘海啸’,一股神力降临,海水迅速回流,将海中生灵死伤减到了最低。 这几个呼吸的时间,只有玄黄塔,也唯有在李长寿体内的玄黄塔,看到了李长寿的本体躲在阴暗中,低头在竹简上刻画着什么…… 【……仙力转化率还有可提升空间; 七十二纸道人并非真正极限,随着元神之力变强,有可能提升到一百零八数量级; 直接发动条件太过苛刻,必须有强力阵法辅佐,或是出其不意。 可选用第二套方案,既在甲纸道人身上悬挂地煞灵爆阵,靠近强敌时再行引发……】 天地玲珑玄黄塔:…… 笔下不停,李长寿分心驾着纸道人自千里之外回返,迅速赶向了金蝉子所在之地。 那里,有一团金光…… 李长寿眉头一挑,心底也是一阵赞叹。 不愧是鸿蒙凶兽,这都干不掉! 而到此时,李长寿已是明白,这次八成是杀不得这个金蝉子了。 远远的瞧去,那金光是金蝉幼虫,即尚未长出飞翅的状态,李长寿细细体会这金光上蕴含的玄妙道韵。 金蝉归壳? 这应是金蝉子本命神通之一,可将垂死的自身藏于旧蜕之中,放弃大半修为、记忆,回归变态之前的状态。 而这般神通,六翅金蝉平生只能用一次,因这旧蜕也只有一副,作用就是保他一次性命。 这个没有失算不失算的,这只鸿蒙凶首压箱底的神通,自然是不为人知的。 此前李长寿算计了很多金蝉脱壳的可能性,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归壳保命。 这就是知识浅薄的锅了。 李长寿依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袖口一张,一只只纸道人…… “住手吧,此灵于我西方有缘。” 一声带着叹息的嗓音自云端而来,晦涩莫名的道韵自天地间缓缓铺展,将金蝉蝉蜕层层包裹。 李长寿突然打了个激灵,撒出去的纸道人尽数舍弃,这具老神仙纸道人瞬间被火光吞噬,化作灰烬! 正此时,玄都**师身影出现在李长寿原本站立的位置,袖袍飘动,一抹灰烬钻入了**师袖中。 果然来了! 高空中,一朵朵白云散开,漫天霞光晃动,一名身着破烂道袍的老道盘坐在云上,真容隐于混沌,有些锐利的目光扫向下方。 **师淡定的一笑,对着云上做了个道揖,口称: “见过圣人老爷。” 就听李长寿传声嘀咕:“**师,您现在出手补一刀,这金蝉必死无疑。” **师嘴角抽搐了几下,却并未答话。 反倒是那玄黄塔,在李长寿心底幽幽感慨: “到现在咱才搞明白,你丫才是咱们人教下手最黑的那个…… 你真才三百岁?” —————— (ps:感谢盟主‘炭燒香蕉’再次飘红打赏! 每天两大章写的作者菌欲仙欲死,又是从中午到凌晨的奋战。) 第三百零八章 初会圣人,寿算金蝉 安水城,后堂。 一张水火太极凭空出现,承载水火之力缓缓旋转。 **师从中跳出,面色有些冷峻。 待水火太极消散,**师袖口轻轻飘舞,一撮灰烬飘了出来,伴着点点荧光,化作了李长寿的身形。 他依然是那般老神仙的模样,胸口还有一座宝塔的虚影。 **师吐了口气,径直坐回圈椅上,先是沉默了一阵,而后便叹道: “这位师叔,有些太……” 李长寿在旁端着拂尘,低声道:“**师,毕竟这是圣人老爷……” “嗯,我自知晓,”**师缓缓点头,言道,“当时就该听你的,当着这位师叔的面,将那金蝉的蝉蜕斩了。 本是觉得,此事不好牵扯起西方与道门的冲突。 但此时看来,对西方也不必讲什么面皮。 他们本就不在意面皮二字。” 有一说一,**师发起火来,都是如此儒雅随和。 李长寿在旁也不知该如何劝。 那位圣人老爷,实在是…… 一言难尽。 片刻前,大灵爆遗迹处。 那位面容模糊、身形被霞光遮掩的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登场,言说这金蝉与西方有缘,让二人收手。 当时,李长寿暗中给**师补刀的建议,**师却明显犹豫了一下,以至于错失了良机。 这并非是**师不敢硬怼圣人,如有必要,估计**师该怼还是会怼。 但今日之事,已是李长寿对金蝉子的反击,这般有因有果、有理有据。 若**师强行出手杀了金蝉子,就会直接暴露,人教要毁他们西方大兴之气运,从而给人教增加不必要的因果…… 这点其实也没什么。 人教总共两个半,大不了就是太清老子出手,跟西方教两位圣人做过一场。 怕是不可能怕的,估计还能把西方打怕…… 可如此一来,事情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洪荒天地少不了一场动荡,道门气运受影响,**师必然会被太清圣人拉回太清观,禁足几个元会…… 那就万分不美了。 更重要的还是,**师看到了李长寿今日的表现,发现这个金蝉子…… 今后对人教很难构成什么威胁。 等金蝉子再次成长起来,李长寿也不会原地踏步,到时再对付这家伙,应该也只是稍微动动脑子、活动下指节的事。 故,**师当时决定,不去强杀金蝉子,只是尝试了断这段因果。 **师说的是: “准提师叔,此鸿蒙凶兽欲害我人教弟子,合该被我人教弟子斩灭。” 云上的老道淡然道:“怎么,贫道之薄面,尚不足吗?” **师笑容渐渐收敛,抬头注视着云端霞光处,身形依然挺拔。 空中云若山岳,下方人如大泽! **师道:“师叔若如此说,弟子不敢多言,只是师叔,今日之因果当如何了结?” 那老道言道:“既我来者,因果可灭。” “倘若金蝉再对我人教中人出手,又当如何?” “缘起缘落,自有缘法,”老道悠然道,“既有前因,自生后果。” 玄都**师双目略微眯了起来。 而躲在**师袖子中的李长寿,此时却是感慨不已。 这就是圣人吗? 骚话随口就来,完全不在意有什么实际意义,纯粹就是摆明了告诉你—— 【今天这金蝉我准提护定了,你爱咋咋地!】 这还是**师出面,若是换成他李长寿,估计都没开口的机会,准提道人就会送他一记七宝妙树。 至此时,**师也只能退却,继续说下去,准提道人估计还会用一些‘假大空’的话语随意打发。 李长寿此时蹭着**师的胳膊,传声道了句: “**师,弟子斗胆。 您可以点一句,不知西方要用金蝉做何?这般鸿蒙凶兽,便是洗清了业障,也不应入圣人法眼才是。” ——既无法斩杀金蝉子,那就坏金蝉子成为圣人弟子的机缘,将今后的麻烦程度降到最低。 **师眼前一亮,依言而行。 果然,准提圣人改变了应对策略…… 就听这老道言道:“此金蝉早前曾袭我师兄金身,故欠下我西方因果,今后当有一场缘法于他,让他为我西方大兴献出法身。 今日贫道已亲来此地,莫非师侄觉得,贫道德面皮还不够?” **师笑道:“师叔您言重了,您既然开了金口,弟子今日、自不会为难这只金蝉。 只不过,这金蝉乃鸿蒙凶兽,恶果累累,师叔贵为圣人,竟亲自现身将他带走,怕会有损西方声名。” 准提许久未言,而后便道:“这金蝉凶性难寻,贫道将他带回灵山,自是要入功德宝池中镇压,再度其神魂。 师侄多虑,离开吧。” 得了此言,玄都**师拱拱手,也并未再多什么,转身迈步,身形消失于天地间,回了海神庙后堂。 这,就是圣人。 可以不必讲什么道理,金口一开,便是**师也只能暂时退避,回家暗戳戳的生气。 海神庙中,李长寿胸口,那天地玄黄玲珑塔缓缓浮出,对着**师和李长寿传递灵念。 这般灵念在**师心底化作哪般嗓音、口吻,李长寿自是不知。 但在李长寿心底,响起的是: “干他啊!大徒弟你怕啥?准提就是一水货,真动手他不一定是你对手! 他那七宝妙树还能刷得动咱不成?上古时就试过了,那树根本不行,就是欺负欺负一些没有重宝的准圣人和小先天灵宝。 你把图老大他们喊过来,正面刚他,没问题,绝对输不了!” **师沉吟少许,言道: “我道可随心所欲,却不可逾矩。 若我对准提圣人出手,其实也是扫了老师的面皮,且圣人神通莫测,与天道交融,与天地联通,绝非重宝多就可战而胜。” 小塔颤了颤,顿时收敛霞光,似是在生闷气。 李长寿在旁忙道: “**师,是弟子思虑不周,只考虑他如何金蝉脱壳,并未考虑到他保命神通会是这般。 若当时能将部分纸道人藏在侧旁,在灵爆末端再续上一次就无后事了。” “此事非你之过,”**师温声道,“你已做的十分出色,若是让我有你这般修为去行如此之事,必然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不过,经此事,长寿你也可安心,西方之人必不敢再对你直接出手。” 言说中,**师在袖中取出一张玉符,将玉符轻轻一推,递给了李长寿。 “今日见你以水遁之法,竟几乎能甩开那只金蝉,方知长寿你天赋最高的地方,就在这遁之一道上。 此物拿去吧,本想着让你安心修行,勿要多分心在这些术法神通上。” 李长寿双手将玉符捧过,小心翼翼朝其中一看……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从今往后,哪门遁术咱没有! 乾坤遁术! 这遁术名字很简单,就是《乾坤遁》; 但根据‘字越少事越大’的定理,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眼,绝对了不得! “谢**师赐法。” 李长寿将玉符收起,自然不能立刻参悟。 **师笑道:“今日你也算见到了圣人,可有什么感悟?”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其实没什么想法,也没能看到圣人模样,略有些遗憾…… **师,此事弟子觉得,还可继续操作,不应就此算了。” “你想如何做?尽管说来。” “弟子想借龙族之力,散一些消息出去。”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思虑,缓声道: “比如…… 远古有凶兽名六翅金蝉,生性凶残、残杀无算,其神通广大,有极速、擅乾坤术法。 若能捕到此凶兽,不可直接打杀,其蝉蜕可用以炼制灵丹,服此灵丹者,未长生者可长生,金仙可圆满自身道境。 借此给那西方施压,让金蝉无翻身之日。” 玄都**师眼前一亮,随后便满是赞叹地看着李长寿。 那正在生闷气的天地玲珑玄黄塔也轻轻震颤,霞光再现,玄黄气息不断落下,两缕灵念传入李长寿与**师心底…… “这是从那旮沓捡来的宝? 这心黑的,都快赶上咱老爷了!” 李长寿和**师不由面面相觑,完全不敢接话。 当真,有被吓到。 …… 玄黄塔离开时,有些恋恋不舍,口中骂骂咧咧。 它当真就想赖在李长寿这,护着李长寿到处闯荡、四海瞎浪。 李长寿虽然很想点头答应,但称了称自己的胆,只能再三感激,谢玄黄塔前辈护命之恩…… 虽然此前的斗法中,玄黄塔并未发挥半分威能,但这是一份保障、一份安心,是李长寿梦寐以求的安全感! 而且,**师不在身旁,李长寿本体也只会在山中修行,本身也没什么乐子,玄黄塔估计很快就会腻了。 **师将李长寿送回度仙门,李长寿则是目送**师回了天庭兜率宫。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将自己所做的计划推开,开始重新思量。 ‘弹弓’的脸皮之厚、行事风格,与李长寿此前所料想的那般,有些微不同。 这脸皮是真的厚…… 不愧是能说出‘洪荒与我西方有缘’的存在。 这般圣人,若直接出手,捏死自己一个人教小弟子,李长寿不会有半点意外。 尤其是,今日自己在准提圣人面前打过了照面,今后怕是要更小心一些。 嗯,坚持稳在山中十万年不动摇! 李长寿检查了下身上的防推演小玩意,仔细感受着玄黄塔所留的道韵,而后细细体会,又察觉到了一缕隐晦的、与玄黄塔有些相近的道韵。 那,就是为自己遮掩跟脚、截断推算的人教教运重宝,太极图的少许威能! 李长寿轻笑了声。 玄黄塔这般灵宝,竟会是如此性情,当真不知太极图、风火蒲团等等重宝,又是哪般脾性。 若都是些暴躁老哥,那当真是热闹非凡了。 “圣……”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自袖中拿出两枚铜钱,放在了自己面前。 此前在海神庙中,趁着**师在,李长寿已是暗中尝试用功德蕴养这两枚铜钱,并没有什么异象出现。 此时,这两枚铜钱上的那层‘包浆’已褪去大半,整体呈现出一种亮金色。 李长寿双手抵在这两枚铜钱上,又在自己体内调出了少许天道功德,注入铜钱之中。 叮~ 两枚铜钱轻轻震颤,发出了清脆的颤鸣声,一缕微弱的灵念传递到了李长寿心底…… 然而,宝物与宝物之间的差距,就此得到了直观的体现。 像天地玲珑玄黄塔,不仅能跟执掌者主动交流,还能说学逗、咳,还与生灵十分接近,知圣人老爷之命,活跃的像是个百万年都说不出话的话痨。 这两枚李长寿原本期待了许久的铜钱,只能对李长寿表达亲近、喜悦之意,它们拼尽全力,也就在李长寿心底放下了一份感悟。 还是最简单的使用说明书。 李长寿仔细体悟了一番,眉头轻皱。 这宝物,也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神奇…… 它们蕴含的大道,为人之道中的‘买卖易物’。 即【什么宝物都能待价而沽,用此铜钱可将其买回】。 因‘兵事可坏易市’,故落宝铜钱无法对‘兵刃’类法宝发挥作用。 既是买卖,持有落宝铜钱的一方,自然是要付出代价。 铜钱只是一种货币,是被赋予的价值,而赋予它价值的,便是功德之力。 简单而言,若用落宝铜钱去落灵宝,就需耗费自身功德。 所落宝物品阶越高,自身功德就消耗越多,甚至,天道还允许功德为负。 ——这也验证了李长寿此前推测,功德与业障可互相抵消,但两者并非简单消除那般简单。 李长寿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功德还要用来凝聚功德金身,可不能如此浪费。 此时来看,自己拿了落宝铜钱的主要作用,就是帮赵大爷挡了一灾,降低了云霄仙子入劫的因果…… “算了,”李长寿摇摇头,对两枚铜钱温声鼓励了几句,便将它们收入一方锦盒,纳入了底牌库中。 随之,李长寿拿出一张布帛,开始细细谋算金蝉子后续之事。 他要打一场舆论战,让西方圣人不会收金蝉子为徒。 如果金蝉子只是一个取经法宝人,那自己后续操作空间也就更大了些。 今日,其实是西方教输了一阵,准提圣人亲自现身保下金蝉,这就是自落面皮。 只是没想到这位圣人老爷脸皮太厚,对此浑然不觉,也就让**师和李长寿感觉自己没赚到什么…… 用了七十二只灵爆纸道人啊…… 库存又紧张了些。 李长寿仙识扫过小琼峰后山,看样子,要去搞一些千年灵树移栽回来了。 “嗯?” 李长寿眨眨眼,也是有些后知后觉。 吃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这种谬论,莫非就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 这种微妙的神话历史参与感…… 于是,李长寿更有底气了起来。 第三百零九章 收网龙族事,山门寻心魔 李长寿也难得雷厉风行了一把,定下对金蝉的算计后,就立即开始执行。 神念梦境中,李长寿对敖乙仔细叮嘱了半个时辰,小龙一边思索一边点头。 也不知是否因读了那本经文的原因,敖乙此时答应话时,都会仔细思索一阵,再开口言说。 这让李长寿更为安心了几分。 “教主哥哥,此事可还有要叮嘱的?” “这金蝉之事不必操之过急,”李长寿道,“只需徐徐图之,让此事尽量被更多生灵所知晓便是。 这金蝉此前被**师所伤,恢复元气怕也要数千上万年。” “嗯,”敖乙重重地点头,却有些欲言又止,目光也有些闪动。 “有话说就是了。” “教主哥哥,”敖乙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随后便问: “那蟠桃宴……可有什么玄机?玉帝陛下,是否也会对龙族直接出手……” 李长寿背负起双手,轻叹道: “我对你透个底吧,莫要对让人言说。 前几日在西海时,出手伤金蝉的那名天将,就是玉帝,只不过掩藏了行迹。” “什么?” 敖乙不由一怔。 李长寿又道:“你可知玉帝陛下修为有多高? 玉帝陛下的神通法力,怕是不弱于三教内的各位名声响亮的高手,更有天道之力加持,实力深不可测。 莫要忘了,玉帝陛下是紫霄宫出身,在道祖身前修行漫长岁月。” 听教主哥哥这话,敖乙连连点头。 李长寿又道:“当日陛下发现,出现在海面上的西海龙宫高手,元神有异样者,十之五六。” “什么!?” 敖乙不由大惊失色,“怎会有这般之事?我这就去找父亲!” “几位龙王应是默许了此事,”李长寿道,“你怎得又急了?给你那经文,回去后抄写三百遍。 记得抄写完了,将所写纸张布帛焚了。” 敖乙顿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教主哥哥,此事如何能是我父亲和几位叔父默许?” 李长寿笑道:“一是几位龙王都非寻常,能在远古活到今日,如何能是这般轻易被算计? 二是,龙族真正的底蕴,在海眼处而不是在龙宫内,哪怕西海龙宫上上下下都被人控制了心神,也可随时推倒重建。 三,龙蛋不能放在一个窝里,我记得,龙族应是有这般俚语。 所以,几位龙王做出这种选择,对西海龙宫发生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合乎情理。” “这……” 敖乙抿着嘴唇,略微有些怀疑龙生。 李长寿笑道:“你还年轻,嫩得很。 再考考你,你觉得,玉帝陛下见了这般情形,心底会如何想?” 敖乙忙道:“陛下莫不是担心,时间一长,四海龙宫都会被人操控?”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帝觉得很赞。 “哪能如此简单?” 李长寿叹道:“玉帝是对龙族这般左右逢源的想法颇为不满! 龙族自觉,以被迫害者的身份,就可遮掩他们默许西海龙宫被西方渗透之事,毕竟龙族是被算计的一方。 但这种事如何能瞒得过玉帝陛下? 玉帝之聪睿、眼界,远在我之上矣。” ——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天帝大力点赞。 敖乙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面露忧愁,在李长寿面前着急的来回打转。 “教主哥哥,这、这该如何是好?父亲他们竟……” “常情罢了,”李长寿道,“既然你有这般担心,那今日我将所有事,与你开诚布公。 敖乙,此时龙族需你站出来了。” 敖乙闻言屏息凝神,身体略微前倾,仔细听着。 李长寿心底细细思量; 这虽也是他此前想好的步骤,这一步要跟敖乙推心置腹,将此前埋藏的一些忧患扫掉。 如果他和敖乙都不能齐心,蟠桃宴前的这十二年肯定难以成事。 “敖乙,你可知,海神教草创初期,我只是天仙境炼气士,海神教也并非我有意立下。” 敖乙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教主为何说起这个。 但随之,敖乙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天仙境! 自己当初跟教主哥哥在度仙门切磋时,教主哥哥只是逗他的不成? 李长寿嗓音平平淡淡,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当时,我只有一个身份,就是人教弟子,度仙门李长寿。 是阴差阳错之下,熊寨巫人撞见了感悟大道时的我,奉为海神、立庙祭祀,而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说来怕你不信,当日你我在南海之滨会面,我是为搞垮海神教而去,那时主要是担心海神教会为我惹来祸事,冲撞了西方教。 但因龙族现身、你识破了海神的身份,我只得转换思路,尝试将海神教纳入我掌控。 不曾想,海神教成为了我的机缘。” 敖乙听的入神,不由问:“如何是机缘?” “因海神教得龙族助力,影响渐深,由此引来了西方算计、引来玉帝观摩,让我与玉帝陛下有了第一次接触。 正因玉帝、天庭、龙族的运势影响,我被圣人老爷选为了法宝人,咳,选为了此事的代理人。 而我能得**师赏识,其实是在海神教起势之后…… 如此一步步走来,才有了今日的海神。” 李长寿含笑道:“海神教最初时,我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被西方针对、被龙族撕碎。 当真是一步十虑,如履薄冰。” 敖乙闻言,面色先是有些尴尬,而后抿嘴皱眉,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乙给哥哥添麻烦了!” “大概,这就是你我缘法吧,不必行礼。” 李长寿轻轻搀扶了敖乙一下,而后转身看着一直屹立在这神念梦境中、站在他背后的身影,温声道: “敖乙,你来看。” 敖乙抬头看去,李长寿挥了挥衣袖,周遭迷雾散去,这座巨大的神像缓缓现出了**师的容貌。 而后,这容貌再次变化,恢复成了李长寿的模样。 李长寿笑道:“那段时间我能依靠的,只是自己,只能在西方、龙族、天庭三股势力中,不断寻找平衡点。 你此前问我许多次,人族为何能自强。 大概就是……胆子比较大吧。” “哥哥!” 敖乙满是愧疚,怅然叹道:“我竟不知这些,将所有事都压在了哥哥身上,还总是……” “敖乙,今日我与你说这些,其实不为别的,只是要让你知晓,龙族上天之事,并非是我一力算计,也并非是玉帝陛下的谋算。 势如此,运如此,命如此。” “势……运……” 敖乙低头思索,那少年面容,比往日已多了诸多烦恼。 李长寿刚要继续言说,敖乙却突然后退了两步,撩起衣袍下摆,直接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 李长寿向前搀扶,敖乙已是对着李长寿深深一拜。 “敖乙此前无知且无畏,不知教主哥哥处境艰辛,请教主恕罪! 而今龙族已是在悬崖之上,一步走错怕就是会粉身碎骨。 还请教主出手,救我龙族,引我龙族为天庭效命! 乙今日立誓,此生性命交托于教主!” 李长寿也没料到敖乙能这么快想清楚其中关键,更没想到敖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已到了这般地步,李长寿顺势向前,问道: “哪怕你会因此,被你族人误解,甚至为你族人唾骂?” “乙又有何惧?” “起来吧,”李长寿道,“我将蟠桃宴之前的计划详细说于你听。 敖乙你要记得。 我们做这些的目的,就是蟠桃宴上,玉帝降旨之前,四海龙王能主动请命、效忠天庭,如此可让龙族得更多运势!” 敖乙跳了起来,目中满是坚定。 李长寿已是开始言说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只有十二年,我们能做的事其实并不算太多,所以每一日都不可浪费。” …… 这次神念交流,持续了足足三十多个时辰,让李长寿也略微有些头疼。 该做的努力,他已经去做了,也算对得起龙族的那一箱箱宝材了。 效果,肯定是有的; 但最后能做到哪般地步,也非他能控制,主要是几位龙王自身的选择。 玉帝陛下说调给自己的天庭水军,应该已快选好; 现在就等这批水军到位,正式开始龙族收网大计。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将刚得的两颗九转金丹贴身收好; 灵娥的那颗,就在她那放着吧。 仙识扫了眼湖边灵娥的草屋,李长寿察觉到**师留下的道韵,知道这是**师给了灵娥好处…… 这次飞升,这丫头还能‘真·一飞冲天’不成? 嗯,稍后奖励她多抄写点经书,免得实力突然膨胀,道心会有所不稳。 既然以《稳字经》入道,那多写写总归是没错的…… “去找些灵树来吧。” 李长寿喃喃一声,闭目凝神,开启了山门外待命的纸道人,开始了‘小琼峰复绿’之举。 洪荒灵气充沛,东洲也算地广人稀,找些年份长、尚未成精的灵树并不难。 难就难在,剪纸成人神通所需的灵树树浆,必须充满‘生灵气息’,且还有其他几类要求…… 李长寿细细搜寻了半日,也只是寻到了十多棵老树,将其小心翼翼地挪出了原本生活之地,暗中运回了小琼峰。 为了让它们落户更舒心,李长寿的本体亲自现身,为老树们进行了剪彩的仪式。 就是少了点观众,多少有些冷清。 刚搞定这批老灵树,李长寿的仙识,就捕捉到了棋牌室的异样。 熊伶俐、江林儿、酒玖一同醒了过来,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茫然。 愣了瞬息,江林儿和酒玖同时站了起来,李长寿的注意力顿时被玖师叔吸引…… 嗯,这是万有引力,非所愿矣。 江林儿忙道:“照顾好雨诗,我先回去闭关了!” “这咋回事?怎么打牌还能突然悟道!” 酒玖着急地喊了句,急匆匆地赶往二楼潜意识里都没动回破天峰修行的念头。 “伶俐你告诉雨诗一声,我要闭关大概三五个月! 让她安心修行,不要强行突破,等我出关检查她修行结果!” “哦哦!” 熊伶俐连连点头,各种懵懵然。 见此状,李长寿不由哑然失笑,安排了一具纸道人过去。 他特意让纸道化作一名老妪的模样,又对熊伶俐传声,让她也去好好闭关一段时日,这老妪负责照料酒雨诗…… **师这是在他家后院,发了一圈福利? 那为何自家师父还是老样子,坐在草屋中打坐修行,也没什么突破的迹象? 该不会**师误会了,把山上的女子都当成他…… 罢了,李长寿刚要收回探查齐源老道的仙识,又察觉到了少许异样。 师父状态有些不对劲。 李长寿不由打起精神,仙识笼罩自家老师父,细细排查,随即便面露正色,匆匆赶往了湖边草屋。 师父,怕是遭心魔了。 很可能是因酒雨诗之事,师父心底起了魔障,从而诱发了心魔! 浊仙本就容易遭这些,李长寿此前也有所准备,为此阅览不少古籍,寻到了帮人清除心魔的不少方法。 到了草屋前,李长寿没有惊扰自家师父,就融入了此地阵法结界,悄然出现在自家师父身后,抬手一指点在齐源老道脖颈。 “师父,弟子助你。” 李长寿双手并起剑指,脚下踏起仙步,手指极快地点在齐源老道身周各处,为齐源老道注入了一缕缕仙光。 少顷,齐源老道咳嗽两声,张嘴喷出一口黑气。 李长寿袖袍挥舞,将这黑气用仙力笼罩,结成一团,刚要将之随手净化,却又轻咦了声。 师父这……不是心魔? 黑气凝成了一团黑影,发出阵阵无声的嘶吼,似乎是对李长寿不断挑衅。 道障天魔? 所谓道障天魔,并非是什么生灵,而是依附于大道之上,类似于怨气、执念、业障之类的存在。 这东西究竟如何起源,倒是谁都解释不清,但可以明确的是,这跟炼气士心魔有关。 若有炼气士道心出现魔障,这魔障无法及时剪除,便容易成长为心魔,而心魔极易引来这般道障天魔,让炼气士内外交困。 有些仙人,闭着闭着关就没了,小半就是源于此难。 修道本就有这般凶险。 师父之所以中招,大概是因浊仙道基不足、道心更容易被突破,所以才吸引来了这团……别人家的道障天魔…… 将此事禀告给掌门? 彻查是谁引来的道障天魔? 李长寿略微斟酌,觉得这事若是暴露出去,对自己师父的面皮,又将会是一次重创。 师父又爱面子的很…… “罢了,费点心就费点心。” 李长寿先向前,对还在入定状态的师父低声道:“师父还请安心修行,已无事了。” 紧接着,李长寿便带着这团黑气离开了草屋,掐指推算。 这种小事,李长寿推演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很快,他寻到了这道障天魔前来小琼峰的轨迹,仙识逆着这轨迹追寻而去,最终锁定在了破天峰山腰处。 “那里不是……” 李长寿并未有太多迟疑,身形迅速消失在了小琼峰上。 如今,他本体施展土遁,已可无声无息破开天仙境炼气士所布置的结界,也可无视大部分中型、小型阵法。 行走在大地山体中,一路畅通无阻,李长寿寻到了这道障天魔的源头。 这是一处李长寿此前没来过的洞府,一张床榻,几只衣柜,平整的石壁上悬挂着,几幅出自李长寿之手的画作…… 洞府正中的蒲团上,身着练功服的女仙紧紧闭着双眸,纤美窈窕的身子时不时轻轻颤抖; 她的长发披散而下,那张绝美的脸蛋上细汗密布,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在承受着某种痛苦。 有琴玄雅。 李长寿略微摇头,袖袍飞出三只纸人,各自拿着……木鱼、梆子、镇魂铃…… 第三百一十章 唯有…才可战胜心魔! 木鱼声响,梆子声起,铃铛晃荡。 三道纸人化作了少女、老妪、中年妇人模样,在有琴玄雅身周盘坐下来,各自扬起法器,口中齐齐诵读人教《太清静心咒》。 金仙境仙力催发之下,这咒语凝成一只只青色的小字,围绕有琴玄雅不断旋转。 不过转眼,有琴玄雅俏脸上的痛苦之色褪去大半,浑身也不再轻颤。 这只是治标,尚未治本。 李长寿对着她洞府门前一点,用结界暗中封了此地,又迈步向前。 他在袖中取出了一只蒲团,坐在有琴玄雅身后五步之外,运起简单咒法,小心探查着有琴玄雅的元神。 这一探不要紧,李长寿赫然发现…… 有毒的心神识海乱成了一锅粥,心魔已经成长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 李长寿不由有些纳闷。…… 当年他对有琴玄雅的评价,就是【道心无障,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什么心魔】,现在却被有琴玄雅啪啪打脸。 果然…… 凡事不能说死,旗帜不能乱立。 这条以后也写入稳字经下个版本吧,也具有深刻的警示意义。 该如何搞定别人的心魔? 李长寿一连制订了七八套方案,这些本是为师父和师妹准备的,不曾想到,却给有毒师妹用上了…… 且,他如今修为境界比有琴玄雅高了太多,做此事完全就是举手之劳,没有半点风险。 不过…… ‘先稳一手吧,毕竟是心魔,还是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洪荒有一说法: 道祖罗睺陨落后,魔念未绝,故凝成大道魔障,阻碍炼气士修行。 故此,李长寿面对有琴玄雅的心魔,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李长寿抬手对着自己胸口连点七下,以‘七星除魔护元阵’,将自己的元神护住。 随后,又引自身功德,为自己的元神套上了内衣内裤、长褂长靴,再加圣诞帽、防护镜、口罩三件套,全副武装了起来。 这些还觉得有些不够,李长寿的元神握住了海神神权宝器,一缕天道之力加持自身,元神在体内闪耀出万丈金光! 出征! 于是,元神散出一缕,大概占他总量十万分之一的元神之力,小心翼翼进入了有琴玄雅此刻并未设防的识海,朝着她的心魔而去。 恍恍惚惚,云起雾生; 李长寿看到了一片昏暗的天地。 这是有琴玄雅心神所显,类似于梦境;有琴玄雅的道心,就被心魔困在了此地。 杀喊声、呼喝声随风入耳,天地间满是滚滚黑烟,一批批兵马在各处乱战。 天空中有仙人斗法,地上则是凡人兵将厮杀; 尸骨如山、血流成河,双方似乎都陷入了疯狂,并未因死伤众多而撤兵…… 这就是她的心魔?似乎不太对。 李长寿皱眉看着此处,所见各处情形都是栩栩如生,却并未有魔障的气息。 略微推算便已知晓,这些画面,是有琴玄雅记忆中的一个场景罢了。 有琴玄雅的道心就陷在了此地。 是因这段有关俗世战争的记忆,从而诱发了心魔? 李长寿也不着急,他就是个单纯的旁观者,在这战场各处游走,寻找着有琴玄雅的踪影。 不多时,在战场的一角,李长寿发现了有琴玄雅的心神。 她站在一处悬崖边上,一身冰蓝色长裙被鲜血染红,背后是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前方是一道道模糊的黑影。 这里自然是有琴玄雅想象出来的画面,而且画面……十分凄惨。 有琴玄雅背后的俩人,不就是他李长寿和灵娥吗? 自然,也是有琴玄雅想象出的‘长寿师兄’与‘灵娥师妹’。 ‘灵娥师妹’倒是还好,浑身上下衣裙整洁,只是嘴角有淡淡的血痕; 那个‘长寿师兄’身上……竟有大大小小数千个伤口! 不,准确来说,整个‘长寿师兄’是由伤口拼接而成,勉强还能有个人形,差不多已是死定了…… 什么鬼? 就不能盼他点好吗?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差点就扭头一走了之。 悬崖边上,那些黑影不断攻来。 满身伤痕的有琴玄雅双手并起剑指,不断催动十数把飞剑,将黑影发起的攻势勉强击退。 此刻的‘有琴玄雅’已是仙力无多,在随时自我崩溃的边缘。 心魔的凶险之处就在于,有琴玄雅并不知这一切是假的。 若是她在此地的心神投影崩溃,或者被心魔所杀,心神则会被永远禁锢在此地; 轻者走火入魔,重则魂飞魄散! 在这些黑影中,李长寿看到了当年死在有琴玄雅手中的‘大暖男’元青,看到了凶巴巴的万林筠长老,还有守山门的老大爷……等等。 所谓心魔,无非心底执念; 想要救有琴玄雅,李长寿只需将这些魔障荡空,然后拉她一把,就可将她带出此地。 但这般做,又让她浪费了这场机缘。 ——心魔虽凶险,但若是战胜心魔,自身道心会越发坚固,道境也会有所提升。 又瞧了眼躺在‘灵娥师妹’怀中的‘长寿师兄’,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啧,有毒这旺盛的保护欲。’ 怎么才能助她得此机缘? 正此时,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该如何引导了。 这一缕心神,悄悄地钻入了‘长寿师兄’的执念上。 那不成人形的‘长寿师兄’嘴唇微微颤动,无比虚弱、时断时续的传声,进入了有琴玄雅耳中。 “坤位冲四……咳咳,离、离位退六…… 有琴师妹……悬崖下有一只凶兽被惊动了,稍后我让你跳……你就带我和灵娥后、后跳……” 实可谓瞬息入戏,台词功底尽显! 有琴玄雅抿着嘴唇、暗中点头,与心魔激战中,突然爆发出一波凌厉的攻势,将前方心魔尽数击退。 突然间,山崖开始不断颤动,李长寿扭头看向悬崖下方,也是不由双眼发黑。 只见一颗数百丈宽的麒麟脑袋,正自下而上迅速涌来,悬崖之下,是一片漆黑如墨的黑水毒池! 此时的这般情形,完全是有琴玄雅潜意识中构想而出,这头麒麟也是如此! 有毒吗? 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李长寿感觉自己如果今天不来,有琴玄雅真就能用她自己的想象力,困杀了她自己! 还好,李长寿迅速找出一条退路,传递给了有琴玄雅; 有琴玄雅转身抱住‘长寿师兄’和‘灵娥师妹’,千钧一发之际,朝着天空飞去…… 下方,那头巨大的墨麒麟将山崖直接吞没,无数黑影与这头麒麟同时消散。 这就结束了? 李长寿也想如此简单,但很明显,后面还有一段长长的故事。 他耐着性子一路看了下来,发现有琴玄雅主导的这场心魔大戏,越发异彩纷呈。 自山崖脱困之后,有琴玄雅带着‘长寿师兄’与‘灵娥师妹’去了一处俗世大城,那里正是有琴国的国都。 欢迎庆典、载歌载舞的民众,那些勾心斗角、但面容模糊的王公大臣;以及,在高台上坐着、身周伴着几名妖娆美姬的国主…… 这应是有琴玄雅的童年记忆。 不多时,画面开始变化,‘长寿师兄’与‘灵娥师妹’在城中结为夫妻,举办了热闹的婚宴。 婚宴前后,有琴玄雅一直在旁含笑祝福,又目送‘长寿师兄’与‘灵娥师妹’进入了贴着喜字的暖阁…… 有一说一,李长寿看到这一幕,也差点被有琴玄雅感动到。 ‘有毒潜意识里,对我并没有强占之心,这点倒是……’ 李长寿心底的嘀咕声还未结束,剧情突然出现变化,实可谓峰回路转! ‘长寿师兄’突然推开暖阁的门,直接奔到了有琴玄雅面前,坚定不移地立下了一段道侣的誓言; ‘灵娥师妹’出现在窗边,带着释然的微笑,对有琴玄雅轻轻颔首,目中满是祝福。 于是,在周围的鼓掌声中,有琴玄雅和‘长寿师兄’结成了道侣,他们离开国度,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每天打渔、烤鱼,泛舟在江河湖海,驾云在天空各处。 李长寿:…… 到此时,李长寿也总算明白了,有琴玄雅最大的心魔,就是他李长寿。 该如何救她? 假若换做是其他仙人来此地,怕是只能强行拉她离开这般心魔幻境。 但,来的是李长寿…… 先看看,有琴玄雅构想出来,与‘长寿师兄’的快乐生活吧。 每天都是重复单调的内容,游山玩水、一同修行,两人几乎没有半点肢体接触,相隔大多都是在一尺以上。 素,且雅。 李长寿没多耽误,毕竟外面还有各种大事等自己处理,全面观察了一遍,便立刻开始破局。 方法也很简单。 他再次用心神进驻‘长寿师兄’,陪着有琴玄雅游山玩水时,突然出手将有琴玄雅搂住,动作十分熟练地,对有琴玄雅伸出了‘安禄山之爪’…… “师妹,此地无人,你我又互相喜欢,不如就行了大礼?” 有琴玄雅一愣,随后瞬间挣脱开来,直接跳去了数丈之外,皱眉注视着‘长寿师兄’。 “师兄……什么大礼?” 李长寿‘邪魅’一笑,抬手拉开长袍的衣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坏味。 “师妹,憋说话,让我来就是了。” 有琴玄雅俏脸一红,目光中又出现少许迷蒙。 李长寿趁机让三纸人加快诵读清心咒,而自己在心魔幻境中,极力奉献油腻演出! “不,你不是长寿师兄!” 有琴玄雅突然恢复清明,再次挣开李长寿的双手,跳到了空中,整个人被仙光包裹,散发出道道金光! 她定声喊道: “长寿师兄那边温雅有礼,绝不会对我做这般无礼之事!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 ‘长寿师兄’大笑几声,身形顿时开始膨胀,化作了一团狰狞的黑气,显露出心魔的本体。 做到此处,李长寿及时从‘长寿师兄’身上脱离开,又不放心地在旁继续观察。 有琴玄雅面露决绝、果断对心魔出手,双方一场大战,最后自然还是邪不胜正…… 当有琴玄雅砍下心魔头颅,整个幻境瞬间崩散。 片刻后,洞府中。 有琴玄雅缓缓睁开眼眸,绝美的面容上满是红晕,而这洞府,已再次只有她一人。 就如度过了一场梦境,她此时还在为梦中的内容面色泛红,小鹿乱撞,抬手摁住自己的衣领。 “长寿师兄才不会……” 啪! 她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低声斥责: “有琴玄雅,你竟如此不堪,心底竟还存着这般让灵娥师妹拱手相让的念想!” 山壁中躲藏的李长寿,听闻此言也是一乐。 摇摇头,李长寿施展土遁,悄然离开了破天峰,全当自己今日未曾来过此地。 这师妹…… 还真不负有毒之名。 此时总结一下,打败她心魔的,不是什么坚韧的意志,也不是什么不屈的意念,而是…… 少女的那份纯情羞涩。 不过…… “就这?” 李长寿心底吐槽了几句,悄悄回了丹房中,将本体按‘第六号老规矩’藏了起来,开始静静等候。 李长寿在等东木公去天庭海神府,等那批天兵落位。 他在有琴玄雅那里,其实只是花费了两个时辰;心魔幻境中,时间流速就如梦境一般。 仙识能捕捉到,有琴玄雅坐在她洞府中自言自语了一阵,就再次开始闭关修行。 ‘这次应该没事了吧?’ 想了想,李长寿还是不太放心地,将自己一缕仙识缠绕在了她手腕上。 他也只能帮到这了。 仙识扫过门内,度仙门各处颇为热闹,渡劫之事时有发生。 这一期的弟子,该走该留,门内已有了决定。 再过几个月,度仙门将会对三千世界、洪荒五部洲各处,输送一批‘精英人才’。 而这些学法有成、外出继续修行的度仙门弟子们,会将度仙门开山大典之事,传遍他们所能去的地界,由此吸引更多仙苗前来度仙门拜师。 这其实是大部分仙门的收徒模式。 没办法,仙门之内资源有限,不可能无限收徒。 同期弟子假设有一千人,只有最出众的一小撮弟子,可根据自身意愿,选择留在山上或是外出历练,其他弟子尽皆只能离开山中,将这份道承传播开来…… 李长寿又等了四日,东木公才驾云飘向海神府,却是已点好了十万天河水军,等李长寿过去接管。 十万虽不算太多,但这些是李长寿直接掌管的兵权,意义非同寻常。 而当李长寿跟着东木公抵达天河,看到了站在天河边缘,那拄着九齿钉耙的英俊青年,不由也是一笑。 东木公笑道:“海神看,那就是陛下钦点的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 我听天庭传闻,这卞庄也有人教背景,由你差遣最合适不过。” 李长寿:…… 看,这就是谣言。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天帝斩魔剑,江河湖开神! 当卞庄换上这身崭新的银亮战甲,站在平静却浩瀚的天河边,等待着海神和东木公前来检阅时,他…… 心情无比的复杂。 想当初,他卞庄来天庭,真的只是为了那位仙子姐姐。 ——虽然此时尚不知佳人芳名,且已是死了这份心,但初心是不能被蒙蔽的。 可就是这般的环境中,天庭,硬是用功德和官位,让他卞庄…… 有了向上奋进的事业心! 这才多久,他卞庄从玩笑般的天豆元帅,成为了天河水军副统领! 这才多久,他积累的功德之力,已经比自家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天涯阁】,所积累的功德还要多出数倍! 当然,经营这种‘临时情劫’场所,积累功德的机会本就不多。 现如今,卞庄走在天庭中——自己能活动的范围内,与众天将称兄道弟,遇到天兵都会被喊一句‘将军’或是‘元帅’。 这一声【元帅】,当真是比一百声【少主】,让他舒服千百倍! 更重要的是,偶尔路过成群结队的仙子们,她们也大多会对自己投来好奇、欣赏的目光,而非讨厌厌和恶心心。 这些,还只是看得到的好处,其他好处数都不数不过来! 最显著的例子——修为的提升变得容易了起来,原本的瓶颈似乎都已消失不见…… 他卞庄,现在真心实意,立志要成为天庭之中一位优秀的将领! 所以,当卞庄得到通明殿调令时,兴奋到几乎道心梗塞! 可当他看清楚调令后面那句,【率天兵供玄上无缺四海神节制】,卞庄眼前一黑,差点连夜逃出天庭! 为何? 他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这位海神啊! 卞庄在男女那点事之外,并非蠢笨之人。 他如何不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得到天庭这么多赏赐,不过是因他偶然一次酒后失言,吹牛吹大了,言说自己得了人教玄都**师和海神的赏识。 还好,**师这般超然的存在,并未在意这件小事; 而海神大人颇为繁忙,一直也没管这点小事。 可如今…… 卞庄早非当初一无所知的种豆人,他完全明白了,海神在天庭是如何权势滔天。 据说是东木公亲口所言,如今海神承担着天庭八成之上的要务,是玉帝陛下最为信任的臣子,更是东木公之外,唯一拥有直接调兵大权的天庭重臣! 当然,海神最强的背景,自然还是人教的三号大佬。 他卞庄呢? 不过是家里有点产业,在天庭根本算不上什么。 借着自己吹过的牛,仗着自己手里出自于兜率宫的耙子,他成为了天庭如今炙手可热的天将‘小生’。 可这些都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只要海神一句话,他立马就会现出原形…… 甚至,此时被捧到多高,下一刻就会被摔的多惨! “这不是要我亲命了这!” 怎么办? 卞庄不断犹豫,他想一走了之,又舍不得如今的‘荣华富贵’。 最终,卞庄决定去提前拜见海神,无论付出哪般代价,都要请求海神,别去戳破他吹出去的牛皮。 可卞庄刚要出门,就有一队天兵前来催促,让他立刻来天河边约束兵马。 这、这才多久? 他昨天才得了通明殿之令,今天就已经要走马上任! 当时,卞庄双腿一软,差点就瘫在自己府邸小院中。 几位天兵见状立刻向前搀扶,二话不说,把他抬到了此地,放在了副统领的位置上。 看着那几名天兵对自己露出的、满是讨好般的微笑,卞庄当真想把他们发配去‘天涯阁·女淑院’,伺候那些喜欢折磨人的女仙人! 这咋办? 还能咋办? 卞庄心情正烦乱,仙识捕捉到了东木公与海神驾云而来的身影。 这一瞬,卞庄左眼之中,放映着自己跟众多天将饮酒作乐,被众多仙子喊‘元帅哥哥’的画面。 右眼之中,放映着他被几名天兵摁倒在地,扔入天罚池中,被狂雷劈砍,灰飞烟灭,那些仙子的目光满是鄙夷…… 他甚至都能想到,这些仙子在说什么! ‘咦,假冒人教之命骗吃骗喝,还得了天庭如此多伤势,当真不要脸至极。’ ‘败类!无耻!’ ‘亏我还以为,他会是今后的大元帅呢。’ 不—— 这一切不能就此离他而去,他卞庄,必须把握住自己的命途! “海神!” 卞庄脖颈青筋暴起,声音沙哑着、嘶吼着,发出了来自元神的呐喊: “海神来了!是海神!海神大人啊!” 卞庄身后…… 十万天兵排成上中下三层、前中后九军,此刻齐齐看向了卞庄,冒出了十万个问号。 但卞庄已是不管不顾,此刻带着热泪,驾着白云,朝东木公和李长寿扑去。 隔着还有数百里远,卞庄大声呼喊: “海神!末将卞庄,是您的副统领!” 东木公额头挂了几道黑线,带着几分疑问地看向李长寿,低声道: “要不再找个副统领?这个看起来……不是很正常。” “无妨,”李长寿眯眼笑着,仙识捕捉到卞庄的表情,听到卞庄满含仙力的呼喊声,已是明白卞庄为何如此。 李长寿心底也有些不解…… 这家伙当年在龙宫前,那为了柯乐儿无视一切的‘傲骨’呢? 不过,李长寿并不想为难今后的‘二师兄’。 尤其是,看到如今的卞庄何等英俊,再想想今后的二师兄形象…… 嗯,李长寿心底冒出了各种感慨。 卞庄急匆匆飞到李长寿面前,也不知是太过激动,双腿一弯,径直在云上五体投地,趴在云上飞出数百丈远。 啪! 卞庄头埋在云朵中,双手在头顶合十,口中大喊: “末将卞庄,愿为海神效追仙子、不是,愿为海神犬马之劳! 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东木公皱眉看着李长寿,很严肃地问:“当真无事吗?” 李长寿笑道:“他此时还年轻,稍微磨砺一番,今后可当大用。” 趴在云中的卞庄不由一愣,略微抬头,偷偷看向面前这两位天庭实权大佬,心底疯狂细品刚才海神的话语…… 这话是几个意思? 海神真的,还挺看好他? 是他身上有什么独特且自己都没发现的特质,吸引了海神的注意? 卞庄还有些发懵,李长寿已是催促道: “云上凉,卞统领快起来吧。 还请卞统领先赶回去,让有品阶的将领出列,我稍后有安排需布置。” 卞庄浑身哆嗦了下,立刻跳了起来,目中懵懵然,心底一片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而李长寿此刻又笑道:“卞统领,**师赠你的钉耙可要收好,莫要损了。” “哎,哎!” 卞庄嘴唇哆嗦着,紧接着便回过神来,高呼几声“末将领命”“多谢海神”,就将九齿钉耙抱在怀中,转身就朝着天河边冲去,口中急忙呼喝…… “木公,咱们过去吧。” 李长寿含笑做请,与东木公欣赏着波澜壮阔的天河风景,说笑间,朝天兵汇聚之地而去。 李长寿突然想到,二师兄家里似乎还有个名为‘天涯阁’的连锁仙人会所。 这个,倒也有几分利用价值。 …… 待东木公交托了虎符,十万天河水兵对李长寿行了礼,李长寿就正式接管了这十万天兵。 并未多耽误,李长寿立刻召集了大大小小三百位天将。 李长寿最先做的,就是提拔了另外两名副统领,让他们与卞庄一同统管天河水军。 卞庄对此毫无怨言,甚至还觉得这是海神知晓他能力有限,所做的‘体贴安排’。 从大悲,到大喜; 卞庄在短短一天之内,算是体会到了何为人生的潮起潮落。 待李长寿挥退了众天将,只留三位副统领议事时,卞庄第一个凑了上来,双手捧着自己积攒多年的零花钱——两只戒指状的储物法宝。 “海神,这是末将孝敬您的!” 那两名天将对视一眼,赶紧开始自摸腰包。 “混账!” 李长寿突然一声呵斥,浑身透出一股惊人的威严。 卞庄双腿一颤,赶紧单膝跪地。 李长寿拂尘一举,喝道: “左右!将副统领卞庄拉下去,以天雷鞭抽打天罡之数! 竟敢明目张胆贿赂本神,这般风气若盛行起来,可还了得!” 卞庄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已是有几名天兵冲来,架起卞庄朝侧旁而去。 不多时,天河边雷光闪耀,卞庄的惨叫声来回回荡。 另外两名副统领也有些提心吊胆,还好李长寿并未再发怒,恢复了和颜悦色。 待卞庄受罚而归,李长寿又赐下疗伤丹药,让卞庄服用后,与他们三人开始商议大事。 这十万天兵,李长寿自然不会拿去攻打四海叛军。 他布置下去了三件事务。 其一,将这十万天兵练兵地点,选在南海、东海,就当着龙族的面,每月操练最少二十次,此事由两位副统领负责。 其二,选一批机灵点的天将出来,由卞庄带着他们去南海、北海、东海龙宫挨个打秋风,并由卞庄现身说法,言说天庭如何如何好。 这方面工作,李长寿会安排几名海神教神使,全程负责指导卞庄。 但同样,李长寿也对卞庄下了死命令,在龙族吃吃喝喝可以,但不可以染指海女、龙女,败坏天庭威严。 “不然,哼!” “末将绝对不敢,不然任大人您处置!” 李长寿淡然道:“我话说在前头,你若真的犯了这事,便剥你神位天职,令你投天罚井去凡尘,化作一幅女子见了便怕的模样!” 卞庄不由双腿打颤,连说不敢。 他在天庭混的这段日子,其实也搞明白了…… 他喜欢的并非是哪位女子,只是单纯的美色罢了。 做好这些安排,李长寿拿出了一本《练兵小策》,让三名副统领仔细琢磨,半个月内开始第一场四海演兵。 这三位副统领抱拳答应,恭恭敬敬地送李长寿离了天河边。 李长寿刚走,另外两位副统领就同时拱手,一人笑道: “卞大哥,我性子急,今后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卞庄先是一怔,随后便忍着背痛、挺直腰杆,含笑回答:“好说,好说。” 危机,暂时度过。 而卞庄此刻已是明白,他现在…… 已经成了海神的人! 好听一点叫嫡系,难听一点就是亲信! 这,幸福来的着实太快,让他也有些措手不及,并迫切给海神大人,送一点家乡的土特产过来。 …… 离开天河边后,李长寿驾云赶往了凌霄宝殿。 让天河水兵下凡去海中练兵,不过是他后续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稍后之事,还要跟玉帝陛下提前禀告一声,借天庭之力。 行至凌霄殿,守门天兵不敢阻拦,殿前天将匆忙行礼。 李长寿驾云直接落在殿门前,端着拂尘、一袭白衣,进了凌霄宝殿。 高台上的白衣玉帝放下手中书卷,笑道: “长庚,可是又有了什么妙计?” 李长寿先是行礼,随后便将自己的部分计划详细言说了一遍。 当玉帝听到…… “陛下,您旨意已下,蟠桃宴便是决定龙族存亡之时,小神便以此为准,行收龙之事。 小神觉得,此时依然有完成上策之可能,让龙族主动报效投诚,天庭之威可尽扬矣。” 玉帝笑道:“若长庚觉得时间急促,蟠桃宴也可推后。” “陛下断不可如此!” 李长寿正色道:“陛下,朝令夕改乃大忌,陛下您一道旨意,便是天道运转也会受影响,波及天地间生灵无数,若轻易更改,岂非天地大乱? 陛下请放心,小神只是竭力去试一试,若可成自是再好不过,若不成,也可为天庭收龙族后,减少部分阻力。” “善!” 白衣玉帝感慨不已,叹道:“得长庚,吾何忧虑?可有什么,是天庭能出力的?”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小神斗胆,需三样事物。” 玉帝顿时来了精神,“讲来!” 李长寿道:“小神需陛下空白手书一封,不必盖天帝印玺,陛下留一缕道韵在其上便可。” “善。” “小神需蟠桃少许,稍后会去圣人门下玉虚宫、金鳌岛等地,拜会阐教、截教执掌教务之人。 以天庭欲收龙族入天之事,请两教高手发声驰援,对龙族施压。” “善!” “小神还需一些功德,一份陛下的命令。”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张卷轴,正是那大禹治水图,不急不缓地说道: “小神去火云洞时,曾得大禹帝君赐下此物,其上标注南赡部洲江、河、湖、泽。 接下来这十二年,小神自请,携此图游南赡部洲。 陛下,四海虽大,神位有限。 南赡部洲之中的江河湖,尽可封低阶水神; 而分封的各地水神,可命任期,千年、百年皆可。 如此,这批神位可令龙族迅速洗清自身业障,龙族如何能不心动? 强压、施恩,再给龙族之希望,小神不怕龙族不主动请命。 且,将南赡部洲水事纳入天庭直管之列,亦可补天庭神位空缺之不足。” “妙,妙啊!” 玉帝抚掌大笑,在玉案之后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长寿。 “长庚,你到底还能给吾多少惊喜!? 以大禹治水图,开拓南赡部洲江河湖泽之神位,委这般神位以任期,何愁不能引那龙族主动效忠? 此等妙计,非长庚不可出! 长庚快快听命!” 李长寿做道揖,口称:“小神在。” 玉帝在玉案后来回踱步,精神焕发、双目蕴光! 旋即引天道之力,开天帝之口: “今,吾命海神长庚,持大禹治水图,掌斩魔剑,巡查南赡部洲各处水利,定江、河、湖、泽之神位!” “小神领命!” 李长寿话语落下,凌霄宝殿各处金光闪烁,一股股功德之力朝李长寿手中所举宝图而去,几乎转眼,就将这宝图渲染成金色。 随之,又有一把连鞘宝剑,自李长寿面前缓缓凝成,其上包裹着浓郁的天道之力,更有堪比后天极品功德灵宝之锋锐 天帝斩魔剑! —————— (ps:感谢盟主‘炭燒香蕉’再次飘红!;感谢新盟主‘三十而立1984’、‘酸奶全部喝光光’、‘书友150601164220147’、‘不愿透露姓名的小萌新’大力支持! 感谢各位读者老爷对正版的支持,作者菌稳健加更哒!) 第三百一十二章 海神,你缺女徒弟不缺? 离了凌霄宝殿,回返海神府的路上,李长寿眯眼笑着。 假公济私了一次,感觉还挺不错…… 不,不对,公与私都利好之事,怎么能叫假公济私? 看了眼袖中闪耀着金光的大禹治水图,李长寿顿时各种舒坦。 直接省了自己大笔的功德之力啊! 这宝物稍后只需要稍加祭练,就可成为一件攻防兼备的后天极品功德灵宝! 且根据李长寿推算,他只要完成了勘察江河湖海,天道还会降下功德,这件宝物或许还能再次提升! 所以刚才出凌霄殿时,看玉帝陛下那种感动、感慨的眼神,李长寿多少都有些…… 不太好意思。 十二年收龙规划已经全面启动,李长寿已经把该安排的事安排下去了。 接下来他也不会事事躬亲,去阐教、截教拜访过后,再去龙宫找东海龙王打个招呼,随后就驾舟公款游南洲,等待蟠桃宴开锣。 这套方案,是不是最有效的,其实有待商榷。 但对李长寿而言,这是最稳,也是他能两边不得罪的方案…… 回了海神府,李长寿将天帝斩魔剑摆放在正堂最显眼的位置,又做了个道揖拜了拜。 随后,他搬了张摇椅,晒着天庭的太阳,等待着东木公送来蟠桃。 有天将端来茶水,有瑶池仙子送来王母娘娘赏赐的果盘,李长寿就这般悠然享受着…… 虽然纸道人品尝这些,口感略微有些不足,但总归也是要做做样子。 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多纸道人,真身处在这个位置,想必天庭的生活会是无比的悠闲、舒适,且枯燥。 说起王母娘娘,李长寿上天以来,一直没见到过这位天后的真容。 ——其实是李长寿故意避开,未去拜见过王母娘娘。 避嫌? 这个倒是不用。 李长寿还没自信到,凭自己这具老态龙钟的纸道人,就能被人误会什么,他平日里连女仙都不去接触,最多就是跟天将们说笑打趣几句。 不去拜见王母,是李长寿担心玉帝和王母在‘天庭大权’上有矛盾。 王母娘娘与玉帝差不多跟脚,道祖当年是让他们两位掌管天庭; 名义上,王母的权柄,并不在玉帝之下。 如今,李长寿也不搞不懂,玉帝和王母到底是什么关系,但天庭大权聚集在玉帝之手,王母只在瑶池中修行。 故,主动去拜见王母,就有被玉帝误会的风险,;不去拜见王母,自己却不会有任何损失。 两者相较,自取其轻,核心突出一个稳字。 心底划过这些念头,李长寿轻笑了声,这具老神仙纸道人在那闭目养神。 听风中,有墙外的窃窃私语声,也有天兵巡逻时整齐的脚步声,还有远处不知哪座仙山上,仙子的轻笑声。 声声入耳,却不过心。 去阐截两教拜见执掌教务之人,其实就是去求见广成子与多宝道人。 截教这边倒是好见,阐教这边还有个燃灯副教主,自己倒是要提前做好准备,免得遭对方刁难。 李长寿此前听东木公说起过,因天庭此前的蟠桃宴也没什么宾客,瑶池宝库中的蟠桃剩余十分严重,不少蟠桃过了千年就会化作灵气消散,造成了严重的浪费。 所以,这次去给阐截两教送礼,天庭应该不会吝啬。 ‘又该怎么暗示陛下,咱也想搞点桃子吃?’ 虽说蟠桃自己无甚大用,但师父、师妹、师叔、师祖、准师娘她们,服用蟠桃肯定大有裨益。 师妹飞升出关后,搞点蟠桃回去庆贺下,也是颇为应景。 正如此想着,李长寿一心二用,小半心神留在天庭海神府,大半心神回归了本体。 仙识又在山门各处细细查看了一遍,确定各处如常,没什么心魔作祟,这才安心收回目光。 正此时,一抹倩影飞出破天峰,朝小琼峰而来。 她踩着彩云,一袭冰蓝色清雅长裙,长发不梳云鬓,只是扎起简单的马尾,玉面冰冷时美绝人寰,又让人不由得下意识去想,她微笑时又会是哪般模样。 “有毒不是要闭关吗?” 李长寿也是有些纳闷。 刚刚帮她处理了心魔,此时正应该是感悟丛生时,为何会外出走动? 莫非,心底还有郁结? “罢了,帮人帮到底,坑佛坑到西。” 李长寿轻叹了半声,主动外出,站在丹房外,关闭各处大阵,静静等有琴玄雅飞来。 本是要直接去棋牌室的有琴玄雅,发现李长寿的身形,脚下白云便立刻拐了个弯,径直朝丹房落下…… 她自云上轻盈跳下时,裙摆微微飞扬,玉足白玉无瑕,也是颇为养眼。 “长寿师兄。” 玄雅双手抱拳行礼,薄唇微微抿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那双比星夜夜空还要清澈的眸子,诉说着心底的安然与欢喜。 “有琴师妹,”李长寿拱手还礼,笑道,“近来修行可有疑难?” 有琴玄雅轻吟一二,很认真地点点头,面容稍微有些惭愧…… 惭……愧? “让师兄失望了,”有琴玄雅俏脸满是黯然,“我自修行时,差些被心魔所趁,道心此时虽已稳固,但这般着实……” 李长寿笑道:“心魔罢了,我辈炼气士大多都要经历,不必因此而介怀。 反倒是,师妹你该反思,为何道心有缝隙,由此避免为心魔所趁。” “长寿师兄所说,玄雅都记下了。” 有琴玄雅抬头注视着李长寿,低声道:“可以与我在山上走走吗?我有几个疑惑,也是与道心缝隙有关,想请教师兄。” 李长寿:…… 她该不会,要跟自己分享心魔经历吧? 还真是如此。 李长寿与有琴玄雅在丹房外围山林中随意漫步,听有琴玄雅说出了心魔之中大概的情形。 甚至,她不愿撒谎,忍着羞涩,说了与心魔化作的‘长寿师兄’,如何快乐的修行。 很素的那种。 “长寿师兄,”有琴玄雅扭头注视着李长寿的侧脸,轻声问,“玄雅有一事不明。 那心魔曾对玄雅有些无礼之举动,具体便是,那心魔向前……” “这个不用说具体!” 李长寿打断有琴玄雅的讲述,笑道:“大概问题我已明白了。 师妹向往的双修生活,是一同修行、一同谈论,闲云野鹤、抚琴奏萧,齐走长生路。 这其实是不少炼气士心底所想的道侣之事,清静淡雅,十分不错。” 有琴玄雅眨眨眼,低声道:“师兄,玄雅不是要问这个……” 李长寿笑道:“那是什么?” “嗯……” 有琴玄雅略微思索,皓齿轻扣薄唇,眉下眼波轻漾,伴着林间吹来的徐徐清风,轻声道: “方才问过师父,师父说,心魔所显,其实都是玄雅的执念。 玄雅也问过了本心,犹自有些迷茫,故来寻师兄寻一个答案。” “嗯,”李长寿正色道,“师妹你说就是,若我能给你这个答案,我自会给你。” “那……嗯……” 有琴玄雅轻轻低吟,双手垂在身前,十指交错。 心有鹿儿轻轻跃,言过片刻仅数词。 李长寿耐心等待着,总算听到了有琴玄雅说出那句: “长寿师兄……玄雅可能……对你有一些不同于修道伴侣的……念想……”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 莫非,她把心魔伸出‘安禄山之爪’的行为,当做了她内心的执念? 这个倒也说得过去,但那只是、咳,只不过是李长寿为了吓到她,而采取的激烈手段。 而且在心魔幻境中,他真的只是做做样子,没有任何超越底线的行径! 这咋办…… 哄小孩一般,告诉她这样想是不对的,是不纯洁的,让她自责内疚? 这也忒不地道了点。 李长寿斟酌了下言语,负手抬头,通过林间缝隙看着天空朵朵白云。 他温声道: “师妹,你我修行之前,都是凡人。 凡人弱小,需以繁衍后代,来保持族群的稳固,让自身血脉得以延展。 所以,有一些事是写入血脉之中的,这其中就包括人族繁衍之事。 你心底出现的那份念想,其实很正常,金仙若非绝情绝性,焉能无欲?所以,你不必为此感觉羞愧,觉得自己不够纯粹。 欲、情、心等,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学着去控制、去面对、去克服,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 有琴玄雅听得入神,细细思量,不由轻轻舒了口气。 心结确实解开了。 李长寿笑道:“而且,师妹你的心思,确实是十分单纯的。 举个例子,你可知凡人夫妇如何具体行事,才能得子嗣?” 有琴玄雅立刻答道: “玄雅自书上看过,据说应是阴阳二气交汇,方可孕育生灵。 大抵,两人面对而坐,双掌共抵,各自运转法力仙力,以本源阴阳二气为引,凝生灵之气,归于女子腹中。” 李长寿额头不由冒出几个问号,“谁教你的这个?这是错解。” 有琴玄雅有些不解地眨眨眼,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还请长寿师兄教我!” “我教!” 李长寿都禁不住老脸一红,赶紧道:“此事你当去问你师父,或是去问灵娥、酒师叔她们。 你我男女有别,这是轻易教不得的。” 有琴玄雅不由更为疑惑了些,而李长寿主动转过话题,开始聊同期弟子的‘毕业去向’。 有琴玄雅是度仙门当代首席大弟子,此事自然也有关注,很轻松就被李长寿带偏了注意力。 半个时辰后,她带着心底的那份疑惑,回转破天峰。 李长寿擦了擦额头热汗,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不是该给玉帝陛下上一封奏折,专门搞一搞洪荒启蒙教育? 应该有不少功德吧……大概。 “双掌相抵,盘腿而坐,啧,也亏你能想出来。” 李长寿摇摇头,身形飘然回了丹房。 话又说回来了,当年道祖立天庭,诸圣定天地大事时,女娲圣人凭借先天灵宝红绣球,定姻缘大事,立天地人三婚。 天婚便是指玉帝和王母,这对师兄妹以身作则,成了三界婚配之事的表率,只不过因天庭比较弱小,没什么太大的影响,将婚姻模板写入了天道。 自那之后,各族才定下婚姻嫁娶的礼数。 不像巫、人二族上古时,主要靠部族聚会搞对象,当时的风俗是——由女子发动奇袭,看上哪个男子就上去,敲晕了扛回自己帐篷。 李长寿在古籍上看到这种风俗时,也不由产生了些许联想。 这要是哪个部族有个大帅哥引起女子哄抢,岂不是会被一棍子一棍子敲碎了脑壳? 唉,洪荒啊…… 不只是女子,男子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 送走有琴玄雅,李长寿又等了半日。 待日暮西斜,太阴星即将在云海之上露头时,东木公带着一队天兵驾云而来。 见到李长寿之后,东木公寒暄两句,就拿出了两只宝囊。 “总共三百颗品相最好的蟠桃,”东木公笑道,“阐、截二教各一百颗,人教也有一百颗。 这事是王母娘娘定下的。” 言罢轻轻眨眼,李长寿顿时明白其中之意。 人教有谁? 除了圣人老爷,不就他和**师? 这一百颗蟠桃明确就是送给李长寿的! 李长寿心底一阵感慨,但表面十分镇定,将蟠桃收起,言道:“木公可还有其他叮嘱?我明日一早就去金鳌岛上。” “这个,”东木公扭头看了眼海神府大门,低声道,“有个小问题,也算王母娘娘托付的。 海神,你缺徒弟不缺? 不是修行传道的徒弟,是谋略智计的徒弟,与人教道承无关。 你要是缺徒弟,只要开个金口,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李长寿不由略微皱眉,低声道:“何人能让王母娘娘托付?” 东木公传声道:“是一位殿下,陛下的心头肉,娘娘的掌中珠,不过一直没对外宣扬……” 李长寿沉吟几声,“陛下对此事是什么意思?” “这事就是陛下提出来的。” “那没事了,”李长寿笑道,“陛下有令,我如何能不尊? 这位殿下在哪,我这就去拜见一番。” “就在外面,”东木公转过身,对着大门口招呼一声,“龙吉殿下,且进来吧,海神答应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大法师归观,三仙岛送桃 东木公话音刚落,海神府外便有一名天兵脱离队列,两步跳到了门内。 这天兵低头快步前行,头戴银盔、身着锁甲战裙,远看与男子无异,只是稍矮了些。 等她到了近前,对李长寿和东木公抱拳行礼,低着的头才慢慢抬起,露出了一张端正清秀、伴着少许青涩的小脸。 就如豆蔻年华的少女,若放在凡人中,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 她一开口,嗓音颇为清脆: “龙吉拜见木公,拜见海神!” “殿下多礼了,”李长寿笑着回了个道揖。 龙吉虽是玉帝王母之女,且是天庭公主,但在天庭之中并未有对应神位,算是玉帝陛下的‘家眷’,这般执礼也算合乎情理。 李长寿心底却颇多感慨。 龙吉,封神大劫后的红鸾星君,又是一位跟封神大劫有关之人呐。 自己和封神大劫,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李长寿念头转动,少许与龙吉有关的记忆纷沓而来,稍微推算,就将自己所知的讯息都整理了出来。 【封神劫难中的龙吉,倒是个法力不低的小高手,站阐教阵营,主动前去相助周武王; 龙吉本为天帝之女,据传是因为犯了错被贬下凡间修行,相关战绩李长寿记不太清,就记得她被某个仙翁和月老所劝,嫁给了她的一个手下败将。 她那手下败将,还是个不怎么行的小白脸,叫洪锦还是什么的。】 根据李长寿对月老老铁的了解,月老能办出这种没良心的事,必然是有什么人或者势力在背后算计。 有关龙吉的大概情况,李长寿所知也就是这些了。 东木公在旁道:“龙吉殿下,何不现出真容,拜海神为老师?” “是,”龙吉公主轻声答应着,身周泛起淡淡仙雾。 待仙雾消散,她身上甲胄隐去,化作了一身浅白色的仙裙,如瀑青丝也垂落了下来。 此时,龙吉的个头比刚才矮了几分,身子也纤弱了许多,已完全可以用‘可爱’来形容。 李长寿仔细一瞧,这还当真是个少女,刚开始进入青春期的那种。 不过话说回来,玉帝和王母都算是先天生灵,他们女儿的生长周期,是按年算,还是按元会算? 这龙吉公主少说也几千岁了吧? 这要是在封神大劫还是如此少女形貌,那月老老铁和什么仙翁,以及那个洪锦……不就是在犯罪吗? 嗯,自己身为玉帝陛下信任的普通权臣,得尽快提出一套完整的天规天律才行。 少女龙吉向前,对李长寿盈盈一拜,恭敬地喊了声:“龙吉拜见老师。” “哎,莫要喊我老师,这因果可轻易受不得。” 李长寿笑道:“公主殿下既要跟小神学谋略之道,那小神就厚着面皮,接下这份差事。 但公主殿下喊小神做海神就是了,莫要老师老师的喊。” 龙吉不由瞧向东木公,后者含笑点头,觉得李长寿不过是自谦。 其实,是真的怕。 木公笑道:“海神怎么说,殿下如何做就是了。” 龙吉公主立刻脆生生地喊了声:“海神!” 李长寿这才满意的一笑,从袖中拿了几瓶丹药做见面礼。 他本以为,龙吉公主今日前来,只是跟自己打个招呼、走个过场,却不曾想,东木公带人离开后…… 这位公主殿下就站在海神府角落中,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各处,浑身透着一股子灵性。 “殿下,您?”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不解。 “母亲让我跟在海神您身边多学多看,”这少女笑着眨眨眼,带着少许狡黠,“海神,我能在您这住下吗?” “殿下,实不相瞒。” 李长寿正色道:“小神在此地的不过是化身,平日里这化身大多是在修行,无趣的很。” “海神放心,我也是要修行呢!” 龙吉笑道:“既然母亲说了让我跟在海神身边,我自是要遵从母亲的命令。 海神若是要出门,或是要做何事时,若方便就带上龙吉,若不便,就当龙吉不在此地。 龙吉就是来做海神您身旁的童子童女,跑腿打杂都是无碍,也断不会给海神招惹因果、增加麻烦,丢了咱们天庭的面皮。” 李长寿不由暗赞。 这位公主殿下一言一行都是颇为知礼,言谈举止又有一种自成的气度,落落大方、不骄不躁,确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不愧是玉帝与王母的骨血。 李长寿笑道:“既如此,殿下不如去瑶池准备一番,明早再来见我。 我明日便会启程,前往拜访三教高人、龙族龙王,殿下与我一同逛这一圈,也算结些善缘。” “多谢海神!” 龙吉闻言开心不已,倒也并未强求在海神府中住下。 送走龙吉,李长寿不由开始沉思。 ‘陛下这是……几个意思?’ 若是用排除法,那首先排除一个最荒谬的选项——【美人计】。 堂堂玉帝、三界主宰,又有紫霄宫撑腰,怎么会将视若珍宝的女儿,安排去美人计他一个小小的海神? 其次还应排除【督军】这个选项,玉帝和王母应做不出这般举动。 反倒是东木公所说的理由最为可信,这位殿下,就是来学谋略、学算计的。 可这些谋略、算计又该怎么教? 他李长寿不过是做事稳了一点点,考虑的多了一点点,准备的更充分了一点点,也并没有什么足以教人的长处嘛。 总不能传授龙吉公主思维导视图**,培养龙吉公主发散性思维…… 李长寿坐在摇椅上,也是有些犯难,最后只能转换思路。 ‘还是把这位殿下当做督军吧。’ 如此,李长寿倒是更容易接受了些,且他平日里作为海神,也没什么需藏着掖着的。 于是,第二日一早…… 李长寿的心神刚落在海神府的纸道人身上,就发现海神府门外,站着一道单薄的身影,自然就是龙吉。 她在头上扎了个布包,藏起秀发,又换上了一身浅白色道袍、布靴,倒也有点‘道童’的样子。 李长寿起身朝府外而去,门外的少女也连忙转身。 “殿下可久等了?” “龙吉见过海神!” 龙吉欠身行礼,又道:“还请海神喊我龙吉,昨日海神您可是说过的,今日起,我便是海神您的跟班道童了呢。” “那,小神就得罪了。” 李长寿轻笑了声,将手中拂尘递了过去。 龙吉立刻向前,双手将拂尘捧过,像模像样地端在怀中,跟在了李长寿身后。 李长寿袖袍一挥,起了一朵白云,当下带着龙吉朝兜率宫而去。 昨天李长寿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将人教这份蟠桃拿给**师,让**师‘分配’。 事虽小,却不能随意待之。 然而,让李长寿未曾想到的是…… **师竟不在兜率宫中睡、咳,修行! 兜率宫前院,小金笑嘻嘻地说着:“**师回太清观了,说是有事要禀告圣人老爷。” 小银也在旁道:“老君前几日骑牛出去了,也不在宫中。 长庚师兄,你有什么难事吗?我们两个也是可以帮你的!” 李长寿:…… 帮啥? 拿几件老君的宝物,下去对着猴子喊‘孙行者’、‘者行孙’? “不是什么难事,”李长寿笑道,自怀中拿出一只锦盒,笑道:“王母娘娘拿了些蟠桃赠与道门三教,我特地送过来。 这里面有蟠桃三十六颗,你们两个可不要偷吃,待**师回来自会赏赐给你们。” “哦!” 小金小银点头答应,倒也觉得没什么。 蟠桃嘛,天庭初立、兜率宫刚建那几千年,隔三差五就有仙子姐姐们送过来。 后来因为吃桃子吃腻了,拿去喂青牛了不少呢。 随后,李长寿带着龙吉拜别此地,驾云朝东天门方向而去。 龙吉公主略作思索,拿了只玉符出来,在其内写下了一段话语。 李长寿笑道:“写的什么?” “海神请看。” 龙吉公主将玉符递了过来,李长寿扫过一眼,不由轻笑几声。 这位龙吉公主,竟将他刚才对小金小银所说话语,尽数记录了下来,且在其后写了一小段评语。 评语写的是: 【今日海神入兜率宫寻**师,本欲将母亲所赠蟠桃交于**师处置,此事虽小,却见海神行事之谨慎有度。 不逾矩三字,说者易,行者难矣。】 李长寿将玉符递了回来,赞叹道:“多看多学易,多想多思难,这般习惯望你保持下去,今后自可为天庭独撑一面大旗。” 龙吉有些腼腆地吐了吐舌尖,脸蛋微红,小声答应了一句。 李长寿又道:“走吧,咱们再去金鳌岛。 出了天门后,洪荒还是有颇多凶险,若遇危险,当以自保为上,小神也会护着殿下脱身。” “海神放心,龙吉定不会增任何事端。” “善。” 李长寿含笑点头,带着龙吉出了金鳌岛,朝东海而去。 他虽然也很想,给龙吉开个补习班,恶补一下《稳字经》和《套路论》,但这些都是他小琼峰不传之秘,还是不宜外露。 且,龙吉公主身份也比较敏感,与敖乙有诸多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师去面见圣人老爷了? 李长寿沉思一二,如此,剩下的六十四颗蟠桃他就这般闷下,找个机会带十几颗回度仙门,让师父他们品尝品尝了。 …… 半日后,金鳌岛前,李长寿驾云慢行,几名金鳌岛仙人主动外出相迎。 龙吉跟在李长寿身后扮道童,也无人对她多关注。 而龙吉从最初的淡定,到渐渐有些震惊,再到莫名的震撼,看这位海神的目光,也不断变化。 ‘这到底是哪般人物,报效了天庭、辅佐了父亲?’ 龙吉虽看着年幼,但已修行过不短的年岁,更是自小在瑶池中饱览经书,知晓各类秘闻、传说。 金鳌岛乃截教有名的道场,此地有去碧游宫的路径,多圣人弟子,平日里对天庭理都不理。 但今日,海神来了金鳌岛,先是金仙相迎,而后十天君请宴。 若不是这刚从兜率宫中而来,还以为海神是截教之人。 而当李长寿提出,他想见截教大师兄、通天教主圣人老爷的大弟子,这边十天君还没开口答应,那位多宝道人前辈,就直接出现在了金鳌岛上,喊着‘海神老弟’就向前与李长寿热切相谈。 李长寿寒暄一阵,说明来意,并拿出天庭赠礼。 多宝道人眨眨眼,拿出一只蟠桃,拨开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桃肉,顿时满嘴清爽,舒服的轻哼了两声。 “这蟠桃倒是不错,我留些献给老师品尝。 剩下这些,在座各位同门分而食之,莫要辜负了海神和天庭的心意哈。” 众截教仙人尽皆称是。 但多宝道人话音刚落,突然想到了什么; 在金光圣母兴冲冲地跳过来,准备分桃子时,多宝道人又道: “多留九颗出来,给海神老弟带上。” “是,大师兄,”金光圣母眨眨眼,禁不住掩口轻笑,“大师兄,这还要给回礼不成?” 李长寿也忙道:“前辈,这不合适。”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多宝亲自出手,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灵宝级的玉盒,在其中挑选了九只品相最好、年份最高的蟠桃,装入玉盒中。 随后多宝道人手一挥,“这么好吃的桃子,怎么能不送去三仙岛? 三霄师妹可是咱们截教的顶梁柱啊! 海神,走吧,劳烦你再跟贫道跑一趟。” 李长寿‘这’了半天,最终只是笑着答应了下来,带上玉盒,与有些懵圈的龙吉,跟着多宝道人一同朝三仙岛而去。 路上,龙吉只见…… 某位传闻中的截教大师兄,跟海神凑在一起,不断小声嘀咕着什么,还时不时发出一阵‘嘿嘿’的奇怪笑声。 到此时,龙吉也只是震惊,主要是震惊于海神人脉之广。 又半个时辰后,等他们抵达三仙岛,见到了久负盛名的截教三霄仙子,龙吉眼底只剩下震撼。 这位云霄仙子,当真是这世上应有的人儿吗? 这还不是重点。 海神跟这位云霄仙子单独在林中散步,闲谈说笑,这又是哪般情形? 云霄仙子还亲手剥了颗蟠桃递给自家海神…… 海神嘴上说着这只是化身,吃了也没太多口感,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接了过来。 海神跟多宝道人…… 海神与云霄仙子…… 龙吉抿着小嘴,站在角落中,听着旁边另外两位仙子说笑玩闹,默默拿出了玉符,记录下了此时的心境。 与此同时,九重天阙,大赤天。 云雾迷蒙缥缈,仙光各处环绕,无物、无神、无仙、无灵,所余唯有玄妙。 而在这云雾深处,一方小小的道观中,**师在道观的小殿门口正襟端坐、面带微笑,总有一种……不装嫩的乖巧感。 不多时,**师对着殿内小声道了句: “老师,您看弟子刚才的提议如何?”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教通吃唯海神! ‘时机?老师在等什么时机?’ 兜率宫宫门前,**师站在台阶上静静而立,想着此前在太清观中与老师的简短交流。 他是去找老师请命,正式收李长寿为徒的。 但老师开口只是说了句…… 时机未到。 换而言之,老师已决定要收长寿为徒,但却在等待一个时机? 这还能有哪般时机? 不就是直接一道圣人法旨的事吗? 为什么感觉背后还有颇为复杂的算计? **师略微皱眉,推开兜率宫大门,回了自己的固定席位—— 那棵老树下,阴凉草地间。 他身为人教大弟子、道门大师兄,如何不会筹谋算计?只是一直少动心念,懒得去算计罢了。 **师提了提衣袖,目中来了几分兴致。 今日,就让他好好地推演推算一番,老师到底在等哪般时机,长寿何时才能顺利迈入兜率宫中! 于是,**师坐在树下,开始不断掐指、不断思索,时不时点头、摇头,神情颇为认真。 一直到眉头皱成了‘川’字,**师才缓缓松了口气…… 放弃了。 确实捉摸不透自家老师在算计什么。 “唉,随他们去吧,知道老师已经有意收徒就好了。 此事不宜告知长寿,免得长寿因此心境不稳,且等老师下法旨,再给长寿贺喜便是。” **师打了个哈欠,刚要【将身形放归于自然、让心神交融于天地】,小金小银就从远处‘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师!之前长寿师兄过来,送来了一些蟠桃呢。” “蟠桃?” **师眉角一挑,看着小金小银打开的玉盒中,那整齐摆放着的六颗蟠桃,露出些许笑意。 “长寿也是有心了,得了好处还不忘送过来。” **师轻轻一叹,“你们两个拿去分着吃了吧,莫要辜负长寿这般心意。” 小金小银赶紧点头,将玉盒抱回了殿内,一路还打了几个嗝。 “这两个小家伙,偷吃都不去擦嘴的。” 蟠桃……海神…… **师喃喃道:“莫不是,老师要等长寿立下些大功? 若是这般,倒也不能着急,不过总觉得老师并未在乎龙族之事,还应是有其他考量。 时机二字,当真太过含糊不清。” 罢了。 想这般多总归无用。 **师伸了个懒腰,身形缓缓后仰,地上那浅浅青草在飞速生长、交错,凝成了一张舒适的草床。 对了,长寿现在正在作甚? **师左手枕在脑后,右手在面前轻轻一点,太极图缓缓现影,阴阳双鱼转动间,凝出了一幅画卷。 哟,竟然去了三仙岛! 一见此处,**师顿时来了精神,画面缓缓推动,很快就看到了那两道,正在林间漫步闲聊的身影。 **师心底赞叹几声,赶忙挥手散去太极图虚影。 但就算**师的动作足够迅速,云霄仙子依然有所感应,朝空中看了眼…… **师仔细推算,发现自己的道韵并未被云霄捕捉到,这才松了口气。 ‘倒是真有你的,小长寿。 这般机会都不放过,拿着蟠桃就敢硬去三仙岛,又不是什么蟠桃灵根,也不怕人云霄师妹看不上眼。’ 于是,侧身翻躺,大梦入眠。 …… 三仙岛上。 云霄略微皱眉,缓缓收回投向斜上方的目光。 李长寿笑道:“怎么了?可是有人在窥探此处?” 云霄不由奇道:“道友也察觉到了刚才的那道气息?” “我修为浅薄,自是察觉不到的,”李长寿道,“只是在仙子的表情上读出了这般。” “应当是大师兄在看,”云霄轻声一叹,也略有些无奈,“让道友见笑了。” ——送李长寿抵达三仙岛之后,多宝道人就借口回去为老师献桃,回返了缥缈之外碧游宫。 李长寿笑道:“多宝前辈洒脱不羁,性喜玩闹,当真也是天地间少有的人物。 截教之内多性情之辈,比这洪荒其他地方,多了许多人情味。 修道路漫漫,有友相伴才是最幸运之事。” 云霄不由停下步子,略微转过身形,柔声笑道:“怎得凡事到了你口中都能寻到益善,又偏偏听得,都这般有道理。” 林间光影婆娑,少许光斑落在她长裙上,多了几分活泼轻乐。 “仙子莫要折煞了我,”李长寿不敢多看,只是笑道,“不过是,看待同一件事时,可以有不同的角度罢了。 再说截教这人情味,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云霄问:“可是坏在了因果二字。” “嗯,便是因果二字,”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深意,缓声道,“交情深厚者越多,就越摆不开这般因果。 因果如网,已是将截教整个包裹。” 云霄若有所思。 稳妥起见,李长寿并未多提,点到即止,与云霄继续在此间漫步。 云升云起云自没,潮生潮涨潮回落。 三仙岛上的风景倒是不错,只不过李长寿并未能记得太多。 云霄也问他此次为何来金鳌岛,李长寿说起了龙族之事,以及自己在路上已拿到的、多宝道人的一封手书。 那手书上写了两个古字,是‘龙’与‘天’。 接下来,李长寿离开三仙岛后,还会去玉虚宫中拜访,希望能寻找到广成子,再求‘困’与‘升’二字。 “困龙升天?” 云霄轻声念着,“这般笔迹,对龙族可有什么效果?” “若单是两位前辈的手书,或许还会起到一些反作用,觉得道门插手他们龙族之事。” 李长寿笑道: “但此事若小心运作,再配合玉帝陛下给的许诺,就能形成一股强压。 洪荒虽大,三千世界虽广阔,但有道门三教表态,龙族躲无可躲。 现如今,玉帝陛下对龙族之事已失了耐心,要尽快得出结果,此时就不能任由龙族先解决完内部的麻烦,只能先让龙族立下名义,再内外配合、逐步整顿……” 林间,李长寿侃侃而谈。 云霄仙子大多都在静静听着,时不时也会轻轻颔首,或是主动问询。 相谈甚欢,左右皆闲。 仿佛只是一个晃神,已来岛上一二时辰。 李长寿表达离意,云霄自送他出了三仙岛,而琼霄、碧霄也跑出来凑热闹,目中略带促狭,却也并未出言调侃。 跪下警告。 “咱们走吧,”李长寿对侧旁莫名有了些拘谨的龙吉公主招呼一声。 龙吉向前飞来,跟在李长寿身后,抱着拂尘,略微有些出神。 取路南赡部洲,赶去昆仑仙山。 这一路行到了半途,龙吉总算小声问了句:“海神……” “嗯?” “桃,好吃吗?” “还可以,怎么突然问这个?” “嘻嘻,”龙吉吐着舌尖笑了笑,随后就有些怯弱地道:“海神,龙吉可否问您一句,就凭您……嗯,为何要来天庭相助我父亲呢?” 李长寿反问道:“那你说,为何老君要在天庭相助陛下?” 龙吉不由一怔,隐隐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却又如坠云雾,不知自己究竟明白了什么。 李长寿轻笑了声,继续驾云前行,并未再多解释。 反倒是龙吉思索了一阵,拿出自己那枚玉符,低头写下: 【海神拜访截教,人脉之广、交友之多,令人瞠目结舌,尤其是多宝道人前辈主动来寻,称兄道弟不足贵…… 海神竟与云霄仙子相交莫逆,宛若知音知己,漫步山林,笑谈欢度…… 了不得呀,了不得。】 “龙吉?” “在!”龙吉连忙答应一声,将玉符收回道袍的袖子中,“海神您吩咐!” 李长寿笑道:“莫要让今日所见这些在天庭中流传。” “若父亲和母亲问起……” “那自是可说的。” 李长寿道:“接下来先去拜访一位前辈,就要去玉虚宫,你切记,无论在玉虚宫遭遇到哪般情形,都不要出声,就在我身后跟着。” “是,”龙吉面色凝重地答应一声。 她自是知道,阐截两教因为教义不同、理念不同,两教仙宗经常会爆发冲突。 龙吉见李长寿在截教之中如此受欢迎,甚至还是那大名鼎鼎的云霄仙子‘闺中密友’,想必在阐教那边…… 应当,不会被打出来吧? 龙吉毕竟还是少女心性,此时已开始惴惴不安了起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之事,让龙吉有些应接不暇。 他们先是去了中神州二仙山,寻到了麻姑洞,见到一位净面无须、十分温厚的长者—— 黄龙真人。 李长寿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是为龙族之事而来,请黄龙真人出面,讨广成子前辈的一封手书,并将多宝道人的手书拿了出来。 黄龙真人问:“只需广成子师兄写两个字?” 李长寿笑道:“不错,最好是留下广成子前辈的一缕气息,如此可代表阐教的态度。” “那好办!” 黄龙真人满口答应,当下就带李长寿和龙吉去了昆仑山。 寻到玉虚宫、拜竭广成子,黄龙真人不提李长寿来意,直接将这件事揽在了他身上,将多宝道人所写的那两个字献给广成子。 广成子含笑提笔,写下了‘困’与‘升’字。 “如此就可以了?” “多谢师兄!” “多谢前辈。” “小事矣,”广成子将手书叠好,用仙力送还到了李长寿手中,笑道,“天庭本就是道祖所立,出些力自是应该。” 李长寿再三言谢,一旁龙吉已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阐截两教,对天庭当真有这么大的善意吗? 龙吉自然是知晓的——这些,不过是冲着海神的面皮罢了。 待他们无惊无险离了玉虚宫,取道回返东海,龙吉拿出自己的玉符,默默地写下了一句。 【海神,三教通吃,甚惊吉。】 …… 李长寿带着龙吉抵达东海时; 西牛贺州,灵山脚下,一处深谷内的大阵中。 几道身影站在一口宝池旁,同时出手,将一只尚未蝉蜕的金蝉,缓缓沉入宝池底部。 这几人都是老道模样,各自穿着有些破烂的长袍; 按灵山的规矩,袍子越破、在教内的地位也就越高,这是警惕自身,不忘‘西方贫瘠’这般大事。 在这几位老道身后不远处,几个角落各站着一两道身影。 文净道人也在此处,正注视着宝池中的金蝉; 因感同身受而有些悲痛的她,只差一点,就在此地笑出声来…… 就听那几名老道言说: “金蝉子废了。” “那海神竟有灭杀金蝉的实力,让文净他们都小心些,不要直接对海神出手,此人深藏不漏。” “人教弟子,藏而不露,所图不知为何。” 几人各自出声,几句言语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文净道人当真有些惊讶了。 海神? 亲手重创了金蝉子,打的金蝉子相当于轮回转世? 这怎么可能,海神修为应该未到大罗境,而金蝉子是从远古厮杀下来的凶兽,同境界斗法堪称无解…… 金蝉子怎么就差点没了?文净道人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话说回来,海神大人…… 他不是文官吗? 文净道人顿时一阵眨眼。 就听,一老道咬牙骂道:“咱们难道就咽下这口气? 老师有言,金蝉子与咱们西方大兴有关,海神这是截断了咱们西方大运!” “就算想对海神出手,却根本寻不到他的本体,杀他那纸人做成的化身又有何用?” 又有老道开口:“动不了海神,莫非还动不了海神身旁之人?” “动谁?” “与海神相交莫逆,且与咱们西方有较多因果的,便是那……” “截教,赵公明。” 听到这个名号,宝池旁的这几个老道,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次沉默持续了足足片刻,直到一名老道仰头轻叹: “敌不过,换一个。” 文净道人忍不住翻起白眼,斜靠在石壁上,等这几位圣人弟子商议出结果。 又听他们在那嘀咕半天,却无法找出一个合适的报复目标,文净道人心底不由冷哼了声…… ‘莫说你们了,本女王身为海神大人的左膀右臂,此时都不知半个海神大人的亲友。 与其在这里叽叽歪歪,怎么不敢杀上兜率宫,找本女王大人的爱妃不痛快?’ 一想到‘爱妃’二字,文净道人的那双凤眼轻轻眯了起来,嘴角荡起少许笑意…… 这几位西方教圣人弟子商议了半天,方才定下了报复海神的计划。 而这份计划,被文净道人只用了片刻,就全盘讲述给了李长寿的纸道人,一字都不差…… 第三百一十五章 水晶宫中定龙心!【大章求票】 ‘好歹毒的计策。’ 李长寿一心二用,一具纸道人带着龙吉逛去龙宫,另一具纸道人在海神大庙后堂,打发走了刚来传信的‘布拉布拉’蚊。 随之开始思索对策。 说起来,这也怪他,可能是藏的严密了一点,让西方找不到合适的突破口,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海神教本身构架。 堂堂一方大教,有两位圣人老爷坐镇的洪荒二流顶级势力,捉摸了半天,竟然要去灭掉巫人一族的小小熊寨,并袭杀海神教各地熊寨神使! 泄愤,这纯粹是报复与泄愤! 这个法子虽有些荒唐,确实让李长寿感觉异常难受…… 细细思量,却也是自己‘稳’的有些不够。 此前年少轻狂,一直觉得‘稳’就是全面、全方位的不出错漏。 如今心态稍微成熟了些,后知后觉,在经营一方势力时,真正的稳,应该是故意露出一个虚假的破绽,由此引导敌手的行为,让他们朝这个破绽用力,从而给己方更多应对的时机。 现在也不是自我检讨的时候,还是要迅速想出应对之策。 西方教想要毁掉海神教,其实只需派几只凶兽四处残杀海神教的神使、庙祝,就可在短时间内达到惊人的效果。 还好,李长寿他…… 早有准备。 后堂中的这具纸道人立刻朝地下遁去,七八只纸道人已开始分头行动。 他会在最短时间内,将熊寨挪走、将熊寨大部分的巫人带去东胜神洲,再将那些‘精锐’神使,聚集在海神大庙下的【安全屋】。 虽然这次西方教要对付的是巫人一族,但李长寿稍后会同时提醒,在各地驻守的真龙护法,让他们暂时退去南海…… 再有,为了掩护己方在敌后的优秀地下埋伏人员,李长寿还让各地海神庙贴出告示: 【神使们要集中进行一次神力晋升,大家近日请在家中自行上香。】 做完了这些,李长寿还是觉得有些不足。 龙族之事也到了关键的节骨眼上,自己稍后万一分不开心神,出现错漏,说不定会为敌所趁。 巫人一族虽然最开始‘算计’了他,但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的骗吃骗喝,咳嗯,一直尽心尽力发展海神教! 李长寿能得这般多的香火功德,巫人们有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他既然能护,自不会让他们白白流血…… 思量一二,李长寿用一具金仙境纸道人,带上几个演技精湛的神使——比如那‘半夜打女’熊老三,一同赶往幽冥地府。 巫人一族若是遇到危机,巫族高手站出来护着,也算合情合理。 李长寿也不会白嫖巫族高手,该给的谢礼自不会吝啬,地府巫族缺什么,他就命人多准备什么。 无非就是几万头灵兽的生意! 在做这些迎战准备的同时,李长寿带着龙吉入了海水,抵达东海龙宫所在海域。 李长寿道:“且等,我有些事,要先分心处置。” “好~” 龙吉乖巧地答应了声,就在李长寿身后站着,欣赏着海中的绮丽之景。 洪荒的四海无论再深、再广,都会有一些朦朦的光亮,而仙人、炼气士大都精擅‘暗中观察’之法,海中观物,犹如白昼赏花。 不多时,李长寿调整好心神分配,将熊寨各处事务安排妥当,这才对龙吉招呼道: “好了,咱们去龙宫吧。” “海神您可是有什么难事?” 龙吉正色道:“我昨夜得母亲叮嘱,如今天庭虽然兵少将寡,但也不能让海神您一人独自奔波操劳,若有难事,还请尽管对天庭言明。 嗯…… 母亲是这般说的。” “哈哈哈,”李长寿笑道,“多谢娘娘关心,若遇难事,我自不会一人独撑,当以天庭大义为重!” 龙吉轻轻眨眼,突然发现…… 海神真的好会说话。 那种恰到好处、点到即止、游刃有余、内涵满满的话语,几乎是张口就来! 拿出玉符,龙吉将自己的发现,立刻写了进去; 她再抬头看海神的背影,越发觉得海神深不可测…… 各种意义上的来说。 前方,龙吟阵阵,海水沸腾,鱼群四散逃逸。 早已知晓李长寿抵达东海的龙族,在李长寿距离水晶宫还有千里时,派出了大批兵将迎接。 正此时,龙吉听到了仙力结界内,响起了轻轻的吸气声。 龙吉踮脚、探身,见海神面色有些凝重,且海神的目光,竟是此前一路都未有过的坚定。 “海神,龙族之事困难重重吗?” “还行。” 李长寿略微攥了攥拳,已是决心打好这一仗! 自今日起定乾坤,凌霄殿内称豪臣! 不曾想到,他李长寿竟然也能泛起些许豪情! 而一旁的龙吉敏锐地察觉到了海神的心态变化,不由有些心情激荡。 ‘父亲说,这位海神有个缺点,便是凡事太过稳健,要思虑数遍才会行动。 但今日得见,却不像是父……亲……说……’ 龙吉那小小心声还没念完,前方有龙族高手率先一步赶来,对着海神大人哈哈大笑,远远行礼。 而海神大人瞬间破功,前一瞬还是豪情万丈,突然间就……眯眼含笑,笑容可掬。 那龙首老者喊一句:“海神别来无恙!” 这边海神应答:“还不是托敖角长老的福,在天庭乐在悠闲呐。” 言罢两人各自仰头大笑,笑声在海水中远远荡开。 这…… 龙吉额头多了几道黑线。 她也是知道的,洪荒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两者见面,不明敌我,就可大笑几声,笑得越久、敌意越低。 这规矩如何来的? 据传闻,远古时,众多先天生灵捡到宝就会开心大笑,而其他先天生灵听到笑声就会绕路,赶着去其他地方捡宝…… 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这般规矩。 上古时各方高手都是离着千里就开始大笑,要是去容易引起斗法、争宝的地界,都是一边笑、一边飞过去…… 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龙吉轻轻抿着薄唇,听那龙首老者与海神不断寒暄…… “哈哈哈!海神快快随吾回水晶宫中,今日定要与海神你痛饮三百杯!” “龙王爷可在家? 这次我还有几件要事,要找龙王相商。” “在的,在的,陛下已是等您了,哈哈哈哈!” 伴着这般爽朗的笑声,李长寿带着龙吉,被众龙族高手簇拥着,朝水晶宫缓缓而去。 龙吉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不明白海神如何做到的,前后两瞬便可判若两人。 于是,龙吉在玉符中写下了一句: 【海神转换自身情绪无比迅速,逢场作戏的本领无人可及。】 但龙吉眨了眨眼,在后面又添了句: 【喜欢眯眼笑的都是怪……厉害的人物呢!】 虽说咱为天帝之女,但在涉及海神时,从心一些,总归没错。 …… 闲言暂少叙,龙族运在即。 李长寿很少会有紧张之感,除却最初面对天劫,最初面对天罚,最初面对**师,以及刚返虚境那年修行遁法,不小心遁入一对真仙境道侣洞府,撞破…… 那不重要。 咳,总之,他在绝大多数情形下,都能保持相对淡定的心态。 但这次来水晶宫,李长寿确实有了少许紧张感。 这场算计,已持续了这么多年,关系到还没到手的大功德,甚至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自己今后的发展,能严重干涉‘洪荒生存安全指数’的曲线波动! 可,正是这点紧张感,让李长寿心神绷紧,思维更为敏捷、念头转动更为迅速。 入得水晶宫,去了龙王殿。 东海龙王走下高台相迎,与李长寿互相见礼,而后将李长寿迎去高台之上,宾主入宴。 龙族应是看破了龙吉公主的身份,宴席也为龙吉准备了座椅。 见龙吉还想站在自己身后,李长寿笑道:“坐吧,莫要辜负了龙王爷的好意。” “是,”龙吉行礼答应一声,挺胸抬头坐在李长寿侧后方的位置。 自是从容有度,颇有大家之风。 “龙王爷,”李长寿拱拱手,笑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件喜事要告知龙王。 敖乙可对龙王说过了,有关那蟠桃宴之事?” “小儿已讲过,”东海龙王抚须轻笑,龙目中也多神采,不类于平日那般昏昏沉沉。 东海龙王笑道:“海神,我儿这段时日东奔西走,在东海游说他的各位长辈,言说天庭神位如何如何…… 这些,可是海神给了叮嘱?” “不错。” 李长寿大大方方地认了下来,笑道: “也是想做个铺垫,免得今日我前来,会有一些突兀之感。 与龙王爷言说这些,只是想让龙王爷知晓,我从未有半分糊弄龙族之心。” 东海龙王沉吟几声,低头注视着自己面前的酒樽。 李长寿也不着急,在旁等了片刻。 沉默中,这是较量,也非较量。 旁边的龙吉握着玉符,将海神所说的一字一句都记录了下来,细细品味,又觉得其中颇有深意。 此时龙吉宛若见到了两团黑云,正在海神与这位老龙王身上凝聚,让她感觉到了少许压迫感…… “唉——” 龙王缓缓叹了口气,端起酒樽,笑容多了几分疲倦之感。 “吾敬海神一杯。” “多谢龙王!” 李长寿举杯还礼、轻抿酒樽,旋即面露正色。 “龙王爷,我且问一句,此时不说其他三家,东海龙宫,是否还有对天庭反感的要害人物?” 龙王道:“海神言重了,对天庭,吾族只有敬意。 天庭数次助吾族,更是给了吾族这般多的好处,吾族心存感激矣。 只是……如今确实有不少族人心有忧虑,担心天庭不过是又一西方,吾族元气已失大半,实经不起这般折腾。” “哈哈哈!” 李长寿笑道:“那就在今日,我便为龙族打消这些疑虑! 龙王爷,不如您现在就召集东海龙宫内的各位长老,我将今日的喜事与各位长老细细说来。 如此,也省得龙王爷您后面还要再说一遍。” “哦?” 东海龙王也来了兴致,却未多问,只是笑道:“既如此,海神稍等。 丞相何在?” 殿外顿时跑进来几位龟丞。 当下,龙王下令,东海龙宫之中,龙母、龙子、数十位龙族实权长老,数十位地位稍弱但实力强横的龙族将领,尽皆聚于水晶宫主殿。 这般阵仗,让龙吉也不由手心冒汗…… 李长寿依旧镇定自若,待东海龙宫实权高层汇聚于此,先是起身见礼,又与敖乙说了一小段提前写好的相声,最终顺利将话题,引到了龙族上天之事…… “诸位!” 李长寿站在高台前,对着众龙族做了个浅浅的道揖,缓声道来: “如今龙族机缘在前,我为天庭册封四海海神,今日其实是特来相劝。 我知各位心底忧虑,也知龙族不甘效忠哪方势力。 龙族,远古时曾为天地间的主宰,上古时笑傲四海,便是到了今日,依然是洪荒之中,三界之内,绝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今日,我不提窥伺龙族元气的那些强人,也不提所谓的大运、大势,就说与龙族休戚相关之事! 龙族效天,有三利好。 其一为功德,其二为业障,二者本为一体,却不尽相同,各位看一眼敖乙殿下便知。” 敖乙主动站了出来,催发自身功德,几乎满溢的香火功德,与那纯净纯粹的天道功德,正交相辉映…… 李长寿又道:“这两点我不必多说,第三点便是可庇护龙族免受西方侵扰。” “海神!” 一名龙族将领皱眉道:“其一、其二最为重要,为何直接带过?” 又有龙族长老开口: “既然海神快人快语,吾等也不必多绕圈子,吾有一问! 天庭神位可许给龙族多少,才可令我龙族摆脱当前困境? 海神您可算过?” “数十数百自是不够,”李长寿淡然道,“但各位要神位,是借神位扫去自身业障,那何不许神位以期限,一千年、数百年轮替一次,令龙族轮番上岗,何愁业障不解?” 众龙族不由一愣。 天庭神位,还能这么玩? “天庭规矩森严,但也可活用天规,”李长寿笑道,“天道恒久,至公无私,却有诸多规则可为你我所用。 且,天庭神位并非永固不动。 非正神之位的低阶神位仙职定期轮换、考察,本就是我即将对玉帝陛下上奏之事。 我这个答案,诸位可满意?” 不少龙族高层已是有些动容,而那名提出问题的龙族长老,对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面露惭色。 “是吾见识浅薄,请海神勿怪!” “何止于此!” 李长寿朗声笑道,“为解决龙族之危,天帝命我去那火云洞中拜见人族先贤,取了此宝归来。 诸位且看!” 言罢,李长寿取出那幅闪烁金光的‘大禹治水图’。 左手挥扬,这张宝图铺展开来,在水晶宫中,投影出南赡部洲之全景,其上涌出一条条奔涌的江河。 “今日不妨告知诸位,陛下已命我清查南赡部洲江河湖泽,不日可可封江河湖泽神! 龙族经营四海已久,善水战,通水路,可还有比龙族更适合的南洲水神?” 此言一出,众龙族高层齐齐动容,甚至有不少老龙眼圈泛红…… 李长寿乘势追击,继续道:“龙族上天之事,乃顺应天道之势,得天地正心。 今有道门阐教、截教两位执掌教务之圣人弟子之笔墨,特献于龙王!” 言罢,李长寿将已经装订好的画轴拿出,交给敖乙。 敖乙将这幅笔墨慢慢展开,那‘困龙上天’四个大字,透出两股截然不同的道韵,让在场龙族都是一震。 天庭之利,道门之威! 有龙族长老低声道:“确实是多宝道人与广成子的道韵。” 敖乙端着卷轴敬献于龙王身前,东海龙王双手接过,随后便面露感慨。 一旁那端庄秀丽、颇有威仪的龙母开口道:“若当真都如海神所说,吾族如何不能拜玉帝陛下帐下? 只是,哪怕海神您立下大道誓言,玉帝之心又如何……如何保证?” “如何不能保证?” 就听一声清脆嗓音传来,却是龙吉站起身来,对各方行礼,淡然道: “若龙族入天协助天庭治理三界,玉帝陛下绝不会亏待龙族。 如今天庭确实也有不少窘境,但玉帝陛下励精图治,天庭上下万众一心,又有海神这般奇谋明贤相助,大兴只是早晚之事! 各位若此时上天,多是建功之机,多有功德可取,岂非美事?” “殿下,”李长寿笑道,“且坐下吧。” “哦,”龙吉乖巧地应了声,连忙坐回自己的位置,惹得几位龙子侧目连连。 李长寿笑道:“龙母,今日我来,其实只是要东海龙宫表个态。 说实话,除却东海龙宫之外,其他三海龙宫,我皆放心不下,恐有西方之人潜藏。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了,修为还请看此处!”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张金色卷轴,高高举起,其上照射出万丈金光,浓郁的天道之力荡漾开来。 李长寿手一抖,这卷轴迅速打开,其上却是一片空白! “只要龙王与各位长老,今日应下此事,且立誓绝不反悔。 诸位有任何忧虑之事,尽管开口。 自然,还是要由我斟酌,当着各位之面,将天庭的保证写在这道旨意之上,拿去呈于玉帝陛下面前。 只要再盖上天帝印玺,便得天道认可! 如此,可信了我,可信了天庭?” 第三百一十六章 你这瓜,它保熟吗? 丧心病狂! 龙族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云上,当着一群老龙的面,李长寿都忍不住以手掩面,而跟在他身后的龙吉疯狂憋笑,敖乙那张清秀的小脸已完全涨红。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 这不是,李长寿在东海龙宫之中慷慨激昂了一番,又一步三算、步步紧逼,直接拿下了龙族的核心之地——东海龙宫。 东海龙王带头立誓效忠天庭,赌上了龙族族运; 而龙族一些不算过分的要求,也被李长寿写在了那张旨意上,此前已喊来东木公,由龙族高手护送回天,献给玉帝陛下过目。 其他三家龙宫,李长寿此时没有九成八的把握,稳妥起见,并未直接过去游说,免得惊了西方,坏了己方大事。 东海龙王虽然是当代龙族族长,但四海龙宫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 李长寿也是思考许久,才决定以东海龙宫为基础,再将南海、北海龙宫拉上天庭的战船。 至于西海…… 有点麻烦,暂且观望,口号上意思意思,努力保三争四。 然后,李长寿就按自己的计划,带上龙吉,来南赡部洲开始清查各处水路。 李长寿之前想到过,龙族应该会派长老跟上来。 但李长寿完全低估了龙龙的热情。 龙族不只派来了十多位长老,敖乙也被龙王派来听李长寿差遣,甚至,龙王还请动了三位守护海眼的远古长老,疯狂保护海神……的纸道人。 他们到了南洲之后,李长寿刚清查了一处小小的水路,那三位远古长老就开始上窜下飞。 先是一老龙跑过来,拉着李长寿飞去了旁边的山上,指着那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溪,笑道: “海神请看,此地吾命名为潜龙河,可封河神!” 而后,又一老龙跑过来,拉着李长寿飞去了不远处的人族村落,指着一片村头小池塘,笑着问: “海神啊,你看这片大泽,取个什么名字比较好?” 这边话音刚落,远处就有老龙吆喝: “快来看呐!这里有一条极深的深渊哇!此地当封个江神!” 李长寿:…… 那是井! 那是村里人自己打的井啊阿伯! “各位……” 李长寿只能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委婉地解释道:“咱们要按规矩办事,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这……这个底线,还是要有的。” 这几头老龙顿时尴尬地赔笑。 “有点急了,确实是有点急了,海神勿怪,海神勿怪。” 李长寿笑道:“南洲乃人族气运凝聚之地,清查水路、入驻水神,既可提升人族气运、守护凡人安危,也可为当地河神积累功德。 这是好事,也是正事,并非只是为龙族谋利,还请各位多理解、多支持。” “理解!理解!” “这个肯定是支持的嘛!” “那这样,”一位远古龙族长老扭头吆喝,“你们这些小龙崽回去吧,我们护着海神就够了! 你们一个个乱跑什么?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啊?吓坏这些可爱的凡人怎么办?” 那群苍老的龙首老者齐齐行礼,话都不敢多说,连忙驾云离开。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妥,但…… 丢龙,实在是太丢龙了! 一头远古老龙凑近李长寿,先是憨笑一声,嘀咕道: “海神,我们三兄弟今天开始就做您在南洲时的护卫了。 我叫敖鳌,是他们二哥,这个是敖非,是老六,这个是敖庀,排老八! 您要记不住名,直接喊我们二六八就行!” 李长寿拱手赔礼,连称三声前辈。 周遭没了那么多老龙簇拥,李长寿总算能安心一些。 敖鳌取出了一件飞天法宝,化作了一叶扁舟。 李长寿与敖乙、龙吉一同登船,而后就开始了在南洲清查水路的漫长‘旅程’。 南赡部洲幅员辽阔,河流湖泽多不胜数; 要查清一条河流也并非简单之事,绝不是飞到了这河流上空,看一眼手中宝图,然后点点头,说一句‘河还在’,就可转身走人。 这般敷衍了事,如何能得天道认可? 按李长寿定下的规则,要查清一条河流,首先要溯源寻头,找到河流之起源,记下各条支流、河流途经、入海口之所在。 不仅如此,他还会绘制这条河流的大概形状,与河道附近的地形,并将每一段的深浅,以及河流湍急处、淤堵处、事故多发处,详细标记出来。 除此之外,还要推算这条河流一年四季的水文变化,以及近千年的河流变道史。 李长寿给玉帝上奏说此事前,就知道这是巨大且繁琐地工作量,十二年都不一定能做完。 但这件事又必须去做,且做完之后,李长寿估计自己能赚到不少功德。 这也非刻意的算计。 付出努力、得天道嘉奖,本就合乎情理,与功利毒奶性质上全然不同。 就这般,李长寿从东海之滨出发,由三位远古龙族高手相陪,按大禹治水图,持一杆灵宝仙笔,开始清查南洲水路。 那三位龙族老爷子见李长寿做事这般细致,也放心了些,在旁既不催促、也不打扰,各自隐藏起身形,做好护卫之事。 但这个过程,对于李长寿的两个跟班来说,就有些…… 略显枯燥。 扁舟飘在云上,沿河道缓缓前行。 龙吉穿着宽松的道袍坐在船尾,不知何时已是身子前倾、双腿并拢,柔荑托着脸蛋,对在小舟草棚中写写画画的李长寿背影出神…… 一旁盘坐的敖乙摸着下巴,时不时看一眼龙吉,心底略微有些嘀咕。 ‘嫂嫂?’ ‘不可能,教主哥哥怎么会对这般少女动心?尤其是还有灵娥嫂嫂在山中,这般少女虽灵秀,却也不如灵娥嫂嫂出众。’ ‘是了,这是玉帝之女,莫不是玉帝有意撮合,而教主哥哥不好拒绝?’ 敖乙沉吟几声,短短片刻,已是脑补了一场《天宫绝恋·我的仙妻十二三》的大戏! 正此时,李长寿的嗓音传来。 “敖乙?” “哥哥!”敖乙连忙起身。 李长寿头也不回,继续蘸墨作画,淡然道:“莫要多想什么,龙吉殿下是跟着我学些谋略之道。” 敖乙不由抿嘴眨眼,那清秀的面容上满是尴尬。 读、读心术? 教主哥哥果然会读心术吧! 李长寿又道:“你且回东海龙宫,找龙王爷借一小支兵马,由你节制。 我已安排了天庭十万水军在南海、东海、北海龙宫附近练兵操演;我在此地要绘制各处水路,分不开身,你就监督好此事。 莫让龙宫与天兵起冲突,也看好那些天兵天将,别让他们收拿龙族的好处,坏天庭威仪。” “哥哥放心!” 敖乙抱拳答应一声,立刻就要转身走人。 一位龙族长老现身,要护敖乙回返东海龙宫。 李长寿停笔凝思,又扭头笑道:“对了,那个卞庄也会带几名天将去龙宫之中赴宴,你记得安排人招待一下。 若还对他还有些不满,也可略施惩戒,顺带着让他知道些厉害,收敛收敛心性。” 敖乙不由嘀咕道:“哥哥,如何施以惩戒?” “这还用我来教,”李长寿无奈道,“你就把卞庄灌醉,找几个长相丑陋的鱼精虾怪围着他,等他酒醒了,齐声对他喊‘官人’不就行了? 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 卞庄现在是天河水军副统领,也算是玉帝陛下眼前的红人,也不要太过火。” 敖乙顿时双眼放光,定声道:“乙定不会让哥哥失望!” 当下转过身形,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大干一场! 待敖乙走后,龙吉眨了眨眼、左右思量,总算回过神来,捂着薄唇一阵轻笑。 又拿着自己的记事玉符,在其内写下: 【海神不仅稳健、严谨,也不缺有趣之性情。 而且也太坏了些,竟故意给自己帐下副统领下圈套,以海中奇貌女子捉……】 “龙吉,”李长寿的嗓音又飘了过来,“一些小事就不必记下了。 若是被旁人知晓,还道我有意为难卞庄,卞庄前程堪忧矣。” 龙吉下意识坐直身子,浑身鸡皮疙瘩都泛起来了,眼底一阵错愕。 海神怎么知晓自己在玉符中写什么? 这玉符是母亲赐下,也是一件宝物……的说…… “是,我这就擦去。” 龙吉连忙应了声,将玉符内的话语擦掉。 李长寿继续提笔画水路,嘴边的笑容敛去,大半心神落在旁处,应对西方教随时可能出现的扰袭。 收龙之事,此时讲究一急一徐。 接下来这十一年多,自己只需要抽空见一见南海龙王与北海龙王,其他……就让龙族自己琢磨体会吧。 话说回来,西方教行动当真有些缓慢…… 李长寿紧张了半个月,总算捕捉到了敌踪。 各地海神庙陆续出现了一些行踪诡异之人,但熊寨神使们早已人去庙空。 这半个月,李长寿又修改了此前的计策,由‘全面躲藏’变成了‘主动诱敌’,让精锐神使们走出了地下的安全屋,在海神大庙内活动。 原计划中,各地张贴出告示,言说海神神使们要去晋升神力; 李长寿又加大力度,在各处留下无数线索,这些线索直指海神大庙,将西方教派来的侩子手们,引到了安水城附近。 翻修过后的海神大庙,容纳一千四百多名神使绰绰有余。 这半个月,李长寿每次仙识扫过自家海神庙,都会忍不住脑补一些,上辈子某节目经典的旁白嗓音: 【春天到了,又到了巫人族活跃的季节。 南海之滨的安水城中,迎来了一声声充满力量感的呼喝。 看,巫人们走出了自己的房屋,聚集在海神庙那宽敞的广场与后院,鼓起他们引以为豪的强壮肌肉,将除了房屋和地基之外,能举起的东西都举了起来,由此展示着,自己的强壮。 强壮,是巫人族面对未知恐惧时,最好的良药。 而这些神使,并非单纯依靠强壮来吸引异性的注意,他们还有各自的绝活。 比如‘快板’、‘口水歌’、‘说书’、‘编故事’,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磨砺着身为海神教神使的专项技能,并攀比着,自己传教过的城池数量……】 简而言之,这半个月,休假的神使们十分悠闲。 而促使李长寿修改计策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地府来巫! 此时,就在那些神使中,混杂着几十位真正的巫族,还是上古纯血战巫! 这般巫族,若损伤一个就少一个,平日里极少在地府活动; 但李长寿这次,硬是请回来了近五十位! 话自当日,李长寿带几名巫人去了地府,畅通无阻抵达了酆都城外,见到了牛头马面两位老铁。 一见牛头马面,熊老三等几名巫人顿时大哭; 等情绪到位,李长寿开始沉声讲述发生了何事。 牛头马面那是哪般脾性? 一听说为海神效命的巫人族,竟被西方教这般大教针对,西方搞不定海神,就拿他们巫族后裔撒气! 两位勾魂使者当场大怒,摘下头套一阵跺脚,口中骂骂咧咧,二话不说就扛起几名巫人,身形飞快地消失无踪。 不过半日。 牛头马面扛着熊老三几人,带着几十名怒气冲冲的暴躁老哥回返; 他们跟着李长寿回了海神大庙,混在神使中,准备随时暴起反击。 若问地府巫族为何不畏惧有圣人的西方教…… 哥们祖上盘古,试问哪个不服! 他们巫族,上怼天、下怼地,怼过的大能不计其数,自远古而来,靠着打猎就在上古被称之为大地霸主,今日面对西方教,完全就没在怕的。 顺带,牛头马面代表大巫祭,对海神这般顾念巫人族安危,表示了深切的感激。 如果不是李长寿拦着,估计又会弄一群土特产带回来…… 大概情况就是这般。 李长寿自不会就此作壁上观,一边默默准备着纸道人军团,这一仗总不能全靠巫族去顶; 一边将安水城方圆数千里,都纳入了纸道人监视体系,几只纸道人同时催发仙识,整合讯息,投影到本体心底。 西方教所派之人,根本无处躲藏,冒头就被发现。 这次,西方派来的高手寥寥无几,更无文净、金蝉子这个级数的存在,大半都是妖族跟脚,还有一些深海大妖的余孽。 显然,西方教觉得对付巫人易如反掌。 从西方教之人抵达南海之滨开始算起,不过三日,已有数百大妖,出现在安水城之外数百里; 有几名擅长潜踪的大妖,已是伪装成凡人,摸到了海神庙附近探听情报。 李长寿思前想后,决定将战场放在城外,不然安水城中凡人定会出现大片死伤。 于是,李长寿暗中找牛头马面细细商议,定下了主动出击的策略。 第四日,黄昏时分,城外大妖开始聚集,估计是准备天黑偷袭。 李长寿决意抢先出手,先是对牛头马面传声叮嘱,将一具金仙境纸道人化成了熊寨神使的体型。 随后喊上几名神使,五六个壮汉大摇大摆出了海神庙大门,在外面热闹的集市上随意走动。 逛了片刻,李长寿在一名妖族伪装成的瓜贩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俯身拿起了一只大瓜,手指轻轻敲了敲。 那妖族瓜贩反应神速,笑道:“大人,您口渴了?拿去吃就是了,愿海神庇护着您。” 李长寿:…… 祝福语都错了! 李长寿冷笑了声,道:“你这瓜保熟吗?” “嗯?” “我就问你,你这瓜保、不、保、熟!” 那妖族瓜贩依然有些懵神。 第三百一十七章 要啥灵兽?你要啥灵兽! “大人您说笑了,咱们的瓜都是沙土地里种出来的,不熟?不熟我能拿出来卖吗?” 这名扮作了瓜贩的大妖,此时反应也是颇为迅速,眼珠一转,点头哈腰地答着。 “也就是说,这瓜你保熟?” 李长寿冷笑了声,轻轻抛动着手中的大瓜,笑道: “若这瓜不熟,你怎么着?” “这、这……大人……我是安分守己的卖瓜人,不可能卖给您生瓜蛋子啊!” 妖族瓜贩额头沁出少许冷汗,手脚都有些哆嗦。 这大妖自己也不知,他为何这般惧怕一个巫人;他们这次来,就是要灭掉这些海神教的巫人神使…… 但现在,仅是一只瓜,仅是听到了对方几句不轻不重的诘问,就仿佛中了某种咒法,让这头大妖的心神几乎失守! 妖族瓜贩小声问:“大人,我这瓜……不、不卖了行吗?” “嗯?不卖?你莫非在暗指我欺行霸市?” 李长寿的【熊】纸道人大眼一瞪,左手快若幻影,直接逮住这妖族瓜贩的衣领,用力一提。 妖族瓜贩反应慢了半拍,等他想闪躲,眼前已是一片浑噩,妖力完全失去感应! 妖魂封镇! 李长寿左手松开对方衣领,顺势推出一掌; 这一掌似乎毫不着力,摁在了这瓜贩胸口,但瓜贩胸口荡出淡淡的青色波痕,一袭黑影自瓜贩背后窜出,砸在了瓜堆之上。 这瓜贩的身体顿时萎靡了下去,气息全无、魂魄丧尽,已是一具冰冷的尸身。 而那道黑影,此刻被李长寿仙力禁锢,在瓜堆上现出本体,竟是一只形似獾的妖兽…… “妖?拿下!” 李长寿大喝一声,身后几位神使立刻冲了上去,几条比常人大腿还粗的臂膀一伸、一抓,差些把这头大妖直接撕碎! ——这些年,可能是营养过头了,熊寨神使们的神力多多少少都有了提升; 当然,他们的实力,都被‘半夜被爹打’的小伶俐丢在了身后。 这一瞬,化出原形、被封了妖魂,又被几名熊寨壮汉摁住的这头大妖,突然就明白了! 瓜保不保熟,看似是个简单的‘凡人务农问题’,或者是比较复杂的‘商贩信誉问题’。 也可能这是个哲学问题,更可能是本地人族专有的接头暗号…… 不管如何,他都上当了! 被对方转移了注意,没能捉到半点反击的机会! 人族,何其狡猾! 李长寿又屈指一点,这头大妖顿时被废了修为;而周遭凡人反应慢了三拍,此时已是尖叫连连。 就是画风有点不对…… “海神显灵了!” “神使大人捉到妖怪了!” “哇,这么大个头的妖兽,这要烤了能吃几顿啊这个!”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 安水城这些凡人,一个个怎么越来越没谱? 这是天仙境大妖! 如果没几个能打的人族炼气士在此地,这头大妖片刻就能灭一座城镇! 虽然这么干,这头大妖也会业障缠身,结局必然是被天罚劈死…… 罢了。 怎么能怪信众反应错,是他给的保护过了火。 正此时,躲藏在附近、混入城中的其他几只大妖,已是趁乱朝着各处角落躲藏。 李长寿已主动发难,如何会放过他们? 当下,李长寿大喊一声: “让大家伙别学习新教义了,都出来搜城!城里面进了妖,肯定还有其他妖!” 一旁有神使问:“大人!这头猹精怎么办?” “抬去城外烤了!记得带点葱姜蒜!” 其余几头大妖闻言,不由哆嗦了几下。 一头大妖按耐不住,直接撕碎它套用的躯壳,露出银鹰真身,在空中发出一声厉啸,展翅朝城外飞遁! 一石激起千层浪! 海神大庙大门被推开,数百名身强力壮的海神教神使,提着铁锤、大刀、快板等各类仙宝,口中哇哇乱叫,对着各处一阵大喊。 有喊凡人立刻原地蹲下,稍后赶紧归家。 有喊不要让妖跑了,那头银鹰少说几千年份,吃了肯定大补! 剩下的三头大妖顿时慌了神。 尤其是,这些海神教神使中,还有数十道隐藏不住的凶煞气息,这些气息十分古怪,就如他们妖族的天敌一般,让这些妖族心肝儿乱颤! “快走!” 那几名大妖各自撕开皮囊,化出本体,疯狂朝着城外逃窜。 安水城的小片区域顿时大乱。 几头大妖在前匆忙奔逃,数百名最为强壮的海神教神使,举着各类兵刃从后追赶,一个个奔驰如风。 熊寨汉子和女汉子们为了不撞死凡人,还特意跳到了一排排屋顶上,发足疾驰。 而城中的这些凡人……有点小激动,还有点小兴奋。 他们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很神奇地克服了源于本能的恐惧,在满头黑线的李长寿注视下,一个个追随着房顶上的神使大人们,笑着、闹着。 这…… 海神教范围内,看来要搞一次大范围的安全知识普及教育了! 片刻后,数百神使冲出安水城。 那几头大妖却是得了命令,不急不缓地飞着,如同鱼饵一般,钓着海神教神使朝城外一处密林进发。 前方自然存在妖族的陷阱,但有海神大人一刻不停的传声,这些神使没有半分恐惧! 几十位身形更接近于先天道躯的纯血巫族,悄悄混到了较为靠前的位置,借着巫人混乱的气息,遮掩着自身存在。 密林中,妖气弥补; 城池外,巫人凶猛。 而李长寿不慌不忙地按计划行事,在那密林地下已是悄悄埋伏了数名纸道人; 撒一点点迷药,放一点点寂寞。 西方教派来的这批侩子手,在此地密林中做了个简单的包围圈,而几名实力最强的大妖躲在最后面,已商议好了出手的时机。 他们想等众海神教神使冲入埋伏圈正中,而后四面包抄、同时发难,最快速度解决斗法,功成身退、回去领奖。 看巫人这般憨憨只会冲锋陷阵的样子,这些妖族也是不由起了轻视之心。 巫,上古铁憨矣! 然而,这几名大妖很快就是一脸懵然…… 变故来的太快,让妖措手不及! 那数百海神教神使刚刚冲入林中,抵达妖族包围圈外围,一棵大树后突然窜出一头黑熊精,扭头大吼一声: “小的遵命!这就冲在最前!” 言罢发足狂奔,对着数百神使发起冲锋! 数百丈外,从树冠中跳出了一名白衣妖男,大喊道: “杀!” 埋伏在各处的妖族,立刻冲出了二三十只,追着黑熊精冲了上去! 一见有同伴冲出来,大半妖族来不及多判断,就已立刻现身,转眼汇聚成三百多只妖族组成的‘军团’! 他们或是飞空遁地,或是发足疾驰,迎战海神教神使团! 另外的小半妖族,要么是嗅到情形不对,已是有了退意; 要么是正呼呼大睡,彻底昏迷了过去。 此前这些妖族搞的包围圈,就这般莫名其妙被化解开来,急得那几名妖族统领一阵跺脚大骂…… 刚抵达林外的李长寿,见状也是一阵轻笑。 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果然是漏洞百出。 那黑熊精与白衣妖男,不过是他暗中在‘猹精’身上抽取了妖气,包裹了两只纸道人,凭遁法混入了敌军包围圈…… 基操,勿六,一点常规小计罢了。 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只纸人,它们抱着阵基、施起遁法,朝着左右迂回而去。 而李长寿这具金仙境纸道人并未参战,继续监察各处,一刻都不敢松懈。 正面即将短兵相接; 冲在最前方的那数十名海神教神使,同时朝着左右两侧跳开! 脱了头套就丝毫没有辨识度的牛头马面,率四十六名战巫突然加速,他们身形快若幻影,地面被轰出一处处大坑,爆发出真正巫族的气息! 四十八股血气,如狼烟般冲天而起,夕阳余晖都被染成了血红! 妖族巨惊,阵脚大乱! 正此时,密林各处又升起一道道光柱,这些光柱朝中心一点聚合,转瞬布成了一座大阵,封禁方圆数十里! 十二道阵基处,各有三名天仙后期实力的纸道人盘腿而坐,随时准备将各自仙力注入阵基、加持大阵,力保不放走一头妖物! 安水城中,此刻也有数百熊寨巫人到处奔走,搜查是否有遗漏的妖…… 夕阳西下,密林血流成河,一头头大妖被战巫们徒手撕碎,各类尸身随处可见。 那数十位浴血而战的战巫凶光毕露,浑身血气更浓,再现上古大战之风采! 别说是深知巫族凶狠的妖族,便是流淌着一半巫族血脉的熊寨神使,也都是一个个面色发白,躲在角落中结成防御战阵…… 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半个时辰后。 四十八名巫族各自拽着两三头、记忆中味道不错的妖兽尸身,在熊寨神使的簇拥下,去了海边一处沙滩。 他们洗了个海澡,熟练地架起了烤架,肉香飘满方圆百里…… 牛头马面戴回了头套,坐在沙滩的角落中,满是欣慰地看着族人们载歌载舞。 海风吹拂着那一撮飘柔的鬃毛,马面满是深沉地道: “牛,想起来了吗? 那些年,我们追着妖兽,在夕阳下愉快的奔跑。” “啊,马!” 牛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终于又回来了。” “快乐是怎么消失的呢?咴儿~”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些妖族投靠某教,能有啥好处啊,哞~” 就听背后传来一声: “他们大多是被某教强行度过去的吧。”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牛头马面哆嗦几下立刻站了起来。 李长寿从不远处的一颗大树的树干中挤了出来,对着牛头马面作揖行礼,“多谢二位前来相助。” “海神您客气,”牛头搓着大手嘿嘿笑着,“这怎么能算……咳,那个,谢礼什么的就算了。 之前度仙门长寿小友说,您这也会有调料……” 一旁马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脸皮越来越厚了,牛!” “啥?要啥灵兽?要啥长寿养的灵兽!” 牛头牛眼瞪圆,“你这马面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胡闹! 今天咱们是来帮忙的,那些巫人跟咱们关系再远,那也是咱们巫族的一支! 马面你怎么能这样!你还有点良心没有?还想要度仙门长寿小友养的那种粉粉的灵兽!?” 马面顿时百口莫辩,整个巫都快被气昏过去了。 “莫急、莫急,两位莫急。” 李长寿已是含笑拿出两只宝囊,送出去了几缸调料,又道: “实不相瞒,我这早已派人去度仙门,以及各处坊镇,求购了一批灵兽过来。 两位和巫族的兄弟们还请在此地多呆些时日,灵兽会陆续送到。 咱们也好看看,对方还有没有后续攻势。” 牛头一阵摇头晃脑,笑道:“那,咱们就尊海神大人的命令了!嘿嘿……哦不对,哞,哞~” “滚!咱们地府阴司的名声都被你败光了!” 马面忍不住破口大骂,抬起修长大长腿对牛头踹了过去;牛头大笑着跳到一旁,两位勾魂使者迅速扭打成一团。 霎时间,头套与鞋袜乱飞,星夜与海水同色。 李长寿也被逗乐,在沙滩上留下了爽朗的笑声。 …… 李长寿跟牛头马面闲聊了一阵,一旁有战巫送来大块上好的烤肉,牛头马面也没吝啬,给巫人分出去了大概……零点零一成的微辣调料。 那香香辣辣的滋味,飞速引爆这处沙滩,吃的不少巫族嗷嗷乱叫。 牛头挑了一块最肥美的烤肉送过来,李长寿却面色尴尬地摇头拒绝。 没办法,心底有点障碍。 一直吃到月悬中庭,李长寿喊来远处等候的百名神使,将这些吃到走不动路的战巫,抬回了海神庙…… 李长寿预估,接下来西方教应该不会再有动作,毕竟西方已经暴露了行动目的,且损失了一小撮战力。 当风险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但凡有点理智之人,都不会继续下去…… 可李长寿还是稳了一手,保持着海神大庙附近几千里的监察网络,一刻都未松懈。 一半心神照看海神教,一半心神用在清查南洲水路上。 自然,还有部分心神一直保持在小琼峰。 根在那里,自不能疏忽掉。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这些巫族一直都在安水城中混吃混喝,也算尝尽了人间的各类美味。 可能是觉得白吃白喝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巫族给自己找了点活——开始操练那些巫人族神使。 操练不过几日,这些神使全都下不来床、走不成路,一个个哭天喊地,仿佛白生了这浑身腱子肉…… 李长寿对此并未多管,能提升下神使的战斗力,自是有益无害。 仔细思量过后,李长寿特意带着龙吉到了安水城,让龙吉偶然‘发现’了巫族和巫人的存在; 暗地里,李长寿将三十颗蟠桃交给了此地的纸道人,暗中带回度仙门。 该怎么才能让大家愉快的吃桃,成了李长寿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当前的方案主要有三种…… 甲,假装这是普通仙桃; 乙,跟空虚掌门透个气,说是掌门赐下的。 丙,把师父和师妹她们一个个敲晕,挨个喂桃子吃。 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决定用第四套方案。 将蟠桃一部分酿成酒,就说自己无意间,搞出了一种无法再酿造的仙酒,送给师叔、师伯、师祖品尝。 师妹和师父,自是可以直接告诉他们真相,享用完整的蟠桃。 “这般蟠桃,对万林筠长老有没有帮助?” 刚好自己此前炼制成了几枚感悟类灵丹,这次,也一并给长老送过去。 一位金仙境的大毒仙…… 啧,想想就带劲。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小琼峰长寿散桃,三仙岛仙子疑心 小琼峰,地下密室。 点起两盏东海夜明珠炼制成的法宝灯,让这不分昼夜的狭窄房间,多出几分缥缈出尘的意境; 甩出一只纸人,让它拉起二胡,演奏起悠扬舒缓的《二泉映月》; 桌子上摆着的几只蟠桃,灵气氤氲。 拿起一把匕首,在蟠桃上缓缓转动,让薄薄的桃皮连成了普通金仙吃不到的形状。 之所以决定给蟠桃削皮,并不是觉得蟠桃皮没有营养,只是单纯想让旁边的纸人知道,他的桃…… 富余。 ——【寿的枯燥日记】。 咬一口鲜嫩多汁的桃肉,体会着一缕缕灵气津液在口腔缓缓散开时的舒爽,李长寿忍不住发出几声轻吟。 不愧是先天灵果,这口感、这滋味! 果然比在三仙岛上,纸道人吃蟠桃的时候,差了那么点意思…… 念及于此,李长寿眼前浮现出那位仙子剥桃时的动作,很是轻柔、那般细腻。 一缕阳光照在她手上,蟠桃的果肉,都远不如她指尖晶莹…… 啪! 李长寿抬手打了下额头,用力晃了晃脑袋。 因果因果,吃桃吃桃。 慢慢啃完一颗桃子,李长寿将桃核收了起来,细细体会着。 一颗蟠桃入口,便知何为灵果。 其间包涵的玄妙道韵,似乎承载着天地初生时,大道的残韵。 李长寿很快就做出总结—— 这蟠桃,自家师父吃了应会对修为有所增益,也可增加师父数百到数千不等的寿元,不会对师父造成什么损伤。 灵娥用两颗也是无妨,增寿元、提修为,可净化自身仙力,令仙躯无垢、仙姿轻盈,还能美白护肤,让肌肤滑嫩且更有光泽…… 好处确实挺多。 李长寿已经把蟠桃运回山门内三个月,一直到今天,再三确定自己搞蟠桃的事没有暴露,才准备分下去。 算算时间,此前炼制的‘增寿酒’已可出窖。 李长寿看着桌上剩下的三只蟠桃; 他本打算自己多吃几个,却发现对如今的自己而言,这东西除了好吃之外没其他显著的效果,索性就多留些给灵娥他们。 所谓的增寿酒,自然就是蟠桃酿制成的果酒,在李长寿的努力下,可锁住蟠桃八成的灵力。 这般果酒,他总共炼制了两坛,一坛给玖师叔,一坛给酒乌师伯、师祖江林儿、忘情上人。 仔细算下来,酒师叔自己就享了三颗蟠桃…… 嗯,这个倒是很有必要,若是不多点营养,把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小师叔饿瘦了咋办! 李长寿径直去了丹房外的隐藏酒窖,将两坛果酒取出。 启封,开坛。 手指沾了一点津液细细分析,发觉这药性、灵力,比自己此前所想还要强了几分,并未损失太多‘营养’。 李长寿拿来几只小巧的酒坛,将其中一坛酒分成三份; 又取出一只传信纸鹤请来酒乌师伯,将这三小坛蟠桃长寿酒送了出去,再三叮嘱酒乌师伯,将其他两小坛孝敬他师父师娘。 “这是啥酒?看你这般紧张兮兮。” 矮道人提着三坛酒,有些好奇的嗅了嗅,笑道:“师父师娘平日里喝酒不多,你不如都给小玖留着。” “已给酒师叔备下了一份,”李长寿笑道,“此酒可增寿元,是我偶然之下得了一些灵药炼制而成。 师伯莫要多问了,这不过是我孝敬师祖与师伯祖的一些心意。 以后想再有,估计就难了。” “哎,行!” 酒乌师伯笑着答应了下来,并未多问半个字。 增加寿元的灵药虽十分珍贵,但不知怎么,就算李长寿拿出两瓶丹药,说这是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酒乌都不觉得有啥值得惊讶的…… 麻木了,没办法。 目送酒乌驾云而去,李长寿仙识仔细盯了一阵,见酒乌师伯将两小坛增寿酒送进了忘情居,这才放心了些。 ‘也不知玖师叔何时出关……’ 李长寿的念头还未落下,山风就带来了远处微弱的哈欠声。 仙识扫过,却见棋牌室二楼的一扇窗被推开,一抹倩影正用力伸着懒腰。 她那双大眼还未能睁开,已是轻轻耸了耸鼻尖,似乎闻到了什么,小嘴吧唧几下…… “酒……” 这鼻子,也是没谁了。 李长寿笑了两声,将剩下的那坛增寿酒,装入了一只银色的酒壶,飘然而去。 棋牌室中,那名负责照看酒雨诗的老妪,施展土遁消失不见。 酒雨诗如今刚踏上修行路,蟠桃灵力太强,便是一口也消受不起,只能错失这次机缘…… 驾云飞到棋牌室附近,李长寿笑道: “师叔,又没酒了?” 正有气无力趴在二楼窗台上的酒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探着身子朝外看着,目光迅速锁定了李长寿手中的酒壶。 “小寿寿!” 酒玖欢呼一声、满目感动,自窗台跃出,双手前探,做饿喵扑食状。 李长寿起了捉弄之心,身形轻晃,后退半步,将酒壶收回储物法宝; 酒玖扑的太急,伴着一声“哎呀”,直接趴倒在李长寿身后的草丛中,向前滑行出半丈,压垮了一根根小草,局部区域受灾尤为严重。 不知为何,酒玖在那一动不动,装死默不作声。 像极了……在哪里倒下,就在哪趴一会。 “怎么了?” 李长寿温声道了句,点了一朵白云,将酒玖的身子直接托起。 “啊……” 酒玖正面朝下,身形塌入白云中,四肢僵直,开始了一段毫无生气的发言: “明明是长辈却要靠你一个小辈养着,啊,做仙好失败啊…… 明明修道已经这么多年,但比起你来完全就是一事无成的状态,啊,做仙好失败啊…… 明明师兄师姐都是成双入对,小师妹还是带情缘因果投胎,再看看自己,啊,做仙好失败啊。” 李长寿心底一叹,觉得师叔确实压力太大了些; 他刚要出声安慰,一只小手就从云朵中探了出来。 “所以说,快点给我酒喝,让我醉生梦死吧!” 李长寿:…… 师叔的千层套路。 “师叔,说点正事了。” “嗯?” 酒玖努力抬头看了眼李长寿,见李长寿面露正色,赶紧收起此时颓丧痴废的表情,从白云中跳了起来,盘腿坐好。 “啥正事?” 李长寿将刚才的酒壶拿出,递给了酒玖,笑道:“迄今为止,师侄我能酿造出的最高品质果子酒。 本是酿造了两坛,给师祖和师伯祖他们送去了一坛,这坛就是孝敬师叔的。 切记,不要当普通仙酒喝,效果非同凡响,最好是分三次服用,喝一次就闭关一次。” “嗯……” 酒玖眨了眨眼,轻轻抿着嘴唇,那张俏脸上略微有些不太自然。 她视线突然从酒壶上挪开,注视着李长寿,低声问了句:“小长寿你跟本师叔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对师叔我……有什么企图?” 李长寿也是有些措手不及,笑道:“师叔你瞎说什么。” “没企图吗?” “师叔你还失落个什么。” “嘻嘻嘻,”酒玖抿嘴轻笑,随后清清嗓子,一板正经道: “我是想着,你要是有企图呢,我就半推半就从了你,反正感觉你也挺不错的,以后还能光明正大跟你拿酒喝。 这么白吃白喝你的,道心都快起魔障了! 要么你就给我找点事做,帮你种种豆子什么的都行!” 李长寿想了想,言道:“师叔你其实不必觉得过意不去,但既然师叔这么提了,我刚好也缺些人手帮忙。 不过,种豆子这般体力活就不必了,师叔您也是花容月貌、门中有数的仙子,怎么也不能去挥着锄头干活。 这般……师叔帮我搜集一些千年份的灵树树浆吧,我做纸人用。 只是师叔还请对此事保密,万不能对旁人提起。” 酒玖嘴一撅,突然又委委屈屈地抱怨了句:“你还真舍得让本师叔干活!” “那个……” “嘻嘻,开玩笑的,”酒玖迅速多云转晴,用力拍拍胸口,“师侄放心,以后搞树浆,就是本师叔的本职工作了! 千年份的够吗?我倒是知道有些峰上,有万年老树都快成精了!” 李长寿默默地挪开视线,心底默念百美老后图,扫清绮念。 “师叔记得分三次喝,这里还有其他三种原酿。” “嗯,嗯!让本师叔先尝尝…… 乖乖,这是什么酒? 喝着好不一样,你在里面加药了吗?” 李长寿:…… 药没有,只不过加了几颗蟠桃,先天灵根结出来的那种。 …… 李长寿也没想到,蟠桃对于非金仙境的炼气士来说,效果会如此出色! 刚闭关结束的酒玖,喝了相当于一颗蟠桃药效的酒,就再次进入了入定状态,体内仙力充盈无比,载着酒玖前冲过一个又一个小境界。 酒玖闭关后,李长寿又请自家师父啃了一颗。 齐源老道原本距离真仙境还有大半个元仙境,但服用蟠桃之后,原地晋升,正式抵达地仙境的终点——真仙境。 路,就这样,走到了尽头。 他修到了仙生巅峰! 齐源老道坐在那,没有开心,反而泛起了一阵空虚与无奈,低头看看自己这双手。 真仙境了,但实力也就相当于天仙道的元仙境后期的样子…… 本身寿元没怎么增加,似乎还是刚迈入浊仙境时的那般; 晋升境界带来的寿元提升还不如服用蟠桃的寿元红利,后者增加了大概六七百年…… 这,就是他人生的全部了吗? 李长寿也没料到,浊仙晋升竟然不增寿元。 他赶忙又让师父服用第二颗,提升修为的效果已不太明显,但寿元大限再次推后几百年。 蟠桃增寿续命的功效倒是相当不错。 于是,李长寿默默拿出了第三颗…… 齐源连连摆手,忙道:“长寿,莫要在给为师了! 够了,够了! 这般宝物,为你师妹留着吧!” “师父,弟子还有一些的,”李长寿正色道,“此物来自于天庭,师父莫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是弟子也算费劲心力才搞来的。 这颗先放师父这,您消化了其他两颗的药力,再用这颗。” 齐源老道顿时满目感慨,叹道:“为师此生唯一做对的两件事,便是收了你和你师妹入门……” “师父,莫要多想了,”李长寿笑道,“往后日子还长,师父您去天庭混点功德,也可让自身寿元再次提升。 这样,再过十几年,师父您就去天庭报到。 弟子帮您暗中安排下,看能不能混个山神、土地之职,再把您的辖区放在度仙门这边。 如此,师父您就可以一边在山中修行,一边领功德增寿了。” 齐源老道不由一怔,“还能这么做?” “自然,”李长寿笑道,“让弟子来安排就是,师父您就放宽心,该修行修行,该去找师娘、咳,找酒雨诗师叔聊天就去聊天。” 后半句话李长寿没直接说出来—— 仙生如果余额不足,咱们还能从头来过,顶多就是多给孟婆些好处,让孟婆舀汤的时候,多颠几下勺。 安抚好师父,李长寿就去灵娥草屋周围转了圈; 发现灵娥依然没有要出关的迹象,就将装着三颗蟠桃的宝囊,放在了她手侧,并留下了一张纸条。 而后,李长寿去了灵兽圈,招呼一声正在跟待宰灵**流感情的熊伶俐,随手扔了一颗桃子过去。 熊伶俐嘻嘻笑着,擦了擦桃子就咬了两口。 “谢表哥,哇,这桃好甜呐!” “嗯,吃光吧。” 李长寿在旁道了句,随后就开始光明正大的观察。 很快,李长寿就发现熊伶俐体内出现的异样——少女铁塔般的身躯中,那些本该化作法力的灵力,莫名转化成了血气! 嗤! 嗤—— 熊伶俐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了几圈,直接撑破了原本的战裙! 那浑身鼓胀的肌肉之下,一股股苍莽的气息来回激荡…… “表兄!” 熊伶俐一阵瞪眼,着急道,“伶俐又变壮了!” “嗯,”李长寿笑着点点头,言道,“世道艰险,壮点也不错。” 熊伶俐嘴角一瘪,那张可爱的面容上满是委屈,仰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像是个五六百斤的孩童…… 李长寿宽慰了她几句,便驾云回了丹房。 他又拿了一只传信纸鹤,这次要请有琴玄雅过来一叙……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 那处被云雾包裹、到处挂满帷帐的暖阁中。 正在打坐修行的仙子缓缓睁开眼眸,对着墙上挂着的画像略微出了会儿神,又抿嘴轻笑…… 旋即便是一叹。 她也有些不懂,心境为何如此微妙。 ‘莫非,是大师伯在算计?’ 她不断思索,总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却又偏偏如此。 百思无果,心境却乱,那道身影在她心底更清晰了些。 ‘罢了,且去求老师为我解惑,免得出什么漏错。 假若我动了此心,自不会躲避; 但若有旁人算计,那岂不是害他空欢喜。’ 心念转动间,云中仙子的倩影消失不见,一缕微风轻轻拂过,只余一二轻叹。 第三百一十九章 教 主 迷 惑 行 为 ‘灵娥三只、师父三只、有琴三只……’ 李长寿大概算了下蟠桃的使用量,发现自己如果不去试试用蟠桃炼丹浪费一些,带回山门的蟠桃根本用不尽。 稳妥起见,掌门那边不可直接送蟠桃,毕竟掌门他…… 知道的太多了! 甚至,李长寿隐隐觉得,掌门还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事,以至于他每次预测掌门的反应时,总会有细微偏差。 若是能炼制出‘蟠桃’药效的丹药,李长寿自会献给掌门和门内一些,帮一些即将抵达大限的真仙境长老增加少许寿元。 除此之外,做多错多。 【斗米养恩,石米养仇】的道理,李长寿上辈子就已深刻体会过。 一番送桃下来,李长寿赫然发现,竟是有毒师妹那边最省心,都不必多解释什么; 李长寿拿桃、她抬手立誓,吃了就开始闭关。 这让李长寿也隐隐有些担心,担心有毒她又会走上了成仙前的老路——只顾闷头修行、不懂如何巩固道基,从而导致道果有些虚浮。 有琴玄雅此时距离金仙劫还远的很,倒是不必太过担心; 等他在度仙门的处境更安稳一些,再暗中指点她修行也不迟。 算来算去,除却‘纸道人的交际圈’,李长寿在洪荒中,就这几个信得过的法宝、咳,好友了…… 金仙境后,李长寿越发体会到了‘友’的重要性; 每次一想到,数万年、十万年后,小琼峰上只有他独自一人,哪怕修为再高、安全系数再强,也总归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不好热闹,却想让热闹在自己的视界内,当心底有些疲乏时,远远的看几眼,就会觉得自己也在热闹之中了。】 故,与小琼峰结下善缘者,只要不结因果,李长寿能帮自会去帮。 又比如此时,他正驾云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朝丹鼎峰飘去,给万长老……送桃子。 手腕上挎着一只锦盒,锦盒中装着三只蟠桃、几只小菜、一点增寿酒。 今日,李长寿会以‘心火烧’仙识毒丹作引,以此时自己所掌握的太清丹道,暗中指点万林筠长老; 待万长老反应过来,自己就以偶然得人教高人指点遮掩过去,再顺势将‘感悟灵丹’与蟠桃拿出。 若是什么都不解释,只是送丹送蟠桃,万长老大概率也不会追问,但很容易在老爷子心底留下一个疙瘩…… 李长寿细细思量了许久,才决定由自己承担少许风险,主动对万林筠长老吐露一些讯息,打消老爷子心底的疑虑。 入了丹鼎峰,见到了万长老,李长寿作揖行礼,老青相视一笑。 虽然万长老的慈祥笑意,还是令人毛骨悚然…… 李长寿笑道:“长老,近来可安康?” 万林筠长老含笑点头,招呼李长寿入座。 摆上几碟小菜,拿出一壶好酒,取来二三丹经毒文,一二个时辰便这般过去了。 李长寿的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 万林筠长老很快就发现,李长寿今日所表露出的丹道造诣,已是在他可理解的范畴之外。 李长寿顺势拿出了心火烧,与万林筠长老分享了这枚仙识毒丹,炼制以及几次改良的过程…… “长寿,”万林筠长老满是感慨,又‘冷冷’的一笑,叹道:“你在丹道上的造诣,已非我所能及,当真令我颇感欣慰。 我就知道,你有这般悟性,有这般资质。 不过……你这也未免太快了些。” “这个,弟子得了一些际遇。” 李长寿看了眼窗外,嗓音也故意放低了些,低声道:“长老莫要对外言说,弟子得咱们人教高人传授丹道三篇。 近日,弟子炼制了一些,可助炼气士增进感悟、突破瓶颈的灵丹,特来献给长老!” 言说中,李长寿在怀中取出几只瓷瓶,放在万林筠长老面前。 万林筠长老目光在缓缓变化,从欣慰到震动又到欣慰。 “好,好……我知长寿你能在丹道上前程似锦,告慰余生足以。” 老爷子摆摆手,又道: “这般丹药何其珍贵,仙路漫漫,你当自用,便是给了我,我也很难再向前踏一步。 修行如攀山,我的山,只有这般高罢了。” 李长寿却是紧皱眉头,对万林筠长老深深地做了个道揖,沉声道: “长老,道无止境,心有壁垒。 若为壁垒所困,自是寸步难行,还请长老收下这几枚丹药,倘若长老有心再向前踏出一步,或许这丹药便可助长老一臂之力!” 万林筠长老轻轻皱眉,目中依然是那般安然,言道:“好了,莫要……” “长老!” 李长寿将头埋的更深了些,朗声道:“于丹道之上,若没有长老领弟子进门,哪来弟子如今之风光! 还请长老收下弟子这般心意!” 万林筠长老略微皱眉,开口道:“起来吧,再这般以情相迫,下次便不必过来了。” “弟子不敢!” 李长寿顿时抬起头来,对万林筠长老笑了笑。 万林筠长老已是在把玩那几颗灵丹,颇有些爱不释手,显然是对炼丹之法更为看重。 见此状,李长寿拿出了三颗蟠桃,很自然的,递给了万长老一颗。 “长老,您尝尝。” “嗯,”万长老随手将蟠桃接了过去,目光没有离开瓷瓶,张口一咬,整个人顿在那,如石塑般…… 李长寿笑道:“长老,这桃怎么样? 您吃都吃了,可不能翻脸赶弟子走人!” 万林筠长老皱眉瞪了眼李长寿,“你这桃子又是哪里来的?” “高人所赠,高人所赠,总之不是坑蒙拐骗而来,长老放心就是。” 李长寿笑道:“长老您今日吃了就开始闭关吧,这三颗桃子外加一枚灵丹,足可让长老突破一二境界,金仙可期矣。 您要是能早日突破金仙境,于咱们度仙门那是顶好的大事,余生无穷无尽、与天地同寿同眠,任您钻研丹、毒之道,岂不美哉?” 万长老缓缓点头,又咬了口蟠桃,‘冷’然道:“你还有哪般准备,都拿出来吧。” “还有一点,有关这几枚灵丹的药效说明。” 李长寿袍袖挥舞,一摞几十卷竹简,堆在了万林筠长老面前。 李长寿正色道:“您用丹药之前看一遍,若弟子哪里领悟的不对,也能及时指正。” 万林筠长老:…… “长老,此事万不可对旁人言说,弟子想安心修行,不想为……嗯?” 李长寿话语一顿,万林筠长老已是面色复杂地点点头。 而这时,李长寿眉头微皱,又道:“长老,弟子有些感悟,先在您这打坐一阵!” “善!” 万林筠长老抬手对李长寿一点,一圈浅绿色的结界将李长寿包裹。 若是换在旁处,李长寿突然这般心血来潮,通常都是不动声色、一心多用,暗中搜查心血来潮之源头。 但在万长老这,倒是不用如此麻烦。 心神下沉到本体,李长寿眼前似有蒙蒙光亮,细细体会心底出现的灵觉,一时却是毫无所得。 只有一种……曾被人窥视之感。 李长寿很快就捕捉到,自己元神周遭蒙上了一层玄妙的道韵,这道韵源自于塔爷口中的图老大。 有人窥探自己,反被太极图阻隔? 不,不对…… 太极图已被人看破了!不然自己不会生出如此强烈的感应。 怎么回事? 西方教的两位圣人出手了?自己跟脚就这般暴露了? 不太对,若是西方圣人寻到了他,他应感觉到极度的危险,不应是这般仅仅‘有事发生’的程度。 不多时,李长寿心底再无半点痕迹残留,宛若之前的感应只是错觉。 这…… 寿惊然。 赶紧辞别万长老,立刻赶去破天峰上。 这次他顾不得请外务长老许可,径直到了圣人画像下,在袖中拿出常备手侧的三柱高香,认认真真三叩首。 圣人画像轻轻晃动,一角略微飘起,一抹道韵未惊扰到任何人,在李长寿心底凝成了两个大字: 【无】【事】。 李长寿的心神顿时安稳了大半。 显然,刚才‘太极图警告’被破,圣人老爷已是知晓。 无事二字,又蕴含了多少信息…… 李长寿在画像前拜了半个时辰,心底细细思量。 此时他只能做出两个简单的推测。 其一,有圣人窥探他跟脚,破了太极图的遮掩,却被自家圣人老爷及时阻止,自家圣人老爷才说无事。 其二,有圣人窥破了他的跟脚,但自家圣人老爷觉得无事,故说‘无事’。 后续很可能出现问题的,就是第二个选项,前一个选项已没有讨论的必要。 莫非,刚才看他李长寿一眼的,是玉虚宫或碧游宫的老爷? 大胆一点,还有可能是……紫霄宫的老老爷? 看他为何? 又为何看他? 李长寿心底凝出了一条条选项,又不断思量、不断做排除法,最后留下了十六个最可能的情况,且大半都与封神大劫有关…… 正当李长寿刚觉得有些眉目,心底又泛起了少许潮涌。 这次给他的讯息倒是颇为清晰,这般潮涌也是十分熟悉—— 海神庙中来了贵客。 李长寿不敢耽误,神念落在安水城海神大庙中,看了眼在前院、后院修行巫族战法的神使们,左右搜查,却毫无异样。 今日之怪事,怎得一件接一件…… 忽听神像侧旁,传来了刻意压低的嗓音: “长庚……长庚?能听到吗?长庚?能听到你给个回音,你这神像就蹦一蹦!” 李长寿:…… 那也要他神像蹦的动才行! 他神念看向嗓音传来之处,那里有一道浅浅的黑影,这黑影的形状……有点微胖; 这嗓音李长寿也记得,自是属于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 但,这般大佬,来找自己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事有反常,八成有诈。 李长寿神像一动不动,一具天仙境的老版纸道人从地下而来,准备好了随时自扬。 然而,李长寿的纸道人刚露头,一只大手凭空出现,抓住他纸道人胳膊,不由分说将他拉入了一处熟悉的……土洞。 以洞识人,眼前这位微胖的白净道人,还真是多宝道人。 毕竟,独门神通,虚空洞主。 “长庚!” 多宝道人拉着李长寿的纸道人蹲了下来,还不放心地各处看了看,又对着李长寿当面传声: “你麻烦大了!” 李长寿屏气凝神,却并未慌乱,犹自镇定自若,问道:“前辈,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多宝道人急道,“实话告诉你,我这是刚出碧游宫,立刻就赶过来了。 你可知,云霄师妹去碧游宫找师尊去了!” 李长寿顿时满头雾水,这跟自己有什么关联? “这个,弟子不知……仙子可是有什么急事?” 多宝道人眨眨眼,又嘿嘿一笑: “你这小家伙,喊我就是前辈,喊云霄师妹就是仙子。 不行!不行! 今日起,你就喊贫道……嗯……仙男也不太好听……” 李长寿见多宝还有心开玩笑,心底也松了口气,拱手道:“仙长?” “可以,可以,就是听着有些生分,以后直接改口喊我师兄就是了。” 多宝道人咳了声,不给李长寿反驳的机会,立刻讲起了前因后果。 “之前,师尊跟我正在宫中吃桃听曲……咳,师尊正教导我如何努力修行,云霄师妹就这般突然来了,吓得我桃核都咽下去了! 云霄师妹她说心有疑惑,想请师尊为她解惑。 师尊也不敢大意,云霄师妹极少问道,但每次的问题,都能让师尊解答许久,还容易被师妹反驳…… 果不其然,今日云霄师妹拿出来的问题,让师尊也无法回答。” 李长寿笑道:“仙子竟这般厉害,将圣人老爷都难住了。” “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 多宝双手揣在袖子中,与李长寿蹲在土洞角落,嘀咕道:“难住圣人老爷的不是师妹的问题,而是你啊,长庚。” 李长寿笑意顿时凝固,该不会…… 多宝叹道:“云霄师妹问的是,她似是入了情劫,心底总有念想不定,时刻总是想起一人,大道之中也可见此人踪影。 按理说,她修行无数岁月,不该、不应、不会有这般悸动,担心自己是遭了算计,想请师尊出手帮她查证。” “然后?”李长寿不由追问。 多宝道人笑了声,“师尊出手推算,为太极图所阻,又亲手引来戮仙剑,趁太极图一不留神划破了太极图的威能,看到了…… 你。” 李长寿:…… 破案了! 自己此前的心血来潮,竟是因通天教主用戮仙剑,远远的戳了自己一下! 洪荒当真,太过凶险! “嘿嘿,怕了吧?” 多宝道人用肩头撞了下李长寿,“别担心,师尊说的是,大师伯执意相护,将他推算再次隔绝。 但师尊还说,他只是看了你一眼,就知你今后必非寻常人物,与我们截教也颇有缘法。 且,大师伯断然不会用这般事算计道门弟子,让师妹不必多担心。 看到没,师尊这是在替你说话!” 李长寿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 通天教主老爷为何…… 多宝笑道: “不过,云霄师妹当真不好糊弄,又连问师尊几个有关情劫的疑难,把师尊问的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想,师尊贵为教主老爷,怎么也不能在师妹面前丢了面皮,所以就玄乎其玄地说了几句…… 接下来,师妹定会来寻你,问你五个问题。 你需按我说的答案作答,要与师尊推算的情形一模一样,如此,既可让你跟云霄师妹的关系更加稳固,也可顾全我家师尊的面皮。 懂了吗?” 李长寿皱眉沉吟,小声问:“前辈,弟子若说不懂……” 多宝道人眼一瞪,直接站起身来,左手对着虚空高举,口中大喊: “诛仙阵图何在!” 第三百二十章 今我来之,君何所思?今你所来,解我所思。 度仙门,小琼峰。 李长寿于林间负手而立,心底飞速思索着。 诛仙四剑悬于顶,问我春秋几何梦。 仙子如兮妙如云,何以心事借圣名。 嗯,这个心境寄托的太过委婉了些,若是常规点的表达—— 李长寿整个人挂满黑线,双手做爪、无处安放,浑身抽搐间,在那一阵磨牙。 苍了个天的! 圣人下场拉他入截教? 封神大劫针对的就是截教,截教上上下下死伤无算,十绝阵开始失控、赵公明惨死、三霄九曲黄河大阵斗圣惨死,万仙阵更是死、叛、逃、离了大半截教仙人! 八大弟子、七位随侍仙人,最后有几个囫囵的? 通天教主打出真火,一怒之下要灭世重炼风火水土,最后都被道祖老爷关禁闭了! 现在跟截教走一起,那不就是把自己硬往封神榜上送吗? 虽然自己已经走在了封神榜前面,成为了如今天庭四阶正神,而且马上升三阶,理论上来说,已不被封神劫运影响。 但! 这事,当真不保险。 而今天,李长寿总算明白了,为何赵大爷义薄云天,为何琼霄、碧霄这般喜玩闹,为何多宝道人如此洒脱不羁…… 截教上上下下为什么会这么歪?还不是上梁! 咳,稳健。 这叫什么? 李长寿仰头长叹,隔壁家圣人老爷下任务,看样子自家圣人老爷已经默许了‘工具人外借’。 冷静,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 心中默诵《稳字经》,百美系列作品缓缓环绕,李长寿元神盘腿打坐,道心迅速平静了下来。 此时,李长寿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件事如何荒唐,反而是自己的处境。 他是人教弟子,天庭仙神,如今也算洪荒中不知名的隐藏金仙,但比起云霄仙子,无异于黯淡星辰与洁白皓月。 从截教圣人老爷所说的这五个问题,李长寿发现…… 圣人老爷可能在‘男女之事’上,有那么一丢丢的‘过于理论化’,将此事按‘大道’来解。 但,感情的事,能用道理说通吗? 道性与人性本就是此消彼长、彼强我弱的关系。 所谓道性,便是炼气士与大道的契合度; 常听人说修道时间越久,越是绝情灭性,其实可以理解为【与道相融,道性增长】,以至于做人、做事,都以【道】的角度去看。 所谓人性,可理解为万灵之灵性,便是炼气士本身的品性、私欲。 李长寿读过一本伏羲大佬所著典籍,里面就探讨了‘道性’与‘人性’对炼气士的影响,李长寿将之奉为经典。 其中有言: 先天生灵以道性居多,后天生灵以人性(灵性)为主。 故,让身为先天生灵的云霄娘娘,产生人性才主导的‘男女之情’,本身就是一件极难之事。 李长寿能察觉到,云霄仙子身上存在‘道性减退、人性增多’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很缓慢,幅度也不算大……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现在他跟云霄仙子的关系,说单纯些就是互相欣赏,勉强算是引为知己。 当然,李长寿不得不承认,因为云霄仙子身上的因果太多,且前面就是封神大劫,他有在刻意压制、回避对云霄仙子的好感。 但若说云霄仙子现如今就对他倾心,那决然不可能。 这里面,必是有人给了不懂这些的云霄仙子以暗示,将她对自己的感觉,从一点点模糊的感觉,导向了倾向于男女之情的好感。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师。 可无论通天教主也好、**师也好,有谁真正去了解过云霄仙子?又有谁会觉得,云霄仙子不懂男女之事? 可李长寿知,李长寿晓。 她,真的不是很懂。 虽云霄仙子实力强、修道久,但在这个领域,她也只是个笨拙的新人。 云霄仙子几次不经意间对他示好,让他一阵道心飘摇,但每次云霄仙子又会轻笑着带过,不经意间显露出,两人之间还存在着遥远的距离…… 李长寿简单总结,若是真的按通天教主的安排,自己今日把这五个问题回答了,那摆在自己面前的问题就会有三个。 其一,云霄仙子大概率会陷入她自身的矛盾中; 其二,自己会被截教因果套牢,必须全力算计封神大劫。 其三,他跟云霄仙子相处到一定程度,就会陷入无话可聊的尴尬处境,这取决于李长寿对大道的理解,比起云霄仙子来说太过浅薄。 当如何破局,才可顾全圣人颜面、让云霄仙子欢喜,且不会影响到自己如今的修道节奏? 难! 李长寿心底细细品味着多宝道人转述的那五个问题和标准答案,他甚至能脑补出,碧游宫当时的情形…… 【通天教主坐于云雾缭绕间,清朗的嗓音飘飘渺渺,落在心事重重的云霄仙子耳中。 ‘云霄,你去找那人,只管与他五问: 大道所往,何为阴阳? 顺逆之间,何处截生? 万灵同类,先后何异? 天地有终,何物不绝? 今我来之,君何所思? 若他答道: 大道所往,万物阴阳。 顺逆之间,从心锁欲。 万灵同类,先后本一。 天地有终,唯意不绝。 今你所来,解我所思。 那,这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道侣,可与你共赴大道,得享情果。’】 从这五个问题与答案就可以看出,通天教主道行确实无比高深,能够直接解读大道。 自己换一份答案? 李长寿心底中突然浮现出,一张阵图带着四把仙剑追着自己喊打喊杀的画面,顿时连打几个哆嗦。 此刻,他的纸道人还被多宝拽着,反复叮嘱这五个答案,让他逐条对应,千万别死记硬背,以防云霄仙子换了顺序。 李长寿轻轻一叹,心底已是有了解决之法。 本体直接自丹房之下、小琼峰下方地脉挪移阵离开山门,朝东海之滨而去。 他算了下三仙岛到度仙门的直线路径,找了个风景不错的海滨小镇,站在一片桃花林中,静静等云霄仙子西来。 ——主动外出,是为了避免将度仙门之所在,直接暴露给多宝道人。 之所以用本体…… 圣人老爷看着呐! 他再用纸道人糊弄来糊弄去,诛仙四剑可就不只是警告那么简单了! 在土洞中,多宝道人已是拿出了那只似曾相识的宝镜,对着镜子哈了口气,施展神通术法,现出了李长寿本体所在之地。 多宝道人不由眼前一亮,看了眼身旁这白发苍苍的老神仙,又看看那边的青年道者,啧啧笑个不停。 当下,多宝道人拽着李长寿的纸道人,朝东海而去,就在李长寿所在之地藏了下来。 李长寿的本体还没能等来云霄娘娘,纸道人这边…… “大师兄?” 一声轻柔的呼唤自土洞远处飘来,两道流光飞射,化作两道倩影。 左边这位,金纱裙、简凤冠,环佩塑腰身,婀娜略妩媚,身段高挑、气场凌人,数条金色丝带在身周飘摇,自有出尘惊世之意境。 此乃截教女仙之首,内门四大弟子之金灵圣母。 右侧那位,身着草绿长裙,梳着流云簪,两缕长发垂在身前,身形若少女,身段显玲珑,手中又端着一杆拂尘,有一种淡泊淡然之感,似对凡事都不太关心。 这位高人,李长寿此前见过,却是截教内门四大弟子之龟灵圣母。 得,四大内门弟子,这边来了三位,还都躲在多宝道人的‘虚空土洞’之中。 干啥啊? 相亲啊? 李长寿顿时压力山大,当真想请玄都**师带着塔爷过来一趟。 他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云霄之踪影,反倒是土洞中又被多宝道人接来了一批……截教的好汉。 先是一声‘师父’,那火灵圣母与金光圣母,带着金鳌岛数十位截教仙人杀到。 又听几声‘大师兄’,那蓬莱岛、火龙岛、九龙岛皆有人来。 李长寿委婉地表达了下,云霄前辈可能会有所不喜,多宝道人淡定的一笑,把土洞…… 加厚了几层。 随后,周遭一道道投向李长寿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关怀。 李长寿也只能略微叹气,还好此前早有应对,让本体通过‘物理方式’隐起了真容,且施展了几层障眼法…… 最要命的是,李长寿隐隐感觉到,太极图的道韵似乎又有波动。 八成,通天教主老爷也在注视着此地。 总不可能,自家圣人老爷也…… 不可能,肯定不可能。 “来了来了!” 金光圣母压着嗓门喊道,“琼霄师姐给了传声,云霄师姐出门了!” 土洞中顿时群情震动,几个与李长寿相熟的截教仙人,都对李长寿在土洞中的纸道人传声打气。 那边已有好事的几个‘封神大劫有过姓名’的截教仙,开始商议喜字与对联该怎么贴…… 李长寿:真就都这么闲? 事已至此,既然截教做初一,也就别怪他人教做十五了! 李长寿已是下定决心,稍后施展出自己九成的忽悠功力,为这些截教仙,做一场‘人教道侣之风经验汇报’! 后面会不会导致截教道侣激增,那就与他这个人教小弟子无关了。 办法,都是被逼出来的! 土洞中,李长寿的纸道人道了句:“各位道友,我先将心神放归了。” 言罢,他的纸道人闭目凝神,周遭这数十位仙人尽皆称善。 桃花林中,李长寿振作精神,拿出一支玉箫,吹奏出一段悠扬旋律。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远处一朵白云自高空停下,而后朝此地迅速沉落。 云霄…… 已来了。 …… 那云落下,其上载着一位身着白衣的仙子,李长寿扭头看去,萧声便停了。 不必说她明眸轻唇美绝世,不必赞她白玉无瑕气度成,她只是站在那,露出轻柔舒适的笑意,就能让人忘记岁月长河的流速,只愿凝固在这一瞬。 海风吹来,她长发与裙摆朝着他轻轻飘扬。 云霄仙子轻启浅唇,开口便道:“你怎得真身到了这边?” 李长寿刚想说一句‘还不是被圣人老爷点名了’,就感觉有两把刀架在了自己纸道人的脖颈上。 此时土洞中那些截教仙暗道要遭,云霄聪慧绝顶,只是一个细节,就足以推断出诸多情形。 然而,李长寿含笑轻叹,言道: “心底有些躁动,便想外出走走。 此时才知,这份躁动是为了来此地与仙子偶遇。” 土洞中,一群男仙面露震惊,不少女仙双眼放光。 “呵……” 云霄轻笑了声,自云上飘来,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倒是颇为默契,在此地闲庭漫步。 李长寿笑道:“你我都是不喜外出的性子,今日却都走了出来,怕是有事要发生。” “许是我影响到了你,”云霄略有些歉然,言道,“此前我去求老师解惑,老师推算了你之情形,应当是这般让你心底不稳。” 李长寿:…… 当真,云霄仙子的这份坦荡,就让他感觉有些自惭心愧。 但李长寿只能笑道:“哦?教主老爷竟亲自推算了我?这当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云霄被李长寿有些夸张的语气逗得轻笑连连,“我已暗中用混元金斗蒙蔽了此地天机,你这般说,老师也是听不到的。” 李长寿:他们就在咱们脚下,咱们脚下啊! 话说回来,多宝前辈这门神通,他李长寿愿意称之为绝活。 “圣人老爷听到与否,咱们都是要敬的,”李长寿正色道,“不成圣终为蝼蚁,成圣后才可超脱。 这天地间,六位圣人就是六座高山,你我尽在山之阴影中。” 云霄仙子轻轻颔首,柔声道:“我却是,从未听闻过你的道心所向。” “我辈炼气士,所求自都是超脱于天地、大道,寻到真正自我,”李长寿背着手,玉箫轻轻摇晃,“我自然也不能免这个‘俗’。” 云霄笑道:“若照你这般说,我也是个俗人罢了。” 正此时,又一把刀架在了纸道人的脖子上,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截教大师兄阴恻恻地道了句:“别想岔开话题,快说那点事,顺便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土洞中的那群截教男仙齐齐称善。 桃林边缘,李长寿眨了眨眼。 云霄仙子奇道:“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被绑架了啊! “仙子笑起来当真好看,”李长寿叹了口气,“我搜肠刮肚,还想吟诗作赋应应景,却发现自己所知那些诗词,抵不过你美的半分,只能用这般一句好看来夸赞了。” 土洞中,不少截教仙人默默拿出了记事玉符…… 云霄仙子不由看向旁处,目中柔情不减,“今日你怎得多了这般言语?” 李长寿道:“仙子可知,桃花在我们人族中,有何代指?” 云霄略微掐指推算,很快就了然一笑,而后也背负起一双柔荑,道:“既你心也有所悸动,那…… 我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仙子请讲。” “大道所往,何为阴阳?顺逆之间,何处截生?万灵同类,先后何异?” 李长寿沉吟几声,拿出了标准答案。 开卷考试,满分。 而最关键的后面两问,云霄仙子却有些迟疑,目光注视着李长寿,仿佛在思索,又像是在倾诉。 李长寿坦然与她对视着,眼底带着几分安然,目中满是温和。 云霄若有所思,道:“你答的,倒是不错……” “仙子可还有其他要问?” 李长寿主动暗示,云霄似乎没接到这般信号,轻轻摇头。 云霄道:“其实,这是老师给的问,你答也符老师所说,我大概已明了,自身入了劫中。 其实,我回岛上后,又决意前来寻你,已是知答案为何。” 李长寿笑道:“仙子……我今日可否喊你几声云霄?” “嗯,”云霄轻轻颔首,目中柔情依依,抬手理了下耳旁一缕青丝,轻声道,“只许你在此地喊,在我兄长姐妹面前,还是要注意些。”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继续在林间漫步,但李长寿此时已吹响了反击截教的号角。 “云霄,你我不如言说下眼中彼此。” 第一步,避重就轻,把握主动!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截教,多保重啊 桃花林中,李长寿主动问出一句,云霄仙子缓声回答: “我眼中的你…… 善谋善划,进退有度,行事谨慎,不沾因果,与我有诸多相似之处。 虽是后天生灵,修行不过数百岁,却已是屹立于天地之间,就算不提跟脚道承,也多是独到之处。” 李长寿心底一阵发虚,总觉得还是灵娥对自己的抱怨,更接近真实的自己。 这就是常见的【初一眼尽是美好,后余生乱乱糟糟】了。 云霄轻声问:“这般说,可有不衬之处?” “云霄道友,咱们要实事求是,”李长寿正色道,“非圣人者,如何无过?” 云霄笑意更多了些,步子也更为轻盈,柔声道:“那你做事有时瞻前顾后,总是拘泥于规矩二字,谋略算计有时过多,显得有些深沉。 我这般说,你可要生气了?” “这个,被你这般说,失落还是会有些的,”李长寿眯眼笑着,又道,“那到我说了,我眼中的你…… 不同于凡俗,不落于云端。 当初三仙岛上初见你时,就突然‘诶,这位仙子我像是在哪里见过’。 后听你训斥琼、碧两位仙子,又觉得你处事有度,行事稳重,颇有大姐之风,在你身旁便觉颇为心安……” “好了,”云霄打断他话语,白皙面颊闪过少许红晕,“你这些话平平无奇,怎得让人听了这般心儿紧。 那,你也可说我不足之处。” 土洞中,截教一群男仙女仙顿时竖起耳朵。 李长寿几乎随口就来: “毫无缺憾,没有不足。” 有一说一,本身确实如此,就是身周站着几个‘因果黑洞’。 云霄不由转过身去,嗔道:“你这人,当真!” 李长寿连忙赔礼,不多时便逗的云霄转过身来,笑意更浓、柔情更甚。 土洞中,多宝道人沉吟几声,小声问:“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你刚说了非圣人都有不足,后面又说这般话……” “大师兄,你这就不懂了,”金光圣母哼了声,“这就是这位人教弟子的厉害之处,怪不得便是云霄师姐也被他糊弄了。” “不错,”金灵圣母淡然道,“若刚才这位海神说了几样缺点,怕是都会让云霄师妹不喜,此正是其高明之所在。” 李长寿:…… 哥在上面真心实意的谈恋爱,你们在下面记笔记也就算了,还一个个现场讲解! 不过,此时第一步已是完成,话题主动权已是牢牢握在李长寿手中。 不只是与云霄相谈,便是截教仙的注意力,也被他牵在指间。 切入第二步:以进为退,制定标准。 桃花林中,李长寿折了一枝桃花,插在玉箫中,轻轻晃着。 “云霄,你可想过,若你我结成道侣,会是哪般情形?” 云霄仙子不由一怔,也是第一次有了明显嗔怪的口吻。 她柔声道:“怎得突然说这些?我与你此时只是相熟,虽彼此有心意,但此路漫漫,言之过早矣。” 李长寿先是松了口气,赞叹当真不愧是他看好的仙子,竟是丝毫不乱,思路如此清晰。 但随之,李长寿就有点无奈…… 这要真的跟云霄仙子好上了,莫不是恋爱长跑八个元会?婚前准备八个元会?订婚八…… 咳,想桃子,想桃子。 按此前计划,李长寿继续循循善诱。 见李长寿面色有些失落,云霄略微思量,又轻声道:“但你我只需平日里多见多言,自会……快一些……” 李长寿刚要接话,突觉自己纸道人脖子上的刀,又多了两把。 他温声道:“我也想与你多见。” 那些可爱的刀儿,顿时离着他纸道人的脖颈稍远了些。 “那,”云霄问道,“我们每五百年见一面,可吗?” 李长寿:…… 五百年,猴子都能熬出狱了! 先天生灵跟后天生灵谈恋爱的一大阻力,看来就是这有些不对称的时间观念了。 虽然李长寿对此毫无异议,甚至想举双脚赞成。 然而,那几把刀…… “其实不必这般拘束,”李长寿笑道,“若你想见我了,就来寻我,若我想见你了,便去寻你。 只是你经常闭关,我也不知,会不会打扰。” “已到了这般境界,闭关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闲下罢了,”云霄道,“你随时可来岛上,我五百年去寻你一次,可好?” “都依你就是。 我有一些想法,云霄你可愿听上一听?” 云霄轻轻颔首,眸子闪着光亮。 李长寿笑道:“你我之间,也是一场修行,成道侣便是道果,今后这一路,也当分些境界。” ——制定标准。 “嗯?”云霄不由来了兴致,“这还有哪般境界?” “也是有的,”李长寿沉吟几声,“我将其分为好感境、心动境、升温境、热浪境、姻缘境,姻缘境若大成,自是道侣。” 云霄问:“这几个境界又该如何区分?” 李长寿清清嗓子,仙识扫过土洞处,自然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截教,保重。】 他笑道: “倒也简单。 彼此相见、相闻,觉得对方不错,合眼缘、合心性,愿与对方交谈,这便是好感境。” 桃花林,云霄缓缓点头,颇为认可。 土洞中,截教男仙女仙互相对视一眼,各自若有所思,大半面露恍然,那些拿着玉符的,一字不差将这些记了下来。 就听李长寿继续道: “二者互有好感,境界晋升最快,若单一有好感,就要多费一些周折。 彼此相谈数次、数十次,又寻到对方的闪光之处,一旦心底泛起,想跟他多相处,想与他多言说,这便是心动境。”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青丘狐女,默默呸了一声。 云霄柔声道:“那,你我应是处于升温境了?” 李长寿道:“嗯,升温境便是指彼此关系越发融洽,交流无碍、道心相近。 这个境界可极快,也可十分缓慢,不一而论。” “那,如何才是热浪境?” “便是心中火热,愿意为彼此做事,容不得旁人污蔑心中之人,也容不得自己心上人受委屈,这就是心如热浪。 在这般基础上,愿意为对方奋不顾身、不顾因果,这便是突破,迈入了姻缘境。” 云霄面露恍然,仔细思量,又颇为认真地说道:“那你我还要继续修行,此时我尚做不到为你不顾因果。” 李长寿:…… 这个,其实不用说出来的。 “此事急不得,”李长寿笑道,“云霄你与赵公明……兄长,还有两位仙子,虽非男女之情,也有奋不顾身之情谊。 这却是让我最为羡慕的。” 老子在上,妹妹二字当真是喊不出来! 云霄道:“我可多问一句吗?” “问便是。” “你与你师妹,可已是到了姻缘境?”云霄轻轻眨眼。 几乎只是一瞬,土洞中刀光剑影,一把把刀剑架在了李长寿脖子上,甚至其中还掺杂着某先天至宝的气息…… 送、送命题? 但这事李长寿如何敢乱说! 此时说的每一句话,说不定今后都会得到印证,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李长寿此刻只能顶着漫天压力,道: “还差一些。 她修行这才多久,也是我一手带大,我与她朝夕相处,心底自对她有几分喜爱,只是她性情还太过跳脱,远不够成熟。” 怎么办? 接下来应该是第二道‘选我还是选她’的送命题了吧? 云霄仙子怎么会突然…… 果然,女子都是绕不开这个问题…… “那就好,”云霄轻轻松了口气。 来了来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哀嚎,已是准备高呼‘我为人教流过血,我为人教挨过揍’! 但! 云霄道:“若有机会,我也当与她见一见。” 李长寿额头冒出几个问号,云霄仙子这话……几个意思? “灵娥与我也算是青梅竹马,你莫非介意此事?” “自是介意的,”云霄目中带着星光,“但你我之事,并非你有意招惹,是我对你先动了情念,这便是输了你一阵,只能咽下苦果。 此事也没什么好争抢的,道侣终究不过是相伴修行、互相扶持。 今日你在此地等我,应当就是有老师之授意、多宝师兄之安排,而我此时私心作祟,也不愿拒绝老师与多宝师兄的美意。 可凡事都要讲个道理,总不能因我之私念,而让你断了原本的情念,那岂非太过蛮横。” 李长寿长长叹了口气,仰头看着空中的云朵,怅然道:“莫要再说了,若是再这般说下去,我当真…… 就要热浪了。” 云霄被逗得轻笑连连,在李长寿眼中,她宛若散着柔光。 “咱们不如交换一件信物,”云霄道,“如此也可时常念起。 对了,我还有一幅你的画像,是玄都师兄带给我的。” 李长寿笑道:“那我可否回去也画你一幅画像,挂在我修行之处?” 云霄目光依依看向侧旁,小声道:“自是随你的。” 言罢,她在袖中取出一只荷包,其上绣着一朵云彩;左手探向肩后,截了一缕青丝,将青丝包在荷包中,以禁制封镇,递了过来。 李长寿双手接过,思前想后,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铜钱,便是那落宝铜钱中的一只,递给了云霄。 云霄忙道:“你怎得还要赠我灵宝? 你我相交,应清淡无利才是。” “此物放你这,我最安心,”李长寿又拿出另一只铜钱,目中多了少许温柔,笑道,“它们也分阴阳,最是应景。” 云霄这才不多推辞,将落宝铜钱收了起来。 卿赠一缕青丝,我还一份因果。 只是,云霄并不知这铜钱蕴含着哪般深意,而李长寿也不会多去解释。 “是了,”云霄道,“此物与你,还要请你转赠你师妹。” 言说中,她将头上发钗取下,递给李长寿。 李长寿顿时不知该如何言说,只能将发钗接过。 他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做出这种脚踏两条船之事! 某不起眼的诛仙四剑轻轻颤鸣。 嗯,通天教主老爷看人真准…… 李长寿扪心自问,不提头顶悬着的诛仙四剑,脚下潜伏的一把把刀刃,这般女子,如何能拒绝? 当云霄说起,不如就当着她的面作画,让她看看李长寿功力如何,李长寿含笑答应一声,刚拿出一只空白画轴…… “呀?” 高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略带惊讶的呼喊,随即就见一朵白云匆匆从西面而来,云上跳下一名面貌堂堂、蓄着美髯、身着铠甲的道人。 “二妹,老弟,你们在这干啥?还要画画吗怎么?” 第三步,请援破局,平稳落地。 此地聚着数十位截教仙,若是暴露了,今日定会无比尴尬,双方谁都下不来台,极有可能赶鸭子上架! 这时就需一个及时出现的搅局者! 李长寿早已暗中用纸道人请动赵大爷,简单言明厉害,请他来此地一趟。 赵公明急公好义、义薄云天,一听说此事,立刻马不停蹄赶来此处。 “大哥,”云霄欠身行礼。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前辈。” “哈哈哈,”赵公明抚须笑着,目光多是促狭,“怎么样,没打扰你们吧?哈哈哈哈!” 云霄道一句“我也该回岛上了”,与李长寿四目相对,便是说了千言万语。 但无论她如何淡定,背影如何缥缈,走的如何迅疾,都掩盖不住,她走时脸颊微微的红晕…… 李长寿注视着东海,心底一阵忧愁。 眼睁睁看着自己跟截教牵扯越来越深,与云霄因果被打上了死扣,但自己却还无法拒绝,更不可能直接挑明…… 这就是圣人的算计啊。 通天教主此举必有深意! 李长寿此时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用‘分层’的方法,让云霄清晰认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将此事向后拖延。 姻缘大因果,当真难算计。 一张大手突然摁住李长寿肩头。 赵公明笑呵呵地凑了过来,一拳打在李长寿肋骨,自然是没用太多力气。 “行啊你这家伙,不声不响我二妹就对你……嗯嗯?” 李长寿额头见汗,连忙赔笑几声。 正此时,身后突有一道道杀气惊现,李长寿转身看了眼,顿时额头挂满黑线…… 大批截教仙出现在桃花林,一个个摩拳擦掌、手持刀剑。 金灵圣母拿起了龙虎如意,多宝道人拿出了一只口袋…… “各位!”李长寿连连后退。 多宝道人啧啧一笑,“虽然你是按师尊的意思来做的,但怎么就感觉,你这般欠揍。” 这群人影发出一阵阵狞笑,不知此前具体的赵公明,也识趣地后退了几步,及时划清界限。 “且慢!” 李长寿抬手轻喝,正色道:“各位莫非不想知,那姻缘境之后还有哪般境界?” 截教众仙顿时愣了下。 而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却是不再多说。 左手掐了个简单的法诀,一缕火焰自胸口燃起,就听‘呼’的一声,这身形瞬间被火焰点燃,转眼化作了一捧灰烬,随风消散。 一截教仙惊讶地道了句:“他什么时候换了化身?!” 截教众仙也是面面相觑,唯独在人群之后的金灵圣母、龟灵圣母,与多宝道人、赵公明,或是轻笑、或是撇嘴。 李长寿刚刚的就是本体,而这像极了‘海神自扬纸人’的情形,其实是一门高深的遁法。 数千里外,一处地下岩洞中,一团火苗轻轻闪烁,李长寿身形自其中走出。 他本是要立刻离开,但一抹道韵凭空出现,聚在他身周。 李长寿低头看去,见胸口出现了一张海碗大小的太极图虚影,而这太极图轻轻旋转、钻入他体内…… 威能加倍! 李长寿立刻做了个道揖,心底却是苦笑了声。 果然,今日这件事,自家圣人老爷也参与了,此前还有一段,临时取走了太极图威能,此时又加倍给了回来。 云霄…… 封神…… 怼圣人…… “罢了,”李长寿轻轻一叹,不能被仙子温柔冲昏头脑,这事还必须要从长计议。 …… 桃花林中,此时氛围略微有些不对。 边角处,一女仙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仙,小声问:“师弟,你我算是哪般境界?” 桃花树下,金光圣母捏着裙角,可爱面容上带着少许怯弱,看着面前被自己喊过来的公明师兄,哆哆嗦嗦地说不处完整的句子。 “我、我可能,可能……师兄,我……可、可能已经对你已经……热浪……了……” 公明前辈额头满是问号,当真不知为何。 还有一位老道看着身旁,那一同修行了半个元会的老道,笑道:“道兄,你我可算是升温境?” 另一位老道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犀利。 第三百二十二章 蟠桃宴在即,长寿谋封神! 夜黑风高,李长寿悄悄回了小琼峰,到处走走看看,发现各处如常,才安心回了丹房中。 虽然如今护着自己的太极图威能加倍,李长寿的本体也是躲躲藏藏了半夜,留下了足够多的扰乱线索,这才施展遁法回山门…… 回山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了眼灵娥。 明明自己也没做什么,但莫名就是有点微妙的心虚感…… 哪怕面对的,还是个叶公好龙的蒸汽选手。 回地下密室后,李长寿提笔画了幅画像,正是云霄仙子站在桃花树下那一瞬的回眸。 他将这画像挂在了书桌侧旁,并…… 在旁边挂了两排大大的‘稳’字。 想了想,李长寿又提笔,画了一幅灵娥光着脚丫、在湖边抓鱼时的画像。 杨柳依依,画中少女挽着衣袖,弯腰盯着湖面下游动的灵鱼,表情格外的认真,脸蛋上还带着少许水渍,长发垂在侧旁…… 这是她十七岁那年,李长寿为了锻炼她反应能力,封了她法力,让她徒手抓一百次湖中灵鱼。 那也是李长寿第一次发现,自己天天见到的小师妹,已是亭亭玉立。 不过…… 李长寿看着这两幅画像,嘴角轻轻一撇。 如果只是这般程度,倒也不足以影响到自己对封神大劫的判断。 他将灵娥的画像挂在了云霄身旁,略微想了下后事如何处置,顿时一阵头大。 无他,云霄仙子实力太强,又太过聪慧,自己很难像糊弄灵娥那样去算计。 灵娥被他保护的太好,且本性活泼,心思也有些单纯;哪怕是他不断教导人心险恶,灵娥有时候依然会警惕不足。 云霄仙子纯粹是因为太强了,别人不敢算计,故比较单纯…… 看着画像中云霄温柔含笑的模样,李长寿又品味到,她这般温柔中,最多的还是淡泊。 相较而言,还是忽悠灵娥比较简单。 拿出那只玉钗,李长寿想了想,还是决定等灵娥出关了,就将此物给她,顺便敲打敲打,给灵娥一点点压力。 “因果……劫难…… 事无穷,心无穷。” 圣人出手,必有深意,绝不可能是一时兴起、胡闹得安排。 李长寿坐在圈椅中,掀起了一场心海风暴,细细品味着、分析着。 今日这件事,其实并未达到‘最坏’的情形,自己在无法改变框架时,也算稳住的局势。 甚至,他一部分心神,一直在南赡部洲驾舟而行,带着龙吉和龙族三位高手,详细整理了两条小支流。 很可能,截教一方也发现了天庭的重要性,从而想通过影响自己,来影响封神大劫。 【先假设,自家圣人老爷已经推算出封神大劫的大概。】 如此,再向下引出两条支线【假设六位圣人都有自家太清老爷的推算能力】,或【其他圣人推算能力不如太清老爷】…… 习惯性的取出一张纸,李长寿细细画着,不知不觉便是伏案数日,写的头昏眼胀。 于是,几个月后。 噹—— 度仙门内各处飘扬着悠扬的钟声,一道道身影自各峰而出,朝破天峰聚集而去。 李长寿也被自家师父喊了出来,跟在自家师父身后,赶往度仙殿。 本期大部分弟子,今天就要踏上归程。 李长寿低着头,心底还在不断思量: ‘依然不能排除通天教主已知截教厄运之事……’ ‘百分之八十概率,自家太清老爷不想看到道门急速衰弱,应该也在想办法修改封神大劫剧本,而我成了其中的一颗小钉子……’ ‘如果能让自家圣人都觉得必须徐徐图之,那封神大劫的剧本,或者说封神大劫爆发的必要性,在哪?’ “长寿啊……” 齐源老道在前喊了声,李长寿赶紧收摄心神;在南赡部洲画水利图的纸道人,也是手一颤,弄脏了一份笔墨。 “弟子在。” “有什么麻烦事吗?”齐源老道皱眉问着,“看你面色都有些憔悴了,可是最近修行遇到了问题?” 随之,齐源老道传声道:“你修行若有麻烦,还是去请教下掌门或者师公!” 李长寿笑道:“师父您不用担心,弟子最近耗费心力太多了,修行的事倒是很顺畅,就是比成仙前慢了许多。” 句句属实,却毫无有效讯息。 齐源老道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笑道:“事事操心也不妥,多交点朋友,多认识些厉害的人物,与他们商量商量,念头也就通达了。 切莫自满,也莫要过于忧虑。” “嗯,弟子记下了,”李长寿心底暖暖,又一阵无奈。 他现在谋算思考的这些大事,除却自家圣人老爷,还能去找谁商量? 但凡自己开口说出有关封神的半件事,甚至提到这般大劫的半个字,恐怕都会招来紫霄神雷·非警告正式版! 封神劫前,因果勾连。 天庭当兴,如何破局? 李长寿沉吟几声,跟在师父后面,细细思考着。 云霄仙子之事证明了,大劫并非是主观说躲开就已躲开,自己如果因为提前进入天庭就感觉良好,估计真的会栽跟头。 如果躲避无法解决问题,那李长寿也只能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基础上,配合自家圣人去算计。 所幸,他现在还站在岸上,破局之法还有几条可选。 功德金身最好是能在封神大劫之前凝成,这必然会成为自己一张底牌库内的王炸…… 李长寿念头有些纷杂,竟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齐源老道让他回去休息,李长寿笑着拒绝,随师父参加了度仙门弟子的‘毕业典礼’。 七百多名弟子站在度仙殿前的空地上,身穿各色道袍,近半成双成对,一个个都收拾好了行囊,带着不舍和憧憬…… 他们即将踏上各处的行程,大半回返三千世界,小半会在五部洲之地,或是加入一方修道势力,或是回家继承一分产业,或是成为一地之散修。 他们之中,只有已成仙的,拥有度仙门的《无为经》上篇,需立下重誓不可对外传授。 ——除却《无为经》之外,绝大部分经文、术法,都可在外流传。 《无为经》下篇只传真仙或排名最前的那批仙苗,弟子排位靠前、资质较好的,绝大多数都会继续在各峰修行。 待掌门、副掌门、太上长老,发表了不怎么感人也不怎么打气的演讲,这些弟子就陆续出了山门,驾云踩鹤,朝各方而去。 宛若散开的漫天星辰。 送行者聚在山门处,不少‘师父’满是感慨,稍显感性的女仙红了眼圈。 按度仙门规矩,在上个两百年周期内收徒的真仙,下个周期可自行选择是否收徒,也算门内安排的修道任务。 也就是在今日,度仙门公布了开山大典的日子,并由这些出师的徒弟,将这些消息带去天南海北。 稍后门内也会安排各位执事,去一些优秀的‘生源地’宣传,并物色下一批不错的苗子。 大典何时举行? 十八年后,春夏之交。 原本开山大典说是要提前,但因外部因素——不少仙门选择开山大典的日期较为集中,度仙门最后决定,将开山大典后推一些,避开收徒高峰。 对于开山大典,李长寿倒是没多少感觉,此前他已见证过了一次。 小琼峰只要不收徒,就不会增肌奇怪的因果,这点他已经对师祖和师父叮嘱过数次,按理不会有太大纰漏。 稳妥起见,稍后还是去百凡殿走动走动,让长老们不要给小琼峰分发名额…… 不然,他就只能找掌门解决此事。 送别了各位不认识的同门,李长寿跟着师父回了小琼峰,开始了漫漫闭关路。 因为这次灵娥闭关有些太长,李长寿担心灵娥修行出现什么麻烦,干脆回了草屋,拿了一只只空白书轴,开始闭门不出,算计封神之事。 这般天地大劫,牵扯的生灵太多,不可能事无巨细。 李长寿只能围绕一些核心人物、几位圣人老爷的意愿,以及天庭、西方教对此事的影响,从不同角度展开分析; 并不断代入‘假如我是玉帝’、‘假如我是兰花草’、‘假如我是不要脸的弹弓’等等重要大佬的位置,去细细推算…… 甚至,他还特意打开自己封起来的那段记忆看了眼,这次没有再重新封印。 摊牌了! 如果命中注定他就是太白金星,那他就把这个太白金星,干成与自己所知不一样的模样! 嗯,先稳一手,对‘太白金星’之事继续保持怀疑。 这其实又打开了全新的思路。 李长寿综合自己所知之事,要么由现状去推算封神大劫,要么由自己所知的西游劫难天庭状况,去反推封神大劫。 原本的一团迷雾,也渐渐多了一些线索…… 齐源经常能见,李长寿回草屋闭关之后,草屋之中无论日夜,都会有法宝灯盏的光亮,日夜不停、月年不断。 齐源老道除却有些担心,还真是……什么都帮不上。 渐渐的,画轴堆满了草屋,李长寿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总算是推导出了一条最稳的路径! 在这条路径上,他看到了封神大劫发生的一点必然性,看到了西方教会趁机做出的各种动作,也看到了天庭所扮演的角色。 也不知是否在冥冥中有所安排,解开封神惨剧的一把钥匙,此时已在李长寿身旁。 ——天庭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的特殊地位、卓越的资质,以及她在封神大劫中的象征意义,都赋予了她满满的深意。 李长寿在不确定封神大劫的本质前,绝不会轻易出手。 但只要出手,哪个方案都绕不开龙吉。 十一年半,就这般匆匆而过。 距离跟云霄仙子下一次见面,理论上还有大概四百八十八年。 得益于金仙劫后实力的提升,这段时日,李长寿其实只保持了半数的心神在算计封神。 南赡部洲的水路清查不能落下,四海龙族之事也经常需要分心。 虽然东海龙宫立誓效忠天庭之后,龙族之事的阻力减小大半;但龙族内部的矛盾,并不会因为此事就减小,反而会更加突出。 而西方教在海神庙吃了一次亏,就没了后续行动,牛头马面也早已带着战巫回返地府。 不得不说,巫族战法确实有独到之处,海神教神使们的实力齐齐飙升,海神教自保能力更增了几分。 当然,遇到高手还是被屠戮的份。 李长寿闭上双眼,眼前似乎有一扇扇大门,等待他不断去推开…… 收龙宫,望地府,谋算三千世界; 增天庭,除妖族,南洲仙凡分离。 三教仙人不可全救,三教高手不可尽毁; 西方大兴还需押后,天庭崛起势不可挡! 稳妥,只是自己的行事风格,不代表他只会闪躲。 躲避仅仅是因风险最低,但当躲无可躲,且风险评估出现转换,李长寿自会做出更符合自身安危的计划。 “主动去想这些事,倒是感觉整个人都自信了些。” 李长寿嘀咕一声,看了眼隔壁还在入定状态的灵娥,嘴角轻轻抽搐。 还好蟠桃保质期一千年! 这丫头,真想上天不成?稳在天仙就罢了,又不会让她斩九次道基! 摇摇头,李长寿刚要继续奋笔疾书,心底就听到了一缕呼唤。 …… “老弟?老弟?” 神念转过,却是南海海神教来了熟客—— 赵公明、赵大爷。 李长寿纸道人自地下而出,与赵公明见礼后,请赵公明在后堂入座,看赵公明有些愁眉不展,不由问道: “老哥,你这是怎了?” “唉,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赵公明叹道:“你上次跟二妹碰面,说的那些话,这十多年,在截教里面传疯了! 现在这群家伙,一个个喊着闹着说自己在好感期,看能不能进入心动期,顺便搞个升温期,各处都是乌烟瘴气!” 李长寿皱着眉,让自己没笑出声来。 因果嘛,大多都是一环扣一环的。 截教一群仙人拿刀顶着他的时候,就该想过,他们人教的小法师,也不是好惹的。 当然,这些不能提。 李长寿道:“大家修道都太寂寞了,若只是这般事,不至于让前辈这般发愁吧。” “这个,确实如此,”赵公明抚了抚胡须,下意识看了眼大殿之外,低声道,“金光……你可认识?” 李长寿笑道:“金光圣母前辈,弟子自然是认识的。” “可有什么办法,让她打消对老哥我的这份念想?” 赵公明愁道:“此事当真让我为难,你说若是什么强敌,我尽管往地上一趟,自然就解决了。 但这事,我总觉得…… 我若是躺地上,她怕是要躺我身旁。” 李长寿被赵大爷逗的一乐,随即便摇摇头,“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若是无意,直接了当的拒绝就是了。” “大家都是同门,面皮还是要顾虑的!”赵公明沉吟几声,百般郁闷。 李长寿刚要给赵公明出主意,心底突然灵光一闪,正色道:“老哥,我有一个朋友,是这类问题的行家。” “哦?他是何人?” “自是天庭姻缘殿之月老,执掌众生姻缘之人,”李长寿笑道,“此事去问他,那再合适不过,不如老哥与我去天庭走一趟?” 赵公明眼前一亮,“那感情好,咱们何时去?” “天庭规矩,若非天庭仙神不可轻易入内,咱们强闯他们自然不敢拦,但总归有损老哥你威名。” 李长寿面露为难,“我也只是个小小的海神,说不上太多话。 这般,再有半个月不到,天庭要举办蟠桃宴,我去想法子搞一张请柬,到时候咱们先去瑶池吃桃子,再去姻缘殿问法子。 如何?” “妙啊!” 赵公明一拍大腿,笑道:“我这就去喊我三个妹子一起!” “哎,哎,老哥莫急,”李长寿忙道,“此事不宜声张,尤其是…… 天庭这次还要做一件大事,截教去的人太多,容易把事情闹得更复杂。” 赵公明闻言点点头,虽然觉得海神老弟说的很有道理,但总归,有一种自己被安排了的错觉。 嗯,错觉。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天庭自此兴! “截教公明,欲来蟠桃宴上?” 凌霄宝殿,白衣玉帝坐在高台玉案之后,听闻台下海神老神仙的禀告,顿时有些纳闷。 玉帝笑道:“长庚你请他过来,所为何事?请动这般高手,莫非也是为了提防西方?” 台下,李长寿正色道:“陛下,这位公明前辈性喜碰……咳,喜动,与小神算是有些交情。 这次他来蟠桃宴……” “且等,让吾猜上一猜!” 高台上的白衣青年沉吟几声,笑道:“长庚你此举目的有六,对不对?” 李长寿:…… 六、六? 咋猜出来的这是? “陛下英明呐!” 玉帝笑道:“其一有考虑天庭威严,其二是为了震慑龙族,其三为了对截教示好,其四为开道门三教高手与天庭交往之先河。 其五是为了防备西方,其六是为蟠桃宴之事增添几分道门背景!” 凑,就硬凑。 赵公明前来天庭,明明只是想去找月老咨询下感情问题。 而他忽悠赵大爷来天庭,也不过是为了让赵大爷提前了解天庭,方便自己今后行事…… 但李长寿看到玉帝陛下露出的那般淡淡笑意,只能做了个道揖,道了句: “陛下一言,盖小神许久绸缪矣。” 白衣玉帝含笑摇头,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请柬,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哪怕李长寿不谏言,当日直接带人上天,也没个天将敢阻拦,玉帝陛下说不定还会自行总结出‘目的有八’。 蟠桃宴在即,这对君臣又商讨了许多细节,李长寿才告退而去。 凌霄殿中,玉帝起身踱步,目中神采奕奕。 瑶池阁内,那位芳华绝代的女仙首,倚靠着凤榻细细思量,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忌。 不多时,她唤来殿外女官,道一声: “去问问陛下,可否将他的长庚爱卿借吾一用,瑶池蟠桃宴的各处布置,还是让这位海神亲自过目吧。” 下方女官恭声应是,起身做了个道揖,转身朝殿外而去。 “当真麻烦,”女仙首轻哼了声。 本是仪态万千、端庄典雅的她,不由撇了下嘴角,瞬间破功。 ‘臭昊天,天天喊着无事无事,但自己心眼小得跟针尖似的!’ 殿外又有脚步声传来,女仙首立刻换了个坐姿,顿时恢复了气场,眯眼等着女官前来禀告一些瑶池琐事。 不过片刻,两名天将护着一位瑶池仙子,抵达海神府内。 这位仙子向前柔声禀告,李长寿淡定地答应了下来,言说自己回禀玉帝陛下,就去瑶池拜见王母。 没办法,这是相当必要的程序。 毕竟李长寿也不知,玉帝陛下会不会介意这种事,还是去备个案比较稳妥…… 于是,只是‘王母请海神去瑶池一趟’这般小事,就过了两次凌霄宝殿,王母、海神分别对玉帝禀告了一次,这让刚才还有些得意的玉帝,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是……怎么了? 面对他时,自己的师妹、道侣,自己最信任的臣子,至于这般谨小慎微吗? 他堂堂天帝,还能因为这般小事不满不成? 而且长庚爱卿是什么人?便是去瑶池中,那也不会有任何失礼之举动。 “嗯?” 玉帝陛下突然挑了挑眉,心底接收到了化身传来的讯息。 【西天门有两名天将谈论起了龙吉的姻缘问题】 ‘哼,守备天庭这般大事,竟还敢聊天打趣,每个人扣六百年功德!’ 刚才想到哪了? 不错,长庚爱卿定不会失礼才对。 …… 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赶去瑶池时,另一具纸道人也停下了手中笔墨,道: “龙吉?王母娘娘有没有什么厌烦之事?” 正在船尾打坐修行的龙吉立刻睁眼,先是分析了下海神大人的问题,旋即答道:“母亲平日十分温和,对人也颇为宽容呢。 海神,您要去见母亲了吗?” “嗯,王母召见。” 李长寿仙识扫过下方大川,看了眼这最后一幅即将完成的水文图,笑道:“说是让我去布置蟠桃宴,估计就是些搬搬桌子、擦擦盘子的活。” 龙吉噗嗤笑了声,小舟周围躲着的三个龙首老者也发出了几声大笑。 虽然笑声十分爽朗,但画面确实有些……诡异。 李长寿看了眼龙吉,站起身来,正色道:“你在旁看了十余年,此地乃是最后一处大川。 距离蟠桃宴还有十一日,你且来试试,按我此前所做的那般,将这大川的水文做好整理。 如此,也算没让你白走这一趟。” “我、我可吗?” 龙吉顿时有些愣神。 “来吧,”李长寿端着那杆仙笔,“多少有些参与感。” “谢海神提携!” 龙吉拱手做了个道揖,小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快步走向前来。 她如何不知,海神这是在分她一份功德,让她在天庭功劳簿上留名。 当下,龙吉屏息凝神,每次落笔都会细细思量,娟秀的小字跃然布帛之上。 李长寿站在船舱之外,俯仰天地之间,目中满是安然,大半心神归于天庭中,那里的纸道人已抵达了瑶池附近。 所谓瑶池,本身其实是由十六座仙山拼凑而成。 这般仙山在天庭随处可见,且大半都是荒着的,只待天庭仙神增多,开辟成神仙的府邸。 远看瑶池,那十六座仙山连绵起伏,环绕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其内是一口仙湖,那里就是‘瑶池本池’了。 仙湖如一面宝镜,倒映着白云朵朵、浅蓝天穹,其上又漂浮着诸多仙岛,岛上风景瑰丽、布局各异,只有少数楼阁,甚是雅致。 在瑶池侧旁的那些仙山上,琼楼金殿连绵不绝,各处人影走动,欢声笑语就如百鸟鸣啼。 偏远些的殿宇楼阁中,仙子嬉戏笑乐,那应是瑶池仙子的休息地。 离着湖泊较近的殿宇中,能看到成群的仙子在氤氲的灵气中打坐修行,气氛就庄严肃穆了许多。 而那些湖面上的仙岛,大多只有乐声、鸟声、流水之声,鲜少有人语。 李长寿就被仙子引着,径直朝居中的那座仙岛而去。 离着近些,李长寿也看到了这次蟠桃宴的举办之地——湖边一角的某座仙山。 那里已经摆好了玉帝与王母的宝座、数百宴客的矮桌,各处有许多仙子飞来飞去,悬挂一些精巧的装饰物。 这不都布置好了? 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狐疑,也不知王母娘娘具体喊他过来作甚,但心底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稳妥起见,李长寿在小琼峰的本体,已经拿出了最新力作《百美钢铁老后图》,细细品读了一遍,让自己进入了‘淡泊名利’模式。 他被几位仙子带到一处大殿中,向前拜见王母娘娘,视线余光看到了端坐在宝座上的,那位身着青色长裙的绝美女子。 呵,钢铁骷髅矣。 “小神拜见王母娘娘!” “长庚爱卿,”王母缓声开口,“吾听闻,陛下命你在这次蟠桃宴上,行收龙之事,今日便请你过来,去看一看她们布置的如何。 该赏该罚,你一并决断便是。” “小神领命,”李长寿老老实实做了个道揖,刚要告退转身,王母却又继续开口。 王母道: “吾久居瑶池,忙于修行,时常因不能为陛下分忧而自责,幸得长庚爱卿入天庭效力,天庭各事逐步步上正途。 天庭能有今日之格局,长庚爱卿功不可没。” “小神不敢居功,”李长寿忙道,“一切都是陛下把控得当,陛下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心念三界众生,实令小神钦佩。” 王母不由轻笑了声,那笑声宛若百灵婉转,颇为动人。 嗯,不过钢铁骷髅摩擦骨骼之噪声矣。 “稍后吾会派人将赏赐送去你府中,莫要推辞嫌弃便是。 长庚爱卿,吾对天地大势不甚明了,有少许疑惑,可否请你解答一二。” “娘娘请问,”李长寿低头拱手,“小神定会斟酌以答。” “吾听闻,最先算计龙族的乃西方教,但你上奏表于陛下,言明此事之利害,而后请陛下允你行扶龙上天之事。 短短年岁,已是到了如今这般局面,西方教似是败下阵去…… 长庚爱卿这是如何做到的?” 李长寿:这就要从一只金蝉子在他海神庙立誓说起了。 “娘娘有所不知,”李长寿笑道,“西方乃天地间有数的大教,更有两位圣人老爷,他们欲取龙族,一是为将龙族化作手中利刃,二是看上了龙族无数岁月的积累。 这份龙之财,若被西方得去,西方大兴便有了更多底蕴。 大教轻慢龙族,欲要龙族效忠,却又不愿给龙族好处,故手段狠辣、差遣凶兽,以至于龙族死伤颇多,痛苦不堪。 咱们天庭,纳龙族是为正天威、立威严、增天庭之势,可给龙族诸多好处,解他们自身业障。 此消彼长,只需把握住大势,其实不必过多算计,龙族自可归心。” 王母闻言缓缓点头,笑道:“长庚爱卿虽说的轻易,此间艰辛,怕是难为旁人知晓。 只是如此一来,西方岂可甘心? 这次蟠桃宴,西方可会有什么算计?” “有,”李长寿道,“根据小神推算,稍后怕是要有一些西方教圣人弟子不请自来,不过此事小神已谏言陛下,陛下也已安排了应对之法。” “那便好,”王母缓缓点头,言道:“既然陛下早有准备,那吾也可放心了。” 王母在这件事上并未多问,随之又问了李长寿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比如,李长寿此时是否已有了道侣,或是李长寿对此时天规是否有什么意见,等等。 李长寿斟酌回答、小心应对,自始而终没有出什么错漏,也不曾主动抬头多看王母哪怕半眼。 一直到李长寿出了王母殿,去往蟠桃宴会的会场指挥相关工作,李长寿看着那些莺莺燕燕、成群结队的曼妙身影,心底都不由自主地给她们…… 套上了一层层钢铁躯壳。 嘶—— 这最新图,后劲当真太大了! 十日不过一晃而过,李长寿三线多开,也是奔前走后,十分忙碌。 距离蟠桃宴还有半日,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在东海龙宫现身,与东海龙王、东海龙宫大太子、两位龙女、十多位龙族长老、将领,一同朝中天门而去。 乘风遨游,李长寿与各位龙族大佬,反复叮嘱着一些细节。 龙族也知这次上天是去称臣,东海龙王也换下了金袍。 他们刚抵达中天门,西、南、北,各有十数条苍龙穿云过雾,自洪荒大地飞驰而来,落在了中天门前化作人形。 李长寿看了眼西海龙王,以及西海龙王身后的那些面色有异的龙族长老、将领,心底也是一笑。 蟠桃宴的时间、对龙族的邀请,自然瞒不过西方教,这事稍作推算就能算出来。 但李长寿这十多年,一直在保持细节操作,先是晾着西海龙宫,不断放出一波又一波的真假消息。 直到昨日,才让东海龙王写了封亲笔信给西海龙王,令他挑选最能信得过之人,今日此时来此地汇合。 西海队伍里面的二五仔肯定不少,若他们在蟠桃宴闹事,李长寿刚好可以启用备用计划。 蟠桃宴收龙已算是阳谋、明牌; 无论西海龙宫实际上是不是被西方教控制,但名义上,必须归顺于天庭。 这便是大势。 “各位,”李长寿右手一伸,“请。” 四海龙王驾云飞在最前,李长寿在旁跟随,各龙族将领、龙子、长老,在后齐齐跟随,大半都有些憧憬与期待,小半…… 总觉得像是龙肠胃不畅一般。 中天门处,六万天庭精兵枕戈以待,九位天庭金仙境将领静静而立。 与此同时,南海海神教大庙。 李长寿喊醒了前几日醉酒的赵公明,一旁等候多时的敖乙连忙向前行礼。 李长寿笑道:“天庭蟠桃宴已快开了,我的化身就在中天门处等候,老哥你与敖乙一同上天,我们去中天门相见。” “行!” 赵公明打了个哈欠,又问:“我要不要给月老带点礼物?” 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一坛仙酒,笑道:“已是备下了,这是月老最喜的果酒,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刚好算一份情谊。” “好嘞,”赵公明顿时抚须大笑,提着敖乙驾云而去。 南赡部洲西北角,那艘小舟上。 龙吉擦擦额头香汗,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画好的水文图,方才知晓,这十二年,海神到底做了多少事。 换做是她,恐怕百年也难完工。 “好了,”李长寿笑了笑,拿出了袖中两只宝囊交给龙吉,“我的另一具化身在中天门等候,将这些水文图带过去,与我汇合吧。” 周遭三位龙族远古长老显出身形。 龙吉忙问:“海神,您不跟我一同回去吗?” “嗯,”李长寿点点头,“化身见化身,还都是一样的白发白胡子老脸,我自己倒是不觉有什么,就是怕守在那里的天庭兵将受刺激。” 龙吉不由轻笑几声,将装有李长寿辛苦画了十二年的水文图宝囊抱在怀中,驾云赶往中天门。 而这只木舟法宝,也被李长寿顺势黑了下来。 “唉……” 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站在木舟上,听着下方大川激流涌动之声,感受着天地间充沛的水灵,心底倒是没什么感觉。 大幕拉开,矢无回头。 这天地…… “嗯?” 李长寿不由停下感慨,坐在小琼峰湖边草屋中的本体,扭头看向了隔壁。 要醒了?这还真会挑时候。 ———— (ps:感谢盟主‘炭燒香蕉’大力支持!感謝新盟主‘淡墨画河图’、‘云霄党一本满足’、‘沛谦哥’、‘你隔壁王哥’‘全球冷天气’、‘书荒呵呵不存在的’、‘紫雨剑晴’大力支持! 今天依然是努力加更的一天~哟。)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仙生不过一场戏 ‘敖乙这个混蛋,今天来了蟠桃宴,看我不……’ 凌霄宝殿前,一身鲜亮银甲的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正在那暗自磨牙。 十二次! 足足十二次! 这些年他在东、南、北三海龙宫打秋风,被灌醉了十二次,每次醒来,他都是躺在一张大床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些……一些…… 完全难以形容的奇特生灵! 最初还好些,只是一些浓妆艳抹的海族老妪。 到后面,安排这般恶作的敖乙,似乎打开了思路,搜罗来了各种各样的…… 谁见过顶着八爪鱼脑袋、身段却十分妖娆的海族女子? 谁又曾见过,那背影无比曼妙,扭头却是满脸胡茬的糙汉子! 卞庄哆嗦了几下,画面当真不堪回首,随后又是在心底咬牙怒骂。 但咬牙归咬牙,今日他站在此地,得到的命令就是作为‘龙宫熟人’,招待好龙族一行。 出手是不可能出手的,也只能摆出笑脸相迎的样子,希望能得到海神大人的称赞了。 ‘这个敖乙,怎么成心跟我作对?’ 卞庄心底嘀咕了句,中天门处突然传来了震天鼓声,几朵白云镀着金光,载着龙族一行飞驰而来。 前方天兵开路,周遭天将环簇。 凌霄宝殿此刻也闪烁出璀璨的金光,一股股斐然的天道之力加持其上,让这座宝殿越发巍峨。 卞庄与身旁十五位天将同时昂首挺胸,待龙族高手临近,又朝着左右散开,按海神大人此前的叮嘱,齐齐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凌霄宝殿内,玉帝在高台上正襟危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东木公携数十位文臣武将分列左右。 这些臣子也都是天庭如今的正神,差不多已经是如今天庭能拿得出手的全部‘高手’,大半为上古人族出身,其中有十数人,还是追随过三皇五帝的大将能臣。 待龙族一行抵达殿前,东木公代玉帝外出相迎,玉帝走下半数玉阶,自身散发着浓烈的天威。 四海龙王对视一眼,相携入内,走到凌霄宝殿正中,齐齐做了个道揖。 东海龙王向前迈出一步,身上的锦袍散发着淡淡光亮,快垂到地面的宽袖微微摆动。 几乎同时,东海龙王也好、玉帝也罢,一侧的东木公,与各位天庭仙神,心底都或多或少响起了…… 寿的嗓音。 除却西海龙宫来龙之外,在此地的这些人影,哪个没被李长寿叮嘱三次以上? 此时,李长寿虽还未现身,但他,无处不在。 东海龙王拿出一封金色请柬,浑厚低沉的嗓音不急不缓。 就听这位东海龙王道: “吾龙族应天庭之邀,特来赴蟠桃盛会,今奏请天帝,谢天帝关怀。 吾族诞自混沌初辟,曾与凤、麒麟等族,不顾万灵生死,背负破碎洪荒之业障。 幸得天帝不弃,幸得海神相扶,令吾族现挣脱业障枷锁之机缘,吾族上下,感念天恩,今日特来,相谢天帝陛下!” 言罢,那金色请柬化作一缕金光归于凌霄宝殿。 玉帝轻轻颔首,叹道: “龙族自远古而来,与吾也略有渊源。 此前虽有破碎洪荒之过错,但镇守四海海眼,护天地生灵久矣,自有一份功劳在。 今日并无天地大事,只是请四位龙王前来天庭一叙。 瑶池可准备好了?” 东木公道:“陛下,瑶池那边已是准备妥当。” “那就先不等长庚爱卿了,”玉帝笑了声,“各位爱卿,陪吾与各位龙族英杰,同去瑶池入宴。” 天庭众仙神齐齐行礼谢恩,动作整齐划一。 ——这般情形,包括双方刚刚的对话,其实都经自某普通权臣之手。 尤其是玉帝所说话语,若是玉帝一句‘免了龙族业障’,说不定天道真的会免去龙族业障,那可当真就要前功尽弃。 当下,玉帝迈步而来,亲自邀东海龙王一同去往殿外,一同上了玉帝的九龙神辇,带着天庭众仙神、近百龙族,以及数万天兵天将,朝瑶池浩浩荡荡而去。 神辇之上,东海龙王坐在玉帝斜对面,此刻正传声道: “玉帝陛下请放心,小龙知如何行事,海神都已交代妥当。” 玉帝含笑道:“龙王也是自远古而来,人前人后,都不必用这般自称。” “谢陛下,”东海龙王起身做了个道揖,又在玉帝的招呼下坐了回去。 这般情形落在后方那些龙族子弟眼中,让此地的龙子龙女,心底像是打翻了调料罐,滋味十分复杂。 这还是那位喜欢躺在宝座上,享受海女轻柔锤捏的龙族当代族长? 他们龙族,今日当真是要…… 哪怕谁都知晓,此时龙族效忠天庭,百利而无一害;但事到临头,心底依然不免有些抗拒。 玉帝车辇行到瑶池附近,瑶池之中飞出一排排女仙,半数持着花篮、宫灯,分列左右。 半数于云端奏乐起舞,长袖挥洒,宛若云烟升腾。 “龙王,请。” “陛下折煞吾也,陛下请。” 玉帝含笑点头,迈步下了车辇,东海龙王已是十分自然地跟在玉帝身后。 龙王那原本伟岸的身躯,此刻也有些佝偻。 百仙百龙从后跟随,一同入了瑶池之内。 王母娘娘带着数名瑶池女仙,就在举办蟠桃宴的仙岛上空静立,自是风姿冠绝、仪态万千。 玉帝向前而来,王母略微欠身行礼,玉帝也略微做了个道揖,笑道: “师妹,这位就是东海龙王,也是如今龙族之长。” 东海龙王低头向前做了个道揖,道:“见过王母娘娘。” “龙族之长不必多礼,”王母温声回道,随后就不再多言,伴在玉帝身侧,去了下方宝座。 这会场,自是李长寿微微调整过的。 原本,四海龙王的座位,排在东木公与李长寿的座位之后;此时被李长寿搞成了两边,让龙族来人集中在右侧。 双方各自入座,一排排仙子款款而来,奉上美酒仙果。 又有十数位月宫嫦娥向前献舞,氛围很快就被带了起来。 玉帝笑问:“师妹,那蟠桃何时能用?” “陛下,蟠桃还需数个时辰才能熟,吾已命人在蟠桃园中等着,待蟠桃熟了便摘下来,如此才是最佳。” “善,”玉帝含笑点头,这是在变相地告诉众龙龙稍安勿躁。 正此时,一天将快步来报。 “陛下,峨眉山罗浮洞高人赵公明,已入天门,朝瑶池而来!” “哦?” 玉帝笑道:“公明与长庚爱卿为知己挚交,在长庚爱卿座位旁加个座位,木公代我去迎接一番,莫要怠慢了。” “老臣遵命!” 东木公领命转身,刚要驾云飞出去,前方已是传来了一阵大笑声。 赵公明驾云带着敖乙飞驰而来,不过转瞬就到了此地,对着各处拱手行礼,随后就走向前,对玉帝王母做了个道揖。 “见过两位师叔。” 玉帝眉角含笑,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赵公明自行入座。 但赵公明那‘师叔’二字,却让不少龙族变了眼神。 此前大部分龙族都有些,即将寄居人下的悲凉感,此时赵公明前来,一声师叔倒是提醒了他们,玉帝王母与六圣还是同辈,与三清还算同门…… 单从背景来说,他们投靠天庭其实也不算丢面皮。 一颗颗龙心,顿时微妙了起来。 敖乙在天庭的神位略低,不够资格来蟠桃宴上,此时就去了龙族一侧入座。 歌舞迟迟,天庭仙神已开始推杯换盏,龙族众龙也在三三两两的交谈。 玉帝欣赏着嫦娥之舞,怡然自得,似乎今日没什么要事。 而李长寿的座位一直空着,不见他踪影。 旁边的赵公明倒是颇感不适,故隐藏起自己的气息、道韵,让自己尽量减少点存在感,并时不时地朝着身着大红喜袍的月老看一眼。 月老老铁心底也是一阵嘀咕…… 这位截教外门大弟子,为何总是看他?难不成是来质问这十多年,截教姻缘突然暴增之事? 这个可跟他没什么关系,截教那么多后天生灵修成的金仙,都是自己伸出红绳、自己缠绕的道侣,就算给他月老一百个海神的胆子,他月老也不敢胡乱对截教下手啊。 不过话说回来,截教以其人数的绝对优势,以及成就姻缘的‘金仙境数量’,道侣之风已稳稳压过了人教。 忽听中天门传来鼓声,又有天将急忙来报,说是西方教有六位圣人弟子前来求见玉帝。 不少龙族顿时竖起耳朵,性情暴躁者,已是起了怒火。 还好,此前李长寿刚跟四海龙王通过气; 四海龙王各自传声,让西海龙宫之外的众龙族保持安静。 玉帝眉头一皱,虽早得李长寿禀告,知道西方教会有人前来捣乱,但此时必须表明态度,故意露出几分厌烦。 “西方教?” 玉帝不悦道:“吾未邀,何以来?莫让他们入天门。” 一旁王母忙道:“陛下,咱们天庭尚未起势,西方一教双圣,咱们也不能扫了圣人老爷的面皮。 今日本就是蟠桃宴,不如就让他们也来入宴吧。” “罢,”玉帝看了眼四海龙王,给了他们一个且安心的眼神,便下令放行。 少顷,六位身着破烂道袍的老道驾云飞来,本是怒气冲冲,似是要找玉帝责问。 这六位老道飞到瑶池蟠桃宴处,刚落下云头、一位老道已是拿出了身为圣人弟子的傲然气势…… “咳!” 某不起眼的赵公明清清嗓子,含笑抚须,那六位老道齐齐变了面色。 气势如气球般,被赵公明的胡须直接扎破。 “各位道友,”赵公明笑道,“想吃桃了?” 那六位老道皱眉不语,立刻传声商议一二句,暂缓发飙,在王母的安排下,自赵公明一侧入座。 对面众龙族投来满带怒火的目光,这六位老道浑然不觉。 而西海龙宫来的十多条‘二五龙’,此时都已得了传声,伺机搞事。 今日蟠桃宴的正主,如此就已到齐。 蟠桃园中的蟠桃尚未成熟,歌舞再起。 玉帝此时面色保持不悦,开始闭目养神;四海龙王各自沉默不语,静静等待着与李长寿约定的时机。 赵公明对今日即将发生之事,只知是‘大事’,其他具体一概不知,此时倒还对一旁六位老道敬了杯酒。 六位老道各自皱眉沉思,各种浮想联翩,担心他们又遭了算计…… 其实,赵大爷在此地纯属意外; 李长寿自从半年前得了文净道人暗中传信,就已做好了几个应对方案。 在天庭之中,天道加持之下,玉帝也不是吃素的,不必赵大爷亲来。 片刻后,一名身着破烂道袍的西方老道站起身来…… 而在瑶池仙宴之外等候多时的卞庄,终于等来了海神的传声! 仙宴之上,破衣老道开口道:“玉帝陛下,今日贫道前来,是有一事……” “陛下!” 卞庄突然闯了进来,感情极其充沛、嗓音十分洪亮,“海神他!” 玉帝顿时站起身来,直接无视那老道,忙问:“长庚怎了?” 卞庄带着哭腔地喊了句:“海神他回来了!” “快!” 玉帝大喜,挥退起舞的嫦娥,绕过宝座,快步朝宴席之外走去。 一旁王母心底暗哼。 刚才还传声说她的戏有些僵硬,自己的戏也不过如此嘛! 浮夸! 天庭众仙神纷纷起身,快步跟随,龙族众龙也是站起身来,朝着仙岛之外观望。 那名被无视的破衣老道、西方教圣人弟子,此刻也是搞不清楚状况,想发怒又不知该如何发起。 赵大爷更是不用多说,此刻满头蘑菇。 两道身影不知从何而来,已是到了仙岛之外,一人白发苍苍、身着有些老旧的道袍,自是李长寿的海神纸道人。 旁边的龙吉公主,此时也是换了身有些脏兮兮的道袍,道袍下摆还带着几分污渍,白净的脸蛋上略显疲倦,怀中端着那把金光闪闪的天帝斩魔剑…… “长庚!” 玉帝大喊一声:“爱卿你受苦了!” 李长寿向前深深地做了个道揖,朗声道:“小神能为陛下分忧,乐在其中,丝毫不苦! 陛下,还请容小神禀告! 十二载南洲探寻,小神以大禹治水图为引,持陛下赏赐斩魔剑,走访南洲各处,遍查南洲主要水路,斩妖孽、清污秽,终将南赡部洲主水路尽数查清! 今日自蟠桃宴前赶来,为陛下奉上南洲水文图一千二百三十二份!” 言罢,李长寿自怀中取出两只宝囊,又将宝囊打开,两摞堆积如山的卷轴出现在侧旁。 玉帝目光闪动,笑道:“自今日起,南赡部洲水路,由天庭统管!” 玉帝话音落下,身周涌出万丈金光,自玉帝头顶现出天帝至尊印玺,印玺射出两道金芒,照在两堆卷轴之上。 忽听水声轰鸣! 那两堆卷轴在金光中直接消散,但一条条长短不同的河流,一片片形状不一的湖泽,却在金光中飘动,围绕在李长寿与龙吉身周,缓缓盘旋! 少顷,这些江河湖泽的缩影,涌向天帝印玺,被天帝印玺尽数接纳! 一束金光自凌霄宝殿处一闪而没! 那是…… 功德下凡! 第三百二十五章 西方圣人的面皮,今日由我海神来守护! 度仙门之外三千里,一处荒无人烟的‘休矿’灵脉中,忽而金光闪耀、照透了厚厚的岩壁。 待金光收敛,躲藏在其中的身影悄然消失。 有过上次的经验,李长寿自然不可能在小琼峰乖乖站好,等着天道老爷砸功德过来。 偶尔一次可以被空虚掌门遮掩过去,两次、三次…… 门内仙人们又不都是傻的! 嗯,起码大部分都还是很聪明的,只不过想象力和联想能力略差。 不过,有一说一,这笔功德确实丰厚! 不算之前的功德积累,单说这笔刚得的功德,李长寿预想中的功德金身,就能够完成……足足一条小臂! 此刻,元神泡在纯净的功德之力中,欢快地游来游去,旁边的海神钢叉、咳,海神神权宝器,也被功德之力包裹,似乎变得更为纯粹…… 满足,欣慰,感动! 十二年‘含辛茹苦’画图表…… 赚大了这次! 但李长寿也自知,这般捞功德的机会少之又少。 首先,南赡部洲较为特殊,身为天地主角的人族,**成气运都汇聚在南洲俗世; 其次,查清水路、纳入天庭统管,也算微微地补全了天庭神权,变相补全了天道细节。 综合这两项,才有了李长寿所得的这笔丰厚功德。 想要再搞类似的功德,按照同样的思路,还可清查一遍南赡部洲的山岳。 只不过,水文利民,对凡人来说无比重要,民依水而生。 山就差了点意思,能捞到的功德应该很少。 不过蚊子腿再细那也是肉,李长寿决定等龙族之事了了,就派个纸道人慢慢搞。 今日,还有第二笔大功德! 李长寿围着度仙门绕了半圈,在一处河流中潜伏下来,静静等候,仙识一刻不停探查方圆万里内的各处区域。 山门中,灵娥此时还在‘睡回笼觉’般的入定,李长寿更换了她手边的纸条,让她醒了自己吃桃子继续修行,稍后还要进行一场师兄妹之间的谈话。 在李长寿本体挪窝时,纸道人也是没闲着。 为保今日不出意外,除在天庭中搞事的【海神】纸道人之外,他暂停了其他所有类型纸道人的活动。 全力以赴,应对蟠桃之宴! …… 且说片刻前,蟠桃宴上,李长寿谢过功劳,交还天帝斩魔剑。 凌霄宝殿金光一闪,大笔功德朝李长寿本体而去时,一道金光也照向李长寿身旁的龙吉,让龙吉浑身镀上了一层金粉。 玉帝含笑看了眼自家闺女,龙吉立刻低头不敢与父亲对视。 李长寿笑道:“这一路,龙吉殿下出谋出力,既有协小神清查水路之功,又有持斩魔剑斩妖除魔之劳。 陛下,当嘉奖之。” “哈哈哈哈!” 玉帝顿时开怀大笑,看着龙吉那有些不安的小脸,温声道:“去换身衣物,找你母亲入座,今日天庭来了贵客,切莫失了礼数。” 龙吉那有些单薄的身子轻颤了下,抬头看了眼玉帝,又赶紧低头,柔声道:“女儿领命。” 李长寿见此状,心底也是一笑。 十二年前他就发现了一点端倪——玉帝虽宠爱龙吉,却并未对外宣布过龙吉的存在,天庭知天帝女者,少之又少。 在龙吉心底,这也是一个小小的疙瘩。 李长寿不过顺水推舟帮了龙吉一把,对他而言是小事,也能让玉帝感觉脸上有光,顺带为算计封神做铺垫…… 又是一石好几鸟之事。 “海神,”龙吉小声喊了句,嗓音有些激动,“我稍后再过来。” 李长寿看了她一眼,笑着拱拱手,随后便转身向前。 玉帝抬手拉住李长寿胳膊,拽着他进了仙宴之地,送到那空着的座椅前,“长庚爱卿辛苦,快快入座,今日蟠桃宴,也当为爱卿庆功!” “多谢陛下!” 玉帝转身回宝座,李长寿对着赵公明做了个道揖,笑道:“拜见公明前辈,公明前辈竟来的比我还早了一步。” 赵公明含笑抚须,已知天庭上上下下,正做戏给西方和龙族看。 “哈哈哈,海神老弟莫要拘礼了,咱们平辈论交,你与我二妹更是相交匪浅,客气啥?” 随后李长寿又扭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那名老道,以及坐在侧旁的其他五名老道,不由眉头微皱、目露不解,轻咦了一声: “为何还有陌生面孔也在此地?木公大人,陛下这次邀了哪些高人?” 东木公道:“这次蟠桃宴,陛下是为款待各位龙族英杰与公明前辈,并未邀除此之外的宾客。” “哦?” 李长寿皱眉看向这六名老道,尚未入座,已是开始发难。 “换而言之,这六位,是不请自来?” 那老道冷哼一声,淡然道:“海神莫非,不欢迎我西方教?” “哦,西方……那自然不欢迎。” 那六名老道不由皱眉,对李长寿直接撕破脸皮之举,有些猝不及防。 按他们洪荒‘老算计’的惯例,不都是先笑脸相迎,而后笑里藏刀,擅长话中有话,最后博弈一番,实在不行才到撕破脸开干吗? “海神这是何意?” 李长寿站直身形,目光注视着这老道面容,淡然道: “上次我追随陛下自西海遨游,视察西海海情,却遭你西方养的六翅金蝉偷袭,欲害我性命,今日你们竟还大摇大摆来天庭吃宴。 呵呵,天地间的好事,当真都让你们西方占了!” 又一破衣老道站了出来,目中神光绽放,逼视着李长寿,冷然道:“道友莫要血口喷人,那六翅金蝉与我西方何关?” 李长寿冷笑了声,“又是这般伎俩! 这般谎言张口就来,面皮自尊、阴险算计两者兼要! 你们西方,还真是搞了一套又一套。” 那老道立刻就要迈过矮桌,对李长寿直接发难,而李长寿身后,赵大爷淡定地向前迈出半步,悠然道: “这瑶池的地,怎么有点滑。” 那六名老道齐齐瞪眼,却是老老实实站在那,各自收敛气息。 今日之局,只能文斗,动手怕是……不能。 那名最先站起来的老道淡然道:“六翅金蝉乃鸿蒙凶兽,与我西方何关? 据洪荒传闻,六翅金蝉擅乾坤术法,若食其肉,可令未长生者长生,这般异兽,若是我等捉之,如何会令它活下来?” 言罢,这老道还对李长寿露出少许讥笑。 这显然是在嘲讽,他刚才用的说辞,其实就是李长寿让龙族散出去的谣言。 借尔之盾,挡尔之矛。 然而…… 李长寿双目绽放精光,喝道:“此话,你可敢再说一遍?” 这老道回道:“六翅金蝉乃鸿蒙凶手,与我西方何关?” “好一个与你们西方无关!” 李长寿后退两步,躲在赵公明身后,随即大喝一声:“陛下!还请下令拿下这六个冒牌货!” 宝座上,玉帝闻言紧紧皱眉。 蟠桃宴各处,天庭武将、龙族众龙,此刻齐齐站起身来; 离着这六名西方老道较近的几名天庭文臣,撒丫子就跳到了远处。 东木公见状,立刻张开手臂冲了出去,悍不畏死、大义凛然,挡在玉帝王母身前,大喝一声: “来人护驾!” 东木公算是天庭二号实权人物,也兼了天庭兵马大元帅的职能。 此时一声大喝,瑶池附近数万天兵齐齐而动,上百名天将顿时蜂拥而来 赵公明胡子一耸一耸的,已是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远在兜率宫后院的人教某无名高手,看着面前的云镜,已是笑得喘不上气来。 那六名西方教圣人弟子满头黑线,一人骂道:“常听闻海神有睿智之名,为玉帝器重,不曾想,只是胡搅蛮缠之辈,血口喷人之徒!” 玉帝此刻开口道: “长庚爱卿,你如何断定,他们并非西方圣人弟子?” 李长寿心底暗赞:好助攻! 这段戏,并未记录在李长寿此前的奏表中。 ——李长寿之前以奏表的形式,小小地建议了几次,今日蟠桃宴的总体流程。 他与玉帝虽都知晓这几名西方老道会过来,却也不知他们具体从哪开始发难,故只是制定好大概的应对策略,也商讨不了太多细节。 此时,那六名老道明显已经跟不上李长寿的节奏,但玉帝能精准卡点,送来助攻,并做好了站在局外拉偏架的准备…… 实属不易。 李长寿对玉帝先行礼,后开口解释: “陛下您有所不知,上次被那金蝉袭击,幸得陛下出手击退那金蝉,小神心底且愤且怒,又自觉无能无用! 故,小神暗中准备,定下算计,先是将那金蝉,自西海龙宫引出!” 言到此处,李长寿看了眼西海龙王身后的众龙,目光如剑,众龙却纷纷不敢与他对视。 其他三宫之龙,此刻也大多明白了什么,各自皱眉看向了西海来龙,目中多了几分警惕。 四位老龙王依然是沉默不语,各自坐在那,宛若石塑。 李长寿继续道: “这金蝉乾坤神通堪称一绝,逃跑追踪颇为厉害,小神全力出手,将那金蝉引入提前布置好的大阵中,以神通术法,希冀瞬息杀之! 然,金蝉有一招金蝉归壳的神通,小神一招只能将他打成幼虫状,刚要补一刀时……” “发生了何事?” 玉帝不由问道,各处目光也都已汇聚在李长寿这。 李长寿面露感慨,双目迷离,长叹一声: “突然间,天地满是霞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云上,漫天都是祥云,各处都是祥瑞。 那竟是一位西方教的大慈大德圣人老爷突然现身,言说这金蝉曾袭西方教圣人金身,故需还西方因果,将金蝉带了回去,让人好生看管。” 话音一转,李长寿指着那六名老道怒骂:“而今这六人竟说金蝉与西方无关! 若他们不知此事,定是假冒! 若他们明知此事,便是故意无视圣人老爷! 西方二圣,那是紫霄宫中听道者,天地功德凝金身,虽只是道祖老爷的记名弟子,但与我道门三位老爷,也应算是同门。 陛下,小神是人教出身,当真见不得他们冒充圣人弟子、玷污西方圣人老爷之名! 西方圣人老爷的面皮就不是圣人面皮了吗?但凡圣人门下,自当维护之!” 玉帝点点头,“爱卿所说不错。” 随后,就皱着眉、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了那六名老道。 突听‘噗’的一声,一名西方老道面色涨红,竟是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其他五名老道更是面色阴沉如水,恨不得将李长寿直接活吞。 正此时,四股惊人的威压,出现在了六名老道对面的座席! 只见,四海龙王各自站起身形,也不说话、也不抬头,都是低眉顺眼状。 但这四位老龙王身后,宛若有四条苍龙龙首的虚影,注视着这六位西方来人。 龙气何其霸烈! 龙王者,祖龙之子、孙也! 此时龙王的表态至关重要,他们完全可以躲在一旁不吭声,让天庭与西方各凭本事斗法,而后做出最符合龙族利益的选择。 但,他们此刻站了出来,威压西方来人! 由此可见,在龙族眼中,李长寿这个海神,给天庭增加了颇多‘权重’。 “海神,”一名破衣老道挤了个微笑出来,“此事应当是二老爷未曾对我等言说,还请海神……” “我刚才并未提哪位老爷,道友如何知是西方教二教主圣人老爷带走的金蝉?” 李长寿淡然道,“各位莫非之前明知此事,却又在这天庭重地,在玉帝陛下面前胡搅蛮缠?” 西方六人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各自疯狂交换眼神。 而李长寿此时,却故意后退了一步,话音少了几分咄咄逼人。 他道:“圣人弟子也代表着圣人的面皮,这身份可冒领不得,六位如何证明自己是圣人弟子?” 于是,这六位破衣老道目中更为忌惮。 李长寿见状也是一笑,先是对赵大爷传声说了几句,又道: “各位,最简单自证之法,就是立大道誓言。 各位只需立下誓言,证明自己就是西方教圣人老爷的弟子,其他跟脚也不必多说。 如若不然…… 我这就去兜率宫中走一趟,问一问假冒圣人弟子者,当如何论处!” 哞—— 李长寿言语刚落,就听得侧旁传来一声牛叫。 看远处,一位身着棕色道袍的老道端着拂尘,盘坐在青牛背上,没有霞光、毫无异彩,却能让人心底惊忌; 更有甚者,多看这老道一眼,便觉得自己面对的是这个天地,仿佛天地、大道被赋予了思维、情绪,活转了过来。 看来者—— 大道之境何用鸣?此身威严无需震。 无边清气自他结,天地鸿蒙后他生。 言谈轻语皆道理,目之所及仙神临。 有道尊灵曰太上,三界有名唤老君。 老君亲来! 李长寿心底咯噔一下,赶紧回忆自己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天庭仙神面露惊色,玉帝王母立刻起身,当下就要向前迎接。 但老君手中拂尘一甩,青牛迈出两步,老君的身形已经出现在了仙宴之中。 老君看了眼李长寿,左手抬起。 留给李长寿的反应时间不足瞬息,但,李长寿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立刻快步向前,扶住了老君的胳膊,将老君扶下了牛背! “长庚,”老君微微开口。 “弟子在!” 老君道:“将牛拴外面,莫要在陛下面前失礼。” “是!” 李长寿答应一声,牵着牛就向外走,此时已是健步如飞。 玉帝王母向前行礼,请老君上座,又赶忙在宝座旁加了个蒲团,位置更在玉帝王母宝座稍后方。 老君并未多说什么,对玉帝做了个道揖,去了蒲团端坐。 那六位西方教圣人弟子,此刻已是闭嘴不言,各自低头不敢去看老君半眼。 四海龙王各称老君,各路仙神齐齐拜过,赵公明也凑向前见礼,也是只喊老君,不敢喊大师伯。 仙宴外,李长寿伴着青牛到了一处大石旁,麻溜地拿出一根仙绳,系在青牛的鼻环上。 青牛弱弱地口吐人言: “长庚师兄……其实不用……真拴。” 第三百二十六章 蟠桃宴长庚晋三,收龙族四海奉天! 蟠桃宴外,青牛整张牛脸都写着‘郁闷’二字; 趴在那颗被仙绳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石头旁,牛尾略有些无聊地晃着。 真拴了。 长寿、哦不,**师叮嘱过,要称呼长庚师兄。 长庚师兄做事也太稳健了些,老君随口一句话就要执行到底! 它又不是没开灵智,说句不好听的,在场的这些,斗法能怼得过他牛牛的,不超过十位! 算了,坐骑也要有坐骑的亚子,被栓在哪儿,就在哪歇会儿。 哞—— 青牛张开牛嘴,喉间出现一口旋涡,其内飞出一颗蟠桃,又闭口咬碎,舒服地咀嚼了起来。 蟠桃宴内,拴完牛的李长寿快步回返,刚踏入仙宴外围,就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已经…… 十分凝重。 原本那些还算放松的龙龙,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面色紧绷。 四海龙王也是一改此前低眉顺眼的模样,露出了少许温和的笑容,颇有长者之风。 玉帝和王母反倒与之前毫无二致,前者威风八面地坐在正中宝座,后者仪态端庄在侧旁相伴。 赵大爷收起了松松垮垮的坐姿,从此前那般‘此地谁堪一碰’的豪放,已经变成了‘吾乃截教弟子’的严肃认真。 天庭仙神更不必提,一个个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就像本就眼小的月老,也将眼睛瞪得像是小号铜铃一般。 西方来的六老道正襟危坐,各自面含微笑,像是将此前事翻篇了一般。 为何如此? 自是因老君在此地! 李长寿走了不过四五步,已是将老君为何而来,分析的清清楚楚。 首先排除【老君就是来看热闹的】,这种浅薄且没有技术含量的选项! 结合刚刚,老君给自己的眼神、允许自己搀扶,又差他去拴牛…… 种种迹象表明。 老君,是来给自己撑腰的! 顺便提防西方教圣人来袭,对龙族直接表明态度,力保龙族今日归入天庭! 确认了这一点,李长寿立刻思索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才可交一份最接近满分的答卷。 嗯…… 此刻,老君就在宴上坐,原本的博弈局势已是大变,己方优势无限大。 忌:【飞龙骑脸】; 忌:【铁锁连舟】; 宜:【张弛有度】; 宜:【固本不移】! 越是这个时候,就要越发坚持《稳字经》的指导精神,将《套路论》的价值完全发挥出来,坚持人教利益第一、天庭利益第二的原则一元会不动摇! 故此,李长寿行至自己的座位前,步伐一缓,对玉帝做了个道揖,道: “陛下,此地这六位自称是西方圣人弟子者尚未自证。 稳妥起见,小神就继续了。” 玉帝含笑点头,道:“老君在此地,哪怕是混来了一些假冒圣人弟子的魑魅魍魉,倒也不必担心。” “陛下,这六位若真是圣人弟子,此时怕是也急于自证吧。” 李长寿转身看向那边的六名破衣老道,目光满是温和。 或是李长寿暗中计算过角度,又或是纯粹赶巧了,西方六位老道看向李长寿时,恰好能看到,在高台角落端坐的太上老君。 前面这海神,白发白衣、面色慈祥; 其后的那位老道,静默不语,眼睑半落。 一股莫名的压力自此而生,让这六名老道几乎道心不稳。 那名此前说话最多的老道,不由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淡然道:“我师兄弟如何不敢自证,这就立下大道誓……” “且慢!” 李长寿开口打断,看向了一旁赵公明,目光似乎在说:‘此时不拿,更待何时?’ 赵大爷却是有些犹豫,皱眉沉吟,眼神仿佛在说:‘真要当着老君的面,拿那个东西出来?’ 李长寿目光立刻变得颇为坚定; 赵公明也未再犹豫,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有些破旧的画轴,用仙力推给了李长寿。 搞事就搞事。 李长寿奏请了玉帝,得了玉帝许可后,端着这画轴漫步到了那六位老道身前,放在他们面前。 此画轴一出,那六名西方教老道对视一眼; 他们先是在彼此面容上看到了‘恼怒’,随后就各自‘震惊’,确认了对方竟…… 竟都被赵公明碰过! 这卷轴就是罪证!罄竹难书的罪证! 不过话说回来,这六位老道此刻也都有种,同居多年夫妻发现彼此是失散多年童年老哥们……之感。 很微妙就对了。 “各位请。” 李长寿做了个浅浅的道揖,在旁端着拂尘静静而立。 一名老道左手略微有些颤抖,将卷轴在矮桌上摊开; 他看着其上那熟悉的字眼、熟悉的格式,以及又增补了许多的‘新鲜’字迹,不由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这一刻,这老道突然明白了—— 为何这么多同门高手、师兄弟,会在那段时间面色阴沉、火气颇重; 为何又有几位同门,直接宣布闭关两百到五百年,暂时不过问教中事务。 根,都在这! 李长寿在旁耐心指导,温声道:“道友,你从这个位置读到这个位置,然后以这个位置收尾就是了。 只是自证身份,中间那段可以省略。” 周遭不由有一道道目光、仙识探究而来,都在好奇赵公明拿出来了什么‘宝贝’。 片刻后,那西方教老道沉声开口,引来天庭中的天道之力翻涌,以《感念明誓咒》开头,诵读起了一篇…… 长达数千字的大道誓言! 六老道,立个誓花了足足一个时辰。 天道之力来来去去,将他们自称的身份分别验证了一遍。 那大道誓言模板重复了六遍,也让蟠桃宴在座各位仙神、龙族、玉帝、王母,还有后面赶来的龙吉公主听了六遍。 他们也没什么太多想说的,就是感觉开了一番眼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有些没文化的武将,道一句:‘这大道誓言还能这么讲究?’ 那些有文化的文臣,自会文绉一些:‘彼其娘之,这也行?’ 当第六个老道诵读完了誓言,李长寿收回那卷轴,嘀咕一声: “其实六位一位自证了身份就够了,毕竟,圣人弟子如何会与假冒者同流合污? 看几位心热的紧,我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刚才吐血的那名西方教圣人弟子,脸色涨红,却硬生生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 此刻,数十位天庭重臣,蟠桃宴周围的那些天将,以及四海龙王、龙族来龙,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大部分仙神看李长寿的目光多是敬畏,打上了‘绝不能得罪’的标签。 此时谁还看不出? 那六名西方教来的老道,根本就不是海神的对手。 从海神归来、突然翻脸,这一路的节奏,都被海神轻松控制在手中,一步步将六老道压制到无法翻身,三言两语就让这六老道颜面尽失。 甚至,老君前来,都未能影响到海神大人半点发挥! 西方来人并非无能,能成为圣人弟子,且将龙族逼得如此狼狈,自都有些本领。 但他们,空有满腹骚话却无处下…… 咳,他们空有满腹计谋,却找不到出手之机。 刚酝酿第一步,对面的海神已是走到了第五步,甚至还挖了四个坑在他们前面。 这怎么斗? 诚然,这番斗法下来,李长寿似乎也没得什么好处,只是让这六名老道丢了些颜面,此时不敢再多说话。 但换个角度考虑,若今日老君不来,需李长寿与玉帝应对西方的发难。 被李长寿如此收拾了一顿,西方教六老道就被搓了气势、失了锐气,稍后他们无论说什么、论什么,效果都会大打折扣,更不可能影响到龙族的判断! 海神今日的每一步算计,都是为其后的算计铺路! 就连换了一身粉色仙裙、手腕上系着两条仙带,此刻被安排在东木公前方入座的龙吉公主,看着自己跟随了十二年的海神,理清楚刚才发生了何事,心底都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口怕。’ 李长寿转身对玉帝复命,言说已查明身份,确实是西方教六位高人。 玉帝嘉奖他两句,又对六老道端起酒杯敬了下,就将此事一笔带过。 总算,李长寿到了蟠桃宴后,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两侧各是东木公与赵公明,心底却是丝毫不敢放松。 西方教真正要搞的事还在后面。 好戏,也刚要开锣罢了。 …… 李长寿刚坐下,一旁赵公明就在矮桌下伸手,握住了李长寿的胳膊。 因为当着老君的面,普通传声难保不会被老君听到,这般直接接触传声,倒是最为稳妥。 “长寿,啥时候正式被收?” 李长寿摇头一笑,传声道:“我本就是人教弟子。” 赵公明顿时若有所思,而李长寿已是对侧旁东木公传声道了句: “木公,该起身带天庭仙神对陛下、娘娘、老君分别敬酒了。” 东木公如梦初醒,立刻起身开始搞气氛。 少顷,乐声再起,三十六位月上嫦娥齐齐献舞,除却那位大名鼎鼎的‘姮娥’未曾现身,这已是天庭歌舞最高规格。 ——嫦娥乃是指太阴星上修行的女仙,专攻舞乐之事; 姮娥是上古神话中白日飞升的那位,神话有些偏颇,实际故事更为曲折,被封为太阴星君,管理众嫦娥,居于广寒宫,平日里极少露面。 老君哪怕不喜欢看这些,天庭的礼数还是要做到位的。 不多时,各处仙神再次推杯换盏,蟠桃还有两个时辰才能熟,气氛逐渐热烈了起来。 似乎,已是无事要发生。 蟠桃宴正式开始前半个时辰,东海龙王对李长寿投来目光,李长寿缓缓点头,放下酒樽,自盘坐站起身来。 霎时间,一道道视线汇集而来。 那些身姿曼妙、面容美艳的嫦娥们,也是下意识停了动作。 倒是乐声未停,越发悠扬。 李长寿对玉帝做了个道揖,“臣有一份奏表,想呈于陛下!” 玉帝含笑道:“今日蟠桃盛宴,爱卿明日再奏嘛。” “陛下,”李长寿正色道,“今日正是这蟠桃盛宴,小神才想将这份奏表奉上,为天庭贺喜,为陛下贺喜!” 玉帝又问:“喜从何来?” 旁边的赵公明不由抚须轻笑,这君臣一唱一和,当真有趣。 李长寿走出矮桌,对玉帝做了个道揖,又对四海龙族做了个道揖,随后长身而起,须发微微飘扬。 “小神得陛下信赖,委以四海海神之重任。 然,四海本已是在四海龙族掌控之下,龙族、海族、海中生灵、乃至妖族,无不服于这四位龙王。 小神上任之后,四海龙王倾力相助,帮小神治理四海,这才有四海之安。 但小神实为汗颜。” 李长寿长长一叹,旋即对玉帝深深做了个道揖: “今日,小神斗胆请命,将小神之神位,化为四方海神神位,由天庭册封四海龙王,为四海之海神! 小神愿退居其后!” 李长寿此言一出,不少龙族子弟、天庭仙神纷纷大惊。 玉帝却是皱眉道:“长庚何出此言? 长庚之功绩,天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焉有无过而退位之道理!” 东木公在旁站起身来,快步走到李长寿身旁,也是深深做了个道揖: “陛下!臣奏请! 海神执掌四海,劳苦功高! 为陛下出谋划策,居功甚伟! 又清查南洲水路,功在千秋! 陛下何不将海神立于新位,再依海神奏请,将海神神权一分为四!” 玉帝不由大喜,“木公所请,深得吾心! 拟旨! 今封长庚爱卿为天庭水神,位列三阶,总领三界水事!” 玉帝话音刚落,一道金光自凌霄殿而来,迅速没入李长寿体内。 李长寿左手一翻,一杆金光闪耀的钢叉出现在手中,双手捧起,这钢叉化作道道流光,归于天界。 东木公笑道:“陛下,旨意二十年后便可正式凝成。 只不过,这四海海神之位,四位龙王不知是何意……” “吾有一言!” 东海龙王站起身来,慢步到了李长寿身旁,也是对玉帝做了个道揖,这老龙王竟慷慨激昂了一把: “启奏玉帝陛下! 吾龙族,背负远古业障,填埋四海海眼,掌管四海之地久矣。 上古时,那妖庭势大,强逼吾龙族做妖庭之客卿,吾龙族上下,心何恨! 但,自海神于南海之滨立位,领陛下之旨意,对吾族百般关照。 吾族征讨叛逆,天庭相协; 吾族苦苦挣扎,天庭相助。 海神更是为吾族之兴旺劳心劳力,从不言半句回报,吾族看在眼中,心何感激! 今日,吾,敖广,龙族之族长,愿率四海龙族归顺天庭!以天庭天规约束自身! 扬天庭天威,奉天帝之命!” 西海、北海、南海三位龙王,此时已是齐齐走到敖广身后,各自做道揖,高声道: “吾龙族愿归顺天庭,以天庭天规约束自身,扬天庭天威,奉天帝之命!” “好!” 玉帝站起身来,浑身金光闪耀,天帝威严空前浓烈。 “今得龙族相助,吾天庭何愁不兴?今得龙王之言,吾天庭之威何愁不立!” 龙宫座席上,敖乙最先站起身来,众龙族大半起身,走向四海龙王身后,要对玉帝行礼。 但那六名西方教老道,此刻却是气定神闲,毫无异色。 正此时,突然传来一声长叹,一名西海龙宫的长老也站起身来,皱眉道: “四位陛下,此事莫非,不用与镇守海眼的各位太上长老相商? 这般轻易决断,是否有失妥当? 这天庭,不过如此罢了。” 霎时间,众龙纷纷皱眉,天庭不少仙神起身对那长老怒目而视,敖乙更是双目瞪圆,恨不得上去撕了这西海来龙。 玉帝脸上笑容也渐渐收敛,目中神光逼人。 “陛下,”李长寿却是不紧不慢地,再次站了出来,“此事可否让小神全权处置?” 玉帝点点头,坐回宝座中,言道:“长庚,交给你了。” “谢陛下信任。” 当下,李长寿转过身来,面前的四海龙王、众龙族高手纷纷侧身,让李长寿与那名龙首老者正面相对。 不少天庭仙神心底不由泛起这般念想: ‘接下来怕是又有一场好戏看。’ 赵公明笑眯了双眼,那六位西方教老道再次开始疯狂交换眼神,敖乙和龙吉都是双目闪光。 龙吉更是保持着优秀的习惯,拿出玉符,准备将海神的言语尽数记下。 再看李长寿,端着拂尘向前走出两步,直视着那名龙首老者,问道: “道友,可是西海龙宫所属?” 那龙首老者气定神闲,还背负起双手,笑道:“不错,不知海神有何指教。” 李长寿笑了笑,但随即笑容收敛,面容冷漠,双目之中光芒闪动,突地大喝一声: “天将何在! 将此龙拿下,推去天罚殿斩其龙首,灭其神魂!” 蟠桃宴上霎时间如落针可闻,沉寂持续了几个呼吸,数百名天将轰然应诺! 第三百二十七章 寿之危机感 说好的侃侃而谈、蟠桃之辩呢?怎么突然就‘拉下去’砍了? 李长寿发难快,龙族一方的反应更快。 刚说话的龙首老者还震惊于李长寿的‘不讲情面’,没能回过神来,李长寿身旁的西海龙王已豁然转身! 老龙王面露怒色,宽袍飘舞间、身形低跃而起,直接扑向那名龙族长老。 该长老面色大变! 他感觉到了自家龙王爷此时暗藏的凛冽杀意,立刻朝那西方教六老道冲去,要请西方教高人为他们龙族主持公道。 ——这也是此前他们设计好的一环。 然,这位龙族长老刚有动作,西海龙王身形在半空突然加速,甩下数道残影,几乎一闪而至! 血脉的震慑,强者的威压,让那长老面对西海龙王时,近乎无法动弹,全无反手之力。 龙王拍出一掌,直接摁在这长老的脖颈处,推着此龙冲天而起。 该龙族长老低吼一声,浑身爆发出一股股血脉之力,生死边缘自是不甘引颈受戮,开始疯狂挣扎。 但西海龙王的大手如钢箍,目光似择龙而噬,似是要直接扭断这长老脖颈! 该长老身周光芒涌动,此刻再无保留,转眼化作一条数百丈长的褐色苍龙! 但…… 这苍龙还未能伸展身躯,一颗巨大的龙首已在它面前显化;单单只是这漆黑的龙首,竟比褐色苍龙盘踞起来的身躯,还要庞大数倍! 再看黑龙龙首之后,万丈长的漆黑龙身隐于天庭缥缈云气之间,一只龙爪从天而落。 长老化作的褐色苍龙急忙大喊: “王!” 喊声未绝,这褐色龙躯已被黑龙之爪摁住,如同拍苍蝇一般,直直拍在云海之上,惊起了一股股风浪…… 黑龙整个身躯自云雾中落下,站在瑶池之外、云海之中,修长的龙躯诠释着洪荒远古霸主雄姿,又附下龙首,对着那褐色小龙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吟啸! 云海翻涌,天庭震颤! 蟠桃宴上,东海、南海、北海三家,自龙王到龙子、长老,只是低头站在那,并未扭头多看。 这是西海龙宫之事,西海龙王自可一力镇压,无需他们多管。 少顷,西海龙王恢复人身,提着那已浑身是血、重伤昏迷的龙首老者驾云回返,归于蟠桃宴。 西海龙王将这龙首老者放到了李长寿面前,做了个道揖,沉声道: “请水神处置,多有失礼,望天庭勿怪。” 李长寿淡定的点点头,甩了下拂尘。 他其实有很多漂亮话可以说,称赞西海龙王高义,列数这龙族老者不尊龙王、不尊天庭之罪过。 但李长寿此刻并未说这些,只是道: “拖去天罚殿!” 立刻有四位金仙境天将向前,将那龙首老者用锁链困住,拉去天罚殿中。 李长寿的嗓音又在其后飘来: “将此龙以神雷毁其神魂,将其所留灰烬撒入天河。 此龙族之耻,莫要让他在天庭留下半点痕迹!” 那几名天将齐声应诺,飞出蟠桃宴后,又有十数名天将从后跟随。 虽,此时天庭众天将实力并不算太强,可能还不如某些文官能打; 但只要去了天罚殿,便是以天庭之力实行‘天道毁灭’,大罗金仙也会顷刻灰飞烟灭。 李长寿面带微笑,走向了,还站在座位处的那十数条西海龙宫来龙。 他调侃一句: “各位,还不去跟随自家龙王爷,莫非也有什么话,要对天庭倾诉?” “并、并未。” 西海龙宫太子敖事最先低头,其他西海来龙也不敢与李长寿对视,匆匆赶往西海龙王背后。 李长寿瞧见那西海龙王的背影,竟是那般苍凉萧瑟,心底一叹。 这,也怪不得旁人。 没有西海龙王最初的放纵、试探,哪来现如今西海龙宫成二五仔大本营的状况? 到后来,发现覆水难收,西海龙宫被西方教暗中控制,但龙族总体倒向天庭太过迅速,西海困局已无法可解,今日只能壮士断腕,以免毁掉龙族之族运…… 刚才那个龙族长老站出来,其实并非失了智,反而还是等待了许久的发难。 那长老也是被影响了心神,做出的考虑,自然都是站在西方的角度上…… 此龙族长老与西方六道人本以为,他们会跟前海神有一场激辩。 ——在西方教的判断中,这是前海神李长庚最擅长,也最喜欢的处理问题方式。 然而他们并不清楚,李长寿也是人教扬灰小先锋,灵爆之道先行者。 每次该出手时,李长寿从不含糊。 这就导致,西方一行准备了许多后手,准备了诸多说辞,甚至还准备以西海海眼之事作为威胁,明里暗里逼龙族放弃上天。 可他们还是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思路跟不上节奏,完全开不了口。 蟠桃宴上再次陷入了沉寂,不少仙神都在思索,今后该如何面对这位‘长庚爱卿’…… 玉帝身周威压愈浓,老君依然古井无波。 李长寿犹如无事人一般,漫步走到了自己座位之前,给了那六名老道一个不挺拔的本领。 他这具纸道人只有金仙境实力,散发不出太多的威压,但此刻却如一座高山,给人一种难以跨越之感。 西方教六老道此刻,已是谈不上再如何进退。 他们被李长寿一记快拳,打空了手中之牌,除却坐在那思量后面之事如何算计,就只能等待蟠桃宴结束。 此时李长寿的所站之位,就是对西方表明态度。 若他们再暗中怂恿西海龙族搞事,跳出来一个,他李长寿就砍一个,今日老君在此,天庭天帝驾前,容不得他们西方暗搞伎俩。 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满是绝望的龙吟,而后又是一阵霹雳炸响。 众仙神、龙族循声看去,见那条褐色的苍龙冲开层层云雾,似要穿透天庭! 但它刚飞起千丈,就被一条条龙躯还要粗壮的雷霆锁链束缚,绑成了粽子一般。 十数名天将齐声大喝: “斩!” 雷霆闪耀,那条褐色苍龙被锁链直接绞碎…… 李长寿快步走回玉帝宝座前,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陛下,孽龙已伏诛!” “长庚爱卿,”玉帝皱眉道,“龙族莫非不能上下齐心?” 李长寿微微一笑,朗声道:“陛下,依照小神对龙族的了解,龙族多贤能,多俊才。 或许是四海承平已久,四位龙王鲜少显露威严,故才多了这般不明天时、不尊王命、以下犯上、狂傲无知之龙! 小神愿以水神神位担保,四海龙族总体无恙,今日也是真心实意愿归顺于天庭,效忠于陛下!” 李长寿话音落下,身后四海龙王做道揖,齐声道: “吾四海龙族,真心实意归顺天庭!” 他们身后那些龙子龙女、长老将领,也齐声大喊: “吾四海龙族,真心实意归顺天庭!” “善!” 玉帝轻笑几声,再次站起身来,抬手虚扶,“各位爱卿还请起身。” 李长寿退去侧旁,安然静立,玉帝朗声道: “传吾旨意,封四海龙王为四海海神,辖四海、效天命,授四阶神位。 四海龙宫以东海龙宫为首,加授东海龙王敖广为三阶正神神位,总领四海海事! 四海龙王于龙宫内延续龙族之制。” 玉帝话音刚落,自通明殿中飞来一道金光,金光中包裹一道旨意,落在东海龙王身前,化作一把金色的…… 三尖钢叉。 东海龙王面色无比凝重,双手将钢叉握住,其上金光闪烁,道道光芒钻入此地众龙的身躯。 像敖乙这般已经洗清业障者,得了一笔功德。 而其他今日来此地的龙族,头顶各自冒出了一抹黑色龙魂,这黑魂又在金光中直接消散。 业障洗净! 众龙顿时激动莫名,那西海来的十多条龙面色略微有一丢丢复杂…… 自此,龙族大义归于天庭,四海龙王为四海海神,同掌海神神权宝器。 也就在此时,瑶池周遭云海翻涌,一朵朵金色云朵凭空凝成,迅速朝蟠桃宴而来,在空中落下一片金色光雨。 天道功德! 这些金色光雨大半落在众龙身上,小半落在了天河水军所属的天将天兵身上。 唯独李长寿,静静地站在那,没有半点功德沾身。 各处响起奏乐声,李长寿缓缓闭上双眼。 玉帝见状微微一笑,并未继续开口,等李长寿心神归来。 东胜神洲,某条河流中。 李长寿在河水中探了个头,看着空中那漫天金云,嘴角轻轻颤了下。 好多功德…… 但为什么,自己突然就有点不安。 他小声道一句:“感谢天道老爷降功德。” 上方金云顿生变化,竟瞬间凝成了道道金色闪电,一如天劫雷池,对李长寿倾倒而下! 李长寿:…… 还好,这些闪电毫无杀伤力,径直钻入李长寿体内,让李长寿虚惊一场,长长地松了口气。 【连功德,都是天罚的形状!】 李长寿还想在心底吐槽几句,但随之又忍不住哆嗦了下。 那些闪电入体,竟转眼‘膨胀’开来,一股股浩瀚汹涌的功德之力,似乎要将他仙躯撑爆…… 但功德并非仙力,也不会真的爆掉,只是将李长寿道躯各处填满。 这一瞬,李长寿感觉自己像是吸满水的海绵,宛若被挑衅的河豚,所拥有的功德迅速翻了几番,积累多年的香火功德都被挤到了角落。 元神小人儿张口一吸,一股股功德之力归于元神,又显化于元神之外,凝成了一套金光闪闪的铠甲。 李长寿粗略了计算了下,自己此时,已经能够凝出小半个功德金身! 龙族上天这笔功德,比他所想还要丰厚数倍! 由此看来,龙族对天庭确实无比重要。 而李长寿自海神教与玉帝相会,一直到今日,步步筹谋、步步算计。 于山门中殚精竭虑、数年思索; 于四海中各处遨游、广撒纸人…… 斗西方,降血蚊,整叛军,灭金蝉…… 终于,又一个十二年顺利收尾,让他前功未弃,功成圆满。 来不及多振奋,李长寿身形化作游鱼施展水遁消失不见。 功德已是接完,本体自是要回山门藏起来。 此前被截教一闹,现在的安全系数与隐蔽系数直线下降,还是要尽快想个对策才是。 …… 天庭瑶池,李长寿收完功德,立刻回转心神。 就听玉帝笑道: “今,有长庚爱卿清查南赡部洲水路,江河湖海需各路水神统辖,水路与海互通,各路水神由东海龙王与长庚爱卿拟定分封。 长庚爱卿何在?” 李长寿连忙向前,“小神在。” 玉帝道:“龙族之事,你居功甚伟,但今日刚为你晋神位,不宜再增,待你今后再立功劳,一并奖赏。” “小神多谢陛下厚爱!” 李长寿作揖道谢,而后便与众龙各回座椅。 龙族大半喜笑颜开,全然没了此前郁闷憋屈之感,西海龙宫的座区倒是最为安静,但也都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李长寿坐回自己的位置,一旁东木公便端着酒樽相迎,说了几句恭贺的话语。 赵公明又拉着李长寿的胳膊,传声笑道: “长寿老弟,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有这么雷厉风行的一面,一条老龙,说砍竟然就砍了。” “形势所迫、形势所迫,”李长寿笑着回了两声,但他纸道人的身形突然顿住,扭头瞪了眼赵公明, 李长寿紧紧皱眉,反手握住赵公明胳膊。 赵公明不由眨眨眼,这是咋了? 李长寿目绽神光,“老哥你刚刚,喊我什么?” 赵公明沉吟了几声,“喊错了吗? 这不是想跟你再亲近点,就喊你名讳了…… 这个,失礼了?” “没、并未,”李长寿只是皱眉,低声问:“只是这长寿之名,老哥你从何处听来?” “前两年,我去三仙岛上,听三妹四妹偶然提起……” 赵公明此时已是明白了什么,也是皱眉看着李长寿,“这事可有什么要害之处?” “无事,只是感觉有些惊讶,一时不太适应。” 李长寿已恢复镇定,笑道:“我已许久没用这个名号在外走动,老哥你可曾将此事告知旁人?” “自是没的。” “那就好,还请老哥代为保密,”李长寿低声道,“我与西方博弈收龙,如今算是功成大半,事后定还会有一番博弈。 此名若是露出去了,极易被西方所趁。 我修为远不如老哥,若有什么邪咒之法,恐身危矣。” 赵公明闻言满是郑重地点点头,还说稍后就去三仙岛一趟,叮嘱两位妹子,让她们千万不要对旁人再提起‘长寿’二字。 对于赵公明,李长寿还是信得过的; 但此时,李长寿已是清晰地认知到…… 自己现如今的‘安保体系’,必须来一次大升级,小琼峰流浪计划已迫在眉睫,绝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李长寿正自盘算着,忽听侧旁有仙子禀告:“娘娘,蟠桃熟了,已是在送过来的路上。” 这蟠桃盛宴,总算要正式开始! …… 与此同时,度仙门,小琼峰上。 湖边草屋中闪耀起淡淡仙光,一抹倩影自床榻飘起,悬浮于半空中,身上仙裙轻轻飘舞,四面八方吹起了,向她而来的微风……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养师妹百岁,用…… ‘这是……啥境界呀?’ 灵娥的心神自悟道中回返,仔细感受着元神、道躯的诸多变化。 自查、内视,算是职业炼气士脱离闭关状态后,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 灵娥内视自身: 空灵轻快的心台,宛若山泉溪流一般的仙力,清静无为又带着几分俏皮的道韵…… 穿着小仙裙的元神小人儿在一本正经的打坐,仙躯各处与元神联系无比紧密,这道躯已是达到了【纯澈无垢,空灵轻幻】的程度。 天仙境! 灵娥心境泛起些许波澜,自己竟然已经到天仙境了! 这! 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嘛,毕竟师兄一路带着自己,这些应该都是在师兄的安排之内。 念及于此,灵娥也是有点幽怨。 总有一种这辈子都被师兄安排好了的感觉…… 真仙寿元不过‘会’,天仙境之寿可一‘元’。 ——在洪荒中,元会也有两个概念,天道之律,一元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元又分为十二会,一会为一万零八百年。 按理说,一元会该是‘元乘会’的长度,但大多数情形下,提起一元会,都是指‘元’的刻度。 换而言之,自己哪怕今后再也没办法突破,也可陪在师兄身旁十二万年九千六百年。 ‘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师兄会不会烦了我。’ 灵娥心底嘀咕了句,元神小人儿也露出几分忧愁之感。 仙识缓缓扫过,整座仙门的情形呈现在了她心海。 心念微微一动,湖中灵鱼轻轻甩尾时在水面荡起的波痕,也仿佛在心海荡漾。 通透,清晰,温柔,舒畅…… 若一叶轻羽漂浮于天地,似一只蝴蝶徜徉于花间。 身子感觉无比轻灵,宛若要伴着身周灵气飞起来。 灵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那双眸子转换睁开,宛若星沙般的灵光自眼角挥散,清澈的眼波微微荡漾着…… 她发现自己漂浮在离地三尺处,于是缓缓落下,儒软裙摆垂垂落,青丝披散微微摇。 张开双手低头看了眼自身,却觉自己变化了许多,但又像是没什么变化; 视线不经意间瞥到了指尖,又发现仙躯的肌肤宛若凝玉般白皙透亮,手指轻轻互掐几下,竟还能如此柔滑。 “哇……” 灵娥小声赞叹着,顿时爱不释手,在身上戳戳、捏捏,脸蛋都变得红彤彤的。 仙识捕捉到隔壁草屋中自家师兄的身影,顿时一阵欢喜。 师兄兄在给自己守关? 呃,不对,好像是个停了活动的纸道人。 “哼,”灵娥鼓了鼓嘴角,随后就想到自己师兄应该是在忙碌什么。 也只能大方一次,继续原谅他了。 正此时,她才看到摆放在桌子上的蟠桃,以及床边放着的纸条。 灵娥刚要将纸条摄到手中,随之就想到了什么。 【有问题】 灵娥那双眸子轻轻一眯,自袖口拿出一只纸人甩了出去,而后自身退到屋门旁,让纸人小心翼翼打开了那张纸条。 正一心二用,一边与东木公为四海龙王敬酒的李长寿,默默注视着灵娥的动作。 瞧给这孩子吓得…… 这么多年,其实也蛮苦的,所以以后对她,也就…… 更严厉一些吧。 毕竟实力提升太快,心性尚且不足。 很快,灵娥读罢纸条上的内容,不由将目光看向了那三颗桃子…… 天界蟠桃?吃了就可增修为、提仙基、美白肌肤、汇聚灵气? 呵,她不信。 控制着纸人慢慢凑过去,灵娥又扔出一把匕首,让纸人接住,当下就要戳那蟠桃几下。 李长寿带着几分无奈的嗓音及时响起…… “这次真不是什么考验,你且先吃一颗桃子继续修行,再过三个时辰我会过来找你,有些事要跟你正式谈一下。” 师兄? 正、正式…… 灵娥眨眨眼,俏脸伴着少许嫣红,光着的脚丫轻轻一点,飘到桌子上,拿了一颗桃子轻轻啃了一小口,却是尝不到什么滋味。 什么正事? 难、难道是…… 【灵娥,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师妹了,今晚师兄就与你谈一些,身为师兄妹类型的道侣之间该做的事了。】 这! 就听蓬的一声,抱着桃子的灵娥脸蛋通红,头顶冒出了袅袅白烟,整个人晕晕乎乎,眼中一片桃心乱转…… 李长寿目光扫过这一幕,不由轻笑了声。 果然没猜错,蒸汽量确实是大了许多。 心底画面一转,李长寿的注意力回归天庭瑶池。 蟠桃宴上,歌舞呈祥。 龙族几位龙女也向前献舞,天庭几位天将与龙子切磋斗法技艺,一片安静祥和。 倒是,只有那西方教的六名老道如坐针毡,此时虽然面前也摆了蟠桃,但倒也都在乎面皮,板着脸不去触碰。 但从这点而言,李长寿就觉得,这六名老道起码比他们的二教主可爱一点。 老君此时已不见了踪影。 最让李长寿感觉震惊的是,谁都不知老君是何时离开的。 还是赵老哥提醒了李长寿一声,李长寿看向老君的座位时,才发现那里没了身影。 于无声处听惊雷,细节之处显真章。 这才是真正的超然存在吧。 然而,老君只是圣人老爷的化身,当真不知圣人老爷的神通本领,又该是何等的玄妙。 老君一走,赵公明顿时就放松了许多,再次松松垮垮了起来,坐姿也有些随意。 赵公明嘀咕道:“长庚,咱们去找月老问候一番?免得稍后去姻缘殿拜访,会让人觉得生分。” “善,”李长寿笑着答应了声,与赵公明一同端着酒樽,自后面绕了半圈,去了月老入座的角落。 月老连忙站起身来,老脸带着温和笑意,在李长寿提醒下,并未对赵公明行礼。 赵公明呵呵笑着,也是一团和气,温声道:“月老,贫道有礼了。” 月老拱了拱手,称:“道友,小神也有礼了。” 当下,赵公明敬了杯酒,就与李长寿一同回了座位。 临走时,李长寿对月老使了个眼色,传声叮嘱道:“蟠桃宴后,我会陪公明老哥去姻缘殿走一趟,有事相求。” 月老心肝一颤,“何、何事啊?先天生灵,小神这里可约束不到,连泥人都没。” “放心,”李长寿笑道,“是一些月老你必然明白的问题。” 李长寿目中带着少许深意,月老迅速领会了权臣大人的指导精神。 这问题,就算自己不懂,那也必须要懂! 于是,整个蟠桃宴上,月老都是愁眉紧锁,不断思索到底会发生何事…… 截教外门大弟子,天庭普通权臣,姻缘殿…… 这,怎么就凑一起了? 身着红袍的月老,渐渐陷入了纠结。 这次蟠桃宴,本就是为收龙。 如今龙族顺利归顺,四海龙宫虽还有各类问题,但大义已经定下,接下来天庭也可顺理成章驰援龙族。 但这毕竟不是一锤子买卖,李长寿拿了这么多功德,也会主动肩负起‘售后工作’。 蟠桃宴上,旁人都在吃桃,李长寿却是摆了一张布帛,开始书写下一份奏表。 这,也是算计。 此事,李长寿之前已得了玉帝准许,在此地写奏表也不是为了突出自己如何勤劳,单纯就是写给龙族与西方教看的罢了。 顺便告诉四海龙族的龙王老铁,以后若是要上奏表,就用这般标准格式…… 奏表第一项: 建议天庭派兵驻扎实力最弱、妖魔最多的北海,于北俱芦洲瘴气之外,也可做天庭练兵之地。 北海龙王顿时眉开眼笑。 第二项内容,也是利好龙族,便是天河水军驻扎天河边缘,若四海龙宫出现异状,以最快速度响应龙宫求援。 南海、北海、东海,三家龙王齐齐眉开眼笑。 第三项内容,天庭当以天规约束龙族,不可因龙族底蕴深厚就枉顾天规,若遇作恶之龙,当施以重罚以儆效尤,天庭当立斩龙台,恩威并重。 西海龙王顿时成了苦瓜脸,低头一叹。 写完这奏表,李长寿将奏表收了起来,待蟠桃宴后再行启奏…… 龙族之事,大局已定矣。 李长寿此时才有了少许轻松之感,毕竟今后有关龙族事,已不必他一个人费心费力,玉帝陛下可直接干涉。 稍后还要将《龙族归天庭》做成一些歌谣典故,在洪荒各处传播,提升天庭话语权和存在感。 他这纸道人坐在那,静静等蟠桃宴结束。 时不时会有天庭仙神、龙族长老过来敬酒,李长寿都是含笑应对,毫无架子。 待与灵娥约好的时刻到来,李长寿刚想将自己的心神回归小琼峰上,敖乙却离了座席。 这家伙要做什么? 李长寿发去眼神交流请求,敖乙却只顾着与东海龙王低声交谈,并未发觉。 敖乙先在东海龙王身侧低声商议了几句,得龙王点头应允,这才快步到了玉帝宝座之前,撩起战裙下摆,单膝跪地。 “小神启奏陛下!” 正含笑欣赏歌舞的白衣玉帝抬手虚扶,笑道:“何事奏来即可,敖乙起来回话。” “是!” 敖乙站起身来,朗声道:“小神想追随天庭水神身后,自请脱离海神神权之列!” 玉帝笑道:“准,木公何在?” 东木公起身行礼,“老臣在!” “敖乙神位进一阶,具体职权由你与长庚爱卿商定。” “老臣遵命!” 敖乙稍微松了口气,扭头对着李长寿露出少许腼腆的笑容,低头做了个道揖,转身跑回了此前的座位。 李长寿含笑摇头,自己这二教主,倒也是有心了。 …… 深夜时,李长寿自丹房而来,身影落在了湖边,静静的负手而立。 没办法,灵娥又开始搞一些‘沐浴却被师兄偶然撞到’的情节。 等灵娥发现计策失效,麻溜地梳妆打扮、解开草屋周遭结界,李长寿这才转身走了过去,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师兄!” 灵娥迎出屋门,脆生生地喊着。 李长寿抬头看去,笑道:“这是哪家的小仙子?” 她穿着鹅黄色的薄纱裙,凝脂肌肤在宝珠照耀下更显细腻美感。 被李长寿如此一说,灵娥脸蛋也染了些醉人的微红,轻轻咬了下薄唇,柔荑在身前交叠,侧身让开门前位置,又低螓首、目流盼、巧笑嫣然。 “臭师兄,你总算舍得瞧我了……” 李长寿淡然道:“稳字经。” “哼,抄就抄!” 入了草屋,李长寿自顾自坐在师兄专属圈椅,端起一旁灵娥此前准备好的茶水。 “过来这边坐,今天有两件事要跟你商谈。” 商谈? 灵娥眨眨眼,小声嘀咕道:“师兄,有事你吩咐不就好了。” “这两件事比较复杂,”李长寿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了那支玉簪,推到灵娥面前,“先把这个贴身收好。” 灵娥顿时眼前放光,笑嘻嘻地一把夺了过来。 “这并非是我送的,”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是一位与我此时也算关系匪浅的女仙,让我转交给你。” 咔咔嚓嚓! 灵娥身后仿佛出现数十道闪电,周遭顿时响起了二胡的凄凉乐声。 为什么,明明是她先…… 也就渡劫之后闭关了这段时间,师兄就有了关系匪浅的女仙,给她送来了宣誓师兄归属权的玉钗! 为! “你可听说过截教三霄仙子?” “听过,”灵娥垂头丧气,泫然欲泣,“截教三霄,先天生灵,天地间有数的大能,师兄给的典籍中都有记载。” “嗯,送你玉簪的便是云霄仙子,三霄之中的大姐,截教外门大弟子。” 灵娥顿时一愣,小眼神先是失去焦点,随后豁然一惊。 “师兄你把云霄仙子骗到手啦!?” “稳字经三千遍,”李长寿禁不住吐槽了句,“什么叫骗! 这件事来龙去脉解释起来十分复杂,你可以理解为,云霄仙子与我最开始有些交际,但各路大能不断在旁相助,让对道侣之事不太明了的云霄仙子对我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些送助攻的大能有,人教玄都**师,截教多宝道人,截教某位英明神武、不拘小节的教主大人……” 灵娥张张小嘴,又抬手扶了下额头,整个人晕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 “师兄你但凡吃两粒花生米……哎呀!” 她捂着被敲了一下的额头各种苦笑,抱怨道:“师兄你突然说这些,我怎么信嘛。” “此前给你的那颗丹药在何处?” 灵娥素手一翻,立刻将那颗丹药拿了出来,脸蛋红红地道了句: “在这!不过,我吃过……虽然用仙力包裹……” “仔细感受下,这丹药的道韵。” “哦,”灵娥依言开始静静感悟,不多时就是秀眉轻皱。 李长寿淡然道:“你如今也是天仙境,应当能认出这丹药的不凡,此乃九转金丹,太上老君炼制,玄都**师所赠。” 灵娥双眸闪了下,咬着嘴唇嘀咕了句:“师兄,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为何不自己留着渡金仙劫用。” “金仙劫早渡过去了。” 灵娥:……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言道: “如今你与师父,依然是我最为信任之人,你心性虽远远不够,但师父号废了、咳! 正所谓,养师妹百岁,用师妹一时,我虽有纸道人之法,但有时也会感觉无法兼顾内外,需要你站出来帮我处理一些门内事务了。 今日,我就与你说一些有关我在外之事,虽不能完全告诉你,却也会遵从你的建议。 若你觉得自己不想承担这些,我可抹掉你今夜的记忆,明日还会如往日那般待你。” “我担!” 灵娥忙道,“师兄,我担,你用我做什么都好!” 李长寿:…… “先看这里。” 李长寿在怀中拿出一张画轴,将画轴摊开,其内却是云霄仙子之画像,侧旁还标注着一条条小字。 “这是云霄仙子的基本情况,以及她的‘道侣观’,你先了解一下,免得多想多虑。 而后将这些都记住,不要出什么错漏。” 随后,李长寿又拿出了一摞玉符。 《小琼峰流浪计划》计划,就记在这一摞玉符之中。 ———— 【ps:感谢新盟主‘杜小笙’六连飘红!新盟主‘marttty’大力支持!感谢盟主‘云霄党一本满足’、‘朱悍’飘红打赏!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三百二十九章 想在天庭有块地,再跟老君做邻居 ‘灵娥,从此时来看,山门已经不再安稳了……’ 清晨时,飘向后山的白云上,灵娥望着东天朝霞,略微有些出神; 师兄在昨夜的话语,依然还在耳旁回绕,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师兄说: 【洪荒形势诡谲莫测,己方大本营暴露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有些我们无法对抗的大佬完全不在乎脸皮,如果我再继续留在这里,很可能会牵连到整个度仙门。 还好,在百年前为兄已预感到了这般情形,制定了这个计划。 我要将小琼峰搬起来,从度仙门飞去天庭兜率宫附近。 这个计划,预计耗费十年,我称之为…… 小琼峰流浪计划!】 虽然灵娥当时就很想吐槽几句,但师兄说这些时,眼中闪着光,整个人散发着认真、沉稳、坚定的气质,竟让她看得入迷了…… 她啥也没想就点头赞同,还觉得师兄说的很有道理。 灵娥念及于此,禁不住轻吟几声,心底叹道: ‘我是没救了估计。’ 按师兄的计划,搬走小琼峰分五步。 第一步,也是灵娥此时要做的,就是将小琼峰各处地貌用留影球详细记录下来,并将各处树林、灵物等等,尽量详细的统计完备。 第二步,李长寿会选一处跟小琼峰相似的小山,将它改造成小琼峰的形状,并移植地皮、草皮,开辟灵湖、复制建筑,做好完备的伪装。 第三步,找掌门请命,在小琼峰外围建起一座大阵,隔绝外部探查。 第四步,偷天换日,以假换真! 第五步,真·小琼峰挪去天庭,假·小琼峰停留在山门中,李长寿会用纸道人在这里驻守。 其实,看完师兄的那一大堆详细规划后,灵娥也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 “可是师兄,为什么我们不能直接换个山头呢?搬家非要把家都搬走吗?” 李长寿当时叹了口气,是这般回答的…… “师妹,你可知,咱们这座小琼峰,倾注了为兄多少心血? 如今整座山体的工程已经完成了八成,其内打入了六百七十二枚阵基。 核心的几组大阵有三十六天罡之数的杀阵,一百零八小周天之数的困阵,还有三百六十五周天之数的防御大阵。 阵基不同组合,可变化的阵法过百,山体最中心处的阵眼,已经被我放入了一套堪比先天灵宝的五行灵珠。 这些只是阵法方面…… 如果放弃小琼峰,就相当于放弃我在龙族那边黑来、咳。 总之,小琼峰是咱们的身家所在,更是今后安身立命的洞府。 稍后这十年,我还会继续填充阵法,完成小琼峰整体的初步炼制……” 所以说,师兄背着自己,整天都在搞些什么名堂! 阵法…… 灵娥低头看了看下方那片安静的丛林,仙识试着朝着山体内探究,最初毫无发现,仙识探查简直一顺到底。 她又用心反复搜查了一阵,总算寻到了一处,隐藏在岩石纹路中的小型阵基。 ‘莫非,师兄有很多很厉害的仇家?’ 灵娥拍了拍额头,小手一攥,暗下决心。 自己绝对不能拖师兄后腿,做好这些力所能及之事,一定要成为师兄的助……力…… 提起助力二字,灵娥就想起了昨晚师兄说的另一件大事。 云霄仙子! 先天生灵、圣人弟子、远古大能、美丽动人、温柔贤惠…… 这咋办。 明显不是对手! 灵娥秀眉轻轻皱着,时不时沉吟几声;她早就到了要开始勘察的林边,却在云上忘记落下。 “嗯!” 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 蟠桃宴一连开了三日。 虽然比起龙宫宴会动辄数月起步,蟠桃宴确实短了些; 但这次蟠桃宴该做之事都已达成,灵果蟠桃也都拿给了各位仙家品尝,举办太长也没什么意义。 三日前,龙族来时,都是以宾客自居; 三日后,龙族走时,已是自称臣下,行礼也自然流畅,丝毫没什么心理阻碍。 极速认命哪家强,四海龙宫找龙王! 蟠桃宴收场,各仙神散去,玉帝也回了凌霄殿;李长寿则趁机带上赵公明,赶往月老姻缘殿中。 此时赵公明在天庭中随意行走,也是得了玉帝暗中允许。 虽然,不允许也没人敢阻拦…… 穿云过雾,上下云海,月老之家遥遥在望。 李长寿笑道:“老哥看,那里就是姻缘殿了。 月老此前就已回来等候,咱们直接进去找他就是。” “好嘞!” 赵公明在袖中摸出了那坛果子酒,像模像样提在手中,与李长寿并肩前行,驾云飞到姻缘殿前。 身着大红喜袍的月老,带着两名童子匆匆迎来,在殿前与两人一番寒暄,将两位贵客引入了偏殿中。 宾主入座,童子奉茶。 赵公明送上礼物,又沉吟几声,想开口却觉得脸皮发烫,干脆对李长寿使了个眼色。 “咳!” 李长寿这具老神仙皮的纸道人清清嗓子,笑道: “公明老哥这次过来,是有一事要请教月老,月老掌管姻缘,每日都与姻缘打交道。 这三界之中,想必没有人比你更懂姻缘之事了。” 月老:…… 他就是被玉帝放在姻缘殿看门的月老!一个几万岁的纯阳天仙!懂个屁的男女之情! 但,月老心底虽有些无力吐槽,却露出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笑道: “其实只是略懂,略懂。” 赵公明顿时眼前一亮,心底觉得这月老更靠谱了几分。 李长寿又道:“今日之事,月老可不能对旁人提及。” “公明道友和水神您的规矩,小神都懂。” 月老淡定地笑了笑,左手一抬,中气十足地朗声道: “天道在上,小神今立下大道誓言……” 赵公明这才将一颗老男之心放回了肚子里,虽然有点‘风评被害’的错觉,但确实感觉安稳了不少。 待月老立完誓,李长寿开口,代赵公明说出了那点烦心事。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月老听罢也是一笑…… “原来是这般,这位金光圣母对公明道友已是到了热浪之境,但公明道友对金光圣母,却只是在好感之境。” 月老用仙识偷偷看了眼自己袖中的玉符,生怕自己说错了这几个境界。 随后,月老缓声道: “这是一种情感大道修行上的落差,在姻缘关系中很常见,用我姻缘殿的习惯,称之为‘情感强弱势变化’。 当然,简单来说,是一方单相思,一方无牵挂。” 赵大爷不由缓缓点头。 虽然有些似懂非懂、不明觉厉,但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当下,月老按那玉符上记着的话语,一句一句的扯了起来。 赵公明在旁听得双眼渐渐放光,李长寿想开口说话,都被赵公明摁住,让他暂时别打岔。 那枚玉符,是月老回返姻缘殿时,一位童子奉上的,说是昨日有位陌生的天将送来。 月老打开看了两眼,便知这是水神给他准备的‘答案’。 月老话不过十数句,赵公明已是恍然大悟状。 “按月老的意思,是贫道去正面面对金光师妹,与她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不错,这是最基本的解决之法,”月老沉声道,“一味躲避解决不了问题,一刀斩下也有可能错失自身姻缘。” “嗨,”赵公明笑道,“吾道不孤,有长庚矣! 何必再找什么姻缘?” 李长寿禁不住额头挂了几道黑线…… 月老忙道:“道友可不要这般想,好友知己是一回事,伴侣夫妻又是另一回事。 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并济也是一条大道。 道友乃先天生灵,本无繁衍之事,故无自身之欲,与后天生灵天生就有伴侣之需自不相同。 但生灵不分先后,尽有道心空缺,道友自先天诞生时便分为男子,这也是注定了命中会遇到这般一佳人。” 一旁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 这一段纯属月老自由发挥,也颇有水平。 赵公明抚须沉吟,问:“那,我试着,跟金光妹子相处相处?” 李长寿道:“此事还是由老哥你自行斟酌,旁人插不上嘴。” “可这该怎么办?” 赵公明不由起身走了两步,叹道:“你们有所不知,每次贫道想与金光师妹说话,她都是用那种热切的眼神注视着贫道。 唉,贫道当真是没这般心思,但又不忍伤她心神,狠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李长寿和月老对视一眼,问道:“月老,此地可有金光圣母的姻缘泥塑?” “这个,”月老扶须沉吟,“先天生灵不入姻缘殿,也不知金光圣母跟脚如何,不过公明道友在此地并无泥塑,故这段姻缘归不得小神管。” 赵公明顿时一阵发愁,“这事该如何才得圆满?” “不如写封信吧,”李长寿笑着给了提议,“老哥你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在信中,然后托人转交过去。 这般既可仔细斟酌,又可不去直接面对,还能让她冷静下来,仔细思索。” “写信?” 赵公明眨眨眼,随后一拍大腿,赞道: “还是老弟你主意多! 走走,咱们这就去你海神庙,琢磨琢磨这封信信该如何写!” 当下,赵公明拉着李长寿,匆匆辞别月老,朝姻缘殿大门而去。 临走之前,赵公明突然问了句:“老弟,你的姻缘按理都在这,来都来了,何不带老哥去看看?” 李长寿连忙传声:“老哥又忘了,我几个名号不能混淆。” “也对,”赵公明倒也没坚持,与李长寿一同飞往南天门处。 刚才那一瞬,李长寿的冷汗都了冒出来…… 赶去南天门时,李长寿故意放慢云速,笑着问出了,这次邀赵公明来天庭一游的目的。 “老哥,你看这天庭如何?” 赵公明点点头,赞道:“灵气充沛,大道有踪,说是修行圣地也不为过。” 但赵公明话音一转,又摇头道:“只可惜,天道之力太浓厚,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且不舒适,感觉一言一行都有天道监管,颇不爽利。” 李长寿笑道:“天道至公无私,监管又有何妨?” “大概是咱平日里逍遥自在惯了,”赵公明看着这还有些荒芜的天庭,各处云蒸霞蔚,随处奇山丽景。 赵公明负手而笑,道:“我不慕天庭之功德,自不愿被天庭所辖管,更不愿有什么君臣之道。 修道为何? 先长生,后逍遥,寻的是无拘无束,为的是念头无阻,不然何以求得超脱,又何以寻至真我?” 李长寿赞道:“老哥之言,令人深思。” 此时南天门已是在望,赵公明突然嘿嘿一笑,身上那份高手气质瞬间消失无踪。 “走,先去你海神庙写信再说!” “老哥直接去便是,我这具化身还要在天庭忙碌,那里已有化身等着老哥。” “你这化身来化身去的,”赵公明笑骂一声,“哪天非要把你本体捉来,痛饮他三天三夜! 哦对,若非我二妹现身,你本体也是极难露面。 唉,什么兄弟好友,就是不如红颜知己呀!” 李长寿老脸一红,苦笑着看着赵公明。 赵公明哈哈大笑几声,驾云径直飞出南天门,守门天将早已得了传信,各自就当没看见这位截教大能。 目送赵公明离了天门,李长寿眼底却划过少许无奈。 ‘金光圣母,十天君……’ 这也是封神入劫的一根引线,李长寿也不知,自己是该强行干预,还是放任自流。 稳妥起见,自己要算计封神大劫,就要在‘不知封神大劫这回事’的角度去筹谋布置,如此才可避免招来天罚什么的。 算计的最高境界,是不多做什么,却能让一切自己想发生之事水到渠成。 而李长寿怀疑,这才是太清老爷‘顺其自然’四个字,真正的内涵…… “海神大人?哦不,水神大人!竟然在此地遇到了,哈哈哈哈!” 远处传来熟悉的嗓音,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华日天驾云而来。 “华元帅,”李长寿拱拱手,与华日天互相见礼,又颇为默契,一同驾云飞往此时已经开始动工换牌匾的海神府。 话还没说几句,华日天就是一阵大笑,心情无比舒畅,感情十分动荡。 李长寿驾云慢慢行着,等玉帝陛下笑完…… 毕竟本体不能这般放浪形骸,只能搞个化身宣泄下情绪了。 华日天传声道:“长庚,龙族之事初定,吾心甚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 若有所求,尽管提来!” 李长寿心念一动,道:“陛下,小神今日当真有所请,想在天庭要一小块地。” 华日天笑道:“此乃小事,不足做奖赏,你那府邸便是再扩十倍百倍也无妨。” 李长寿解释道:“陛下,小神是想在兜率宫旁边要一小块地,把府邸搬过去,离着老君近一些。” “兜率宫?” 华日天顿时也面露正色,略微思量,笑道:“这般事,爱卿你自己决定便是,老君只要不赶你,天庭任你居所。” 李长寿立刻传声道谢,他要的就是玉帝这般许可。 今后,小琼峰自然不会直接在天庭现身,小小的几层伪装也是要的。 如何完成《小琼峰流浪计划》第五步,李长寿有几种不同的解决方案; 最优方案,现在还缺了一门神通、一则阵法,后面需找**师求援。 “对了长庚,”华日天笑问了声,“那陆压之事,你可有眉目了?” 李长寿正色道:“陛下,小神此时只知,这陆压躲在太阳星金乌宫中。” “哦?” 华日天看向了天边太阳,目中划过两道金光,“长庚,不如你带一支兵马,去围住那金乌宫,吾暗中出手,灭杀此妖庭余孽。” 李长寿忙道:“小神恐怕无法带兵前往。” 华日天莞尔一笑,“也对,差点忘记你化身都是纸做的,近不得火。” “而且陛下,这小金乌背后有圣人娘娘护持,便是圣人娘娘为他遮掩了天机,此事也是**师亲手推算而出。” 华日天双目一眯,面色有些凝重。 “若如此,倒是有些麻烦了。” 李长寿略微分神,透过藏在东胜神洲与南赡部洲边界某地山林中的纸道人,用仙识看了眼,此时正在给‘陆压道人’牌位上香的那对妖族夫妇…… 嗯,也不知陆压道友现在,状况到底如何。 ( 第三百三十章 雷厉风行真天帝! 玉帝陛下…… 该不会真带人去平了金乌宫吧? 李长寿的纸道人回了海神府,心底一直泛着这般担心。 此时天庭刚接手龙族,在将龙族转化为天庭助力之前,龙族会牵扯天庭大部分精力。 这时候再去挑拨妖族神经,实为不智。 稳妥起见,还是等龙族没了后顾之忧,天庭本体的硬实力增加几成,再以陆压之事为切入点,引动妖族对抗天庭,捉其话柄、使其失义,趁机清缴业障大妖,助天庭一飞冲天! 嗯,一点点小算计罢了。 以前天庭大兴不大兴,跟李长寿关系不大。 但现在,李长寿定下了封神劫前重大发展路线,自己已经一定程度上,与天庭捆绑在了一起。 ——当然,李长寿在主动将自己绑上天庭时,提前做了几手撤离的准备。 “动妖族时机未到,最少也要在纳地府上天之后。” 李长寿思量一二,将自己在蟠桃宴上写的奏表拿出来看了眼,又取了一张新奏表,细细思量。 还未提笔,赵公明那边已是到了海神庙。 李长寿只能将此事压下,想着耽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玉帝陛下也无法调集足够的兵将,故也就将此事暂且搁置下。 先把赵大爷的事应付过去再说。 海神庙前,赵公明驾云而来,口中哼着一些不成文的小调。 李长寿的纸道人早已在空中等候,听着这般调子,心底不自觉加了些诗词……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顿时感觉赵大爷整个人都风浪了许多。 “老弟呀老弟,我来也!” “老哥请,”李长寿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赵公明进了内堂。 赵公明朝着前殿看了眼,不由问:“你这庙又在行土木?” “如今我已是水神,海神为四海龙王,”李长寿笑道,“稳妥起见,先在所有海神庙中立起四海龙王之雕像,稍后再传播些龙王救苦的故事,此事再过十几二十年也就成了。” 赵公明笑道:“老弟你做事当真周全,每每都能思虑到旁人之前。” “老哥谬赞了,”李长寿自谦道,“只不过是我平日里忧患多了些,这般思虑不值一提。” 赵公明看向角落,却见那已摆好了书桌笔墨,不由扶须轻笑,快步到了书桌之后,提笔斟酌…… “这,该如何写为好?” 李长寿笑道:“老哥你想对金光圣母说什么,便在此写什么。” 赵公明想了想,顿时陷入了沉思。 “这样,我给老哥整些氛围。” 言说中,李长寿袖中飞出几只普通纸人,在一旁化作三男两女五名乐师,开始吹拉弹奏起了…… 安水城花楼中流传较广的一些轻快曲目。 赵公明很快笑道:“莫说,多了点乐声,老哥思路也通透了些。” 言说中,赵公明笔走龙蛇、挥毫泼墨,写下了‘金光师妹’四个大字。 然后…… 赵公明提着笔,俯身站在桌前,片刻未曾下笔。 【非静止画面】。 “长庚老弟,这般具体该如何写?” “无妨,”李长寿淡定的一笑,收起拂尘,撩起衣袖,又在袖中摸索了一二,取出了几只画轴,摆在赵公明面前。 李长寿笑道:“这里有几封男子书信模板,白色是无好感所用、浅粉色是好感境所用、橙色是升温、热浪境所用。” “那这个黄色的呢?” “自然是姻缘境之后才能用。” 叮的一声,赵公明竖起大拇指,“老弟大才,那我选这个白、嗯……浅粉色吧。” 当下,赵公明打开卷轴,见其内一行行小字罗列,细细读来,又觉得言语得体、恰好适宜,自己想说的不少话,在其中都能寻到。 不多时,赵公明胸有成竹,开始奋笔疾书……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了一定借鉴的成分。 李长寿将其他几个情书模板收了回来,含笑在旁等候,也不多看赵公明写了什么。 顶多不小心看到几眼,琢磨琢磨赵大爷文采如何。 突然间…… “老弟,你怎么会准备这么多给女子写信的东西?” 李长寿含笑答道:“那日与云霄仙子分离后,回去便准备了这几样事物……” 防备截教仙人找上门来,问询如何追求心爱仙人。 当然,这后半句是绝不能说出来的。 赵公明笑道:“有心了,我再斟酌斟酌。” 李长寿在旁也不多言,静静等着;赵公明逐字逐句细细品着,又觉得自己写的第一版不太满意,索性重新写了数百字。 言谈之中,多是敬语; 字里行间,只提大道。 到此时,李长寿也确定了,赵大爷绝非是因为拉不下架子、抹不开脸面,而去拒绝金光圣母,纯粹是真的没动这方面心思。 纵观全篇书信,就差一句‘你不是咱稀罕的类型’了。 待书信写罢,赵公明轻吟一二,笑道:“此时竟感无事一身轻,道心通畅矣。” 李长寿叮嘱道:“老哥,这封信最好还是亲手交到金灵圣母手中吧,免得让金灵圣母疑心是旁人给她。” “善!” 赵公明挽起衣袖,拿起书信就暂且告辞,说是稍后还要回来与李长寿相谈。 李长寿自是答应了下来,又差神使准备一桌酒宴,稍后与赵大爷一同喝酒取乐。 仙识看了眼山门中,灵娥正在清点山中树木奇石,棋牌室中还未再次热闹。 李长寿此前也想过,自己若带灵娥暗中离开度仙门,与小琼峰相交甚笃的酒玖师叔、有毒师妹该如何安置。 解决方案却也十分简单,让灵娥也留一具老版纸道人在度仙门中就是了。 且,按李长寿的规划,在封神大劫启动之前,与自己关系匪浅之人都会以各种形式送去天庭躲灾避难。 念及于此,李长寿禁不住赋诗一首: ‘天庭避风港,早来早上岗。 不仅躲灾祸,还有功德赏!’ 嗯,最近一不小心,自与陆压道人对诗之后,‘诗力’大退。 封神大劫还有多久? 李长寿也是真心不知,心底总归是有这份危机感环绕,只能等各处预兆显现。 这具纸道人在堂中入座,李长寿另一具纸道人坐于【水神府】中,开始拟定今日要上奏的第二份奏表。 行文刚启,龙吉公主跑来贺喜,并送来王母娘娘第二批赏赐。 第一批赏赐还在角落堆着尚未开封,李长寿也就一并接下;仙识扫过,这都是些装点府邸用的美玉宝材,虽名贵,实用价值并不大。 龙吉看李长寿放在书桌上的奏表,笑道:“您真是劳心劳力,蟠桃宴刚过,已是在起新奏了呢。” 李长寿笑道:“在其位,自谋其事。” “那个……” 龙吉咬了下嘴唇,忽而对李长寿作揖行了个大礼,“龙吉多谢水神此前相助! 您虽不让龙吉称呼老师,但在龙吉心底,您便是龙吉此生之师!” “殿下快快请起,”李长寿抬手虚扶,又笑道,“陛下此前不愿在旁人面前提起殿下,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殿下,殿下也当体谅陛下这般用心良苦才是。” “嗯,我会的……” 龙吉小嘴一扁,眼圈有些泛红,又轻轻将这般委屈擦去,迅速恢复平日里的活泼欢快。 “水神,您稍后还要出门吗?” 李长寿道:“这段时日我应当不会外出,你也安心在瑶池修行,若有事外出且不凶险的,我自会差天兵去喊你一声。” “嘻嘻,多谢水神!那,我不打扰水神您忙正事了!” 龙吉欠身行礼,而后迈着轻盈的步子离了水神府。 李长寿目送龙吉离开,心底却突然泛起了一些荒唐的念头…… 金光圣母,如果李长寿没有记错,原本封神大劫的故事中,会成为天庭之电母,主掌打雷前闪电之事,提醒生灵天将有落雷。 现在发生在金鳌岛上的事,岂不是可以理解为: 【电母苦恋财神爷,财神爷对其只当妹,雷部一群光棍正神干瞪眼?】 啧,也是颇为有趣。 李长寿回了书房,继续凝神提笔,写有关妖族之事的劝谏奏表。 这次行文过半,又有人来安水城海神庙打扰,且来人也非寻常,让李长寿不得不停下笔墨,心神大半归于海神庙后堂。 来者何人? 一身淡黄长袍、须发随风飘摇,身形修长、面容和蔼,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却又给人一种遍经世间沧桑之感。 自是阐教有名的宽厚长者,封神被绑专业户,‘干啥啥不行、被带节奏第一名’的…… 黄龙真人。 “多谢海神成全龙族!多谢海神成全龙族!” 两人刚见面,黄龙真人就是连连做道揖,口中如此喊着。 李长寿不敢直接受礼,也就不断做道揖回去。 二老者在半空中好一阵对拜,把下面正嗑瓜子闲谈的几位神使都看乐了。 待寒暄几句,入了内堂,黄龙真人见已摆好的酒席,不由惊了下。 这海神,推算的本领,竟已到了这般地步,算准了他今日此时会来此地?这可当真! 李长寿在旁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这般误会,径直请黄龙真人入席,只是让人加了一幅碗筷酒具。 这次黄龙真人来此,就是单纯来给李长寿道谢,话语中言说多亏李长寿提携云云。 起码,从黄龙真人此时对自己的称呼来看,阐教一方得到的消息并不算全面,也不太准确。 他现在已是天庭水神! 虽然具体职位、神权宝器还未定下。 “哈哈哈,海神你当真厉害,”黄龙真人赞叹道,“蟠桃宴上一力斗西方教六圣人弟子,堵的他们哑口无言,甚至引来老君亲临为你坐镇! 这事玉虚宫中人人都在说,我阐教众门人弟子,对你当真佩服的很呐!” 李长寿忙道:“前辈言重了,那如何是斗,只不过是按天庭规矩,有一些小小的盘问罢了。 我对西方两位圣人老爷,以及众圣人弟子,也是十二分的钦佩!” 黄龙真人顿时笑眯了眼。 “懂,懂,都懂。” 言说中,这位真人叹了口气,叹道:“这次蟠桃盛宴定龙族之事,贫道未能前往观礼,当真是生平憾事。” 李长寿:…… 感情是来怪自己没去邀请他上天入席。 李长寿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这次天庭之事,我本不想让三教高人前往,如此会给龙族太大压力,也会让玉帝陛下觉得,天庭之威不足以令龙族归顺。 故,未给前辈送去请柬。 公明前辈是因有其他事务去天庭,刚好趁蟠桃宴之机前去,如此方便行事。” 黄龙真人不由笑问:“哦?公明师弟去天庭作甚?” “寻月老处理一些私事。” “月老?” 黄龙真人眼前一亮,与李长寿目光交流少许,而后恍然大悟状。 这边话音刚落,赵公明的身影已是出现在数百里外,驾云朝安水城赶来。 看赵大爷眉角含笑,胡须轻颤,李长寿便知,赵公明应是将信给了金光圣母就直接折返。 待赵大爷来了此地,李长寿问询一二,倒也不出他所料。 赵公明寻到金光圣母,笑着道了句‘师妹给你’,扔下书信扭头就跑,施展神通直接挪移归来。 若是不论那书信的内容,这一幕像极了爱情。 “来!” 赵公明意气风发,“此事已了,刚好黄龙师兄也在!今当痛饮三百杯,明朝何须再多情!” 当下,李长寿与黄龙真人提杯相对,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赵公明与黄龙真人聊的火热,李长寿也就分了些心神,继续伏案写奏表。 莫名的,他有些担心玉帝陛下行动太过迅速,抢先一步将这份奏表拟好。 而后检查一遍用词、斟酌一遍语句、润色少许边角,这才吹干墨迹,将两份奏表提好,朝凌霄宝殿而去。 到了殿前,不必通禀、不多问询,开启普通权臣光环,一路畅通无阻,直达玉帝驾前。 “陛下……陛下?” “嗯?” 正单手撑着额头,似是审阅奏表太累而暂时小憩的白衣玉帝,顿时回过神来。 李长寿暗道要遭! 这般情形,像极了他全心御使纸道人时被人打扰! 玉帝笑道:“长庚爱卿,可是有何急事?” “陛下,”李长寿忙将第二份奏表先拿出来,“有关妖族之事,小神仔细思量,觉得其中有不甚稳妥之处,故拟了一份奏表,请陛下过目!” 当下,李长寿仙力推送,这奏表落在书案上。 玉帝拿起仔细过目,初看时不断点头,看到后面已是眉头紧皱,喃喃道:“若如此考量,这妖庭余孽此时当真杀不得……快!” “嗯?”李长寿故意露出几分迷糊状。 “无事,无事,爱卿稍候。” 玉帝赶紧闭上双眼,心神放归旁处。 只差一点,他的化身就带着一批兵将,与他布置的后手,偷偷登上了太阳星……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是你,李!【五千大章求票】 玉帝他这次,怎么就这么快? 这不天庭,这很不天庭。 平日里凝个旨意就要几十年起步,神位升迁的过程要持续十几二十年,普通天将想出趟天门都要忙活两三天! 就算除掉前朝余孽是最优先事项,那华日天调兵,它总得有个过程吧? 太阳星运转于天外,而且此时日头西斜,从天庭带兵赶过去,路上怎么也要花费些时间吧? 更别提,玉帝化身还要隐藏行踪、伺机暴起发难,再准备一些必杀陆压的后手…… 怎么看玉帝陛下刚刚的表情,像是马上就要动手了? 还好,看玉帝的反应,他这是千钧一发之际,把玉帝拦下了…… 凌霄殿中,李长寿静静等着,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儿’。 硬核糊涂。 玉帝闭目凝神,心神落在华日天处,带兵将悄悄离开了,那颗无比恢弘的太阳星。 太阳星,盘古左眼珠子所化,天地之阳泉也。 天道未全时,太阳星曾由御日女神‘羲和’驾车拉动,每日自东而西,周而复始。 上古时,诞生于太阳星的金乌一族迈入鼎盛,羲和成为妖族妖后,妖皇帝俊建起金乌宫,为羲和、十太子所居。 自那时,太阳星之运转由天道接手。 上古末期,巫妖大战尾声,人族大军打落妖庭,妖皇赴死; 又有百万人仙围攻金乌宫,羲和自尽,金乌宫大半被毁。 如今站在太阳星之外,朝其内眺望,那一层天然的离火大阵之后,还能见到连片废墟;无数宝材在太阳真火的炙烤下,已化作了璀璨坚固的废料。 原本,华日天带着的那一群群兵将,已经通过了太阳星外围离火大阵; 李长寿及时上奏,玉帝改变心意,华日天到处传声,言说这里可能有埋伏,暂时退走。 他带来的众天将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也并未慌乱,有序地撤离了此地。 与此同时; 就在这些废墟最深处,一处倒塌了大半的大殿中。 有个老道盘坐在废墟角落,周遭包裹着一层层结界。 他面色有些发白,浑身气息乱颤,身上的道袍满是血污,看血污的方向和形状,似乎都是…… 喷出来的。 这大殿之中十分清凉,似是有阵法,将太阳星上遍地的热浪隔绝开来。 而在这老道身前,喷出来的鲜血汇成了一条小溪,环绕在老道周遭。 若是让旁人见了,定会以为他在搞什么魔功…… 这老道根本未曾察觉到,那群天将在太阳星之外来了又走的身影,此时状态已是极差。 ‘为何如此?到底为何如此?’ 老道睁开有些无神的双眼,浑身气息莫名地又开始乱颤,让他不得不再次闭上双眼,平复心底的波动。 最初的伤势,是来自于自己的大宝贝,斩仙飞刀。 当时炼制斩仙飞刀时,飞刀之灵突然觉醒,一刀几乎斩了他半条命去。 这让老道只能将斩仙飞刀暂时封禁,而后赶紧疗伤…… 但接下来…… 只是简单的打坐入定,却能引来心魔; 只是小心翼翼参悟一下自身之道,却又遭万年、十万年都难遇到的大道震颤,自身之道被大道震伤…… 疗伤想找一颗丹药,竟然能拿错储物法宝,自己头脑一发昏,就吞了一颗毒丹…… “咳!咳咳!” 这老道强忍着一口血没吐出来,再次睁开眼。 这次,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只瓷瓶,再三确认,这是自己装有疗伤宝丹的瓷瓶。 老道露出少许微笑,但打开瓶上的禁制后,笑容瞬间凝固。 他向外倒了倒,一堆丹药碎屑落在手中,其上最后一股药性,悄然消散…… 丹药碎、碎了?! 虽然确实有这般说法,若是丹药之内药力失控,确实会存在碎丹的情况,但、但这! 老道嘴角一颤,两滴眼泪从他老脸脸颊缓缓滑落…… 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最先出现这般情形时,老道就立刻警觉了过来,最先想到的便是—— 【莫非是我亏了气运?】 但老道小心翼翼地掐指推算,发现自己该有的气运都还在,妖族残运更是化作中兴之运,汇聚在自己身上。 【又或是我欠了功德?】 老道拿出自己的第二**宝,仔细看着。 这是一本咒书,乃当年妖庭高手所炼制,总体构想由妖师鲲鹏提出,作为妖庭惩戒那些作乱之妖的秘术。 此书名为‘钉头七箭书’,对外宣称,只需知一灵姓名、八字,就可将其拜死。 实际上那就是个幌子,这钉头七箭之法施展起来十分困难。 首先是要被咒之灵的一缕元神、一缕气息,二者缺一不可;而后将这元神与气息注入这本书册中,再起草人,需每天定时参拜、射箭。 施展钉头七箭书的代价也是无比巨大,最重要的一点,这东西要么损功德,要么损气运。 若是施法施一半,功德或者气运接续不上,施法者便会被咒法反噬,直接化作血水…… 妖庭鼎盛时,自不缺功德,钉头七箭书也是悬在众妖头顶的一把暗箭。 但如今,这本书对于这老道、也就是陆压道人而言,也就…… 留个纪念罢了。 他斗法斗得过的敌手,自然用不到这宝物;若是斗法斗不过的,又没有那么多功德和气运,去咒死这般高手,那无异于玉石俱焚。 最初确定并非是此物引起的霉运,陆压道人就陷入了更大的疑惑。 而一直到了今日,他伤势依然不见好转,道基随时在崩溃的边缘,处境更是悲凉…… 【莫非,是天要亡我?】 陆压道人仰头看看天,只看到了破烂的殿顶,以及外面火舌编织出的天空。 他苦笑一声,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拿起一旁的大葫芦背在背上,佝偻着身形,跌跌撞撞地朝着这处大殿深处而去。 不过数十丈,他摔了几次、吐血几次,心魔蠢蠢欲动,浑身力气都宛若被人抽空。 这老道去了大殿一处角落,勉强点出一缕仙力,激活了此地一则阵法,一头栽入其内。 下一瞬,他身形消失在此地,出现在了太阳星星核之内。 而这座阵法,突然运转出了偏差,刹那间…… 烧了。 星核内,一座小小的殿宇被隐藏在七彩斑斓的太阳真火中。 陆压道人的身形扑倒在殿前,身周火光环绕,化作一只三足金乌,又旋即化作了一名身着锦袍、面容清秀的少年,拖着那只大葫芦,踉踉跄跄走入其中。 殿内空空荡荡,仅摆放着一口水晶棺。 外面明明是天地热泉,但在此地,却有一缕类似太阴星星核的寒意环绕。 这一缕寒意包裹着那口水晶棺,水晶棺内躺着一名身着白衣的美丽女子,她宛若睡熟了,自身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那锦袍少年两三步走到这女子身前,双腿一弯,跪伏下,轻轻吸了口气,凄然道: “母亲……还请告诉孩儿,孩儿到底又做错了什么,天要如此亡我……” 那女子只是尸身,半点灵、神都无,自是没有什么反应。 陆压苦笑了声,自觉伤势即将复发,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水晶棺木旁,靠着自己母亲坐下。 他双目渐渐闭合,浑身写满了慘字,口中哼起了当年的歌谣…… “出自汤谷兮,漫天游……归于虞渊兮,浴甘渊……” “唉。” 突听一声叹息自侧旁而来,陆压道人精神一震,呢喃‘娘娘’二字,一抹白影闪过,陆压的身形已是随之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边界处,某处山谷中。 正带着夫人‘没事就拜拜’的黑豹,突然一声低吼,翻了个白眼,身形缓缓软倒。 那刻着‘陆压道人’之名的木牌,其上字迹竟凭空消失不见。 “夫君!夫君你怎了!” 水妖淼淼慌忙喊着。 她修为低微,此时自然无法看到,在黑豹头顶浮现出了一朵黑色灵芝;这灵芝此刻在迅速崩碎,一缕缕玄妙的天道之力化归无形。 转眼间,灵芝只剩原本十分之一大小…… 而躲藏在数百里外的李长寿纸道人,却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黑豹只是妖魂震荡,自行昏迷了过去,倒是并未受伤。 这灵芝又是什么情况? ‘反噬了?’ 天庭凌霄殿中,李长寿略微皱眉,心底不断推演盘算。 莫非是天道老爷觉得这家伙毒性太强,给强行削弱了一波? 还是陆压气运太强,黑豹奶不动? 刚才那黑色灵芝崩碎的一幕,似乎预示着黑豹毒性减弱…… 李长寿心底沉吟几声,将曾经出现在黑豹面前的纸道人直接燃了,又补充了一只纸道人过去‘监视’。 反正,不管是哪般情形,都与他天庭小水神无关。 “长庚。” 凌霄殿的宝座上,白衣玉帝睁开双眼,笑道: “我已让人回来了。 我看长庚奏表中有提及,地府可归于天庭统管、三界序列,此事当如何进行?” 李长寿笑道:“龙族有龙王,地府有阎君,待时机成熟,陛下也可加封大德后土,地府虽不缺功德,但地府阴司也有在意之事。” “哦?” 玉帝顿时来了兴致,“长庚爱卿看来已是做足了功课,详细说来,比起对付那妖庭余孽,这般才是振兴天庭之大事!”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斟酌一二,侃侃而谈。 这还要从一小撮调料,咳,还要从北俱芦洲的巫族下手! 此事最后商讨的结果,也不出寿之所料——他成了下一场大戏的执行导演,拿到了玉帝给的委任状。 又一笔大功德,正在前方向他招手,似乎在喊着‘来呀仙人’…… 所幸玉帝并未给他期限,还劝他先休息几年,莫要耗费太多心力。 李长寿自是领命谢恩,斟酌着答应了下来。 …… 半日后。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缓缓睁眼,眼底透着少许疲乏。 这半日,他一边与赵公明、黄龙真人饮酒作乐,一边与玉帝商讨如何将地府纳入天庭治下,还要分心观察那只黑豹的状况,心底推算黑豹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等他的【水神】纸道人回了水神府,赵大爷和黄龙真人酒饱谈够尽了兴,起身告辞而去,而黑豹,也在这时凑巧醒了过来…… 李长寿突然就闲了下来,只能侧耳听一听黑豹与水妖的床间小故事。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呐,刚刚我眼前仿佛看见一颗绣球,那绣球一晃我便没了知觉,心底就只是回响着一句‘莫要再拜’。” “你莫要吓我,那木牌上的字迹已是没了。” “哦?莫非……我这神通,不只是靠嘴来发动?” 李长寿眉头紧皱。 绣球? 他又稍微听了一阵,黑豹和水妖的谈话渐渐没了营养,而且逐渐不可描述。 李长寿收回心神,细细思量。 难不成,陆压道人被黑豹奶过头了,差点身死道消,又被绣球的主人所救…… 而后绣球的主人出手,警告黑豹一番,还抹掉了黑豹的大半‘毒性’? 假若黑豹是天道工具人,专为今后大劫服务; 那绣球的主人此番出手,岂不是欠下了天道因果,今后势必要被牵连到大劫之内? 李长寿感应了下自己身上的太极图道韵,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当初一点别出心裁的小设计,最后竟然会引出圣人娘娘。 【怎么突然又有种,自己又被天道老爷安排了的错觉……】 李长寿坐在那陷入了沉思之中。 事关圣人,不得不稳一些,只是这次思考,就持续了两天三夜。 他又去了自己的草屋中,将满屋的画轴一张张摊开,小心修改着一些细节。 封神大劫,六圣算计…… 自己绝不能抱博弈之心,只能将自己与天庭捆绑在一起,小幅度介入封神大劫,有限度地更改一些道门的惨剧。 落宝铜钱已在手中,陆压道人稍后也会迎来玉帝的一波算计。 若是能将陆压提前截杀,再将燃灯这个‘二五仔总教头’盯紧了,封神之事就有许多可操作空间。 没有定海神珠的燃灯,又拿什么开辟二十四诸天? 李长寿坐在草屋中仔细盘算着。 金仙境后,他对岁月流逝也不再敏感,只是一次系统性地思索,就是五六年匆匆而过。 这五六年中,李长寿自是要分心在外走动。 助天庭、协龙族、定神位,不少事都要他参与,玉帝承诺给他的假期,反而有些遥遥无期。 小琼峰流浪计划,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灵娥将小琼峰各处‘细节’整理好,李长寿也在南赡部洲某地群山中选好了‘替身峰’,开始了全方位改造。 事有轻重缓急之分,李长寿准备等小琼峰流浪计划完成后,再开始具体研究地府之事。 早点搬去老君隔壁,才能早点安稳算计旁事。 “师兄~” 明媚的阳光中,灵娥端着茶点自草屋外飘来。 李长寿停下手中画笔,伸了个懒腰,将面前画轴遮了起来,免得被灵娥看去、让她卷入此间因果。 这几年他并未闭关,草屋也随便灵娥来去。 此前酒玖师叔也过来转了一圈,见李长寿似乎是在‘著书立传’,也没敢多打扰。 灵娥跪坐在矮桌一侧,奉上茶茗,小声道:“师兄,莫要太劳心了。” “嗯,无事,”李长寿喝了口茶水,“人力有时穷,我也会有思虑不当之处,只能尽可能考虑周全,反复检查是否有漏洞。” 灵娥抿着小嘴,却也不知该如何帮师兄分忧。 李长寿笑道:“山门外已经来了这么多要拜师的少年……” “嗯,”灵娥应了声,说起了这段时间门内听闻的趣事。 哪位长老发现了好苗子提前收徒,哪个弟子又跟门内仙人隔了千年沾了远亲。 李长寿含笑听着,仙识也仔细看着山门外汇聚的少年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好苗子。 忽而灵光一闪,有些心血来潮。 李长寿盯着一名浓眉大眼、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年看了一阵。 这少年鼻青脸肿,身上还有少许伤痕,似是从山门前的台阶上滚了一大圈; 此刻他正抱着一块干粮啃着,眼底目光坚定而沉稳,早熟的令人心疼…… 这是谁? 能让他心血来潮,难不成是封神大劫之中的应劫之人? 李长寿顿时来了兴致,一缕传声钻入这少年耳中。 “你,是何人?” 那少年怔了下,抬头看向各处。 李长寿又传声道:“莫要看了,我在山中,用法术与你交谈。” 这少年顿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对着山门跪伏了下去,口中大声呼喊: “我……弟子叫李靖!是南赡部洲人族! 弟子家乡屡遭妖魔侵犯,求仙人授我道法,传我仙术,令我能护家乡安宁!” 李靖? 嗯,这孩子倒也不容易,脚上布鞋破了洞,包裹中的几双布鞋都磨透了底,身上有炼气境修为,应是直接从南洲跑过来的。 只可惜资质不算多好,估计门内不会……收…… 等会儿,这家伙叫什么? 李! 正喝茶的李长寿扭头喷出一口水雾,灵娥猝不及防,只能紧紧闭着眼,承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水神一击。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安排》:从修行到上天 草屋中,灵娥噘着嘴,拿着手帕小心翼翼擦着脸蛋上的水痕。 李长寿歉然一笑,而后便紧紧皱眉、抱起了胳膊,仙识注视着山门外,那浓眉大眼好少年,心底泛起了寿之三联: 咋回事? 不应该啊? 这怎么可能? 这个少年李靖,可是陈塘关总兵?殷夫人的丈夫?三吒的爹地?百分百被空手接……咳,这个可能没有。 难不成,过几十年便是封神? 明显不对! 南赡部洲尚无‘玄鸟生商’,如果从凡人角度来看,封神的主要对象商国现在影子都没! 李长寿考察过许多次了,此时南洲俗世相当于夏末之后群雄割据的状态。 南洲因幅员辽阔,各处发展水平不一,有部分区域还是部落男女‘打昏办证’,发展程度不一而论。 而且,封神大劫发生的顺序,应该是: 【第一步,玉帝感觉自己有被三教弟子冒犯到,去找道祖老爷哭诉。 第二步,道祖老爷招来三清老爷,让三教签押封神榜,用三教弟子把天庭神位填满。 第三步,签押封神榜之后又过了不短的时间,女娲娘娘被商王帝辛一首浪诗冒犯,要对商王施以惩戒,从而引动大劫。 这时,圣人老爷发现大劫应在了南赡部洲俗世王权更迭,阐教采取‘收徒挡灾’策略,截教采取‘封岛不出’对策。】 这个思路,李长寿这些年理了不下上百次,出现错漏的几率无比微小。 而单单上面这些步骤走完,都不只几百年! 李长寿凝视着跪在山门前的少年,不由陷入了沉思的深渊。 稳一手,先不去盖棺定论,自己如今所掌握的信息委实不多。 如何获得更多信息? 倒也简单…… 李长寿掐指推算,细细地分析着自己前世的记忆。 迈入金仙境后,前世记忆中许多原本被自己忘掉的细节,若是用推算之法,都能‘回想’起来。 实际上,像**师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纯阳,回想遥远的记忆,也是用推算。 很快,李长寿就在自己的记忆中,提取到了有关封神大劫陈塘关李靖的几条讯息。 【李靖,陈塘关总兵,大商重要将领。 其忠君爱国——后来火线投敌,又刚正不阿——也是偶尔怂过。 自称学习道术多年,但修道难成,故选择回凡俗做了将领。——这点与他自称世代镇守陈塘关相矛盾。 封神大劫后肉身上榜,为后世天庭兵马大元帅托塔李天王,长子、次子乃金吒、木吒,后跟随各自师父文殊广法天尊、慈航道人投入西方教,三子哪吒与李天王效命玉帝驾前。】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思索着。 李靖最出名的典故,便是与三子哪吒的决裂。 哪吒嘛,李长寿自然是熟到不能再熟,那是神话故事中数一数二的熊娃。 其实站在李靖的角度考虑,哪吒打死龙太子,为陈塘关引来灾祸;又失手射死石矶娘娘的童子,本该受责罚。 一想到此处,李长寿不由发散了下思维…… 李靖身为普通人族,估计很难对夫人怀胎三年半生下来的灵珠转世,有什么‘亲父代入感’…… 吧? 若让李长寿来评判,李靖是典型的父权主义者,对孩子疏于管教,却不愿意承担教育失败的责任。 而促使哪吒剔骨削肉悲剧发生的最大黑手,其实还是那个过分溺爱弟子,什么宝物都给的太乙真人。 哪吒铸就莲花宝身后,对李靖的追杀行为,看似是反抗父权,实则也是过了火。 嗯? 这里好像有一点…… 李靖是在被哪吒追杀时,哪吒戳了燃灯道人一枪,从而让李靖得了燃灯道人相助。 燃灯赐下一尊玲珑宝塔,李靖凭此宝物将哪吒降服,后尊燃灯道人为老师。 在此前,李靖一直自称是昆仑山度厄真人的弟子。 考虑到这些凡俗当将军的,平日都喜欢自夸,二十万兵马能说成八十万大军,难不成…… 李靖所谓的‘度厄真人弟子’,就是拜师度仙门? 他在度仙门修行了一段岁月,觉得长生无望,然后回俗世准备趁封神大劫上天,从而得享长生? 李长寿眼前一亮! 这一瞬,他突然有一种,窥破了迷雾包裹的神话真相之感! 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随之而来…… 【那,我能用李靖算计什么?】 李长寿对跪在山门外的李靖传声道: “暂且安心等候,稍后我自会安排你入门修行,望你勤加修炼,莫忘今日之初心。” 山门之外,那少年李靖对着山门一阵磕头; 李长寿却是并未多看,坐在那暗自思索。 旁边的灵娥委委屈屈擦干净脸蛋,见师兄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也不敢打扰,只能悄悄溜走,沐浴洗漱去了。 很快,李长寿就理清楚了思路。 送上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 自己跟燃灯已是对立面,自然不能再给燃灯出手的机会,不过燃灯的玲珑黄金塔,还是要想办法弄过来的。 李靖是伐商大军中的重要将领,三个儿子也是优秀人才,尤其是哪吒,莲花宝体潜力无穷,而且关系到阐教十二金仙太乙真人。 李靖的缺点很明显,就是对儿子关心不够,不懂如何教育,打着忠君爱国的幌子,来遮掩自己的不足和缺憾。 若稍后能让李靖在度仙门修行,那自己可以从旁暗中干预,让‘度仙门大家庭的氛围’感化李靖,让他更有家庭责任感。 这一瞬,李长寿想到了如何调教李靖,想到了如何让李靖迅速成为一个有实力的天仙,想到了如何给予李靖【老父亲的加倍关怀】。 甚至,李长寿连李靖下山时,给李靖准备的锦囊妙计都想好了。 其名…… 《胎教》! …… 度仙门突然来了一条大鱼,原本对门内关心渐少的李长寿,也将注意力暂时挪了回来。 调教好李靖,对封神大劫也有较为重要的作用—— 在封神大劫进行时,李长寿能得到更多干预大劫的机会; 在封神大劫后,李长寿能够通过度仙门时期的因果,跟今后的天庭兵马大元帅打下感情基础,从而巩固自己权臣地位,更方便赚取功德。 天庭不存在什么功高震主、君臣猜忌。 有天道镇压,有道祖撑腰,谁还能反了玉帝? 甚至,李长寿发现李靖之后,已经在考虑…… 【在自己凝成功德金身后,就为天庭培养一套‘靠谱的自己人’,作为玉帝的左膀右臂,而自己进入半告老还乡状态,享受仙生。】 安排,是一门洪荒近代兴起的艺术。 比算计听起来漂亮多了。 不过李长寿很快发现,这李靖想要进山门,也是挺多磨难。 李靖先是被其他来拜师的少年针对、奚落; 随后,李靖自身带着的干粮被吃光了,饿了几天差点昏过去。 还好李长寿及时发现,安排一只仙鹤飞去,为李靖带去了一瓶充饥丹药,一次性帮李靖解决了两个难题。 而李长寿所面临的麻烦,便是给李靖物色个师父。 自己收徒肯定是不可能的。 李靖这么大的因果盘子摆在那,收徒只是徒增烦恼,若是非要自己收徒才能安排李靖,那李长寿宁愿放弃这个‘大劫把手’。 思来想去,李长寿觉得,万林筠长老是最好的人选。 万林筠长老为人外冷内热,开始定能把李靖吓个半死,但越是这般,后面长老渐渐流露出和蔼的那一面,越能让李靖感觉到……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父爱如山,大爱无疆! 不过,万林筠长老此时似乎在闭关,后续还要冲击金仙劫。 李长寿沉吟几声,只能将这个选项排除。 思前想后,像李靖这般今后三界有名的人物,还真就应该请‘度厄真人’来一趟,收个记名弟子。 这样李靖以后上天庭混仙职,背景履历也能好看些。 犹豫了几日后,已是临近山门大典。 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少许警兆…… 若是自己搞不定李靖师父之事,那很可能,在开山大典当天,被圣人老爷降下法旨,扔给自己一个【收】字! 这事,越想越有可能! 这咋办? 自己不熟之人,如何能劝服他们收一个资质不怎么样的弟子?还要像老父亲那般给予百分百的关爱? 自己相熟之人,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找**师帮忙,请度厄真人来度仙门一趟? 那理由又是什么? 难不成说,自己推算之道突然精进到了堪比圣人老爷的地步,推算出李靖会是今后大劫重要人物? 那八成会被**师揍一顿,顺便被圣人老爷拉去紫霄宫中分解了元神。 不行就只能让酒乌师伯顶上去了! 但酒乌师伯本身就提供不了多少‘父亲威严’的形象,还天天被酒施师伯教训…… 偌大的度仙门,难不成就没了一个合适的‘李靖老父亲’? “哈欠……” 草屋外传来少许哈欠声,李长寿抬头看去,却见自家师父驾云朝后山而去,想来是去检查酒雨诗师叔的修行功课。 自家师父…… 就算跳出来刷存在感,也是绝对不能再收徒了! 李长寿站起身来,在草屋内不断踱步,心底思索着一个又一个对策。 这看似只是一件小事,却牵扯甚广,且如何处置都不算稳妥。 他细细思量,不断推演,提出一个可能性就反复推导; 这次没有灵光一闪,李长寿只是按照自己的方法前后推算,走到一条死胡同就及时跳出去,转换思路、调整思维方式…… 先定向、后发散、再抽象…… 渐渐的,一条清晰的脉络,被李长寿握在手中。 从【如何才能让度厄真人亲自过来收徒】,逆推到【李靖身上有什么足够吸引人的特质】,李长寿突然握住了重点! 气运! 刚刚,这李靖能让自己心血来潮,让自己多看了他许多眼,甚至主动开口问询,必是与李靖自身的气运有关! 能肉身上榜,李靖的气运如何会差了? 更何况,这是今后天庭的大元帅,一父三子都算地位显赫的天庭豪门大家长! 很快,李长寿定下了一条方案,在天庭中的纸道人也活跃了起来,径直赶去了兜率宫……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稍微松了口气,坐回了圈椅中,看着面前的这一摞卷轴,露出几分安然的微笑。 【哪有那么多妙计偶得,不过都是心力付出的结果。】 两日后。 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自天庭回返,带回来了一只宝囊。 此时度仙门之外,已是有大批仙凡停留。 有仙人送来学艺的,就在空中飘着; 若无仙门背景的,就在山门前的台阶上等候。 粗略计算,已是有二三千孩童、少年,比上次开山大典热闹了许多。 显然,这两百多年,度仙门在五部洲内外的声名提振了不少。 门内也像是凡俗过年一般,上一批弟子离开山门的忧愁被冲到了九霄云外,各峰这次要收徒的长老、门人们,没事就去山门处溜达。 溜达就溜达吧,还不显露身影,仿佛被外面人看到就会笑话他们一般。 李长寿对此心底吐槽两句,就将小琼峰上的几人都喊了过来,先做个验证…… 他拿出一块‘日冕’状的法器,摆放在草屋前,让师父、师妹、酒玖师叔、酒雨诗师叔、熊伶俐,挨个向前,将自己手掌抵在其上,停留片刻。 这法器出自**师之手,只有一项功用,便是判定一人气运如何。 李长寿本是想去学望气之法,但见**师那有这般宝贝,就笑呵呵地忽悠了回来。 圆盘上,刻画有十二级刻度,刻画了十二种递进的色彩,从白到红再到紫与深紫。 普通人族炼气士,气运大多都在浅红到深红,毕竟人族如今是天地主角,气运正隆。 ——师父的测试结果便是这般,浅红。 酒玖与酒雨诗的气运,比师父高出大概两个刻度,也都是正常水平。 但灵娥的气运竟能达到深红逼近浅紫,让李长寿颇有些意外。 而熊伶俐的大手摁上去,认真等了一阵…… “表、表兄?” 熊伶俐弱弱地扭了个头,小声问,“这东西,是不是坏掉了?” 李长寿仔细盯着看了一阵,道:“你看,投影也是有的,就是起来的幅度小了些……别伤心,你现在是正值就不会有霉运。” 熊伶俐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随后,五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李长寿。 李长寿却是淡定一笑,将这法器收了起来,言道:“我先去找酒乌师伯,谈谈这东西该如何使用。” 言罢直接施展土遁,没给他们半点开口的机会。 稳健一点,气运算是最高机密,便是师父和师妹也不便外露。 而李长寿说是去找酒乌,却是脚下一拐,去了度仙殿。 李靖的拜师计划,以及拜师后的修行计划、人格改造计划、家庭教育培训计划,在此时,已被李长寿稳妥地…… 安排上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放心,守口如瓶! ‘今天西昆仑山的风儿,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平静啊。’ 雄伟的群山中,一处僻静的幽谷内,挂着【八宝云光洞】牌匾的洞府里,那名穿着考究、鹤发童颜的老道,缓缓站起身来。 他,好像感应到了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具体如何,又难以确定,掐指推算,只知与自己在外立的道承——度仙门有关。 “似是又到了开山大典,度仙门收徒之日。” 度厄真人沉吟少许,决定还是去度仙门暗中看看。 对于这位真人而言,此前度仙门遭遇一批妖魔傀儡袭击,让**师都现身相助,是一件颇没有面皮之事。 【可不能再出什么纰漏,惊动**师下凡了。】 ——老道如此思量着。 这老道哼起诵经小调,在这宽敞的洞府中来回走动。 他先去了一处整洁的隔间。 打开木柜,在其中挑选了一件银丝绒的灰色道袍,又转身看着,隔壁墙上挂满的一柄柄款式不同的拂尘。 度厄真人在其中选了一把,与自己这道袍相衬的,端在手上; 又走去隔壁‘云室’,挑了一款白中掺灰的云朵,踩在其上,飘然出了自家洞府。 不是每一把拂尘,都能被他度厄真人看上。 就如,并不是每一个散修,都有幸能被太清圣人收为记名弟子。 《讲究》。 这一路,不急不缓,驾云东行,一路欣赏着中神州的壮丽山河,很快抵达度仙门附近。 此时度仙门正热闹,山门之外人影重重,山门之内准备着层层考验。 度厄真人见状扶须点头,藏起身形,隐于云端,各处走走看看,对这般盛景颇为满意。 不多时,两名度仙门长老飞出山门,宣布弟子选拔开始…… “今日开山大典,拜师者自山门而入,行至主峰之前,一路总共十八关磨难。 凡被门内仙人选中收徒者,可自行决断去留; 未被门内仙人选中,但资质出众者,可留山做杂役弟子,门内自会安排修行日程。 本次大典,遵掌门之命,新增气运之石,若测得气运悠长者,亦可入门内修行……” 气运? 度厄真人闻言轻轻挑眉,也觉得有些道理。 当下,这位真人继续躲在云上看着,轻松看透了度仙门的护山大阵,看清楚接下来所发生之事。 这一幕,门内表面上的三位金仙都未曾察觉。 但…… ‘度厄真人真过来了?’ 李长寿负手立于小琼峰湖边,细细思量着。 他本是想,以气运为引,让掌门代师收了李靖;但此时看来,自己的众多安排或许并无必要。 有备无患嘛。 而度厄真人的现身,也进一步佐证了,此李靖便是彼李靖! 略作思索,李长寿转身回了草屋。 气运法器已经交给了掌门处置,且稳妥起见,李长寿也做了两手布置。 其一,他对掌门点明了,这批弟子中有一人气运十分惊人。 ——当然,这是用**师的名义。 其二,李长寿会全程紧盯少年李靖入门的情形; 万一李靖气运不足,李长寿就会搞一搞那气运法器上留下的‘后手’。 此刻混在众少年、孩童中的李靖,全然不知前路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于是,半日后; 破天峰前,一道深紫色的光亮冲天而起。 云上本打算离开的度厄真人不由一惊,齐聚度仙殿中的各位长老涌出殿门。 就算提前得了李长寿叮嘱的掌门季无忧,此刻也被这股气运之力震动了心神,用手肘遮着嘴咳嗽几声,驾云赶往测运石旁…… 不过转眼,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李靖,就被道道身影围了起来…… 草屋中的李长寿轻笑了声,继续留一缕仙识注视着李靖周遭,大半心神归于山门之外。 普通权臣还有普通的事务要普通地忙碌。 西海龙宫附近安插的纸道人,这两日观察到龙宫周遭,有大量的仙蛟兵不断调动,颇为反常。 西方教此时应该已经积攒了不少怒气值,估计就要以西海龙宫为宣泄口。 西海龙王…… 危。 为了方便指挥、统一管理,李长寿晋升水神之后,也将纸道人分类进行了一次升级,成立了江河湖海事务的【水】纸道人军团。 得益于这几年,玖师叔勤奋地剥削门内各处老灵树树浆,李长寿的纸道人库和灵爆纸道人底牌库,迅速充盈了起来。 此前李长寿就将半数【水】纸道人调到了西海,应对西海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按西方弹弓的行事风格,推算西方教接下来的行动,估计西方会逮着西海龙宫这一只羊猛薅。 自己能做点事,就做点事吧。 然而,李长寿刚安顿好几个纸道人军团,神念便听到了小龙的那一声…… “教主哥哥!出事了!” ‘龙族这次,反应倒是比自己还要及时。’ 李长寿如此想着,通过神像放出神念,将敖乙拉入梦境。 这海神教的大小教主见面,颇为默契地同时开口…… 李长寿说的是:“西海龙宫周遭情形不容乐观,我已经发现了不少鸿蒙凶兽的影踪。” 但敖乙说的却是:“金光师叔带着一群岛上的女仙人,赶去咱们安水城的海神庙了!” 二人言罢,不由齐齐一愣。 “金光圣母?” “哥哥,西海怎么了?” 李长寿忙道: “西海龙宫有些异样,我估计是西方要出手搞事,你且去通知你父王一声。 海神庙这边,我来应付便是。 你说的这些仙子……她们来时,是喜是怒,可有义愤填膺,又或是忧心忡忡?” “是……好像没有太多情绪,她们原本都是在安慰金光师叔,而后便相约要来寻哥哥。” 李长寿缓缓点头,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不用他催促,敖乙已是行礼后匆匆告退。 李长寿将西海各处纸道人藏的更深了些,留少许心神在西海,早早安排一具金仙境纸道人在海神庙中等候。 不多时,两朵白云自南海飘来,其上站着十七八位美貌仙子; 仔细一瞧,大半都算是熟悉面孔。 要么是在海神大典时见过,要么是在土洞中碰过面。 最前一仙子身着红裙、头戴凤冠,却是多宝道人钟爱的弟子——火灵圣母。 在火灵圣母身旁,便是身形稍矮的金光圣母; 金光圣母此刻正是神不守舍、失魂落魄,那张俏脸上满是憔悴,那身金丝做就的短裙,此刻都少了几分光泽。 李长寿主动驾云外出迎接,远远地行礼做了个道揖。 那火灵圣母微微皱眉,扫了眼安水城各处屋顶街头站着眺望她们的凡人,低声道: “师叔,咱们去您庙中一叙吧。” “善。”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这群仙子入了海神庙中。 于是,坊间流传的‘海神韵事’,迅速增加了数十个版本…… 此刻李长寿还没空对海神庙进行第六次改革,凡人们自是不知海神已换成了龙王爷;不过这般,也并不影响李长寿收香火功德。 到了内堂,宾主入座,满堂莺莺燕燕,各处流光溢彩。 李长寿也不寒暄,正色道: “各位仙子自金鳌岛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当下,众仙子都是欲言又止,金灵圣母更是低头不言。 “师叔,”火灵圣母轻吟一二,又对李长寿露出稍显勉强的微笑,“此次来寻,是有一事相求……” “让我来说吧,”金光圣母在旁主动开口,嗓音带着几分柔弱。 她抬起头来,美目中流转着些许忐忑,低声道:“公明师兄此前……可是来过您这?” 李长寿:…… 上次东海之滨与云霄仙子相会过后,在截教之中,自己的地位和影响力,好像提升了许多。 虽然没什么用处…… 而且并不想有更多因果。 “自是来过的,”李长寿含笑答道,“公明老哥看起来颇多烦恼,为了让老哥散散心,我还邀他去了天庭蟠桃宴上。” 金光圣母不由又问:“他可是烦恼的紧?” 李长寿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也不敢添加主观感受,只能客观反应。 他道:“也不算太紧…… 可以说,有一点‘不知此身当何处’的迷惘,也有几分‘世间何物最蹉跎’的烦心。” 金光圣母闻言轻轻一叹,目中带着几分酸涩,低声喃喃道: “我当真该死,为公明师兄添了烦恼。 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开口说那些话,也不该苦苦纠缠。” 周遭顿时有几名仙子出声安慰,让金光圣母莫要自责,说不得只是公明师兄抹不开面皮。 李长寿:…… 还真不是。 赵大爷是不喜欢您这类小圆脸可爱系萌萌哒的风格啊! 看着金光圣母,在周围那些仙子打气声中,一点点又燃烧起了‘斗志’,李长寿心底也是有些无奈。 这种事,最怕旁人宽慰,长痛不如短痛。 不过李长寿并非截教仙人,在这件事上也不敢多嘴,只是在旁静静听着…… 姻缘大因果,当年教训灵娥的话语犹在耳旁,他自不会牵扯其内。 待金光圣母振奋起精神,目中再次有了光芒绽放,她低声问: “长庚师兄…… 我心确实乱了,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您与公明师兄最是熟络,可否,可否帮我看看,这信中所写,到底是哪般意思。” 金光圣母将那封书信用仙力递来。 李长寿却咳了声,道:“其实,这封信公明老哥写时,我就在一旁。 此事说来也话长,当时公明老哥对我言说了发生何事,苦恼无法对你开口。 我这才提议,让他将自己想说又说不出的话写作一封书信……” 金光圣母不由一怔,喃喃道:“这般说来,他确实是烦我的。” “怎么可能!” 火灵圣母站起身来,一把将那书信夺过,快步走到李长寿面前,将书信打开。 “师叔您仔细看看!” 李长寿于是仔细看了一遍,心底满是疑惑。 这表达的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字里行间都在婉拒,就差把话直接挑明…… 但,火灵圣母纤手一指:“师叔您从第三行开始,将这书信每一行的首字连起来一读,便知其意。” 李长寿定睛凝神,喃喃:“金、妹、莫、急、吾、心、久、已……这?” 这也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若真是藏头诗,为什么不从第一行就开始藏头? 然而,李长寿正要开口反驳,周遭众仙子顿时站起身来,一个个注视着李长寿。 而一旁金光圣母轻抿着小嘴,目中带着几分希冀…… 就听一缕传声入耳,却是火灵圣母在旁言说。 火灵道: “师叔,我们都知公明师叔何意,但金光师叔苦情久矣,我等实不愿看师叔这般黯然神伤。 哪怕公明师叔能与金光师叔相处半日,也算全了金光师叔多年的梦境。 我等对您的谋略才智素来钦佩,这次也是暗中相商,将金光师叔哄来您这。 还请师叔出手,助她一助,一应因果,我等来担。 若师叔觉得不妥,也请不要直接点破,给师叔一些念头,让她慢慢忘却也是好的。” 李长寿抬头看了眼身旁站着的高挑倩影。 火灵圣母眼底带着几分哀求,李长寿沉吟几声,叹道: “这我也有些糊涂了,赵老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金光圣母那双眸子顿时充满光亮。 火灵圣母不由松了口气,但李长寿的一缕传声,已是传了回来…… “先立誓,我稍后会给你三只锦囊,让你相助金光。 但此事不可泄露半点,也与我无半点关联,一应举措都是你与各位仙子相商的结果。” 火灵圣母不由嘴角抽搐了下。 自己师叔师叔的喊了这么久,怎得全无作用…… 这云霄师叔的准道侣,性子当真有些麻烦。 …… 与此同时,度仙门度仙殿中。 少年李靖跪坐在蒲团上,低头不敢乱看,不少长老坐在左右两侧,依然在赞叹着这少年之气运。 紫气东来,大气运加身!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掌门季无忧刚刚也测了下自身气运,发现堂堂金仙境,也不过只是浅红……让门内各位长老直观感受到了,这少年的‘珍稀度’。 但这同样说明,气运与自身修为并没有直接关联。 偏殿中,度厄真人坐在椅中,季无忧在旁站着。 此时度厄真人已是决定收李靖为徒,但因李靖资质不强,故只是收为记名弟子。 但当度厄真人说,想将李靖带去西昆仑修行时,季无忧却沉吟几声,道: “师父,不如将李靖留在度仙门修行。” “哦?” 度厄真人奇道,“你莫非觉得,为师亲自调教,还不如他在门内?” 季无忧沉声道:“师父有所不知,若他气运较高,在门内或许机缘更多。 师父,时代变了。 咱们度仙门中,有了一位厉害人物。” 度厄真人不由更疑惑,“哪般厉害人物?” “此事,师父千万不要外传,”季无忧凑向前去,低声嘀咕几句。 “啊?” 度厄真人站起身来,瞪着一双老眼,又压低嗓音喝问:“你可莫要诓骗了老道我!” “弟子如何敢骗您?那是异象连连、机缘不断……” 季无忧正色道:“师父,您千万别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放心,”度厄真人动心很快恢复平静,笑道,“为师还能失了这般分寸? 来,详细说说,这位……这位贤侄,都有什么异象。” 季无忧点点头,开始小声嘀咕。 第三百三十四章 跨 服 交 流【求票】 最初时,没有人在意这个消息的出处…… “道友听说没,人教玄都**师有后了! 咱们外出走动可要小心些,莫要冲撞了这般跟脚的大人物。” 渐渐的,它成为了五部洲的大事…… “道友,人教玄都**师知道吗? 对对,道门大弟子!他不知何时有了子嗣,据说,那子嗣是**师与远古神魔冰天女结合后的血统!生有三头八臂,能御使风火雷电!修行境界一日千里,据说千年就能修成大罗!” 最终,它演变成了几乎以假乱真的程度…… “师叔您闭关出来了? 大家都在聊什么…… 师叔您不知道,咱们道门大师兄玄都**师,修行阴阳大道时,往太极图上一坐,天地交感…… 生孩子啦!” …… “掌门!掌门!咱们人教有喜事了!” 开山大典后又过一个半月,度仙门各峰渐渐安静了下来,总数一千二百名新弟子分布在数十个峰头,开始了为期两百年的修行…… 因门内来了个气运深厚的少年,被开山祖师度厄真人直接收为记名弟子,加入破天峰一脉修行,各峰也是起了比较之心,想看这次的首席弟子花落谁峰。 且说,度仙门掌门季无忧,这一个半月也并未闭关,在暗中忙碌了数十个日夜。 今日总算得了闲,季无忧站在度仙殿偏殿的窗台前,眺望着其外云海,目中自在安然,口中也感慨一声: “长寿说的不错啊。” 身为掌门,在新弟子入门时,最需做的一件事,便是去清查这些弟子的跟脚、资质。 重点找寻是否有外魔夺舍、内魔潜藏、恶灵转世等情形。 如此,确实觉得安分踏实了不少。 ‘**师的血脉,果然不同寻常。’ 心底正如此念着,忽听度仙殿外,一名长老急匆匆飞掠而来,喊着‘人教有喜事了’; 季无忧有些不明所以,负手去了主殿,迎到了那长老。 “拜见掌门!” “温长老,做长老就要有长老的样子,你这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季无忧淡定问道,“慢慢说来,咱们人教有何喜事了?” “掌门,大喜事啊!” 这长老挽起宽袖,瞪着双眼,喜道:“此前几位执事外出都听到了一则消息,我放心不下,便去外面打探了一圈。 掌门您猜怎么着?” 季无忧眉头一皱,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怎么?” “**师有后了! 咱们人教**师有后了! 据说是咱们人教镇教之宝先天太极图与**师交感,**师生了个女儿!现在就在洪荒中历练修行呐!” “大!噗——” 季无忧双眼一瞪,忽得气息逆冲,张口喷出一口血雾。 堂堂金仙大佬,此时身形摇摇晃晃,竟差点瘫倒下去。 这温长老愣了下,连忙向前搀扶住季无忧; 季无忧反手握住这长老的胳膊,一阵头脑发昏,耳旁嗡嗡嗡响个不停。 “掌门!掌门您怎么了这是!” “没,没事,”季无忧咬牙道了句,“这件事……都传开了?” “确实都传开了,而且听说,逍遥仙宗那边都已经放出消息,要邀**师的后人去仙宗修行,给太上长老待遇,倾全宗之力护卫。” “哼!这时候倒是蹦的欢快!” 季无忧紧紧皱眉,禁不住叹了口气,已是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家师父,当真…… 坑啊。 此事若是惹恼了**师,他们度仙门还要不要了?他跟师父又如何能担得起**师的雷霆怒火。 当下,季无忧瞪着这长老,严令门内不得胡乱传这般谣言。 “太极图乃是先天至宝,为咱们教主圣人老爷镇压人教气运,这一听便是旁人编造中伤咱们人教**师清誉的话语。 让各位长老商议一下,拟个章程,对外宣扬**师修行至今,根本就没有过任何道侣! 那是实打实的纯阳之身!” “这……遵掌门令!” 当下,这长老细细体会,也觉得自家掌门所说不错,低头匆匆赶去百凡殿。 季无忧擦了擦嘴边鲜血,面色更苍白了些,幽幽叹了口气。 这就是师父您老人家的守口如瓶? 您这瓶,缝也太多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季无忧驾云朝着小琼峰而去,此时只能去找李长寿商议,看能否通过李长寿,平息**师的怒火…… 掌门动身赶来小琼峰时,李长寿正传授灵娥老版纸道人的制作之法,把灵娥看的双眼发花,连说太难。 李长寿仙识发现掌门赶往此地,手一翻,将玉符和纸人收起,对灵娥道了句: “去备些茶水,掌门过来,可能有事要谈。” “哦,”灵娥眨眨眼,乖巧地答应了一声。 今时不同往日,她的仙识也捕捉到了掌门的身影,此刻更是觉得,师兄此前所说,八成都是真的。 那云霄仙子的事,估计也是…… 嘤,压力二次大增。 且说季无忧到了湖边,李长寿连忙外出相迎,对着掌门做了个道揖,口称: “弟子拜见掌门!” “哎,”季无忧勉强笑了笑,在周围布置了一层结界,这才开口道:“莫说拜见了,真要算起来,你我算是同辈。” 李长寿不由眨眨眼。 掌门这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假如掌门搞清楚了自己在山门之外活跃的身份,知晓了在天庭老君现身为他撑腰之事,那…… 掌门作为圣人老爷记名弟子的记名弟子,他李长寿也应该比掌门……高一辈才对。 为何是同辈? 李长寿迅速捕捉到了‘差异点’,心底立刻细细分析,表面却是毫无异样。 “掌门请入内歇息。” “嗯,”季无忧正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点头答应一声,与李长寿一同去了草屋之中。 掌门入座,李长寿在旁执弟子之礼站着,又被季无忧劝了两句,这才勉强坐在一旁。 恰此时,灵娥端茶进来,对掌门行礼、奉上茶茗,刚要转身离开,又被李长寿开口喊住。 “师妹,一同在此听掌门训话吧。” “是,师兄。” 灵娥乖巧地站在一旁。 季无忧也并未多管,毕竟看灵娥渡劫时的那般阵仗,也知道了灵娥的身份。 **师自家人! “长寿,”季无忧道,“你……嗯……” 李长寿拱手笑道:“掌门,您有话直说就好。” 灵娥轻蹙蛾眉,心底暗道一句,莫非是她跟师兄准备偷天换日挪走小琼峰之事,被掌门知道啦? 季无忧毕竟是一派掌门,修行多年,大风大浪都见过了无数,此时也知最该做什么。 犹豫一二,季无忧又笑道: “长寿啊,有些事,其实你不说,贫道也早已知晓。” 李长寿心底一咯噔,下意识开始思索,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掌门,这个……” 李长寿抿了抿嘴,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但目光依然颇为坦荡。 他自始至终没有做过危害度仙门与人教之事,自然行得正坐得端。 “并非弟子有意隐瞒,实在是有许多迫不得已之处。” “懂,贫道都懂,”季无忧笑呵呵地应了句,苍白的面容上多了一二血色,“有时有些事,确实不好说出口。 贫道也能理解,你有自己的苦衷。 唉,这世上的生灵,庸庸碌碌、不知何为道者也好,奔波劳苦、追寻自身之道者也罢,谁还能没个难以开口的话语?” 李长寿不由有些感动,掌门简直…… 太暖了。 虚假的暖男,就像是元青那样,纠缠着有毒师妹,只不过是馋有毒师妹的身子。 真实的暖男,当真便是掌门这般,体恤门内弟子,明事理、知艰难,还会宽慰、鼓励门内弟子!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赞叹道:“多谢掌门体谅!” 季无忧尴尬一笑,又咳了几次,低声道:“你最近,可有听闻外面坊镇上,传的风言风语?” “最近弟子一直忙于一些事务,”李长寿笑道,“虽大势已定,但依然有一些余韵,并未有机会听坊镇传了什么。” 季无忧心底冒出一个问号,怎么感觉自己听不太懂长寿所说。 虽如此,可季无忧还是把话接了下去: “此事也是怪贫道,师父当日来收徒李靖时,贫道一时心热,将此事说给了师父。 但贫道也并未告诉师父具体是谁,只是说了你的存在。” 李长寿不由眉头一皱。 自己是天庭水神的事,度厄真人也知道了? 这事怎么还要往外传呢? 不过考虑到度厄真人和掌门是师徒,如父子一般,此事不瞒着对方也是情理之中。 李长寿心底轻叹,小琼峰流浪计划当真迫在眉睫了! 一旁的灵娥眉头越皱越深。 为什么,感觉师兄和掌门谈的虽然热切,但两人说的……好像不是一件事。 李长寿叹道:“掌门,这般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运道好了些,一路颇多曲折。” “你能这般想也不错,”季无忧笑道,“咱们谁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跟脚高也好,低也好,都是大道之上努力前行的生灵。” 跟脚? 李长寿心底疑惑加重。 一旁的灵娥突然开口问: “掌门,您刚才所说风言风语,具体是何事呢?” 季无忧面色顿时有些尴尬,低头咳了两声,叹道:“长寿,是贫道在家师那里多言,说出了**师有子嗣在咱们度仙门修行。 而后家师应当是不知在哪喝醉了,把‘**师有子嗣’之事对外说了出去。 现在各处传的已是不成样子…… 不过你放心,贫道绝对未曾提及,你是**师子嗣!” 一旁灵娥禁不住抬手扶额。 李长寿瞪着眼,霎时间忘记呼吸,坐在那看着面前这位空虚掌门,脑子里像是进了一百个文净道人,一阵乱嗡。 扬了吧……直接扬了吧…… **师的谣都敢造!还把他拉下水了! 外面流传中伤**师纯阳之名的谣言,出处竟然是度厄真人! 亏他一直觉得,这是西方教搞出来的龌龊伎俩,正想着抽空编一段西方童话反击回去! 一时间,李长寿心底翻江倒海,道心震颤莫名。 他禁不住问道:“掌门,您如何推算出来,我会是**师的子嗣?” 季无忧笑道:“这点眼力,贫道还是有的。” 李长寿仔细斟酌了下,在怀中拿出一只玉符,递给了掌门,低声道: “掌门请看此物,一切自有答案。 掌门此前说的这话,千万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 轻者引火烧身,重则会坏掉咱们人教的诸多算计。” 季无忧低头看去,不由精神一震,一瞬像是明白了什么,目中竟露出几分骇然,道心几欲失控。 这道韵! 这字迹! 玄都,小法师! “长寿,你!” “掌门勿怪,”李长寿面露正色,“此事切莫对外人提及,若是掌门信得过弟子,还请立下大道誓言,用以约束警示自身。”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玉壶,推到了季无忧面前。 李长寿道:“此内的这枚九转金丹,算是请掌门封口不言的谢礼。” 季无忧猛吸了口凉气,这一瞬突然明白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此前所不明之处。 眼前这个小弟子,远非**师子嗣这般简单! 玄都小法师,莫非已是圣人弟子,只不过秘而不宣? 是了,长寿怕不是人教某个原本并未出世的高人投胎转世重新修行,此间怕是有大算计在! 今日自己被牵扯其中,这大道誓言看似是约束他季无忧,实际上,也是长寿在护他性命! “唉!” 季无忧满是懊恼地叹了口气,“怎的就! 罢了,贫道这就立誓,还请长寿勿怪,勿怪。” “掌门,祖师那边,也请您尽量保密,”李长寿不放心地叮嘱着,“若度厄祖师误会了……” 季无忧忙道:“莫要这般称呼,称真人就是!” “好,真人那边若是误会了,便让真人误会着,您定要提醒真人,万不可再多提此事。” “善。” …… 天道之威来了又去,掌门驾云回了破天峰。 “呼——” 李长寿长长地松了口气,身体陷在圈椅中,想吐槽,张嘴无言,只能抬手揉揉眉头。 人教粗话。 怪不得掌门此前一直那么好说话,原来是‘那一夜’,就已想歪了。 还**师的骨血! 掌门平日里是不是躲在度仙殿角落的小黑屋里,一边咳血一边看那些狗血故事集?! 就听一声轻笑,两只有些冰冰凉凉的柔荑摁在李长寿肩上,轻轻地揉捏着。 “师兄,此事该如何处置?” “哪件事?” “便是有人疯传**师谣言之事,”灵娥小声道了句。 “没办法管,”李长寿摇摇头,“**师身份特殊,既是人教唯一弟子,又是圣人老爷之下有数的高手。 有关**师的这般话题,最能引起生灵的窥私之欲。 哪怕是让人教六仙宗集体站出来辟谣,也只会被人说是欲盖拟彰。 且,最初传这般谣言者,或许会惧怕**师追究,但此时这般说的越来越多,这些人越是肆无忌惮。” 灵娥顿时若有所思状。 李长寿叹了口气:“这般荒唐事,最是让人费心力。” “师兄,那咱们便什么都不做吗?” “**师生性洒脱,道境极其高深,又虚怀若谷,深得咱们太清圣人老爷真传,更是为兄一直学习、追赶的榜样。” 李长寿正色道:“想来,**师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就大动肝火,这件事过上几个月,自会无事。” 灵娥刚要答话,却听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空气中荡起轻轻波痕,一道不算伟岸的身影迈步而出。 “你这家伙,最近灵觉越发敏锐了,何时知道的我在此地? 这般说的天花乱坠,我都差点信以为真。” 第三百三十五章 输人不输阵! 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都**师? 灵娥用仙识朝着前方探查,却空无一物,仿佛这道身影并不存在…… 单单只是这一点‘奇特之处’,就远非自家掌门可比! 李长寿传声道:“别发愣,过来做道揖了。” 灵娥连忙向前,跟在师兄身后,像模像样地对来人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又道:“**师,此事果然惊动您了,弟子尚未来得及处置,还请**师恕罪!” 灵娥眨眨眼,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偷偷观察。 师兄性子变啦?怎么突然包揽责任。 这不像师兄的风格呢。 灵娥再看这位玄都**师,又觉**师有一种自成的气度,初一眼觉得平平无奇,再回味心底却不留半分痕迹; 若仔细盯着玄都**师看几眼,又觉得他模样还算中正,总归…… 英俊程度是不如自家师兄兄的。 **师坐去了李长寿刚才的座椅,坐姿放松,笑容恬淡。 “这些谣言不过小事罢了,”玄都**师微微一笑,“如风而过,何必入耳? 上古时,还有不少生灵,说我是老师的子嗣。 众生多昧,何必与之争论? 我自逍遥自在,何惧闲言碎语相污?” 李长寿笑叹:“还是您豁达!” 一旁灵娥却是明白了点什么。 还以为师兄转了性,没想到……是这位高人的性子被师兄解析透了! **师笑道:“灵娥也到了天仙境,悟性倒是不错。” 李长寿道:“还是多亏了**师您提点。 师妹你闭关飞升时,**师曾出手助你,还不快快谢过**师。” “是,”灵娥盈盈见礼,“弟子多谢**师指点。” “善。” 玄都**师含笑点头。 李长寿道:“灵娥,你快去做几样拿手的小菜,**师难得来一趟,也让**师尝尝你的手艺。” “哎,”灵娥答应一声,低头快步离开。 **师对李长寿挑挑眉,目中带着几分促狭,笑道:“你这三星拱月的姻缘,不如都喊过来瞧瞧?” 李长寿苦笑了声,言道:“**师,弟子一心修行……” “桃花林中,云霄师妹之事,我可是听说过了。” “这个,”李长寿正色道,“云霄仙子之事,弟子也是想问**师一句。 您做了点什么?” **师手一摊,“只是请她用混元金斗助你渡劫,给了她一幅你的画像,并未多做其他事。” “那……怎么会……” 李长寿的眉心顿时皱成了‘川’字。 “哎,莫要多想了,”**师摆摆手,“姻缘这种事,月老都是说不清的,你做事沉稳,面容英俊,得云霄师妹欣赏岂非情理之中? 自古而今俊才虽多,但像你这么稳重的,当真不多。 或许云霄师妹,便是被你这点吸引了吧。 加把劲、努努力,这件事上我会全力助你,争取你成大神通者之日,咱们人教能多两位大神通者!” 李长寿:…… 转话题,转话题,再继续说下去,说不定**师能把老君拉出来! 李长寿问:“**师可是被西海惊动了?” “不错,”玄都**师略微皱眉,示意李长寿坐下,言道,“如今龙族刚归天庭,若龙族遭重创,天庭自是会为之牵连,不可不防。 你准备得如何了?” 李长寿笑道:“此前只有六七成把握,**师您亲来,把握已到九成。” “哦?”**师笑道:“详细说说。” “此时西海龙宫看似是旋涡中心,其实不然,”李长寿道,“西海龙宫被渗透太过严重,西海海眼的位置,已完全在西方教掌握之中。 根据弟子这段时间观察,西方教有意以海眼相迫,敲龙宫一笔竹杠,要将西海龙族实际上纳入灵山治下。” **师缓缓点头,又道: “按理说,天庭与西方博弈,能得龙族十之七八已算圆满。 但若放任不管,与那西方又有何异?” “**师教训的是,”李长寿笑道,“故,从大义上讲,龙族此时已是天庭的属臣。 此前弟子与玉帝陛下禀告过,陛下之意,是倾天庭之力,也要护住龙族元气不损,以此彰显天庭之恩。 且,东海、南海、北海龙王已是联络过,龙族也会全力以赴,应对西方发难。 半个月前,也有西方教之人到过弟子的海神庙中。” “哦?他们说了什么?” 李长寿嘴角一撇,小声嘀咕: “西方此时已是无赖面孔,仗着一教二圣,直接对弟子说,他们谋划龙族久矣,总不能血本无归。 还说什么,这次让一步,今后好相见。” “哈哈哈哈!” **师顿时抚掌大笑,“这些家伙,行事还如上古时那般,丝毫没有长进。 我此次来便是助龙族熬过此劫,咱们人教一力扶龙上天,此刻自不能坐视不管。 长寿,可需我也去西海海眼处?” “**师您又考弟子了。” 李长寿斟酌了下言语,言道:“西方有可能会指东打西、故布疑阵。 弟子已是建议四海龙宫收缩兵力,各处都不可掉以轻心,且根据此时情形来看,最可能出问题的,反而是北海。 说直白些,若西海海眼出事,去填海眼者自是西海之龙,岂不亏损了他们自身实力?” **师不由眯眼轻笑,“不错,确实应有这般考量,长寿你做了何种布置?” “弟子并未做太多,也只是给龙族提了一点点建议,”李长寿笑道,“龙族自远古而来,也非易于之辈,其实不必弟子去指手画脚。” **师轻轻嗅了下,不由眼前一亮,“你师妹的厨艺倒是不错,比你烤鱼的本领强多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自然不会说‘我教的’这种话。 显摆者,必被摁。 他又道:“龙族之事,弟子稍后给您详细禀告,说完龙族之事,弟子还有两件小事想请您出手。” “哈哈哈,你这一点点建议,莫非是要说个三天三夜?” 李长寿想了想,正色道:“半天足矣。” **师:…… 【真就,‘一’点点建议。】 …… **师对这般谣言只是一笑置之的态度,让李长寿打心眼里,对**师又多了几分敬佩。 只能说,这个男人不愧道门大师兄之名! 像这般人物,心胸心性早已不能以常人思量,由己及人,若是有人这般造谣他李长寿,他必会…… 暗戳戳生点小气。 小琼峰上今日来了贵客,李长寿却也不敢贸然让师父、师叔过来拜见。 灵娥做了几样拿手的小菜,李长寿拿出了自己酿造的美酒,**师问起龙族之事,也算找好话题; 大小法师对饮对酌,便是一餐欢宴。 灵娥在一旁斟酒添菜,话不入耳、隔在心外。 灵娥心底正有些开心。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渡劫且飞升过后,师兄对她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 最起码,师兄不再将她当成是个没长大的孩童;今日掌门、**师现身,师兄也都有意让她在旁听着…… 虽觉得师兄有可能是在培养一个,以后能干更多活的法宝人; 但她不争气的,心底总归美滋滋,步子越发轻盈盈。 而当灵娥听到李长寿说起这般话语: “……西方教两位圣人老爷虽说不太可能直接出手,但圣人之能弟子不敢揣测,也必须做好这份考量。 想让四海长安、龙族得宁,此次必须将西方打疼,让他们觉得敲诈龙族所得,与自身损失完全不衬,他们今后出手自会多一些考量。” 圣人…… 师兄这麻烦的性格,用在男女之情以外的事上,好像也蛮厉害的。 半日后,星夜时。 草屋前,李长寿将一枚玉符递给灵娥。 “师妹,为兄追随**师外出一段时日,山中一应事物你记得盯好。 这是丹房周围大阵的控制玉符,我的纸道人便在丹房中,这次便由你看着,我就不分心在山门中了。” “嗯!师兄放心!” 灵娥美目中带着几分忧虑,将玉符接过,又小声道:“师兄外出还请小心行事,勿要轻易涉险,师兄教我的那些,自身也勿忘了。” “你还教训起我了,”李长寿抬手,本是要习惯地揉她脑袋,但在她头顶又堪堪停了下来。 罢了,都已是天仙大姑娘了,还是别…… 灵娥轻轻踮起脚尖,主动向上蹭了蹭,螓首轻轻撞在他掌心。 “我会乖的。” “嗯,”李长寿笑了笑,在她额头轻轻打了下,转身走向了,正在柳树下仰头看天的**师。 而后,**师宽袍轻轻飘动,在灵娥眼中,师兄的背影渐渐模糊,随风消散。 …… 北海,那一望无尽的雪白冰面上。 **师驾云带着李长寿在这冰原上飞过,在北海海眼所在之地,暗藏了一道乾坤印记。 如此可确保,哪怕此地被封震了乾坤,**师依然能架太极图,及时赶过来。 “长寿,你不是有两件事需要我出手吗?具体何事?” “弟子想把水神府搬去兜率宫附近,然后把刚才的小琼峰搬去水神府中,”李长寿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此次劳您出手,一是请老君同意此事,二是帮弟子修一座乾坤芥子阵,把小琼峰化作假山模样。” **师闻言笑道:“这是好事,放心做就好,老君如何会赶你? 至于芥子大阵,我稍后为你做一份阵图,自己动手摸索,也算考教你阵法之道。” 李长寿不由大喜,连忙做了个道揖:“多谢**师!” “行了,虽然现在让你喊我师兄为时过早,但也不必这般拘礼。” **师负手笑道:“等你修为再进一步,我就可安心归去,回玄都自在修行。” 李长寿顺势问道:“**师,那玄都具体在何处? 弟子查了不少古籍,关于这方面的记载却是少之又少。” “玄都啊,”**师目中流露出少许怀念,“玄都城兴建于远古,漂浮于混沌海,后因道祖老爷紫霄宫讲道而兴盛。 只是后来,巫妖大劫降临,高手死伤无算,知道玄都城之所在的也就越来越少,到后来无人问津,就这般没落下去了。 当年我刚迈入金仙境,老师就将我扔到了玄都城中,让我切磋三百高手修行斗法神通。 那时,我是没少被那些高人狠揍。” 李长寿笑道:“不经风雨,如何见彩虹。” **师挑了挑眉:“后来我又加倍揍了回来,哈哈哈哈哈!” 李长寿:…… 刚想轻轻吐槽**师几句,**师已是带着他乾坤挪移,去了西海海眼处,在此地高空埋下了乾坤印记。 所谓的乾坤印记,其实就是太极图的一缕威能。 根据李长寿此时的理解,开天至宝三件套中,太极图威能集中于‘乾坤’。 盘古幡的威能集中于‘锋锐’。 而后来改名为东皇钟的混沌钟,主要集中于‘岁月’上…… 故三者之中,太极图防御第一,盘古幡杀伐最强,混沌钟最是神秘莫测。 **师在四海海眼处各自埋下了一缕太极图道韵,就带着李长寿去海神大庙中等候好戏开锣。 此时西海局势也已到了一点就炸的情形,龙族与西方都在等谁先出手,这次出手也必会是雷霆万钧。 李长寿能做的颇为有限,也就是…… 准备了几个纸道人军团,以及几套地煞灵爆大阵。 刚回海神大庙后堂,**师还未来得及入座,就轻咦了一声。 “**师,怎了?” 玄都**师笑而不语,左掌托起一抹太极图的虚影,虚影又散做一团云雾,现出了这般画面: 一位身着白衣的仙子站在云上,正飘在那桃花林上空,细细地掐指推算。 在这云雾显化中,她身形有些模糊,自是用神通隔开了探查; 但李长寿心底,却浮现出了她一袭白衣傲立云端的模样。 **师笑道:“她在寻你的所在,看样是推算不到的。 可要提醒她一声。” “**师,这个……” 李长寿略微思索,道:“请她来此地吧。” “善,稍后莫要喊我**师,当着云霄师妹的面,你提前喊我句师兄就是。” **师叮嘱一声,右手手指对着云雾一点。 那原本掐指推算的仙子不由扭头看向西南方向,身影被云雾包裹,迅速消失无踪,应是赶来此地了。 **师右手一翻,一只被玄黄气息包裹的小塔出现在掌心,被他推了过来。 玄黄宝塔轻轻震颤,一缕灵念传入李长寿心底,化作了一阵…… 有些浪荡的笑声。 “小家伙,好久不见,这次塔爷罩着你,继续炸那些牛鬼蛇神去!”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任由玄黄塔钻入胸口,护住了自己元神道躯。 这极致的安全感,又回来了! **师突然又道:“此时为何如此热闹,还有人赶来此地。” 言说中,那团云雾再现,这次显化出的画面,却十分清晰: 星空之下,南海之上,两道魁梧的身影正踏波奔驰,顶着马头皮套的家伙、用石梳梳理柔顺鬃毛的细节,被太极图完美呈现。 甚至,他们的嗓音也传了出来…… “牛,咱们如果是给**师贺喜,为什么要去海神庙?咴儿!” “**师是咱们说见就能见的吗?只能去找海神、呸,找水神啊! 再说了,不找个理由,怎么去找水神求调料?哞! 唉,马你说,龙族都被水神带上天庭了,咱们地府啥时候能被天庭看上?” 李长寿:…… 也不用啥时候,现在就觉得地府整体眉清目秀。 第三百三十六章 西海事起,仙子相随【大章求票】 李长寿低头看了眼自身形象,摇身化作了‘水神长庚’的模样。 透过**师掌中云雾,听到牛头马面的嘀咕,得知地府巫族觉悟如此之高,竟想直接投奔天庭…… 李长寿不由陷入了另一层担忧。 这,也太主动了点。 若地府真如牛头马面所说的这般,非但对天庭不抗拒,还想早日加盟到天庭系统,那他这个水神,就从施算计者,变成了被地府‘买通’的法宝人。 此事的性质便发生了根本变化,也很容易让玉帝产生疑心。 玉帝陛下可不是**师这般洒脱不羁的性情…… 再者,如果自己在地府这件事上,完全没出几分力气,天道老爷又怎么会给他降下大功德? 此时功德刚够凝成小半的金身,总不能真的做个‘残疾金身’,斗法时只护住关键部位吧? 当然这也只是玩笑话,天道也不允这般功德金身的存在,功德金身也有功德圆满之意。 总之,一切不以功德金身为目的的天庭公差,都是跟他李长寿耍流氓! 嗯,《龙族上天》的剧本,明显不适合地府,需要重新挖掘矛盾点。 他要努力克服一切困难,帮助地府并入天庭体系,助天庭建立对三界的管控基石。 如果没有困难,那制造困难,也要迎难而上! 正想着地府之事该如何操作,一抹淡淡的芬芳钻入鼻尖,李长寿下意识抬头看向内堂门外…… 暗香未解语,伊人蹁跹来。 仅是一身普通款式的白衣长裙,在她身上怎就这般得体,曲线不露三分,仙韵却已满溢,只让人心底暗叹: ‘此非心间梦中人焉?’ 云霄已是到了。 李长寿向前含笑做了个道揖,云霄也是颇为默契地欠身行礼; 随后二人目光相对,云霄原本多是清冷的仙颜也活泛了些,多了清寒枝头那一枝俏梅。 李长寿主动开口,道一声:“仙子别来无恙。” ——此地已非桃花林,又有**师在旁,不可再直呼名讳。 云霄也道:“道友近来可安?” “远近无大事,只是修行多奔波,”李长寿温声说着,忽而正色道,“这五百年匆匆而过,当真是不觉岁月变化。” 不曾想到李长寿竟然会主动调侃此事,云霄抿嘴笑出声来,这次却是真的消融了清冷寂寞。 一旁的**师见状,只能在背后暗自竖了个大拇指。 护着李长寿的塔爷,却连连哆嗦了几下,在李长寿心底一阵嘀咕: “脸啊,脸啊小长寿! 你怎么能见到一个女子就走不动路了?这是因果啊,因果! 诶?怎么有金斗妹妹的气息……呀?这是云霄仙子? 喔—— 厉害啊长寿,云霄仙子都敢撩!快,快把金斗妹妹带入我们人教大家庭!” ——灵宝只能传递灵念,具体语句是李长寿理解而来,故塔爷多有一些‘浪言浪语’。 李长寿来不及搭理塔爷,云霄仙子笑过后,又故意板起脸来,轻声道: “那我这便回去,你我当是未见,再过四百八十二年可好?” 李长寿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来都来了,重新再计便是了。 仙子里面请,刚好玄都大……师兄也在这。” “嗯,”云霄答应了声,随后便迈步向前,与**师行礼问候。 云霄道一句:“玄都师兄。” 玄都笑着回了句:“云霄师妹。” 随后云霄便不再多说,直接看向李长寿。 云霄道:“我此次外出,也是因玄都师兄之事。 似乎有人在五部洲之地恶语中伤玄都师兄,且此事矛头暗指向了你。 我担心你着了算计,故来提醒一声。” “这个……” 李长寿笑道,“谣言而已,或许其后有人推波助澜,但玄都师兄不在乎,那也无伤大雅。” “如此便好,”云霄仙子柔声道,“见你无事,那我便回岛上修行了。” 玄都**师在旁突然开口: “师妹何必着急回去?既然来了,稍后还有一场好戏,不如一同参详参详。” 李长寿却道:“玄都师兄,仙子不宜牵扯其中。” “放心,”**师笑道,“只是让云霄师妹在旁看着,自不会让她贸然出手。 话又说回来了,每次我跟在长寿你身后,一直想着,在你支撑不住时出手相护,但每次你与强敌惊险斗法,都未给为兄半点出手的机会啊。 怎么,这次莫非是怕被云霄师妹见了你斗法,嫌你本领不足? 你这也未免太小瞧了云霄师妹!” 李长寿:…… 高手,绝对的高手! **师只是两句话,激将法、苦肉计、欲擒故纵法连番上阵! 正事上咋不见您这么上心!? 云霄仙子已是问道:“你要与人斗法?” 李长寿笑道:“并非什么大敌,仙子不必担心……” “长寿!” 玄都**师皱眉轻喝,直接训斥:“你现在怎么如此脚不沾地? 西方教一教双圣,怎得在你这大敌都算不上了? 这可不像是你平日的性子。” 李长寿心底疯狂抽搐,塔爷在他心底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哈哈’…… **师,够狠。 云霄轻轻皱眉,柔声道:“道友若是不喜我在旁看着,我自不看便是。 只是我总归放心不下,不免要用镜术远观。” 李长寿道:“仙子着实不必沾染这般因果。” 云霄却道:“那我只看着不出手,也不算沾因果,到时若是真有麻烦,我也好及时去兜率宫送信。” “那好,”李长寿释然一笑,并未过多拒绝,温声道:“先来这边坐吧。 还有两位地府阴司的好友马上就到,我先打发走了他们。” **师顿时笑眯了眼; 云霄仙子并未多想,她在李长寿一旁的木椅静静入座,身形被云雾包裹。 正此时,堂外已传来了牛头那洪亮的呼喊声: “恭喜水神!贺喜水神!人教**师喜得千金!男人生崽当真厉害啊!哞~” “呵!” 那团云雾中传来轻笑,李长寿也是笑眯了眼; **师嘴角微微抽搐,却也并未多说。 李长寿连忙对外喊道:“二位莫喊,这是谣言!” “谣言?” 刚落在门前,正准备高举贺喜红对联的牛头和马面,动作也是一顿。 他们这才瞧见了**师的身影,同时哆嗦了几下…… 李长寿皱眉道:“这般谣言竟还传去了地府,两位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个,”牛头挠挠头,“有时候兄弟们闷了,也会拦路问问去酆都城办事的那些炼气士,最近洪荒有什么新奇事。” “咴儿!” 马面肩头撞了牛头一下,这两名战巫连忙向前,在内堂门口,对**师抱拳行礼。 **师含笑点头,并未开口。 李长寿笑着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道:“虽说是谣言,但两位也是有心了。 老规矩,都在里面。” 牛头嘴上喊着:“这怎么行,我们也不能白拿水神您给的好处!” 却已双手将宝囊捧了过来。 一旁马面翻了个白眼,满脸嫌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正此时,**师低头掐指推算,略微皱眉。 李长寿仙识捕捉到了这点细节,便直接道:“两位道友,我这还有事要忙……” “啥要事?” 牛头似乎没接收到李长寿发出去的送客信号,反问了句: “可是有什么,咱们兄弟能帮上忙? 算计推演之事就别提了,我们元神不怎么样,但打架杀敌敲闷棍,那可是我们巫族的专长!” “不错,”马面在旁迎合了一声,用热切地目光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心底沉吟几声。 牛头马面此时如此心热,自是因为两人路上商量的结果——努力讨好他这个水神,争取把地府也搞去天庭。 其他先不论,若是在龙族之事上,有地府高手现身相助,对地府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 自己稍后无论如何算计【地府归顺】,这都是走稳了第一步。 于是,李长寿道:“道友可知四海龙族已归顺天庭?” “这肯定知道,”牛头笑道,“水神大人您一手谋算,扶龙上天,这事我们地府都传遍了。 我们大巫祭这辈子都没夸过人,连夸水神你三四句! 说你诡计多端、城府阴沉,龙族那么多老龙精都不是你对手!” “滚!” 旁边飞来一只马蹄,把牛头一脚蹬飞。 马面怒骂道:“大巫祭说是,水神大人足智多谋、动手之前早已胸有成竹!龙族这远古霸主,都被水神安排的妥妥当当!” 牛头瞪着牛眼,“这不一个意思吗?” 李长寿忙道:“两位,两位莫吵,待我问过玄都师兄,看能否带两位一起同行。” 他这边话音刚落,**师已起身言道: “你做主就是,西海龙宫出现了大道波动,应是有高手斗法,长庚师弟,咱们过去看看?” 李长寿闻言思忖少许,随即便立刻点头。 “应是开始对西海龙王发难了,情形怕事不容乐观,还请师兄出手。” “善。” 玄都**师袖袍飘舞,袖中飞出一团水火,凝成一人多高的阴阳水火太极图。 **师最先迈步入图内,云霄仙子也自云雾中走出,站在一旁等李长寿过去,与李长寿一同入内。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眼底满是震惊。 他们虽然不认识云霄仙子,更无法看到云霄的容貌,但战巫的直觉反馈给他们的讯息,却无比准确。 这仙子是个高手; 恐怕比人教**师也只是弱一二分的大高手! 道门两大高手齐齐出动,这是要去灵山宣讲道门精义? 牛头马面各自有些忌惮,但刚才话都说出去了,此刻也只能低头向前,跟在李长寿身后,想着等会实在不行,就用出他们巫族不外传的秘术。 【头套遁】:乱战中只要摘下头套,找个尸体堆躺下去,即刻成功施展。 然而,让牛头马面松了口气的是,他们哥俩踏过水火太极图,并未出现在金光环绕的灵山,而是被幽冷的海水包裹…… 巫族虽然不善水中法术,但也不会被水淹死。 他们甚至在上古时,搞出了秘法,让巫族可以沉在海底,自由奔驰,也就是阻力和压力稍微大了一点,大脚丫子抓地力稍微弱了一点。 而上古年间,唯一阻碍巫族在海水中狩猎的…… 只是鱼刺罢了。 李长寿在前方做了个手势,牛头马面立刻停下身影,老老实实站在李长寿身后。 一抹淡淡的道韵,包裹着他们三道身影,让他们融于海水中,彻底隐起身形。 **师与云霄仙子已没了踪影,但李长寿能感觉到,他们一左一右,正在暗中护持自己。 这待遇…… 没谁了简直。 此时,他们已是在西海龙宫附近。 李长寿仙识扫过方圆三万里,能见到各处大批仙蛟兵在调动;这些兵马隐隐将西海龙宫包围了起来,但各自刀尖向外。 西海龙宫此刻被层层阵法包裹,李长寿元神处的小塔轻轻一震,李长寿的仙识顿时畅通无阻,看到了龙宫之中发生的情形。 这群二五仔,果然发难了! 此时,西海龙王、龙母,以及龙王最后的一批亲信——数十名高手、百多仙蛟兵,正在西海龙宫主殿中坚守。 主殿大阵岌岌可危,各处被成群的身影包围。 西海龙宫大太子敖事,与西海龙宫众长老,以西海龙王失德为由,发动了逼宫。 此时露面的只是龙族之龙,但在西海龙宫之内,还有数十道黑影潜伏,业障之力颇为浓郁…… 李长寿眼前一亮,好一群鸿蒙凶兽! 再看主殿情形,西海龙王此刻状态似乎有些不对,他浑身气息看似强盛,但又有外强中干之感。 李长寿迅速推断出,西海龙王这是中了某种‘道毒’,对西方教的忌惮顿时更深了些。 自己一直构想的金仙毒丹,人西方早就有了,甚至还能伤到西海龙王这般远古老‘大罗’! 李长寿对牛头马面传声道:“稍后若遇危急,立刻到我身旁。” 牛头马面不由眨眨眼。 这水神…… 瞧谁不起呢? 不等牛头马面分辩,李长寿已是用仙力带着他们两人,朝西海龙宫遁去。 这一路,他们大摇大摆在那些仙蛟兵面前游过,却没暴露半点踪迹; 临近那层层大阵,大阵之上又会出现浅浅的太极图印记,让他们三道身影随意融入其内,完全畅通无阻。 趁着这短暂空挡,李长寿已是汇聚了各方纸道人传递来的讯息。 东海、西海、北海龙宫已是有了反应,各有高手暗中赶来西海; 三地龙宫,已按他们此前商议的计划,开始‘匆忙’筹备大军,做出准备驰援西海的架势。 实际上,各龙宫主力已是躲藏了起来,西海这边,只需一股高手合力救走西海龙王与龙母。 此时,李长寿已是做出判断,明确知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一个字,拖。 拖到三龙宫高手现身,拖到天庭外围造势掩护,救走西海龙王龙母,以及此地那些‘忠臣’,就算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有玄黄塔护体,**师在侧,李长寿自保无虞;但**师不出手,他想只凭自身救人太过艰难。 ——云霄仙子不在考虑之列。 分析清楚局势,李长寿制定了几个计划。 这种情形下想拖延时间,最先要做的,就是吸引对方注意,要让对方忌惮、迷糊,最好有所顾忌。 李长寿快速对牛头马面传声叮嘱几句,发现牛头马面有点不灵光,就干脆道了句: “事态紧急,按我传声指令行事!” 牛头马面顿时重重地点头! 头可断、血可流,不费脑子就成。 当下,李长寿快速制定了一个简单的剧本,凭借太极图的威能,带着牛头马面绕开一群群高手,顺利抵达内殿外围。 发难逼宫的一方,自然也知时间紧迫…… 那西海龙宫太子也是个狠人,此时浑身缠绕金光,气息也算惊人,似乎强行提升过实力。 众叛龙合力破开最后一层主殿的大阵,敖事带着大批高手冲入主殿,剑指宝座上的老父亲。 “父王,您老了,也该歇歇了!” 西海龙王龙须震颤,修长的龙目之中满是痛苦,低吼一声,刚要说话! “咴儿——” 一声嘹亮的马嘶声,在主殿各处回荡,随之还有一声低沉的牛叫。 主殿内一群龙族正自皱眉,双方各自都有些懵。 忽然间,一连串铁链摩擦的噪音,在主殿飘来飘去; 主殿各处的数百颗照明宝珠开始不断闪烁,两侧墙壁上,出现了两道魁梧的身影! 那像是两名巨人,各自提着锁链,自阴影中而来。 “谁!” 有叛军长老低喝一声:“竟敢在此地装神弄鬼!” 回应他的,只是两声冷笑。 “咴儿~我们装神弄鬼? 你错了,我们就是神鬼。” “哈哈哈!但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问了,那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 咔嚓! 一道霹雳炸响,两道黑影突然从大殿顶端的海水中现身! 这两道身影各自抱着胳膊,浑身鼓胀着滚滚血气,自脖颈到脚踝,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锁链,在上方缓缓落下。 若只是直接落下,恐怕不足三尺,就会被乱刀砍翻。 故,他们在李长寿的传声指点下,立刻开始交替喊话,每人一句,却是气势十足—— “为了防止阴阳秩序被扰乱!” “为了守护轮回大道的安宁!” “带你找寻失落的秽土!” “接受大德后土的指引!” “我,牛头!” “我,马面!” “地府阴司,勾魂使者,参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拖延时间] 李长寿上辈子就明白这般道理—— 【每一场风风光光的表演背后,都有大量幕后人员辛苦的付出。】 当牛头马面帅气且带着一点点羞耻感,以奇特且拉风的姿势登场时,李长寿在幕后也忙断了腿。 先用微型阵法扩音、渲染氛围,在主殿外围不断调整自己所在位置,又拿着两根锁链蹭来蹭去,搞一搞音效…… 而暗中藏身的**师含笑看着这一幕,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云霄仙子此刻的表情却是颇为微妙,美眸中闪亮着光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长寿游来游去的背影。 李长寿这般处理事情的方式,跟她熟悉的【言语交谈、互说跟脚、一言不合、板砖对砸】的做事方法,全然不同。 嗯…… 充满了智慧感。 而为了让**师与云霄仙子能有点参与感,李长寿此时对牛头和马面的传声,也主动分享给了他们二位…… “昂首挺胸,气势,要有气势,你们现在代表的是巫族。 巫族,上古的大地之王,盘古大神的血脉凝成,如何能在龙族之前弱了名头?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唬住他们是第一要务,把这些龙族想象成是木雕泥塑……” 这般打气声中,牛头马面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一些,浑身血气也越发浓郁。 再看龙宫主殿中,这西海大型逼宫现场,因为牛头马面的风骚登场,敖事发难的节奏被完全打乱。 “地府阴司?” “巫族?龙宫何时来了巫族?” “殿下,此二巫实力不弱,莫非是有什么算计?” 敖事对一旁龙族长老使个了眼色,后者立刻向前,浑身气息鼓动,手掌做爪,掌心有一口紫红色旋涡缓缓旋转。 这长老冷然道:“地府阴司莫非要干涉我龙族之事?” 牛头马面冷冷一笑,并不言语,只是抱着胳膊站在那,宛若两尊头套魔神! 龙族长老眉头紧皱,向前踏出两步,身后立刻有三名龙首老者跟随,隐隐对牛头马面呈包夹之势。 牛头马面的身后,那群护在西海龙王之前的龙族高手和仙蛟兵,此时也都有些犯懵。 若今日来援的,是天庭战将,是其他三海龙宫中的高手,那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可突然出现的,竟是跟龙族没什么关系的巫族战巫…… 龙之困惑、大为不解。 正此时,一缕传声钻入西海龙王耳中,自是李长寿…… “龙王爷,是我,天庭水神。 这两位巫族高手,是我临时拉来相助,贼兵势大,故用拖延之计,还请龙王爷做些配合,表现得淡定些…… 对,气定神闲,大局在握。” 宝座上,西海龙王原本佝偻的身形立刻坐直了些,目中先是神芒一闪,而后便恢复平日里那般安然。 这般细节,让敖事以及叛军一方,瞬间更为忌惮。 敖事双眼一眯,低声喝道:“无论是谁,今日阻拦我龙族复兴者,杀无赦!” 当下,前方那四名龙族高手气息鼓胀,同时飞扑向前! “且慢!” 马面双眼瞪圆,突然一声大喝,这四条人形老龙堪堪停住身形! 一瞬间,此地数百道目光汇聚在马面身上,马面却淡定地拿出了一只石梳……整理了下自己飘逸柔顺的鬃毛。 “好了。” 那四名龙族高手怒火中烧,刚要继续动手,一旁的牛头就轻咳了声。 按心底响起的寿之嗓音,牛头开口就是一句: “动手前考虑清楚,龙族在不在轮回之列。 咱可不能保证,今后你们西海的龙蛋会不会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哟。 哞~” 闻言,那四条老龙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敖事。 敖事提着宝剑快步向前,骂道:“我与地府阴司素来无关,你二人今日这是何意?轮回乃天道大事,竟敢以此要挟!” 牛头双手一摊:“那你去天庭找天帝告状喽。” 敖事不由瞪眼,骂道:“你们地府阴差,仰仗轮回之事,竟如此为所欲为!” 马面又淡定地在旁接了句: “道友这话就说错了,咴儿~ 我二人本来是遵阴司之职,赶来西海拘魂,去地府入轮回,但见你们行事也太过分了些,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牛头点点头:“有一说一,我们确实纯路人,这里发生什么事,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马面又道:“但各位动手之前,能否想想,西海龙王到底有什么失德不当之处?” 敖事:“你们!” “太子殿下别急,我们只不过是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如果西海龙宫真的发生这种人伦惨剧,那我们只能建议各位阎君大人,把优质的转生龙魂,弄给其他三海的龙族了。” “当然,我们只是建议,小小的阴司将军没什么太大职权。” 当下,这哥俩你一句、我一句,插科打诨、又颇为认真,说的龙宫群龙满头黑线。 一直到敖事禁不住大喝一声:“杀了他们!” 那四名龙首老者第四次准备出手,但一股浩瀚威压,自牛头马面背后涌现。 西海龙王,此刻已站起身来,冷眼注视着此地。 这四条二五仔龙瞬间哑火,而敖事也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西海龙王刚要开口怒斥,心底又出现了李长寿的传声; 龙王瞬息之间做出决定,将李长寿的传声复述了一遍: “尔等就此退去,离开吾西海,吾可念在旧情,不诛杀尔等。” 敖事冷笑道:“父王莫非觉得,两名地府阴差,就可扭转今日之局? 孩儿数十次上谏,父王视若无睹,吾族竟对这般微弱天庭卑躬屈膝…… 父王可知,你站在那天庭玉帝面前俯首称臣的样子像什么? 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老犬,哈哈,哈哈哈!” 西海龙王沉默一阵。 李长寿传声道:“龙王爷莫要被他激怒,此时当以大局为上,若龙王与龙母无恙,西海龙宫自不会就此倒下。 此时要做的,就是拖延住他们,还请龙王爷按我提示回话。” “唉,”西海龙王缓声一叹,目中流露出少许悲悯,视线扫过敖事身后那些熟悉的面孔。 西海龙王又道:“敖事,让你身后的人出来吧。 今日既然已经撕破面皮,何必再畏畏缩缩,你们既然有恃无恐,何不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父王,你怕了。” 敖事突然笑了声,淡然道:“父王你竟会施计拖延,想等三位叔伯前来救援。 不必多想了,他们很快也会自顾不暇。 父王不如就此退位,交出一缕龙魂,孩儿自不会为难父王。 但父王若继续执迷不悟!” 敖事轻轻吸了口气,手中宝剑举起,浑身金光大作,“为了龙族中兴,孩儿只能送父王一程。 各位,此刻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敖事背后,各龙族高手齐声应诺,一股股气息汇聚而起。 西海龙王面容流露出少许悲凉,此时殿内殿外,总共数千身影蠢蠢欲动。 敖事一步向前,二五仔大军眼见就要再次发难! “且慢!” 牛头又一声大喝,硬生生将对方气势截了下去,气得几头老龙要扑上来生撕了他们。 但这次,牛头淡定地道了句:“你们要打打你们的,莫要伤及我们兄弟。” “咴儿~” 马面淡然道:“我们只是来勾魂的,你们斗法时如果下手不够狠,魂魄还要由我们处置。” 牛头又道:“我地府阴司从不干涉生灵厮杀,只负责度魂轮回,哞~” 言罢,牛头马面当着数百人的面,淡定地转过身,朝着大殿后侧的角落踏步而去。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等两巫走到角落,转过身来,还同时抬蹄,做了个‘请’的手势。 “开始你们的厮杀,哞~” “地府阴司,勾魂使者,竭诚为各位提供优质的战后服务,咴儿~” 言罢,牛头在胸口摸出两只椰子,马面从袖中取出两根芦苇杆,互相交换了一件,熟练地敲破椰子壳,插入芦苇,雄壮的身躯靠在主殿墙壁上。 这次,不只是叛军一方,便是西海龙王身前的这些龙族高手,一个个也是额头挂满黑线。 地府阴司的勾魂使者,都这么欠的吗?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这俩兄弟眼底满是感慨…… 这种体验,这种大摇大摆在一群高手面前走来走去,对方明明已经快气炸了,还不能直接对他们动手的舒爽感…… 巫生巅峰了简直! 而叛军一方已是没了耐性,敖事怒吼一声:“杀了他们!” 有龙族长老低声问:“殿下,是杀地府阴司,还是……” “莫管阴司,今日为我龙族中兴!” 敖事眼底带着几分阴毒,提剑前冲,身后数百龙族高手齐齐跟随,而西海龙王身前的那数十名龙族高手也各自爆发威势,要拼死一战。 但…… 一道浑厚的嗓音,在主殿各处响起,震动四方云雾。 各处响起诵经之声,海水之中道韵流转,一缕缕玄妙的道韵四溢而出,这主殿正中,出现了一束金色光芒。 这般异象,让双方再次停下动作…… 就在这金光中,一缕缕水元流转,凝成了一株翠艳欲滴的…… 葫芦藤。 而这葫芦藤上结了七只葫芦,这七只葫芦汇聚了七道不同的道韵,在缓缓晃动。 正此时,那葫芦藤下,凭空现出一道身影。 众龙定睛看去,却见来人白眉白发、清瘦面容,身着浅白宽袖长袍,手中提着一只拂尘,不是天庭水神李长庚,又是何人? 敖事面色一变,众龙族高手更是面露震惊,不知这天庭水神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他们明明做了严密无比的防备,此前更是已仔细搜查过西海龙宫的每个角落。 李长寿气定神闲、端着拂尘,目光扫过殿内殿外,笑道:“龙王爷暂且休息,此地由我摆平就是。” 西海龙王叹了口气,对着李长寿拱手行礼,而后坐回了宝座。 忽听一声尖啸,一根紫色箭矢自殿外而来,直射李长寿心脉! 箭矢宛若毒蝎之刺,散发着一股晦涩道韵! 毒? 李长寿眉头一挑,身周金光一闪而隐,身形躲也不躲,毫无动作,只是静静站在那,正面承受这一箭! 却听‘叮’的一声轻响,这紫箭竟直接被挡飞。 李长寿长袍连褶皱都无,身周有一缕玄黄气息萦绕,随之隐入自身。 那根紫色箭矢却直接折断,被李长寿抬手甩出去的一口三昧真炎,烧了个干净。 天地玄黄玲珑塔! 万法不侵,非先天至宝不可破! 李长寿其实一直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般防御至宝,非要顶在头上,让旁人知晓确切的防御宝物是什么。 那不是平白把自身底牌露出去吗? 在李长寿看来,唯一值得顶外面的,就是功德金身,因为功德金身是一份威慑,让圣人老爷对自己动手时也要存一些忌惮。 像此时,玄黄塔隐而不显,躲在自己元神处,下面这些二五仔龙们,一个个都看愣了,不知他是如何挡飞的那偷袭箭矢,从而更畏惧他几分。 效果,明显不同。 李长寿轻笑了声:“道友躲在殿外暗箭伤人,何不进来一叙? 莫要躲躲藏藏了,你们的底细,莫非贫道不知?” 李长寿话语落下,殿外传来几声冷哼,一群身披斗篷、浑身散发凶悍气息的身影涌入殿内,混在了龙族众高手中。 正此时,旁边传来一阵‘嗬’‘嗬’的响动。 李长寿扭头看去,做出眼前一亮的表情,笑道:“唷,两位地府使者也在。” 牛头马面嘿嘿一笑。 牛头叼着芦苇杆道:“我们来此地勾个魂,水神不必管我们,哞~” 马面甩了甩柔顺的鬃毛,淡定地道了句:“等会水神出手,还请留一些囫囵的魂魄,我们等着回去交差。 上面有一些指标,龙魂也比较罕见,咴儿~” “好说,好说,”李长寿笑道,“对付这些宵小之徒,倒也不必非要贫道亲自出手。 两位请看此宝!” 当下,李长寿拂尘一扫,头顶的那葫芦藤缓缓落下,径直落在了龙族众龙、西方众凶兽面前。 葫芦之上流转着七股截然不同的道韵,其中五股道韵明显为五行之力。 李长寿的身份、此前积攒的威势,以及刚刚肉身挡箭的强悍…… 此宝一出,让敖事都是喉结震颤。 这是什么宝贝? 一名躲藏在斗篷下的高手冷然道:“水神,你莫非以为这是远古的那株仙藤,还可阻拦下我等?” “各位有所不知,贫道这株仙藤,来历颇为不凡。” 言罢,李长寿拂尘一扫。 拖时间嘛,为何非要打打杀杀?故弄玄虚四个字,发挥到极致就是了。 拂尘之下雷光闪耀,一条细细的闪电劈在了那葫芦藤最左侧的葫芦上,这葫芦炸开,其内金光涌动,一名身着短衫短裤的童子翻着跟头跳了出来。 这童子头戴红色的小葫芦,浑身上下涌动着金仙境气息,有一股锐金之意。 它跳到地面后,立刻连续十几个后空翻,又摆了个简单的造型,开口低喝一声: “我,大娃!力大无穷!” 龙宫叛军一方齐齐皱眉,一龙立刻站了出来,刚要说他来对阵。 忽听霹雳炸响,又有一道闪电,劈砍在了葫芦藤上的第二个葫芦上,这葫芦炸开,其内跳出了另一只童子…… 一番故意浪费时间的卖弄之后,这童子在大娃身旁摆了个造型。 “我,二娃!千里顺风!” 随之…… “我,三娃!钢筋铁骨!” “我,四娃!掌控天火!” “我,五娃!吸干四海!” “我,六娃!” 众龙族定睛看去,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又下意识抬头看向那根葫芦藤,发现其上的第六只葫芦确实是裂开的没错。 就听刚刚那声音传来处,又传来一声:“隐迹潜行!” 于是,大部分龙族看向了第七只葫芦,李长寿故意卖了个关子,迟迟不甩拂尘。 大殿之中氛围越发凝重,而此前落下的六只葫芦童子,除却第六只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之外,其他五只气息勾连、隐隐凑成某种阵势…… 但,仅凭这些,如何能抵挡住他们如此多高手发难? 敖事双眼一眯,冷然道:“水神,这就是你的手段?” 李长寿微微一笑,心底算了下三路高手的踪迹,发现自己已完成了大半任务。 再次甩动拂尘,又是一道闪电砸在第七只葫芦上,那葫芦裂开,其内竟……飞出了一道曼妙身影。 这是一妙龄少女,站在那六娃身旁,脸红红地甩了下手中方帕,嗲嗲地道了句: “我,七娃,讨厌了啦。” 不少年轻点的龙族高手脚下一滑,顿时倒成一团。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庭文官,不善斗法 西海龙宫主殿中,李长寿正侃侃而谈,详细介绍自己这七只葫芦之灵‘少许’奇异之处。 距离李长寿本体所在不过数十丈,充斥着海水的乾坤之外,**师眯眼笑着,时不时暗中观察一下,远处云霄仙子。 **师对这次的战事,也算投入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热情…… 就是,**师关注的点有些与众不同,尽是去看云霄仙子的反应了。 万一云霄觉得李长寿哪点做的不美,误会李长寿性子太过跳脱……**师就会立刻传声提醒李长寿一句,让李长寿展现出,当日灵爆金蝉子的那一面。 虽然李长寿被金蝉子追赶几万里的样子,确实有些狼狈; 但大阵定住金蝉子后,李长寿头都不回、看都不看背后灵爆场面的身影,也确实有点小帅。 这才是首要大事! 然而,**师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些多虑了。 云霄的眸子越来越亮,似是对李长寿这般行事颇为欣赏…… 尤其,当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葫芦化身出场时,云霄又露出淡淡笑意,目中还带着少许期待。 于是,**师对李长寿传声道了句: “表现还不错,云霄师妹对你越发欣赏,但糊弄人也莫要太过火了,不然显得轻浮孟浪。” 李长寿:…… 他这不都是挺正常的策略吗? 【分散敌人注意力,扰乱敌人进攻节奏,从而达到不战而拖延时间的目的。】 罢了,既然**师已觉得不妥,自己也该尊重下人教大手子的意见。 李长寿话语一顿,心底计算着三龙宫高手抵达此地的时机,身形缓缓自半空落下。 长发袖袍于水中并舞,浑身包裹着微弱的玄黄气息,站在了七娃之前。 “各位,”李长寿一眼扫过众敌,笑道,“可要试试我这葫芦藤之妙?” 今**宫大戏的主角敖事刚要说话,他身旁已是有几道黑影窜了出去,一只只斗篷抛飞,显露出几位或英俊或美艳的身影。 鸿蒙凶兽的化形,都是这般满满的‘欺诈性’。 李长寿笑容依旧淡定,虽敌众我寡,但也算有几分底…… 嗯,给塔爷点面子,此时算是有九分五的底气! 虽凶兽凶狠,但李长寿有过跟金蝉子交手的经历,跟文净道人也算熟人,已知这些凶兽的实力到底如何。 鸿蒙凶兽为天道所弃,各自的修为境界早已被天道锁死,在上古时,就没了在大道上前行的可能。 真正棘手的,是这些凶兽各自的‘本命神通’与‘种族天赋’。 就如文净道人的血蚊傀儡之法,以及吸血灭灰之术; 还有金蝉子天生的乾坤遁术,让李长寿印象深刻的‘金蝉归壳’…… 这些凶兽难对付的主要原因。 此刻,几只化作人形的凶兽最先发难…… 能看出,这几只凶兽只是想将战事引爆,不给李长寿更多开口的机会; 此时它们出手也多有保留,明明只是隔了百丈的距离,可只是冲到一半,就各自顿住身形。 几道乌光、一摊黑水,对李长寿当头撒落。 李长寿气定神闲,站立不动,这几道攻势落在身上,却是连他半根头发都伤不到; 那黑水都化作少许云烟,瞬间被蒸干。 这,是哪般修为? 出手的几只凶兽、后方观望的众高手不由一阵心惊,而李长寿在承受他们攻势时,已开始了反击。 斗法又非回合制。 七只葫芦灵娃中,大娃至五娃朝着不同方向迈出一步!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的残韵涌现,五只大头大眼板寸头的灵童似乎在一瞬间,施展出了截然不同的五种遁法! 那几只凶兽却是冷冷一笑,这般遁法虽迅疾,但并非无迹可……寻…… 怎会?! 五行遁法残留的道韵未散,方圆十丈的乾坤中出现淡淡波痕,那五只葫芦灵娃的气息,竟彻底消失不见! 已不知第几次,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但这次的安静,只持续了不足一个呼吸! 毫无征兆,五只小胖手同时在这几只凶兽的背后出现,各自抓着一把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在凶兽的脖颈! 这五只小胖手一扎便退,唰的消失不见。 就听得几声低吼,最先站出来的这五只化作人形的凶兽,或是浑身爆发出璀璨光华,或是直接转身拳掌轰砸! 但他们所能捕捉到的,只是如同水波一般,淡淡的乾坤波痕! 乾坤遁术! 不对…… 刚刚的那五名童子,抓着一把把银针,用力扎了他们一下…… 一股莫名的火热气息,在这几只凶兽被扎的针眼处冒出,瞬息间席卷它们全身,没有给他们任何抵挡的机会! 这五只凶兽双目突然变得赤红,但表情,却是……意味深长、不可描述。 “嗯……” 一头化作女子的凶兽咬牙轻哼,额头满是香汗,双目渐渐迷离。 她突然转身,朝着宫殿之外飞去,浑身气息一阵乱颤。 而后,其他四只凶兽立刻跟随,一句话都没留下,转眼消失在宫殿大门处,速度一个比一个迅疾。 只留下二五仔龙们与凶兽们不明所以,一阵面面相觑。 李长寿淡定轻笑,大娃到五娃已是回到他身前,恢复原本造型,还是那般人畜无害。 这一幕,当真诡异难明。 一时间,原本还气势汹汹的这群鸿蒙凶兽,此刻面对这天庭海神的‘神通’,尽露出了退意。 敖事深深吸了口气,提剑向前,身上的金色长袍闪耀着璀璨光亮。 他这个主角,必须站出来了。 “水神当真好本领,但今日,绝不能让你断了我龙族大运!” 敖事话音刚落,忽听殿外远处传来一声低吼,一道道仙识探去,不少龙族高手、鸿蒙凶兽,尽皆变了面色。 他们所见,远处海水中的画面混乱不堪、不可描述,前一刻还是在此地的‘同伙’,此刻却是丑态百出,如失去神智一般。 李长寿气定神闲站在那,淡然道: “各位应知,贫道是人教中人,也善炼丹之道。 上次为除掉那六翅金蝉,贫道做了一些后手准备,不曾想今日刚好用上。 各位还请放心,这般掺杂了情花之毒的银针,我也只有那几十根,若是信得过我,尽管放马过来就是。 各位莫怕,贫道只不过是天庭文官,并非武将。” 他说的是实话,那些银针本来就是给金蝉子准备的后手,只是没用上。 那些银针上的药效,在刚才已是瞬间催发了出去,此时已无半点残留。 所谓情花毒,就是雄心丹炼制原材料‘情水’提炼而出,本就只有那几十根,用过就没了…… 但此时,李长寿说的越淡然,远处的画面越是混乱不堪,这些敌手越是…… 不敢信。 在暗中观察的**师嘴角抽搐,云霄仙子也是禁不住以手抚额; 李长寿心底的塔爷已是笑的喘不上气,对李长寿各种笑骂…… 敖事回过神来,咬牙斥道: “各长老何在!” “敖事太子,”李长寿淡然道,“你除却会呼喊旁人向前,可还有其他本领?” 当下,李长寿向前迈出一步,眼睑微微低垂。 他背后,大娃到五娃各自跳起,在西海龙王以及那些忠于龙王的龙族、仙蛟兵身周,分列五角之位,各自将头上葫芦解下。 这些小葫芦竟是五只阵基,此时被五只灵娃催发起来,化作五行御守阵,调运水灵气息化作五行之力,撑开了一道半透明的光膜。 葫芦藤虽然有些恶搞,但这确实是李长寿的一张底牌,只不过是形象上有些…… 致敬,嗯,致敬。 而六娃和七娃,此时已在五行大阵之内盘腿而坐,透明的六娃不知在做什么,七娃却推演出水火太极图,加持于阵法上。 李长寿头都不回,又向前迈出几步,目光平视敖事,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 五步、六步…… 李长寿独面数千高手,眼中只有那裹着金光的敖事。 “敖事太子,你可还记得,自身之道为何?” 敖事眉头紧皱,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又知自己若退,便会成为西方弃子,此刻只能咬牙硬顶。 数十名离着敖事最近的龙族高手齐齐向前,各自放出威压,震向天庭水神。 李长寿毫无所觉,依然不紧不慢地前行。 十步、十二步…… “水神何敢目中无人!” 一龙首老者怒吼,抬手做爪,对着李长寿遥遥一抓,一只十数丈直径的龙爪虚影,对李长寿当头摁下! 李长寿身影巍然不动,那龙爪直接炸碎。 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十名龙首老者齐齐出手,西海龙宫各处剧烈震荡,神通接连不断、灵力四处爆涌、乾坤动荡不安,此处水晶宫中不少华贵的摆件齐齐破碎。 但…… 震荡过后,李长寿依然站在那,身周飘着淡淡的玄黄气息,头发丝都未断一根。 不过李长寿也发现了,自己硬抗这些攻势时,只能原地罚站。 大概,万物都有平衡,这就是天道对天地玲珑玄黄塔的限制……吧。 “各位,打够了吗?” 李长寿眼睑半垂,轻轻吐了口气。 一龙首老者如梦初醒,猛地大喊:“他定有至宝护身!” 霎时间,刚才出手的数十头老龙释然了大半,但随之又紧紧皱眉。 已经躲在人堆中的敖事立刻喊道:“那就将他困住,先杀敖闰!” 敖闰,其父名号。 五行大阵中,西海龙王闭眼长叹。 一人站在数千高手前的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淡然道:“这度魂咒当真厉害,已让一灵泯灭本性至此。” “动手!” 敖事英俊的面容满是狰狞,大喝过后,那数十名龙族老者扑向李长寿; 他们身后的这数千道身影分做两股,就要绕过李长寿,冲向西海龙王…… 李长寿等的便是此刻! 前方又是道道神通术法轰砸而来,李长寿身形却无声炸散,让这些攻势尽数落空。 有龙族老者立刻大喊:“水遁法!” 正此时,数十股拳头直径的水流,正面撞向这批龙族高手! 这些老龙虽反应堪称神速,接连催起龙力轰杀,但依然有半数水流,贴着这些老龙的身形穿梭而过,朝敖事聚拢而去。 水流的速度突然暴增数倍! 敖事心神巨震,灵觉狂跳! “殿下快退!” 西海众叛龙对着敖事蜂拥而去,漫天神通朝着那些水流截杀。 这二十一股水流突然再生变化,或由水化金、或由水化风、或激发乾坤波痕、或化作冰棱前窜…… 遁法! 全是遁法! 只看得人眼花缭乱,却根本不知水神本体在何处的遁法! 叛龙一方速度也不慢,道道身影将敖事就近围住,用肉身挡住四面、八方、上下,数十高手聚成了一个球…… 但…… “啧啧。” 这数十名面朝外的龙族高手,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轻笑声,各自毛发竖立。 当着这些高手的面,就在这个由龙族高手围起的‘球’中,也就是瞬息之间! 一张宝图凭空出现,其上涌出数十条江河的虚影,将敖事直接镇压,吞入宝图之内。 李长寿的身影,自一朵冰蓝色的火焰中走出,站在重重包围之中,随手将宝图收起,淡定地塞入袖口。 几乎无人发现,他袖口中当即出现少许乾坤波痕…… “快救殿下!” “封锁乾坤,莫让他再逃了!” 只是转瞬,这数十名龙首老者以各自龙力镇压乾坤,将方圆百丈的乾坤封禁! 又听…… “各位。” 李长寿嗓音突然自宝座方向传来,满殿高手齐齐一惊! 他们看看被数十位龙首老者围住之地,那里有个白发白衣的天庭水神; 再看看那五行阵法之前,淡定站着另一个白衣白发的…… 天庭水神! 水神极擅化身之法,这自不是什么秘密。 但这是何时掉的包、何时换的位、何时移形换的影? 还有那乾坤遁法,如何能做到这般无声无息? 李长寿轻笑了声,在袖中拿出了那张宝图,随手一甩,将此刻被大禹治水图镇住龙魂、已经昏迷不醒的西海龙宫太子敖事,扔到了地上。 敖事本就本领不强,此前被强行提了修为,实际战力勉强堪比普通金仙空虚掌门。 左手扣住敖事的脖颈,李长寿淡然道: “便是不用至宝,尔等又奈我何? 对了,贫道那化身,可不只是化身。” 李长寿话语刚落,一股惊人的灵力波动出现在敖事原本站立之处! 此刻,乾坤封禁尚未消散,数十位龙首老者扭头,看向李长寿留在此处的化身…… 却见这化身衣袍之下,竟出现了七十二只光斑! 不止如此,这化身腹部,那颗金丹此前得了数十股灵力注入,已开始剧烈震颤! 一股天道之力突然显现,这金丹瞬间炸碎! 七十二只光斑同时膨胀、暴涌! 地煞灵爆阵·金仙内核加料版! 耀目的‘太阳’升腾而起,李长寿已将敖事提到身前,顺便将已经愣住的牛头马面,用仙力拽到了五行阵法内。 李长寿心底响起敖乙的几句话语,手指带出几道残影,瞬间点在敖事脊背、尾椎骨、后脑三处区域。 敖事额头犄角闪烁光亮,身形突然膨胀,在金光中化作一条数百丈长的黑龙,被李长寿团成一团,当做了盾牌,护在了五行阵法之前…… 那一天,仿佛太阳星坠入了海底。 西海龙宫正上方的海面,缓缓拱起百里直径的水球,一股股灵力光束照透了天际…… “都说了,贫道不善斗法,只是天庭文官。” 第三百三十九章 洪荒最强助攻王! 李长寿站在水晶宫的遗址上,看着面前的海底深坑,不由有些费解…… 跑什么? 都跑个什么? 本来,有牛头马面作为‘助演嘉宾’,李长寿觉得自己这次可以稳妥些,不必出手; 拖延、突围、逃脱,总体也有较高的把握。 但第一套方案顺利进展到一半,**师突然一声令下,他这个准师弟只能被动营业,改变思路,露一露人教弟子·天庭文官·玄都小法师的传统技艺。 这时,问题似乎变成了【一人面对数千高手怎么妥善处置】; 而实际上,问题其实是—— 【有九成八把握可以随时遁走的自己,在面对数千缺乏大神通者的高手时,怎么才能不经意间让他们知道,他们,破不开自己的防御。】 李长寿之所以能如此果断临时‘换剧本’,主要也是因之前已做好了这套备用方案,发难之前胸有成竹。 其次是因,此地没有圣人弟子级的强者。 鸿蒙凶兽也有强弱,文净和金蝉子已经算是其中的狠角色,西海龙宫的这一批凶兽明显弱了些。 再有,此地这批龙族,都是被西方教以咒法控制了心神; 虽一个个老龙实力高强,是西海龙宫漫长岁月的积累,但并无西海龙王这般真正的远古大手子存在,也无镇守海眼的远古战龙现身。 不然,李长寿也不敢轻举妄爆! 再看他如何做到的…… 先是用葫芦灵娃状的纸道人反击,再硬受对方数十龙族长老攻势,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创造一个‘大能’的形象。 又全程,将目标锁定在对方主事者‘太子敖事’身上,言语相迫、至宝护身、遁法突袭,顺利擒住敖事…… 这套方案中,最难实现的环节,并非凭遁法摸到敖事身旁,而是如何从数十名龙族高手的围困中顺利脱身。 李长寿的办法其实很简单—— 不进去就是了。 化作水流炸散的瞬间,真身已凭遁法躲去一侧,引动太极图威能遮掩自身; 又以数十股水流吸引对方注意,再暗中施展乾坤遁法,将一具金仙境纸道人送到敖事身后。 李长寿在乾坤遁法上的造诣,远不如沉浸多年的其他遁法,本体施展时会有较大阻碍、留下诸多痕迹。 但,借用乾坤遁术送纸道人到指定位置,李长寿早已驾轻就熟。 当纸道人凭大禹治水图发难,困住敖事,李长寿立刻用隔空送物之法将宝图送回本体;随后本体现身,吸引对方注意,借此掩护金丹境纸道人身上的地煞灵爆阵启动…… 整套方案的实施,可以说是行云流水、环环相扣,没有出现任何大的纰漏。 而李长寿自始至终,只需掐好节奏点,就能营造出一种‘来去自如’之感,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从而加深心理阴影。 【这期间所谓的‘惊险’,不过是敌手与旁观者的错觉。】 可让李长寿费解的是,这场灵爆过后,敌军…… 就这么退了。 对方退的很快,灵爆余韵尚未消散,众叛龙已是齐齐掉头,火速撤离水晶宫中。 走的时候,不少凶兽和叛龙口中骂骂咧咧,喊着天庭文官如何如何,还说什么,天庭武将都是幌子,真正的狠人都在文官中养老云云。 摆明了是污蔑天庭众仙神和蔼可亲的形象! 但对方迅速退走,让李长寿略微有些遗憾,毕竟自己今天已经做好,牺牲三只以上金仙境纸道人的准备。 ——金仙境纸道人同时存在的数量有上限,但毁了之后可以再制作。 对方为什么会退? 这些叛龙,不是都被西方控制了心神,说好的悍不畏死呢? 刚才的这场灵爆,造成的杀伤并不算多强,也就是将‘乾坤封禁核心范围’内的那些老龙撕碎了大半。 小半还是有全尸留下的。 但也因这些二五仔龙密集的站位,以及乾坤封禁,让灵爆的威力打了折扣,其他数千高手只有三成负伤,七成大多无恙…… 外围叛军倒是死伤较多,但大多都是些真仙境的仙蛟兵,充分演绎了【炮灰】一词,在洪荒中的准确定义。 对方撤退时,不只是这数千高手退走,外围那数十万大军也迅速退去西牛贺洲; 阵型都完全不顾,逃的异常狼狈。 李长寿来不及追赶,只能凭借着尚未完全凝成的水神神位,平息了西海的咆哮,减少海中生灵死伤,避免给自己增加太多业障…… 然后,心底梳理着,这套方案后续的一系列操作,略感惋惜。 又没法施展了。 算来算去还是算不准‘生灵之心’; 这次算错的,是敌手心理承受能力…… 此刻,以李长寿为圆点,背后的扇形区域内,小半的水晶宫安然无恙。 显然在刚才灵爆时,有塔爷出手相助,护住了西海龙宫这批仅存的火种。 再次恢复了人形的敖事,此刻正趴在李长寿身后,浑身上下满是伤痕,气息奄奄,已是重伤。 稳一手,李长寿打出一道仙力,为敖事的龙魂加了几……十层封禁; 免得他自爆。 李长寿随后探查各处,开启部分纸道人,接应三路赶来的龙族高手,让他们避免与叛军主力遇上,增加无畏的伤亡。 五行大阵的光膜缓缓收回,葫芦灵娃将小葫芦戴回头顶,各自化作纸人,朝葫芦藤飞去,钻入了一只只裂开的葫芦中。 李长寿张开左手,葫芦藤钻回他袖口; 又看了眼面前的深坑,轻轻叹息,转过身去,朝西海龙王走了两步。 那百多仙蛟兵下意识后退半步,簇拥在宝座周围的龙族高手,目光无比复杂。 在宝座后面,两个头套战巫蹲在那,双手揣在袖子中,此时正小声嘀咕: “这就是水神说的拖延时间?咴儿……” “可不吗?” 牛头嘿嘿一笑,“把敌军都杀了,为己方援军争取冲过来的时间,这不也算拖延了时间,哞……” “咱还拘魂去不?” “咋拘啊,哪里还有魂儿,水神过来了,快走快走!” 嘀咕声中,二巫直接跳到李长寿身后,抱着胳膊、拖着一堆铁链,走到了西海龙王身前。 在侧旁那端庄秀丽的龙母搀扶下,西海龙王有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躬身道: “多谢水神救命之恩。” “龙王爷不必多礼,”李长寿忙回了句,又拿出两瓶丹药,“龙王可是中了毒?” “不错,”西海龙王闻言颇感羞惭,“明明此前水神已提醒过,但吾还是大意中了算计,不曾想,他西方已是将吾龙宫完全掏空。” 李长寿左手轻轻摇晃,将已经只剩大概轮廓的敖事,放到了龙王龙母面前。 龙王双目瞪圆,劈手就打,要将敖事毙于掌下; 侧旁龙宫战将、长老,不少人小声呼喊:“陛下……” 那龙母也是向前伸手想要阻拦,但素手抬起,话语只有一个‘陛’字,就顿住了动作。 敖事,已不能活。 但李长寿此刻却站了出来,低声叹道:“龙王爷,此时打杀不得。” 西海龙王双目通红,低声道:“水神何必为这逆子求情!” “非是求情,”李长寿道,“敖事犯上作乱、欲弑亲父,罪大恶极,理应当斩。 但龙王与敖事此刻都在天庭神位序列,是否将敖事带去天庭,由玉帝陛下发落,才更稳妥一些? 待陛下下令,若是要处死敖事,自是将他推上天庭斩龙台,天道铡刀落下,一颗龙首落地,天道自会为他解了那心魔之咒。 若那时,敖事诚心悔改,或许陛下也会动一动恻隐之心,让他有真灵轮回之机。” 李长寿话语一顿,西海龙王、龙母,以及周遭那些长老,各自对李长寿投来感激的目光。 敖事今日所作所为,哪怕是被控制了心神,也是要斩的,不然龙王威信全然不复。 李长寿主动站出来阻拦,一为了避免亲父杀子的悲剧,二是顾全天庭威严,三可趁机让天庭与地府有第一步‘正式接触’。 只是寥寥几句话,背后却有诸多考量,也算是寿的一点小智慧。 李长寿又问:“龙王爷,敖事他们为何此前围而不攻?” “他们在逼问西海的宝库,”一龙族长老低声叹道。 李长寿缓缓点头,这话题不宜多问。 免得又被当做自己暗示什么。 忽听龙吟阵阵,南、北各有数十条苍龙冲入海水,朝此地赶来; 正此时,龙宫上方传来阵阵雷声,一道金光照下,其内飞出一排排天将…… ——却是李长寿此前安排的‘救援’与‘掩护’方队,准时登场。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不多时,南海、北海龙宫的百多高手,以及天河十万水军,围在水晶宫废墟之外,看着空荡荡地‘战局’,陷入了疯狂的自我怀疑。 这,还用他们? …… 半个时辰后; 西海龙王带着残部,以及三海龙宫支援来的高手,暂时去西海海眼协防; 李长寿也命天河水军回天庭,赶去北天门准备第二波‘空降’。 随后,李长寿看着面前这两大坛龙王血,眼底满是笑意。 好东西哇…… 这是刚才为西海龙王疗伤逼毒时,汇聚了龙王体内大量剧毒的龙王血! 毒丹原材! 金仙剧毒! 根据李长寿初步判断,这种毒应该是来自于某只鸿蒙凶兽,乃先天剧毒,毒性之霸烈,让西海龙王这种老牌大罗金仙都差点扛不住。 虽然暴露了‘葫芦灵娃’这张底牌,但自己的底牌库,很快就能迎来一波扩增! 李长寿小心翼翼那处三只宝囊,连续套了三层,将这两大坛龙王血收了起来。 这里条件比较简陋,不能轻易这种剧毒,还要等龙族战事休了,用纸道人找个荒山慢慢处置。 “你弄这玩意干啥?” 塔爷在心底懒洋洋地问了句,语重心长地教育道:“爆啊,爆就完事了!毒算什么本事!难登大雅之堂! 你可是掌握了化身灵爆秘法的男人! 多爆几场,云霄仙子能不对你倾心啊?” 李长寿笑而不言,已习惯了塔爷这般浪言浪语。 “水神大人,”牛头在旁边弱弱地问,“咱们再去哪? 您说的台词咱们兄弟俩都背过了!哞~” 马面赶紧补充道:“我们地府阴司,永远是水神大人您的同伴,咴儿!” 李长寿含笑点头,“刚才多亏了两位道友相助,不然场面定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大人您别这么说,”牛头嘀咕道,“要不是我跟马面非要跟过来,那些龙宫叛军估计跑不了几个!” “话非如此……” 李长寿刚要解释刚才的局势变化,一旁海水中出现了那张熟悉的太极图; 李长寿与牛头马面立刻游了过去,消失在了此地。 他们走后,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飞出来,在那海底深坑开始忙碌,将此地的尸身挨个补刀,用摄魂珠收摄残魂; 随后又将这些尸身聚在一起,点燃了三昧真炎。 诵经,诵的是度人经、消灾祈福咒、太清定魂咒。 一只纸道人在海水中撑开一颗气泡,将那些灰烬聚来,复扬之,又在其气泡内吹起唢呐,仪式感瞬间拉满…… 海神庙中。 **师、云霄仙子、李长寿、牛头马面接连现身,仿佛此前都没出去过。 李长寿闭目凝神,通过纸道人,监察四海各处动静。 对于西方而言,虽然在西海未能寻找到‘龙之宝材’,但因为退的果断,自身损失并不算大,今日怕是远不会罢休。 此时,南海、东海已陷入了动乱,海族叛军发起猛烈进攻,龙族战线一时吃紧…… **师见李长寿皱眉,问道:“长庚,如何了?” “各处乱起了,”李长寿道,“弟、我安排的纸道人,已经发现那股西海龙族叛军,他们在西牛贺州边缘北上、南下。 看来应该是要攻北海和南海。 西方这次目的明确,要得的,就是龙宫无数岁月的积累,作为西方大兴的基础。” **师皱眉道:“西方大兴,置我道门于何地?这般! 云霄师妹,你护长庚去南海,我去北海坐镇,务必坏掉西方算计! 此举所为,道门气运昌隆!” 言罢,**师背后浮现出一张太极图,转身迈入其中。 侧旁静静而立的云霄仙子,不由轻轻眨眼。 她似乎被安排了。 李长寿却是忙道:“师兄,此事!” 太极图一闪而没,玄都**师已没了踪迹。 云霄不由轻笑了声,柔声道: “玄都师兄所说也有理,与西方相抗,并非单单人教之事。” 李长寿无奈一笑,随即便道:“刚刚出手斗法,让你见笑了。” “道友出手,不动则已,一动若山崩,”云霄笑道,“道友这是生得晚了,若是在远古时就开始修行,早已是一方大能矣。” 李长寿摇摇头,笑道:“你不觉得我做事不择手段便好。” 云霄略微歪头,目中流露出少许思索,轻声问:“道友莫非觉得,我只知修行,而不知洪荒艰险吗?” 李长寿温声笑着,缓缓摇头,二人对视一眼,彼此也觉得了解对方多了少许。 角落中…… 牛头小声道:“马,咱俩挺尴尬啊在这,哞。” 马面还来不及‘咴儿’,一张太极图浮现在两人背后,两只大手凭空探出,将这哥俩直接拉入其中。 **师的嗓音从太极图中传了出来: “长庚!接着!” 一道乌光飞来,径直落在李长寿面前,被李长寿双手捧住。 先天功德灵宝,太清圣人炼制的那把乾坤尺! 这尺子的造型就如一把钝剑,曾打过东皇钟、砸过鲲鹏魂,算是人教少有的攻伐灵宝! 当然,这如玄黄塔一般,只是借来,并非赐下。 说借来也有些见外,这应该算是人教特色项目——共享灵宝! 乾坤尺轻轻震颤,一缕灵性在李长寿心底响起,却是跟玄黄塔说起了相声。 “咱们且去南海龙宫吧,莫要耽误了正事,”云霄仙子主动开口。 “将你牵扯入了这般因果中……” 李长寿有些歉然说着。 “不怕,”云霄目中背负着小手,道一句:“你多费些心思安排布置,别让我有机会出手就是。” 第三百四十章 凑 巧 路 过 天庭,凌霄宝殿。 玉帝坐在宝座上,注视着殿内的文臣武将,以及刚赶回来的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眉角带着少许笑意。 ‘长庚爱卿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为天庭考量啊。’ 虽然玉帝知道,自己此时最满意的这个仙神,只是纯粹考虑事情比较周全,各方面都会考量…… 此时,天河水军奉李长寿之命,正借天河行军,赶去北天门准备下一波‘从天而降’。 卞庄带两名天将押着那敖事,前来凌霄殿中复命。 按水神大人的叮嘱,卞庄此时正低头禀告有关敖事作乱之事。 而卞庄也算有良心,禀告时,三句不离水神…… “……西海龙宫太子敖事今已被水神擒拿,龙宫叛军被水神逼退,西海龙王被水神解毒治愈伤势后,已赶去西海海眼镇守。 因敖事也有神位在身,西海龙王将敖事交由陛下处置……” 一番禀告之后,玉帝缓缓点头,问道:“西海龙宫此时状况如何?” 卞庄叹了口气,道:“没了。” “没了?” “末将亲眼所见,西海龙宫只剩十之一二,海底出现一口大坑,坑中龙尸遍布。” 卞庄喉结颤了下,低声道:“根据西海龙族一长老所说,西海龙宫之生灵,绝大多数都被人控制了心神。 末将所见,西海龙王身周只余寥寥数百亲信。 从当场情形来看,水神与那些龙族叛军,必是有过一场绝世大战! 一力护下了西海龙王与龙母!” 玉帝不由皱眉,嗓音也有些着急,“水神可无恙?” “陛下放心,”卞庄忙道,“水神衣袍都没有半点褶皱。” 白衣玉帝这才略微松了口气,旋即笑道:“也是吾多虑了,长庚爱卿人教出身,如何会被这般宵小所伤? 卞庄爱卿,长庚爱卿现在何处?” 卞庄道:“水神让末将与天河水军赶去北天门,随时策应北海龙宫,水神此时具体在何处,末将也不太明了,应也是去北海。” 玉帝缓缓点头,目露思索。 高台下的东木公扶须轻吟,走出几步,行礼道: “陛下,如今南海、东海都已起了战事。 水神一力斡旋,怕也分身乏术,陛下虽已命水神照应四海,但此时四海吃紧,天庭也不可不管。” “木公所言有理,”玉帝沉吟几声,下令道:“木公这便点起十万兵马,去东海相助东海龙宫,再着一员大将,带十万兵马去南海龙宫驰援。” 东木公立刻领命,风风火火赶去通明殿调兵。 这次,天庭的动作并不算慢,很快就有十万兵马汇聚于南天门与东天门。 像这般好戏,咳,大事,自然少不了某一身正气、心胸豁达的华日天元帅! 南海方向的十万天兵,便是由华日天与两位不配拥有姓名的天将统率。 考虑到其他天将实力不足,此时南海各处,龙族大军与海族叛军打的‘火热’……华日天只能亲自动身,潜藏身形、赶去南海龙宫,与龙族碰头。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玉帝这化身,本是想去找自己长庚爱卿汇合,但他到了南海龙宫,以天庭元帅的身份见到了南海龙王,却根本不见长庚爱卿的身影。 问询龙王,龙王也是说水神并未来过…… 华日天心底一叹,知道自己选错了方向,自家长庚爱卿应是去了北海或者东海。 正遗憾不能与长庚爱卿并肩未战,华日天心底一动,突然感应到了水神神力之所在,似乎就在方圆万里内。 ——这也算天帝的一点小权能。 当下,华日天与南海龙王约好‘出兵信号’,便匆匆离开南海龙宫,想去与李长寿汇合。 但让华日天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竟意外掌握了自家大臣划水摸鱼,办公期间勾搭仙子的第一手资料!】 且说华日天刚出龙宫,仙识朝自己感应到的高空探查,却发现空无一物; 又仔细搜索一阵,依然是毫无所获。 这不由激起了华日天的少许好胜之心。 于是,凌霄宝殿中的本体闭上双目,直接调动天道之力,加持于化身之上! 华日天双目绽放金光,顿时看透了那片空荡荡的空域,看到了那白发苍苍的老者,以及被仙光白雾笼罩的倩影…… ‘长庚爱卿这似乎是……在谈情说爱? 嗯?不对…… 好你个李长庚,在吾面前都是用化身,本体竟只是在这般情形下才现踪!’ 玉帝化身心底笑骂两声,又泛起了新的疑惑…… 这仙子又是哪位? 他这化身有天道之力加持,竟全然无法看透。 怕惊动这女仙,华日天并未多看,故意放出气息,大摇大摆朝着南天门飞去。 毕竟是玉帝陛下,总不能飞上去主动跟自家大臣打招呼;再说,若是直接撞破也有些不美,如此可以给臣子心理准备。 ——天帝的小细节。 ‘长庚爱卿做事沉稳,应当不会如此大意,发现不了吾这化身。’ 然而,直到华日天远远看到天庭大军…… 呸! 说什么全心为天庭都是幌子! 不过…… ‘这般的长庚爱卿,倒是更让吾安心一些。’ 华日天眯眼笑着,先与天兵天将汇合; 他略微思索,便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去了李长寿所在之地。 嗯,他们只是在支援龙族的路上,拐了个弯,凑、巧、路过。 …… 南海龙宫西北方,一朵白云上。 李长寿维持着海神的面容,背着手走在云上,与一旁云霄仙子,详细解释着西方、龙宫与自己的恩怨因果。 自然,李长寿隐藏起了大部分算计的内容,略微增加了一些戏剧性。 他将南海海神教的发展、龙族对天庭态度逐渐变化、西方教不断压迫……这几条线合并起来讲述,犹能说的条理清晰,丝毫不乱。 云霄在旁听得入神,不时也会问几句,且每次开口也都能问到点子上; 这让李长寿颇有‘她竟懂我’这般知己之感。 想桃子,想桃子。 其实这并非云霄‘懂他’,只是云霄能一眼看到,各处的矛盾点与结症之所在。 而李长寿此时也略微体会到了,为何截教各位大佬,对云霄仙子都存了或多或少的敬畏…… 她每次问的问题,当真太难回答。 就如她所问的: “道友又如何断定,自己推断之事必然会发生呢? 天道有变数,大道常震鸣,推算有时也会被人蒙蔽,这些其实都是做不得准的。 圣人老爷既有蒙蔽天机之能,那圣人老爷或许也有再造天机之力。 你修为原本连金仙境都无,若算错一步,岂非拿性命去赌?” 李长寿沉吟几声,颇为认真地回答着: “我并不擅长推算与占卜。 仙子也知,我修行岁月不长,道境也并未达到那般高深,推算时也触碰不到太多天机。” 云霄奇道:“那你如何做到的这般?” “想。” 李长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在洪荒中入乡随俗,自不能指脑袋瓜了。 “想?” 云霄眨眨眼,“可否对我详细说些?” “自然,”李长寿笑道,“首先,我所做出的推断,都是此事的大方向回如何发展,尽量去省略微小变数,不然心神肯定是不太够用。 我习惯用的方式,是将每个可能出现的情形列出来,再将这些情形下会出现的重要事件,做成简单的选项。 这样就如一条线上串起了一个个方格,又裂开了几条不同的分支…… 你心底能想到这般情形吗?” 李长寿双手比划着,云霄在旁轻轻颔首。 他继续道: “当列出所有的可能和发展方向,就可根据可能性的不同,提前做出针对每种情形、不同程度的应对。 而当此事一步步发生,一条线上的方格不断被点亮,那后面大概的发展脉络,也就可知晓了。” “竟是这般……” 云霄轻吟几声,随后眸中满是赞叹,道:“若说谋划之全,当应如此。 只不过,这般或许太耗费心神。” 李长寿笑道:“关于龙族之事,我想了七年有余。” 云霄轻轻皱眉,轻声问:“不会感觉心神疲累吗?” “有些,但比起回报,这点累倒也不算什么,”李长寿含笑答着。 “那,道友最长的一次想,持续了多久?” 李长寿叹道:“十七年。” 这十七年一出口,李长寿心底刚安静了一阵的‘话痨’灵念,又开始不断滴滴…… 塔爷笑骂道:“你这家伙,不愧是老爷看上的小家伙,算计一件事能连续想十七年! 黑,还是你黑!” 那乾坤尺接道:“尼阿古,无特侬刚,个额小宁弗得了啊!”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就当这是单纯的赞扬。 云霄柔声道:“那我可否问,是为了何事要想这般久?” “道门。” 李长寿笑道:“不过首要出发点,也是因我在道门之中。 总不能也让你这般问我,我可否也问你几个问题?” “呵,”云霄轻笑,“问便是了,你能对我开诚布公,我如何不能对你推心置腹?” 李长寿双手一摊:“还好不是肝胆相照。” 云霄不由笑意更浓。 李长寿心底思量了一阵,问道:“常听人说,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霄仙子不由轻嗔:“你怎得还真考起我了?” 便是嗔怪,竟也是如此温柔。 她慎重思量后,答道:“若我来说,这大半是好事。” “错了,这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是坏事。” 李长寿正色道,“首先便是自身之强弱不稳,变数太多。 其次要依靠敌手之强弱来决定自身之强弱,便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算计之事,最重要的便是有自己的节奏,不能被敌手所影响……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点浅见。” 云霄仙子仔细思索,缓缓点头,笑道:“云霄在这里受教了。” 李长寿清清嗓子,又问:“若仙子你与旁人比拼谋略,你考虑较深,到了第五层,而旁人只是到了第三层,此局可是稳赢?” 云霄下意识抬手理了下耳旁一缕青丝,道: “并非稳赢,有时过多谋算,反而被对方歪打正着地破掉。” “善,”李长寿默默点了个赞。 云霄笑语反问:“那水神大人,你可有解决这般情形之法?” “很简单,去站在每一层。” 云霄顿时陷入思索,细细品味…… 正此时,李长寿眉头一挑,看到了天空中飘来的那朵白云,以及其上天兵阵列。 天庭兵马? 不在南天门呆着,为何跑这里来了?这不是把伏兵玩成了明牌? 随之,李长寿看到了站在天兵之前的日天元帅…… 【那没事了。】 李长寿道:“仙子可要随我一同过去?” “嗯,”云霄仙子柔声道,“你不怕我为你惹来麻烦便好,我却是无碍的。” 李长寿洒然而笑,驾云带云霄仙子迎向天庭兵马。 离着这十万大军稍近,云霄轻咦一声:“功德金身,天道加持,那里莫非是玉帝师叔的化身?” 李长寿:…… 感情,道门大佬都能一眼认出来! 玉帝这化身是有多失败! 虽然依旧令寿眼红…… 云霄停在云外,并未跟着继续向前,显然不想与天帝照面,不然行礼、不行礼都是不妥。 李长寿向前,与华日天互相见礼,华日天对他一阵挑眉。 “水神,那位仙子是谁?” 华日天笑道:“怎么不跟咱们介绍介绍?” 李长寿正色道:“那是我好友,截教外门大弟子,云霄仙子。” 华日天眼前一亮,又顺势上前勾肩搭背,对着李长寿肋下轻轻打了一拳,低声道一句: “可以啊水神!” 但…… 叮! 华日天感觉自己像是打在了乾坤壁垒之上,一缕反震之力顺着拳锋倒卷而回。 玄黄塔? 华日天看看李长寿,又看看远处被云雾包裹,此刻依然无法看清的那道倩影,身为堂堂天帝,此刻竟…… 恰柠檬。 李长寿淡定传声:“云霄仙子早已认出陛下。” 华日天瞬间收回胳膊,挺胸抬头,身上战甲散发出淡淡光亮,让自己看起来多一些威风,多一点威严。 “咳,嗯! 水神,南海何处战事吃紧?咱们赶去支援,也好让更多生灵免遭涂炭。” “华元帅莫急,”李长寿正色道,“此时各处局势,龙宫尚且应对过来,咱们既然来了,不如就去海眼附近镇守,那才是龙族的死穴。” “善!” 华日天点点头,随后两人对视一眼,目中都露出几分疑问。 海眼……怎么去? 龙族将四海海眼都藏了起来,道祖又用**力遮掩了九污泉的天机,提防被人寻到九污泉祸乱天地。 此刻,怕是没有南海龙宫指引,或是圣人老爷推算,也寻不到…… 忽听云霄仙子传声入耳: “道友,东南方向九万里外有些异状,乾坤在动荡,似有大批生灵挪移。” 李长寿道心轻震,立刻对华日天低声商议了两句。 而后李长寿与云霄先行一步,赶去乾坤动荡之处,华日天带天兵从后赶来。 路上,云霄趁机又问:“若此地是西方的佯攻,又当如何?” “此时尚无法断定到底是否为佯攻,对方进攻的方向,有可能是四海任一海眼,毕竟他们想要做的,就是逼龙族交出宝库。” 李长寿正色道:“但,仙子…… 站在了每一层这般话,我不只是随意说说的。 虽此时把握不算太高,却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那,具体把握如何?” “九成四五,”李长寿想了想,为了言语准确性,又加了声,“大概。” 第三百四十一章 寿算有时穷,龙族劫当头!【大章求票】 这就是海眼之所在? 李长寿看着前方那貌似空无一物的海域,心底划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施展化形术化作一尾游鱼的他,此刻并未引起海底那些身影的注意…… 这数千道身影,是从远处一条海沟中涌出来的,那里有一座乾坤挪移大阵,此时这大阵还在运转。 就在刚刚,云霄仙子还提醒他,何不去将那乾坤阵法破掉,断了这些人的后路与援军。 李长寿慎重解释了几句…… “一来,西方教这次拿出了底蕴,想敲龙族竹杠,若存全歼这股西方兵马之心,大概率会引来不要面皮的大佬。 二来,此地若是佯攻,这些西方势力便如乌合之众,渡水一击、心存退意,实际上不会给龙族造成太大的麻烦。 可若断其后路,或许会激发其背水一战之心,徒增龙族伤亡。 三来,乾坤阵法处或许会有圣人弟子暗中守护,怕会是一场鏖战。” 云霄听罢略作思索,很快就颇为郑重地点点头,道:“确实是这般道理。 渡水一击、背水一战,二者相差甚大,你这般形容倒也颇为生动。” 李长寿当时心底就有点发虚,毕竟这两个典故跟洪荒没什么关系。 且说正事。 从此时四海的情形来看,西方圣人果然暗中下场了。 而且圣人一出手,就是直接拿捏龙族要害,给出了四海海眼的位置。 不得不说,此刻西海海眼,反而成了最安稳之地。 ——李长寿此前与玉帝讨论过此事。 假如西海的海眼破了,西海那些反叛的龙族,也会被天道降下业障,负责填埋海眼。 谁都逃不了。 今日,李长寿之所以只有九成半的把握,是因无法确保准提圣人是否会直接现身; 虽然概率颇低,但那确实是王炸。 圣人不可能出面打家劫舍? 不不,圣人做这种事,怎么能算打家劫舍? 那是因龙宫宝库本就与西方有缘,圣人老爷遵循天数,带一批资源回西方罢了。 西方,老驰名双标了。 李长寿对此不多置评,也不敢保留什么发言权。 正此时,云霄再次传声,却是对他详细言说,此时在南海现身的这批生灵的实力…… 这就十分贴心了。 根据仙子所言,此地西方兵马,混杂了凶兽、妖族、人族,还有几个实力强劲的先天生灵。 他们实力大半都在天仙境,但其中有数十道气息无比凝厚,大罗金仙也有数位。 李长寿也觉十分棘手。 此地莫非就是主攻? 如果这里都是打掩护的,西方这次动用的实力未免太多了一些! 而且,在海眼附近,李长寿也没办法用灵爆这一套。 总不能,别人只是来吓唬吓唬龙族、牵扯下龙族精力,自己却一颗金丹、七十二张纸人,直接海眼爆破…… 因果炸天了! 甚至,李长寿此时只能躲在此地,必须先等对方发难,海眼现身,自己再冲出去相助; 不然也容易被龙族误会,是他把敌人引到了此处。 李长寿唯一担心的,便是不知海眼处镇守的龙族,是否已有足够的警惕…… 云霄仙子正在他身后不远潜踪,但李长寿并不考虑让她直接出手。 虽然**师三言两语,将这次相助龙族升级成了道门任务; 但云霄本就有今后一场大劫因果,此时能减少些跟西方的因果,还是尽量减少些,免得日后为她徒增变数。 找你怎么办? 李长寿沉吟几声,眼睁睁看着这批妖魔鬼怪潜伏下来,心底细细思量。 这个时候,思路灵活性尤为重要。 李长寿很快就有了主意,化作的游鱼鱼嘴张开,吐出一条小鱼; 这小鱼尾巴轻摇,施展水遁,瞬间没了踪迹。 云霄仙子的传声钻入他耳中: “可是要闹出动静,提前引起龙族关注?” 李长寿暗道一声聪明,然后整条鱼翻平过来,顶着偌大的水压,尾巴上下摇晃。 ——点头的意思。 不过,李长寿并未着急出手。 按西方教惯用的手段,根据此时的情形做出合理推测,西方教接下来的行动策略应该是: 先一处发难,引发龙族混乱、让龙族左右支援,营造危机感。 再有两地接连发难,一步步调开龙族高手,让部分龙族的战力在路上奔波,从而更容易达到他们胁迫龙族的目的。 李长寿出手的时机,就在西方在某一地最先发难,打断对方节奏。 于是,心神下沉,心底再次出现了一个个小窗口,‘算力’瞬间拉满。 他观察的重点,自然是在北海和东海。 北海处还是风平浪静。 自西牛贺洲跨越北俱芦洲西北边界的龙族二五仔大军,离着北海已经不远,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北海龙宫已经有大批高手,在这个方向布置好防线。 对北海龙宫,西方明显存在多层算计,明面一波、暗地里一波,很可能后手还有两三波…… 没办法,这里是龙族薄弱点,是最容易压垮龙族之地。 东海方面,东海龙宫实力最强,上下一心,且东海龙王和不少东海龙宫的长老,都是实力强横…… 这里应该存在最少两层算计,而最大可能最先出现乱子。 西海海眼处也不得不防,但因海眼因果限制,优先利己的西方很小概率挥刀自斩。 若是西方真的要斩,李长寿还真不会阻拦,顺便会如此奏请玉帝陛下—— 【因天庭式微,无法相助西海龙宫堵住被妖魔破掉的海眼,希望陛下下旨,就近,请西方教镇压海眼。 如果西方教高手能牺牲自我,填补海眼,也是无边功德,能为他们家圣人老爷还一点大宏愿的利息……】 心不脏者,不配玩战术。 后续四海的局势变化,也确实如李长寿预料的这般。 最先是东海出现一批来路不明的高手,奇袭伪装成了一口海底火山的东海海眼。 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恰好’就在千里之外,将这般情形尽收眼中。 但这批高手只是击破东海海眼附近的大阵,暴露出海眼真容,随后就立刻开始游斗,并不强攻。 细细品味,西方教这般行动也是一石数鸟。 既给龙族施压,又可探明龙族做的准备如何,顺便还告诉龙族: 【你们的软肋,我们早已掌握。】 然而,海眼并非龙族软肋,而是…… 逆鳞。 东海龙宫处爆发出数百股惊人的气息,众长老、战将齐齐赶来支援! 东海海眼是一处巨大的深坑,深坑边缘不断溢出清澈的海水; 而在坑中,一条条老龙睁开双眼,他们的身躯交错、缠绕,一层层叠在深坑底部。 而在这些老龙身下,还有大量已没了龙魂,却依然散发着强烈威压的恐怖龙尸。 这既是海眼,又是龙之归宿! 镇受在此地的远古战龙,也自海眼边缘站起身来,爆发出浓烈地杀意…… 龙族这个远古霸主的神经,此刻直接被挑动了起来。 李长寿便是在此时,在南海突然出手! 他此前放出去的那条小鱼,悄悄摸到了那群西方教高手所面对的方向,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头天仙境实力、顶着八爪鱼脑袋的海族大妖,口中大喊一声: “乌拉! 为了西方神的荣耀!” 妖气包裹的身体骤然鼓胀,然后啪的一声,直接炸碎! 海水翻涌,模仿出的妖力朝着四面八方冲击! 前方原本空荡荡的海域,突然出现了一层,类似于冰晶一般的透明墙壁。 李长寿定睛一看,赫然发现…… 这哪里是什么墙壁,这是一条庞大无比的龙躯! 数丈高宽、如同水晶一般的龙鳞轻轻闪烁,一条苍龙盘踞在此,身躯宛若数座叠放的大城! 细细去看,这龙躯应是阵法凝成,其龙首低头俯瞰,无半分生灵气息,也并非是真龙的尸身。 正此时,南海龙宫处传来阵阵龙吟,大批龙族高手赶来。 海眼之内也出现了数十条苍龙的虚影,西方教兵马的藏身地,迅速被发现。 大战围绕海眼顷刻爆发! 东海、南海,两地海眼尽皆起了乱战…… 李长寿并未直接参战,只是调来纸道人支援; 那批从西海赶来南海的二五仔龙和凶兽,此刻也得了命令,朝南海海眼位置火速疾驰。 ‘南海,会有几层布置?’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观察各处。 金蝉子被他送回金壳中回炉重造后,西方教明显又换了个更难缠的‘操盘手’。 此时东海、南海局势虽乱,但乱中有细,西方教进退有度。 龙族反倒因两处海眼被发现,此时略微失却方寸,想着将强敌尽快歼灭。 本来,李长寿给龙族定下了‘底牌分级’之策,让龙族的实力一点点显露出来,从而稳定己方军心、给对方施加压力。 但此时,龙族似乎忘记了这点,两处龙宫的实力一股脑地拿出来,力求速克强敌,稳固海眼。 气势虽强,后力不足。 对方只要用牵扯战术,极易让龙族拉跨。 还好,此时天兵还未下场,也算多少留了一批后备援军。 李长寿心底一叹…… 做不到令行禁止,再多策略战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龙族这次,估计是真的要遭些磨难,多些死伤了。 正当南海和东海起了大战,北海那一望无际的冰架之下…… 数十口旋涡悄然浮现,道道身影从中窜出,汇聚于一名身着血衣的女子身后,朝北海深处疾驰而去。 …… ‘水神大人到底何时,才让本王离开西方去人教效命?’ 冰冷的海水中,文净道人带着大批西方高手冲向北海海眼时,心底忍不住一阵嘀咕。 再不过去,她就要成为西方鸿蒙凶兽的大统领了! 文净道人在片刻前,刚被指派为北海之战的统帅,也得到了具体的海眼方位; 此刻她与大批高手被送来此地,奔袭北海海眼。 唉,龙龙这么可爱,血的味道倒是不错。 可惜自己不能大开杀戒,只能象征性的吸干几条…… 话说回来,最近刚出关的那个名为‘地藏’的圣人弟子,倒是有一手好谋略。 这是第一次,西方几位副教主制定好全盘计划后,并未向任何属下透露; 且只是提前片刻下令,让谁去何处、做何事。 这般建议,便是这个地藏提的。 故,文净道人完全找不到机会,去安水城中报信。 文净道人已经察觉到,西方应察觉到了教内存在内鬼之事,自身行事也必须更为小心,此时并未轻举妄动。 在海水中前冲不多时,文净道人就远远看到了一片海中‘冰林’。 那是一根根巨大的白色冰柱,上接北海冰原,下抵北海海底,北海海眼就藏在某一根冰柱中…… 文净道人素手抬起,感受着此地海流,一声轻喝: “动手,将此地冰柱尽数凿碎!” 背后道道黑影窜了出去,或是化出大妖本体横冲直撞,或是祭起神通法宝,对前方轰砸。 正此时,一缕传声入耳,文净道人精神一震。 传声的,是一位西方教副教主…… “还有一批同道即将赶来,文净你做好调配。” 文净道人淡定的点头,指尖沁出一滴鲜血,凝成血蚊,迅速消失不见。 少顷,北海海眼暴露,其内镇守海眼的数十头远古战龙主动外出迎敌,北海龙宫高手赶来驰援,却被西方教伏兵击退…… 西方在北海投入的高手,着实不少。 李长寿的纸道人早已捕捉到了这些情形,与他推演的丝毫不差; 甚至文净道人会在北海现身,也在他预料之内。 此时**师就在北海海眼处,龙族的死伤**师不会多管,但必会护住海眼不破。 **师和图老大,也算是己方的王炸了。 细细思量、全面观察,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道心自始至终也没太多波澜。 接下来,实该考虑考虑,如何应对西方教可能会直接现身的圣人老爷了…… 南海大战上空,一道道金光自天而落,十万天兵在华日天元帅的带领下,已抵达此地战局驰援。 只不过,天庭兵马也只能在外围活动。 高手乱战之地,他们过去也只是当炮灰。 嗯? 看玉帝的化身加入战局,李长寿自身化作的游鱼索性后退,去了云霄仙子身旁。 云霄散出道韵包裹李长寿,二人再次隐于海中。 他刚现出身形,就听云霄关切地问道:“你面色怎么这般差?” “在想些事,”李长寿笑了笑,“此时各处战局已开,能做的就是等战局平复,算计谋略能用的也都用了。” 云霄柔声道:“其实尽力就好,不必非要这般强求。 世上之事,哪有完美?” 李长寿轻轻点头,刚想说点有趣的话,心底却泛起了一缕疑惑。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并非是他的算计、安排有什么不妥之处,他已经竭尽所能,让龙族能够应对西方的三线发难。 西方教这次的行动,与此前有着十分鲜明的差异。 文净道人没能给自己及时的讯息…… 西海龙宫的那群叛军说退就退,目的很明确,就是保留自身有生力量,后续为龙宫一方施加庞大压力…… 四海海眼的位置完全暴露…… 西方这次换的操盘手,明显比此前那几任高明了不少。 李长寿负手低头,仔细盘算全局。 【如果我是西方操盘者,此时想要在龙族身上得到什么?】 财…… 只是财? 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面色却突然有些苍白。 不,不只是财,还有西方的威严! 西方教在龙族之事上吃亏太多,被扫了太多面皮,若不能对龙族施以惩戒,西方一教双圣岂非笑话,自身威严如何维系? 洪荒不讲善恶,洪荒只有强弱! 如果是从这个出发点来判断,四海的海眼,恐会有一海眼必被破。 可西方若如此做,必也会背负业障,如何才能避免这些?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当着云霄的面,李长寿在海水中盘腿坐了起来,闭目凝神,借用纸道人观察各处战局。 那一丝违和感…… 西海灵爆时,自己动用水神神权稳固各处,仙识扫过各处被灵爆波及的‘炮灰’…… 不对,就是这里不对!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年算计龙族时经常会考虑,但后来却因西方直接控制西海龙宫上下,从而下意识忽略之事! 仙蛟不服,心有怨恨! 这是龙族欠下的因果,是龙族自远古而来,不把仙蛟兵当人看,在仙蛟兵处积累的怨和恨! 是了,西方不一定需要这个矛盾来搞仙蛟叛乱,他们完全可以…… 让龙族自身承担海眼被破的因果! 西海龙宫被西方实际掌控,但此前被灵爆波及,此刻被拆分去南海和北海的西海叛军中,仙蛟兵数量…… 明显不对! “东海!” 西方要下手的,是最富庶、实际最强,也最能代表龙族的东海! 西方今日算计者,到底是谁? 李长寿扭头看向云霄,“仙子,可否去峨眉山请公明老哥出山,一同赶去东海,我需定海神珠助力!” 云霄立刻点头,目中带着几分叮嘱,身形迅速化作一团云雾消失不见。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 遁法,全开! “嗯?” 感受到一闪而逝的熟悉道韵,正奋战杀敌的华日天轻轻皱眉,看向了东北方向…… 第三百四十二章 愿,为苍生顾! “敖乙……敖乙!” 东海龙宫外围,龙族与海族叛军一处激战之地; 数十万生灵在方圆数百里的海域上下,拥堵、厮杀,在海面掀起了一层层波浪。 此地不过是东海战局外围的十多处战场之一,海族叛军仿佛陷入了疯狂,龙族以仙蛟兵与虾兵蟹搭建起的防线,也颇感压力。 敖乙就在此地,带着数百仙蛟兵精锐,在敌军从中左右奋杀。 突然听到李长寿传声,敖乙身形立刻退入仙蛟兵包围中,在怀中取出一只锦囊。 锦囊打开,一只纸人在其中跳了出来,化作了一青年道者的模样…… “教主哥哥?” 敖乙见这纸道人眉头紧皱,忙问:“怎了?” 李长寿毫不废话,定声道:“北海海眼**师已去,纵龙族有损伤,海眼无恙。 南海海眼对方攻势虽强,但并无半个厉害人物。 东海海眼危矣! 快通知你父王,东海所有高手封震海眼附近乾坤!” 敖乙明显怔了下,动作却十分迅速地,在怀中取出一枚玉符。 可他还未来得及激活玉符禁制,此地正厮杀的数十万生灵齐齐停顿了一瞬,随之,整片海域开始轻轻晃动。 大道震动,乾坤震颤! 李长寿和敖乙对视一眼,敖乙那张清秀的面容变得毫无血色,“哥哥……” “别怕,只是第一步迟了。”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笑容中满是自信,“也无妨,你抽调此地半数龙族高手,赶去海眼支援。 海眼处远古战龙不少,定能支撑一段时间。 莫急,此事我已有应对之法,将我这纸人带在身旁,我随时与你说下一步该做什么。” “嗯!” 敖乙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冷静。 他额头犄角轻轻闪亮,一声龙吟远远荡开,正在各处砍瓜切菜的数十名龙族高手立刻转身,化作苍龙身形,朝刚刚乾坤震颤之处疾驰。 李长寿的纸道人已经化作了纸人模样,钻回了敖乙袖中; 敖乙将此地指挥大权交给副将,随之化作青龙本体,追向前方族人…… 与此同时,南海与东海交汇之地,那条在海中急窜的流光中,李长寿心底正轻叹。 刚才不过是安慰敖乙的罢了。 应对之法,李长寿有,但此时已来不及发挥…… 这次西方教的报复,动用了西方教真正的底蕴,东海海眼处的局部力量对比,此刻想必已经失衡。 也不用想必,根据纸道人此时所捕捉到的情形,局势完全脱离龙族掌控。 刚才波及了十万里的乾坤动荡过后,东海海眼附近出现了十多条裂缝,飞出一条条缠满血气的黑鳞蛟龙。 修罗秘术,血海污秽! 这些蛟龙此刻源源不断涌出,根本不知有几何。 而在这些黑鳞蛟龙中,更是掺杂着一只只六臂、八臂血海修罗。 这还不算…… 在海眼附近百里内,数百上千披着斗篷的黑影诡异现身,配合此前一直在游斗的那批最先登场的西方高手,竟开始对东海龙宫众龙反向压制。 妖族、修罗族、远古凶兽…… 西方教阴暗面中的那些势力,此刻竟齐聚东海! 见此状,李长寿心底只能道一声: ‘西方有高人。’ 业障缠身的妖族、修罗、凶兽,都已为天道所弃,便是他们承受一部分破坏海眼封印的因果,处境与此时并无区别。 西方教从未承认过这些凶灵是灵山所属,今日之事也不会牵扯到西方教身上,却又能威慑今后那些不服西方之人。 顺便,还能取走龙族积累…… 【自己此前,是否有些小觑了西方?】 李长寿心底自我反省,却发现,自己并未对西方有半分小觑,反倒一直足够谨慎。 就算是局势需要他站出来怼西方,也会留下一条退路。 这次失控,一是因西方本身实力够强,此刻被统合了起来; 二也是西方教突然行事风格大变,从此前那般自傲自满,换成了此时的狠绝果断。 李长寿当真想知晓,此时在背后主持这一战的西方教高人,到底是哪位…… 圣人亲自策划? 若如此,自己此时应该,已经接到了太清老爷的提醒才对。 此时的博弈,显然没有上升到圣人层面。 心底将这些念头都压了下去,李长寿不断思索对策,水遁之法也已发挥到了极致。 但他此时已经看清了东海海眼处的形势。 龙族已然失守! 大批黑鳞血蛟在那些裂缝中涌出,径直攻向海眼处。 海眼深坑中,边缘位置最先飞出数十条老龙,主动向外迎战; 但当这些老龙外出时,海眼明显轻轻一震,此刻堵海眼的众龙,顿时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外围鏖战的众龙族高手要回援,但修罗、妖族众高手向前迎击,用前后夹击之势,将龙族高手的回援彻底截断。 那些远古战龙虽实力强横、出手凶狠,可一来在海眼处不敢爆发龙力,二来那些黑鳞蛟数量当真太多,接战片刻,老龙们已是被撕咬地遍体鳞伤。 蚁多咬死象,蛟多可灭龙。 黑鳞蛟身周缠绕的血气,似乎也是剧毒,不断渗入这些老龙的伤口…… 老龙们构起的防线近乎顷刻就破,这些战龙只能迅速后撤,又在海眼之上,用自身生命本源,撑开了一层厚厚的防护壁垒。 ——此地布置的众多大阵,在此前第一波西方凶灵偷袭时,已被击破。 此时李长寿在局外看来,西方教的这次算计,三处战局一环扣一环,阳谋阴谋并重。 而导致此时局面,让龙族如此被动,正是因龙族未遵李长寿的布置,把实力一股脑拿了出来,被对方直接套住。 ——李长寿对此也表示理解,此刻已经开始想,海眼如果真的被破,自己还能做什么。 东海海眼处。 一条条黑鳞蛟前赴后继,撞击、撕咬,宛若疯魔。 临时撑开的大阵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李长寿有些不忍继续观察此地,侧旁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龙吟…… 一条苍老的青龙撞开数十道围攻他的黑影,竟在转瞬间化作数万丈长短,庞大的龙尾一扫而过,海眼上方的黑蛟瞬间被扫清了小半! 龙王,敖广! 也正此时,一条乾坤缝隙中跳出了一道魁梧的黑影。 这黑影在海水中迅速膨胀,直接化作了一头三首黑蛟,他庞大的身躯竟不逊于东海龙王,将龙王直接自海眼上方撞开,两者迅速在海底厮杀成一团。 一头又一头体型庞大的黑鳞蛟,出现在了海眼上方,不顾一切朝着海眼冲去! 李长寿仿佛听到了这些黑鳞蛟的怒吼,仿佛听到了他们无数岁月来的不甘…… 他们,只是龙族精心挑选出的兵种; 他们,只是龙族的护卫,是真龙的仆从,不配拥有任何尊严。 骄奢的龙族子弟,可随意取他们性命; 哪怕修为再高、实力再强,都要在那些窝囊废龙族面前跪下…… 甚至,当实力达到一定层次,他们会被废掉修为,化作种龙,去生育、去繁衍,为龙族提供更多蛟龙的龙蛋。 那些龙蛋,他们的子嗣,大半都成了无用的废品,成为了那些资质出众黑鳞蛟,成年时厮杀的第一个对象…… 鞭笞、喝骂; 隐忍、沉沦。 他们是龙族的兵刃,却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灵! 生灵! 厮杀中,三首巨蛟并非龙王对手,迅速败下阵来,一条脖颈已被龙王一口咬住! “敖广!” 那三首巨蛟仰头怒吼:“你们龙族,必将终结于蛟之手!” 而后这巨蛟猛烈一挣,左侧脖颈直接断掉,洒落一蓬蓬鲜血! 这三首巨龙却趁势转身,再次冲向海眼深坑! 龙王龙躯摆动,立刻要冲上去阻拦,但那三首巨蛟身周涌出无边血气,这血气凝成一头一条血色苍龙,将敖广阻拦了两个呼吸! 这点时间,已然足够。 龙王眼中透出满满的绝望! 那三首巨蛟的庞大身躯,朝着海眼急速坠落! 一条条黑鳞蛟化作乌光飞来,在这巨蛟身周环绕、纠缠,宛若与这巨蛟融为一体,转眼就将黑蛟化作了一团巨大的‘黑球’! 那大阵,一触即破! 海眼之中的群龙怒吼,每一条龙的龙躯迸发出强烈的光亮,宛若连接成了一团大网…… 敖广化作的万丈苍龙发出震动东海的怒吼,奋不顾身在侧旁撞向巨蛟,但已是来不及阻拦…… 突然间,一张水火太极图出现在海眼上方,在海水中迅速凝成! 李长寿见状心神一震,**师来了! 正此时,海眼上空那交错的乾坤裂缝中,一抹剑光闪过,一把银光闪耀的宝剑,竟将**师凝出的水火太极图直接斩断! 这剑光划过之处,乾坤再次裂开缝隙…… 一剑之利,可破乾坤! 李长寿还在纳闷这剑是何物,心底已经响起了塔爷兴奋地呼喊声。 “元屠剑!卧槽,那是元屠剑! 快,上去让它砍咱两下,咱多少年没感受到疼是啥感觉了!” 李长寿:…… 来不及吐槽,李长寿遁法停下,此刻已是在东海龙宫附近,距离那海眼不过数万里。 但他已来迟半步。 黑鳞蛟揉成的庞大的肉球,已撞开了海眼处的‘龙躯堤坝’。 苍龙悲鸣,天地变色,海眼处突然出现无边血光,一股股强横之极的海流涌出! 这一瞬,洪荒五部洲都是轻轻一震。 自己过去,还能做什么? 李长寿站在那,陷入了沉思,身形一闪,径直出现在东海上空,化作一朵白云,朝着海眼方向眺望。 那里,缓缓拱起了直径数千里的水球,若从高空俯瞰,仿佛东海化作了一口清泉,海眼处便是泉眼。 无边海水从海眼中涌出…… 道心一震,李长寿心底浮现出了一幅模糊的画面。 东海海眼爆发,东海掀起漫天巨浪,席卷整个东胜神洲、大半南赡部洲,生灵涂炭! ‘天道,不管吗?’ 李长寿抬头看向天空,目中满是疑惑,随之又有明悟。 污泉,本是开天之业障所凝,又糅杂天地对生灵之怨,这是万灵的因果。 龙族只有替万灵承受这般因果,才能抵掉他们当年破碎洪荒的业障…… 【自己此刻能做什么?】 李长江寿心底飞速思索着。 若是真的发生自己刚才所见的那般惨剧,与人族关联密切的道门圣人老爷,此时必然已现身…… 换而言之,定有办法堵住海眼。 龙族莫非今日必然要牺牲大批龙族?又要重复远古时的惨剧? 若真如此,投效天庭毫无作用,自己岂非也对龙族失言…… 忽听…… “教主哥哥……海眼,海眼破了。” 李长寿道心一紧,分出半数心神,落在敖乙身旁。 追随敖乙的数十条苍龙,此刻都漂浮在海水中,龙眼满是茫然,心底浮现出几幅画面。 李长寿的纸道人化作青年道者,出现在敖乙身侧。 敖乙也下意识恢复了少年人形,眼圈泛红,突然留下两滴眼泪。 “哥哥……” 敖乙下意识朝着侧旁抓握,李长寿立刻抬手,反握住敖乙的手掌。 “我在。” “海眼破了,”敖乙呼吸似乎有些困难,低声道,“我刚刚看到,看到父王在拼命想去堵住海眼,却被海眼不断冲开,鳞甲都是血…… 还看到海浪将大地淹没,陆上生灵死伤无算,无数紫霄神雷将我们族人劈成灰飞…… 又看到无数族人朝着海眼扑去,却被海眼撕碎……” 果然如此。 天道之意,便是龙族用命去填。 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道; 哪怕龙族已归顺天庭,算是为天道打工,却依然不能更改自身宿命…… “哥哥!” 敖乙目中已经没了迷茫,清秀的面容上带着泪,此刻却对李长寿露出少许笑意。 他松开李长寿的手掌,后退两步,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这么久了…… 谢谢。” 言罢转身,口中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周遭那数十条看到了相同画面的苍龙,毫无迟疑,再次朝着前方疾驰。 但…… 敖乙刚要化作龙身,脚下一晃,双眼无力地闭上,躺在了海水中。 前方那些苍龙豁然回首,李长寿已向前,将敖乙扶住,朗声道: “各位,若信得过我水神,敖乙性命我来护住。 敖乙要去尽的那份责任,我以化身代之!” 这数十条苍龙身周光芒涌动,各自化作人形,对着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而后一言不发,又化作苍龙,全速扑向了海眼处。 不只是他们…… 东海龙宫中飞出数千条苍龙,多数并无太高战力,此刻却头都不回…… 东海各处厮杀之地,一条条苍龙不顾负伤脱离战团,转身朝着海眼处全力疾飞…… 如飞蛾扑火,却是神志清醒的飞蛾扑火。 而在南海、北海、西海,或多或少,能赶去东海支援的龙族,立刻朝着东海海眼赶去…… 此刻,那些始作俑者,那大批西方教派来的凶恶生灵,堂而皇之地朝着而远处散开,通过各处挪移阵、乾坤缝隙,迅速离开东海海眼。 而北海、南海激战之地,那些西方教高手丢下小半炮灰殿后,同样迅速撤离。 东海龙宫不远处的海底突然塌陷,东海龙宫最大的宝库不翼而飞…… 西方的目的,已达到了。 “退了吗……” 李长寿心底压下火气。 不得不说,背后主导今日这一战的,还真是个狠人。 感慨无用,还是多想想如何帮龙族吧。 李长寿仙识扫过各处,看着海眼激流中,那一条条扑上去又被瞬间推开、撕碎的龙族之影…… 堵不住,拦不下,但依然拼死向前。 龙族几乎失去理智,陷入疯魔,若他们不去堵,龙族族灭便在数日之间! 李长寿又看向了海眼上方的空中。 那里,东木公带着十万天兵冲出海面,在高空集结。 不能等了,多少也要做些什么。 右手一翻,一杆铁棒被李长寿握住,这铁棒轻轻震颤,仿佛在对他倾诉。 可以吗? 李长寿看不到成功的希望,但自身却也不会受损,有这根铁棒,联想到铁棒今后可大可小的特性,或许能为龙族搏一搏那一线生机!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这根铁棒,可是龙族遁去的一? “木公!” 李长寿自白云中现行,一声大喝回荡在方圆万里! 他白袍飘舞,白发飞扬,头顶现出玄黄塔,左手扣住乾坤尺,脚下迈步,身影在高空之中连续闪烁,飞速赶往海中‘涌泉’。 东木公不由大喜,高呼: “水神来了!” 木公话音未落,李长寿已是出现在千里之外,身影再次闪烁两次,径直站在海眼正上方。 怎么做? 李长寿看着手中的铁棒,低喝一声: “你若有灵,当显灵性!” 这铁棒轻轻震颤,挣开李长寿掌控,在李长寿面前竖直悬浮,铁棒骤然变粗变长,化作半米直径。 ‘仙力。’ 心底凝出了模糊的字迹,李长寿毫不含糊,一只手掌抵在这铁棒上,仙力涌入其中。 铁棒骤然膨胀,把李长寿都顶飞了出去。 李长寿请出玄黄塔,悬于头顶,立刻跳到了铁棒上方,双脚踩下。 闭上双眼,体内仙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铁棒! 长,长,长…… 大,大,大! 不过转眼,铁棒化作千丈高,直接贯入下方涌泉! 还不够。 李长寿袖袍飘舞,就听咧咧响动,一只只纸人飞出,转眼化作了各类人形,迅速在铁棒上方悬浮,将储存的仙力倾注入铁棒中。 铁棒膨胀的速度更增数倍! 少顷,一根直径已达三百里的铁棒,耸立于天地间,上方接连云雾,下方探入深海,插在‘泉眼’正中。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此时铁棒已经达到了它自身的极限。 他猛地跺脚,这铁棒立刻朝着下方沉去,但只是沉下短短三百丈,李长寿就感觉到了下方传来的那股巨力。 海眼此刻爆发出的力量,远超李长寿所想! 轻轻吸口气,李长寿身周灵光闪烁,周遭那些纸道人立刻起身,配合他齐齐发力。 定海神针,再次被压下百丈。 “水神!我来助你!” 木公一声轻喝,身形自高空落下,浑身仙力涌动,双掌摁在铁棒之上。 铁棒……象征性地轻轻一颤…… “我也来!” 卞庄收起九齿钉耙,直接撞到定海神针上端! “我来!” “快来助水神一臂之力!” 道道身影自高空扑下,天将、天兵,收起兵刃、运转全身仙力,自上而下推在这根神针上。 正此时,海中传来阵阵龙吟,一条条苍龙破水而出,在空中翱翔半圈,飞速扑向了这铁棍上方。 数百条苍龙飞到高空,正面压下; 数百苍龙扑到铁棍周遭,稳定铁棍平衡,并朝下用力拉扯。 定海神针顿时迅速下沉,海眼中涌出的汹涌海流,竟被这根铁棍从中分开! 一股股功德之力在铁棍各处流转; 东天门处射来一道金光,注入这铁棍之中,铁棍顿时光芒大作! 越来越多的苍龙飞出海面,扑向铁棍。 早已浑身是血的东海龙王,托着他庞大的身躯飞出海水,却耗尽力气昏迷,又直接沉入深海…… 这一线生机,是李长寿给的,也需龙族去争、去拼! 正此时,一抹剑光闪烁,拉出万丈剑芒,径直劈向这根铁棒。 李长寿轻哼一声,头顶玄黄塔刚要有所动作,却见金光一闪,一口宛若‘地动仪’般的金桶现身,将剑光硬挡下。 混元金斗! 一抹白影自混元金斗后方转出,俏脸微寒,灵眸如电,素手轻摇间,那金桶射出一道金光劈向虚空。 云霄仙子! 就听一声闷哼,高空中大道震颤,一道虚影低头喷血,狼狈逃窜。 云霄立刻就要追赶,但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身形,收起混元金斗,身影一闪出现在李长寿身旁。 她素手朝着下方轻轻按压,原本已停滞的定海神针,此刻再次下沉一大截! 但,离着海眼越近,冲出的海流力道越强,神针下端距离海眼只余数十丈,却分寸难下。 已有实力不足的龙族、天兵开始耗尽仙力…… 原本阴沉的天空,突然变得明亮了起来! 李长寿仰头看去,却见空中有二十四颗湛蓝色的星辰,排成某种玄妙阵势,将定海神针包围其中,朝海中迅速落下。 那身着铠甲、蓄着美髯的道者,此刻正负手而立,身周不断涌出浩瀚法力,面容肃穆,额头见汗。 定海神珠! 赵大爷! “定!” 赵公明忽而一声大喝,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光芒爆涌,方圆千里乾坤宛若冻结,而下方的海眼,竟也陷入了停顿。 李长寿只觉脚下一轻,定海神针猛然下沉,塞入海眼! 噗的一声,赵公明喷出一口鲜血,立刻在高空盘腿打坐。 堵、堵住了? 李长寿心底正疑惑,众龙也是低头看向海中,此时不敢发力,又不敢停下力道。 定海神珠光芒迅速黯淡了下来,化作二十四颗宝珠,飞回赵公明身周盘旋。 定海神针轻轻震颤,众龙族立刻发力,拼命抵住。 海眼似乎……就这般封住了? 但此刻定海神针自身重量镇不住海眼,难不成要一直在这里抵着? 忽然间,李长寿发现了什么。 定海神针上面的功德,在被飞速消耗! 一成、两成、三成…… 定海神针不断缩小,下方海眼深坑也在同步收缩! 不过瞬息,海眼缩小了大概十分之一面积,而定海神针之上的功德之力,已然耗尽。 东海安静了瞬息。 轰! 一股更强的力量,自定海神针下方涌出,定海神针几乎被顶出海眼! 功德! 要堵住此处海眼,需要海量功德! 李长寿看着自己的左手,目中有犹豫划过,但很快就下了决断。 把龙族给自己的大功德还回去又如何? 以后再在龙族身上捞回来双倍的香火功德就是! 如此,他也不亏欠龙族什么! 可,哪怕自己全部功德填进去,也只能将海眼封一半,而到时海眼反涌之力将会更强…… “长庚辛苦,剩下的,交给吾来做吧。” 一声轻叹传入耳中,李长寿豁然抬头,看向远处云端。 那里,天庭元帅华日天傲然而立,英俊的面容露着淡淡微笑,身周正涌出道道金光,身上的衣袍尽皆被金光照透。 李长寿着实怔了下,“陛下……” 华日天轻笑着点头,低头看着下方海水。 忽而纵身一跃,化作一束金光,径直射向海眼! 李长寿失声喊道: “您功德金身已成!何不调天庭功德!” 得来的,却只是一缕渐远的传声: “迟疑片刻便是生灵涂炭,吾昊天,既为天帝,愿为苍生顾。” 少顷,一层层金光晕开,将天地渲染成一片金色,定海神针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缩小,下方海眼同步收缩。 半个时辰后…… 李长寿、云霄、赵公明、东木公,带着天兵天将,带着数万先后赶来的苍龙,围在海底。 定海神针化作了原本铁棒大小,静静立在一口小小的‘泉眼’中。 泉眼流淌出清澈的水流,这水流十分温柔,填补着东海之水的消耗,无比稳定,蕴着功德。 有龙首老者颤声问:“水神大人,那道身影……” “是玉帝陛下……器重的一位将领,”李长寿负手而立,淡然道,“他名为华日天,是天庭元帅。” 刚被搀扶回来的敖广,浑身血污,此刻却是一言不发,对着那泉眼缓缓跪下,深深叩首。 周遭的苍龙尽皆化作人形,挨个落在海底,对着那泉眼,那定海神针,那已没了踪迹的‘天庭元帅’,跪伏叩首。 赵公明从后面走了过来,用肩头撞了下李长寿,传声笑道: “这位小师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李长寿点点头,此刻也不宜露出笑容,只是道: “天庭,其实也不错。” 云霄仙子眨了下眼,若有所思。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当人的快乐 龙族这次,当真有些惨烈…… 虽海眼‘决堤’的过程并不算长,但离着海眼最近、义无反顾扑向海眼的龙族高手,以及原本镇压海眼的众龙族,大半都被海流撕碎。 看似,龙族总体死伤只有十之一二,可死伤的这些,都是东海龙宫的高端战力。 经此一役,东海龙宫实力被大幅削弱; 若再算上西海龙宫的损失,此前短暂大战中龙族的损伤,东海最大的龙族宝库不翼而飞…… 龙族,亏大了。 好消息是,龙族本需要用命去镇压的海眼减少了一个,东海龙宫此时所存力量已完全解封。 李长寿站在铁棍棍前,看着已没了威胁的海眼前,目光十分复杂。 不用找什么借口,也不必甩锅给,龙族在海眼被暴露后太过急躁; 这次,就是他输了西方教一阵。 算计再多、花样再多,自己还是缺了关键时刻能力挽狂澜的力量…… 这力量,可以是一个强盛到足以镇压圣人势力的天庭; 也可以是自己能短时间内爆发出**师、云霄仙子这个级数的战力…… “水神,”披着一身衣袍的老龙王,走到李长寿身后,深深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转过身来,连忙向前搀扶,“龙王爷这是作甚?” 龙王道:“水神救吾东海一脉,吾也不知该如何言说,但今后水神若有差遣,请直言,不必有任何忌讳。” “龙王爷,大劫也是大运,龙族经此一事,也当吸取些教训。” 李长寿话锋一转,问道:“龙王打算如何处置四海仙蛟?” “唉,”东海龙王轻轻一叹,龙目中带着几分无奈,“今日死伤已太多了,东海海眼虽无恙,但龙族背负的罪过却依然未绝。 让他们各自立下永不侵海眼的誓言吧。 若有想离去者,便离去; 若有想留下者,与化龙一般。” “那就好。” 李长寿从袖中拿出一只玉符,递给了东海龙王。 “这根铁棍,乃大禹帝君所赠,本为太上老君炼制,如今看来,却可作为封海眼的宝物。 眼下我将它留在此地,龙宫务必好生保管。 此玉符内有十九策,是我刚写的,若龙王觉得有用,可斟酌采纳。” 话语刚落,那具纸道人扛着敖乙从远处游来,将昏睡的敖乙放到了龙王面前。 “还请龙王勿怪,”李长寿低声道,“敖乙以兄弟待我,我不忍见他来海眼受难,并非敖乙临阵脱逃。” “多谢水神……” 龙王将敖乙用水流包裹,送去远处等待的众长老面前。 龙王传声道:“陛下那里,我们该……” “该表示还是要表示下,”李长寿传声回道,“陛下虽贵为天帝,但功德也并非说拿就拿,那也是陛下漫长岁月的积累。 我刚听一位长老说,东海龙宫的宝库似乎被劫了。” “水神不必担心,”老龙王叹道,“些许宝材积累罢了,这般宝库东海还有两处。” 李长寿点点头,直接道:“天庭接下来会缺甲胄以及兵刃。” “多谢水神提点!” 李长寿又传声道:“这次截教两位道友出了大力,龙宫不必送什么珍贵谢礼,稍后记得去三仙岛和罗浮洞当面致谢才是。” “自是应该,”东海龙王连声答应。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两瓶自己炼制的疗伤灵丹,也算聊表心意。 龙王道谢后将丹药捧过,李长寿便以还要去处置东海海啸为由,告辞离去…… 如此哀事,不宜在旁观摩。 当李长寿施展水遁朝海面赶去时,后方众龙族,远远近近,齐齐做着道揖。 龙王低头看着手中玉符,注入仙力,其上飞出一行行小字。 【赠龙策·其一】:速定南洲各路水神神位,主动请天庭以苛律约束自身,确保最快速度积累足够的功德,抚平西海、北海、南海海眼; 【赠龙策·其二】:立龙门,开化龙晋升之路; 【赠龙策·其三】:锻水军,入驻五部洲周遭大千世界…… …… 李长寿出东海时,云霄仙子与赵公明、东木公就在云上等着,十万天兵已分做数十部,赶去东海海滨以防万一。 简单解释了下接下来要做什么,四人驾云,轻易追上了朝着西面蔓延的那条水线…… 仔细思考后,李长寿对赵公明笑道:“老哥受累,请用定海神珠,将东海海啸尽数吸走。” “小事!” 赵公明微微一笑,不疑有他,祭起定海神珠,趁东海一不留神,三下五除二将此前海眼中漫出来的大水尽数吸入神珠。 整个过程甚至没有造成任何生灵死伤。 赵公明做完这些刚要驾云回返,天边飞来一大片金色云朵,小半云朵去寻那十万天兵,大半云朵飘到了几人头顶。 道道金光落下,李长寿、赵公明、云霄仙子、东木公各得功德。 东木公对此见怪不怪,李长寿则是观察赵公明的反应,云霄仙子拿出混元金斗,却是让金斗代自身收了这笔不菲的功德之力。 李长寿所得功德最多,功德金身再次向前迈出一小步。 赵公明所得次之,功德为李长寿的八成,此刻也是颇感得意,抚须笑道: “咱竟然也有得功德的一天。” 李长寿叮嘱道:“老哥,这功德你莫小看,若无先天至宝守护自身,还需这功德护着自身,如此才可免遭一些邪法算计!” 听李长寿说的认真,赵公明连连点头,笑道:“多谢老弟挂念,这事我记下了。” 一旁云霄看了眼自己的混元金斗,抿嘴不言。 东木公在旁笑道:“水神,我且回去对陛下复命。 这次水神添堵海眼、救下龙族、护了咱们天庭威严,此乃大功……” “木公!” 李长寿忙道,“万万不要去找陛下贺喜!” “嗯?” 东木公顿时不明所以。 李长寿解释道:“咱们这次在东海其实是败了,龙宫损失惨重,便是天庭损失惨重,并无半点值得贺喜之处。 此事是我算计不够,稍后自会去找陛下请罪。 木公就说,龙宫惨遭凶灵重创,定要将海眼被破之事,归咎于被血海污秽侵染的魔蛟,再请陛下下令,三界之内追查祸乱东海的洪荒凶灵。 如此便可。” 东木公拱手道:“水神放心,这些我都记住了。 可今日之局,摆明就是西方算计,为何不以大义对西方施压?” “施压无用,只会遭西方反噬,”李长寿正色道,“而且,无凭无据,如何能说是西方所为? 有些事,心知肚明不可说。” 赵公明嘀咕道:“天庭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般算了? 长庚,要不要我去西牛贺洲再活动活动,给小师叔和你出出气!” “老哥不必如此,”李长寿笑道,“天庭崛起,本就要历经磨难,咱们尊西方教的圣人老爷,便是在尊咱们道门的圣人老爷。 那些凶灵今日得了龙宫宝库,报复了龙族和天庭,稍后会安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对天庭来说尤为重要。” “这般也太窝火了!” 赵公明顿时有些郁闷,还要继续再说,一旁云霄仙子却轻启薄唇: “大哥,就莫要给他添乱了,此事确实需要小心处置。” 赵公明立刻点点头,“二妹说的对!” 当下,东木公带着李长寿的叮嘱,赶去与天兵汇合,而后去天庭复命。 云霄见李长寿面露倦色,柔声道:“我先送你回山中歇息吧,玄都师兄也不知去了何处。” “我送你吧,这里离着三仙岛也不远,”李长寿笑道,“稍后再让老哥送我回海神庙就是。” 云霄轻轻颔首,“你也可在三仙岛上歇息的。” “还有很多事要做,”李长寿笑意渐渐收敛,“这次出现错漏,还要总结归纳下,避免以后再出现这般漏洞。 此次是龙族出事,下次或许就会危及自身,不可不警惕。” 赵公明笑道:“老弟啊,你是真的稳。” 李长寿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眉思索。 一旁云霄抬头看了眼这个‘老者’,仿佛能看破他的化形术,看到其内那张青年面容,一时间未挪开目光。 两人身后的赵公明:…… 总觉得,神通中多了个【多余】的选项。 云霄驾云,带两人就近去了三仙岛,入了那层层云雾,寻到了那大阵遮掩下的仙岛之上。 三人仙识不分先后地蔓延在大阵内侧。 ——这几乎是炼气士都会有的习惯,只不过,李长寿散出仙识时,下意识就会小心翼翼,若遇‘仙识毒丹’就立刻切断探查。 三人这一探不要紧,云霄仙子秀眉紧皱,赵大爷双目放光,李长寿默默地一手扶额。 无力吐槽。 一处烟雾环绕的闲庭中,‘李长寿’和‘云霄’正相拥在那,表情有些夸张地,说着一些李长寿绝不会尝试的情话。 更让李长寿想戳瞎自己双眼的,便是此地的‘李长寿’为他本来的模样…… 亭中的‘李长寿’深情款款地喊着: “云,你看看我,离着近些,你可在我眼中看到了你的容貌?” “寿,你莫要这般看着我,总让人心花乱放,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撞啊撞。” “云……” “跪下!” 忽听一声轻喝,正相拥的两人瞬间分开,蓬蓬两声,化作了两名少女模样的仙子。 身周橙衣的琼霄小脸一白; 那打外穿着草绿纱裙的碧霄,此刻动作快若幻影,并腿、屈膝、捏耳朵、小嘴扁起…… 琼霄哆嗦着道:“姐、姐姐,您啥时候回来的。” 云霄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凉亭中,拿起石桌上摆着的留影球,径直捏碎。 “你们两个,可是觉得修行太枯燥了?” 琼霄和碧霄齐齐哆嗦了下,琼霄也默默跪在老幺身旁,满是懊悔。 后悔,就很后悔…… 岛边云上,李长寿扭头,平视的视线中竟无赵公明身影; 又低头一看,却见赵大爷正满脸尴尬地、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口中还嘀咕着: “哎,我这腿更……刚才旧疾怎么犯了……” 李长寿:…… 都怕个什么? …… 在三仙岛逗留了片刻,李长寿就与赵公明一同告辞,朝东胜神洲而去。 云霄左右叮嘱,让赵公明定将李长寿护送到安全之处,免得被西方强人算计。 赵公明虽然很想说一句‘二妹你贴身护着不就行了’,但总归还是…… 嗯咳! 截教大弟子、义兄妹之间,那能能说是怕吗? 不怎么敢罢了。 故,赵公明拒绝李长寿在东海分别的提议,硬生生把李长寿拉去了南赡部洲的海神庙,让李长寿增加了一点回家的难度。 总算,有玄黄塔和乾坤尺护着,李长寿顺利回归度仙门小琼峰,藏身在了大阵中,让纸道人活跃了起来。 西方教…… 李长寿心底也有些烦乱,并未着急去见玉帝陛下,也没去找寻不知去了何处的玄都**师,心神寄托在纸道人身上,在小琼峰湖边、灵兽圈散步。 细细思量,总结归纳,顺便制定好下一步计划。 仙识扫一眼破天峰上、少年李靖修行之地,发现一切无碍,李长寿也没多管。 不知不觉走到湖边草屋,李长寿脚下一顿,看向了自家师父打坐修行的身影。 ‘是时候,该安排师父上去了,刚好也趁着这次机会……’ 下一份要写给玉帝的奏表,此时已经思量周全了。 “师兄?” 灵娥驾云自棋牌室方向飞来,轻盈地落在李长寿身前,小声问: “怎么了吗?脸色好差。” “被人算计了,”李长寿笑了笑,“外面遇到些阻碍,不过不算大事。” 灵娥眨眨眼,“还有人能算计到师兄吗?” “大有人在,”李长寿正色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最上面还有超凡脱俗的存在,咱们不过是洪荒中的两条小鱼。 你切莫因为门内同门的恭维,就自大自满,失了敬畏之心!” 灵娥鼓了鼓嘴角,“师兄我错了。” “嗯,教训你一顿,心情果然舒畅多了,”李长寿随手点了一朵白云,迈步踏上,“我去丹房炼丹,顺便还要思考一些大事。 这次,我决定自罚抄写《稳字经》六千遍,只是事务繁忙抽不开时间……” “那您加油!” 灵娥立刻攥着小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扭头就要施风遁。 李长寿屈指一弹,灵娥身子轻颤,额头撞在了一堵无形之墙上。 她就听师兄大人悠然道:“这次就有劳师妹代我受罚了。” “是,知道了,”灵娥委委屈屈答应一声。 李长寿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驾云朝丹房而去。 不当人,就是如此快乐。 也正此时,李长寿本体处,一张小小的太极图现身,玄黄塔与乾坤尺跟他匆匆告别,直接遁入太极图中。 说是,大徒弟相召…… 刚才透过太极图,李长寿似乎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污秽气息。 血海? **师,去血海了? 幽冥,地府边缘,翻涌着无边血色的血海深处。 一名面容美艳、衣服不多的‘双臂’女修罗,正盘坐在血海海底,吸纳血海之力为自己疗伤,膝盖上平放着一把银白利剑。 忽听一声轻笑,这女修罗猛地睁开双眼,身周气息一颤,豁然抬头。 血海之上,太极图缓缓旋转,身着青衣的青年道者迈步而出; 他头顶玄黄宝塔,手持青色长尺,背后太极图缓缓盘旋,原本翻滚的血海,此时瞬间安静了下来…… “该贫道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初闻敌名 【震惊!玄都**师血洗修罗族,追杀罗刹公主到灵山,当着西方教准提圣人之面,将罗刹公主一尺毙命,灭其神魂!】 【洪荒快闻:东海龙宫事变后不足两个时辰,血海泛起滔天波浪,自上古时被重创的修罗族,遭人教**师清洗,原因不明,现场一片混乱,据说修罗族隐藏起的过万高手被太极图直接碾碎,修罗族中兴之气运,被**师一力掐灭。】 【解密资料——昔日血海冥河老祖的元屠剑,竟是这般落入了西方教之手!】 李长寿刚写好奏折,还没来得及去凌霄宝殿‘请罪上奏’,东木公就派人送来了几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师这么猛? 一个人去挑了血海? 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李长寿确实感觉颇为震动,他还以为**师在东海被人戳了一剑,觉得丢面皮,就回兜率宫睡觉…… 咳,修行去了。 没想到,**师竟然直接去了幽冥血海,将那持有元屠剑的高手,追杀去了灵山。 追杀去了灵山?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凭借他对**师的了解,这该不会,是**师故意放那罗刹女去灵山,当着西方教圣人到弟子的面直接打杀的吧? 很有可能! 不然,**师凭太极图已可一力镇压血海,为何还在开战前,把玄黄塔和乾坤尺也喊过去了? 自家圣人老爷没有阻止,也就可以理解为,这是道门在给西方教警告。 至于,元屠剑因此落在西方教手中…… 这把先天灵宝乃是杀伐利器,最大的特性便是‘杀人不沾因果’,此宝原本就在西方教控制下,只不过是躲藏在暗中; 如今闹得人人皆知,此宝归于灵山,那也就变相限制了这宝物后续登场的机会。 李长寿看着手中奏表,目中露出少许安然。 有这般道门的警告,西方会老实下来的概率,比之前大了许多。 ——当然,这只是概率,李长寿自不会妄下断言。 拿起奏表,提起拂尘,李长寿调整了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忧虑、无奈,驾云朝凌霄宝殿而去。 此时凌霄殿中的仙神已散了,玉帝坐在宝座上翻阅奏表,看似全无事发生。 李长寿自殿外而来,门前先叹息,随后快步行; 但他刚到高台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宝座上的白衣玉帝就是幽幽一叹…… “一个半元会的积累…… 爱卿啊,龙族死伤最终如何?” 李长寿正色道:“虽损元气,亦伤筋骨,但损失已是这般状况下最小,全赖华日天元帅之牺牲。 陛下,小神此次算计不足、谋算欠缺、布局不紧,还请陛下降罪!” “爱卿何必将罪过包揽于自身?” 玉帝温声道:“罪在凶灵作乱,在天庭不强,在龙族旧制,爱卿已竭尽全力,奈何天庭给爱卿可用之力,远不足应对这般强敌。 此事,过错在吾。” “陛下……” “好了,爱卿这是争个什么?” 这白衣青年站起身来,笑着绕过玉案,拾级而下。 他看了眼殿门,凌霄宝殿殿顶绽出璀璨光芒,将整个凌霄宝殿包裹了起来,殿外那些守卫天兵也被隔绝在外。 玉帝叹了口气,坐在了高台台阶上,对李长寿拍了拍身旁的白玉砖石…… “长庚爱卿,来,坐。 咱们今日不论天帝水神,好好聊聊天庭之路。” 李长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台阶,在玉帝下方两个台阶处入座。 玉帝见状一笑,自己挪下了一阶,笑道: “长庚,你觉得西方何时会大兴?若西方大兴,咱们天庭该如何应对? 莫要拿腔调,吾就想听听你心里话。” “陛下,您这个问题就让小神很尴尬,”李长寿皱了皱眉,“西方此时有道门压着,天地间气运本就只有这些,道门若兴,自不会允西方大兴。” 玉帝问道:“你是觉得,道门和西方必有一战?” 李长寿:…… 从此时、此地,按照洪荒走势来看,下一场大劫,确实应该是从种族大战变为大教之争。 但实际情况是…… 道门总体没把西方放在眼里,道门气运太强,盛极而衰招来封神大劫,内部三教乱战,西方教趁机疯狂挖墙脚、搞坐骑,又借日后西游劫难与人族挂钩,从而彻底大兴。 这是天道剧本,他可不敢乱说,现在也只能道一句: “陛下所言,与小神想的……大同‘小’异。” 玉帝顿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但随之又叹了口气。 今天,玉帝确实挺郁闷的。 “陛下,”李长寿小声问,“可是心疼那功德金身?” “换你你不心……咳,不错,”玉帝缓缓点头,“但吾这功德金身,也不过是用来在天庭走动,做个监察罢了。” 李长寿从袖口摸出了一只宝囊,“陛下,小神给您准备了一点小玩意。” “哦?” 玉帝顿时来了兴致,将这宝囊打开,发现其内是一颗大号‘丹药’,这丹药之上蕴含着五行阴阳之力。 在这颗‘丹药’后,还有一张尺长的纸人…… 李长寿笑道:“这是小神所用化身中,品质最高的一只,特献于陛下。” 玉帝将宝囊推了回来,随后抬手对着前方点出一束金光,笑道:“爱卿请看。” 那金光化作一名威风堂堂的魁梧壮汉,对着李长寿抱拳,粗着嗓音道: “末将赵得柱,见过水神!” 这么多功德金身? 李长寿凝目一查,略感心酸。 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化身,金仙境初阶的实力,仅仅只是在化身之外,镀了一层功德…… 但对于玉帝陛下这般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李长寿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起身还礼,顺势拍了两个马屁。 看来,天庭风纪,玉帝陛下是要一力维持到底了。 玉帝收起这具化身,又笑着问:“长庚,何时吾能吃上你与云霄师侄的喜酒啊?” “陛下,我与云霄仙子可算做知己……” “嗯,当年吾与吾师妹初来天庭也是先当的知己,现在一晃多年,龙吉都快长大了。” “陛下,小神这里有封奏表,您要不先过过目?” “顾左右而言他,可不是吾这天庭水神的风范呐!” 玉帝目中带着几分促狭,顺手接过李长寿给的厚厚奏表,仔细品读。 很快,玉帝看了眼李长寿,皱眉道: “长庚,你是不是,因龙族之事被西方教激怒了?” “陛下为何会有此一问?” 李长寿也是有些懵。 玉帝拿着奏表,笑道:“看看你写的这些,百年内扩天兵百万六步规划…… 地府阴司轮回对天帝之权的重要性浅析…… 地府的收编规划及后续地府整顿改革方案初版…… 收编三千世界大炼气士六策…… 长庚,你这是要一力,在数百年内,将天庭实力拉上一个新台阶? 再有之前,你让木公禀告龙族之事时,刻意忽略掉西方教,只提那些作乱的凶灵。 原本吾还以为你有太多忌惮,不想招惹圣人; 没想到,你是憋了一口气,想先除西方教一双手臂!”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小神奏表所言,实愿天庭早日强盛,不再受今日之屈辱,绝无私心报复!” “长庚莫急,吾不过是觉得这奏表写的太好,忍不住调侃你两句。” 玉帝温声道:“此奏表所言,其实在你当年十二策中已大概提过,也是吾这些年一直在思索之事。 咱们今日就谈这奏表,回来坐下!” “哎,是,”李长寿老老实实坐回原本位置。 玉帝将奏表拉开,沉吟几声,与李长寿开始逐条逐句的商议…… 李长寿也是暗中捏了把汗。 还好自己此前写奏表时,没有刻意追求押韵和‘好看’,搞一些难解释地语句上去。 很快,这被阵法包裹的凌霄宝殿,总体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对不断交谈、商议,偶尔说笑的嗓音流转…… …… 次日凌晨,小琼峰。 李长寿走出丹房,在朝阳中伸了个懒腰,神态有些疲倦。 跟玉帝陛下促膝长谈,将天庭之后第一个五百年规划当场完善,李长寿也是着实耗费了一波心力。 天庭权臣不好当啊…… 仙识扫过棋牌室,轻松看透棋牌室内的情形。 眼前这一幕,竟如此似曾相识…… 二楼房中,酒壶横放、蜜饯儿乱扔,灵娥倚着床榻边闭目小憩,有琴玄雅醉酒不醒,与酒玖一同躺在床榻上; 酒玖的小手抱着有琴玄雅的玉足,嘴边还不断吧唧吧唧,被动技能已经完美发动…… 看看! 都看看! 这被称为度仙门金仙苗的三仙子,人前要么洒脱不羁,要么冰山清冷,要么端庄温雅,人后天天饮酒玩乐、不思修行,宿醉取乐,衣衫不整! 再看一楼静室中,那位每天都在努力修行、刻苦向前的新晋女炼气士——酒雨诗师叔! 人家就态度极其端正,极少在外走动,一门心思扑在修行上,一心求索大道! 呃,雨诗师叔,怎么这么早就遇瓶颈了…… 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算了,当他什么都没看到。 照了会太阳,李长寿躺在摇椅上,闭目放松心神。 这次东海失利,李长寿也已做好了总结,总结的结果就是—— 不够稳。 今后的每条算计,最先要做到的一条,便是知己知彼。 自己若对西方教的真实实力一无所知,如何能做到百战百胜? 再有就是,天庭底牌当真太少,扩充天庭底牌库势在必行…… 以前的稳仅限于自身; 现在的稳,要扩充到自己所在、所能影响到的势力,这样才能紧跟洪荒时代变化,时刻立足于不败之地。 地府,是天庭接下来攻略的重点。 李长寿有所预感,西方教稍后也会对地府动手动脚。 这预感并非空穴来风。 其一,是因西方教已经插手幽冥界,甚至诏安了血海修罗; 其二,李长寿上辈子听过‘佛国’的概念,而想要在三千世界中建造佛国,影响六道轮回是最便捷之法——将信众汇聚、降生于一地。 这有可能,也是西方教的一个长远规划,借此大搞香火功德。 其三,天地间如今能谋算的资源,其实就这么多,龙族、地府,得之则可大兴! 现在龙族已经归天庭,天庭也借这次龙族变故,极大缩短了消化龙族势力的周期,接下来数百年,天庭实力将会迎来飞速增长。 如今三界还有功德可捞、气运可夺的,就是地府。 那位策划了这次东海发难计划的西方教高人,很可能早已将目光放到了地府阴司。 李长寿此刻,早已没了半点轻视之心,已不觉得地府编入天庭治下,是水到就可渠成之事。 还是要仔细算计,一步步谋划。 他明日便会让纸道人动身前往北俱芦洲,调查巫族境况…… ‘嗡~嗡~~’ 文净? 李长寿精神一震,又带上几分疑心,纸道人在海神庙内堂现身,对着房梁一点,让此地得太极图庇护。 那只自前殿飞来的血蚊,顺势化作了曲线妖娆的文净道人,还是身着她最爱的血色纱衣,但内襟更为保守了些。 这点细节,倒是让李长寿颇感欣慰。 他还没开口,文净道人已是身子轻颤,用宽袖遮着口鼻,小声嘀咕: “**师当真……太让人心神不定了!” 李长寿淡然道:“**师打去灵山之事?” “嗯!” 文净道人迈着小碎步向前,娇滴滴地问着:“水神大人,您什么时候,再让奴家家见**师一面嘛。” 见了干嘛? 感动的眼泪在唇间泛滥成灾吗? “**师平日在兜率宫中修行,我也不好带你去兜率宫中。” “那自是不敢的,”文净道人忙道,“奴家还没做好准备……” 李长寿压制住吐槽欲,问道:“这次出手算计龙族者是谁? 突然感觉,西方背后像是换了个操盘之人,且此人对全局的掌控也颇为厉害。” 文净道人道:“是个名为地藏的圣人弟子,近些时日刚出关。” 地藏? 地藏菩萨?谛听神兽? 李长寿问:“他可是有个……挺不错的坐骑?” “这个倒是不知,”文净道人眨眨眼,“不过我听人说,他现身的几次,都是骑着坐骑……” “原来如此。”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双眼不自觉微微眯了起来。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如此来看,自己确实是要在地府,跟他们西方教过招了。 不过…… 结合如今灵山现状,在这八个字上,为啥自己解读出了一种无奈? 莫非是西方教更改教名、内部动荡、权力更替洗牌时,这位圣人弟子,‘不小心’被人挤出了权力中心,被迫只能立大宏愿自保? 再联系到化胡为佛…… 有点意思! 一旁文净道人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不知为什么,她此时突然觉得,那位算是西方圣人弟子排面的地藏,好像…… 要凉? 正此时,一朵白云自西面急促飞来,却是赵公明驾云而来。 李长寿看了眼文净道人,后者立刻欠身行礼,身躯化作一缕血气,在空中飞速蒸干。 这边刚停了太极图笼罩,赵公明已匆匆落下,大步流星、面露急色: “长庚快!快帮我出个主意!这次出大事情了这次!”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守口如瓶(这玩意还有续集) 一见赵大爷匆匆而来,李长寿算了算日子,已是大概‘猜’到了点什么。 如果所料不错,必是穿衣换了一个风格的金光圣母,偶然昏倒在了罗浮洞附近,被回家的赵大爷凑巧发现,连忙带回洞内救治; 而后两人独处,赵大爷在某个瞬间,像是灵光一闪突然开窍了那般,捕捉到了金光圣母的女子之美…… 等回过神来,赵大爷发现自己心底这种没有体会过的微妙情绪,有点不明所以,赶紧找人商议…… 猜测! 以上这些,只是李长寿基于对赵大爷性格的了解,做出的合理猜测! 绝对不是什么锦囊妙计! 毕竟李长寿对赵大爷如此敬重,对截教仙人们如此‘感激’,又反感掺和进旁人因果…… 赵公明急步走来,拉着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座椅上,先是皱眉一阵欲言又止,后对李长寿说出‘实情’…… 嗯,果然就如李长寿所猜测的那般。 “长庚! 我还以为金光师妹与人斗法受伤了,就将她带回洞内,为她疗伤……结果…… 长庚,这可如何是好? 此前倒是没觉得半点,但突然间……” 赵公明满脸纠结,美髯都打起了结,“此刻金光就在我洞府中,火灵师侄已经过去照料,我这才跑了出来。 这若旁人问起来,我该如何解释?” “照实说不就是了?” 李长寿笑着反问了句,一旁有神使送茶,李长寿用仙力将茶杯托来,示意那神使离开。 赵公明略有些纠结,沉吟几声,叹道: “此前没觉得,今日突然一见金光师妹,她只是换了身衣裙,我竟觉得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这感觉,当真,当真有些奇妙。” 李长寿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稍作思考,笑道: “老哥你觉得炼气士之道侣,具体是怎么回事?” 赵大爷顿时笑眯了眼,清清嗓子,朗声道:“无非就是…… 一个说‘仙子,我送你回去’,另一个说‘道友,我送你回去吧’,然后两人目光相对,旁若无人,临走依依惜别…… 啧啧啧。” 李长寿有些哭笑不得,言道:“我与云霄仙子还算不得道侣,大半是因上次桃花林之事。 老哥,远古时便有修道‘法财侣地’的说法,那时道侣之意十分纯粹; 上古末期时人族兴起,人族练气士的道侣多为夫妻,故有了凡人夫妻之意。 我与云霄仙子哪怕成了道侣,也是坐而论道、闲谈打趣、互相扶持。” 赵公明闻言不断点头,又道:“但我一直感觉,金光好像不是要跟我做这种道侣…… 而且金鳌岛上结成道侣的那些家伙,天天也都在关心子嗣什么的。” 李长寿:…… “那,这个问题就很麻烦了。” 赵公明忙问:“长庚啊,我这次该如何与金光言说?” 李长寿放下茶杯,正色道: “感情之事,顺其自然就好,而且个中变化也难以说清,上次老哥你还对金光圣母毫无感觉,今日却跑来对我说…… 唉,金光其实也挺不错。 老哥,你这让我确实很难做,你要先确定自己的心意,是拒绝,还是接纳,是有意,还是无意; 然后我才能帮你不是?” “长庚所说颇为有理。” 赵公明抚须长叹,仔细思索,而后缓缓摇头。 “到此时,我竟也有些糊涂了! 长庚你可有正事要忙?若无正事,不如陪老哥我外出走走、散散心,也让我想办法理清自己心意如何。” 李长寿心底一动,道: “我刚好要去北俱芦洲探访巫族之地,老哥不如与我一同去北边走走?” “行!” 赵公明痛痛快快答应了声,此时只要不让他回罗浮洞,去哪都无事。 李长寿让赵公明暂且稍等,自己施展土遁去了下方纸道人库,拿了些微纸道人以作备用,这才与赵公明一同踏上北洲之行。 李长寿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存了,让赵公明提前进入天庭做仙神的想法,如此或可帮赵大爷规避封神大劫。 但这想法成功的可能性极低,李长寿也不敢过多算计,只能顺势而为、做个引导。 先让赵公明对天庭留下足够多的好印象,这样后续才有更多操作空间…… 没办法,【赵公明之死】,完全就是道门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李长寿分析封神走势分析的越多,越觉得赵大爷难救,哪怕此时自己已经收走了落宝铜钱、帮赵大爷混了点功德,依然没几成把握。 毕竟,还要考虑‘命数’、‘劫难’、‘运势’这几条线的收束之力…… 最大的命门——钉头七箭书,此时尚在陆压道人手中。 说到陆压道人…… 最近黑豹夫妇也不敢乱拜了,陆压的牌位也撤掉了,倒是不知陆压道人现在状况如何。 云路上,李长寿笑着问:“赵大哥,你对圣人娘娘所知可多?” 正心事重重的赵公明随口答道:“人族圣母,紫霄宫中听道客…… 长庚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只是突然想到,”李长寿负手而立,看着远处急速后退的一条条山岳,“若是此时人族与妖族爆发大战,不知圣人娘娘会照顾人族,还是偏心妖族。” 赵公明道:“长庚你多虑了,圣人老爷如何会管这些小事?” “也对,”李长寿笑着应了声,继续与赵公明闲谈说笑,不疾不徐赶往北俱芦洲。 与此同时; 峨眉山,罗浮洞。 一朵白云匆匆飞来,熟门熟路地进了外围大阵,抵达洞门口,对着里面喊着: “公明师弟,公明师弟可在家中?” 就听洞内传来一声轻咦,环佩灵玉叮铃作响,火灵圣母自洞内款款而来; 她一袭长裙宛若火焰凝成,高挑身段、修长的脖颈,面容也是颇美。 火灵圣母抬头看去,见洞前云上站着一名身着土黄色长袍的老道,纤指在袖中轻轻掐弄,迅速想起这人是谁。 “截教火灵,见过黄龙师叔。” ——按三教弟子的入门顺序,火灵圣母的师父多宝道人拜师三清,是在黄龙之前。 黄龙拱拱手,皱眉道:“公明师弟可在洞中?” 火灵圣母笑道:“赵师叔有要事去寻海神……不对,是去寻水神了,托我在此地看家,黄龙师叔可有什么指教?” “水神……” 黄龙真人不由眉头紧皱,看着手中握着的玉符,颓然一叹。 此前好端端的,他闭关作甚?! 这么多年没来修道感悟,偏偏是在东海出事之前,就突然来了这般感悟,错过了水神给的传信,没能去四海相助…… 他来寻赵公明,便是想让赵公明陪着自己去安水城走一遭,问问可有什么‘补过’之法。 自己过去,当真没这个面皮! 念及于此,黄龙真人又叹了口气,道: “既是如此,贫道这就告辞了,多有叨扰。” 言罢,黄龙真人对火灵圣母做了个道揖,就此离去。 ‘奇怪……’ 火灵圣母轻轻眨眼,略微摇头,转身回了罗浮洞中。 那里,还有个装伤不敢乱动的仙子,等着她回去商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西牛贺洲,灵山,一处树荫下。 一头奇异神兽正低头诉说着,刚刚火灵圣母与黄龙真人的简单对话。 这神兽其他先不论,便是外形就颇为不凡,虎头龙身狮子尾、犬耳独角麒麟足,趴在那也有三丈多高。 在这神兽脚下,有个青年道者盘腿打坐,身着破烂长袍,此刻正缓缓睁开眼眸。 “火灵圣母,在罗浮洞中?” 这道者微微一笑,道一声有趣,拿出一枚玉符,在其上写了几句话语。 他身后神兽又开口问道: “主人,为何要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算计?” “算计罢了,何分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 这青年道者将玉符轻轻一推,玉符化作一束流光,飞去灵山另一个角落。 他修长的手指宛若女子纤指,不染尘埃,十分秀气。 “能达成目的,便是好算计; 若只是一两句话语,就可试探阐截两教缝隙如何,还可诱发更多算计之处,那何乐而不为?” “是,”那神兽应了句,脑袋缓缓沉了下来。 青年道者再次闭上眼眸,静静打坐,他背后有一朵浅蓝色的莲花盘旋,一缕缕祥和的道韵,在各处蔓延开来。 …… 北俱芦洲,洪荒部洲之一; 北接北海,南承中神洲,其上被经年不散的毒瘴所覆盖,各处暗无天日。 昔日上古大战,巫妖衰败,巫族为避免族灭,立下誓言,永居北俱芦洲。 而后剩余巫族尽皆进入苦寒北洲之中,延续至今,不知还有几何。 人族大兴后,北洲渐渐成为人族练气士的‘天然宝库’,此地虽多毒虫,也多灵药,而在北洲和中神洲的边界,妖族肆虐,妖国林立。 此地虽危险,却也有机缘并存。 李长寿为了帮师父渡劫,曾冒险来了北洲一次,当时却只是在外围活动,修为太低,不敢太入内。 这次前来,李长寿倒是不用准备那些符箓和丹药了。 且不说自己来的只是纸道人化身; 就说身旁跟着的这位,能打能躺的截教大弟子…… 怕啥。 赵公明掐指推算,又主动散开自身威压,驾云带李长寿赶去北方。 这一路,毒虫息声、毒兽埋头,平日里再嚣张的凶兽妖魔山大王,也只能装作没看到高空中飞过的人影。 毒瘴渐浓,而后渐淡; 不多时,李长寿看到了一片又一片的北元寒松,便知这已快到巫族居住之地了。 又想起了那次北洲之行,与有毒的有毒师妹在洞中等候门内仙人支援,她还问自己烧的北元寒松木有何作用。 或许便是盘古大神冥冥中对巫族的庇佑,在巫族进入北洲后,这般可以隔绝毒瘴的北元寒松便被巫族发现,也成了巫族抵御瘴气的屏障。 仙识扫过各处,李长寿发现了一条长长的‘北元寒松防护带’,横亘五六千里,宽数百里。 在这防护带之后便是一片荒原,李长寿本以为能看到几个强盛的巫族部落,但所见,尽是废弃石屋与营地的残迹。 赵公明低声感慨:“巫族日子不好过啊。” “不错,”李长寿叹了口气,“盘古大神血脉所化,何以至此。” “这里面事多了,”赵公明摇摇头,“往事已矣,现如今巫妖二族都已没落。 不过,比起巫族来说,妖族是真的走运。” 李长寿想了想,道:“不尽然。” “哦?”赵公明正色道:“妖族如今虽不如人族,但也有点中兴的样子,各处妖王不断,且还藏了许多老一辈妖族高手。 而且,妖、灵本就难分,我们截教这边,不少同门与妖族高手也都沾亲带故。 妖族如何不稳?” 李长寿笑道:“妖族气运何在?” “这个……” 李长寿又道:“巫族气运有六道轮回盘保着,身化六道的大德后土,为巫族留下的是一团火苗; 妖族气运早已崩碎,如残火余烬,如今全靠底蕴撑着; 圣人娘娘终究是人族圣母,所关照的也只是部分妖族。 而且……” 赵公明眨眨眼,“莫要卖关子。”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天庭接下来会招兵买马,操训天兵,首先要被拿来开刀为天庭立威的,就是妖族。” 赵公明抚须笑道:“不愧是天庭大臣,老弟当真霸气。” “老哥,天庭必将是三界主宰,这是天庭的天数,”李长寿笑道,“如今天庭刚起步,已得龙族相助。 稍后,只需稳步发展,几乎每百年、千年就会变个样。” 赵公明缓缓点头,对此只是认真听着,却…… 没有半点动心的表现。 李长寿:…… 劝不动,下一个。 且说正事。 李长寿和赵公明闲聊间,已经到了一处较大的巫族部落; 低头看去,这可能都不如南洲俗世一座小城的巫族聚集地,总算有了些许生机。 十几个裹着兽皮的孩童,各自扛着腰身粗细的大树,在那嬉笑着、奔跑着,撒着欢儿,时不时打飞几块半丈直径的圆石…… 赵公明笑道:“下去看看?” 李长寿想了想:“赵大哥,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小酌一杯?” 赵公明不明所以,但也并未拒绝。 当下,李长寿驾云落在林间,熟练地架起了烤架、拿出了一大块被冰封的美味灵兽肉,低头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这林间飘起了诱人的肉香,那十几个原本在玩石球的孩童闻香而来,在林边远远地张望。 李长寿耳尖一动,就听风语咒中传来巫族言语。 稍微推算,心底便明白了这些话语的含义…… “快去找爹娘他们来!又有妖族来这里投毒了!” …… 昆仑山,某处定时举办的仙宴上。 衣着考究的度厄真人正心神不宁的,与十多位相熟的好友坐在一起,不断想着上次自己酒后失言,导致人教**师风评被害之事。 以后可不能乱喝酒了…… “道兄,道兄?” 一旁传来呼喊声,度厄真人连忙露出笑容扭头看去,却见自己相交数千年的好友,正端着酒杯凑过来。 这人压低声音笑道:“大事,有大事了,刚从玉虚宫那边传过来,说是黄龙真人对人抱怨时所说。” “哦?”度厄真人不由来了兴致,“哪般大事?” “这事是关于截教外门大弟子和圣人老爷徒孙,可不敢胡乱外传!” “放心,贫道你还不知吗?绝对守口如瓶!” 第三百四十六章 洪荒治……哪家强! “哈,乖乖站好!” 巫族小部落,冰寒松林中。 数百道身形强壮、身披兽皮的男女,举着大多已有些残缺的兵刃向前疾冲,想要将那两个万恶的‘妖族’乱柴刀砍了! 这卑鄙的投毒路数,利用了他们巫族喜欢吃肉的缺点,他们巫族已经上当太多次,绝对不会再被这种低级的趣味所迷惑! 巫族永不为憨! 然而,那身着铠甲、蓄着胡须的男‘妖’轻笑两声,左手一扫,一道水蓝色波痕在林间荡开,这群冲上来的身影尽皆被定在原地…… 定身术。 于是,这数百巫族,保持着前奔时的某个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妖’大快朵颐,喝酒吃肉。 数百巫族义愤填膺,嘴角留下了悲愤的泪水! 太欺负巫了! 李长寿与赵公明说笑间,丝毫没去多看侧旁这数百巫族; 反倒是那十几个巫族孩童哇哇乱叫,各自举着一块块巨石冲过来时。 李长寿随手撕下十多块烤肉,用仙力包裹,隔空塞到了这些孩童口中。 群巫震动! 但也只能用眼神表达焦急! 反倒是那些孩童齐齐动作一顿,本都想将烤肉吐出来,表一表巫族儿郎们的志气,但…… 实在是太香了。 这些小家伙同时眨眨眼,接连将举着的石头扔下,抱着嘴边烤肉啃了起来。 他们几口将烤肉吃完,还眼巴巴地凑到了烤架周围,一个个咬着手指…… 普遍不如人族孩童聪明的样子。 “去那边,”李长寿温声说着,袖口飞出三张纸人化作了两男一女,在侧旁空地上迅速忙碌,架起了烤架,摆好了烤肉。 不多时,林间响起了这些小巫们赞叹声; 那数百巫族一个个瞪着眼,有些搞不懂这是哪般情形。 很快,各处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自北、西北、东北三个方向,大批巫族奔驰而来! 但林中这有点‘诡异’的一幕,也让众巫族有些不明所以; 巫族虽然普遍较憨憨,但也有几个脑子还算不错的,且脑子好用的,在巫族基本有一定话事权…… 几名大巫立刻低喝,涌来的巫族在数百丈之外就停下了身影,远远地注视着这边的情形。 李长寿仙识扫过,发现在方圆万里内的荒莽大地上,一道道身影正朝着此地疾驰。 显然,此时巫族依然保持着不错的警惕性,反应十分迅速。 正喝酒的赵公明眉头轻皱,低声道: “小心点,巫族也有高手赶过来了。” 李长寿看了眼那边正大快朵颐的十多个孩童,笑道:“老哥,把定身法解开吧。” “善。” 赵公明左手轻推,被他定住的数百巫族齐齐后退,大半向后仰倒,颇为狼狈。 正此时,大地轻轻震颤,大地深处传来‘咚咚’的声响,林中已聚集的两三千巫族,各自低下头。 一名老妪拄着拐杖,从数千里之外的一处石屋中走出,看起来已无比苍老的她,拄着拐杖迈出两步,大地在她脚下迅速滑动。 只是两步,这老妪已出现在了此地林间,数千里就这般轻描淡写地走过…… 李长寿眉角一挑,这是…… 缩地成寸? 不对,这并非乾坤遁法。 巫族不会法术,却有神通,十二祖巫曾执掌天地间的十二条道则,有些类似于如今天庭神权之力。 这位巫族老奶奶用的是巫族战法,类似于对大地的掌控之力; 只是这一手神通,就可称之为……大手子。 李长寿不敢托大,放下手中酒杯、烤肉,站起身来,对着这老妪拱手做了个道揖。 “我乃人教弟子、天庭水神,今日受好友托付,专程造访,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巫族勿怪。” 老妪缓缓点头,先是低声用巫语说了几句,林间各处,大部分巫族转身退走,只留下十多名部落首领、当代大巫,朝李长寿和赵公明走来。 隐隐呈包夹之势。 远处传来阵阵呼啸,李长寿的仙识捕捉到,原本赶来此地的那些巫族,大多都停下奔驰,要么原地等候,要么转身回各自部落。 那十多名在旁边吃烤肉的小巫,也被各自父母抱走,临走时,他们还顺手分走了烤架铁网上,刚七分熟的那批烤肉…… 实可谓,憨中带细。 这老妪缓步向前,身形佝偻、双眼低垂,仿佛已垂垂暮已,但自身却散发着一股惊人的力量波动。 宛若一头随时能撕裂大地的人型凶兽! 而留下来的这十多名巫族男女,实力也都十分强劲,各自血气充盈无比。 李长寿粗略估计,他们一个能打三到五个半的空虚掌门。 “人教、天庭……天庭,”老妪用洪荒此时通用的语言,缓声说着。 她拄着拐杖,对李长寿缓缓低头行礼,道: “北洲消息闭塞,人族天庭已经大兴了吗? 您,就是如今负责掌管水之力的神灵?” “大巫祭此言差矣,天庭并非人族天庭,更非上古妖庭那般,是哪个种族为了统治万灵而存。” 李长寿朗声道: “如今天庭天帝为玉帝陛下,乃道祖钦点,执掌天庭、维护三界安稳、护卫天地苍生。” 一旁赵公明也站起身来,对着大巫祭拱拱手,笑道:“贫道赵公明,截教外门弟子,师尊为通天教主。” ——自报家门时直呼圣人道号,便是圣人弟子最佳的自证手段。 这老妪立刻抬头注视着赵公明,立刻对着赵公明换了个道揖,嗓音都变得轻快了许多,言道: “原来是圣人门下弟子,是我族怠慢了贵客。 我是这一支巫族的大巫祭,两位称我一声巫祭就好。” 言说中,老妪佝偻的身影慢慢挺立,身周那干巴巴的皮肤开始缓缓鼓胀; 一缕缕血气包裹她身,她竟直接从一名‘行将就木’的老妪,化作了体态匀称的中年妇人! 这差别待遇…… 李长寿心底也有些唏嘘,只能说,天庭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赵公明又笑道: “大巫祭,看我身旁这位道者。 他是凌霄宝殿玉帝驾前最得信任的天神,近来四海龙族效忠天庭之事,便是由他一力促成。 又是兜率宫中老君所器重的弟子,称玄都**师为师兄,更是贫道相交莫逆的兄弟! 今日他来此地…… 对了,老弟你来找巫族做什么?” 李长寿接话道:“我是受地府勾魂使者牛头马面两位好友所托,来看巫族在北洲生活如何。 若有难处,大巫祭尽管提来; 若有难事,还请对我言明,我定会细细斟酌,尽力相助。” 赵公明在旁眨眨眼,对李长寿传声道了句: “这不像你性子啊长庚,怎么来给巫族送好处了?莫非你看上了巫族什么战法?” 李长寿笑而不语,静静等那大巫祭回话。 化作中年妇人模样的大巫祭,面容虽不算多美,却透着一股英气与沉稳。 她先是轻轻皱眉,问:“牛头、马面?” “这是他们的画像,”李长寿对此早有准备,在袖中取出一张画轴,缓缓摊开,其内画着牛头马面的身形。 限定无头套版! 大巫祭皱起的眉头轻轻舒展,随后便缓缓一叹,言道: “原是这般…… 有劳水神走这一趟,我巫族如今还算安好,并无所求之处。” 李长寿笑道:“大巫祭可否赏脸入座一叙? 莫非是觉得,天庭想借北洲巫族威胁地府阴司?那大可不必担心。” 大巫祭目光轻轻闪动,对李长寿露出少许苦笑:“此间之事,水神不明,我们已不想拖累后祖一脉……” “大巫祭又说错了。” 李长寿轻轻一叹,温声道:“我便直说了。 天庭需地府入编,以稳固三界平衡; 地府也需天庭助力,得天庭护持,维持六道轮回不被强犯。 如今是地府想归顺天庭,却不知从何下手;天庭想要对地府示好,只能来此地找各位,缓解巫族处境。 大巫祭先听我一言,若我此言说错,大巫祭自可赶我离去,若是我所说不错,还请大巫祭今日能与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大巫祭问:“水神想说哪一言?” 李长寿看向大巫祭,目光清澈、认真,嗓音顿挫有力,一句击中其要害! “巫族现在,是不是已……不孕不育?” 噗! 旁边正含笑喝酒看好戏的赵公明,扭头一口酒水喷了出去。 啥情况? 这话也不好乱说吧? 巫族万一发狂把他们轰出去,那面皮可是落大了! 怎料大巫祭眉头紧皱,目光略带挣扎,却是仰头一叹,无尽悲凉萧瑟。 “你说对了。” 赵公明胡须一阵颤抖,看了眼风轻云淡、胜券在握的李长寿,一口老槽不知如何吐起…… 行吧,毕竟是二妹觉得很赞的男人,思路果然清奇无比。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巫祭缓步向前,径直后坐在了李长寿摄来的石块上。 李长寿又请那十多位巫族村落的首领到侧旁入座,让纸人再次忙碌了起来。 很快,林间再次飘满肉香…… 但这次却十分安静,只有李长寿与大巫祭轻声交谈的嗓音,以及烤肉发出的‘滋滋’声。 赵公明在旁静静听着,很快就推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长寿并未忌讳什么,一直很严肃。 他问询了巫族最近万年来,每百年的生育数量变化,也问询了如今巫族夫妻的数量,以及巫族对繁衍之事的认知水准。 有一说一,对于一个种族而言,这确实是一个无比严肃且沉重的问题。 但赵公明总是忍不住浮想联翩,心底也有点惴惴不安…… 感觉自己妹子以后,如果跟长庚结成道侣,肯定不可能是清水寡汤的那种道侣类型…… 话又说回来,长庚年岁不长,但懂的是真多。 很快,赵公明也听得聚精会神,越发认真了起来。 ……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与巫族大巫祭谈了许久,都是围绕他一眼看出的巫族‘大问题’。 临走前,李长寿留下了初步解决方案,让大巫祭先找两百对‘健康’巫族男女,按方案进行一下,看是否能有效果。 他回去之后会去姻缘殿、地府造访,仔细查一查这问题的根源,再进行后续安排…… 大巫祭和那十多名巫族首领顿时千恩万谢,还拿了一些巫族特产,非要让他带上去给玉帝陛下尝尝…… 这次是正宗的土特产,就是些北洲特有的奇珍异果。 跟地府那批巫族搞的土特产,性质完全不一样! 回去的云路上,赵公明大爷几次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了片刻,才问出一句: “长庚可是提前知道了巫族之隐痛?” “不知,”李长寿摇摇头,“此前我只是听过传闻,巫族越发凋零,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大哥也看到了,那些阻挡瘴气的松木林边缘,明显有大批被废弃的村落,说明巫族在有效抵挡瘴气侵袭之后,还是有明显的人口缩减。 咱们去的那个部落,其内总共只有十多个孩童,而这十多个孩童还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没有新生婴孩。 最初我还以为,这是巫族将新生孩童藏起来了,但那些孩童凑过来吃东西时,我很快发现了他们的一点小问题……” “什么小问题?” “巫族血脉不纯,近乎巫人。” 赵公明顿时面露恍然,沉声道:“莫非,纯血巫族已无法存于天地?” “或许吧,所以我今日稳了一手,没将话都说满,”李长寿道,“给他们的初步方案,只是增加受孕几率。 毕竟我也不知,这背后是否有谁在算计,必须调查清楚。 巫族之中,实力不足长生者有九成九,若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一个元会后,大地之上,恐再无巫。” “唉,”赵公明叹道,“遥想巫族当年…… 罢了,这与我截教也是无关。 对了长庚,你那个方案中,好像有些什么什么秋宫图……” 李长寿扭头看着赵公明,目光之中满是震惊,甚至震惊到失声轻喊: “老哥,你竟、竟还对这般事感兴趣?” 赵公明老脸通红,“我这不是、不是……你莫要!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哈哈哈哈!” 李长寿一阵大笑,赵公明方知被耍,气恼地要上来与李长寿厮打,但李长寿已是手疾眼快,在袖袍中摸出一只宝囊。 “三十六天罡秋水无痕图,今献给老哥!” “哦?” 赵公明精神一震,接过宝图,两人对视一眼。 赵公明正色道:“此事天知地知老爷们知,你我知。” 李长寿立刻点头,“也莫要被云霄仙看到了。” “善!” “中!”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勾肩搭背,驾云赶往南赡部洲。 他们前脚刚到了安水城,就见一道紫光自南海之中飞出,在两人面前堪堪停下,化作一名微胖道者。 来人瞪着赵公明,一阵着急地喝骂: “哎呀!公明师弟!你这人! 你怎得还对你大师侄起了那般心劲!” 赵公明顿时不明所以,李长寿也是满头雾水。 这又,这么回事? 第三百四十七章 君子报仇,不用太晚 有人搞事。 听完多宝道人所说,李长寿、赵公明对视一眼,几乎同时泛起了这般念头; 甚至,多宝道人自己说完都觉得不太对劲,细细地咀嚼了下…… 【火灵圣母已搬去峨眉山罗浮洞中修行,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与内门大弟子的大徒弟火灵圣母早已是双修道侣的关系。 这还是玉虚宫中黄龙真人亲自说的!】 多宝道人喃喃道: “莫非火灵她,被人算计了?” 赵公明立刻接话:“我与火灵师侄如何会勾搭成、咳,如何会有这般事? 此前金光师妹在我洞府前受伤昏倒,我将她带回府内。 想着我来照看有些不妥,就请了火灵师侄过去帮忙照顾金光,她与金光最是要好,平日里也是形影不离。” 多宝道人那微胖的面容上,顿时多了少许沉思之色,在云上负手而立。 “这话还是黄龙师弟放出来的消息……” “两位师兄,”李长寿笑道,“咱们先去内堂说吧,内堂之中有太极图遮掩,咱们说的话不会被旁人听去。” 他自是话里有话…… 赵公明却道:“我且回洞府看看,问一问到底出了何事!” “一起去,”多宝道人也难得面露正色,“长庚你多谋略智计,可否跟着我们走一趟? 此事虽小,或许只是黄龙师弟一句玩笑话,但极易让阐教与我们截教再生间隙。 你乃人教弟子,居中调和再简单不过。” “好。” 李长寿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下来,在袖中取出一只纸人递给赵公明,道: “两位师兄先将我这纸人带上,我且做些安排。” “善。” 公明、多宝齐齐点头,立刻驾云……咳,打洞赶往峨眉山罗浮洞。 两位大佬走后,李长寿却是略微皱眉,背负双手,从云上落去海神庙后堂。 这事简单,又不简单。 ‘莫非是有人看到了,**师那则谣言在五部洲传播迅速,然后选择了用这种事搞名堂?’ 李长寿将这具纸道人收回地下纸道人库,天庭中的纸道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驾云赶往了兜率宫中。 此时得到的消息虽然不多,但李长寿大概能梳理出一条逻辑线: 黄龙真人必然是在罗浮洞见到了火灵圣母。 问题就出在,黄龙真人是否将此事说给旁人听,若是说给旁人,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火灵圣母怎么在罗浮洞’,那谣言必然是从黄龙真人这里传出来的。 但若黄龙真人没对任何人提及,那这件事…… 就颇有些玩味,基本可以锁定是有人暗中算计,且最可能是西方之人。 稳一手,事关三教,再小的事都可能成大雷。 李长寿不敢胡乱调和,还是让**师出面比较稳妥…… 纸道人赶到兜率宫,李长寿还想在外出声求见,宫门已是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李长寿见状一喜,提着拂尘拾级而上,闪身进了宫内,径直赶去后院。 终于,自凌霄宝殿随意出入之后,某天庭普通权臣,又解锁了‘兜率宫随意进出’权限! 嗯,做人要有梦想。 李长寿按下决心,下一步就朝着‘太清观随意出入’迈进,努力抱稳人教大腿! 见行至后院,到**师时,李长寿也是略微皱眉…… **师这休息的地方,实在是太简陋了。 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就这般躺在青草凝成的草垛上,那睡眠质量能高吗?梦中能香甜吗? “咳,**师……**师?师兄?” 李长寿轻唤了几声,玄都**师的鼾声节奏,丝毫没被打乱。 这…… 李长寿在袖中拿了个板凳坐了下来,又摸出了一把二胡,坐在凳子上,拉了一首激昂的赛马曲。 “嗯?” 正熟睡的**师慢慢睁开双眼,扭头看着坐在自己身旁不远的李长寿,伸着懒腰就坐了起来。 “长寿啊,怎么了这是,被谁欺负了?” 李长寿收起二胡,忙将此时正发生的这点小事简单道来。 **师听罢笑曰:“或许只是一二误会,不必如此紧张。” “若在东海出事前,弟子也觉得这可能是个误会,”李长寿道,“经上次一役,弟子此时,确实不得不多想几层。 根据弟子刚得来不久的讯息,**师可否出手推演一下‘地藏’这个名号?他应该西方圣人的弟子。” **师道:“可是文净所……” “**师!” 李长寿突然出声打断,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师不由哑然失笑,“这里是兜率宫中,怕甚?” 当下,**师左手托着太极图虚影,闭目凝神,开始细细推算。 很快…… 十二品金莲警告。 但太极图缓缓旋转,一缕缕阴阳二气凭空凝成,注入这图的虚影中。 **师闭上双眼,身周缠绕着一缕缕道韵,很快就缓缓呼了口气: “你说的这个地藏,是西方教接引师叔的弟子,修为倒也不错,似乎近来刚刚出关。” 李长寿道:“此次东海之事,便是他一手策划。” “哦?” **师挑挑眉,笑道:“不错,长寿你倒是难得遇到了一个对手。” 李长寿又道:“**师,可否继续推演,我想知这地藏有没有厉害的神通,尤其是探听神通。 此事很可能,是黄龙真人赶去罗浮洞寻赵公明,而后意外遇到了火灵圣母,两人有过交谈,被人听去了。” **师不明所以,笑道:“谁还能一直盯着罗浮洞不成?” 话虽如此,但**师还是继续闭目凝神,细细推算。 这次,倒是真的花费了些功夫,**师面容也有些凝重…… “有一瑞兽名为谛听,此瑞兽为地藏的坐骑,”**师道,“天机所显,它有一神通,可听三界生灵之心声,可辨世间真假。 这也算不得什么厉害神通,境界稍微高些,只需提前有防备,封闭道心,自不会被它听去什么。” 李长寿这才松了口气,“能防备就好。” **师笑道:“你是说,是这地藏借谛听的神通在搞鬼?” “此时尚只是推测,弟子也不敢妄下断言。” 想了想,李长寿又问:“像这般瑞兽,如今洪荒可还多吗?” “这个倒是说不清,”**师笑道,“很多远古活到今日的大能,都有这样、那样起疑的神通。 若说瑞兽,上古妖庭鼎盛时,有一大妖名为白泽,天命神通便是趋吉避凶,第三次巫妖大战刚开始打,他就没了踪影。 我与白泽也算交过两次手,每次都被他提前逃了。 甚至我刚动杀念,这家伙就嗅到了危险,比这谛听要麻烦百倍。” 上古的白泽还活着? 李长寿心底记下此事,就将话题引到了这次谣言上。 **师本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出面; 但听李长寿道: “弟子觉得,此事虽小,若截教一方去玉虚宫质问黄龙真人,极易将事情弄大。 **师,您不如先去请黄龙真人,而后一同赶去罗浮洞中,弟子有一具化身已在那等候。 弟子还要再想个办法,杜绝再有这般事发生。” “善,”**师站起身来,叮嘱道:“最好是能一劳永逸,这般风言风语,当真让人有些不爽利。” “**师放心,弟子已有腹案。” **师轻轻颔首,直接施展挪移乾坤离了兜率宫。 李长寿又瞧了眼空荡荡的兜率宫大殿,做了个道揖,这才溜了出去。 小金小银也不知去了何处,今日的兜率宫中倒是意外的有些清冷…… 离了兜率宫,李长寿径直赶去凌霄宝殿,又在殿外等了一阵,一心多用。 **师很快就带着黄龙真人抵达了罗浮洞,与多宝、公明、李长寿,还有两位不知所措的小圣母碰了面。 ‘赵公明与火灵圣母的那点事’本就是谣言,几个当事者一碰面,自然就解释清了。 黄龙真人更是主动立下大道誓言,言说自己绝对未对任何人言说过半句有关火灵圣母之事,天道之力来去一遭,也算给了验证。 至此,李长寿总算没了疑虑。 这事大概率就是地藏和谛听随手而为了…… 地藏有神兽谛听相助,可以‘捕风捉影’、随意捏弄谣言,虽效果不错,且有‘四两拨千斤’之感,但始终是落了下乘。 这事本身就是把柄! 西方教率先开始搞这套,这是因; 那自己接下来适当的做一些反击,便是果。 既种苦因,当受苦果! 心底打定主意,李长寿迈步进了凌霄宝殿; 宝座上高坐的玉帝陛下顿时打起精神,露出淡淡的笑意。 白衣玉帝道:“长庚爱卿在外面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不好开口之事?” “陛下,小神刚才确实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问陛下……” “问,吾自是知无不言!” 李长寿沉吟几声,小声问:“陛下您能调动的天道之力,有多少?能做到哪般程度?” 玉帝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李长寿为何会提这事…… “嗯……” 玉帝轻吟一声,话语也颇为严谨:“若遇大恶之徒,或是对天庭不敬者,又或是有凶恶打到我这凌霄宝殿时,请动紫霄神雷应问题不大。” 李长寿心底顿时一阵赞叹。 他就欣赏玉帝陛下这越来越严谨的行事风格。 紫霄神雷……还问题不大…… 没谁了简直。 …… 罗浮洞中。 李长寿闭目凝神盘坐在角落蒲团上,四位三教大佬围坐在矮桌旁,金光圣母与火灵圣母则躲在洞府更深处的石室内。 金光继续躺在那‘昏迷不醒’,火灵圣母倒是有些心虚;还好李长寿此前就已暗中传声,让她们二人把戏演到底。 罗浮洞中沉默了许久…… “大师兄,”多宝道人开口道:“此事咱们难不成就这般算了?” 玄都**师含笑摇头,“无凭无据,如何去找背后算计者对质?” “其心可诛!”黄龙真人骂道,“这般背后算计者,其心可诛!” 赵公明在旁抚了抚胡须,沉声道:“这事确实不能就此过去,这般谣言此时已是遍布各处,平白污了火灵师侄的名声。 但正如大师兄所言那般,知道是西方搞事,咱们又能如何?” 多宝也道:“难不成,咱们就要这般咽下这口恶气?” **师问:“如何算计?” 三位道者齐齐陷入了沉默,各自皱眉思索。 多宝突然笑了声:“那咱们也去到处散播谣言,加倍送还就是了。” 赵公明道:“到时风言风语满天飞,没半点口实,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 “各位……师兄?” 李长寿在角落中睁开双眼,气定神闲的一笑,振了振道袍下摆,慢慢站起身来。 “我有一计或许可行。” 那八只眼睛顿时齐齐闪亮。 赵公明抚须笑道:“计将安出?”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随后便长身而起,笑道: “此计不同以往,我称之为——欲扬先抑,既然对手给了咱们这个机会,咱们不如充分利用。” 多宝道人不由问:“如何利用?” “把事搞大!” 李长寿定声道,“大到随时可能惊动圣人老爷,借此让西方慌神,让背后算计者,觉得自己承受不住这般因果,变相给他施压!” **师笑道:“长庚你且将算计说来,咱们细细商议一下。” “是,”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整理了下思路,朗声道: “这次反击,可分三步。 第一步,便是在今日。 稍后需黄龙师兄怒气冲冲离开此地,做出一些动静,回玉虚宫中就去找几位阐教高手抱怨。 而后还需火灵师侄做个样子,最好是寻死觅活一番,觉得自己清白名声受了侮辱,将此事宣扬出去。 这第一步,便是《黄龙真人罗浮洞蒙冤,火灵圣母以死明志》。 切记,知道此计划的各位,时刻保持心神警惕,不可给敌手可趁之机。 对方既然要算计咱们道门,那咱们就吓他们一吓,给他们些许教训,也让他们知晓,有些卑劣之手段,用了,后果便是无穷!” **师、多宝道人眼前一亮,已是明白了李长寿后续思路; 倒是赵公明和黄龙真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是太懂’,顿时也安心了些。 他们不是一人。 半个时辰后; 黄龙真人阴沉着面色,驾云离开罗浮洞,飞出不过数百里,又转身对着峨眉山方向,冷声一哼,拂袖而去!。 不多时,火灵圣母眼圈泛红,跟在多宝道人身后离开了罗浮洞,顺便还带走了‘重伤’的金光圣母。 一场大戏,就此开锣。 李长寿也没想到,自己提出的这个计划,多宝与黄龙真人如此痛快就答应了下来…… 刚才这半个时辰,四位道门大手子还在那交流了一下演技,推演了几次后续事情的发展,让李长寿颇感欣慰。 他的一具纸道人,躲去了黄龙真人的袖中,稍后会一直暗中观察阐教的‘风向’。 这个计划的目的其实有五层。 李长寿告诉了各位大佬四层,自己还保留了最后一层。 君子报仇不隔月。 借这次机会打击打击地藏,为今后‘地藏之自闭’打好基础,顺便也让地藏今后再施算计时,能有个约束、定个规矩。 不是什么招数,都能随便乱用。 第三百四十八章 阐截双教中洲对,灵山独坐暗忧心 “师兄~” 白云缓缓消散,身着浅青罗裙的少女伴着林间微风飘来,轻盈地落在丹房门前。 李长寿正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挥着一把蒲扇,双目微微眯着,有一种惬意恬淡。 灵娥眨眨眼,刚要问师兄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就听一缕传声入心: “以防万一,今后在心底,也不要多想任何关于我在山门之外的事。 现在的敌手比较无耻,还有个能探听人心声的本领,你修为太低,有心中杂念就可能被人听去。 虽然此时咱们的跟脚尚未暴露,但暴露的风险已经达到了千分之三四,必须加倍小心谨慎。” 想都不能想? 这个似乎好难做到。 嗯,所以师兄的意思是……天仙境等于‘修为太低’? “哦,”灵娥乖巧地应了声,背着小手在旁边走了两步,又传声问:“那师兄,如果我忍不住去想这种事。” “那就去丹房下的密室,”李长寿传声叮嘱,“密室周遭我刚布置了遮掩天机的阵法。” 灵娥惊讶道:“我可以随便进去吗?” 李长寿笑而不语,眯着眼,缓缓晃着蒲扇。 灵娥偷偷做了个鬼脸,跑去丹房内搬了个垫子,与师兄一门之隔,盘腿打坐。 青白裙摆落在身周,宛若一朵莲花在缓缓绽放,秀发垂在胸前身后,发梢随风轻轻摆动…… 片刻后…… 灵娥施展祖传技艺,当面传声:“师兄,你今日,突然闲下来了吗?” “闲?” 李长寿左手一招,一只紫砂壶从丹房中飞来,送到嘴边砸吧了两口。 “若是能闲,我如何会在这里晒太阳?早就炼丹了。 现在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我必须静下来,等后续事态发展。 你可知,现在我这心神,远观昆仑玉虚宫,再看天庭凌霄殿,不忘南海金鳌岛,时而遁地游幽冥,忙得很啊。” 灵娥不由惊奇道:“师兄你现在竟然还会吟诗了!” 李长寿:…… “憋说话,为兄忙正事了。” “略!” 灵娥在旁偷偷做了个鬼脸,李长寿扭头扫过去一眼,灵娥瞬间恢复端坐,迅速入定修行。 李长寿笑了笑,刚要将心神落去昆仑山玉虚宫中、黄龙道人的袖口,仙识突然捕捉到,破天峰上飞出两道熟悉的倩影,朝山门匆匆而去。 刚离开小琼峰的有琴玄雅,似乎有什么急事,陪着她师父姜京珊飞出了山门…… 紧接着,又有两位长老、三位门内执事,自破天峰飞出,飞出山门与有琴玄雅师徒汇合,一同驾云朝南方赶去。 李长寿也有些纳闷,不知具体出现了什么事。 但此时,他还要忙阐教、截教、西方教与天庭的四方博弈,也没办法多关注同门好友。 稍后再打探下吧。 李长寿静心凝神,心神落归黄龙真人袖口中的纸道人处…… …… 黄龙真人已回了玉虚宫有几个时辰。 他有些坐立不安,在自己修行的殿内来回走动,甚至还打翻了两只珍爱的花瓶。 这位阐教老实龙,已经哼了六声、咬牙数次、跺脚不计其数,生动诠释了什么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再有李长寿不断传声叮嘱: “要引起旁人注意,表达出那种,很想让人听自己倾诉,却又抹不开面皮的样子,这样最真实……” “情感表达,通常讲究露一分藏九分,这一分不要想着去打动别人,要用自己的内在、内在……只是靠音量嘶吼是没有用的,眼神很重要。” 黄龙真人虽觉水神有些太过细致,但仔细体会,又觉得水神所说,颇有些道理。 终于,躁动的黄龙,引来了同门师兄弟的关注…… 最先过来的,是十二金仙排行第二的赤精子。 这位老道身着褐色道袍,比之前更显得清瘦,到了黄龙真人的殿中,目中略带疑惑,开口问: “师弟,你这是怎了?” 黄龙真人负手而立,仰头长叹,嘴唇颤抖几下,想看赤精子却又错开视线,眼眶略微有些湿润…… 李长寿:过了,戏过了黄大爷! 赤精子见状,忙道:“可是因听说了东海海眼之事?你在闭关修行,不必自责苛责。” 这话一出,黄龙真人面露羞惭,感情方面已是自然而然,达到了‘真假难辨’的境界。 “唉!” 黄龙真人颓然一叹,“我未能去助龙族,本就对不住这份血脉。 今日又、又被那截教的师兄师弟出言侮辱,心底何其憋闷!” “这是怎了?” 赤精子快步向前,正色道,“他们还出言侮辱?龙族之事,与他们截教何干!” “并非龙族之事……唉!” “黄龙师弟你且详细说来,若他们截教欺人太甚,咱们定要去找他们要个说法!” 当下,黄龙真人叹了口气,将自己如何去罗浮洞寻赵公明,却遇到了火灵圣母之事简单说了,还说了五部洲流言四起,火灵与赵公明的谣言被人津津乐道……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这事就怪到了我头上! 我自罗浮洞回来后,就在殿内修行,什么事都没做过!一句话也不曾乱说! 我解释与他们听,他们硬是不信我,还要逼我立下大道誓言,我!我!” 赤精子瞪眼道:“师弟你可立下了?” “我……立了……” “欺人太甚!” 赤精子骂道:“大家都是圣人弟子,修一般神通道法,何以如此咄咄逼人! 他们截教既然不信咱阐教,又何必说那什么三教一家亲! 师弟你且去寻大师兄,将此事禀告了! 待贫道将尚未闭关的师兄弟们都喊过来,再去找他们讨个说法,定要让他们对你致歉! 哼!” 当下,赤精子转身踏步而去,义愤填膺。 黄龙真人有些心虚,对李长寿传声问道: “这,没事吧?” 李长寿笑道:“按剧本走,此时越气愤,稍后越感动…… 稍后去见广成子师兄,还是要将所有事详细禀告,得广成子师兄配合,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唉,”黄龙真人站起身来,按赤精子所说,朝玉虚宫金殿而去。 阐教这边,事情进展颇为顺利。 当广成子听闻,是**师、多宝道人一同参与制定的这般算计,又听了黄龙道人详细讲述这算计的种种好处…… 这位玉虚宫击金钟的仙人思索一阵,总算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赤精子寻来了众多阐教大手子——玉鼎真人、太乙真人、惧留孙、文殊广法天尊、灵宝**师、道行天尊; 广成子一声令下,阐教众仙齐齐出了玉虚宫。 正当阐教仙人们要去找截教兴师问罪,身后传来轻叹声,却是燃灯道人坐在云上迅速飘来,问他们为何要外出…… 广成子本是不想搭理,但一位身材不高、面容憨厚的十二金仙已站了出来,正是惧留孙。 惧留孙道:“副教主有所不知,那截教多宝师兄欺人太甚,辱骂黄龙师兄,我等气不过,要去找他们讨个说法。” “哦?” 燃灯皱眉道:“我阐教本就与他们截教有数个元会的争执,三教源流大会仿佛就在昨日,他们截教已是如此按耐不住! 截教号称万仙来朝,人多势众,今日贫道也随尔一同前往,看他能有什么手段!” 煽风点火的来了。 还好,燃灯的现身,早已在李长寿预料。 正在海神庙后堂,暗中搞阐教十二金仙性格初步分析的李长寿,嘴角一撇,提笔写下了一行小字: ‘灯,蹬蹬蹬蹬。’ 当下,阐教惊动了大半十二金仙、一位副教主,外加百多名玉虚宫中修行仙人,浩浩荡荡朝东南方向赶去。 众仙人刚飞到中神州中部区域,几位修为较高的十二金仙便是皱眉,各自传声叮嘱,齐齐眺望东南。 那里,大片白云带着数百仙人,正朝他们迎来! 且看这数百仙人,最先一人便是身着锦袍的微胖道人,就是那个喜欢在宝物堆中一拱一拱…… 咳,谣言,谣言。 正是截教大师兄,通天教主最喜爱的弟子,多宝道人! 多宝道人左手边,那两位仙子格外引人注目; 一人身段高挑、身形纤秀,浅粉胸襟天鹅颈,抹胸长裙耀金光,头戴发饰也是金光闪闪,正是内门四大弟子之金灵圣母。 这金灵圣母的实力,在截教稳占前五。 除却多宝道人可称之为截教通天教主座下第一仙,金灵圣母、云霄仙子、赵公明、乌云大仙四位大能的实力颇为相近,难分高低上下。 不过真要切磋斗法,乌云大仙有些吃亏,毕竟没什么重宝护身。 再看金灵圣母身旁,还是那位绿裙绿发绿眼瞳的龟灵圣母; 这三位内门大弟子,再加上多宝道人右手边站着的赵公明,以及其后跟着的金鳌岛十天君、九龙岛四小圣等等,当真称得上高手如云! 这两股仙人云上相见,远远相对,各自默契的停下云头。 看西北,神光闪闪、仙光缭乱,以广成子为首的阐教仙面容肃穆,大多都是宝相庄严。 看东南,光彩熠熠、云烟缥缈,以多宝道人为主心骨的截教仙气势凌厉,其中那半数女仙,更为天地增了几分色彩。 双方隔着千里打了个照面,这两朵白云瞬间散发出浓烈威压! 霎时间,风停云止,太阳星都变得有些黯淡,不少站位靠后、修为稍低的两教仙人,已是元神轻颤,颇感呼吸不畅。 双方似乎也有某种默契,各自既不见礼,也不言说,多宝道人与广成子,目中都露出几分怒意…… 双方仙人,各自做好了斗法的准备! 与此同时,灵山宝地。 数十名老道聚在一口宝池旁,两名老道出手,点开了云镜术,远远地观察着这一幕。 截教和阐教几乎要打起来了,这是让他们预料不到,且喜出望外之事…… 西方跟道门的关系就是此消彼长,西方若想大兴,必须让道门不再兴盛; 他们从远古至今,暗中搞了这么多事,也就两三次出现这般情形,而且每次双方都克制地回去了。 没想到,他们现在什么都没干,双方却自己走到了大战边缘…… 天道庇佑,西方大兴! 在这些老道未曾关注的角落中,那只谛听神兽正将此时发生的这些事,传声详细说给身旁盘坐的青年道者。 这青年道者的表情,此刻已是无比凝重。 为什么…… 他推演了谣言之谋后续数百个可能,此时发生的,却刚好是可能性最微小的结果? 截教、阐教的矛盾,这么一点小事就都诱出来了? 借着谛听神兽的神通,这青年道者也算完整目睹了前因后果…… 从黄龙真人有些不忿地离开罗浮宫开始,这青年道者就已明白,自己一个小算计,已是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能为截教、阐教之间埋下一些间隙,让他心满意足,却并未自得。 这类的间隙只要积累的够多,最后终归会轰然爆裂;而做了这一点小事的他,也不会承受太多因果。 他只是雪崩时的一只雪花罢了,虽然不无辜,但因果反噬并不会太强。 可,后续发展,完全出乎他预料。 截教金鳌岛上,那火灵圣母竟是如此刚烈,不声不吭提剑就要自刎,让金鳌岛仙人齐齐震动。 玉虚宫中,那黄龙真人越想越气,还砸碎了两只宝瓶! ——谛听无法直接听到黄龙真人的心声,却能听到一些玉虚宫修为较低弟子的议论声。 这时,谛听与它的主人地藏,依然不知即将发生何事。 一直到双方仙人动身,阐教燃灯出场,截教金灵圣母与龟灵圣母现身,双方都压着火气,似乎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没有给地藏半点操作的机会。 地藏心底一叹,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解、无奈,又迅速化作不甘,低声道: “我遭了算计。” “为何,”谛听传声问,“这般不是主人所想吗?” 地藏传声叹道:“不,这般情形是我不愿见的。 我所要见的,是徐徐图之,是稳步积累,而非这般一步到位! 必是有人正借我放出谣言之事,在暗中谋算。 若今日两教大打出手,但凡有一个圣人弟子死伤,必会惊动圣人。 圣人推演,无物可挡,我必会被推出去,平息道门怒火。” 地藏双目一凝,心底划过一个又一个念头。 虽然此时坐在灵山,但那两教仙人的威压,此刻宛若大山一般,落在了他背上。 谛听问:“破解不了吗?” 地藏额头沁出少许冷汗,传声答道:“破解不了,谣言之谋,放出去便不可控。 我本是一场小算计,却被人提成了挡箭牌。 我出阴谋,那人出阳谋; 对方一石三鸟,对我这个最先出手者也有所针对。 唯一的办法,便是我此时赶去劝说两教仙人,如此虽可自保,却又会被老师怪罪…… 进图两难,不如不动静观,将算计用在稍后事态变化上。” 谛听神兽挪了挪脑袋,“早说了,莫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计谋。” “唉…… 背后竟有高人接手,这确实是我此前没想到的。” 高人? 地藏扭头看向了灵山后山、金光环绕之地,目中划过少许惊疑。 能在短时间内,影响到黄龙真人、火灵圣母,将此事彻底闹大…… 若从得益者分析,或是从出手者所具备的能力来判断…… ‘老师,莫非在您眼中,我也只是一枚可以随时被舍弃的棋子,就如那金蝉一般……’ 青年道者闭目轻叹,左右思量,却只能坐立不动。 谛听神兽突然道:“会不会,是道门在故意做戏?” 青年道者皱眉凝思,很快就苦笑着摇摇头,“这么多圣人弟子,难不成只是为了吓我一吓? 此时我也只能静待后事,盼着他们莫要斗法。 道门这潭水,当真趟不得。”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三教众仙上灵山!【五千字中章求票】 要不要趁机算计下燃灯? 黄龙道人袖口中,李长寿的纸人化作一只小虫,仔细思索着此事…… 如果诱导燃灯加大力度煽风点火、上窜下跳,很容易就能,让阐教仙人发现这个副教主的异常。 但李长寿立刻打消了这般想法。 时机不对,撼动不了,凭这个老家伙的警觉,极难上套! 且,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已经汇聚了如此多道门巨擘,将既定的几个步骤妥善实现,就已算是大功一件。 ——巨擘,巨大的大拇指,可引申为大手子之意。 第二幕《双教齐动汇中洲,忆苦思甜念旧情》,此刻已正式上演! 李长寿估算,此时大概率已吓到了放出谣言的家伙。 吓破胆肯定不至于,顶多也就额头冒点冷汗、道心轻轻震颤、有些坐立不安,顺便疯狂谋划接下来能做什么避免祸及自身…… 吧。 当然,单纯吓唬地藏,并不是李长寿的终极目的,这点小小的警告,只是顺带达成的小目标。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今天这场大戏,往远了说,是为了实现他此前所做的封神大算计; 往近了说,也是为了稳固道门环境,给天庭争取更多平稳发育的时机。 还可趁机提升天庭声名,宣扬天帝威严,增加天庭在五部洲的影响力,终结谣言这种不受控的算计方式…… 相比而言,吓唬地藏当真只是捎带着。 【未算功成,先算风险。】 吃一堑长一智,李长寿在确定当前这个剧本前,已经将各类情况,考虑的无比充分。 首先,这只是一件小事,本身无法引发两教太大矛盾。 其次,广成子、多宝道人两位大师兄,提前知晓了整个计划,当事人赵公明、火灵圣母、黄龙真人,都是在互相配合着演戏。 哪怕因‘不定的人心’,事态发展出现了什么偏差,还有两手保险在其后—— 掌握多件至宝的**师,能随时现身,居中调停; 玉帝陛下汇聚‘天道之力’做成的那件宝物,已是等待多时,随时可用。 当然,事关三教安稳、道门兴盛,只考虑这一点点是完全不够的。 李长寿深刻分析了圣人老爷们的意向,揣摩了自家太清圣人的心意,这才有了‘借题发挥’、‘欲扬先抑’的套路。 迄今为止种种迹象表明,太清圣人虽清静无为、不问万事,但太清圣人并不想看到道门内战、更不想看师兄弟反目成仇…… 讲道理,若无封神榜之事,三教也不可能真的敌对;两兄弟平日有点口角争执,也很难打的头破血流。 此外,最不能忽略的,还有西方教两位圣人老爷的影响…… 他并非小瞧了西方的圣人,可今日之事,已经是‘最坏’的状况,西方教两位圣人老爷想出手,只能从根本上扩大矛盾。 ——让安插在三教中的二五仔跳出来血拼,从而引发真正的大战。 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他们将封神大劫时可以用到的棋子,提前祭了出来。 对此,李长寿举脚欢迎,估计还能被太清老爷奖励一两件至宝的无限制使用权…… 他不断思量、盘算、观察,等两教这数百仙人的气势到达顶峰,躲在双方阵营中的李长寿纸道人暗中传声: “哎…… 师兄,可以上场了!” 差点喊成‘艾克神’! 李长寿话语刚落,阐教广成子与截教多宝道人同时向前。 他们各自背负双手,散发着强烈的威压! 方圆千里内,云静风止; 千里之外,狂风乱舞、生灵惊惧,宛若马上就要天崩地裂,不少仙门中的炼气士更是坐立难安,灵觉不断震颤。 两位大师兄隔了百里停下身形,多宝道人拱拱手,道: “广成子师兄,你我今日倒是不谋而合。 今日之事,贫道想先听你阐教如何说!” “如何说?” 广成子淡淡一笑,可称之清奇的面容上,露出少许怒意。 “多宝师弟! 你我入门皆早,同在那座小院中修行了较长岁月! 三教同源同流,本为一家,此事,你比众多师弟师妹都要清楚明了。 今日又何以辱骂黄龙师弟,你将黄龙师弟的面皮置于何地?又可曾念过道门一家?” “辱骂?这真不知从何说起!” 多宝道人双目一瞪,胖脸含怒,喝道: “再说,便是我此前辱骂了,又如何? 他黄龙修行至今,也是道门有头有脸的高手,不持身份、不爱护晚辈,还去造谣生事,背后嚼舌! 我那徒儿火灵,本就是去罗浮洞中照料受伤的金光师妹,不曾想被他见到了,转身就说我徒儿与公明师弟合籍双修! 这又是哪般前辈,何种高人! 呸!” “你!” 广成子眉头紧皱,又平复了下心境,淡然道:“看来,师弟你是一心,要将事情闹大了。” 多宝道人衣炔飘飘,长叹一声:“此事还不够大吗?我那徒儿欲要赴死以证清白!” 当下,广成子与多宝道人四目相对,仿佛有无数雷霆在两人身后绽放,又朝对方轰杀而去,最后同时消散于无形…… 无论怎么看,两位大师兄已动了真火。 截教、阐教双方仙人,虽然半数有些不明所以,但此刻都拿出了法宝…… 剑拔弩张,风雨欲来! 灵山宝池畔,那数十名老道看的热泪盈眶,满心感慨。 角落谛听旁,身着破衣的青年道者,嘴角一阵抽搐,他屏住呼吸,也在观察着云镜中的画面。 此时他甚至,已经等不及听谛听的转述…… 度仙门,小琼峰,穿着宽松衣袍坐在摇椅上的李长寿,此刻正闭着双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中的蒲扇轻轻晃着。 一旁假装在入定修行的灵娥,偷偷瞄了眼自家师兄,又不小心陷在师兄的笑容中。 李长寿倒是没空管自己师妹,心底正赞叹不已…… ‘两位大师兄,当真厉害啊。’ 一开口,就知道是两个老演员了。 他们感情之充沛、带入角色之快速,每个眼神,甚至每一份语气,都拿捏的如此得当! 如果他们所说的,不是李长寿给的剧本,李长寿此刻都以为,这两位大师兄真的要大打出手…… 厉害,当真厉害。 绝不可小觑了三教高人呐! 且看中神州中部,两教仙人碰面之地。 那多宝道人与广成子沉默无言,对峙少顷,再起争执。 这次不只是多宝道人,截教金灵圣母、龟灵圣母,阐教太乙真人、赤精子齐齐下场,六位圣人弟子,隔着百里一阵‘辩论’。 自然,背后有广成子与多宝道人在传声安排,叮嘱他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李长寿暗中观察,捉摸着这几位大佬的性格。 金灵圣母属于人美声甜、嗯咳! 金灵圣母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与云霄仙子的温柔口吻刚好相反,这位金灵圣母一开口就带刺,三言两语就要上去交手,脾气也是火爆。 龟灵圣母属于耐心绝佳的类型,主要以讲道理为主,逻辑在线、条理清楚,握住‘截教一方是受迫害者’这一条,不断反击。 阐教方的‘辩手’也是不甘示弱。 中规中矩的赤精子,握住‘道门本一家、为何要出言辱骂’的核心观点,言理有据、进退自如。 而那位哪吒之师、洪荒护短前十分存在——太乙真人,格外引起李长寿关注。 这位真人青年样貌,修为颇高,又给人一种潇洒不羁、凡事不过心之感,一身蓝中掺红的绸面道袍,其内襟都是精挑细选,颇为讲究。 那一头潇洒飘逸的秀发,又留了两缕银白,与度仙门忘情上人王富贵的发型十分相似…… 撞头了也算。 这位太乙真人开口的次数并不多,但寥寥两句话,差点让双方直接打起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明明是自己去旁人洞府被人看到了,还怪到我们黄龙师兄头上。” 李长寿心底摇摇头,控制着海神庙中的纸道人,写下了一行小字: 【太乙真人,极度护短,阴阳语四级。】 李长寿继续暗中观察,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用多管什么,几位大佬完全把握住了全场节奏。 争吵不断升级,双方火气直冒; 各仙人蠢蠢欲动,更有人已经开始用玉符喊人。 一场道门内部的大战,几乎就要在今日揭开序幕! 然而,都不等李长寿提醒‘时机到了’,广成子大佬便是仰头注视着天边白云,一声叹息传遍各处。 “何以至此……” 闻言,多宝也是面色颇为复杂,目光环视各处,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咱们,不都是老爷们教出来的吗?今日为何要针锋相对、谁都不让?” 两教众仙:…… 刚才可是你们俩先吵的! 天地间,原本那互相冲撞的两股气势,此刻悄悄软化。 广成子注视着多宝道人,突然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言道: “师弟,你瘦了。” 多宝低头看向下方云海,叹道:“在外奔波,始终不如小院中吃的爽快。” “是啊,那时师叔总是会故意喂你一些先天宝材,气的我家老师不断说教。” “嘿嘿嘿,”多宝道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年我还吃了不少大师伯用来炼宝的宝材,被大师伯吊起来打,差点就成了腊肉。” 龟灵圣母顿时掩口轻笑,对面的太乙真人还翻了个白眼。 两教仙人此时,半数还能保持理智,此时分析着两位大师兄的用意; 剩下的半数,小半较为感性,已经被这段对话感动,其他则是满头雾水,一幅‘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的模样。 多宝叹道:“当年,黄龙就在池子里每天睡大觉,还是条观赏龙。 我那时就天天逗他,现如今,却是一句都骂不得了。” ——这一句,巧妙化解阐教提出的矛盾点。 黄龙真人顺势向前,在空中对着多宝道人做了个道揖,长叹一声: “多宝师兄,是我有些心胸狭隘、小题大做,你自是骂得,骂一百句也得。” “不不,是我有些失妥,”多宝道人叹道,对着黄龙真人做了个道揖,“此前太过心急,出言有些急躁,让黄龙师弟受委屈了。” “多宝师兄!” 黄龙真人深深地还了个道揖。 一时间,场中戾气消散大半,双方仙人都知,今日已是打不起来。 感动者有之,但并不算太多; 有过当年小院修行经历的赤精子等仙,最是感同身受。 灵山宝池旁看热闹的那些老道,此刻也是阵阵唏嘘,各自摇摇头,已是要散去。 今日又没乐子可看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变化,让灵山之上的众老道也措手不及…… 那云镜之中,传出黄龙道人的感慨声: “师兄若信得过我,我可在此立下誓言,绝对未曾造谣中伤火灵师侄! 我与公明师弟也算交情深厚,更是知公明师弟为人光明磊落、一心求幕大道!” 赵公明立刻闪身向前,道: “这事我一直在想,越想越觉得,怕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意图动摇道门之根基!” 多宝、广成子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两教仙人大多皱眉,细细思量,果真发现此事背后大有蹊跷! 正此时,就听空中传来一声轻笑: “还好你们还没真打起来,此事我已有办法查清。” 一朵白云随声缓缓落下,其上站着一位其貌不扬、却颇有韵味的青年道者,自是此时公开的人教唯一弟子。 “玄都师兄!” “见过玄都师兄!” 两教众仙齐齐行礼,**师含笑回礼,又露出几分凝重的面色。 “众位师弟、师妹,还请向前来,”**师招呼一声,双方仙人各自向前,聚在**师周遭。 **师在袖口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小岛’,抬手轻轻一掷,这小岛在众仙脚下缓缓变大,少顷便化作了直径十里的仙岛,悬浮于云海之上。 “各位师弟师妹请听我一言!” 玄都**师温声道:“此前我耽误了些时间,便是去请玉帝师叔,引动天道之力,凝成了一面石碑。 此石碑名为天帝正德,其功用,便是借天道之力,溯一事之源,扬天地正气。 以此碑,解此事,自是再合适不过! 你我不如同去石碑前,汇聚道门三教之力,查此事之元凶是何人!” 众仙尽皆称善,玄都**师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多宝道人、广成子并肩而行,最先落去下方。 少顷,数百位两教仙人聚集在仙岛之巅,看着那面石碑,各自低语议论…… 这石碑左右两侧刻着‘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八个大字,宛若夜空一般,黝黑的碑面上散发着淡淡星光,其上蕴含浓郁的天道之力。 **师抬手推出一道仙光,多宝道人、广成子依次出手,各自为石碑注入一道仙光。 黄龙真人对着石碑做了个道揖,慨然道: “天道老爷明鉴,请为弟子洗清污名!” 石碑之上顿时浮现出一团团云雾,其内显化出众生之相,模糊的众生在笑谈、转述,正是谣言不断传递、变化的过程。 道道人影飞速流逝,天道之力越发浓郁; 李长寿暗中仙识扫过,甚至还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度! 咳,看错了,应该是看错了。 画面突然开始变慢,一团团迷雾锁住了谣言的源头。 多宝道人低喝一声:“各位师弟师妹,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截教众仙轰然答应,道道仙光注入石碑之中; 阐教一方,广成子抬手做了个手势,百多仙人也是同时出手,一缕缕仙力注入石碑! 这石碑轻轻震颤,迷雾退去,却又现出了一幕水帘,挡住了其后的情形。 道门众仙各自疑惑。 燃灯道人道:“各位,此事怕是牵连到了圣人老爷,不如……” “哼!” 玄都**师冷哼一声,众圣人弟子尽皆看向燃灯。 燃灯立刻改口,低声道:“查出之后,再细细斟酌。” “请太极图!” 玄都**师低喝一声,左手高举,先天至宝、巴掌大小的太极图自掌心缓缓浮现,射出两道阴阳气息,注入石碑。 那水帘瞬间炸散,露出其中…… 一朵轻轻晃动地十二瓣金莲! 这一瞬间,道门众仙尽皆陷入了沉默。 灵山宝池旁的众老道此刻面色大变,头顶写满‘无妄之灾’几个字,各自眼神都有些慌乱。 而在角落中的那个青年道者,已是面无血色,站起身来,朝着灵山后山走出两步,又突然顿住身形,宛若泥塑一般,手指在轻轻震颤…… 心神震荡,天人交战。 度仙门,小琼峰。 李长寿感受到,自己元神处的太极图威能又缓缓提升了一截,显然是圣人老爷出手,护住了他不被西方反推演。 于是,起身对着空中行礼,嘴角的笑意更浓郁了些。 经此一事,他算是明白了。 三教高人绝非一两个,而是一批又一批。 面对这些老前辈,必须心存敬畏啊。 心底响起了,纸道人听到的两声呼喝,李长寿对此已不再多干涉。 接下来的事,让**师和几位道门大佬主持就是,他单纯看戏,顺便做好救火队的职业。 那呼喝却是: “把各位师弟师妹都喊来!” “截教仙,随我去灵山!” ———— 【ps:作者菌唯一一次推书。 这不怎么珍贵的第一次,献给《全球高武》的作者、起点大神‘老鹰吃小鸡’! 鹰大新书《万族之劫》今日已上架,喜欢热血战斗文的读者老爷们可以尝试阅读,这是个更新超猛、实力超强的作者! 注:我们绝对不存在任何朋友交易,票还是要投给师兄的!】 第三百五十章 寿,面都不露【又五千字中章求票】 慌乱了不过转眼,地藏已再次冷静了下来。 若处理不当,今日便是他的一个死劫! 事情转变着实太快,地藏此刻完全无法断定,道门到底是有意而为,要针对他这个【无名之辈】,还是这一切,真的就只是恰好赶上了…… 地藏此时只能赌,赌老师会护住自己。 他前有暗收鸿蒙凶兽为己用的献策,今有谋划东海之战、为教内增加底蕴的功劳…… 念及此处,这青年道者心底无比郁闷。 他修行已有数个元会,一直未到台前,近日刚从三千世界游历而回,准备大展一番拳脚,没想到,刚出手两次,就遭遇到了这般危机! 莫非,他当真…… 洪荒出道,既是巅峰? 东海一战的谋划,本以为是自己大展宏图的开始,没想到最后竟是自身谋算之道的绝唱? 地藏轻轻一叹,缓缓坐了下来。 谛听挪了挪庞大的脑袋,传声问:“主人,不去多做点什么吗?” 地藏传声道:“此时必已惊动老师,若我多做,很可能出错,倒不如静静等候,一切听老师安排。” 谛听趴在那听着远方乱糟糟的心声,粗长的尾巴也轻轻晃了晃,又传声道: “主人,估计你这次没救了,记得给我找个好下家,你们西方教有几个女弟子倒是挺不错。” 地藏笑容有些无奈,坐在那闭目养神,静待暴风雨来临…… 若说糟心,此刻那灵山之上的众老道,才最是糟心。 他们本着‘道门内战大欢喜’、‘道门不战也无事’的心态,在旁看个热闹罢了,怎么突然就…… 被火烧身、不知所措! 云镜术所显,阐截两教已汇聚了过千名仙人,跟在玄都**师、多宝道人、广成子身后,浩浩荡荡朝西方而来! 面色皆不善,目中多厉色。 这可不是那些中神州仙门的仙人,这是听过圣人讲道、出身圣人道场,里面大批高手,若不考虑圣人出手,足以荡平他们灵山一百遍啊一百遍! “这可如何是好?”一老道慌了神。 “他们怎能平白污咱们清白?”又有老道义愤填膺。 那名驼背老道皱眉问道:“谁算计了此事?” 众老道尽皆不言,一个个只是摇头。 正此时,三道金光闪过,又有三名老道现身,落在众老道身前,身上金光渐渐淡去,同样是破布烂衣的打扮。 从他们衣服破损的程度可以判断,这已是混到了西方教权利中心、绝对的高层! ——毕竟身上的布料,只能遮住一些关键部位了。 果不其然,宝池旁的这群老道,对这三名道者,尽称师兄。 他们三位,是侍奉于两位圣人老爷身侧的圣人弟子,此刻齐齐现身,也是事态真的紧急到了一定程度。 三人接连开口,声音传遍在场这些老道心底,开始了西方的传统艺能…… 甩锅。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众灵山弟子尽皆明了该如何处置后事,又有几名老道匆匆而去,找了一名中年道者,将这道者带到了宝池旁。 这中年道者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就要熬出头,得教内器重,一名老道突然出手,手指点在这中年道者后脑处。 中年道者浑身一颤,身体软倒在地; 一道金光闪过,此人突然睁开双眼,直直地站了起来,眼神、表情,与侧旁刚出手的老道,毫无二致! “摄魂……” 地藏喃喃道:“如此,却是多谢老师了。” 那谛听神兽低头叹了口气,传声道:“主人,你若是哪天抗不过了,还是早早还我自由,让我另外投个好人家吧。 你们教,也实在太不把生灵当生灵了。” 地藏皱眉道:“慎言。” 谛听缓缓扭了个头,继续听着,那些离灵山越来越近的噪杂‘心声’,不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 赶来灵山的那一大片白云上。 三教众仙此时飞的并不算快,一是为了保持队形,二是为了给西方更多压力。 此刻,玄都**师站在道门众仙之前,要说压力,自也是有的; 毕竟平日里懒散惯了,也没带过这么多师弟师妹一同搞事。 此时道门一方,决策权集中在他与多宝、广成子手中,每走一步,都要细细考量、分析后果。 自从人族大兴、妖皇陨落,**师已经很少如此费心,此时思路也有些不畅。 不过,无妨! 此地还有【人教金牌小师弟、玉帝御使大权臣、老君用了都说好、道门自此呱呱叫】的法宝人……咳,准师弟!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于是,**师找准,正躲在黄龙真人袖中的纸道人,传声问询: “长庚啊,你猜西方会有哪般应对?” 李长寿斟酌了下言语,回道:“若他们高明些,就绝不认下此事,胡搅蛮缠也好、脸皮滚刀也罢,最后让此事不了了之。” **师闻言,不由有些纳闷,反问道:“这般应是最浅显的主意,为何还算高明?” 李长寿笑着解释:“**师您总是出这种难题。 此法看似简单,实则是抵住了道门压力的表现。 单凭一力推算得到结果,其实算不得证据,这事一搅和便容易被混淆视线,毕竟本就只是起于一则谣言。 如此,西方威名不损,西方教内会因此事上下一心。” “嗯?” 多宝道人突然扭头看了眼**师,传声问: “玄都师兄可是在跟长庚商议?要不,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师含笑点头,多宝道人已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海螺状的灵宝。 这灵宝对**师、黄龙真人、广成子、李长寿的纸道人、赵公明,各自点出了一缕道韵,几人顿时利用心声交谈,十分隐秘。 李长寿眼前一亮,好宝贝! **师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李长寿又解释了一次。 赵公明问:“那,不高明的招数又有那些?” 李长寿笑道:“老哥,中策就是找个担责之人,让他以受过赵老哥欺负为由,伺机报复、造谣生事,将此事全包揽下来,由此便可让咱们无法对灵山施压。 只是如此一来,说明西方还是怕了咱们道门,对他们教内人心不利,且直接落损西方面皮。” “下策呢?”黄龙真人皱眉问,“该不会就是大阵封灵山,干脆做缩头乌龟吧?” “黄龙师兄一阵见血,这确实是他们能选的下策,”李长寿沉声道,“若是咱们强攻灵山,便是冲撞圣人老爷,容易反被他们反咬一口。” 玄都**师笑道:“长庚,咱们这次去灵山,可有什么妙计,让他们吃得亏、不敢言,咱们还能扬了威风,西方教也不会嫉恨。” “师兄……” 李长寿把‘我是个人’四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顶头上司当众布置的任务,就是有困难,那也要克服困难,迎难而上! 李长寿这边正在思索,赵公明却是眼前一亮。 这题,他会啊。 “不如咱们都用躺……” “老哥!” 李长寿赶紧出声打断。 当着三教这么多仙人的面,更有甚者,天地间六位圣人老爷都在关注着此地,可不敢随意碰瓷。 李长寿道: “长庚浅以为,今日咱们行事能否圆满,就在于对‘度’的把控上。 咱们此次去灵山,以造谣之事为由头,看似问责,实则扬威。 近年来西方蠢蠢欲动、行事越发肆无忌惮,对咱们三教明里暗里做了不少龌蹉事,刚好借这次让他们消停。 故,稍后要做的,就是要他们圣人弟子低头,让他们今后不敢轻易出手。” 广成子笑问:“如何才可让他们低头?” “谢师兄考教!”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道:“具体还是要看他们如何反应,才能定计。 大体上…… 若他们滚刀肉、厚脸皮,那咱们就需果断出手威慑,可出手伤他们几人。 若他们用替死鬼,那咱们就一口咬定,背后必是有更多人谋算,让他们交出更多幕后黑手。 若他们避而不出,这个也简单,只需奚落他们几句,将此事在洪荒传扬开来,咱们不用多做什么,就已达到了扬威的目的,他们这就是认下此事的状态,咱们也可多给他泼些脏水,坏他西方慈悲声名,影响他们西方之运道!” 这番话说完,**师、广成子、多宝道人齐齐点头。 广成子赞道:“不愧是玉帝师叔最信任的仙神,只是简单几句,就已是将西方安排的妥妥当当。” 多宝笑道:“要说心脏,还是长庚你脏,就一个造谣的罪过,硬是要他们西方教折损一波面皮,还扯出了幕后黑手这种事。” “哎,大师兄,话不能这么说!” 赵公明立刻站出来道,“长庚这是为了咱们道门声威罢了! 而且,根据我对长庚的了解,这些办法都是收着、敛着,更狠的法子,他都没拿出来。 对不对,长庚?” 李长寿:…… 圣人啊! 现在要去的地方,那里有圣人啊! 还更狠的法子! 这次抓住机会,敲打敲打西方教也就算了,真要把灵山给掀翻了,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还要不要命了! 此时离着灵山还有段距离,**师主动走到黄龙道人身旁,让李长寿的纸道人钻入他袖口。 毕竟李长寿是人教弟子,在**师身旁出谋划策更方便一些…… 金灵圣母见状,传声对多宝道人问了句: “师兄,你们可是在暗中交谈?” 多宝道人含笑点头,将李长寿刚才所说应对灵山之法,传声简单复述。 金灵圣母略微思索,随后便问了多宝道人几个比较要害的问题,比如‘圣人若现身该如何应对’,多宝道人按李长寿刚才给的方案一一作答。 金灵圣母赞道:“这位云霄师妹的准道侣,做事如此周全,咱们截教同门该多与他走动。” “那是自然,”多宝眯眼笑着,传声道,“等我找个机会,就把他诓去碧游宫中拜见咱们师尊。 根据我推测,他只是拜过了老君,还未去过太清观中。” “哦?”金灵圣母轻轻点头,对此不置可否。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师的袖口,又摇头轻笑,美目中满是恍然。 多宝道人传声问:“怎了?” 金灵圣母缓声答曰: “无事,只是突然想到,这天庭水神也是个性情之辈。 龙族是他一力保着去了天庭效命,此前西方出手、东海海眼被破,龙族死伤惨重,当时水神师弟应棋差一招,未来得及阻止。 这才几日,他转过身来,握住西方教少许把柄,对方只是一点散播谣言的计策,他就借题发挥、借势谋算,以至咱们三教齐被惊动,三位大教执掌教务的师兄都站了出来,镇压西方灵山…… 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此举既为道门扬威、为三教一心,又为龙族出口恶气,还可让他道心安稳,不会因此事而生愧疚…… 便是谁,都只能赞他为道门尽心尽力…… 云霄师妹当真好眼光!” 多宝道人扭头看了眼金灵圣母,禁不住小声传声问: “是不是,师妹你想太多了? 这事其实是长庚跟我、黄龙师弟、公明师弟、玄都师兄一起商量着定下的……” 金灵圣母摇摇头,又看了眼**师的袖口。 “这就是他最高明之处。 此时面都不露,咱们还需承情于他,西方嫉恨也不会落半点在他身上。 自然,我并未有半点觉得此事不妥,只是觉得他谋算算计之深,确实有些可怕……今后大师兄若有拿不准的教务,尽可去寻他商议。 咱们云霄师妹的道侣,不用白不用。” “得嘞!” 多宝笑着答应一声,已不再多说。 前方云散山过,一座布满金光的山岳出现在天边,他们离着还有数千里,就能感觉到一股祥和、安稳的圣人道韵。 灵山,这就到了。 **师传声各处: “凶一点。” 众道门仙人先是一笑,随后便各自板起面孔,一个个杀气腾腾,朝灵山浩浩荡荡压去。 隔着千里,停下云头。 多宝道人最先迈出,手中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对着灵山大喝: “圣人道场,我道门弟子暂不冒犯。 西方教,能主事的圣人弟子,立刻给贫道出来!” 这前半句喊着不便冒犯,下半句又是如此怒气冲冲,也是让灵山上的那些老道一个个咬牙切齿,敢怒无言。 少顷,灵山之上金光大作! 此地大阵裂开一道门户,其内飞出数百道身影,升到了与道门同一个高度。 三名老道踏步而行,走在最前,各自放声大笑,带着灵山众修者向前数百里。 然而,双方相遇先‘哈哈’的规矩,是本着双方都无敌意的原则。 今日任凭西方教一群炼气士笑出鹅叫,道门众仙只是面色冷寒,在云上一字排开,各个面色不善。 这就让大笑的那一方颇显尴尬…… 一老道开口言道:“此地乃是我西方之灵山,道门诸位道友,如此兴师动众,不知有何指教?” “指教?” 多宝道人再次站了出来…… 没办法,三教的大师兄,就属他最小,广成子入门早,**师地位高。 多宝双目瞪圆,直接喝骂几声: “你西方有人造谣生事,毁我徒儿清誉,更是险些害的我道门内乱,差些引起两教大战! 你西方今日若是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此事怕是没完!” 最先那三名老道同时用出‘装糊涂’三联—— “哦?有这种事?” “我们怎么不知?” “这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赵公明冷哼一声,抚须向前;西方教大半的老道面色生变,一个个目中带火。 还好,今日赵大爷双腿十分坚挺,只是开口喝骂: “我三教众多同门,借天道宝器推算,那造谣之人便在你西方教中,更是得了十二品金莲庇护!” 一老道回道:“公明道友此言差矣! 我西方教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两位老师的教导时刻铭记于心,西方大兴之势一步步来之不易,如何会去算计道门,徒增因果?” 赵公明此刻已得了一缕寿的传声,立刻哈哈笑了声,骂道: “西方教行事素来光明磊落?你说这话也不怕磕碜! 你转身问问,就你这些同门,哪个没有一两件不敢对人言说之事? 若没有的站出来立个誓言,让天道作证!” 西方教众顿时沉默不言。 暗中,李长寿微微一笑,在安水城海神庙后堂做笔记的纸道人,立刻在赵公明的角色栏下面,加了一行小字: 【对西专用大师级宝具!】 又听灵山一老道开口喊道:“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各位道友稍安勿躁,容我一问!” 言罢,这老道转身看向这数百教众,道: “你们之中,谁做了此事? 若做了,站出来堂堂正正的认下,莫要辱没了咱们西方教的声名!” 众灵山炼气士尽皆无言。 而李长寿也在暗中等待着…… 他此前献策时,其实也有所保留,有一种情况没有直接说出来。 ——地藏主动站出来认错,以自我惩处的方式,平息道门怒火。 如此,李长寿就会将地藏的威胁指数,直接上调几个数量级! 然而,西方教众沉默了一阵,一名中年道者飞了出来,颓然一叹,言道: “此事,是我做的。” 李长寿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地藏此时不敢站出来,应该也存了不少私心,自己今后算计他时,能多出不少出手的机会。 道门几位主事者,**师、多宝、广成子,心底都是一笑,泛起了‘中策’二字。 中策如何应对? 赵公明浑身气息爆涌,威势遮天盖地,大喝一声: “就凭你,也敢算计道门? 说,可是有谁在背后授意,让你挑拨道门三教之关系!” 就在这时,多宝道人听到了一缕传声,顿时又向前两步,冷然道: “公明师弟,将你那誓言法轴拿来,让他立誓自证此事是他所为! 若天道察觉他说的是谎言,必是在袒护其后谋算之人!” 听闻此言,众灵山炼气士面色一变。 这一集,他们好像在哪看过……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就你叫七宝妙树啊!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撸猫先放刀。 道门威压灵山,对方推出替死鬼,赵公明一句让其自证,直接拿住了这些家伙的死穴。 这如何能立誓自证? 一自证,不就露馅了吗? 当下,一老道立刻变脸怒斥:“你们道门,除了天道誓言就没其他手段了吗!” 赵公明被骂的面色一沉,美髯飘舞、双目绽精光,手中已是握住一把金色木鞭,背后浮现出二十四颗星辰。 与此同时,几道身影齐齐向前,与赵公明并肩而立! 金灵圣母一身金裙熠熠生辉,纤手握着龙虎如意,背后浮现出五团金光; 龟灵圣母掌托一口浅绿色小钟,跟在自家师姐身后,目光多了几分锐利; 赤精子反握阴阳宝镜,身着八卦仙衣,气息源远流长,宛若一抹云烟延伸于九天之外; 太乙真人负手向前,头顶悬着一口宝罩,罩上趴着的九条苍龙,仿佛随时会活过来一般; 玉鼎真人头顶一口玉鼎,这玉鼎垂落七彩光辉,将他身形包裹其中,似先天神人降临; 黄龙真人振了振衣袖,扭头看了眼各位同门、隔壁同门的宝物,略微…… 有那么一点心酸…… 不用太多,只是这几位高人出列,与赵公明同进退,道门威势已是让灵山众炼气士尽皆无言。 再看这几人身后,**师、广成子、多宝道人傲然而立; 那一位位或是名声在外,或是寂寂无名却实力不凡的三教仙人,尽皆跃跃欲试状…… 灵山众炼气士心底刚要泛起的那些浪花,就这般被拍死在了心海。 道门众仙直接用行动证明——其他手段自然有,就怕你们受不住。 “让他立吧。” 一名老道低声道了句,众老道目中多是悲愤。 那名中年道者浑身颤抖了几下,突然扭头对着灵山方向跪下,瞬间声泪俱下: “教主!教主啊! 弟子所作所为,为灵山抹黑、有辱教主威严!” 与此同时,灵山的某个角落; 地藏正对盘坐在树荫下的老道,低声说着什么,此刻那替罪羊就是由这老道控制。 似乎也是存在某种默契…… **师袖口中,李长寿凭纸道人传声提醒,**师身周立刻泛起一缕玄妙晦涩的阴阳道韵。 相隔数百里,间隔一座大阵,这二人再次过招。 却说那老道得了地藏指点,控制着那已经被‘摄魂’的中年道者,转身对灵山叩首,喊出那声教主; 随之,这中年道者就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道门众高手,目中满是悲愤。 “赵公明欺我在先,那谣言虽是贫道所放,却只是为了逞一时口快,何以惊动道门如此大张旗鼓来犯! 尔等不过是借题发挥,借打压我西方教,扬你们道门声威! 何其荒谬! 好! 今日贫道便成全了你们道门威名!看你如何偿我西方这般因果!” 言罢,此人浑身气息爆涌,体内金光闪耀,周遭灵气急速汇聚,竟是要直接自爆! 但他身周光芒刚起,自爆还未触及元神,一只大手凭空出现,摁在他肩头,瞬间封了他浑身仙力。 双方众仙也是一愣; 顺着那只手掌看去,只是见到一截手臂、一张旋转的太极图…… 灵山一方的三名老道立刻出手,但他们刚有动作,那条手臂已是拽着这名中年道者遁入太极图中! 电光火石之间,这中年道者凭空出现在了赵公明身前,被五颗定海神珠镇压道躯神魂!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 谁都没想到,**师竟能如此轻描淡写,当着西方教众高手的面,直接将‘关键人物’随手抓了回来! 灵山众老道作势前冲,道门众仙齐齐向前,威压更重,让这些老道一时不敢前行。 就听**师悠然道: “话还没说清楚,何必着急自尽? 且将此事前因后果,你如何散播的谣言详细说来,再供出有无同谋者。 我道门自会对你施以惩戒,你是否要自尽,是你自身抉择,与我道门有何因果?” 那中年道者双眼一瞪,眼底满是悲愤。 有灵山老道出声骂道:“此乃西牛贺洲,我家教主驾前!你们道门弟子直接出手拿我西方之人,可有将圣人面皮看在眼中!” “道友莫要乱说什么圣人面皮。” 多宝道人淡然道:“你我尽是圣人老爷的弟子,自家老爷的面皮该由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来维护,而不是背后里暗行龌龊、自毁根基,如今无计可施了,又将圣人老爷的面皮拿出来,做自己的护身宝物。 如此,到底是我们在落圣人面皮,还是你将你家圣人老爷的面皮扯下来,扔到了我等面前?” 那老道面色涨红,骂道:“道友强词夺理的修为,当真是厉害无比!” 广成子开口道:“若按道友你所言,那这次西方造谣生事,污蔑道门截教,岂不是也在落我通天师叔的面皮?” “不过一则谣言,何以扯到圣人面皮?” 又有一灵山老道‘挺身而出’,笑道:“今日之事,其实不过是二人之私怨,道门与我西方教都是圣人老爷所立,大家何必闹的如此僵硬。 倒不如,让赵公明道友自行决断。” “啧啧啧,”太乙真人悠然道,“西方还真是厉害,我们讲道理,你们就说面皮,我们说面皮,你们又开始讲感情。 好话都被你们西方教说了,合着便是我道门今日持强凌弱了呗?” 那老道笑道:“贫道并未有这般意思,但道友如此说……” “没错,”太乙真人缓缓点头,打断了这老道的话语,淡定地道了句:“今天我们过来,就是捏你们这些软柿子,不服就打,服就憋着。” 李长寿听到这,也是差点笑出声来。 这太乙真人倒也是个趣人。 双方话语交锋间,西方已是招架不住,这让李长寿也是颇为感慨。 道门仙人平日里看起来都算比较单纯的类型,那是因道门平和太久,他们都不必花心思去勾心斗角什么的。 今日稍微展露些许言语机锋,方显三教仙人之本色。 此时,赵公明不顾那些西方老道阴沉的面容,低头看着脚边这人,收起两颗定海神珠,让此人能开口说话。 “说吧,如何散播的谣言。” 那中年道者面露怒色,却很快隐了下去,当下就要开口,赵公明又在袖中取出了一只老旧的画轴,扔到了这中年道者胸前。 “解释完了,誓言还是要走一波。” 此人面色又是一变,此时受制于道门高手手中,却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无。 这誓言如何能立? 一立就露馅,西方威名扫地,圣人面皮一落千丈,西方教怕也会沦为洪荒笑柄,再去说‘你与我西方有缘’,就只能靠咒法控制人心神了! 灵山众老道齐齐思索,道门众仙步步紧逼。 赵公明又听得耳旁传声,自是李长寿在小心提醒…… “老哥小心,圣人怕是要登场了。” 几乎李长寿话语刚落,灵山之上霞光漫天,一声叹息在四面八方响起,不少三教仙人目露惊诧。 今天还真能把西方教圣人逼出现身? 若对方圣人先现身,他们今日已可称之为功成圆满——如今洪荒是六圣的时代,能迫得圣人现身露面一次,已是大胜! 霞光中,一朵朵云雾凭空凝成,拼凑出了数千丈高的圣人法相。 此法相缓缓抬手,云雾之中涌出一道金光,‘缓缓’砸向赵公明。 赵公明立刻就要反手,但身前突然多了一道身影,却是**师闪身而至,将赵公明与一干道门师弟师妹挡在身后。 太极图显、玄黄塔现! 玄都**师一言不发,双目中有神光闪烁,身周各处道韵回旋,头顶玄黄塔撒落道道玄黄气息,掌中太极图迎风便涨。 那金光砸到,其内竟是一颗宝树; 宝树高数丈,开叉不多,但枝叶繁茂,其上闪烁七宝灵光、蕴先天大道,又有圣人特有的道韵加持其上! 此树唤做七宝妙,此宝曾见混元道。 说时迟那时快,这七宝妙树横刷而来,目标其实是赵公明身前的那名中年道者。 太极图半路阻拦,转眼只是化作三丈直径,却将这飞来的宝树挡在空中。 一攻一守,两件先天宝物接触的一瞬,大道震颤的余韵荡漾开来,一道竖直的冲击波扫过上下,方圆十万里灵气尽皆躁动。 轰鸣声中,云海崩散,大地开裂,天空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印痕,蔓延不知几万里…… 再看相持了少顷的两件宝物! 太极图阴阳二气轻轻转动,七宝妙树竟有一瞬,要朝着地面直直砸落! 还好,又有一抹道韵卷住七宝妙树,七宝妙树一闪,回归了灵山之上的云雾法相中。 **师面不改色、气不长喘,自身道韵安然无恙,左手张开,太极图归来。 “师叔为何突然出手?可是我等有冒犯圣人老爷面皮之处?” 那云雾法相传出一抹道韵…… “今日之事,贫道已然知晓,有劣徒生事,我西方自会惩戒。” 玄都**师刚要继续开口,袖中的纸人却是抬手戳了下手臂…… 见好就收,今日已是大胜。 **师不动声色,将乾坤尺塞入袖中,让李长寿握住,借此直接心念交流。 李长寿这边刚接通,就感受到了塔爷那有些疯狂的灵念: “图老大牛啤、图老大牛啤!那小树苗给它弄折了!就特么这七宝盆栽,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啊!” 然后,就听到了那一缕有些高冷的、难以区分男女的灵念: “小徒弟来了,注意些,你也算前辈了。” 塔爷顿时安静了下来,一如岁月静好的美塔子。 说正事,说正事。 **师问接下来如何处置,他想奚落西方教几句,准提圣人已是现身两次,有上次的经验,如果己方太软,只会憋一肚子窝囊气。 李长寿早有应对,借着诸重宝遮掩,逐字逐句心念传声。 **师很快就自信一笑,仰头注视着圣人法相,感受着众师弟师妹那有点小崇拜的目光,朗声道: “师叔,此人造谣之事虽小,却差些导致道门两教内战。” 那云雾法相中传出一声:“贫道既已开口,此间便无了因果,尔等还有何不满之处。” 不少脾气急的截教仙人想直接开口反驳,却被多宝道人用气息暗中摁住。 **师笑道:“圣人既现,按理我等该退了,圣人老爷的面皮,我等小辈自不敢冒犯。 然今日之事,事关我道门立身之根基,若我等这般走了,他日再有人造谣生事,该如何处置?” 准提圣人再次开口: “自今日起,灵山封山千年,若无贫道之命,众弟子不可随意外出。” 灵山众老道齐齐低头称是。 道门不少仙人细细咀嚼这话,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这意思就是,若有圣人之命,就可随意外出了? 多宝道人拿出了一只玉符,当着众仙的面,轻轻点了几下,对着玉符问道: “灵牙,师尊在宫中吗? 哦,在啊,先不用吵扰师尊,这边要是我出点什么事,就去找师尊说一声。 对……对对,我在灵山,我徒弟和公明师弟被人欺负了……西方圣人老爷已经现身了,不一定回得去……” 玉符轻轻一震,传来几声答应。 随之,多宝道人收起玉符,迈步向前,跟**师站在一起,眺望天边那圣人法相。 多宝低声道:“玄都师兄,今日咱们干他西方一架?” “不可对圣人老爷无礼,”**师板着脸教训道,“敬西方圣人,便是敬三位老师,圣人超脱世俗、无所不能,面皮大过一切。” 多宝笑道:“师兄您误会了,我是要跟这些道友切磋切磋,如何敢对圣人老爷出手? 这西方本是清净福地,也不知为何,多了如此多脏东西,让圣人老爷的面皮为之所累。 咱们这般做,兴许圣人老爷还会感激咱们几句。” 截教大师兄话音落下,截教众仙齐齐看向那准提圣人的法身,西方教众老道面色阴晴不定,立刻就要酝酿下一波对线。 又一声叹息响起…… 就听准提圣人缓声道: “道门本自大兴,何必挖苦我西方? 今日之因果,随这劣徒消逝一并了断,赵公明与我西方之因果一笔勾销。” 圣人话音刚落,赵公明身前的那中年道者,连同那只珍贵的‘卷轴’,竟同时化作粉末坍塌、飘散! 李长寿道心一震。 这位圣人,竟然直接影响了因果大道! 准提圣人又是一句:“如何?” **师面露思索,很快就对着圣人法相做了个道揖: “既如此,我等自然要尊师叔法旨。” 多宝道人看着那些灵山老道,叹道:“竟然要让自家圣人老爷亲自下场,各位当真不躁得慌吗?” 言罢,多宝也对准提圣人的法相做了个道揖,言道: “因果已了,我等也不便多打扰。” 广成子适时地站了出来,朗声道:“师叔还请明鉴,我家老师常言,这收徒之事,须得观其品性、看其跟脚。 常言道,道不轻传,法不轻授。 莫要因几个心术不正的弟子,污了西方教的声名。 今日因果已了,我等就此告退。” 当下,阐教、截教两路仙人,对着圣人法相各自做了个道揖,而后转过身形,大摇大摆驾云而去。 **师、多宝、广成子多留了片刻,等赵公明他们也安然退走之后,又对准提圣人的法相做了个道揖,闪身离开。 临走时,多宝道人还一声感慨,传遍天地各处。 “圣人面皮,那是弟子们不惜性命也要维护的宝物啊。 这些西方教弟子,一个个连话都不敢多说,也不知圣人老爷收他们有何用。” “慎言,慎言,”广成子叮嘱两声。 最后传来的音节,只是**师的一声轻笑。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一点【小】事 【地藏,今后若无我命,勿多出手。】 灵山角落,道门众仙刚走,众老道面色阴沉回返时,跪伏在地上的青年道者就听到了这般话语。 地藏微微一叹,低声道: “多谢老师相护。” 言罢他站起身,回了神兽谛听身旁,老老实实地盘腿入座。 事已了,西方教实际损失一名不重要弟子,圣人亲自现身,却被道门众弟子明里暗里怼了一阵…… 憋屈、无奈、愤慨,这些情绪在地藏心底酝酿,最后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 “听,”地藏突然道,“监察那些道门仙人,看他们心底是否会泛起,今日之事是谁一手策划。” 谛听身周缓缓亮起青光,侧耳倾听。 地藏心底念头百转,双目渐渐眯了起来。 此时道门得胜而归,最是容易松懈之时,背后策划那人很简单就能暴露…… 天庭水神? 对于这位一力将龙族拉去天庭,又将金蝉子重伤、逼的自家圣人现身的天庭水神,地藏其实颇多欣赏,觉得如果是水什在背后出手谋算,今日自己败的也不冤。 但他无法确定,水神是否有这般‘影响力’,能请动三教大师兄一同出场。 这道门三教的三个大师兄…… 说实话,面对他们,地藏感觉完全无从下手,心底无比憋闷。 深得最强圣人太清老子宠爱,先天至宝随便用,甚至姓名都无的玄都**师; 洪荒灵宝第一、通天教主最信任、自身更是来去无踪的截教多宝道人; 玉虚宫击金钟的广成子,此前表现最为‘含蓄’,却给人滴水不露之感,稳如山岳…… 而这三教的大师兄身后,赵公明、金灵圣母、赤精子、太乙…… 如此多的大能,如此多的强者! 这,就是道门吗? 果然,真正面对这个庞然大物时,总不免会有窒息之感…… 一旁谛听似乎能听到地藏的心声,低声道:“你在害怕?” “不,我在庆幸。” 地藏嘴角露出少许恬淡的微笑,“只要一想到,如今面对的道门已是巅峰,气运再无可增之处,向前发展除却能尽力维持当下,必是由盛而衰。 见证这般强大的道门渐渐湮没于洪荒的尘埃中,岂非幸事?” 谛听闭着眼撇了撇嘴角,“别扯了,刚才都快吓哭了,算计不过就是算计不过,道门也不没直接打上来。” 地藏额头顿时绷起十字青筋,“仔细听!” “急了,你看看,主人你心境乱了,都是破绽。” “哼!” 谛听晃了晃脑袋,继续侧耳偷听,但很快就给了回答:“今日这场戏,应该是三个大师兄主导,并无他人算计。 阐教与截教一些修为较弱的炼气士,此时所想都是与三位大师兄有关,并未提到天庭水神。” 地藏闻言缓缓点头,轻轻呼了口气,开始反思此前的种种不足,以及错过的几次出手时机。 下次,定不会了。 …… “各位师弟师妹回返道场后,还需好生修行……” 峨眉山罗浮洞,**师温声叮嘱着周遭阐教、截教的仙人,众仙行礼后各自回返,说笑间飞往西北东南。 待众仙走后,此地只剩**师、多宝道人、赵公明、黄龙真人,四人回了罗浮洞内,赵公明开了两坛好酒,略作庆功之仪。 多宝道人盯着**师的袖口,笑问: “长庚呢?快出来吧,事情都已了了!” 心神正在旁处的李长寿,耽误了一阵才出回声; 纸人自**师袖口飞出,摇身化作一套常用的青年面容,站在**师身后。 赵公明招呼他入座,李长寿便笑道:“我这只是纸人,喝酒也是糟蹋,就不坐了。” 几位大佬也未强求。 **师笑道:“你刚才传声到了一半,怎么就不传了?” “师兄的应对,比我准备的话语更妥善,”李长寿抱怨道,“师兄您就是懒散惯了,哪里真用的到我出手。” **师眯眼笑道:“会说话就多说点,也夸一夸你这几位师兄嘛。” “罢了罢了!” 多宝连连摆手,“我可经不起长庚几句夸赞,不然非要飘上九重天不可。 今日之事,当真痛快! 此前被西方算计了那么多次,今天总归是出了这口无名火!” 赵公明道:“今日倒也有些不圆满,始终未曾将那真正算计者抓出来。 哪怕不能施以惩戒,好歹也要知道是谁,今后咱们好有所针对。” 李长寿正色道:“此人精于算计,也是个蛮棘手的人物,若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一个名为地藏的圣人弟子。 他有一只神兽做坐骑,那坐骑名为谛听,此兽可遍听三界生灵之心声,有分辨真伪之神通。 这些都是**师用太极图推演得来的。” “谛听?” 多宝道人轻吟几声,微胖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恍然之色,“倒是听说过这般异兽。” 赵公明笑道:“这异兽岂不是可以听到诸多道侣之间有趣的声响?” 一旁黄龙真人点点头,言道:“这神通应有所限制。” **师道:“限制不小,若修为不足,只要稍微给自己心神加一道提防,就可免去被它窥探。” 赵公明啧啧笑着:“修为高些的道侣,大多都是清心寡欲,也没乐子可听不是。” 于是,**师、多宝道人、黄龙真人,齐齐看向赵公明…… 赵公明有些心虚地抚了抚胡须,“这事,怎么了?” “公明师弟,你怎么三句不离这般事?” 黄龙真人叮嘱道:“咱们要一心向道!凡灵私欲,与仙何关?” “这个,心情渐好、心情渐好的缘故,”赵公明老脸一红,随后便瞪了李长寿一眼。 还不是去巫族那一遭,李长寿给他灌输了满心的阴阳、繁衍、男女那点事! 多宝道人又沉吟几声,道:“这般提防,倒不如将这个谛听兽除掉,终是个祸害。” 李长寿道:“若那地藏现身,自当除去这般异兽。” 赵公明笑道:“怕是他此时被吓破了胆,短时间内不敢露面了。 哎,此事也算过去了,咱们喝酒,今后再让长庚一步步谋算就是了!” 李长寿:…… 真就白用啊? **师与多宝道人举杯对饮,那黄龙真人端着酒杯站起身,对李长寿先是道谢一二,又叹道: “龙族之事,贫道心多亏欠。 此前一直没察觉什么,突然就有了感悟,自行入定闭关,一睁眼,已过了龙族之事。 唉,龙族遭劫,若贫道当日在东海,或许就有一线生机。” 李长寿闻言眉头轻轻一挑,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关键。 突然来了感悟? 莫非…… 罢了,这事不能细想。 “龙族命数如此,合该有此一劫,”李长寿叹道,“不过到此时,龙族已与天庭一心,今后的境遇想必会逐步改善。” “唉,”黄龙真人面容多是惭愧,显然是要愧疚个几百年。 一旁多宝道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赵公明。 “话说回来,金光师妹为何会受伤,还会在你这峨眉山受伤?” 赵公明口中酒水差点呛出来,忙道: “这个,我具体也不知,还没来得及问是谁暗算了金光师妹……” 多宝道人眼前一亮,已是懂了什么,扭头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却是眼观鼻、口观心,一点也没接话的打算…… 罗浮洞中,这小小的庆功宴半天就散了。 **师回了兜率宫修行,赵公明陪着多宝去了金鳌岛,黄龙真人则是赶去东海龙宫,过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的事…… 李长寿去过灵山的这具纸道人,在罗浮洞就直接焚了,心神抽回南海海神庙中,继续整理着自己得到的一手三教仙资料…… 从结果来看,这次三教压灵山的大戏并不完美。 第一,是给了灵山一个提醒,让灵山有了由明转暗的机会,为接下来天庭的发展规划,无形中增加了一些困难。 第二,是**师硬怼了圣人。 这是李长寿此前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一幕,可他没想到**师凭借至宝,轻易就挡下了圣人的法宝; 更没想到,一向不沾因果的**师,在这种时刻,会拿出道门大师兄的担当…… 平日里去看龙族大戏的时候,**师都是抱着‘能不出手便不出手’的心态,除非是触碰到某件事真正的‘底线’,不然,**师只是安排他这个小法师干活…… 这次**师出手,李长寿很担心会给三教弟子留下一个不稳妥的印象。 ——圣人也就那样,没有至宝,灵宝多点还不能怼吗? 嗯,说的就是截教那群仙人! 还有第三,今后西方教行事,想必会变得小心谨慎,之前那般自傲自负的教风,怕是要因此事而扭转,让他算计起来肯定要花费更多心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总不能因为这些弊端,就忽略了这次三教威压灵山的正面意义…… 这次事件的正面影响数不胜数,各层目标都算完美达成。 总体而言,天庭后续五百年,应当能安稳发展了。 看着手中整理出来的‘三教仙’资料,李长寿脑海中划过一个又一个人物…… 封神大劫前的这个时代,三教群星璀璨,洪荒星光烂漫。 这次去灵山,给李长寿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美貌与实力并重的金灵圣母,也不是演技狂飙、展露出非凡风采的三位大师兄,更不是那位个性十足、阴阳语专业四级的太乙真人,而是…… 阐教,玉鼎。 有那么一瞬,在玉鼎主动站出来时,李长寿捕捉到了一缕玄妙的道韵。 这道韵,李长寿无比熟悉,跟他的龟息平气诀不尽相同,却有颇多相似之处! 这位阐教十二金仙,隐藏了部分自身修为! 而且,玉鼎真人今日顶在了头顶的那口玉鼎,并非是他的法宝,那似乎是神通凝成,又像是大道所显,仔细感应,反倒是介于先天灵宝与后天灵宝之间的奇妙存在! 这位真人自开始到后面,全程都是一言不发,大多都是面带笑意…… 平平无奇的样貌、不多的存在感、关键时刻敢站出来直面西方教的自信,那玄妙的玉鼎,以及更重要的,玉鼎真人现在还没出生的徒弟—— 二郎神杨戬! 这玉鼎,八成是个隐藏大佬! 李长寿在玉鼎真人的名号上画了个圈,稍后可以主动结交一下,看能不能搞一搞,据说是肉身修行第一法的**玄功。 他当然对**玄功没兴趣在——自己现在修为已经不低,大道已经初步成了,接下来要做的是在这条大道上步步前行,不可轻易改法。 但**玄功这门可以速成的肉身修行法,若是能用来培养小琼峰保安大队长熊伶俐,或者海神教神使…… 那就相当舒服了。 李长寿又将玉符的内容细细整理了一遍,坐在后堂思考了许久,这才施展土遁,让这具纸道人回了地下纸道人库。 此时已是夜深星稀。 小琼峰上,李长寿缓缓摆着蒲扇,看了眼在侧旁蒲团上打坐修行的师妹。 她入定深了。 仙识扫过门内各处,看到酒玖师叔正为酒雨诗师叔讲道,而师父在一旁听的颇为开心,一幅蹭课的优良表情。 于是起身驾云,朝丹鼎峰而去,看望看望刚有所突破出关的万林筠老爷子,给毒长老加油鼓气。 在丹鼎峰耽误了半个时辰,李长寿心底始终有些放心不下,还是朝破天峰飞去…… 放心不下何事? 那还用说,自然是之前所见…… 度仙门祖师度厄真人,又成为了谣言中关键一环! 到了度仙殿前,两位守殿的长老问李长寿来此地做什么,殿内已经传来了掌门的咳嗽声。 “是贫道让长寿过来的。” 两位长老顿时不敢阻拦,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低头进了大殿,快步去了掌门的小厅。 一番行礼,掌门招呼李长寿入座,顺便用结界罩住了这偏殿。 季无忧笑道:“长寿,有事尽管开口,怎么看你还有些犹豫? 咳,咳咳!莫要把贫道当外人了。” “这个,”李长寿沉吟几声,道,“掌门,是不是可以提醒下本门祖师度厄真人……” 掌门忙问:“提醒何事?” “不信谣、不传谣,”李长寿叹道,“**师在天庭玉帝那里,请来了一块‘天帝正德碑’,专查谣言之事。 此前三教众仙齐聚,见到了度厄真人在其上一晃而过,成为了谣言发酵不可或缺的一环……” “啊?!” 季无忧站起身来,皱眉道:“**师可怪罪下来了?” “并未,大家都颇为默契,就当没看见。” 李长寿叹道:“但这种事,是真的不能继续下去了。” “好!” 季无忧急道,“我这就去昆仑山上求见师父,一定会将此事说给他听! 便说是**师派人提醒!” 李长寿心底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 他刚要告辞离去,去找玉帝陛下商量那天帝正德碑安放在何处,讨论有关北洲巫族之事; 心底又微微一动,多嘴问了句: “掌门,此前我见有琴师妹急匆匆外出,不知所为何事?” “哦,一点小事,”季无忧笑道,“有琴国近来出现了一只孔雀妖,专害人性命,以凡人为食。 这有琴国不只是玄雅的故土,更是咱们门内供奉的重要来源,几位长老商议后,就派玄雅和门内几位长老过去处置了。” 李长寿缓缓点头,果然是小事。 “如此,那弟子就回去修行了,打扰掌门。” “贫道这就写信,有事直接来寻。” 两人起身互做道揖,李长寿转身走出小门,朝殿门而去。 刚走没两步,李长寿脚下一顿,突然捕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之处…… 孔雀……妖?! 第三百五十三章 阴 阳 未 定 就……就这? 大地深处,李长寿的纸道人带着纸道人军团,停靠在了一处石缝中,远远‘看着’空中的斗法。 刚看了一波七宝盆栽对阵图老大,再看几名天仙空中互啄,李长寿着实有些提不起兴趣。 甚至还有点想笑…… 行吧,是他白担心一场。 说来也是‘异想天开’,孔宣那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么会跑出来无故吃人? 孔宣,封神第一大刷子,本命神通五色神光,在封神大劫中直接横刷一切。 这神通,刷宝物比落宝铜钱好用百倍,刷生灵,更是连准提圣人也能刷动。 不过在封神大劫时,孔宣在跟准提圣人的对决中,正因用了五色神光刷住准提圣人,准提自神光中化出圣人法体,破了五色神光,孔宣由此落败…… 但换个角度,准提虽然是‘你退群吧’层次的圣人,终究已是成圣; 孔宣虽不能敌,却逼得准提现出圣人法体,足可见孔宣这手神通有多强横。 完全就是三教大师兄级的存在! 由此,第一个疑惑随之而来——这家伙没事去掺和封神大劫做什么? 根据李长寿所了解的讯息,孔宣乃是天地间第一只孔雀,有先天五行气伴生,好像是凤族元凤的血脉…… ——这是一些‘洪荒小道消息’,李长寿也无法确定真伪。 在度仙门门内典籍中,倒是有过这般记载: 【上古巫妖大战,人族艰难生存,忽有一神鸟孔雀自南而来,张口吞人食妖,以此玩乐。 后因杀业太重,惹来天罚惩处,又得**师现身击之。 神鸟落败,为**师所擒,送归于南。】 这说的就是上古时,孔宣出世的那一遭,也是**师少有的几次出手记录。 再看此地空中正跟度仙门仙人斗法的,确实只是一只孔雀妖,身长十丈、利爪尖嘴,浑身长羽多呈金蓝之色,修为境界也就在天仙境。 此时它已被数位度仙门长老,连同有琴玄雅压制住。 有琴玄雅立于云端,一双纤手并着剑指,掐法诀时留下道道残影,十六把闪耀着冰蓝寒光的飞剑左右穿梭,将孔雀妖打的长羽乱飞、浑身伤痕。 真实的激战:隔着千里扔出板砖,圣人的灵宝与先天至宝轻轻一碰,天地黯然失色,仿佛就要天塌地陷。 虚假的激战:大部分观展者的目光,都被立于云端的仙子吸引去,她穿着冰蓝色长裙、青丝简单束起,身段不妖不媚却是那般醉人,将仙灵二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总体而言,这里的局势已完全控制住。 李长寿又看了眼自己这只纸道人,以及临时从东海调来的纸道人军团,嘴角轻轻抽搐了下。 来都来了,多看一阵吧。 稳一手,等度仙门几位仙人功成身退,自己这纸道人再跟着一同退走便是。 地上有数十名身着铠甲的将领,修为大多是在返虚、归道境,有五六名将领的战力,已堪比…… ‘浊仙’。 这些凡俗中的将领在下方摆出阵法,也不敢冲上去擒妖,虽然没出什么力,但稍后自会算他们一份功劳。 此地的具体位置,处于东胜神洲西南角落,离着南赡部洲很近,距离黑豹夫妇所在山谷不过六千多里。 俗世在不断扩张。 李长寿仙识扫过方圆数万里,所见平原山川,尽是凡人的踪迹,发展出了数个强国、数十小国,互相之间连年征战。 掌门季无忧口中的‘有琴国’,就是有琴玄雅的家乡——东胜神洲洪林国。 洪林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处于东胜神洲南端,现如今已经将势力发展到了南赡部洲。 虽三界凡人无算,国度部落繁多,但洪林国也算少有的‘跨洲’强国,国运还算强盛。 如今的凡俗,但凡成为一国之主,就有一份人族气运加身; 但也正是因这份气运,让他们无法踏上修行路。 无他,天道所限。 有个现象,在李长寿看来也挺有意思。 ——凡俗大国之中,将领元帅小半都有修为在身,原本都是炼气士。 李长寿的海神庙已遍布南海之滨,更是曾架舟在南赡部洲游历,做过详细的调查。 南洲这些进入俗世中的炼气士,主要有三个来源。 其一,有许多仙人自觉修行突破无望,或是道心**较重,就会来凡俗中享乐度日。 如何享乐? 凡俗中的临时情劫体验场所,这些炼气士自然瞧不上。 他们要么成为一国之‘仙卿’,要么隐姓埋名,成为将领、元帅,努力妻妾成群、极尽富贵荣华…… 红尘滚滚,其实也是一种历练,但很少有仙人来了俗世做官,还能再走回去。 道心染浊,道基被污,寿元缩减,仙路难复。 得与失之间,天道老爷在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其二,是有浓厚仙门背景的国度,仙门大宗会直接派弟子门人,为这个国度效命。 这类情况,主要集中在南赡部洲中部区域。 很多凡俗王国,已算是仙门的代言人,为仙门提供源源不断的‘财’与‘仙苗’。 其三,便是当年的元青那般,想走拜师修行、再回凡俗的路线。 这三种情形自大禹帝君归于火云洞后,便已开始出现,如今已是俗世的常态。 南洲、东洲的这些大国,要么王族发展出强大的‘保王势力’,要么王族就是被控制的傀儡,背后存在某个仙道势力。 较为强势的凡俗王族,也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为自己拉靠山。 度仙门就是洪林国的靠山,享受洪林国持续的供奉。 不然只靠山门周遭两千里内产量有限的灵脉,如何能养的起一批批门人弟子? 【凡俗秩序被仙道掌控,这本就是乱象; 仙人私欲在红尘中被无限放大,这本就已是背道近魔。】 李长寿为此也有一两个大胆的想法,只是时机未到,猛烈‘改革’,也有可能动摇道门根基气运…… “将此妖就地格杀!” 空中传来本门长老的一声呼喊,李长寿专注看向上方,却见己方几位天仙境全力出手,砸出十数道流光,齐齐轰在那孔雀妖身上。 这孔雀妖惨叫一声,自空中迅速跌落; 有琴玄雅剑指前点,窈窕身形俯冲而下,十数把飞剑齐聚身前,凝成一把三丈长的巨剑,对孔雀妖脖颈直直斩落! 孔雀妖极力挣扎,扭头怒视有琴玄雅,额头涌出一缕火焰,浑身迅速被火焰包裹,如火流星一般砸在地上,溅起股股火浪。 有琴玄雅左手点在玉臂,右手剑指轻轻一震,身形骤然停顿、旋即向上倒飞,身周仙力盘旋,宛若一朵冰蓝之花在夜空绽放。 那把巨剑已是斩开火浪,包裹着冰蓝仙光,直取孔雀妖头颅! 毫无征兆的,李长寿心底灵觉一跳。 巨剑斩落,被火焰包裹的孔雀妖毫无办法应对,已是低头认命,下一瞬似就是头颅抛飞、大妖受戮。 正此时! 那荡开的火浪突然静止,下落的巨剑被定格在了半空,一抹青光极快地闪过,孔雀妖瞬间没了踪影。 李长寿立刻反应了过来,那火浪和巨剑的静止都是错觉,实是那道青光太过迅疾。 巨剑斩空,火焰消散,有琴玄雅轻轻皱眉,几位度仙门长老满是错愕,下面的那群洪林国将领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哼!” 一声冷哼自天边传来。 循声看去,却见夜空月光下,一道人影离着不知多远,静静悬浮于半空。 而后,刚出现的这人一步迈出,身周五色光芒闪烁,径直出现在了有琴玄雅和度仙门几位长老身前。 尚未看清来人的面貌,青光闪过,那只孔雀妖出现在他身后…… 来人当着度仙门几仙的面,抬手轻点,孔雀妖身周火焰迅速敛回体内,妖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缩小,化作了一妙龄少女的模样,盘坐在云端。 几名长老立刻向前,将有琴玄雅护在身后; 有琴玄雅右手剑指轻轻晃动,那巨剑裂成十几把飞剑,环绕在身周,警惕地注视着突然出现的这个…… 男人? 此人并未展露威压,身形修长、随意披散长发,一身翠绿锦袍打扮,但面容又有些像是女子,生的颇美。 最奇异的是,他没有任何阳刚之气,也没半点阴柔气息,阴与阳在他身上仿佛完美相融,单纯诠释着一种莫名的美感…… 这人开口说话,嗓音也无法分辨男女,带着一股傲意。 “她杀了多少人。” “道友何意?”一度仙门长老皱眉道。 “了断因果,”来人淡然道,“要么本座杀了你们此地所有人。 要么你说出被她所杀人族几何,本座去救对应数目的人族,如此两不相欠。” 这度仙门长老目光闪烁不定,刚才此人登场那一手挪移神通,已是显露出非凡的道境。 有琴玄雅轻哼一声,立刻就要开口驳斥,但一缕传声实时地钻入她心底: “别开口,惹不起。” 有琴玄雅秀眉微皱,轻轻咬着下唇。 来人却是眉头一挑,淡然道:“出来,地下那个。” 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却也并未多躲,纸道人向上遁出三千丈,解开土遁,出现在了那群凡俗仙将之前。 他用的是‘小法师’中年道者皮,此时负手而立,抬头注视着空中,也有几分威严。 “道友当真厉害。 贫道玄都小法师,今日在此地也算路过,这几人都是出自我人教道承,还请道友手下留情。” “小法师?”这人眉头轻皱,“你与那个**师是什么关系?” 李长寿拱手道:“同门。” “有何凭证?” 李长寿拿出那枚玉牌,随手扔了上去; 这人手指一点,已是将玉牌半路送回,目光复杂地盯着下方的李长寿。 “他,近来还好吗?” 还…… 诶? 李长寿瞬间满头问号,这口吻、这语调,还有对方那随之出现波动的眼神。 怎么回事? 天帝正德碑还热乎,怎么都想着再搞个‘洪荒大新闻’!? 李长寿心底正浮想联翩,来人已是驾云,带着那名孔雀妖化作的少女直直落下。 上方,度仙门几位长老此时才反应过来,对着李长寿做道揖行礼,反倒是有琴玄雅微微皱眉。 人教小法师……刚刚对自己传声的,不是长寿师兄? 正此时,又一缕传声入她耳中: “高人在场,今日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若我推测不错,这位高人是天地间有数的大能。” 有琴玄雅颔首答应。 来人像是听到了李长寿传声,露出少许笑意。 这笑仿佛有某种勾魂摄魄的魔力,宛若百花绽放的女子娇笑,又似温雅柔和的男子微笑…… 很矛盾,也很融洽。 似乎为了印证李长寿所说,来人背后有五道神光闪烁,散发出一股强悍至极的威压。 这神光与威压一闪而没,但那些凡俗仙将胆破心乱;几位度仙门长老与有琴玄雅,也是面色发白,道心震颤。 来人看都不看旁人,只是盯着李长寿的纸道人,保持着离地三丈的高度,傲然道: “你所猜不错,我便是孔宣。 前些时日,我这侄女血脉暴走,神智失守,我自闭关中刚刚醒转,一路寻到此处。 她应已吃了一些人族,说个数量,我且去救了人,再来与你交谈。” 李长寿看向几名度仙门长老,后者尽皆不敢说话; 落在李长寿身旁的有琴玄雅却开口道:“救人、杀人,本自两件事。” “昔日我心智暴走,吞食十万人族,又如何?”孔宣冷哼一声,“其后妖族炼制戮巫法宝欲要灭绝人族时,我出手护住百万人族,偿还了因果。 业障功德既可抵消,杀人救人又为何不可互抵?” 有琴玄雅一步向前,顶着孔宣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威压,定声道:“所杀所救,可是一人?” 孔宣那双凤眼一眯,冷然道:“天数昭昭,增减互抵。” “所被吞食者……” “哎,玄雅!”李长寿赶紧站了出来,拦在有琴玄雅身前,“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一旁有长老立刻道:“此妖为祸凡俗,已吞食数十人。” “哼!” 孔宣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反倒是把他侄女——那之前伤人的孔雀妖留了下来。 少顷,只听得,天地间传来几声尖锐地呼啸。 夜空出现一点闪烁的光亮,那道青光再现,自李长寿身前一晃而过,留下了一只只铁笼,铁笼中还关着数百名凡人男女…… 孔宣的身影,站在铁笼上方,看着有琴玄雅,淡然道: “这是被妖族所擒的血食,十倍奉还。” 有琴玄雅抿了下嘴唇,眼底有些不甘。 李长寿叹了声,直接开口道:“玄雅,你可是这位孔宣道友的对手?” “不是,”有琴玄雅低声道了句。 李长寿道:“我也不是,忍忍吧。” 有琴玄雅对着孔宣做了个道揖,站在李长寿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孔宣又露出少许笑意,言道:“你这小法师,倒也是个妙人。 对了,你家**师……可曾提起过我?” 李长寿不由心底思量,实话实说,会不会惹恼这位‘定位模糊’的洪荒狠角。 “我跟**师同处的岁月不长……” 孔宣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了下来。 “但,却听**师提起过那么一两次!” 孔宣瞬间多云转晴,眯眼轻笑,问道:“他都说什么了?” 李长寿:…… 大佬您到底是男是女? 这个问题不搞懂,总觉得事情会变得……非常之刺激。 “道友,”李长寿皱眉道,“此涉及我家**师清誉,恕我多嘴问一句,您道号是写作‘萱草’之‘萱’,还是‘宣告’之‘宣’?” “问我属阴属阳,直接问就是了,刚才还觉得你直言直语,性情不错。” 孔宣哼了声,淡然道:“我此时尚未决定阴阳归属。” 话语一顿,孔宣目中泛起少许回忆,轻描淡写地道了句:“若非他当年避而不见,我或许已作出抉择。” 这都行? 不对,这里面好像有故事,只不过稳妥起见,寿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呐。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三步一疗程 这就是传闻中的天地间第一只孔雀吗? 李长寿的纸道人站在云上,注视着孔宣带着那少女消失的方向,心底泛起了一个又一个波和浪。 首先,他在这里,要对**师郑重的道个歉; 刚才他稍微用**师,当了一下下挡箭牌。 但性质绝对不算恶劣! 而且绝对没替**师许诺什么,只是重点介绍了下**师如今的生活状态……委婉提及了老纯阳的感情状况。 从刚才短暂的交谈中可以得知,孔宣对**师是有些敬仰的。 自己在典籍上看到的那段记载,八成只是简略版本,当年的情形,应该会复杂亿点…… 这事吧,他这个非正式圣人弟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刚才的交谈中,李长寿也没能得到更多有关孔宣本宣的讯息,只是确定了孔宣是凤族出身。 ——他总不能直接问人跟脚。 从孔宣这次现身的表现来看,这位凤族高手对人族并无恶意,当然也谈不上善意。 这是一个典型的先天生灵,对人族的态度就是站在人族之外的角度,人族对他丝毫不重要,可有可无的那种。 刚才有琴玄雅有些不忿,要对吃人杀人的孔雀妖施以惩戒,这同样没有错。 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罢了。 “唉……” 李长寿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落向下方。 这孔宣如果真的对**师有点敬仰,那**师何不牺牲下小我,为人教拉来一位超强的打手? 哼,**师天天算计着,让他拐云霄仙子回去,**师自己却对这种高手拒之于千里之外…… 以身作则,才是大师兄真正的担当啊! 再说,若是不想走男女之情,也可以走兄弟之谊嘛。 宣还是萱,人那边都可以的…… 李长寿心底一笑,突然想到了未来某年某月的洪荒新闻稿的标题。 【惊!爆!天地奇闻! 紫霄宫第四次讲道,蚊道人与孔宣两位洪荒狠人,竟因玄都**师身边的座位大打出手!】 玩笑,玩笑。 李长寿思考问题,一般都会尽量去全面的思考,由此,也经常能得出一些比较有趣的观察角度。 比如此前的那名孔雀少女。 孔宣阴阳未定,又是天地间第一只孔雀,那这个孔雀少女……咋来的? 啧,这个问题也相当具有洪荒哲学观。 白云垂下,月光撒落。 李长寿看着一侧低头不语的有琴玄雅,心底念头轻转,想着如何让她知道今日有多危险…… 顺带一提,此前他对有琴玄雅传声时,因为已发觉孔宣没有打杀了此地这些人族炼气士的打算,故未想露面; 为了让有琴玄雅不出声,他用了自己的嗓音。 可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仙识传声竟被孔宣截获,在当时极短的时间内,李长寿只能做出损失最小的抉择—— 用小法师的身份站出来,事后让有毒保守秘密。 几名度仙门长老向前对李长寿做道揖,口称:“度仙门炼气士拜见前辈,多谢前辈搭救之恩!” “先去将这些凡人安顿下吧。” 李长寿看了眼铁笼中的那些身影,叮嘱道:“记得对凡俗管事者交代好,他们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几名长老齐声答应:“是!” 他们也不傻,从刚才李长寿和孔宣的谈话中已明白了李长寿人教高手的身份。 李长寿有交代,这几名长老自会全力以赴、小心处置。 “玄雅,”李长寿故意端起架子,又道,“随我来,我传你一门法术。” 有琴玄雅自知她长寿师兄不想被人识破身份,轻轻颔首,道一句:“多谢前辈。” 李长寿再次驾云,带有琴玄雅去了不远处的一处悬崖上,拿出两只蒲团,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琴玄雅略微欠身,盘腿坐了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纤指,眸光越发黯淡…… 李长寿抬手在周遭布置了一层仙力结界,又将一枚青蓝色的玉符递给了有琴玄雅,叮嘱她道: “有琴师妹,将此物贴身带着,提防被人窥探心神。” 人前称‘玄雅’,是为了突出他小法师身份的‘高人’属性,人后自是不必了。 “谢师兄。” 她轻轻一叹,神色满是落寞,低喃道:“长寿师兄……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哦?” 李长寿也在旁盘腿坐下,笑道:“做错了何事?” “那明明是我们不能敌的存在,”有琴玄雅目光看向一旁,有些话想脱口而出,“可玄雅觉得……觉得……” 总归又咽了回去,眼中满是黯然和自责。 李长寿含笑接道:“觉得哪怕是被打杀了,死在那,也该发出自己需要发出的声音,也要让该被惩处的得到惩处…… 是这样吧。” 【疗毒第一步:引发共鸣】 有琴玄雅略微一怔,扭头看向李长寿此时纸道人的侧脸,喃喃道:“师兄……” 李长寿轻轻一叹,注视着夜幕的边缘,嗓音也越发悠远。 “有琴师妹,你跟我还不太懂事时,性子简直一模一样。” 有琴玄雅眨眨眼,注视着这张陌生的侧脸,仔细听着。 李长寿缓声道: “但有琴师妹,你跟我又不一样,你哪怕遇到了挫折、遇到了打击,也没放弃自己的坚持。 我就跟多数人一样了,遇到一两次磨难,就主动收起了棱角,让自己变得圆滑,让自己去思考身周的环境,而渐渐被环境所同化……” 说这些时,他心底划过一幅幅前世的画面,又将这些画面弹指挥散。 “有琴师妹,其实我刚才想好了该如何说教你。 我应该让你知道洪荒的险恶,让你知道刚才去触怒这种大能,只是白白赴死,喊的再大声也扭转不了什么,还可能会连累那几位长老的性命。 我想提醒你弱者的生存法则,提醒你做事需要讲究方法。 可话到嘴边,突然发现…… 我只是不想承认自己曾被环境打败,又去告诉一个敢去挑战环境的人,她也必须跟我一样认输,如此罢了。 唉……听不懂吗?” 有琴玄雅低头想了想,很快就老老实实点头,“嗯!” “在夸你。” 有琴玄雅俏脸泛起少许红晕,低声道:“师兄是说,我很顽固吗?” “不不,你这不是顽固,你只是有些头铁。” 李长寿摇摇头,“在这件事上,我不会干涉你的决断,同样也不会去承担你造成的因果。 但师妹,有些事固然是原则上没错,但确实也该考虑周围环境。 我是化身在此地,死了也无妨,但那几位长老、那些武将,甚至这个洪林国的存在与否,都在刚才那位前辈的一念之间! 有琴师妹,看这里。” 【切入疗毒第二步:举个栗子】 李长寿反手一招,一只纸道人施展土遁钻出,提来了一筐……鸡蛋。 有琴玄雅皱眉注视着,李长寿摄来一颗大石,摆在面前,拿颗鸡蛋扔了上去。 啪! 鸡蛋顿时炸碎,蛋黄蛋清泼洒而出。 “看,这就是你刚才的行为能导致的后果。” 有琴玄雅喃喃道:“蛋碎……” “而且是稀碎,”李长寿又拿了一颗鸡蛋,拿在手中轻轻推了过去,将大石轻轻推的动了下,但鸡蛋并未有半点破损。 有琴玄雅若有所思状。 李长寿突然感觉,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成了上辈子一些段子中的‘大师’了? 不过他是正经教学、专业疗毒,必须借今天这件事,让有琴玄雅停止头铁行为。 “想到了什么?” “要讲究方法……” 李长寿笑了笑,将两颗鸡蛋递给了有琴玄雅,道:“给你出个考题。 还是刚才的环境,你依然选择站出来,要坚持惩处那个孔雀少女,坚持心底的正义,该怎么表达,才能让蛋不碎,石轻移。” 有琴玄雅抿起嘴唇,纤手分别握住一颗鸡蛋,缓缓闭上双眼。 李长寿施起心印咒,缥缈的嗓音在她耳旁响起,印入她心海: “有琴师妹,你这颗侠义之心,比长生的道果都要珍贵,但要记住,要将它用在合适的地方,让保护它的力量变得足够强大,它才能够绽放出更璀璨的光芒。 所以,不要被人利用,学会审时度势,不逞一时之勇,懂得有进有退。 单纯的对于错、是与非,只适合山中修行那般平和的环境,洪荒之中,是非对错反复交织,并不存在绝对的对与错…… 为兄希望你能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身周的人,也希望你能保持这颗珍贵又高尚的心灵。 为兄已经被环境所污浊,也怕有一天会失去了最初的是非善恶,有师妹你这样的存在,才能随时提醒我、照亮我……” 【疗毒第三步:给予认可,赋予使命。】 渐渐的,有琴玄雅握着那两颗鸡蛋,陷入了悟道之境…… 李长寿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扣着的那枚准备多年的玉符收回宝囊,感受着习习夜风。 这次,应该有效了吧。 再不行,当真就只能把有毒留在门内修行,别让她外出乱跑了。 两个时辰后…… “长寿师兄,我会先点明人教道承,再言说今日之事占住理……” 有琴玄雅睁开双眼,话音不由顿住。 身周结界还在,挂在束腰玉环上的那枚玉符轻轻闪亮光芒,但身旁的蒲团已经空空荡荡,那道身影不知何时已离去了。 正此时,一缕传音钻入她心海。 “记得,人教小法师是人教高人,与度仙门毫无关联。” 有琴玄雅轻轻呼了口气,重重地点头答应一声,马尾辫轻轻晃动。 她站起身来,对着东边日出处做了个道揖。 再起身时,俏脸已没了此前的迷惘,比之前多了几分自信,眸中多了几分思虑,于山崖边静静而立,背影如此出尘。 周遭结界散去,几位长老向前走来,听到了有琴玄雅所说的那声: “玄雅多谢前辈指点迷津。” 顿时,度仙门几位长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有琴玄雅看了眼那一筐鸡蛋,将它提了起来,转身迎向各位长老。 “玄雅啊,咱们去找你师汇合吧。” “之前玄雅鲁莽,差些将各位长老置于险地,请长老责罚!” “呃……” 几名长老对视一眼,不由面面相觑,立刻互相传声。 “这孩子怎么了?” “被夺舍了?听听,这像是玄雅会说的话吗?” “怎么办?要不要控制住,送回门内让掌门检查元神?” “先观察观察,快回话了!” 有琴玄雅略微歪了下头,几位长老连声言说无事,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地下某处,李长寿的纸道人微微一笑。 继续暗中观察,看看疗效如何。 …… 太阳星东升时,水神府中已经热闹了起来。 李长寿驻天庭的纸道人换上了一身洁白的道袍,对着镜子梳理了下白发白须。 要不要去找**师言说一声有关‘孔萱前辈’之事? 这个还是算了,这才跟**师分开没多久,再去找**师,也未免太频繁了些。 而且这事怎么问? ‘嘿嘿嘿,**师,弟子之前遇到一个名为萱萱的姑娘。’ 估计会被**师打一顿。 至于孔宣所说的‘结个善缘’,李长寿也并未放在心上,毕竟跟这位大佬本就没什么交际。 虽然仍搞不明白,孔宣为何会参与到封神大劫,但孔宣跟道门交集并不多,现身时也只是个‘商将’。 将这些琐事都放下,李长寿甩了甩拂尘,驾云出了水神府,朝凌霄宝殿方向飞去。 刚飞没两步,就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呼喊声: “水神大人~” 李长寿转身看去,却见一身浅粉色短裙的龙吉公主驾云而来; 她背着小手,手腕上缠绕着两只彩带,伴着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青涩与美好,轻盈跃起,跳到了他这个老神仙的云头上。 危险驾云,扣功德的要! “水神您有没有事要外出呀?说好不凶险的,就要带龙吉一起的!” 能看出,蟠桃宴后,龙吉的性情开朗了不少,比之前活泼了许多。 李长寿笑道:“殿下你该不会一直在附近埋伏着?” “这个,嘻嘻,也不是一直……” “或许会有事,也或许会无事,”李长寿笑道,“你且在水神府等着,我去面见陛下,若要外出,且没什么凶险,自会喊你一声。” 龙吉顿时欢喜着答应了下来,像模像样对李长寿抱拳行礼,而后驾云朝水神府而去。 李长寿径直去了凌霄殿,拜见玉帝言说了一二事。 经过一番简单的商议,那天帝正德碑,稍后由天将拉去中天门外,就安置在中天门正下方。 那北洲巫族不孕不育之事…… “天机所显,天道并未降下这般责罚。” 玉帝给出如此答案,李长寿就顿时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要么是北洲毒瘴造成的影响,要么就是巫族的死对头暗戳戳搞事。 不过,稳妥起见,也为了下一步计划顺利进行,他还是要以水神的身份,去地府阴司走一趟,获得有关巫族轮回的第一手资料。 玉帝笑问:“长庚,这次去地府,可缺人手相助啊?” 李长寿:…… 您还能暗示的再明显一点吗? 天帝和天帝之女都闲着无聊是吗? 那王母娘娘……咳,不可乱说、不可乱想。 “缺!” 李长寿果断点头,“尤其是缺像赵得柱将军这般,善谋善策、能打能遁的天庭栋梁相助!” 玉帝顿时笑眯了眼,当下颁布旨意,招来二号技……技术化身赵得柱,尊口一开,命赵得柱护卫在水神左右。 待玉帝说完,李长寿才笑道:“陛下,小神来之前也答应了龙吉殿下,说若非凶险之事,就让她一同跟着去。 陛下,小神是否要失言于龙吉殿下?” 白衣玉帝顿时眉头一皱,瞪了眼李长寿; 李长寿淡定一笑,“那小神就失言……” “带上吧!” 玉帝瞪了眼李长寿,“爱卿看她看紧一点,莫要让她有失仪之举!” “遵,陛下旨意。” 第三百五十五章 倩 女 幽 魂 为什么…… 明明是俺先的…… 凌霄殿附近,一处云路上,拄着九齿钉耙的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眺望着远处正驾云离开的两道身影。 甚至,他还听到了,风中传来的对话声…… “水神,末将这般打扮如何?” 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天将,身着紫色铠甲,笑呵呵地张开手臂,在云上略微转了个圈。 水神大人含笑点头,言道:“将军风采依旧。” “哈哈哈!” 这,这得意的笑声…… 卞庄无限悲愤,只感觉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泪流满面,当真想冲上去喊一句: ‘拍水神马屁这种事,能不能一起!’ 身后传来一声招呼: “卞统领?陛下宣咱们了。” “来了!” 卞庄缩了缩脖子,将九齿钉耙像大剑那般背起,连忙跑了过去,与十几位天兵统领、副统领一同,匆匆入了凌霄宝殿。 根据通明殿此前传达的命令,十二部天庭兵马很快就要开始招纳新一批天兵天将。 这次玉帝召见他们,应该就是为此事…… 李长寿仙识捕捉到这一幕,与玉帝二号化身赵得柱,聊起了天兵扩招的细则。 如今的天庭,在招纳天兵时,豆皮将天兵忽悠来,直接分入各部,由统兵将领自行操训。 李长寿提出来的改革举措并不算激进,仅仅只是在当前的天兵制度上,加了一道‘工序’: 【立储兵殿,凡入天庭之天兵,由储兵殿统一操训,待习得组阵合阵之法,再由各部天将挑选,归于天庭十二部序列。】 如此,新天兵行成战力的周期,就会大幅度缩减,也能平衡各部的实力…… 玉帝化身赵得柱传声说着: “长庚爱卿,你此前所说的兵源问题,吾已思考良久,如此短时间想要招纳足够多的天兵,确实不能只靠下三重天的天人族。 虽如爱卿你上次所说,五部洲之地散修,三千世界之散修,确实并无太大差异。 只是,若单凭功德业障来断定一人之品性,尚有不足。 虽天兵数量众多,也不入神位,但天庭乃祥和之地,自是要选品性上佳者入列……” 李长寿笑道:“陛下何不招纳仙门弟子入天庭效命?” “此前招过,应者寥寥,”赵得柱有些无奈,“天庭虽立,无人知晓矣。” 李长寿思索一阵,又道:“若以功德宝材这般功利驱使,也难保证招来的天兵会对天庭忠心耿耿,这般若遇艰难战事,怕会各自逃散……” “爱卿对此可有妙法?” “有三法,分别为快、中、慢三策。”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份卷轴,递给了赵得柱。 后者满脸郑重,将这画轴缓缓打开。 “天兵入列集体立誓……超级天兵计划……三千世界天兵训练基地…… 爱卿,妙啊!” 李长寿传声道:“小神也是捉摸了许久,陛下您路上可看一遍,若是哪里不满意,或是小神思虑不周之处,陛下您指出来,小神立刻修改。” 真·商量着来奏表。 赵得柱连连称善,没觉得这般有什么不妥,抱着画轴细细品读,但很快就将画轴收了起来…… 没办法,水神府已经到了。 某位等待多时的公主殿下跳到了云上,对着李长寿欠身行礼,眨着眼,有些没底气地问着: “水神……这次可去吗?” “可,”李长寿笑道,“这位赵将军与我一同去地府出一次公差,后续还可能去北俱芦洲一趟,你可要一同去?” “嗯嗯!” 龙吉双眼一阵放光,各种点头。 李长寿叮嘱道:“殿下稍后还需要隐藏身份,你就暂且称我一声师兄,莫要对旁人言说自身跟脚。 这位赵将军乃陛下心腹大将,也莫失了礼数。” “龙吉见过赵将军!” “嗯,”赵得柱淡定地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又觉略微有些尴尬,只能看了眼在旁眯眼笑的李长寿,叹道: “水神,咱们这就启程吧。” “善。”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带着某对父女,朝着东天门而去。 此时地府还未归天庭编制,尚无直接去地府的路径,只能从东海之外绕路赶去幽冥界。 可能是多了一个生人的缘故,龙吉比此前安静了许多,裙摆飘飘、长发轻舞,恬静的少女散发着一种文秀的气质…… 李长寿对赵得柱传声笑道: “公主殿下秀外慧中、冰雪聪明,此时虽年幼,今后也必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只是陛下,为何一直未对龙吉封赏?” 赵得柱摇头轻笑,传声回道:“待天庭兴起之后再说吧,如今天庭尚且不稳,她修为尚低,不必急于一时。 倒是,爱卿啊,你当真没有收徒之意?” 李长寿叹了口气,言道:“陛下,实不相瞒,小神修行至今不过数百岁,龙吉殿下……” “炼气士何必论岁?” 赵得柱笑道:“你都说了吉儿冰雪聪明,且吉儿对长庚你满是仰慕,据她母亲所说,现在每日都是水神水神,便是睡着了也是梦呓不断。 吾虽身为天帝,也不能逼着你,这事还是要你自己来决断…… 其实我觉得,拜师如果不成,赐婚也是不错的,女大三千也未尝不可嘛。” 赐! 李长寿顿时一口老槽不知何处去吐。 封建家长,擅自决定女儿的情感归属,这种行为在他上辈子,是要被拳击手摁住乱打的! 他看了眼赵得柱,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龙吉,笑道: “龙吉,你可还愿称我一声老师?” 正在旁边暗戳戳脑补‘水神与赵得柱’大戏的龙吉,闻言顿时愣了下,小脸泛红、身子前倾,脚尖都踮了起来。 “愿意!龙吉一百个愿意!” “我也无法指点你修行,只是传授你谋略之道、算计之法,”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笑道,“这是敖乙整理的一份兵法,便算你入门的礼物。” 龙吉喜出望外,抱着玉符爱不释手,最后又对李长寿连做了个三个道揖,起身后,口中小声喊: “老师……” “嗯,先看这份兵法吧,不懂就问。” 李长寿温声道了句,就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赵得柱。 赵得柱略微摇头,目中流露出几分失望…… 失望? 这陛下是多着急想把龙吉嫁出去? 是不是跟‘熊伶俐被打晕’的理由一毛一样? 这还是个孩子啊!青春期最少还有个几千年的孩子啊! 当然,心底吐槽归吐槽,李长寿还要继续与赵得柱传声笑谈。 作为一名普通权臣,也要讲点职业素养,欺上瞒、咳,用一定的话术,让天帝顺心舒心,自己后续自不会缺了功德。 他们刚出东天门,就遇到了敖乙带着大批龙族兵将赶来天庭献贡,东海龙宫的效率也是颇为惊人。 敖乙见李长寿后,原本黯淡的眼神顿时来了亮光,开口喊一声“教主哥哥”,嗓音略有些沙哑。 李长寿迎了上去,拿了一枚养神的丹药给敖乙,不提龙族的灾祸,只是问道: “心情可恢复些了?” 敖乙勉强笑了笑,点头答应一声,又后退半步,对着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并未再说什么感谢的话语。 李长寿道:“将上贡之事交给旁人,你随我去外面走一趟吧,也散散心。” “哥哥,”敖乙并未立刻答应,反而低声道,“族人大多尚未安稳,我想现在多陪陪他们,四海还有零星战事……” “耽误你半日功夫罢了,”李长寿温声劝着,“你若自己都振作不起,如何能安慰别人?” 一旁龙吉开口道:“道友,莫逞强了,你也需人开解呢。” 敖乙轻轻叹了口气,对龙吉做了个道揖,称呼一句殿下,答应了一同外出散心,让龙族送贡品的兵将自行入东天门。 李长寿又道:“临去前,你且对着凌霄殿叩首拜谢,莫要多问。” “是,”敖乙不问其他,撩起战裙下摆,对着凌霄宝殿的方位磕头三拜。 一旁赵得柱含笑点头,又低头看了眼此时的化身,眼底也是有点小郁闷。 算了。 当个被生灵敬仰的天帝,也挺不错。 …… 三个时辰后,幽冥界,酆都城东侧雄关。 这‘一线天’侧旁的悬崖顶端,两个酒饱肉足的壮汉抱着各自的头套,倚着大石仰躺在那。 哼一声回味无穷,咂咂嘴口齿留香,努力嗅一嗅,尽是些满足的味道…… “马,咱们啥时候再去找水神? 跟着水神到处逛荡,比在这里闷着,简直不要太舒服啊,哞~” “没带头套加什么叫唤声! 龙族这次被西方搞的好惨,西方不愧是两位圣人老爷的大教,下手之黑,比那些妖祖宗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牛头嗤的一笑:“还不是被水神给破了? 海眼被撞开又咋地,不也是被堵住了吗? 话说回来,水神好强,污泉都能堵。” 马面拍拍自己肚皮,嘀咕道:“应该只是稳定住了,还是会有隐患吧……嗝。” 正此时,一缕传声入耳: “两位道友……” 牛头马面眼一瞪,立刻跳起来,手忙脚乱带上头套。 “水神!” “是我,一别几日,两位可安好?” 牛头马面用力点头,两人朝着东边张望,很快就…… 想起了他们元神不是很强,探查范围有限。 此时牛头马面只能看到,头顶上方有大批魂魄、真灵自远方飘来,山崖下有几个炼气士驾云而行,是来阴司办事的生灵…… 李长寿的传声再次飘来,带着几分笑意: “两位,我此刻还在万里之外,正带着一位天庭大将赶过来。 这位将军来历非同小可,来地府也是为了查看地府状况如何,他在玉帝陛下那说一句话,比我说十句都管用。 地府若有意入天庭管辖,得天帝护佑,这次还需好好表现、小心应对。” 牛头马面闻言精神一震,哥俩对视一眼,眼底满是喜色。 牛头喊道:“快!马你去通知大巫祭一声,把城里氛围搞起来!哞!” “咴儿!” 马面扭头急窜,一步跳出数百丈之远,在山崖上方发足疾奔,还不忘拿出石梳,梳理着自己柔顺的鬃发。 牛头搓搓大手,跳到下方关卡,扯着嗓子吆喝几声,让此地镇守的数百巫忙碌了起来,也将那几名正要过关的炼气士吓得不轻。 待李长寿驾云,带着赵得柱、龙吉、敖乙飞到千里之外,被牛头发现了踪迹,牛头扭头呼喝: “鼓来!” 几名巫族壮汉扛着一口破旧的大鼓向前,牛头拿起鼓槌,擂了一段巫族战鼓。 轰隆隆…… 酆都城各处响起鼓声,小半个幽冥界都被震动。 李长寿远远瞧见,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赵得柱传声笑道:“长庚,看来你已在地府做了不少布置。” “陛下误会了,小神什么都没做,”李长寿传声回道,“是地府听闻龙族归顺天庭,又知天帝仁义,想主动入列罢了。” 赵得柱顿时笑眯了眼,却是……误会的更深了些。 两人身后,龙吉瞧了眼敖乙,小声嘀咕: “老师一路上都在传声呢。” 敖乙点点头,并未回话,清秀的面容上露出几分思索。 驾云飞到那一线天之前,李长寿刚落下云头,就听数十名巫族一阵‘乌拉乌哇’的乱叫。 巫们脱下阴司阴差的布甲,裹上兽皮、收敛浑身血气,伴着鼓点翩然起舞,献上了一段力量感十足的群舞。 待这些巫族跳完退开,赵得柱抚掌颔首,颇为中意。 “哞!让路!亮笔墨!” 牛头招呼一声,把守关卡的众地府阴差齐齐转身,在两侧举起了十只大石,上面用不知哪来的血,写着十个大字: 地府欢迎你! 轮回没问题! “噗!”龙吉忍不住掩口笑出声来,敖乙也露出淡淡微笑。 赵得柱也露出和煦的微笑,与李长寿一同向前,坐上了地府准备好的……牛车。 这次,牛头亲自在前面牵牛,还没踏出这一线天之地,就为两人热烈介绍起了幽冥界的‘旅游胜地’。 李长寿笑着问:“怎么不见马面道友?” “他去前面准备了!哞!” 牛头随口回了句,恰好牵着牛车走出一线天,离开了大阵封禁。 前方忽有一阵阴风吹来,各处响起阴恻恻的‘娇笑’声; 又听远处奏起了悠扬的哀乐,伴着这凄凉的乐声,漫天遍野飞来一道道倩影。 她来了,她来了,她们带着僵硬的微笑、森森的阴气,齐齐飞来了! 她们提着花篮,洒下一片片彼岸花的花瓣…… 她们哼着歌谣,像是凡俗流传的勾魂曲调…… “水神,咋么样?” 牛头得意的一笑,“这可是我们地府最高接待规格,这些不够还能再找!多得是!”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其实可以有 还好李长寿赶紧传声,把后面的‘活’都拦下了! 这牛头马面、不,这地府阴司! 干啥啥凑合,整活前三名,起手就是一个瞒天女凶魂,把地府阴森恐怖的氛围,渲染的淋漓尽致! 牛头、马面带着几名地府阴司守备将领,被李长寿传声喊过来时,也是一阵赔笑。 牛头言辞凿凿地道了句: “水神,您现在这身份,这地位,这场面再大几倍也不过分啊。” 李长寿当真想骂他们两声,但稳妥起见,只是道: “我知二位心热切,也感受到了地府这……似火一般的热情。 但这般徒有其表之事,以后就不必做了! 今日赵将军与我前来阴司也是有要事在身,还请两位道友为我引荐执掌人书的判官,或是哪位有空闲的阎君。” 牛头马面一口答应了下来,连说他们这就安排。 当下,换做‘办事不利’的马面拉牛车,几位阴差将领在后面跟随。 牛头甩蹄狂奔,带起一溜烟尘赶回酆都城,一路各种吆喝,让各处‘埋伏’的‘小惊喜’们赶紧退走。 这种欢迎仪式,他们此前也是演练过几次,准备的可不只是一招‘靓女幽魂’! 牛车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赵得柱,此时也忍不住传声吐槽: “长庚,巫族掌管地府要地……到底合不合适?” 李长寿顿时看到,地府巫族的头顶,大多顶了个危字…… “牛头马面虽是阴司的勾魂使者,但本身不太管地府之事,实力倒是不错。” 李长寿传声回道:“地府的阎君、判官,以及人书生死簿、判官笔,主持轮回之事其实还算妥帖,毕竟已经执掌了如此多年……” 这边话音刚落,侧旁刚好有几位炼气士驾云低空掠过,还在热烈地交谈: “没想到啊,安排师伯转世,竟然只用了几样普通宝物,值了!” “不错,主要是要找个好门路。” “这次倒是明白了地府运作之法,稍后若是斗法不行了,存个魂魄也能留条后路啊……” “确实挺方便的。” 赵得柱:…… 李长寿忙传声道:“当然,地府阴司也有许多弊病,待归入天庭后,还是要出手整顿一番!” 赵得柱摇摇头,叹道:“这般情形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炼气士能抵达幽冥地府,便是存了干涉六道轮回的可能;只是希望六道灵牲无定数,不会因这些见不得光的举动,而影响到其他生灵正常轮回。” 李长寿思索一二,道: “陛下放心,应当不会。 若是真影响到正常生灵轮回,天道自会有业障降下,地府阴司的这些仙吏怕是承担不起。” “如此就好……” 说话间,两人散开仙识,看着这酆都城内外之景。 玉帝化身也看到了,那些乱糟糟摆成一片的‘城隍井’,看到了酆都城周围漂浮着的,一批批无法转世、只能等魂魄之力消散化为真灵的怨魂…… 再次感慨横生: “当年巫族祖巫撞破不周山,天柱倾塌,天河之水泛滥洪荒大地,加之此前巫妖大战,天地间、血海上满是散不去的怨魂,故大德后土身化六道轮回,为巫族赎罪,造福万灵。 今日一见,这轮回盘旁,还是有这般多的怨魂无所归处,吾心忧虑矣。” 李长寿道:“怨魂无**回,也是有诸多原因。 此前小神试着度化过一些怨魂,还得了些许功德,显然这怨魂的存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六道轮回盘的负担……” 牛车前方,李长寿与赵得柱继续传声交谈; 靠后的位置,斜坐在那的龙吉,好奇地打量着酆都城外的‘异域风光’;而敖乙望着远处,那开满了纯白小花的山坡,略微出神。 一缕微风缓缓吹过…… 敖乙突然在牛车上站了起来,看向酆都城的方向,清秀的面容多了几分迫切。 “教主哥哥,”敖乙出声道,“我能先去城中吗?” “去吧,”李长寿开口道,“马面道友,可否劳烦你引他先去?” “不劳烦,不劳烦!恢儿~” 牵牛的马面立刻答应了下来,又拍了拍拉车老牛的脑壳,用今晚灵牛肉涮锅做威胁,让老牛拉着贵客老老实实进酆都城。 随后,马面引着敖乙,先一步赶去酆都城。 赵得柱道:“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听到了一些龙族魂魄的呼唤吧,”李长寿叹道,“让他去见见也好,不然定会落下心结。” “善。” 赵得柱缓声点头,继续与李长寿传声聊天。 不多时,酆都城东侧的城门在望。 大批阴兵拥簇着几位头角峥嵘、面容奇特的魁梧壮汉,在城门外等候,牛头这般巫族高手,都只能在这几个壮汉背后缩着。 瞧这几位壮汉,肤色黑、红、紫、蓝不一二论,每位都是无比威严,单单样貌就能吓哭胆小的凡人,各自身躯中蕴含的血气颇为惊人。 最显眼的,还是他们身上的‘鬼蟒’袍,其上蕴含着少许天道之力,显然是天道赐下的‘法器’,有少许护佑之力。 地府,十殿阎君。 李长寿最先飘下牛车,赵得柱与龙吉在后跟随。 这几位阎君露出能让孩童止啼的笑容,齐齐向前见礼,口称水神。 李长寿拱手还礼,连称阎君,不提陛下二字。 牛头凑向前做介绍,这次外出相迎的,有秦广王、楚江王、五官王、都市王、平等王,都是天道赋下的神权之位,负责审理鬼魂之罪恶,统管十八层地狱、六道轮回之事。 十殿阎君来一半,已算是给足了李长寿面儿。 牛头介绍完阎罗就赶紧退了回去,后面也说不上话,只能跟在一群阴差将领身旁,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街上是否干净、各处阴修是否老实…… 李长寿与几位阎君寒暄一阵,彼此也算正式认识结交。 秦广王做了个请的手势,招呼李长寿与赵得柱、龙吉一同入城; 李长寿没介绍赵得柱,他们也不去多问。 巫,就是这般不擅联想。 走在酆都城这难得干净一次的大街上,秦广王直接开口问道:“水神大人此次前来地府,不知有何要事?” “有两件事,都是奉玉帝陛下之命。” “哦?”几位阎君顿时来了兴致。 李长寿笑道:“这第一件事,就是来与地府各位阎君问好,看一看地府有无需要天庭相助之处。” 五官王笑道:“阴司运转如常,轮回万事无恙,也没什么需要相助的。” 这么耿的吗? 李长寿:“这个,其实可以有……” “这个真没有!” 楚江王魁梧的身形颇显霸气,大手一挥,“地府自上古就立了,最麻烦的岁月,无外乎巫妖争夺天地的大战,那时地府差点被魂魄挤爆! 不过,我们闭着眼批、慢慢往六道轮回盘里面送,熬了几千年,也算恢复正常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哭笑不得,他哪里问这个了…… 李长寿继续道:“正所谓,若无远虑,便有近忧,多做些防范,也可防患于未然。” 楚江王还要继续开口,一旁那秦广王已是反应过来,劈手把楚江王挥舞起的大手砸了回去。 那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吓得龙吉小脸发白…… 秦广王微微一叹,做出一幅心事重重的表情,叹道: “我地府当真……不易啊! 向外有血海余孽、作乱的阴魂,向内有重重疑难,现在就盼着,能有人帮帮我们啊。” 秦广王如此一说,其他几位阎君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 地府如果不是有事求着天庭,天庭如何能顺理成章收编他们? 当下,几位阎君开始抱怨,但在他们眼中,地府现在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佳状态,支支吾吾半天,也只是整出几句…… 楚江王捂着自然下垂的左手,叹道:“前几日有大能在血海斗法,吓的我们提心吊胆啊!” 平等王道:“最近六道轮回盘运转有点不稳定,应该是缺了功德,这功德就跟门轴上滴的油一样,不润一润,总归是不行的!” 都市王道:“我们现在的守备力量严重不够,如果是发生龙族那样海眼破掉的惨剧,完全撑不住!” ——地府有个毛的海眼! 几位阎君说完,齐齐看向了一旁还未开口的五官王; 五官王‘这’了半天,言语难出,脸都涨红了,只能打牙缝里憋出一句: “阴、阴魂滞消,帮帮我们!” 李长寿:…… “咱们还是来谈谈第二件事吧。” 几位阎君明显松了口气,又打起精神,听李长寿所说第二件事为何。 李长寿在周遭布置了一层仙力结界,面色凝重,缓声道: “各位阎君应当都是巫族出身…… 各位不必着急解释,我知你们对天道做过许诺,从此之后再非巫族,处置阴间事务,绝不对巫族有所偏倚。 现在,我不把各位当做巫族旧宿,只待你们是地府阎君,此次封玉帝陛下之命,来问各位一句。 北洲巫族,近年来,投胎转世者可多?” “水神大人为何有此一问?” 秦广王目中满是不解。 李长寿叹道:“此前本是受好友所托,去看望北俱芦洲巫族境况。 我去后,并未走太远,就见北洲边缘、巫族聚居之地,有大批村寨已空旷废弃。 而后见了一族之大巫祭,才知万年来,巫族渐渐难以生养,纯血巫族孩童的降生数量越来越低。 甚至,与人族暗中婚配,也颇难有巫人降生。 关于此事,我已去请教过玉帝陛下,陛下言说并非天道降下的惩处。 且,玉帝陛下对此事颇为关注,命我彻查到底,我这才赶来地府问询,可是有人干预了轮回之事!” 几位阎君与结界内的几名阴差将领,齐齐变了面色。 “这如何会干预?” 楚江王怒道:“定是那妖族暗施算计!欲要将我巫族赶尽杀绝!其心何其狠毒!” “钟判官何在!” 秦广王黑着脸,大喝一声:“去将巫族最近万年轮回转生名册备下!” “喏!” 有位留着络腮大胡子的判官站了出来,立刻飞出结界,赶去轮回之地。 李长寿注意到,这个大判官竟是人族出身,不由眼前一亮。 就听几位阎君喝骂: “咱们不去相助北洲同族也就罢了,竟还会在咱们眼皮底下,让咱们巫族糟了算计!” “恐怕不是这般简单,若是转世这里出了问题,或是该转生巫族的魂魄转生少了,咱们如何会不知? 哪怕咱们不知,这属六道失衡,那就是过错,绝不会被隐瞒万年之久!” “快,快去殿中!” 急匆匆,几位阎君带着李长寿三人,赶往轮回要地,去了阎罗殿内。 其他几位阎君也尽被此事惊动,赶来秦广王办公处汇合,一同动手翻看被阴差搬来的一摞摞书册。 李长寿和玉帝化身传声商量了几句,自是气定神闲。 这边很快就有了答案…… “转生巫族之数未有空缺!” “巫族寿元大多过万岁,此时尚未有该转生之巫寿归正寝,故瞒过了我等!” “水神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我等身有阴司之职,背负天道之责……” “各位放心!” 李长寿站出来,拂尘一甩,正色道: “天庭既已插手此事,定是要一查到底,给巫族一个交代!此次我前来地府,便是为了搞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我还有些疑问……生灵轮回的具体过程如何? 是先在母体之中阴阳交泰,孕育出生灵之胎,再有真灵投生其上,还是必须每个环节都有真灵参与?” 秦广王道:“此二者皆有之,但以前者情形居多。 巫、人族这般胎生的,都是先有生灵之胎孕育、生长,而后再有真灵投胎转世,给予此生灵之胎心脉跳动,此时才算生灵! 俗世常说,子女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如此,我大概知晓了,多谢几位阎君解惑。” “是我等要谢水神仗义相助!” 李长寿刚要告辞离开,赶去北俱芦洲,找那里的大巫祭进行一次深入的交流,又突然想到了一些小细节,再次出声询问…… 随后他又提出,让地府一脉的巫族派几位战力不错、族内有点地位,且在地府阴司没有任职的巫族,与他一路去追查此事。 ——让地府阴司做个见证,免得以为是他会夸大其词,顺便拐几个临时法宝人。 众阎罗忙答应了下来,又是一阵感激。 又在阎罗殿中等了一阵,马面带着敖乙赶来汇合,此时敖乙神情多有开朗之感,不再那般抑郁。 随后,众阎君送李长寿他们离了酆都城,牛头马面已带着几名巫族高手在前路等候。 这些巫族不便进酆都城。 驾云前行时,赵得柱问道:“水神,你觉得此事问题出在哪?” 李长寿笑道:“不如考一考龙吉殿下。” “这个,”龙吉思索一二,很快便小声回答,“还应问询巫族具体情形,龙吉不敢胡乱作答。” 李长寿和赵得柱对视一眼,各自满意地点点头。 前路上,牛头已经带着三男三女静静等候,因巫族不善飞驰,必须由李长寿驾云带着。 离开地府时,这云,明显重了许多。 …… 与此同时; 云雾缭绕三仙岛,仙境深处阁楼间。 坐在重重帷幔之后的白衣仙子睁开眼眸,细细掐指推算,不由轻笑了声。 这是怎了? 此前还以为自己入定悟道,醒来应当已过了几百年,可怎么掐指推算,才过了几日的光景…… 静心,凝神,修行为重。 仙子就要继续潜心闭关、体悟大道,但窗口风铃叮铃作响,三仙岛外围闯入了一道身影。 她不由定睛看去,虽知此非那人,但心海的一角却多了丝丝涟漪。 可惜……涟漪转眼消散。 “原来是大哥……” 轻轻一叹,仙子闭目凝神,入定打坐,身周很快就被云雾所包裹。 第三百五十七章 妇科妙手唯水神 “大哥,姐姐已经在闭关了。” 三仙岛一处凉亭中,琼霄驾云飞来,如此道了句。 闻言,赵公明长长叹了口气,坐在那一阵纠结。 “唉,罢了,一些小事也不值得喊她出关。 我就这般去找长庚吧,本是想喊上二妹一起帮我出出主意。” 琼霄有些不满地哼道:“长庚长庚,嘴上天天都挂着那个喜欢扮老头的家伙,姐姐是这般,大哥你也是这般!” “就是,”碧霄在旁小声加了句,“有什么事跟我们商量也一样呀。” 赵公明扶须苦笑,“这个……我们男儿之间的一些话,跟你们说了,你们女儿家家的也不懂。” “呸,你这是瞧谁不起呢?” 琼霄俏生生翻了个白眼,道了声“看着”,窈窕身形轻巧地转了两圈。 只见得彩光熠熠,又听得环佩叮铃,云雾起落,那原本身着淡黄罗裙的少女,化作了佝偻着身形的老道,老气横秋地道了句: “少年郎,有什么烦心事,讲给贫道听啊,哈哈哈!” 赵公明一手扶额,碧霄在旁笑的前俯后仰。 终究还是琼、碧二人技高一筹,赵公明支支吾吾,将自己遇到的烦心事讲了出来。 自然,还是与金光师妹有关…… “你们也知,我对金光师妹本没什么念想,但被众多同门打趣玩笑间,为兄这道心又变得有些……有些异样。” “大哥,你若是起了心思,就与金光师妹好好相处呗,”碧霄梳弄着身前一缕秀发,“这事也没什么难的,就是一个愿与不愿。 你觉得此时难为情,不过是碍于脸面,但这种事是两人之事,旁人如何能插嘴?” “不错,”琼霄‘老道’扶须颔首,继续老气横秋,“依贫道来看,大哥你被旁人影响太重了,这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你像姐姐那般,动了情念、入了情劫,我们一点也不担心,主要是大姐分得清、理得顺、有分寸,不会被情劫影响到修行; 且长庚那家伙确实厉害,算计起人来一套又一套的,我跟三妹也都服气。 但大哥你这个…… 唉。” 赵公明皱眉道:“我怎么了?” “本心不定、道心不宁,”琼霄‘老道’一阵摇头,“这情劫怕是会影响自身,最后道基受损、道行萎缩,大道远矣!” 赵公明眉头皱成了个川字,起身来回踱步,略微有些急躁。 不多时,赵公明皱眉问:“那,你能帮帮我吗?” 琼霄和碧霄对视一眼,琼霄解了化形法,耸肩摊手:“我们两个又没经历过情劫,不太懂这些,大哥你还是去问你海神老弟吧。” “三妹、三妹。” 赵公明连连作揖,“大哥最信任的就是三位妹妹与长庚,还请教大哥一点办法。” “唉,”琼霄淡定地说道:“这法子也不是没有,大哥附耳过来。” 嘀嘀咕咕、这般如此。 琼霄说了计策,赵公明有些纠结:“二妹不是让你们两个在岛上修行不得外出,你这要出去……” “那算了,当我没提此事,”琼霄幽幽一叹,“说来也是我忘了,大哥对姐姐颇为忌惮呢。” “这怎么能说是忌惮!都是一家人!” 赵公明沉吟几声,暗中咬牙,又连连踱步,很快点头道: “那行,我带你出去一趟,但此事做完就立刻送你回来,可不能趁机乱跑!” 碧霄小声问:“大哥你真不怕姐姐?” “我是大哥!” 赵公明挺胸抬头,但瞧了眼云霄仙子闭关之处,又瞬间缩了缩脖子,“当然,二妹最有主意,咱们也要充分尊重二妹的意见。 走走,别出动静,路上我详细与你说此事具体。” 琼霄笑弯了眼,与赵公明一同悄悄溜出三仙岛大阵…… 二人走后,碧霄没忍住掩口轻笑了声,“也不知外面有什么好的,出去一趟就被骂一顿,跑出去干啥呀。” 她也瞧了眼云霄闭关处,吐了下舌尖,哼着云间小调,驾云飘向了菡芷的修行地。 …… 且说李长寿超载驾云,带着一云人出了幽冥界,取路北俱芦洲。 敖乙看了眼这八位巫族高手,有些不放心地问:“教主哥哥,可需我去龙宫调一部兵马相随?” 李长寿思索了一阵,言道:“东海尚未平稳,暂且不必。 北俱芦洲距北海较近,若需兵马,在北海处调兵也不会耽误太久。” 赵得柱笑道:“小乙放心,北天门天兵也可随时驰援。” 一旁牛头马面欲言又止,想说有他们在不用担心,但又想到了在西海来龙宫亮起来的那颗灵爆球,果断选择了沉默。 看他们巫族打架也就图一乐,真要杀敌还是得看水神的自爆化身; 三个瞬息横扫千军,大罗都给你扬喽! 自地府出来,牛头马面和六位巫族高手都十分沉默; 飞出幽冥界,又见到了这宽阔的天地时,那六巫眼中明显多了亮光,但他们跟李长寿不太熟,此时都有些拘谨,生怕得罪了某天庭权神。 李长寿和赵得柱传声聊天,时而聊聊天庭大事,时而谈谈洪荒旧闻。 玉帝算是圣人之下,最接近天道的存在,与天道联系十分密切,诸多秘闻都能直接得到答案,让李长寿也觉大有裨益。 龙吉拿出那份兵法细细品读,而这份兵法的著作者敖乙,却在那对着天边出神。 到了北俱芦洲,李长寿熟门熟路直接赶往大巫祭住处; 刚要落下云头时,牛头开口问:“水神,我们下去无妨吗?会不会跟我们誓言有所违背?” 李长寿正色道:“你们是奉阴司之命,前来探查巫族轮回之异象,有何违背?” “那,让他们在上面等着吧,”马面指了指背后的三男三女,“免得下去碰了面尴尬。” “善,”李长寿含笑应了句,给六巫留了块云,带着几人缓缓落下。 大巫祭已是从石屋中走了出来,还是那般中年妇人的形象,身后还有另外两名老巫,一翁一妪,应是其他部族的大巫祭。 上古时,巫族有十二大部族,对应十二祖巫,地府巫族原本便是其中一支,为‘后土族’。 巫妖大战后,巫族部族只存四五,退居北俱芦洲苦寒之地。 祖巫尽皆陨落后,大巫祭就成了每支部族的首领;此时三位大巫祭聚在此地,已能代表整个北洲巫族。 另外两位大巫祭为何在此地? 其实在学习推广李长寿给的‘初期疗法’,而他们也没想到…… 天庭水神竟然这么快! “水神大人,”那名中年妇人模样的大巫祭皱眉道,“我们还没来得及尝试您给的法子。” “这个不影响,该试还是要试。” 李长寿面色颇为凝重,将自己上天入地得到的两条重要讯息,详细说给了三大巫祭。 天道未曾降下让巫族绝育的责罚; 六道轮回盘处一切正常,该发给巫族的转世魂魄没有任何异样。 简而言之,问题出在了巫族女子的孕期…… 三位大巫祭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那老妪低声问:“水神大人,有人算计吾族!?” “定是那些妖族所为!” “唉,巫妖之争本以为已经停歇,不曾想对方还是不放过我巫族。” “此事还不能急着下定论,”李长寿道,“先要确定问题出自何处,才可追查其根源之所在。 大巫祭,可否让我拜访巫族各处三个月内的新婚夫妇?” 三名大巫祭自知情形的严重,虽有些跟不上李长寿的思路,却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莫说他们,赵得柱和龙吉、敖乙,也是完全不明李长寿要如何追溯根源。 牛头马面甚至,还产生了一点大胆的想法…… 且说正事。 李长寿也没想到,自己在洪荒修行,还有成为‘妇科圣手’的一天。 为了地府上天的功德,妇科圣手就圣手吧,帮人族曾经的盟友做点事,也不算太亏。 在大巫祭的安排下,李长寿驾云走访了巫族几个比较大的部落,找到了数百位最近刚进行了‘昏礼’的巫族年轻女子。 很快,李长寿发现了这数百巫中,小半巫族女子都正有身孕。 李长寿将这些有身孕的女子聚在一处,观察她们的反应,不过半日就有所收获。 一巫族女子脸色涨红,跑去入厕,回来时身孕已无,而这巫族女子丝毫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李长寿瞬间明白了此事大概。 确实是有人搞事,用了不知什么邪法,达到了‘落胎’的效果。 之所以这些巫族女子全无察觉…… 无他,肉身太强了,她们自动忽略了这点损伤,落胎前后血气亏损完全微不足道。 且巫族并没有‘神农氏’,天生强大的他们,并没有形成有效的‘医术’。 “好歹毒的算计!” 赵得柱冷哼一声,沉声道:“水神,抓出背后算计的黑手,定要严惩不饶!” “将军放心,”李长寿定声道了句。 牛头在旁问:“水神,这具体是何事?” “巫族女子身孕不稳,”李长寿道,“若是小半不稳,还可说是北洲毒瘴所影响,可尽皆如此,绝对是有人背后算计。 万年之久,巫族竟未找到原因,也是让人匪夷所思。” 有奉大巫祭之命跟随在旁的部落首领,立刻叹了口气,小声道: “水神大人,其实此前也有怀疑过这事,但我们什么法子都用了,找不到结症之所在……” “不急,让我想想。” 李长寿在部落中走了一圈,于部落外的丛林中找了一块大石,自顾自坐在其上。 拿了一张画轴出来,李长寿提笔写下一个个可能,开始逐条分析。 很快,他放出去了几只纸道人,借着纸道人‘中继仙识’、‘仙识组网’,将巫族此时所居之地,尽收心底。 每个巫部族的生活范围,都被‘北元寒松林’围了起来,倒是极好分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长寿最先想到的就是‘毒’。 他驾着纸道人,采集了几个部族中常见的‘水果’与‘粮食’,又取了各地水源的样本,一同带回大石处,堆在石头周遭。 李长寿招呼一声:“敖乙?” “在!” 站在树梢观察四处的敖乙立刻答应一声,翻身跳回李长寿面前。 “去西南方三里处的水井,打一桶水过来。” “是!” 敖乙定声领命,几个起跃没了踪影。 “龙吉?” “老师,我在!” “去收集此地部族中巫族,最常用的做衣材料,尽量完备些。” “是,弟子这就去!” 龙吉答应一声,裙摆飘舞,驾云赶去不远处的石屋与帐篷。 “赵! 咳,咳咳!” 李长寿赶紧改口,手肘捂嘴一阵咳嗽,表情颇为尴尬。 也是喊顺嘴了,竟然开始使唤起了玉帝! 赵得柱微微一笑,言道:“水神有事尽管吩咐。” “这个,”李长寿只能硬着头皮道一句:“赵将军,我已经暗中搜查了此地,并未发现任何阵法的痕迹。 可否请赵将军出手再搜查一遍,别是我见识不够,出了错漏。” 赵得柱含笑点头,驾云飞走。 一旁牛头马面眼巴巴地凑了上来,小声问:“水神,我们哥俩干点啥啊?” “把这些食物和水,都仔细的尝一遍。” 李长寿正色道:“这些东西我都已确定无毒,但这是对人族而言,不知你们巫族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反应。” “行!” “哞!” 牛头马面也不含糊,依言而行,坐在地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片刻后,几人各自回返; 牛头马面也将纸道人带回来的食物,依次消灭干净,李长寿则是一直提笔,在那画轴上写写画画。 又半个时辰后,李长寿道: “都没问题。” 赵得柱也从空中落下,皱眉道:“此地无任何阵法的痕迹,也无半点暗合阵法之道的灵力流动。”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李长寿看着自己已经写满了小字的画轴,喃喃道: “如此看来,真相只有一个了。” 龙吉问:“可是巫族自身出了问题?” “那为何偏偏是身孕之事?” 李长寿如此反问,龙吉轻吟几声,再次陷入了思索。 一旁,此地的巫族首领忙问:“水神大人,莫非真是什么阴毒的邪法?” “所谓邪法,也都有迹可循,大多离不开咒、阵祭之道,”李长寿抬手推送,这画轴缓缓前飞,被一团三昧真炎包裹,转眼化作灰烬。 他缓声言道: “出现问题的是整个北洲巫族,若是咒法,难以针对如此大的范围,巫族哪怕元神再弱,也会生出感应。 故可断定,此事必然与阵势有关。” 敖乙道:“可此地已查了数次,并无阵法痕迹。” 赵得柱眼前一亮,与李长寿几乎异口同声: “地脉!”“地脉。” …… 又半天后,北洲地下六千丈处,李长寿与赵得柱‘浮空而立’。 他们身处于一条地下裂缝,此时正同时注视着,下方那散发着淡淡血光的大地脉络。 这脉络如凝固的河流,蜿蜒崎岖,不知通往何处。 “陛下,这是唯一一条,同时出现在巫族四大部族下方的地脉,”李长寿道,“陛下当真要随小神一同探查?” “当然!” 赵得柱笑道:“长庚是吾的左膀右臂,这般琐事本不用你亲身前去,只是天庭尚无太多可用之人。 既如此,吾这化身,如何不能与爱卿的化身一同冒险?” 李长寿:…… 如果不是知道,玉帝陛下的一号化身平日里都做了点啥,他还真就信了玉帝这说辞!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陛下,咱们悄悄沿地脉搜寻,看最后能捞到哪般大鱼。” 第三百五十八章 地下妖穴,巫魂之剑! 巫族为何万年了,都没发现地脉的异常? 若仔细分析,或许能得出许多解释,比如巫族元神之力先天不足、没有完善的‘医’概念、不善这般阵法、北洲地下地脉众多且杂……等等。 但李长寿在巫族部族中走了几圈,发现了真正的原因。 巫,认命了。 发现新生巫族不足时,他们应该也想了许多办法,但连续碰壁、无法找到原因之后,就将之归于天罚、归于天地不存巫,且默默忍受。 巫族本就是上古时代的输家; 轩辕黄帝战蚩尤时,巫族贸然站队支持巫人部落,又打光了他们最后的气运,慢慢消亡于北俱芦洲是他们已然接受的宿命…… 这才是巫族一直没能找到问题所在的根本内因。 当一个种族在洪荒这个舞台找不到自身的定位,失却了拼搏的动力,等待他们的,就是遇到坎坷后无尽的沉沦。 客观来说,那些此时还抱着中兴之念的妖族,明显要更有斗志,因此也更有活力。 当然对人族而言,妖族也更有威胁。 倘若人族有一天也这般迷失了自我,不知自己为何而存,或是失去了前行的目的地,是否也会被其他种族所取代天地主角的位置? 或许吧。 李长寿心底划过一个又一个繁杂的念头,很快又将这些杂念压下,开始思考此时的头等大事! 急! 如何在不知不觉中,满足领导‘洪荒探险’的猎奇心! 玉帝已经被此事勾起了浓厚的兴致,两人刚遁入了地脉大阵…… “长庚快看,这地脉之内有一股奇特的道韵!” 在地脉中遁出还没二十丈,玉帝又兴冲冲地呼喊…… “看,这地脉有被改动过的迹象,这里还有一些引导灵力的禁制!” 顺着地脉朝北方行了大概一个时辰…… “长庚,前方为何出现了如此充沛的水之灵气?莫非是咱们,已经抵达了地脉的要害?” 李长寿只能淡定地回一句: “陛下,前面到北海了,咱们……走错了方向。” 赵得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两人自北海之下折返,沿着地脉朝南而行。 李长寿仔细想想,玉帝的也挺不容易的。 远古时,玉帝王母刚诞生意识,就被道祖收了; 玉帝化形后就被关在紫霄宫中,一边修行一边端茶倒水做童子,接触的生灵都是些无趣的大能——像六圣妖皇之类的; 突然有天,玉帝就被通知正式上岗,接手了……三界天地。 压力也确实挺大的。 所以,此时虽只是化身在经历这些新奇之事,但对玉帝而言,已算是相当珍贵的仙生体验! 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要不要设计个几个剧本、请几个演员,让玉帝陛下多体验体验生活? 可以是可以,也就多耗费些心力。 但…… 忒加钱。 现在他拿着三阶神位的功德,干着比二阶神位的东某公还多的活,承担着一阶神位‘势力代表’的风险,已是很不容易。 还是别给自己轻易加戏了! 两人在地脉之中悄然遁形,有李长寿如今的土遁之术遮掩,隐秘性虽不如多宝道人的土洞,但也非普通金仙能探查…… 回到探查的起点,又南行约有一万多里,李长寿和玉帝化身赵得柱,同时发现了一些异常。 “长庚,这段地脉似是被接续过。” “陛下请看,地脉之内都有灵溪纹,这前后的灵溪纹明显对不上。” 二人对视一眼。 赵得柱笑道:“此时已可以肯定,问题就出现在了这条地脉上!” 李长寿思索一二,言道: “陛下,世事无绝对,稳妥起见,还是探查到底为好。 不如先让敖乙送龙吉公主回天庭,再带牛头马面他们从后面跟上。 免得咱们到时遇到麻烦,外面也好有个接应。” “善!” 赵得柱答应一声,仙识顺着这地脉小心翼翼的探查。 精神莫名的亢奋。 李长寿很快就做好了布置…… 俗话说的好,老的指使大的,大的指使小的。 李长寿此时就将一系列重担放到了敖乙肩上! 在教主哥哥的安排下,敖乙要先送龙吉公主回天庭,再去调天河水军,做完这些,还要回北洲接上牛头马面等八名巫族高手,在空中跟上李长寿和玉帝的化身。 敖乙也不含糊,直接化作青龙真身,将龙吉驮在背上,急匆匆飞往北海,赶往北天门处…… 待敖乙匆匆回返,接上八名巫族高手,后者也难得体验了一把乘龙上天的快感。 敖乙思虑也是颇为周全。 他为了避免被妖族察觉,他带着八名巫族高手自北海绕去高空,又用龙族神通,用云朵包裹自身,悄悄穿行于云海。 很快,敖乙就听到了身旁纸道人的传声,调整飞行方向和速度,慢慢跟了上去。 但,出乎李长寿、赵得柱、敖乙预料的是…… 他们本以为,那条问题地脉的终点,应该是在北俱芦洲和中神州的交界处。 ——那里是妖族势力最强的地盘,有众多上古时的老妖残留,着实是一块硬骨头。 而这些老妖聚在在北洲与中神洲交界处,正是为了随时对巫族发难! 可那条地脉不断被接续、在大地深处曲回蜿蜒,竟一路蔓延到了西牛贺州和中神州的交界处,又拐了个大弯,不断朝南方延伸! 单单是这挪移地脉的工程量,就足以证明,此事非同小可! 赵得柱感慨道:“妖族这是多恨巫族,竟用如此隐秘的绝灭之计。” 李长寿沉声道:“陛下,您化身还是别去了。 根据小神推算,前方说不定便是龙潭虎穴。 小神这化身之法取了巧,毁了用宝材就可炼制,陛下您这化身若损了,恐会伤及自身道行……” “无妨,小事矣,”赵得柱微微一笑,“这化身若损,损的也只是一部分功德。 吾元神有凌霄宝殿遮掩,万法不侵、无物可犯。” “那,小神就心安一些了。” 于是,两个化身组成的天庭特攻小队再次启程,藏身地脉之中,朝南遁行。 直走了不知几万里,行到了南赡部洲、中神州、西牛贺洲交界处,地脉之中出现了一层层血色壁障…… 李长寿和赵得柱对视一眼,钻出地脉,绕过这些壁障,在地下遁出三四百里,见到了一层防护大阵。 这座大阵在地下四千丈处,包裹出了直径百里的‘圆球’,其坚固程度,数倍于度仙门护山大阵! 隔着大阵隐隐能探查到,其后有一个巨大的地下乾坤…… 赵得柱手中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传声道:“长庚,咱们强攻进去?” 李长寿盯着赵得柱的佩剑看了几眼,怎么感觉,这把剑比自己曾用过的天帝斩魔剑,天道之力还要浓郁个几倍…… 嗯,不要纠结这点细节。 “小神应该能破开这阵法,咱们先进去看看,”李长寿笑着回了句,而后缓缓向前,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圆盘。 圆盘上刻有阴阳双鱼,此时被李长寿注入太清仙力,这对阴阳鱼宛若活了过来,轻轻转动,凝成了一张浅浅的太极图。 这并非至宝威能,而是李长寿底牌库中的一点……小玩意。 太极图毫无阻碍融入大阵阵壁,留下了一只圆洞。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纸道人放在洞外,又将两枚符箓递给赵得柱,与这尊玉帝化身一同进了大阵。 这次,却是‘一不小心’,闯入了业障大妖的老窝…… 两人身上符箓微微亮起,身形消失不见,背后的太极图缓缓消散,阵壁自制始终没产生半点波动。 赵德柱默默点了个赞。 看前方,一座漆黑的山岳,悬浮在大阵隔断出的地下空洞中央。 山顶之上有一口碧绿的水潭,水潭周遭立着十六座巨大的白骨堆,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波动。 沿着山顶向下看去,能见到这座山岳各处,被开凿出了大量的洞府。 赵得柱在这座妖山上看到的,是一只只实力惊人的妖兽; 李长寿一眼看去,看到的,是满满一山的功德! “爱卿这手入阵的本领,可称绝活矣! 接下来如何行事?” “陛下,既寻到了此地,当先查清巫族之事,再除掉此地业障大妖,如此才可维护乾坤正道,彰显陛下之威!” 玉帝化身点点头,又问:“此地妖族高手足有数百,咱们可是对手?” 言罢,赵得柱又觉得有些不妥,补充道: “吾自是不心疼这般化身,只是怕打草惊蛇,跑了这批妖魔。” “此地妖族高手虽多,大罗的道韵波动却很少,且一个个业障缠身、气运相绊。” 李长寿笑道:“陛下放心,小神有一点小术,可顷刻间轰塌此地,不留他们全尸! 不过,咱们稳妥起见,还应先探查一番,寻到巫族之事的源头,给巫族一个妥善的交代才是。” “善!” 赵得柱笑眯了眼,“那吾今日,就看长庚爱卿的本领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小神领命。” 随后转身看着这座藏于地下的山岳,心底也有些跃跃欲试。 功德! 一大笔功德! 不要抛头颅、不用洒热血! 悄悄埋下一套灵爆纸道人,就能轻轻松松把这笔功德收回家,顺便将此地源头毁掉,巫族之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当下,李长寿心神拉满,开始多线操作。 先是通知敖乙他们稍微躲远点,在高空潜藏; 而后放出一只纸道人,详细探查地表地形。 仙识散出去,就发现此地是妖族地盘,群妖众多,地表也活跃着几头实力不错的妖王。 ——这应该是妖族的掩护。 李长寿很快盯上了一名巡山的小妖,架着纸道人悄悄摸上去,趁着对方打梆子、唱山歌的间隙,将这小妖直接敲晕,扛去了侧旁林中。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个雄性妖族,李长寿只是逼问他此地妖族势力罢了,绝不会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与此同时,李长寿与赵得柱一同摸去了地底山岳的顶端,开始调查那处祭坛。 连玉帝化身都没发现的是,此地的地下大阵,再次被太极图融出一口窟窿; 一只【灵爆】专用纸人,带着一套地煞之数的纸道人,悄然钻入了这处山岳,全力隐藏行迹,躲藏在了山体下半部。 万事俱备,随时可启! 各处的进展颇为顺利,李长寿和赵得柱悄悄摸到了山顶水潭处,小心翼翼探查此地布置。 按李长寿对阵法的理解,此地那十六座白骨堆就是阵基,水潭正中便是阵眼,大阵构成一股奇特的灵力流动,连接到了那条他们追寻了许久的地脉。 当然,此地阵法的布置十分繁琐,单单是地面与水潭底部的连接点,就有数重大阵重叠! 略微参悟这些阵法的灵力走向,李长寿就已得出结论: 这里的总体布置,就如同一个抽取真灵的‘水泵’,借由地脉,将真灵隔了遥远至极的距离吸引来此地,困在水潭中! 李长寿他们沿着这条地脉,一路上看到的那些繁复的禁制,都与此地的阵法布置遥相呼应! 显然,这里就是巫族问题的答案。 妖族的一场绝户巫族的算计,就摆在李长寿眼前! 李长寿默默拿出了几只留影球,先保存足够的证据。 其实,让李长寿觉得此地之妖死有余辜的,还是那一堆堆被炼制成了阵基的白骨…… 这些,都曾是凡人的血肉之躯,万千年前被禁锢在此地,每具白骨都被下了禁制,将魂魄炼制成了邪魂…… 不知具体是什么邪阵,但丧尽天良至极! 人与妖族虽互相对立,上古至今连年征战,可人族炼气士除妖都是一了百了,极少会对妖族施虐。 但妖族对付手无寸铁的凡人,往往都是这般凶残…… 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让躲藏在阵外的纸道人,拿出了第二套灵爆套餐,埋在了这座大阵之外,稍后将会一同引动。 双倍灵爆稳一手,确保此地群妖灰都不会留! 正此时,赵得柱传声道: “长庚,天机所显,巫族那些未能出世的孩童,被阵法困在了此地。” 刚要说‘动手’二字的李长寿,也是微微一怔,立刻道:“这水潭中还有咱们未能看透的禁制。” “我来,”玉帝化身闭上双眼,一缕缕天道之力悄悄散开,未惊动此地任何生灵。 玉帝借天道探查,也算给足了此地群妖面子。 不多时,玉帝对着李长寿纸道人一点,一缕天道之力加持在李长寿纸道人身上,让李长寿也看到了水潭之中暗藏的情形。 水潭底部,有三只巨大的青铜蛤蟆蹲坐,各自张口,喷出一缕缕碧绿色的火焰。 这些火焰无视潭水,包裹住了一把青色的宝剑,宝剑之上蕴含着惊人的生灵气息,让这一幕透着满满地诡异…… 在那三只青铜蛤蟆雕像的脑壳,有三名妖族高手。 赵得柱注视着李长寿,问:“长庚,当如何?” 李长寿微微皱眉,心底也是有些纠结…… 此时他已有所明悟。 那把剑中蕴了巫族万年该有的新生孩童,此时大概率已没办法救回来,但也有一些可能,将这把剑中的真灵送归轮回。 且,此剑应是妖族的重宝,那三头老妖脸上也都写着‘我不好对付’…… 夺剑再引爆,平添变数,且八成概率只是白忙活一场,三成可能会放走小半妖族。 不夺剑,直接平了此地,成功概率九成八,且那些巫族真灵本就被妖族所炼制,不会给自己增加任何业障…… 李长寿双眼眯了起来,几乎转眼就有了决断,低声道: “陛下,小神想试试能否夺走那把宝剑,看能否放出其中真灵; 巫族有托,小神有应,不想再如东海时那般失言。” 玉帝顿时露出几分微笑,缓缓点头:“吾谋算不及长庚,长庚尽管安排布置,吾这化身便是落在此地也无妨。” 李长寿心底一暖,忽又有灵光闪烁,定声道: “陛下,择日不如撞日,这般时机千载难逢,咱们这次,不如趁势宣扬天庭威严,搞他们妖族一波大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长寿算妖,乐儿助阵!【六千字大章 】 既然‘夺剑-引爆’只有八成概率,那为何不能换个思路,加亿点算计,确保能夺走那把‘巫魂’剑的前提下,给妖族更大的杀伤? 如此,哪怕此地业障大妖最终逃走半数,总体收获或许会更大一些。 虽说算计来算计去,终究还是为了功德…… 但有足够把握去兼顾个人需求和己方利益,寿,何乐而不为? 于是,李长寿和玉帝的两具化身,悄然退向地下大阵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李长寿半个时辰思考,半个时辰制定全程算计,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就拿出一整套完备的计划,与玉帝陛下展开全面的讨论。 虽然讨论到最后,总体计划修改的篇幅不足零点一成…… 但总要给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看着的玉帝陛下,一些必要的参与感! 因为时间有限,也算是临时起意,李长寿来不及制定太多成套的备用计划。 故,他以当前这套计划为主要思路,在该计划容易出现变数的环节上,留下了几手备用方案。 哪怕出现变数,也要将剧情发展,拉回既定的这条主线! 算计妖族的总体思路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简单的‘围点打援’。 准确点来说,是假装包围此地,确保此地业障大妖无法带那把剑离开的前提下,惊动各方知晓此事的妖族前来支援,而后取走巫魂剑,以己方最微小的损失,完成一场大灵爆! ——但凡知道巫魂炼剑之事的妖族,就提不上‘无辜’二字。 这事说起来简单,具体操作起来却无比繁琐。 如何才能稳固群妖,让他们做出‘守护此地’而非‘携剑潜逃’的结论? 又如何让妖族在计划的前半程不会起疑,让他们援兵踏入方圆百里的范围? 这个过程中难度最大的,还是如何才能让天庭占理、服众、扬威,且李长寿自身不沾因果…… 这就需要一些阴谋与阳谋相配合的戏码了。 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将自己唯一的担心,反馈给了玉帝…… “陛下,这次若是能伤妖族元气,有微小的可能会引来一位圣人老爷劝架,那咱们不说前功尽弃,也会有些麻烦。” “长庚放心,”玉帝化身正色道,“按此间安排,妖族不服天命之罪即可坐实。 其他不论,单凭此地的那把邪剑,就可定罪妖族! 倘若妖族背后的圣人一味袒护,吾也只好去紫霄宫中阐明前因后果,请道祖主持公道!” 李长寿笑道:“陛下,硬气。” “为天命尔。” 既然背锅的已经找好……咳! 既然玉帝已经做好了面对女娲圣人的准备,李长寿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立刻开始前期准备。 准备工作主要分三部分进行: 其一,是调动足够的纸道人来此地,配备足够多的仙豆; 其二,天庭准备三十万兵马,玉帝也要在背后出手,随时借天道之力造势; 其三,己方需要找到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但实力不错、还有些影响力的妖王…… 【这第三点尤为重要。】 李长寿和玉帝各有一具化身躲藏在地下大阵中,悄悄潜伏,随时准备发难。 安顿好这两具化身,某普通天帝和普通权臣各自忙碌了起来。 凌霄宝殿中,玉帝招来东木公,命东木公立刻整军,三日内聚起三十万天庭兵马,于中天门、西天门、南天门候命。 具体什么命令不用多问,对外宣称练兵就可。 地下大阵外围,李长寿的纸道人们,小心翼翼地活动了起来,占据了几个要害方位…… 现如今的天地,能赚取大功德的地方已经不多。 除妖之事,早就在李长寿算计。 他此前一直想的是,在天庭这波百万招兵之后,再开始用妖族练兵,自己纸道人混杂其中,捞一些业障大妖的功德。 但这次有巫族之事为引,简单灵爆方案两难全之际,李长寿决心搞一波大事,在妖族的业障大妖身上狠捞一笔功德,助力功德金身早日功成! 虽然给他准备的时间较短,但也可尽量周全地谋划…… 地下大阵正上方,某处山林中,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看着眼前被敲晕的小妖; 原本只是打算问点情报的他,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先把这小妖的妖魂封好,随后又将小妖身上斗篷解了下来,沾其气息,披在自己身上。 李长寿摇身一变,施展化形术化作这小妖的身形容貌,又将这小妖妖魂直接摄出,用三昧真炎包裹住。 少顷,这妖魂苏醒,在火罩中一阵哆嗦。 李长寿冷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答非所问,令你魂飞魄散。 若你都答上来了,看你业障不深,可令你魂魄转世。” 这小妖的妖魂差点直接哭出来。 李长寿故意等了一阵,待这小妖的妖魂平复了心境,这才开口问询: “此地为何处?又有多少妖王?” “此、此处名为妖升山,有六位大、大王……” 李长寿点点头,又问:“此地可有什么异状?” 这小妖的妖魂颤声喊道:“没啥异状! 大人啊……小的,小的只是个修行几千年的小妖,没什么本事,平日里就负责在山上巡逻,看有没有人族炼气士闯过来。” 李长寿缓缓点头,三昧真炎轻轻收缩,那妖魂顿时吱吱大叫。 “饶命!大人饶命!小的见到过几次,有几位前辈从地下钻出来,去南洲吃人! 我把这些禀告给我家大王,大王让我闭嘴,不然就灭了我家一窝老小!” “哼!” 李长寿将真炎收回,注视着这萎靡不振的妖魂,淡然道:“有关妖升山,可有什么传闻?” “传闻……传闻……有传闻!” 小妖妖魂一阵哆嗦,在魂飞湮灭的威胁下,此时已是顾不得太多。 “小的听老一点的将军提起过,这里是圣族再兴的要害之地,这里的几位大王,都是被挑选出的良才,前途不可限量……” “将你所知有关此地六路妖王之事详细说来,先说你家大王。” “是、是……我家大王是一位英明神武、能征善战,据说有金光不坏之身的!” “嗯?” “不不不,这山头上的老妖,是一头长相猥琐、面容龌龊的犀牛精,皮糙肉厚、最是皮硬,又贪花好色,在山上就有三处洞府,六个夫人都是强夺来的,还天天跟我们吹牛,说是他魅力惊人,这些女妖投怀送抱!” “继续说,越详细越好。” 于是,半个时辰后…… 噹! 噹噹! 一名身穿轻甲、披着斗篷的‘小妖’,自山林中晃出,背后飘着的一缕灰烬归于大地。 他两步三晃——头晃、腰晃、手中木槌晃,再敲几下手中梆子,就拿捏着戏腔,喊一声: “大王大英明,叫我来巡山! 各处常安宁,人族不敢犯!” 引来山间小妖、妖兽驻足观望。 ——没办法,这就是此地小妖的巡山口号,李长寿也不能乱改。 此时这巡山小妖,自是李长寿纸道人施展化形术扮成的。 原本的那巡山小妖,尸身已被燃了,妖魂正被李长寿禁锢在一颗宝珠中,事后自会兑现诺言、放他轮回。 此时将这宝珠带在身边,可随时问这小妖一些讯息,免得稍后露馅…… 就这般,李长寿敲着梆子、晃晃悠悠在山中逛了半圈,就打道回府,化作一阵妖风,飞回了妖升山第三座峰头的山腰处。 那里有处山谷,山谷最深处有一座洞府,其内长洞交错、四通八达,聚集了数千妖族。 这就是犀牛大王的妖王洞! 无惊无险的,李长寿化作的巡山小妖轻松混入洞内,疯狂刺探情报,还顺利见到了此地妖王,正面评估了下这头犀牛的实力…… 天仙境巅峰,还是个妖力斑驳的水货。 很明显,这个犀牛妖就是一看大门的,负责守卫地下大阵。 实力低不要紧,重点是‘妖王’的地位,以及这座妖升山的特殊位置。 稳妥起见,李长寿又在这妖王洞中检查了几遍,确定此地没有埋伏高手,这才启动了正式计划。 【《谋妖》第一幕:仙女下凡!】 …… “敖乙,你要功德不要?” 高空云上,背着八名巫族在此地静静悬浮的敖乙,听到自家教主哥哥如此传声,不由愣了一阵。 又听李长寿笑道: “这次有件事需要人手相助,风险不高,功德收益应该不小,为兄用纸道人容易露出破绽。” 敖乙立刻点头,龙目之中满是坚定。 很快,敖乙依照李长寿所说,飞去中神州将牛头马面八名巫族安置下,将随身携带的纸道人留给了牛头马面,后续‘联络’所用。 这八名巫族高手也是一股珍贵的战力,李长寿自不会浪费掉。 敖乙立刻赶去与李长寿相约之地,在一处密林中,见到了李长寿化作青年道者的纸道人。 以及…… 一处结界,一只梳妆台…… “哥哥!需我作甚?” 李长寿正色道:“来,先扮作柯乐儿姑娘,此事颇为复杂,我一步步说给你听。” “呃……” 敖乙眨眨眼,又看自家教主哥哥一本正经,也只能快步向前。 教主说什么,自然就做什么,哪怕要他龙魂都无妨。 李长寿道:“这件事,障眼法与化形术容易被识破,直接布置妆容最是稳妥。” “哥哥,可是要整那卞庄?” 敖乙如此问着,已老老实实坐在梳妆镜前,心底回想着自己夫人化妆时的一些小技巧,自顾自地开始动手。 “整卞庄作甚?” 李长寿笑道:“是这般,我需要你稍后演一场戏,故意装作受伤,被一头妖王所救,而后让让这妖王对天庭宣战。” 敖乙手一抖,眉都描花了。 “这……能做到吗? 听着像是那妖王失了智一般。” “事在人为,”李长寿淡定的一笑,“男女之情最容易让生灵冲昏头脑,咱们且试试,若是不成,也有后手算计。” “嗯!” 敖乙轻轻点头,动作麻利地开始给自己描眉帖腮红。 李长寿在旁看着也是微微惊讶,“你怎么这般熟练?” “这个,”敖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经常帮思儿弄这些……” “你跟思儿倒是恩爱,”李长寿淡定地错开话题,笑问,“什么时候准备要个子嗣? 我这当大伯的,贺礼可是随时备着。” 敖乙低声道:“这还早……最近龙族遭厄,共渡难关才是要紧事。” “冲冲喜也是好的嘛,”李长寿在袖中摸出几身道袍,开始想着如何改制成小仙裙。 敖乙看了几眼,小声嘀咕了句:“思儿有一只衣柜也在我这,哥哥莫急,我稍后就直接换上。” 李长寿闻言,不由默默后退了两步。 这小龙,爱好倒是挺别致。 且说正事。 敖乙梳妆打扮一番,久违的柯乐儿再次登场,身着仙裙、脚踩霞靴、长发束起云鬓、隐去喉结…… 最关键的,是李长寿拿出了两只香囊,一只让柯乐儿挂在腰间,一只让他留待备用。 五品灵丹:心火烧。 做了这些布置,柯乐儿悄悄地飞去高空,李长寿的纸道人化作一名银甲天将,又放出十六只原版神通的纸人,化作十六名天兵。 趁夜色,李长寿掌心催出数道神雷! 就听得霹雳炸响,天地间雷光闪耀,一道倩影在云中踉跄跌落,后方十数道身影匆匆追赶。 好巧不巧,这倩影落在那妖升山上,十多名天兵天将疾追而来! 顺便还有一声大喝,提醒此地妖族: “天庭捉拿罪仙,各处生灵回避!” 方圆数百里内的群妖尽被惊动,一道道妖识探查而来,各自有些惊异不定。 正此时,那犀牛大王洞府中,某‘巡山小妖’大声呼喊: “报—— 大王! 有天兵天将追杀一名女仙到了山上!此时正在后山激战,离着咱们不过几十里山路!” “知道了,急什么?” 粗犷的回答声中,那名泡在水潭中的魁梧壮汉站起身来。 他化形样貌不算丑陋,也就鼻子化作的牛角,看起来有点违和。 这只犀牛精跳出水池,招来战甲、扛起铁斧,施起妖族比较流行的‘妖风’神通,卷起十多只妖将、百多只小妖,朝后山而去。 几十里山路转眼就到,犀牛妖看到了那‘激战’之所在。 一名女仙,衣裙沾了血污,腰身与肩头带着伤痕,手持两把短剑,与那名天将打得有来有往…… 然而,只是看这女仙一眼,犀牛大王的牛眼顿时有些迷离; 他眼中的这位仙女,此时没有半点狼狈,倩影被柔光包裹,竟是那般光彩动人,让牛牛……怦然心动。 就在这时,犀牛大王听到些喘粗气的声响,扭头一看,却见自己带来的妖将妖兵,一个个都是面色涨红、口喘粗气。 “看什么看!” 犀牛大王一声大吼:“都转过身去!劳资活劈了你们!” 这群妖兵妖将齐齐哆嗦几下,赶紧转身。 犀牛大王又看向那仙子与天将斗法处,一双牛眼渐渐柔情满目,哐当一声,牛斧头都落在脚边,两只大手十指交错,放在大脸盘子旁,轻轻蹭着。 “啊,劳资可能又一见钟情……” 渐渐的,连牛眼都变成了桃花的形状。 那激战处传来天将的喝骂声:“莫要让我出手杀了你!随我回天庭复命!” “大哥!” ‘女仙柯乐儿’定声喊道:“我的姻缘,我自己做主!我绝不会成为你巴结那些权神的法器!” 大哥?姻缘?巴结权神! 犀牛大王眼前一亮,瞬间脑补了一场大戏。 听天将又骂道:“我都是为了你好!” “若是为了我好,就放我自由,让我去找寻我自己的姻缘!” ‘女仙’话语刚落,就被天将一枪扫中,窈窕的身形抛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又倔强地站了起来。 犀牛大王下意识向前半步,远远地抬手,想接住这女仙落下的身子,却差了许多距离…… “你的姻缘?” 天将冷着脸,抬手做了个手势,十几名天兵各自停下前冲的脚步。 天将淡然道:“那,就是你的姻缘。” “不!” 女仙拄着剑摇摇晃晃站起来,高声道:“我的意中人,高高壮壮、身材魁梧,有能保护我的力量!” 哦? 犀牛大王低头看了看自身,发达的胸肌开始有节律的跳动。 “我的意中人,能腾云驾雾,身穿铠甲,手握利器,披着红色斗篷,顶天又立地!” 犀牛大王默默地拽出一件红斗篷披上,将地上的大斧摄回手中。 “我的意中人,终会出现在我面前,哪怕他是妖是魔,是人是仙……” “混账!” 天将怒喝,“今日我就成全了你!就当没有过你这妹妹!” 言罢长枪横扫,砸向‘女仙柯乐儿’,丝毫没有留情面! 正此时,侧旁狂风大作,一把铁斧横扫而来,将长枪直接砸飞! 这天将顺势后退,双目瞪圆,那十六名天兵迅速飞来,护住自家将军。 狂风过后,却见一魁梧身影挡在了女仙身前,昂首挺胸、高举大斧,大红的斗篷咧咧作响。 他略微扭头,看着背后满目震惊的仙子,不知何时隐去了犀牛角的鼻子,喷出一缕白雾,沉声道: “仙子莫怕,有我……” “仙子!我来救你!” 嗯? 犀牛大王皱眉看向这一声呼喊传来的方向,却见空中妖风飞过,隔壁山头的狮头大王跳了下来。 此妖浑身包裹着金色毛发,强壮的肌肉微微鼓动,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这狮头大王竟将他最得意的狮子头隐去,化作一名面容英俊的金发男人,背后的大红斗篷微微飘动,大手一挥: “犀牛将军退下,你不是这天将的对手。” 将! 将你妹的军! 都是占山为王的妖族后进,搁着装什么大尾巴妖! 犀牛大王刚要怒骂,侧旁突然有一声冷哼传来,却见一头狼妖化作的英俊壮汉跳了出来,同样披着……大红斗篷…… “狮元帅、犀牛将军退下,你们都不是这天将的对手!” 而后又有两股妖风吹来…… 柯乐儿额头挂满黑线,偷偷看了眼‘天将’——李长寿的纸道人。 一缕传声钻入柯乐儿心中…… ‘考验你演技的时刻到了,一个也是忽悠,五六个也是灌醉,我纸道人在旁策应你,放心就是。’ 柯乐儿:…… 那天将满是怒火地瞪着这些妖族,冷声道:“你们妖族,莫非是要管闲事?” 那狮头大王笑道:“大……” “大舅哥在上!” 犀牛大王迈出一大步,口中高呼:“仙子今日累了,不如让她休息几日,再给大舅哥答复!大家都是一家人,莫要伤了和气!” “滚!” 天将大声怒斥,持枪就要前行。 但这几名妖王齐齐爆发威势,倒也有两名金仙境妖王在此地…… “好!你们给我等着!” 李长寿扮作的天将咬牙怒骂,随后转身驾云,带着十六名天兵匆匆而去。 当下,这五名壮汉妖王转过身来,看向在那的柯乐儿,齐声道: “仙子!” 又同时顿住话语声,各自看向彼此,眼中敌意狂增! 不多时,这五位妖王大打出手,好在被柯乐儿一声声‘壮士’,及时拦下。 按李长寿提醒,柯乐儿将宝囊禁制打开,关闭了心火烧,随之就拄着剑站起来,去了林中疗伤…… 这五名妖王对视一眼,各自冷哼一声,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李长寿:…… 行吧,这第一幕,倒也算平稳完成。 第二幕【仙子诉苦,一怒为红颜】的戏码,也需尽快上演,迟则生变。 李长寿一边准备下一场戏,一边还要看好敖乙的安全; 逢场作戏而已,总不能真的被这些妖王占了便宜! 除此之外,调兵行动已在进行。 闭眼略微修整,李长寿将心神之力重新分配,开始启动一处处【车】字纸道人。 调,山门防备纸道人团; 调,安水城防备纸道人团; 调,东海协防龙族纸道人团; 调,南海监察纸道人团; 调,西海海眼守备纸道人团; 调,北海冰原后备纸道人团…… 虽自己此时六成纸道人,正齐齐赶来洪荒这个荒僻角落,李长寿还觉得有些不太稳妥,一具水神纸道人主动赶去了兜率宫中。 半个时辰后…… 度仙门,小琼峰,丹房门口。 一张小巧的太极图缓缓凝成,其中钻出一口小塔。 这小塔闪耀出水波一般的涟漪,似乎在呼唤着什么;正在门边蒲团入定的灵娥不由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打量着…… 一只大手从旁边探来,将小塔托住,李长寿的嗓音也钻入灵娥心底。 “安心修行,我有事出去一趟。” “哦,”灵娥答应一声,长长地睫毛眨了眨,再次闭上双眼,回归悟道之境。 李长寿看着掌中小塔,听着塔爷在心底的咋呼声,不由露出少许笑意。 唉…… 什么时候,自己的本体,也成自己的底牌了? 稳一手,头顶玄黄塔,做个救火队吧。 天庭,还是缺了一批高阶打手啊…… 第三百六十章 覆妖运之战!【万字大章】 妖升山,山林中。 敖乙扮作的柯乐儿重出江湖,此时正在那静静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脸蛋多有悲戚。 当然,故事是李长寿在旁传声叮嘱的。 在‘她’讲述中,他本有一个温和的兄长,两人一同修行万年,修得了天仙修为,便投奔了天庭去。 去了天庭后,她在瑶池边做个小仙女,负责打理一处空闲的仙殿; 她兄长做了天将,而后步步高升…… “万不曾想到,我兄长将我许配给了那守门的老天将……” “该死!” “哎,怎么能这么说,这也是一种晋升的谋略!” “乐儿道友,”犀牛精正色道,“不如去我洞府休息,我那地方宽敞且干净,他们几个的洞府经常都不打扫。” 一旁的狼妖啧啧轻笑,“乐儿道友莫要信他,他早已有六房夫人,最是擅长给女子下迷药。” 犀牛精怒骂:“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我那都是真心,真心相爱!” 狮子精起身道: “各位,若说清白并且富有责任心,还是我们狮族吧! 乐儿道友,不如去我那安歇,在座这几位,除了我之外,哪个没用过龌龊手段侵占良家女子? 哼哼! 本王连女子的手都没碰过,与乐儿仙子最是般配!” 其他几妖顿时面色阴沉了下来,也不知这头修行两万年得了长生境的纯阳老妖王,到底有什么可炫耀的! 柯乐儿面露警惕,站起身,背靠着树干,小声道:“各位道友,你们莫非不是善妖?” “善,善,我们怎么不善了?”犀牛精赶紧道了句。 柯乐儿低声道:“道友已有婚配……” “唉,感情破裂了,”犀牛精忙道,“咱回头就写休书!” 然而一侧已有妖王拿出仙宝,冷然道: “各位,何必呢? 手下见真章吧,谁赢了直接将乐儿仙子带回洞府逍遥快活,何必非要这般惺惺作态?” 然而他话语刚落,一旁几头妖王同时扑了上来。 一时间,只见红斗篷乱舞,几只大妖把刚才说话那人摁在地上一阵乱揍,打的他奄奄一息,被狮子精一脚踢回了隔壁山头。 “乐儿仙子岂容你冒犯!” “混账东西,下次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虽妖,却也有一颗正直之心!” 柯乐儿袖中,李长寿的纸片人差点笑抽过去,突然觉得这几只大妖如果不是业障缠身,搞成坐骑给**师送去解闷,也是极好的。 可惜,一个个看似忠良,但那贪婪的目光、时不时划过的冷笑、缠绕在妖魂之上的业障,早已暴露了他们的本性。 李长寿继续传声,现场教台词,顺便客串表情指导…… 妖升山上,敖乙扮作的柯乐儿宛若一朵洁白小花,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旁又站了几道黑影,和善的微笑后满是恶念。 而在这些黑影之后,妖升山旁,仿佛又有一道高耸入云的黑影静立,一只大手,已将方圆百里尽皆掌握…… 李长寿的算计,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柯乐儿左右周旋,让几头妖王互相牵制,便自顾自地在山林中疗伤。 这几头妖王暗自较劲,各自喊来妖将妖兵,在林中安营扎寨、通宵达旦饮酒作乐,绞尽脑汁,彰显着各自的气概。 如此,一天一夜安然度过…… 李长寿的七部纸道人团,已在各处就位,临时组建了两套、总共五套地煞灵爆纸人,都已送到了此地。 此前的两套地煞灵爆阵,悄悄埋藏在地下; 后续赶到的三套地煞灵爆阵,呈三才阵列,安插在了妖升山周围。 度仙门内灵树的付出,必将得到丰厚的回报! ——打完这一仗,李长寿的首要任务,就是给自家小师叔多炼制一些美酒,让她继续去搞树浆了。 纸道人势必库存短缺! 李长寿把控着各处的节奏,此时不想放过任何细节,稳步推动着自己的剧本…… 一环过后,又是一环! 待纸道人军团完成落位,柯乐儿的‘哥哥’带着一千天兵,威压妖升山! 这千名天兵都是东木公精挑细选而出,跟脚清白、可信任的天庭老兵,那‘天将’也并未告诉他们要做什么,只是说要来除妖。 就听空中雷霆炸响,鼓声轰鸣,天兵排成战阵,对着下方群妖虎视眈眈。 妖升山上,四妖王见状大怒,各自点好兵马、擂鼓叫阵! 然而,地面的这些情形,已是震动到了妖升山地底深处藏着的那群业障大妖! 地下大阵中,群妖冲出那座悬浮于地下空洞、近乎被掏空的山岳,数百只业障大妖将山顶祭坛团团包围了起来,一个个抬头向上眺望。 有低沉的嗓音问起:“怎么回事?” “是几个小妖跟天将起了冲突,与此地无关。” “这把灭人剑,事关吾圣族中兴,此时只差三百年就可功成,绝不可出差错!” “我们已做的如此隐秘,出事也是北洲那边先有动静,巫族早已认命,不足为惧。” 几声简单的交谈,透露出成吨的情报! 群妖最后留下了十六只,各自盘坐在那白骨祭坛上,其余纷纷回了各自洞府。 上面这点小打小闹,还不值得他们出手。 角落中,那隐藏着身形的两具化身,完全没有暴露…… 潜藏之法,自非浪得虚名。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下玉帝化身的表情,发现赵得柱只是微微皱眉,便收摄心神,继续忙其他地方。 ——玉帝本身并非人族,对‘灭人剑’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很正常。 李长寿反倒有点想骂人。 这妖族,当年以人族生魂炼制戮巫剑,斩杀数位祖巫,自此跟人族不死不休。 如今又搞这一套,还是以巫族生魂炼制灭人剑! 要做什么?去火云洞中偷袭一波? 这一战,已非功德那般简单了。 人与妖立场绝不两立! 嗯,一些合理的姻缘除外。 且看妖升山上一场‘大战’,那千名天兵按天将‘柯乐儿哥哥’的命令,各自祭起两只随身携带的仙豆,搞出了两千名仙豆兵。 这两千仙豆兵直接下场,冲向四妖王召集的妖兵。 按照剧本,柯乐儿站起身来,言道:“诸位,莫要这般,我且回去吧……” “仙子且等!” 犀牛精大手一挥,“孩儿们,让他们看看咱们的厉害!杀!” 号角声呜呜作响,数千妖兵齐齐升空,朝仙豆兵逆击而去,在天地间展开了一场大战! 然而…… 这些妖兵,竟然能跟撒豆成兵神通做出来的豆兵打的有来有往,杀的互有胜负,这是李长寿此前万万没想到的…… 这是道兵! 只是一些会执行有限命令的道兵! 这货妖族搁着丢他们祖宗的脸呢? 到底是这群妖兵太弱,还是自己把仙豆兵搞的太强了? 李长寿心底一叹…… 但总觉得这般程度的妖族,不断喊着‘圣族中兴’,是不是在如今的洪荒搞错了点什么。 不可大意,沉着应敌。 妖兵凶狠势众,那两千仙豆兵因仙力耗损太多,最终被围剿一空,地面上留下了两百多具妖兵的尸身,以及一些……豆子粉。 第一战没打过,空中的‘天将’面色阴沉如水,骂道: “乐儿,你不要执迷不悟!勾结妖族,忤逆天庭,你已走上了难回头之路!” 柯乐儿喊道:“哥哥,我这就跟你回去,莫要再造杀孽!” 当下,柯乐儿立刻就要飞起来,但那妖升山的四妖王齐齐出手,率兵攻向空中。 双方尚未交战,众天兵鸣金收兵,驾云迅速后撤! 一时间,妖升山上满是妖兽呼喊咆哮之声,嘲笑着天兵天将的不堪一击。 “将军!咱们凭战阵未尝不能一战!” 回天庭的路上,有天兵队长气不过,主动请战,众天兵满是迫切地看着这名陌生的‘天将’。 “莫急,对方这几名妖王实力不凡,硬拼只是白白增加死伤。” ‘天将’低声道了句,而后朗声疾呼,声传千里。 李长寿喊得是:“妖升山众妖,尔等今日公然袭杀天兵,已是触犯天条! 明日待本将再来讨伐,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言罢,李长寿带着这一千天兵匆匆离开天边,让不少天兵面色涨红,颇为郁闷…… 升妖山上的四妖王意气风发,群妖更是精神振奋,嗷嚎不断。 仿佛上古之后,天晴了、雨停了! 他们妖族,又行了! 稍后,柯乐儿劝说她自己主动离开,却被四妖王联手留下,让她且在此地疗伤修行,天塌下来他们顶着。 这四妖王也不傻,知道这次打了天兵,明日会来更多天兵。 他们连夜招来另外两位妖王——包括之前被他们胖揍的那家伙,六大妖王聚起数万妖兵,准备应对接下来大战。 与此同时,他们将自己大胜天兵的消息,传给了相熟的妖族…… 第二日,天兵天将果然再来,这次来了一万大军,见面之后还是直接施展撒豆成兵之法,强攻妖升山。 妖升山群妖反击,与仙豆兵展开了一场焦灼的乱战,最终趁着仙豆兵仙力耗尽,再次大胜! 这一万天兵并未下场,李长寿同样是留下狠话,匆匆而去。 地下大阵中,那些业障大妖纷纷开启冷嘲热讽。 他们嘲笑天庭天兵没种,不战而退,嘲笑天庭如今兵少将寡,还非要宣扬威仪,打肿脸充胖子。 角落中躲藏的玉帝化身,气到差点拔剑提前砍了他们,还好李长寿及时拦住…… “剧情需要,剧情需要啊,陛下。” “这些妖族狂妄尊大,辱吾天庭,当杀之!” “陛下放心,稍后定让他们飞灰湮灭!” 赵得柱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与李长寿安静地躲藏在此地,推演稍后如何夺剑。 李长寿继续把控全局,暗中在各处妖族地盘扩散妖升山妖兵抗天的消息…… 因妖升山之事,天庭各方也被惊动。 不少武将赶去凌霄宝殿请战,却都被东木公以玉帝陛下去瑶池休息了为由,让他们等几天。 顺便,木公动用自己兵权,调拨了三万大军,由突然冒出来的天将‘柯镇恶’节制。 第三日,妖升山上汇聚了八万妖兵、二十六路妖王。 李长寿带着三万天庭大军赶来,同样是用撒豆成兵敷衍一下。 待这些妖兵艰难杀完了豆兵,留下数千具尸身,准备朝空中反击时,天庭大军已经提前后撤,顺利避免了正面交锋…… 妖族士气大振! 而此时,除却犀牛精等少数几个妖王之外,其他人都未察觉,引起此事的柯乐儿已经没了踪影。 某巡山小妖给犀牛精等四位妖王送了一封书信,信内说明,她不忍见生灵涂炭,在此地战事平息后,自会回返感谢…… 四妖王虽有些惋惜,但也没觉得有什么。 女色嘛,这还不好找? 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打天兵! 增加自己在妖族中的威望,为今后的前程铺路! 天庭发起的这三波攻势,可以说,极大地鼓舞了妖族的士气。 当天庭传出消息,说是玉帝震怒,责令东木公明日率十万天兵灭掉妖升山之妖; 当晚…… 只是一晚! 一阵阵妖风从北向南、从东向西,在妖升山汇聚了二十多万妖兵、一百多名妖王,几十名上古老妖! 此时的妖族势力,主要分为三种类型。 其一为温和派,想着如何在洪荒缝隙中安然度日,躲避开人族,不掺和任何人族与妖族的战事,比如那个呲铁城。 其二为中兴派,想为妖族再次恢复上古荣光,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其三是激进派,还保存着上古时,妖族面对弱小人族的优越感,以食人为乐…… 第二与第三种类型互相之间高度重合,且占据了妖族的大多数。 此时最先反应、聚集在妖升山上的妖族,大多为第三者。 李长寿仙识扫过,这漫山遍野的业障,看得他也是有些触目惊心。 若非这个局还想钓大鱼,他都想趁夜色朦胧,直接爆了此地…… 等等看吧,或许一些妖族重要人物会在明日现身。 此时,升妖山上半数妖族恐怕都不知,此地有不少妖族高手,是刚从地下的妖族密地,直接爬上来的…… 而此地妖族联军,一部分也是地下那些老妖临时调来。 妖升山对于他们而言无比重要,下方的那把宝剑,更是承载了部分妖族族运,不容有失。 妖族上上下下,此时已经觉得,这次与天庭的战事,就是妖族中兴的节点! 当然,半数妖族是因这几日连胜,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半数妖族根本没将天庭放在眼中,如今天庭缺兵少将,若非太上老君入驻天庭,玉帝背后又有道祖,妖族早打上去了。 然而众妖未曾察觉到…… 那只原本暗中笼罩妖升山的大手,已开始缓缓闭合。 不过不急,李长寿决定,再稳他一手。 …… 天将拂晓,旭日未升。 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赶去了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交界处,找到了那个隐秘的洞府,放出自身模拟出的妖族气息。 不多时,洞府禁制大开,衣衫凌乱的黑豹慌忙冲了出来。 李长寿淡淡一笑:“道友近来可好?” “好,好……陆压道兄,您、您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时日修行时走火入魔了几次,不过贫道及时扭转了过来,所幸无恙。” 黑豹顿时松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已拿出了几样酒菜,笑道:“酒都已备好了,不请贫道进去喝一杯?” 黑豹自是连忙答应,请李长寿入了洞中,不多时推杯换盏,醉态憨憨。 李长寿叹了口气,开始言说如今妖族之不幸和艰难…… 一旁那水妖淼淼顿时察觉到了什么,却很小心地看了眼李长寿,没有开口多说半个字。 就听黑豹感慨横生,叹道:“我妖族,定能再次大兴!”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继续给这家伙灌酒。 不多时,黑豹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李长寿看了眼那水妖淼淼,并未多说什么,拿出了一只宝囊,其内装满了丹药和灵石。 “安心修行。” “是!” 水妖立刻低头答应,目送李长寿出了洞府,施展土遁消失不见。 …… 黑豹的威力缩小版天道毒奶,算是又上了一道保险…… 李长寿轻笑了声,继续思索是否有遗漏之处,是否有思虑不周之处,是否有易生变数之处。 此时此刻—— 群妖汇聚妖升山,地下大妖蠢蠢欲动,那祭坛处的防备不断减弱; 三十万天兵整军待发; 中神州处,不少仙门听到天庭对妖族开战的消息,有侠义之士想赶来妖升山,但也都在外围不敢贸然靠近; 越来越多的业障大妖,在妖升山现身…… 陆压、圣人、天庭崛起一战…… 敖乙此时已去找牛头马面汇合,柯乐儿再次下线,成为了洪荒中一个小小的传说。 敖乙还主动问询,是否要动龙族兵马,李长寿并未答应,让龙族修生养息。 今日之战,与己方兵马多寡无关。 算了算时辰,到辰时,李长寿将手中玉符轻轻捏碎。 凌霄宝殿前,一直在闭目养神的东木公突然睁开双眼,看着面前这数十名天将,大喝一声: “各部出兵! 严按此前叮嘱诸事,若失令行禁止,天规处置!” “喏!” 数十天将齐声回应,转身化作道道流光,朝南天门、中天门、东天门飞射! 东木公回身对凌霄殿一拜,同样赶去南天门。 三大天门处,早已等待多时的众天兵天将分批开拔,朝三大洲交汇的荒僻之地,浩浩荡荡地飞去! 半个时辰后,最先三波大军,出现在了妖升山千里之外…… 云上鼓声雷动,天威遍布天地! 千里之内的生灵,尽皆朝远处退避。 ——这几天来回折腾,绝大多数平和的精、灵、怪,都已逃去了远方。 源源不断天兵赶来,三路天兵同步推进,众妖族颇感压力,在妖升山上结成了迎战的阵势。 又半个时辰后,三十万天兵齐聚妖升山周遭,他们拉开阵势,各自离着妖升山三百里,开始了天兵天将出战的标准流程。 撒豆成兵! 但今日,就算每位天兵只专注于一只豆兵,那也是三十万仙豆兵! 这些仙豆兵迅速结阵,按各天兵的意志,朝妖升山直直杀去…… 一时,人影遮天蔽日! 东木公出现在东路大军,这身着锦袍的老者,此刻却是无比威严。 “各军擂鼓,准备阵法!” 霎时,三路大军鼓声震天,天兵士气大振,今日他们终于要下场厮杀! 妖升山上原本热烈的氛围,瞬间变得沉闷、凝重,也感受到了天庭一方极强的战意。 先用三十万道兵消耗他们妖族大军,而后天兵齐攻…… 这路数,当真让他们倍感压力。 但此时妖兵气势依然旺盛,各路妖王不断呼喝,来住上古的号角声呜呜作响。 地下大阵中,三分之二大妖沿着几条路径,悄悄赶去了地表…… 角落中,李长寿见状微微一笑。 “长庚,咱们要动手了?” 赵得柱那双眸子无比明亮。 李长寿缓缓点头,传声道:“陛下莫急,且等外面战事起了,三十万道兵够他们杀一阵。” 赵得柱缓缓点头,手握天道宝剑,静静等待。 不多时,大地震颤,便是隔着数千丈,似乎都能听到上面的杀喊…… 李长寿对赵得柱打了个手势,两人悄悄摸向那水潭。 待两人凑到水潭附近,十多道提前摸入大阵中的黑影,从各个方向,朝水潭疾飞…… “谁!” 一名顶着蜥蜴脑袋的大妖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大喝! 十多具纸道人齐齐现身,化作男女老少各自不同的身形,甩出上百只微型阵基,将李长寿如今微型阵法的储量,直接耗掉了大半! 但效果,也是无比明显! 几乎只是转眼,上百道杀阵、困阵、毒阵将这山岳包围,对着其上一阵狂轰滥炸! 这群大妖似乎被打懵了,随之立刻反应过来,咆哮着冲向各处阵盘。 毫无征兆就被人摸到了如此要地,他们确实慌了神。 水潭之中镇守的三名妖族高手,竟有一位直接冲了出来! 李长寿和赵得柱对视一眼,在这高手冲出水潭的瞬间,闪身撞入水潭之中,化作两团流光,直接冲向潭底! 赵得柱手中天道利剑劈砍,天道之力直接显化做一道白芒,将下方遮掩的阵法,摧枯拉朽般毁掉! 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具纸道人,看起来就像是身形一分为二,分别扑向两只青铜巨蛤头顶的妖族高手,赵得柱则是闪身冲向那把‘灭人剑’! 妖族完全没想到,竟有高手能无声无息进入他们辛苦设下的大阵! 更是没想到,已经有高手潜伏在水潭旁,此时骤然发难,目标直指灭人剑! 这两名妖族高手,如何会管那两道扑过来牵制他们的身形? 这二妖各施本领,一妖化作黑蛟扑向赵得柱,一妖口中喷出一颗宝珠,同样砸向赵得柱! 这电光火石之间,二妖刚施手段,下方灭妖剑处,一股水流化作一名中年道者,将灭人剑握在手中,直接拔起! 整个山岳为之震颤! 那两名妖族高手大惊失色,黑蛟迅速下扑! 赵得柱硬抗那宝珠一击,浑身金光闪耀,却是直接朝水潭侧旁疾驰! 那中年道者掌心中,阴阳二气盘旋,灭人剑之上的禁制瞬间被破! 黑蛟扑来,这中年道者只是微微一笑,身影一闪,在黑蛟撞向潭底的瞬间,横向遁出,与赵得柱顺利汇合,撞入了一片光幕中! 他们闯入了,那条指引他们来此地的地脉! 赵得柱手中宝剑前斩,天道之力涌动,层层血色壁障接连破碎! 李长寿扶住赵得柱左臂,全力施展土遁! 后方,大妖咆哮、群妖怒吼,那十几只牵制敌人的纸道人已是被斩…… 对这些妖族高手而言,变故来得当真太快,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此时追赶都显得十分无力! 李长寿和赵得柱这几日,将夺剑的过程,在心底演练了数十遍,此时发难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就是宝材废的比较多。 李长寿袖中飞出几只纸道人,阻敌时,直接炸掉后方地脉。 为了不让这些追击他们的大妖有机会逃离大灵爆的范围,李长寿和赵得柱在地脉中遁出十里,就直接冲出地脉,朝斜上方疯狂遁形! 距离地面三千丈……两千丈…… 五百丈、三百丈! 李长寿握住赵得柱手臂,身形豁然转身,左手对准地下大阵处,五指张开,用力闭合! 启! 地煞灵爆阵! 本体心神瞬间被讯息塞满,地下两套总共一百四十六只纸道人,在额外三十六只纸道人疯狂注入仙力的状态下,齐齐达到了金仙境临界点! 天道不允,天道之力震颤,自爆就此而生,灵爆之力互相串联、叠加、催化! 感觉忽然冲出大地,耳旁风声呼啸,杀喊声震天动地。 能跟仙豆兵打的如此激烈,这些妖兵这几天,让寿也是相当震惊了。 李长寿来不及多想,刚清空的心神再次被讯息流塞满。 地面上,还有三套灵爆阵! “水神你敢!” 忽听一声有些熟悉的大喝,就见侧旁有一道剑光飞射而来。 赵得柱见状,立刻将李长寿的这具化身甩到身后,一剑横扫,两道剑光对拼! 结果略有些尴尬…… 赵德柱自身,连同李长寿这具此时发愣的化身,一同被那剑光打飞。 只见一老道背着葫芦从天边飞射而来,身形几次闪烁,电光火石间冲向李长寿和赵德柱。 可…… 操控各处纸道人的本体,并不是陪在玉帝化身身旁的纸道人…… 妖升山正南、西北、东北,三个角落,三套地煞灵爆纸道人顺利开启! 妖升山上,大地已经出现道道缝隙,缝隙中透出无数白光…… 众妖无论修为如何,突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大多低头看去。 就在这瞬息之内,背着葫芦的老道不顾一切攻向李长寿的那具纸道人; 赵得柱举剑前挡,那老道双目之中满是恨意,背上葫芦取都不取,直接大喝一声: “请宝贝转身!” 赵得柱身形瞬间被锁,老道背上的葫芦口喷出一缕白烟,那白烟上方凝出两只凶眼,射出一道红芒,只取赵得柱脖颈! 赵得柱双目瞪圆,但这具化身并非功德金身,且凝成的比较匆忙,此时竟无法反抗…… 但! 唰的一声,乾坤震颤,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径直挡在赵得柱身前。 他头顶一座小塔滴溜溜的旋转,洒下道道玄黄气息,将自身完全包裹其中! 这是一名中年道者,正是李长寿常用的‘人教小法师’形象! 瞬息之间,红芒撞上玄黄气,李长寿身形震颤,但陆压老道的葫芦直接哑火! “走!” 李长寿抬手后推,赵得柱身形遁入风中,被李直接送向远处。 而赵得柱被推开前,能做的,就是松开了手中那把天道之力异常浓郁的宝剑,被李长寿握住。 此刻,妖升山地下的灵爆已完全爆发,大地震颤中不断开裂,山体向下坍塌,狂暴的力量向上爆涌。 而地表上也出现了三颗光球,乾坤不断震颤…… 此刻岁月流速,按瞬息来计! 来不及喝骂、来不及说什么,李长寿和陆压身影一闪,直接消失不见! 陆压已知阻止不了李长寿,此刻选择向外逃窜,李长寿顶着玄黄塔,直接肉身阻拦! 金乌善飞,生有极速! 李长寿所靠的,便是遁法和遁术! 碰撞声、闪烁声、乾坤震荡的闷雷声,在战场的这处边角大作! 地面三颗太阳在加速爆涌,地下的灵爆将山体直直掀飞…… 远处的众天兵整齐划一地后退,结成阵法抵御余波冲击。 远处观战的众仙,无论修为如何,此时心神惊惧! 当这五灵爆大阵即将席卷妖升山的一切,那两道极快闪烁的身形,突然一停…… “请宝贝转身!” 陆压已是飞不出灵爆之地,但他背后的葫芦射出一道红芒,直接打在了玄黄塔上,竟将玄黄塔从李长寿的头顶打飞! 陆压面色大喜,袖中飞出仙绳,将李长寿的腰身捆住,直接拉向自身! 这一瞬,周遭天地一片白茫…… “这般神通杀不死我!” 陆压老道面容狰狞地怒吼,“水神你今日要覆灭在此地!” 然而,李长寿的表情太过平静。 狂暴的灵力袭来,将两人身影吞噬,李长寿没了玄黄塔守护的身体,竟如纸片人一般,被灵力直接撕碎。 陆压被灵力吞没时,面容有些呆滞,仿佛看到水神嘴角的少许嘲弄。 那仿佛在说…… 谁给你的自信,觉得这是贫道的本体? 天地,尽白。 …… 连续灵爆,有小半的威力互相抵消,这点也是在李长寿算计之内。 毕竟要控制波及范围,总不能毁掉太多花花草草,那样也会惹来少许业障。 灵爆过后,妖升山成为历史,大地塌陷化作百里直径的盆地,而在这盆地中,又出现了三个圆形深坑,地下河水奔涌,很快就会形成湖泊…… 这一战。 敌方地面妖兵全灭,地面高手逃脱两成,地下大妖逃脱两成。 李长寿功德之力猛赚一笔,同样也背负了微不足道的业障。 三十万天兵在外围,仿佛成了三十万个泥塑,都在沉默不言。 他们也没什么成就感,只有满满的恐惧。 令寿感觉可惜的是,最后现身的陆压,在这般情形下都逃了…… 陆压破碎了一件鼎类的先天灵宝,自身也应受了重伤。 真·露面两个呼吸,重伤千百年。 天地间一片死寂,道道流光从中神州的方向飞来。 在盆地边缘,李长寿负手而立,玄黄塔在掌心滴溜溜地旋转,塔爷也在欣赏着这战场遗迹的艺术性。 赵得柱从远处飞来,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李长寿…… 玄黄塔钻入李长寿袖中,此时李长寿已恢复白发白须的模样,向前对赵得柱露出少许微笑,传声道: “陛下,彰显天威的时刻到了。” “唉,”赵得柱笑叹了声,翻手拿出那把灭人剑,递给李长寿,传声道:“爱卿赶紧去处置此物吧,其上妖族禁制快破了。” 李长寿点点头,二人立刻分头行动。 赵得柱身形冲天而起,这化身在空中化作一座千丈高的白衣青年,俯瞰天地。 天道之力加持其上,万里晴空多了道道金光。 那三十万天兵高呼拜见陛下,天地间,无数双注视着此地的眼睛,尽皆将玉帝的形象,烙印在了心底。 李长寿见状微微一笑,施展土遁朝南赡部洲遁走,准备直接去凡俗找个城隍庙,进入地府,再想办法将灭人剑之中的真灵…… 嗡! 手中这把宝剑突然开始震颤,其上光芒不断闪烁,从中涌出一缕缕白光。 其内那数不清的真灵,此刻在缓缓消失,且消失的速度在不断增快! 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寿皱眉不已,看着手中宝剑,立刻有所明悟。 此剑炼制未成,此刻正在不断崩碎,连带着其内那本该属于巫族、万年来的新生孩童之魂魄,也在被剑上的禁制摧毁! 李长寿立刻抬手要毁了这把剑,但又发现,若毁了剑,直接就毁了其内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的真灵! 一股莫名地颓然感,出现在心底。 自己莫不是……又要失信于巫族…… 虽说这不是他答应巫族要做到的事,但此刻手握如此多生灵,如此多,尚未来得及到世上看看的生灵…… 每次算计,莫非都难以圆满? 李长寿心底一叹,却并未就此放弃,心神开始疯狂思索,该如何救他们…… 丹药无用、阵法无用、神力无用、仙力更无用。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仙识发现一条地下河流,心底轻轻一震。 水! 水…… 忽而听的大道震鸣,一抹熟悉的晦涩道韵出现在李长寿心底。 这次,凝出了一段纯粹的感悟。 太清·水德篇! 李长寿的本体在纸道人袖口窜出,握着灭人剑冲入地下河,悬浮于水中。 少顷,他双手捧起灭人剑,背后现出一团模糊的气息,那是他的水神神权宝器,只不过天道旨意尚未正式降下,此时这宝器并未显化。 李长寿闭上双眼,感悟着、感受着,剑身之中的真灵也不断消逝着…… 终于,李长寿仿佛听到了哗哗的水声,背后那团模糊的气息,化作了一杆水蓝色的幡旗。 这幡旗照出一束光亮,径直打在了灭人剑上。 灭人剑轻轻震颤,其上飞出了一颗颗浅黄色的光点,这些光点环绕在李长寿身周,在水中轻轻转动。 水神幡散出道道神光,将那些光点包裹…… 不过片刻,李长寿睁开双眼,他此时已处于一片淡黄色的‘海洋’,周遭有不知多少光点,在轻轻闪烁着…… 它们,并未被灭。 李长寿松了口气,刚打算将它们带去地府轮回转世,却发现,这些已非纯粹的真灵或者魂魄。 它们已经无法离开水的庇护。 “罢了,帮灵帮到底,我带你们去寻个归宿。” 李长寿温声说了句,在河水中站起身来,握住背后的幡旗; 驾驭河流,顺流而下,那些光点在他身旁跟随。 片刻后,李长寿带着众灵出了地下,顺着水流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一条大河在丰沃的土地上蜿蜒…… 这里有些偏僻,也因离着妖族聚集地太近,人族不敢涉足。 但今日升妖山覆灭之战,妖族必会退离,此地也终究会成为人族的地盘。 李长寿循着河流慢慢而行,很快就寻到了一处天然的阵势,略加改造后,将一段河流笼罩在阵法中。 又不断施法,将这些真灵温养在水中,以水神神力,定下此地规则…… 【今后若有女子沾染此地之水,则受此地一真灵,孕育为婴孩,弥补此地这些真灵的遗憾; 凡顺利生育的女子,将会得水神之庇护,无病无灾,安度一生。】 做完了这些,李长寿总算放下一件心事。 忽见天边金光闪烁,一道功德之力钻入他体内,数量却是相当不菲。 李长寿微微一笑,顿感心满意足。 远处龙吟声起,李长寿驾云飞离此地,将本体再次藏在纸道人袖口,与化作青龙翱翔的敖乙,以及地府八名巫族高手,顺利汇合。 “教主哥哥!” “赶紧走了,免得引来高手。”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宝珠,递给了一旁正乖乖站好、不敢说话的牛头马面。 “帮我把这个魂魄带回地府轮回,这是一个小妖,记得给他多加几碗孟婆汤。” “哎!是!” “我们办事,您放心、放心,咴儿~” 李长寿刚要客套几句,疲倦的心神灵光一闪,像是突然悟到了点什么,扭头看向了自己刚才改造出来的阵势,以及那段河流,禁不住一阵瞪眼…… 卧! 咳,文雅些。 噫吁嚱!子母河!? 单章:读者老爷~进来聊聊呀~ 前一章,从下午四点一直到凌晨两点,写初稿、修改、润色、调整节奏,总算,给大家奉上了万字大章。 觉得过瘾的老爷们投个票哇~ 又是一个小阶段的剧情落下,突然想跟大家聊点什么。 先说咱们上架到现在的成绩吧。 12月1号上架,到现在已经……已经……嗯,快四个月了,上架时均订为244w,到今天均订达到了624w。 令归归十分震惊。 到现在,作者菌已经连续半年完全隔绝社交,每天所有精力投到了本书的创作上,甚至因为连续写作几年的疲倦,不得不牺牲写第一剑的时间,来换取精力打磨师兄的字句…… 都快被第一剑的读者老爷喷成龟龟了…… 再给大家通报几个好消息! 江南皮革!呸! 师兄的全版权已经售出!不出问题,大家应该能看到漫画和动漫版的师兄了~ 简体出版也已经敲定,不知啥时候就能见面了~ 还有,作者菌又圆滚滚了一圈,已经被夫人勒令每天抽时间锻炼了~ 从去年十一月师兄突然崛起,热度飙升,有不少书友大胆预测,说咱们一百章就崩。 后来,他们说两百章必崩…… 再后来,他们就不见了。 笑。 书有热度自然招黑,咱们行的端立的正,也不怕被黑,有人看衰也无可奈何,咱们也只能闷头创作,让行文质量和读者老爷的订阅证明一切。 所幸有各位读者老爷们支持,把这些家伙的脸都打了一遍。 其实暗爽的说。 不过,咱们家的读者老爷,也不要去拿师兄的成绩去跟其他书成绩比,这个没有可比性,还会给其他书的读者造成困扰。 作者菌会继续殚精竭虑,努力给大家呈现精彩的轻喜剧故事,大家给师兄投票、订阅、发书评章说增加热度,就能让师兄一直有曝光率,吸引更多的读者点开师兄~ 啊,现在这个点实在太累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最后说说月票的事吧。 其实咱也很想求票,而且作为一个新起的小作者,也希望能得到榜单的认可。 因为这是读者凝聚力的体现。 但一来,我怕在书里加无关内容,影响读者老爷阅读。 二来,我不敢给大家许诺,因为每一章耗费的时间实在太多。 倒不是我写的慢,手速平均一个小时三千,实在是废稿率太高,而且要不断捕捉灵感。 月票榜单,其实一直想争,又不敢牺牲质量追求速度,毕竟故事创作才是立足的根本。 纠结这么久,还是觉得不能强求(我是不是被师兄同化了),总之,大家如果看书能看开心、能从师兄得到快乐,就把月票和推荐票投给师兄吧! 一转眼已经一百四十多万字,希望下一个一百四十万字,还能有各位老爷的支持。 有书友说,我们有机会去创造网文的历史,但那些终归只是一些数据,一些成绩单,虽然重要,却非首要。 惟愿,我写的故事,能给身为读者的你,带去上班路上、茶前饭后的欢愉; 惟愿,喜欢仙侠故事,喜欢轻松喜剧的你,能在这里得到一些放松,卸掉一些烦恼,去备战更美好的生活。 那我的创作,才有意义。 …… 好了说人话: 求票啊! 明明都慢慢冲到第二了,几天慢慢拉开一千多票了,怎么突然就被超过去了这么多! 我都快秃了,秃了啊……泪目。 第三百六十一章 趁寿之危 精力透支、心神疲倦…… 神虚,往往是在连续大灵爆之后,感觉身体被掏空,整个人昏昏沉沉。 心底传来塔爷关切地问候:“咋的了?是不是神透支了?” 李长寿叹了口气。 还不行,此时还不能松懈,在外也不算安稳,虽然有玄黄塔护身,但总归还是要警惕一些。 李长寿默念清心诀,压榨了一点精力出来,又勉强睁开双眼…… 啊,这一头飘柔的长发。 还有那两个,正摆出上辈子某经典电影造型的身影——一个张开手臂,一个扶着前面那人的腰身,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疾风。 此时伴着朦胧的光影,竟是如此让人怀念…… “马,你这鬃毛钻我嘴里去了,哞!” “牛,憋说话,意境,意境!好不容易乘龙飞一次!咴儿~” 李长寿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默默地站起身走到龙背边缘,淡定地抬脚,把牛头马面踹飞了出去。 “敖乙,咱们到何处了?” “已进北海,教主哥哥不多休息一阵吗?” 化作青龙的敖乙传声问着。 李长寿缓缓摇头,背负着双手,走到了龙首处,站在敖乙的犄角旁,注视着这片广阔的天地,不自觉就露出少许笑意。 妖升山一战收获颇丰,但自己也确实冒了莫大的风险。 接下来最少两百年,自己要停止主动算计,让可能承载在自己身上的‘运势’滑开…… 虽说被天道老爷绑架,能赚到大笔功德,但同时也必须承担对应的风险。 此次搞妖族,大部分因果被玉帝陛下扛了,可那未能灭掉的陆压,也成了李长寿的少许隐患…… 老老实实躲起来修行吧。 仔细想想,这次收获最大的其实不是这两笔功德,而是…… 太清圣人老爷给他直接传道了! 洪荒中,听一次圣人讲道,就可自称圣人老爷的记名弟子,这般直接传道,还是‘因材施教’传下的《太清水德篇》! 若李长寿愿意,已经可以认圣人老爷为老师,随便以圣人弟子自居了。 现在没正式被收徒,应是自己做的还不够。 多稳几手吧。 问本心,省本性,知本我,寻清净…… 龙族之事已了,妖族气焰已压,地府之事可徐徐图之; 稍后自己只需将小琼峰神不知鬼不觉地搬去兜率宫旁,就可安心缩在家中,参悟无为大道。 这才是变强的根本! “哥哥,”敖乙问了句,“要不要接勾魂使者上来?” 李长寿瞄了眼在海面上狂奔疾驰,却被小青龙越落越远的牛头马面,摇摇头,让小龙回去转了半圈…… 炸升妖山,夺灭人剑,如此忙碌了几日,李长寿顺利将巫族不孕不育的毛病解决,总体而言,也算历经艰险、十分不易! 到了北俱芦洲,这次见到了全部四位大巫祭,李长寿拿出了一颗留影球,图文并茂讲述了妖族的算计,并将已失灵性的灭人剑拿了出来…… 几位大巫祭轮流捧过灭人剑,感受到了其上逝去过的真灵痕迹,一个个都出离了愤怒! 巫族对李长寿自是各种感恩戴德,但巫族贫瘠,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谢礼,且他们早已发誓在北俱芦洲不再外出,更无法为李长寿奔波效命。 一时间,大巫祭们也是十分尴尬…… 李长寿笑道:“巫族乃盘古神血脉,虽有过错,不至族灭。 我也只是顺势而为,奉玉帝陛下之命行事,今后巫族在北洲繁衍生息,稳定北洲北疆,已是能让天庭省心不少,何必非要纠结给我什么谢礼。” 四位大巫祭连连做道揖,李长寿摆摆手,潇洒地告辞离去。 做人要知足。 巫族已经穷成这样了,再打他们秋风,就太没寿性了…… 因心神太过疲乏,李长寿让牛头马面和其他六位跑了个边缘龙套的巫族高手,自行回返幽冥地府。 李长寿又托敖乙回天庭,帮他找东木公请个假,就说他此前耗费太多心神,要静养一两个月…… 做完这些,李长寿施土遁,赶回度仙门。 离着度仙门越近,李长寿越是感觉疲乏,心神的疲倦如潮水一般袭来。 这是那两波连续开启地煞灵爆阵的后遗症;虽然足够艺术,但这东西的后劲也是极大。 最好的恢复方法,就是彻底放松心神,好好的睡一觉。 “塔爷,能否在我稍后休息时,破例守我一阵?” “没问题!” 天地玄黄玲珑塔传来阵阵灵念,“小徒弟你可劲睡,放心睡,就是躺他们妖族老窝去睡,咱也没问题! 小徒弟,你那一招灵爆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虽然现在还伤不到那些真正的高手,但这东西就是好看嘿!” 李长寿:…… 这是夸赞吧,大概。 依靠着还算强韧的意志力,李长寿熬回了度仙门山门,悄悄回了小琼峰上。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到这种‘最后’的时刻,精神越是难以坚持。 李长寿本想去找个角落,施展化形术藏起来后再休息; 但他看到了自己的摇椅,心神已是无法支撑,收起纸道人,身影向后仰,就这般直接躺了下去。 连续五灵爆对心神冲击太强,这花活以后还是别整了…… 玄黄塔轻轻一闪,出现在李长寿元神上方,撒落道道清凉的气息,帮助他缓解疲倦。 李长寿的元神小人已是有些睡眼惺忪,本想对塔爷道声谢,再看一眼灵娥修行的如何,但心底念头流转间,元神小人直接倒栽了下去…… 让先天至宝守着自己睡觉,李长寿也觉得自己太奢侈了些。 昏昏入眠,鼾声小作。 片刻后,一直在门口入定修行的灵娥,被这般只听过两次的鼾声吸引,慢慢睁开双眼。 师兄,睡着了?! 灵娥俏脸上满是震惊,轻手轻脚站起来,看着躺椅上的身影; 仔细听,这鼾声,果真是从这身影口鼻发出! “师兄?” 灵娥抬手,轻轻戳了下李长寿的手背,当场差点喜极而泣,心底满满的感动! 多少年了,又戳到了师兄这真实的血肉之躯! 不对…… 好机会! 灵娥眼前一亮,顿时露出几分坏笑,跑去丹房中找来笔墨,对着自家师兄一阵打量。 哼哼,臭师兄,在你脸上写满稳字经! 罚就罚,还代写! 灵娥嘻嘻笑着,渐渐笑弯了眼,提笔蘸墨,歪头打量着自己师兄睡着时的模样,想着从各处入手。 李长寿身上的障眼法回山后已散掉,但一直自行运转的那几层降魅力伪装却还在…… 然而,只是这般,她也看的有些痴了,提着笔,站在那愣了一阵。 渐渐的,灵娥俏脸微微泛红,唇瓣晶莹剔透,轻轻咬了下嘴唇,唇齿间冒出一声轻轻的呼唤: “师兄……” 李长寿此时自然没有半点反应,潜意识对灵娥的气息也已经无比熟悉。 如果是这种……师兄应该不会骂自己吧…… 灵娥左手摁着摇椅的把手,身子慢慢俯下,脸蛋微微有些发烫; 她眸子轻轻闪烁着,视界渐渐被师兄的面庞充满,又缓缓放大…… 只、只一下…… 午后温暖的日光中,那如珠帘般缓缓垂落的一缕缕青丝,被一只有些轻颤的小手捉住,撩回耳旁、轻轻摁着。 或许有声,或许无声,那轻轻触碰的瞬间,岁月宛若凝固,风儿也自此停顿。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少顷,慌乱跳开的窈窕倩影,从脖颈到额头瞬间变红; 又听蓬的一声,灵娥头顶冒出了一朵小小的蘑菇云,转身施起风遁,一溜烟没了踪影…… …… 天庭,凌霄宝殿。 东木公匆匆入内,看了眼正在高台上对着奏表轻笑的玉帝,连忙低头行礼。 “陛下!水神差敖乙寻到老臣,想告假一段时日,说是心神耗费太多,需静养休息。” “长庚有恙?” 白衣玉帝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具体为何?可是受了伤?” “陛下请放心,老臣都详细问过了,”东木公笑道,“根据敖乙所讲述,水神是因……施法过度,强行引爆妖升山,故心神耗损太多。 水神有太清妙法,应当无恙。” “唉……” 玉帝神情顿时舒缓了许多,“这次痛击孽妖,扬天庭声威,天庭甚至没有半点死伤,全赖长庚费心费力、一力算计。” “陛下,”东木公道,“老臣斗胆,不如就请陛下下旨,今后让水神出谋出策,战事交给众天兵天将去做。 水神这般劳心劳力,事事亲为,着实太过辛苦。” 玉帝点点头,言道:“此事只能规劝,吾也无法下旨。 长庚也是看如今天庭刚有起色,不想让天兵天将有所折损,但这般,对天庭练兵也是不利。 木公啊,你觉得这次,该如何赏赐长庚?” “这个……” 东木公沉吟几声,“陛下,水神之功劳,足以神位进阶,但此时正式册封水神的旨意都还未凝成,再提,也着实太快了些,恐众仙家心有异样。” 玉帝略作思索,笑道:“长庚最喜功德,这次就给他……双倍功德俸禄千年,天庭各处坐骑行走。 其他赏赐也多做一些,水神府可随意召唤月宫众嫦娥。” “是,”东木公低头领旨,心底也是一阵赞叹。 随意召唤月宫众嫦娥…… 这待遇,快成玉帝亲兄弟了! 不过话说回来,水神都是化身在天庭之中,而且平日里根本不兴歌舞酒宴,这般赏赐也就听着好听,没什么实际意义。 东木公不由又想到了,妖升山被直接撕碎的情形,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仙和仙,没法比。 升妖山之战后半个多月,天庭各处都在讨论着那天的一爆。 此时众天将、天兵都已经反应了过来,不少天将也做了这一战的复盘推演。 ——那个再没现身的天将‘柯镇恶’,其实就是水神大人的化身,水神用了妙计,将妖族的‘激进分子’聚集到了升妖山上,一波直接葬掉。 什么是算计大佬啊? 只是几天时间,由最初一个小小的设计引动,利用妖族对天庭轻视轻慢的态度,吸引大批妖族高手到了升妖山上。 到灵爆发生的那一瞬,这些妖族才发现…… 他们,上当了! 这个过程看似有颇多隐患,但仔细推敲,又能发现,其下暗藏了一股‘大势’。 在天庭不断失利、妖族士气大振时,哪怕有人去告诉妖族,这些都是天庭的阴谋,又有多少妖会相信? 不过,水神的这种算计,第一次用效果最佳。 此时妖族对天庭已是绝对不敢小瞧,今后想要如此顺利的算计,也不太可能了…… 这段时间,众天将一同说笑商谈时,也在想今后该如何阴妖族、坑敌军,这些原本只想着排兵布阵的将领,不约而同,开始琢磨起了阴人脏人的战术。 天庭风气,也由此变得‘温暖’了许多。 “柯……镇恶?” 中天门处,正轮值镇守天门的卞庄,轻声念着着这个名字。 他现在越来越感觉,自己像是从最开始,就被水神大人给安排上了! ‘如果柯镇恶是水神大人,那柯乐儿是……’ 突听一声呼唤自侧旁传来:“卞统领,那边来人了!” 卞庄立刻收摄心神,抬头看向前方,不由眼前一亮,呼吸都有些不畅。 那是一名他从未见过的仙子,正驾云缓缓飘来; 她面容秀丽、五官精致,肌肤水润有光泽,远超普通仙子的水准;又仙裙飘舞、轻纱朦胧,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卞庄立刻向前,挺胸昂首清嗓子,抬手甩了下额前一缕刘海,身上的银甲轻轻闪烁光亮,用自己最温和的厚重嗓音道: “天庭重地,仙子留步。” 这仙子降下云头,注视着卞庄,言道:“这位天将,我奉命而来,欲要寻天庭水神,还请莫要阻拦。” 卞庄微微皱眉,虽然自己对这个小姐姐怦然心动…… 但他现在怦然心动的仙子,瑶池中就有三四位,也不至于像当年那般不堪。 苦守龙宫什么的黑历史,简直太羞耻了! “仙子,”卞庄笑道,“天庭水神乃天庭重神,不是随意可见。 不如仙子通报家门,我派人去水神府禀告,若是水神大人想见,自会见你。” 这仙子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满,却依然柔声道:“依我之见,将军还是先放我入内,再派人去水神府禀告的妥当。” “哦?” 卞庄微微一笑,“仙子似乎颇为自信,不知仙子从何而来,奉谁之命?” “我自圣母宫而来,奉女娲娘娘之命,请水神过去叙话。” 卞庄笑容僵在了脸上,喉结一颤,定声道: “仙子请,末将送仙子去水神府前!” 这女仙道了声谢,并未再多说半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圣母宫中拜圣母 怎么办?云上等!挺急的! 天庭云路上,卞庄表面带着和煦的微笑,不断用自己富有磁性的男低音,对那位明显不感兴趣但还是耐心听着的仙子,滔滔不绝说着一些天庭趣事。 实际上,卞庄心底在疯狂抓挠,各种惴惴不安,几欲两股战战。 他还是个刚修行几千年的人族小天仙,怎么就被牵扯到这种大事中了? 这女仙直接报上圣人之名时,身上出现了一缕圣人道韵。 卞庄仿佛看到了一颗红绣球,在眼前轻轻摇晃…… 卞庄顿时明了,这女仙是代表圣人的‘使者’! 按天庭的规矩,圣人弟子可以随便拦,但代表圣人传旨的‘使者’,却是万万不可阻拦,他们直接代表了圣人! 确认这仙子身份的瞬间,卞庄笑容僵硬时,其实想到了很多…… 水神大人半个月前刚阴了妖族一把,灭了数十万妖族,更是杀了一批从上古存活下来的妖族高手。 洪荒皆知,女娲娘娘上古时,与其兄长伏羲游历洪荒,被当时刚建立妖族天庭的妖皇,邀请加入了妖族,算是妖族客卿之职。 妖族被人族掀翻后,妖族至宝招妖幡就落在了女娲娘娘手中,女娲娘娘也出面维护过妖族,被妖族奉为最大的靠山! 这个时机,这个点,女娲娘娘派人来招水神大人过去…… ‘水神这一去,说不定就回不来了哇!’ 他卞庄现在的一切都是怎么得来的?不都是水神给的! 做仙要知恩图报,这种时刻,卞庄也只能尽自己之力,帮水神一把。 咋帮? 还能咋帮…… 卞庄笑道:“仙子看,这片豆田,就是末将曾耕种之地,如今长势也是颇为喜人。” “将军,这里当真是去水神府的路吗?”这女仙皱眉问。 卞庄道:“当然是,咱们过了前面那里,再往前飞,就能找到水神府了…… 仙子可知,前方是什么地方?” “将军,我还是认字的,”这女仙正色道,“此地乃太清圣人老爷化身太上老君的兜率宫。 今日我有圣命在身,不便前去拜见。” “仙子好见识!” 卞庄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句,朗声道: “圣人娘娘召水神过去!是大事!可不能多耽误! 仙子请,咱们很快就能到水神府了。” 言罢,卞庄还故意驾云在兜率宫前逛了一圈,才带着那仙子拐了弯,朝水神府而行。 这已经是他卞庄能临时想出来的唯一妙计了。 刚才一同守门的天将,想必已经赶到了凌霄宝殿…… 故意绕路兜率宫,既能通知**师或者人教其他高人一声,也能争取足够多的时间,让其他天将将此事禀告给玉帝陛下! 这,就是他天河水军副统领的,一点小机智。 又行片刻,水神府遥遥在望。 那圣母宫来的女仙轻飘飘地道了句:“将军,这位水神在天庭威望如此之高吗?” 卞庄怔了下,笑道:“水神大人自然……” “将军其实多虑了,”女仙柔声道,“我家娘娘差我过来请水神过去,如何能瞒得过太清老爷?” “这个……” 女仙继续笑道:“将军重情义,倒也令人钦佩,只是,还请速速带我去见水神吧。 若是怠慢了娘娘交代的差事,这可是对圣人不尊。” “哎,是,是,咱们这就去,马上就到。” 卞庄擦擦额头冷汗,也不敢多搞事了,驾云径直朝水神府而去。 与此同时…… 小琼峰,丹房外。 乾坤出现微微波痕,一张太极图虚影缓缓凝出,玄都**师漫步而来。 “睡着了?” **师皱眉看着躺在摇椅上的李长寿,也略微有些为难。 **师自然知道,李长寿此前因爆破妖升山心力憔悴。 ——毕竟通过太极图看了几天天庭大战妖族的‘直播’。 此时李长寿还在休息,但圣人娘娘派来的仙子已快到水神府…… 若是让圣人娘娘的使者等着李长寿睡醒,那太失礼了些。 “长庚……长寿?” 睡着的某人毫无回应。 **师微微一笑,本打算多喊他几声,突然想到了点什么,袖口飞出一把三寸长的小剑,对李长寿手背轻轻扎了过去。 若是这小剑扎到了,那他可就找到机会,好好说教说教这个准师弟了! 那小剑之上绽放出少许锋锐,只是扎疼李长寿的程度,但当小剑飞到李长寿身周三尺范围…… “谁!” 李长寿双眼猛地睁开,身形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小琼峰开始猛烈震颤,浩瀚的五行灵力在山体中运转,一座座阵基瞬间被点亮,十八道杀阵、三道困阵同时开启! 再看**师身周,一抹道韵流转,将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的‘物件’停顿住。 这些物件包括但不限于: 数十把淬了毒的各类利刃、几张紫黑色的超品引雷符、三颗品字形飞来的爆裂金丹、十多只微型阵基…… 甚至,丹房顶部凭空出现一只三丈长、三尺宽的漆黑圆筒! 圆筒之上密密麻麻的符箓依次被激发,其内蕴含的雷暴之力飙升,圆筒那黑洞洞的炮口,已对准了丹房前负手而立的身影…… “这?” **师也是瞪圆双眼。 那漆黑圆筒上的禁制一停,正震颤的小琼峰立刻归于安宁,山体内的浩瀚灵力迅速归于平静,收放自如。 显然,李长寿已清醒了过来。 他在十多里外一处树洞中探了个头,有些无奈地看向了丹房处的**师,赶紧驾云飞回去。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低声道:“**师,这个…… 弟子反应过激,**师您别介意。” **师沉吟几声,道:“这是我无故试探在先,还要让你重新再布置一次。” “不碍事不碍事,大多都能重复用……” “不过长寿,嗯,师弟。” “嗯?您说。” **师皱着眉,凝视着面前的李长寿,问出了来自元神深处的疑惑: “你这是,为自己设想了多强的死敌?”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只是将此时弟子能做到的布置,都用心做了一遍,有备无患,才可安心修行矣。” **师笑着摇摇头,“当真是……也罢,先随我来。” 棋牌室那边,酒玖、灵娥正急匆匆飞来; **师直接出手用仙力裹住李长寿,借太极图威能离了此地。 行走虚空,漫步乾坤。 **师刚想说正事,却突然回过神来,瞪了眼李长寿。 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莫不是若这家伙实力足够,连圣人、天道也会划为假想敌? 李长寿小声问:“**师,怎么了?” “没…… 圣母娘娘派人喊你去圣母宫中,我特来提醒你一声,免得冲撞了圣人。” 李长寿眉头轻皱,低声喃喃:“圣人娘娘这般早就下场了?这未免有些于理不合……” “莫要胡乱揣摩圣人心意。” 李长寿略微思索,向前走了两步,问道: “**师,嗯,师兄,您是天地间最早的那批人族?” **师刚想点头,突然在李长寿平静的双眼中,读出了一点…… 套路的味道。 …… 片刻后,天庭水神府前。 卞庄带着那圣母宫来的女仙刚到此处,水神府大门打开,其内走出了两道身着道袍的身影。 左侧那青年道者自然就是**师,右侧那白衣白袍的白发翁,便是李长寿以本体施展化形术、障眼法,又物理变装术后的模样。 李长寿思路十分清晰,若是用化身去见圣人娘娘,或是直接将真身套在化身内,都不算稳妥,倒不如用这般方法。 若是圣人娘娘怪罪这事,李长寿就立刻解开化形术、障眼法,恢复成…… 人教小法师的模样。 那仙子向前,对**师欠身行礼,口称师兄,又对李长寿笑道: “这位就是水神? 娘娘有请,不知水神是否得空,随我去圣母宫中一趟。” “娘娘相召,自当相从,”李长寿拱拱手,“劳烦仙子引路。” “请您随我来吧,”这女仙取下云鬓上的玉钗,对着侧旁轻轻一划,做出了一只精致的云舟,欠身请李长寿上船。 一旁**师开口道:“我修行多年,一直未曾去圣母宫中拜见圣母,这次刚好有机会,不如一起同去吧。” 言罢,一步迈到了那木舟上。 女仙轻轻眨眼,笑道:“玄都师兄当真对水神在意的紧呢。” 而后她并未说什么,站在云舟前端,手提一盏宫灯,驾舟飘向东天门。 临走前,李长寿还对卞庄温声道了句: “将军辛苦。” 卞庄连忙抱拳行礼,在**师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 云舟还未离开天庭,东木公匆匆赶来,取了两只礼盒给了李长寿,言说这是玉帝陛下给圣人娘娘的赠礼,让李长寿一并带上。 那圣母宫中来的女仙如何不懂? **师相随,东木公赶来,都是人教与天庭在表态力挺水神…… 她只是含笑不语,并未多说半句。 云舟顺利驶出东天门,飞速就不断窜升;但云舟总体十分安稳,半点风声都无。 李长寿与玄都**师一路闭目养神,也未互相传声;具体该如何应对,在他们赶去水神府时,都已商议妥当。 按道理来说,圣人娘娘既然‘请’自己过去,定不会为难,顶多是言语告诫。 但李长寿就怕圣人娘娘‘不按常理出牌’。 以防万一,请**师陪着自己一同过去,总归是多了一道保险。 这云舟极快地飞到东海之东,又沿着天柱向上疾飞,冲入了迷蒙云雾。 转眼间,他们飞出了这片天地,飞到了无尽虚空;云舟又朝着某个方向疾驰了半个时辰,这才开始缓缓减速。 只是这半个时辰,他们已离开五部洲不知多少万里。 这女仙手中的宫灯已亮了起来; 忽见夜空中一颗星辰闪烁,云舟便朝着这颗星辰赶去。 离近了看,这星辰竟是一座门户,在云舟飞来,将云舟直接‘吞’了进去…… “玄都师兄,水神,已到了圣母宫中。” 女仙轻声道了句,李长寿与玄都**师睁开双眼,入目便是一片闪烁着七彩霞光的云海,一片宏伟的宫殿群飘浮于云海各处。 女仙继续驾云舟而行,穿梭于各处宫殿宝塔之间。 此地宛若一处小世界,五行完备、阴阳共生,云海之中有神鸟遨游,各处建筑都可见众多仙子修行、嬉闹的倩影。 法师与李长寿也已站起身来,欣赏着圣母宫中的景色; 自然,有些仙光氤氲的宝池,他们两个男炼气士也不便多看。 当这艘云舟,自此地最宏伟辉煌的金色宝殿路过,**师就传声道: “应当无事,圣母若要因为妖族之事责备你,便会在这座殿内召见。” 李长寿心底紧绷的弦稍微放松了一丢丢,但总体依然高度紧张…… 不多时,周遭传来轻微的水声。 云雾渐渐退去,这云舟不知不觉间已行在了一片静谧的水潭上,在水面惊起了细细的涟漪…… 这湖不知边界,这水不知深浅,它就如同一面宝镜,倒映着一片璀璨的星河,让人道心格外宁静。 前方出现了小小的岛屿,李长寿抬头看去,岛上的那座阁楼飘出淡淡玄妙轻灵的道韵,让他忍不住想参悟一二…… 圣人之居所,果真不凡。 云舟停下,女仙引着三人上岛,有蜿蜒的玉石阶梯通往岛中的阁楼。 **师走在前方,李长寿跟在其后,目不斜视、呼吸平缓,又突然发现,这岛屿便是一整块极品仙灵玉雕琢而成…… 总算,行到那雅致的阁楼前,带他们来此地的女仙柔声道: “启禀娘娘,水神已到了。” **师立刻主动做道揖,朗声道:“弟子拜见师叔!” 李长寿也跟着做了个道揖,沉声道:“弟子拜见师叔。” 忽听门内传来一声轻笑,有一种难以描绘其万一的嗓音传出,似空灵空幻,又似仁爱慈祥,初听便觉得那般温柔,却又蕴着无尽的威严。 圣人娘娘说的是: “玄都去别处玩耍,吾只见水神一人。” 玩……耍…… **师却是毫无脾气,笑道:“弟子遵命。” 那女仙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师又从岛上走了回去,上了那云舟,迅速飘远。 李长寿:…… 圣人娘娘,这是几个意思? 难不成真的要自掉身价,与自己谈妖族之事?这不合逻辑,也完全说不通。 仿佛是看透了李长寿所想,阁楼中,那般玄妙的嗓音再次响起: “不必担心,今日请你过来,并非是为妖族。 妖族本为万灵联合拼凑而成,吾的本族为远古先天生灵,如今妖族中,与吾关系深厚者早已烟消云散。” 李长寿眉头轻轻舒展,心底却是更加纳闷。 圣人为何…… 主动会对自己解释这些? 莫非是有更深的算计?可圣人之能,又会算计他什么? “谢老爷指点迷津。” 又听阁楼内传来这般话语:“水神,吾有三问,想请你解答。” 李长寿保持着做道揖的姿势,道:“请老爷赐题。” 于是,那玄妙的嗓音再次响起,这次似乎多了少许玩味: “柯镇恶的妹妹,不应是叫韩小莹吗?为何会是柯乐儿。” 第三百六十三章 女娲三问 韩! 李长寿如何不知,当韩小莹这名字遇到柯镇恶后,背后代表了什么? 【柯镇恶,上辈子经典武侠故事《射雕英雄传》中的瞎眼大侠,后以‘江南七怪’组合形式出道,在江南一代获得了巨大成功,是典型的‘单飞不如组团’模式大成功; 韩小莹,‘江南七怪’中的小妹,柯镇恶的义妹。 这个‘江南七怪’对那个武侠故事中的武林,所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培养了‘钢铁直男’郭靖,靖哥哥。】 现在最关键的是,韩小莹这名字,是从女娲娘娘口中蹦出来了! 李长寿一颗心凉了半截,整个人瞬间紧绷,心底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疯狂的想法。 不对,可能有诈! 瞬息之间,李长寿强行让自己恢复冷静,心底冒出了一连串的选项: 女娲娘娘跟他一样是来自于一个美丽的蓝星? 圣人真的能跨越岁月长河,看透前生后世? 自己来的地方跟洪荒大世是平行世界? 女娲娘娘有读心术? 人族圣母有其他圣人没有的能力? 总不能,自己跟灵娥讲故事被女娲听……呃,这个绝对不可能。 莫说是‘对灵娥讲上辈子的故事’这般不稳健之事,李长寿从八岁开始,连在心里回忆上辈子,都是无比小心翼翼,绝对不会在心底呈现出任何要害信息! 甚至,李长寿在自己诗兴大发又诗力不行时,也丝毫不敢吟什么唐诗三百首。 洪荒天道无所不在,圣人理论上可借天道推算三界所有事,李长寿如何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当然,只是理论上,圣人也有诸多限制。 这么多年,李长寿睡觉也就几次,更是从未让自己真的喝酒喝醉过…… “咋了小徒弟?” 心底感受到了玄黄塔的灵念。 “圣人娘娘问你话呢,愣着干啥玩意啊! 麻溜把圣人娘娘哄开心了,让咱见见绣球妹妹!” 李长寿立刻在心中问道:“塔爷,圣人可有读心之法?” 玄黄塔笑骂道:“这世上心底诽谤圣人的家伙多了去了,真要有读心之法,那紫霄神雷不忒天天劈啊? 不过,如果你站在咱们老爷面前,有可能会被咱们老爷直接窥破你元神,看透你部分想法。 圣人娘娘能否做到,这个就不清楚了。” 李长寿的元神轻轻震颤了几下,一缕缕仙光流转,将自己元神完全包裹了起来。 按照塔爷所说这般,圣人也无法直接算人心,那自己心底这几十个选项,大半都能直接排掉。 这种时候不能急,必须相信万事背后都有完整逻辑,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种危急时刻,不信自己,还能信谁? 首先,什么是圣人。 圣人不死不灭、万劫不毁,能重炼风火水土,有能力毁灭洪荒世界。 但圣人之上还有大道,洪荒天地也有天道维持天地稳定,远古最强的圣人道祖鸿钧,已是放弃了自己成大道圣人的机缘,与天道相合,存在形式已经完全不同。 现在六圣中最强的便是自家太清圣人,且太清圣人推演第一、至宝数件。 曾记得,太清圣人对自己展示过推演出的‘原初讯息’。 ——收服文净道人时,太清大道感悟直接放了一段画面,预示文净道人是摧毁西方十二品金莲的重中之重。 太清老爷要李长寿出手,将产生混乱的故事线调拨回去,确保文净道人嘬上那一口…… 那次事件,给了李长寿极大的信心,同时也确定了三件事: 【如今六圣并非真的全知全能,他们的实力也有上限,只能推算出未来某种可能性; 未来并非一成不变,存在多种可能性,可随时产生变化; 圣人老爷也在求变,扭转他们不想看到的事,确保他们想看到之事发生。】 念及此处,距塔爷催促他开口不过转息,李长寿已是定下了后续该如何应答。 圣人面前,也唯有一搏! 他虽然已经得了天道认可,但穿越洪荒这种事,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晓! 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的另一解,就是太过稀少的特异性,必招毁灭! 李长寿保持做道揖的姿势,皱眉、眨眼,用略带疑惑地口吻,缓声道: “回禀圣人老爷,柯乐儿是敖乙当年为了应对深海妖族发难时取的化名,当时有深海妖族为了诋毁敖乙名声,假冒敖乙行事,故用此法反制。 当时我们商量着,给柯乐儿塑造了个莫须有的身份,便是敖乙夫人姜思儿的好友。 这次为了铲除妖升山山下诸多业障大妖,且为了吸引更多与之同流合污的业障妖族到妖升山,弟子略施小计,让柯乐儿去施美人计,而弟子用柯乐儿兄长的身份去发难,从而达到温水煮妖族的战术目的。 这柯镇恶,只是弟子随口起的名字,其名预示镇压凶恶、守护郎朗乾坤之意。 老爷您说的那个……韩小莹? 弟子……弟子未曾听闻过此人,这绝非您问的不对!” “未曾听过?” 阁楼中的嗓音多了一丝丝疑惑。 李长寿忙道:“请老爷恕罪!” 阁楼安静了少顷,李长寿心底也在极快的思索。 有问题,这里面有问题。 圣人娘娘当真与他一般跟脚?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为何? 为何摸不到‘姜思柯乐’的梗? 还有那‘温水煮妖族’、‘战术目的’的用词,与洪荒惯用语完全不同。 如果圣人娘娘这次召自己前来,是为了‘对暗号、确定彼此存在’,那后续反应…… 为何完全不对? 逻辑支点不足,难以形成结论,李长寿此时也需要更多讯息! 阁楼中传出一声叹息,却听那带着大道之玄的嗓音再次道: “未曾听过便未曾听过,不必如此惧怕,或许只是有些巧合。 且听第二问吧。” 李长寿松了口气,忙道:“请老爷赐下。” “你觉得,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下句该是什么?” 君! 啊……毕竟连江南七怪都知道,搞点李太白的诗词,那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嘛。 桃子个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女娲圣人什么鬼? 喊他过来,到底是不是为了对暗号? 已知,凭**师的本领,就可在身周百丈屏蔽圣人和天道的探查,那圣人老爷与自己的谈话,绝对能被保密。 在这种前提下,圣人娘娘问的这两个问题,透露出了太多信息,又似乎存在深深地忌惮…… 李长寿的心神,再次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假设法: 【假如我是女娲圣人,且是一个穿越者,发现了一个疑似穿越者,会如何处理?】 灭掉,保护自己的跟脚,避免自己的秘密被暴露。 没有第二个选择。 反推法: 【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女娲圣人出声试探?还在试探之前,先解释了圣人自己的跟脚和立场?】 这个…… 信息不足,无法推出,但已经说明了问题。 “回圣人老爷……” 李长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面色露出几分为难,再次缓声道: “弟子觉得,这句话,他本身是有问题的。 黄河乃南赡部洲之大河,洪荒相传为祖龙埋骨之所,这个弟子见识浅薄、不知具体。 但弟子此前清查过南洲水路,黄河之水并非从天上而来,而是起源于南赡部洲中部区域。 如果是合乎情理,弟子倒是可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浩瀚奔涌入东海。” 阁楼中顿时又安静了一阵。 李长寿心底百般念头流转,这个时候,他决定反被动为主动。 必须要得到更多讯息,才能验证自己心底剩下的那几种选项! 喊老爷?不如主动进攻一小步,称师叔! “师叔您,偏爱诗词音律吗?” 圣人娘娘那蕴道的嗓音再起:“偶有所闻,倒无偏爱,你这般接的不甚妥帖,后半句应是‘奔流到海不复回’。” 李长寿眼前一亮,喃喃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虽不合常理,但意境颇高,弟子也觉得这般……甚妙! 当真不知是哪般才情,才能得这般佳句。” 李长寿言罢,突听阁楼中传出一声叹息…… 叹息? 这叹息声中,包含了大道之韵,包含了微弱的情绪,似乎圣人娘娘的心境有了微微起伏。 李长寿迅速分析,在心底为这一声叹息写下来洋洋洒洒数千字分析论文,又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莫非…… 又听女娲圣人道: “虽已无用,这第三问也与你吧,你可曾听过这段歌谣?” 一缕道韵自阁楼中飘来,缠绕在了李长寿耳朵上,李长寿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自己耳旁哼出了某段旋律。 讲真,他差点就在心底跟着唱出来……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啊,只是很普通的一段调子,他还以为会是‘逮虾户’、‘七里香’什么的。 伴着这段旋律,李长寿心底仿佛出现了一张张画轴,一个又一个选项蹦出来,又被他不断否定掉! 女娲圣人是穿越者的可能性,虽然已经微乎其微,但此时依然不能排除。 但女娲圣人必然接触过‘蓝星文化’,接触过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那个世界的‘信息’! 而且,这对女娲圣人影响颇深! 其他圣人是否知道此事? 如果有其他圣人知道这件事,定然瞒不过自家圣人老爷,而自家圣人老爷已传道传经传炼丹法给自己,实际意义上已算收了他做弟子…… 这又有诸多逻辑不通之处。 一阵微风吹来,李长寿才发现,自己保持这个躬身的姿势已经太久。 那段旋律刚结束,就听门内传来一声: “来人,带水神去前殿,备宴款待玄都与水神。” 回答问题失败,失去进去阁楼的机会? 阁楼外围,一缕李长寿此前都未曾察觉到的结界缓缓消散,身着彩裙的仙子在岛边低头走来,恭声应是。 又听圣人娘娘道: “水神且去歇息,吾稍后自会现身,尚有一二小事相询。” 李长寿朗声道:“弟子遵老爷法旨。” 过关…… 不只过关,圣人娘娘最后这几句话,已经给了李长寿足够多的逻辑支点! 跟在那女仙窈窕的身段之后,李长寿拾级而下,从头开始梳理今日这简短的对话…… 虽然只是三问三答,以及两三句闲聊,但从女娲圣人的身份、立场,以及此地种种情形,李长寿已经通过排除法,摸索出了一条还算清晰的脉络。 今日他之所以被喊来,不是因妖族。 女娲圣人从开始就摆明了态度——妖族是万灵之族,跟女娲圣人有交情的妖族死的差不多了,妖族是死是活与女娲圣人关联不大,但因因果限制,女娲也会护住妖族最后一缕生存之运。 今日喊他来,是因那个名字——‘柯镇恶’。 女娲圣人,定是关注了妖升山之战,但隔了半个月才喊他过来,可能是因女娲圣人也不确定,也在犹豫、权衡…… 喊他来后,又将**师直接支开,问他第一个问题,女娲圣人甚至还故意用‘平常且带着几分玩弄’的口吻,意图观察他反应。 李长寿自觉,自己当时的微小表情管理应该没有出错,一愣后就是疑惑不解。 从圣人娘娘在第一问后的反应,以及李长寿扔出去的‘谐音梗’没有得到回应,再有圣人娘娘后续依然问出的两个问题,其实已经足以证明,圣人娘娘并非穿越者! 此时若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那有没有可能…… 【曾经有个穿越者出现在远古或者上古时期,抄故事、抄诗词、抄歌谣,而且已经搭上了当时没有成圣的圣人娘娘这条线?】 如果是这般情形,那就能解释清楚,为何圣人娘娘像是在‘寻找’,而非是在‘印证’!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那个‘前辈’又去了何处? 因为太浪、行事肆无忌惮,或者被人发现了身份,直接板砖毁灭或者天道毁灭了? 当排除所有可能,哪怕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 从这个猜想中的‘前辈’,肆无忌惮抄蓝星文化的角度可判断,这‘前辈’有可能是浪到飞起,最后把他自己搞裂开了! 想要印章自己这个假设,只需完全排除‘圣人娘娘是穿越者、圣人娘娘曾接触蓝星世界、圣人娘娘推算到了后世’等等选项…… 如何排除? 还是需要更多有限讯息…… “怎么了?在想什么?” **师的嗓音传来,李长寿抬头看去。 此时他已是到了主殿,看到了在主殿中坐着吃仙果的**师。 李长寿叹了口气,低声道:“师兄,咱们又来了这主殿,岂不是会被圣人老爷责罚?” 玄都**师摇头轻笑,对李长寿眨眨眼,似乎在问李长寿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故意露出几分苦笑,刚想与**师商谈,看**师能否提供一些情报,耳旁就听到了一句: “吾所说话语,勿要对旁人提起。” 这话音刚落,主殿各处金光闪耀,一道身影自金光之中漫步而来,那种圣人独有的大道威压,充斥在这座宏伟的巨殿之中。 李长寿心底一震。 这位刚把他吓个半死的圣人娘娘,已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池边女神【五千字中章】 彩霞为衣云为靴,祥光相伴造化恩。 宝相虽威倾众道,天地有圣补乾坤。 李长寿尚有些措手不及,就这般见到了圣人之姿容。 怎么说? 无法言说。 但凡是用半个‘美’与‘动人’这般的言语,都是对圣人的不尊; 她就如洪荒先天生灵能达到的完美境界,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灵无比宁静。 金光闪耀中,李长寿无法看清这位圣人老爷走了几步,也看不清这位圣人是如何入座; 像是有一个晃神。 等他回过神来,圣人娘娘已端坐在那座人身蛇尾的巨大金像下,左手轻轻摆动,宽松的云袍衣袖微微飘舞。 “坐吧。” 做道揖的李长寿与玄都**师,齐齐道了声谢,又动作整齐地坐了下来。 **师笑道:“师叔,长庚尚未正式拜入老师门下,但已得了老师传道、更是为人教立下诸多功劳。 若这次长庚谋算妖族之事让师叔您不喜,我愿与长庚一同受罚。” “各族消长自有定数,人妖之争自有定理,不必多提。” 女娲娘娘缓缓开口,这嗓音李长寿此前虽已经听到过,但此时依然觉得…… 难以言喻,贴合大道。 女娲娘娘继续道:“水神,玉帝似对那金乌一族遗孤颇为忌惮。” “这个,”李长寿起身拱手,低头道,“回圣人老爷。 那金乌一族陆压西海冒犯玉帝陛下在先,更是阻碍天庭荡妖,这才让玉帝陛下不喜。” “是因陆压此前冒犯也好,还是因玉帝觉得妖庭太子不宜存世也罢,”女娲娘娘开口道,“吾曾答应旧时友人,护陆压周全。”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道:“圣人法旨,小神当一字不漏转述给玉帝陛下。 只是…… 这陆压若是因您的这句话,行事肆无忌惮,反过来欺辱天庭……” 女娲娘娘淡然道:“他若再现身阻碍天庭行事,打杀了也无事。” “小神明白,多谢圣人娘娘体谅天庭不易,”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端着衣袍下摆再次入座。 “呵……” 忽听得一声轻笑,让李长寿和**师下意识看向了那神像下的宝座。 莫说李长寿,便是**师也看不清女娲圣人的具体容貌,只能看到有些模糊的光影中; 圣人娘娘身子倾向一旁,一只玉臂撑着宝座扶手,纤指抵着眼角。 嗓音多了几分调侃,几分悠然: “你这水神,当真不愧周全之名,刚才还自称弟子,涉及天庭之事又自称小神。 人族若是能多出几个你这般的谋臣能将,也可助天庭早日大兴了。” 李长寿做出一幅有些拘谨的模样,笑道:“老爷谬赞。” “但水神……” 宝座处,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摄来,李长寿身体顿时僵住。 他手指轻颤了下,眉头微微抽搐,目中流露出紧张之感。 忽觉有人影伴着云雾,在自己身旁晃过又,在耳旁留下一句: “过分周全,本身就是破绽,你在怕什么?” 而后那般目光消失不见,李长寿身周没了异样,但心神已经扭成了麻花。 这就是圣人吗? 彼此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刚刚这一瞬,自己的心防几乎被破…… 此前在阁楼前,李长寿能感觉到,女娲圣人并未探查他,只是与他叙话。 李长寿也考虑过自己并没有瞒过去,但只要自己脸皮够厚,死不认账,借太清老爷之威抵挡圣人娘娘给的压力,总能混过去。 可没想到,女娲圣人露面后,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中有话…… 他差点就给跪了。 圣人这般存在,太‘作弊’了。 李长寿偷偷瞧了眼**师,却见**师正一脸温和的笑意,研究着面前矮桌的材质和纹理,根本没听到刚才女娲圣人那句。 当然,也可能是听到了,在装傻什么的…… 正此时,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几名仙子端着托盘飘来,为李长寿和**师奉上了瓜果香茗,以及两只锦盒。 **师此刻十分放松,笑道:“师叔,您莫非还要赐宝不成?” 女娲圣人轻声道:“你二人是太清师兄的弟子,太清师兄当年曾多次助吾,与你们些好处有何不可?” “多谢师叔,”**师拿起锦盒径直打开,其内有一颗宝珠闪耀出道道霞光。 李长寿也将自己面前锦盒拿了起来,心底呼唤了两声塔爷,而后将锦盒打开一条缝隙…… 啪! 李长寿将锦盒猛地合上,面色苍白、呼吸停滞,整个人都…… 不对,上当了! 李长寿立刻反应过来,刚要恢复表情,将锦盒完全打开,但耳旁已再次听到了圣人娘娘的轻笑! 少许玩味,少许嘲弄,仿佛在说【抓到你了】! 李长寿豁然抬头,突然见到,宝座上的女娲圣人屈指轻弹。 嗒…… 宛若水声滴落,周遭乾坤被无限拉伸,**师的身影、大殿中的布景、圣人娘娘的宝座同时消失不见,只剩李长寿自己坐在矮桌前,周围都是一片空白。 抬头看向圣人宝座的方向,那里有一座阁楼孤零零地立着,存在于白茫之中,正是他此前所见过的那处岛上阁楼。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感觉自己额头,已经刻下了血淋淋的‘危’字! 感受不到太极图的道韵,察觉不到塔爷的所在,李长寿内视自身,发现元神都已近乎于凝固…… 现在他的状态,像是思维被困在了一个微小的时间刻度。 当然,认命从来不是他的人生教条,此时虽然已彻底被动,但还是能找到扭转过来的机会。 之前演了那么久的戏,没想到还是失策了…… 锦盒中放着的是什么?能让他小法师一瞬间心神彻底失守? 很简单,一张纸牌。 ‘大王牌’……就是上辈子纸牌游戏中的大王牌,也称之为大鬼牌; 同样,那也是小琼峰保留项目,斗大神中的‘金仙牌’! 智者千稳必有一失,女娲圣人也着实太厉害,拿捏了他心神的变化,知道他在阁楼前绝对会装傻充愣到底; 先看似退了一步,又在一个微妙的情形下,给了他李长寿致命一击! 当他表情失控,就是输了这一阵。 不过输给圣人娘娘,李长寿也觉得,自己并不算太丢人…… 如果能活着回去,稳字经再抄几千遍吧。 李长寿自然明白了。 他在阁楼前应对圣人娘娘三问时,应该没出太多纰漏……然而圣人娘娘当时已经确定了他是‘别地方来的’。 当时圣人娘娘只是在印证,他到底是不是要找的人…… 那阁楼缓缓放大,李长寿‘站’起身来,宛若神游太虚、元神出窍,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毫无实感。 圣人娘娘没有直接抹杀他,此事应该还有回转的余地。 就听耳旁传来了女娲的嗓音,这次没了那种玄妙的道韵,也没太多情绪。 仿佛,仿佛变了一个人。 “不必忧心,吾对你并无恶意。 你的情形虽然特殊,但与人族本质无异,且能成仙长生,自是已得了天道认可。 天道认可了你的存在,吾身为人族造化者,自不会与你为难。 进来吧。” ‘吱呀’一声,阁楼已到了李长寿面前,那两扇木门缓缓打开,显露出其内的布置。 暖色调的地毯,各处悬挂的帷幔,一方满是氤氲霞光的水池,两只摆放在侧旁的书架,以及地面上散落的各种瓜果美食。 光芒氤氲的水池中,有个身着宽松长袍、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女神…… 她抱着一只柔软的长枕趴在池边,七彩斑斓的蛇尾隐藏在水池中,修长的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翻着面前那本被仙光包裹的书籍,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圣、圣母娘娘? 些许水声响起,圣人娘娘头也不抬地道了句: “穷算计不如无算计。 莫要因自己不是洪荒原籍就心里自卑,生灵的本质,就是真灵与大道的震鸣罢了。” 李长寿:…… 这话蕴含了生灵大道,但李长寿此刻却是毫无心情去体悟。 李长寿喉结颤了下,轻声问道:“老乡?” 池边女神淡然道:“否,乃洪荒先天生灵。”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皱眉道:“那您……” “你如此聪明伶俐,此前想必都已猜到,吾接触过你这般变数。” 圣母娘娘拿起一旁的琉璃杯,轻轻吸了口玉质的吸管,发出几声‘嗬嗬’的响动。 李长寿:…… 怎么突然有种,自己正在跟上辈子某常年宅居家中表姐谈话的既视感! “老爷……” “称娘娘,吾并不喜老爷这般称谓。 还有,吾虽然造化人族,但与你没什么血缘关系,莫要直接喊奶、娘、祖宗,会让吾略感尴尬。” “哎,娘娘……” 这一瞬,李长寿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强行把自己心神归宁,他低头道:“您召唤弟子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吓弟子,还请娘娘明示。” “自然,吾冒着被太清师兄责怪喊你来此地,自有大事。” 圣母娘娘随手对着侧旁书橱一点,几本书册落到李长寿面前。 这些书册,竟然都是灵树灵浆纸制作而成,其上蕴含着浩瀚无垠的生灵之力! 这要是做成纸道人! 呸,危机都没解除,还在这里想桃子…… 李长寿打开看了眼,发现这些书册都是空白…… “此地有吾神通笼罩,在这里百年,外面也只瞬息。” 女娲圣人头也不抬地说道,“写出一个完整且精彩的故事,就不追究你今日欺瞒本圣的罪过。” “故事?” 李长寿确实有些不解。 “游记、画册都可,要人物丰满些,故事冲突感强烈,最好能出人意料之外、合乎情理之中,剧情有理有度,方才不失为佳作。” 池边女神颇为认真地解释着,下巴对着书橱处轻轻一扬,“重复的故事就不必写了。” 李长寿额头挂满几道黑线,低头走了过去。 这一书橱,都是些什么! 《神雕英雄传》、《地龙哥仨》、《魔教教主张有机》、《小李飞剑》、《楚留香与田伯光》、《醉酒雨化田》…… 洋洋洒洒数十套,李长寿上辈子差不多都看过或是听说过的‘文学作品’! 李长寿试探地问了句:“娘娘,您喜欢这种?” “不行吗?” 池边女神嗤的冷笑了声,语气一滑到底:“身为你们人族圣母却喜欢看这种人编的故事,很失格调对吗?” 李长寿:…… 怎么接? 这话他怎么接? 扭头看了眼池边的女神,发现这位女圣人有些皱眉嫌弃的模样,真的…… 过于真实。 “弟子有个疑问,”李长寿小心翼翼地问,“您的故事就这些吗? 您这么多年,翻来覆去的看它们吗……” “写这些故事的那人早已飞灰,”池边女神轻叹了声,“看完一遍,就清理一遍有关这些书的记忆,如此,吾每次读起来都有新鲜之感。” 这也行…… 池边女神道:“莫要磨蹭,多写一个故事,就多赐你一份机缘。” “弟子善丹青,可为娘娘提供一些解闷的画作,”李长寿抱着空白书册坐了下来,又感觉自己头脑有点空白。 冲击有点大…… 这…… 此前坐在大殿宝座中,无法看清其身形、散发着淡淡圣人威压,宝相威严、让人不敢直视的圣人娘娘; 此时趴在池边,依旧散发着圣洁光辉,让人心底起不了任何绮念,但却嗑着仙瓜子、喝着仙果酿、托着下巴看着小说的女神大人…… 难不成,太清老爷正在太清观中正在打电动,一气化三清就能凑一桌麻将乐呵几万年? 李长寿提着笔墨,突然小声问了句: “娘娘……” “不用问当年那人是谁,天道已经修正了他的存在,我也不可提,”池边女神淡淡地道了句。 李长寿想了想,“弟子与那人可有关联?” 池边女神淡然道:“你与那人并无关联。 每个真灵都有自己的特异性,这是轮回转世所不能改的。 其他说了你也不明,吾虽有些无聊,但你境界着实太低了些。” 李长寿尴尬的笑了笑,刚要提笔作画,又皱眉问:“那为何,弟子所知的洪荒并无变化……” “从后向前看,那人已成了天道演变不可或缺的一环,所知之事,既是应有之事。” 池边女神话语一顿,轻轻一叹,淡然道: “那人指引我加入妖族、造化人族,又去幕后操纵引发巫妖大战,最后想借机成圣,结果只是渣都不剩。 天道无始终,无定性,无常势,无因无果,于圣人如枷锁,于蝼蚁如恩泽…… 你,到底画不画?” “娘娘莫急,让弟子酝酿一下,酝酿一下。” 李长寿低头看着面前的画册,心底一叹,提笔慢慢耕耘。 这座空白世界的阁楼迅速变得安静了下来,只有笔尖在灵纸上沙沙的响动,以及池边女神翻书的微弱响声。 李长寿突然问:“娘娘可看过此地之外其他书册?或是听过其他故事?” “并未,只有这些,与洪荒有关的故事莫写。” “嗯?” “这里也躲不过紫霄神雷。” “弟子明白了,”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 【自己‘后来知’的优势还在。】 专心画了数十页,李长寿想了想,又问: “娘娘,当年上古妖族屠戮人族可是真事?” “自是真事,东皇太一当时被鲲鹏忽悠了,我也被鲲鹏用计阻了。 当时本想着人族死三四成,吾就现身阻拦妖族,算是给人族一场大的磨难,也让人族能更好获得天道认可。” “鲲鹏妖师可死了?” “还活着,在混沌海边缘,飞的太快谁都追不到,应该还在谋划着什么。” 女娲圣人的话语声,也比之前随意且悠闲了许多。 李长寿点点头,继续专心画图,一张张纸上出现了一块块方格。 他只是将上辈子看过的一些作品,通过推算之法投影在心底,再临摹出来,稍微改动下罢了,倒是无比迅速……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娘娘为何要护着陆压?” “我与她母亲御日女神相交莫逆…… 你画的什么?看起来倒是挺有意思。” “一点热血小故事…… 娘娘,其他几位圣人也有这些、这些爱好吗?” “并未,他们与当年那人接触很少。” 嗯? 与三清圣人老爷接触很少,与女娲娘娘接触密切,背后操纵巫妖大战,想成圣却渣都不剩…… 会是谁? 李长寿心底微微思量,却发现自己此时也无法多做什么,只能依照圣人娘娘吩咐,看能不能凭‘画功’拉个靠山。 圣人娘娘那轻描淡写的一句: 【那人已成了天道演变不可或缺的一环。】 当真蕴含了太多信息…… 如此看来,自己此前所构想的那些危机,并不都是凭空妄想。 洪荒是真的凶险,绝非大罗之流就可安然自在。 六圣,不得不防; 天庭与天道,更不得不防啊。 ……………… (ps:女娲不要开股,读者老爷章说留情。 女娲神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占有极高的地位,哪怕是洪荒流,就算二创去赋予人格,也不应用这种事调侃。) 第三百六十五章 寿的决心寿的道 哒! 水滴声再次出现,空白转眼消退。 眼前金光闪耀,画面也恢复成了,圣母宫主殿那宽阔且金碧辉煌的内景。 李长寿抖了抖有些僵硬的身体,茫然的双目中迅速回归神色,元神在体内轻轻晃了晃脑袋。 “咦?” 玄黄塔震动了下,传来了带着疑惑的灵念。 侧旁的**师自然察觉到了异常,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又看了眼宝座上静坐着的圣母娘娘。 **师的修为境界距离圣境并不算远,自是能看到圣母娘娘唇边的微笑,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晦涩道韵。 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师眉角轻挑,并未多说多提,只是把玩着锦盒中的那只宝珠。 这是一颗先天宝珠,无太多灵性与威能,与其将它炼制成暗器类法宝,倒不如参悟其上残留的大道之韵,说不定能悟到哪般小神通。 真·先天小玩意。 李长寿此时还保持着摁着锦盒的姿势,刚将锦盒小心翼翼地放下。 他刚才‘剧烈’的表情变化,自然也被**师所见; **师抬手就将李长寿的锦盒拿了过去,动作十分自然的打开。 “莫要失礼,为兄帮你看就是了。” “师兄……” 李长寿此时反应稍微慢了些,想阻止时,已是有些来不及。 霎时宝光四溢,宛若水坝决堤一般,一颗颗‘星辰’汹涌而出,清脆的叮铃声不绝于耳。 宝座上,女娲圣人倾斜着身子、手指抵着眼角,凤目含笑,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这一幕。 待宝光稍稍收敛,**师看着撞了他满怀、又散落在矮桌各处的宝珠,额头渐渐挂满黑线。 差别待遇至于这么明显吗? 他好歹也是第一批被捏出来的人族,更是道门大师兄…… 虽然圣母很介意被人喊娘、奶,但他**师,确实是可以喊一声‘母亲’啊! 刚刚那一瞬发生了啥? 这些宝珠并非先天灵宝,它们材质未明,其内被封印着那一棵棵松柏模样的‘宝树’,更像是装饰品一般…… **师定睛一看,看到了一只散发着淡淡土黄色光芒的宝珠,其内封着一小撮金色土壤。 九天息壤?! 定睛再看,**师立刻找到了其他三颗与众不同的宝珠,其内封着一坛弱水、一簇不灭太阳真火…… 还有几块,曾用来修补人族至宝轩辕剑的万魂金! 再算上这数量众多、上古某种已灭迹的灵树,圣母娘娘直接送了长寿一堆极品五行宝材? 侧旁有几名仙子飞来,将这些宝珠收入一只宝囊中,放在**师面前的矮桌上。 **师虽有些疑惑不解,却也不会真的因为这点东西动摇心境,不过是好奇罢了。 他将宝囊还给李长寿,笑道: “看来我这做大师兄的,就是不如小师弟的讨喜啊。” “师兄说笑了……” 李长寿勉强一笑,虽然极力忍耐,但目中依然有些疲倦…… 讨喜啥。 几万页漫画换来的! 几万页啊! 还被要求上色镀光布置不腐禁制,画的不好还要回炉重造,主角太过中二、剧情出现各类瑕疵,还会看到女娲大神那张标准的嫌弃脸…… 虽然上辈子,李长寿上学时也曾不务正业,看过不少漫画作品; 此时又可以用推算之法提取曾经的记忆,加上磨砺多年的丹青工笔技艺,就如人形复印机一般。 但他将其中的内容,修改成洪荒的风格,这同样要耗费不少心力…… 稳妥起见,李长寿并没有直接复刻那些名声斐然的作品。 好东西要慢慢拿出来。 他虽然不敢吊着女娲圣人的胃口,但因为这种供需关系,这个靠山应该是拉稳了。 只是不知,‘充实宅居生活’对于女娲圣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李长寿现在也不敢说,已经跟圣人娘娘混熟,但以后想来圣母宫,应该没太大问题。 天庭普通权臣的出入权限,又多了一项。 讲真,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存货也不太多,李长寿都想直接搬空了圣人娘娘的宝库! 想桃子、想桃子。 这次能拿到九天息壤,以及这么多灵浆宝树,已是绝对的意外之喜。 圣人娘娘也并未敷衍,一部作品抵消李长寿此前故意欺瞒圣人的罪责,而后多一部作品就多一份赏赐。 此时这些极品五行宝材,其实是李长寿斟酌很久自己要求的。 本来女娲娘娘还想给他赏赐一两件先天灵宝,只是李长寿开口要的是宝材,娘娘也就…… 省下了。 “好了。” 宝座上,女娲圣人轻轻摆手,云袖飘过,散出一缕金色光晕,“今日已无事,你二人且回吧。” 金光轻闪,圣人已没了踪影。 这是…… 急着去看‘大结局’了。 “咳,”**师咳嗽一声,此时满头雾水,如何推演、如何猜测,也是猜不到刚才那一瞬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师扭头看着李长寿这张水神形象的老脸…… “师兄,咱们路上说。” “善。” 刚出圣母宫,李长寿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师看他太过疲倦,直接招来太极图的威能,与李长寿借路乾坤之外,赶回五部洲中。 “可是因妖升山一战耗费了太多心神?”**师关切的问。 李长寿勉强一笑,叹道:“劳烦师兄送我回度仙门吧,天庭那边我用化身去找玉帝陛下回禀一声就是。” **师依言改路,充分发挥不懂就问的优良传统,笑道:“为兄委实有些好奇,为何圣母会给你这般多好处?” “这个……” 李长寿眼前不由浮现出了,圣人娘娘趴在池边晃蛇尾不断啧啧轻笑的模样,赶紧摇摇脑袋,把这个绝对不能外传的画面抹掉。 红绣球警告! “我,做了些诗词给圣母娘娘,圣母娘娘一开心,就赏了。” 诗词? **师抿嘴皱眉,有关圣人娘娘的奇怪认知增加了许多。 于是,**师笑道:“来,也给为兄吟上一首,看看你水准如何!” 李长寿:…… 上一个抄诗的浪货前辈都已经遭受天道毁灭了!这东西也有因果,绝对不能乱抄的说! ——给圣人娘娘的漫画也不会流传出去,自是无恙。 “师兄,咱们改天、改天吧,心神着实已疲倦。” **师倒也没有太过为难,虽还是有些疑惑,却也并未多问。 半个时辰后,小琼峰上。 若是不算在女娲圣人神通中呆过的岁月,李长寿这也是半个多月,连续两次心神俱疲的回返峰上了。 避开正漫山遍野找他的灵娥和酒玖,漫步走到丹炉旁,打开丹炉一条腿上的小小禁制,露出其中袖珍小‘房间’,化作一道流光钻入其中。 传声对灵娥和酒师叔报了声平安,让灵娥一个月后来丹房相见,李长寿就开启了各处阵法,闭目凝神。 玄黄塔被李长寿主动还回去了,安全感的缺失,让他此刻就算心力交瘁,也无法安然入睡。 那人……天道…… 六圣……劫难…… 李长寿心底念头流转,先问了自己一句‘圣人娘娘有没有可能骗自己’? 可能性自然是有的,他必须时刻保持一份怀疑,而这也并非是对人族圣母不敬。 只是依靠太清老爷庇护,自己在洪荒中,当真就安稳了吗? 以前觉得是安稳的,现在…… 煌煌洪荒,天道为棋盘,圣人执棋谋众生,生灵挣扎为超脱。 真正的超脱到底是如何的? 自己的前路,又当如何? 若不能将自己的命途稳稳地掌握在手中,又如何才能得到那份稳稳的幸福感? 借势而行,也要自己的风帆足够坚韧,不然只会船翻人亡,名字都不能被友人提起。 这洪荒,功德金身只是护身符,自身唯一能依靠的,还是自己、还是这条只属于自己的…… 道。 双拳轻轻握起,那狭小黑暗的角落中,盘坐的人影身周飘起了淡淡的青蓝光点,渐渐汇聚成了一张模糊的宝图。 于是,一个月后。 …… “师兄!” 一声轻唤,灵娥驾云飘来,轻盈盈地落在丹房中,又得了李长寿传声,熟门熟路地去了地下密室中。 李长寿正在伏案写着什么,此时心神已恢复无恙。 灵娥脸蛋突然有些发烫,又故作如常,背着手走向前,歪头看李长寿忙碌。 “师兄,你在这些小格子里面画的什么呀,好像还都是连贯的。” “天机不可泄露。” 李长寿放下笔,将下方的纸张用仙力覆盖住,拿出了一枚玉符,注入少许仙力。 玉符轻轻震颤,其内钻出一缕缕仙光,浮现出了十六幅小琼峰的‘解剖图’。 “这是接下来要改造的阵法工程,有什么要修改的?” “呃,我们不是快把小琼峰搬走了吗?”灵娥不由问,“现在还来得及做这些吗?” “来得及,”李长寿呼了口气,“为兄决定,先不搬了。” “真哒!?” 灵娥眸子顿时一阵闪亮。 “嗯,”李长寿温和一笑,“发生了些事,让我调整了一下后面的发展道路,也觉得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不过稍后我还会做个小琼峰二号,将水神府搬去兜率宫旁,毕竟已经把此事说出去了。” 灵娥眨眨眼,表示自己有些听不懂。 李长寿点到即止,开始为灵娥讲解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听自家师兄说到,后面还要把小琼峰上的地皮、湖泊、森林都换掉,灵娥都以为师兄修炼走火入魔了…… 这有什么必要的吗? 以前的小琼峰,虽然山体内部被师兄改的面目全非,但表面并无太多变化。 到现在…… 终于连外面这层皮都不放过了吗? “对了,”李长寿随口问道,“此前我睡着时,你有没有闯祸?” 灵娥双手捂着脸蛋,细如蚊声地嘀咕了句,“我……没有……嘤……” “嗯?” 李长寿也是一乐,这都能有意外收获? 少顷,见灵娥稳住心境,李长寿正色道:“你此前做了什么错事?” 灵娥又有‘三花聚顶’的趋势,支支吾吾、脸蛋通红,额头都有少许细汗,完全不敢与师兄对视。 她老老实实地道了句:“师兄,我自罚三千遍稳字经……” 李长寿不由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自罚三千遍? “你这是犯了多大的过错?莫非胡乱撮合酒雨诗与师父了?” “哎呀,”灵娥咬着嘴唇跺跺脚,“师兄你别问了,我自罚就好了,是、是咱们之间的事……” 李长寿摇摇头,拿出了两只石板。 “来吧,一起。 我自罚六千,分三千给你,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嗯,”灵娥脸蛋红红地应了声,乖巧地坐在书桌对面,熟练地拿出刻刀,开始默写新版稳字经。 竟然都没撒娇埋怨? 有问题,这里面有大问题! 虽说李长寿心底各种纳闷,但灵娥不说,他也并未多问,静心凝神,刻字成经。 过了一阵,灵娥突然小声问: “师兄,要是我、我……我有身孕了,该怎么办?” 咔! 李长寿的刻刀插入石板中,石板出现道道裂痕,转眼又破碎成小块。 不对,自己仙躯元阳似乎并未损耗,而且哪怕熟睡了,也不应该没感觉…… 再看一眼灵娥,他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将面前碎石收起,又拿出一面石板,继续低头刻画,李长寿淡定地说道: “对人族而言,只是拉手、亲嘴,是不会有身孕的。” 灵娥一怔,“那怎么才会有……” “要先成婚,而后同处一室、洞房花烛,”李长寿继续淡定地解释着,“然后每日对人族圣母娘娘叩拜祈福,等人族圣母娘娘赐下一只泥人,女子也就有了身孕。” 灵娥不由慢慢歪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红红地低头忙碌。 原来,这么复杂。 …… 北俱芦洲西南,一片毒瘴稀薄的连绵大山中。 不知何时,此地变得妖气滚滚,尤其是最近几日,一股股妖族高手的道韵波动不断流转。 群山深处,一座山林中,一股股青蓝色的妖火飘荡在林间,数不清有多少身影汇聚于此处。 他们半数是用化形后的人身,各自保留着原本族群的特征,通常都是兽头人身; 半数则是保持着妖兽的形态,浑身散发着强烈的煞意。 三百多妖王、上百名上古高手、十数名妖族名宿,已在此地商议了三天三夜,犹自未能得出反攻天庭的具体谋略。 只要一想到妖升山最后的下场,他们刚凝聚起的战意,就会被直接冲散…… 林间的氛围,越来越凝重。 一头黑熊精咬牙骂道:“难不成,这笔血帐就这么算了?” 众妖各自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妖桥; 直到有名老妪低声说了句话,众多妖族高手眼中,又燃起了浓浓的希望之火。 “各位,咱们为何不去求一求同族的圣人娘娘,治这天庭水神恃宠而骄、蛮横无理、滥杀妖族之罪!” 第三百六十六章 齐源的奇妙冒险【中章求票】 “嘶——欸?” 小琼峰,草屋前。 闭关长达半个月之久、一口蟠桃就上了真仙的浊仙齐源,正站在草屋门前,呆呆地看着门外的情形,忍不住抬手比划了几道彩虹。 湖、湖呢? 山呢? 辣么大个湖和山头,怎么突就…… 没啦?! 山体像是被解剖开的灵兽,十数道身影在山体内部飞来飞去…… 齐源老道定睛一瞧,这些人影还都用了他的容貌! 若非自家大徒弟经常这么搞,齐源多少也习惯了,不然非被这一幕吓心魔不可! 此时小琼峰被一层层光壁所包裹,对外遮掩了此地的一切变化。 齐源老道扭头看向左侧,顿时被那一棵棵需要三人合抱才能围过来的巨木所吸引; 这些巨木分布在,闪烁着淡淡金色光辉的土壤中,原本的树林仿佛成了灌木,空气中也弥漫着浓郁的生灵气息。 齐源又发现了点什么,仰头看去,又是一幅呆滞模样。 原本应该在此地的灵湖,此刻竟飘在空中! 有人用**力做了个大号透明鱼缸,其内一群群灵鱼、一只只温和灵兽,正慢悠悠地逛荡着,阳光透过这片水幕,让这一切如梦似幻。 而在湖泊原本的位置,山体被划开,暴露出了层层山岩石,以及岩层下方,那整齐排列的一堆堆灵石、一座座闪烁氤氲灵光的阵基…… 那十几道身影,就是在灵石与阵基中来回穿梭,不断忙碌。 齐源老道的仙识探查过去,整个人都有明显石化的痕迹。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小琼峰,原来是由灵石构成的?他咋不知道? 不,这是幻境,绝对是心魔幻境! 齐源老道一阵哆嗦,刚要走出草屋探查个明白,就见灵娥抱着一只装饰用的玉树从远处飘来。 “师父!您醒啦! 诗师叔跟玖师叔回破天峰啦!您现在要去找她们有些麻烦呢!” 齐源老道哆嗦了下,拂尘在微微轻颤,嗓音亦然。 “灵娥啊,你师兄这是……” “师兄在做一点点的山体改造,师父您别怕,这些都是师兄设计的大阵,保护咱们的。” 灵娥昂首挺胸,一本正经地喊道: “为了以后能住的舒心,防备敌人侵犯,守护咱们小琼峰和谐美好的明天!” “这,”齐源皱眉道,“搞这么大动静,这么多灵石宝材……门内知道吗?” “师父放心,”灵娥用仙力托着玉树,在袖中拿出了两张卷轴,轻轻抖开。 “噹噹噹!师兄搞来的! 掌门特许令,百凡殿准建!” 齐源老道张张嘴,仔细看了看这两份‘文件’,也是松了口气…… “可灵娥,咱们峰上哪来的这么多宝材?哪里来的这么多灵石?” 灵娥笑道:“师兄在外面东奔西走,到处去卖,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 “卖!?”齐源不由大惊。 “对呀,卖丹药、卖灵兽,”灵娥纤纤玉指一根根竖起,“有时候还要给一些洪荒前辈卖力气。 师父不用担心啦,您先闭关休息,再有半个月咱们小琼峰就能完全改好了!” “这……” 齐源踏出草屋,环顾各处。 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在远处做了个道揖,刚要飞过来解释几句,齐源老道已是摆摆手,转身回了草屋中。 “你们弄,你们弄,为师这就继续修行…… 啧,这或许是发了梦,再闭关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嗯,发了梦……” 低喃声中,草屋门缓缓关上。 齐源老道回到了自己的蒲团,盘腿坐下,微微叹了口气,又不断放出仙识、收回仙识,如此往复。 于是,一个月后…… …… 齐源老道缓缓睁开双眼,再次从入定中醒转,因为挂念着小琼峰的变化,来不及起身就全力放出仙识。 诶? 之前真是做梦? 草屋之外,那片小湖似乎还是那片小湖,小琼峰的低矮山头也回来了,各处的山林还是原本那般…… 不对,山林有些不对劲,林子比以前密了许多。 且就一名浊仙的直观感受,自家这小破峰,此时的灵气这也太多了! 推门而出,齐源老道眺望着各处。 他在此地修行千多年,此时竟然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一切都是如此自然,本就是这般! 将仙识探入山体,仙识探查竟然毫无阻碍,各处都是普通的山岩地层…… 怎么回事? “师父,都是一些障眼法。” 李长寿的嗓音在旁传来,他从侧旁草屋走出,对齐源老道做了个道揖。 齐源老道低声问:“长寿,都布置完了?” “嗯,”李长寿笑着颔首,将一枚玉符捧给师父,“师父,这里面有误入迷阵后的自救办法,您先收好。 且这枚玉符也是一件法宝,能阻碍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偷听您的心神,您务必随身带着。” 齐源皱眉道:“你这孩子,有这么多灵石宝材,怎么不献给门内一些?都埋起来做甚? 还有,咱们小琼峰就师徒三个,你师祖还搬去破天峰了,搞这么多阵法和障眼法做什么? 若是山门大阵被攻破了,咱们小琼峰这阵法再多,又有啥用?” 李长寿:…… 真要有山门被攻破的情形,或许凭此时的小琼峰,还真有可能力挽狂澜! 再不济,也能带一部分同门战略撤离。 为了防备师父说教,李长寿笑着岔开话题: “师父,您今天刚好出关,不如就去天庭走一遭,领个山神土地的神位,在天庭挂个名得些功德。” “也好,这要为师准备什么?” 齐源老道此前就已答应了李长寿这般安排,此时听李长寿提起,并未抗拒。 李长寿道:“您什么都不用准备,弟子已经安排好了,您只需要点个头、到时候在天庭报上自身跟脚就可…… 其实就是去登个记。” “那,为师去换一身衣物。” 齐源如此道了句,转身匆匆回了屋内。 李长寿见状也是一笑,仙识看了眼在棋牌室中嬉闹的师祖、师叔、师妹,略微摇头。 师祖和师叔都没寿元压力,也不急着安排。 片刻后,换了一身湛蓝绸面道袍的齐源老道,束起了‘规范’的道箍,端着拂尘、踩着布鞋,也有点世外浊仙的风范。 “长寿来看,为师这般怎样?” 李长寿竖起大拇指,“涛声依旧,不减当年!” “哈哈哈,”齐源抚须而笑,又叮嘱道,“莫要逞强为难,师父得不得功德都无事。” “师父放心,弟子自有把握。” 当下,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给了齐源老道一只玉符,这具化身也变作了纸人,钻入了齐源老道的袖口。 李长寿道:“师父且去山门,往东面飞,弟子已在外等候。” 齐源老道依言而行,看了眼后山新增的那片竹林,以及竹林中修行的酒雨诗,驾云赶去了山门处。 出得山门,朝东天门的方向飞了一阵,就见到云上飞来一名中年道者。 齐源老道顿生警惕,浑身紧绷。 “师父,是我。” 这中年道者与齐源袖中的纸人同时开口,齐源老道这才松了口气。 李长寿向前,主动邀师父踩上自己的云朵,继续驾云朝东天门而去。 路上,李长寿叮嘱道: “师父,弟子这具化身的身份是咱们人教的小法师,您若是以后遇到什么危险,就报这个名号……” 齐源皱眉道:“你这名号怎得这般怪异? 咱们人教**师乃是天地间有数的大能巨擘,你这外号岂非故意沾光?” 李长寿笑道:“这名号便是**师给的,方便弟子为咱们人教做事。” 齐源不由一怔。 “师父您不必担心,与您若说的太多,反而会影响您心境。 师父只需知道,弟子如今已能照顾好您与师妹。 师父,接下来恕弟子不敬,你我以道友互称;若您跟弟子的关系暴露,恐怕会为师父招来祸事。” 齐源皱眉点头,有些欲言又止。 一直快飞到东天门,齐源老道才传声道:“长……道友啊。” “您说。” “没有人教就没有咱们山门,也就没有咱们的修行道果。 你能为人教奔波操劳,为师深感欣慰,切记,不可贪图小利、耽误教内大事。 其他,师父也不知该如何叮嘱你,且照顾好自己。” 李长寿传声回道:“弟子遵命!” 东天门在望,齐源老道也放下各类心事,远远地欣赏着那壮阔的天门,看到了那一群群严阵以待的天兵。 数万天兵的气息互相勾连,其威势,不亚于数十位金仙联手散出威压! 齐源老道面色有些苍白,低声道:“这天庭天威竟如此之重。” “现在是较为特殊的情形,各地有妖魔作乱。” 李长寿笑道:“道友有所不知,数月之前,有上古妖族汇聚数十万妖兵、众多妖族高手挑衅天庭。 天庭玉帝陛下发兵三十万,将那些妖族强行镇压。 而后,整个妖族都不安分了起来,据说还有一群老妖跑去圣母宫外哭诉…… 道友,您猜怎么着?” 齐源老道笑道:“怎着?” “那位大慈大德的圣人娘娘,派出几位仙子,将那些老妖吊起来打了一顿,告诫他们莫要与天庭相抗。” 李长寿笑道:“这数月以来,虽然各地妖族不服,但天庭威望大涨,来投者甚众。 此时道友去天庭混些功德,最是合乎情理。” 齐源点点头,对这些他虽不懂,但听李长寿说的带劲,也觉得十分有趣。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东天门。 立刻有天将向前,问两人从何而来,来天庭作甚; 齐源抬头看着高悬于白玉石门上方的天帝剑,元神有些……瑟瑟发抖。 来走后门,有点心虚。 李长寿向前应答几句,就折返了回来,与师父在东天门一同等候,有天将匆匆赶往了水神府。 不多时,一位灵秀少女驾云而来,众天兵天将齐齐低头行礼,口称殿下。 李长寿向前拱拱手,笑道:“殿下怎么出来了?” 来的却是龙吉。 龙吉笑道:“我正在老师这里上课,代老师走一趟,哪位是齐源道友,请随我来吧。” 齐源看了眼身旁‘小法师’,有些晕乎乎地,向前对龙吉做了个道揖。 早已天仙境的龙吉素手轻摇,一朵白云出现在了齐源脚底,托着他入了东天门中。 而后龙吉对‘小法师’眨眨眼,后者微微一笑,驾云转身离去。 此举自是李长寿有意而为,其内有诸多考量。 最大的作用,就是故意将自己一些破绽、一些弱点,放在玉帝掌握…… 先不谈李长寿如今与玉帝的交情如何,就说单纯的天帝与权神的关系。 今日过后,就算玉帝无法确定齐源与水神本体之间的关系,也知晓齐源定是水神颇为重要的‘亲友’。 只要水神对天庭、对玉帝来说还有价值,玉帝就会护住齐源…… 齐源老道看着前方这位少女的背影,不由问道:“这位……殿下?” “嗯?” 龙吉背着小手,扭头看来,又露出瑶池女仙惯用的优雅笑容,言道:“道友,怎么了吗?” “您、您是……” 龙吉脆声道:“我叫龙吉,是水神大人的弟子,不过水神大人嫌我悟性太低,只会教我一些谋略之法、算计之道。 道友当真好福源,能得水神大人举荐呢。” 齐源小声问:“这个,道友为何会被称为殿下?” “我父坐在凌霄殿中,为三界主宰,我母是那瑶池仙首,他们这才称我一声殿下,”龙吉轻叹,“其实我在天庭并无神职呢,只是个散仙。” 玉帝王母之女,亲自带自己去走后门,开门路…… 齐源老道顿时有些,有些方。 龙吉带着齐源飞了一阵,飞过几座人满为患的仙殿,省却了前面几道程序,直接落到了通明殿前。 殿内正忙碌的十多名仙神立刻被惊动,起身迎了出来。 “殿下,您有事尽管吩咐。” 龙吉在袖口取出一封书信,嗓音若百灵轻转: “这是水神举荐的一位人教炼气士,想让他做个管理一处山岳的小神,这信中应已写的明白。 我只是带人送信,并无他事。” 通明殿今日轮值的四阶正神立刻向前,将书信接过,打开仔细读了一遍,立刻面露恍然,笑道: “既是水神举荐,定是人教高……高……” 呃,浊仙? “高品性之良才啊! 请齐源道友入内稍等,这般神位,半日就可凝成!” 齐源做了个道揖,“多谢各位前辈。” “使不得使不得!”有仙神忙道,“称道友就可,莫要称前辈。” 龙吉在旁笑道:“那,齐源道友在此地等候,我这就回去听老师讲课啦!” “多谢殿下引路。” 齐源又做了个道揖,龙吉欠身行礼,转身出了殿中,轻盈地跃上云头,驾云回返水神府。 自有仙神将齐源引入通明殿,又是奉茶送仙果,又是关心问候如今修行可有什么麻烦。 后续还有一系列‘凝神位’、‘选辖地’的操作,自有仙神在旁引导,提供一站式、系统化,走后门服务…… 有关水神举荐仙神的消息,在天庭不胫而走。 不少仙神闻讯而来,在通明殿中转了一圈,看看水神大人亲自举荐的浊仙,而后飘然离去…… 半日后,齐源老道晕晕乎乎、恍恍惚惚中,已是走完了程序,正式成为了天庭在仙籍的低阶小神。 自此,隶属于山岳神序列,不入品阶,辖地为东胜神州度仙门方圆万里,也拥有了一些神力。 齐源拿到了一枚玉牌,其上有功德业障刻度,每百年回返天庭一次述职。 除此之外,还有一方刻画着山岳的印玺,这是他的神权宝器,比普通仙宝威力大了不少,可砸人用,也可施展小小的山石崩碎法术。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齐源老道拱手道谢,众仙神笑着回礼,各自忙碌天庭事务。 有仙神送齐源出了通明殿,指点了去东天门的云路。 齐源老道答了谢,刚要驾云而起,就听一旁又有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齐源道友,又见面了。” 一身褐色仙袍的东木公驾云而来。 齐源不由一愣,一缕传声钻入他耳中。 “道友莫急,吾乃木公,水神之好友,奉玉帝陛下之命,来帮忙遮掩道友跟脚,送道友去上任。” 齐源老道顿时哆嗦了下。 东木公?天庭男仙之首?还是奉玉帝陛下之命,亲自送他去上任? 圣人老爷在上,他只是个走、走后门的浊仙…… 这后门都快走成正门了! 齐源老道反应还算迅速,知道自己给‘水神’惹了麻烦,立刻做了个道揖: “拜见木公。” 东木公向前迎来,拉住齐源的胳膊,“哈哈哈,前些时日一别,不曾想道友也来天庭效命,好事,好事啊!” “这个,不敢劳烦木公……” “水神深得陛下信任,平日里可比我忙了不少,若是有事,直接找我就可以了嘛。” 东木公笑着埋怨一声,两人就如熟人一般寒暄几句,驾云飞往东天门。 前路上,又有卞庄与几位天将等候,率了数百天兵相随,送齐源走马上任! 东木公与众天兵天将,还真就把齐源送回了东神洲,到了度仙门方圆三万里内…… 齐源老道得了李长寿传声,对东木公连连道谢,言说不敢再多劳烦; 东木公为齐源留下了一枚传送玉符,这才让齐源老道自行回山神辖地。 本来,东木公还想安排人,去建个山神庙什么的…… 辞别木公和众天将天兵,齐源老道一路都有些迷迷蒙蒙、醉醉醺醺;又在李长寿指点下,施展土遁在各处逛荡了两天,才回到度仙门。 入了山门,齐源老道着实松了口气,一颗道心落到了实处。 他…… 这…… 罢了,回去修行吧。 这个洪荒,也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齐源老道故作无事飞回小琼峰,入了四五层大阵,回返自己的草屋中入座。 回想这简简单单的天庭一行,不由冒起了一个又一个疑问…… 这都是什么情况? “师父,”李长寿传声笑道,“之后您就安心修行,功德自会慢慢增长,帮您增加寿元。” “哎,长寿啊,你跟这个水神很熟?” “弟子就是。” 齐源着实一愣,只觉得道心混乱无比,隐隐有些头痛。 “师父您切记,若要外出就告知弟子一声,也要带上那枚玉符。” 齐源点点头,坐在那陷入了沉思之中。 与此同时; 天庭,姻缘殿中。 月老正在那来回踱步,不断思索,很快就是下定决心,迈步去了后殿。 这位齐源老道的姻缘…… 再看看,有苗头就安排上!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人生必须经历的一课 小琼峰,地下密室。 仙识捕捉到自家师父在那打坐出神,李长寿笑了笑,继续摆弄身前的棋盘。 他只是将黑白棋子们,摆成一个个没什么具体含义的简单图案,借此放松心神罢了。 原本的地下密室,此时宽敞了十倍,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完整的洞府,并预留了师父师妹和两位师叔的房间。 李长寿此时只是一人独处,细细思考自己那一整套封神前的准备计划。 此前在北俱芦洲就已经决定,接下来一两百年他不会去主动谋算什么,静观风云变化,沉淀道心、探索大道。 这个阶段中,较为重要的两件小事已经做完—— 小琼峰三期改造工程完毕; 师父沾天庭气运功德。 现在的小琼峰,以那套多宝道人所赠的五行灵珠为基础,借圣母宫得来的几样‘重宝’,巨幅强化了五行大阵的威能。 虽不敢说如今的小琼峰能硬抗先天宝物的轰击,但起码,已经达到了李长寿此时能做到的‘极限防御能力’…… 躲在家里,并非没有意义! 如果能搞件防御类至宝,填充在小琼峰复合大阵的主阵眼,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终极洞府! 当然这个只是构想,纯粹的概念图…… 他要用多少本漫画作品,才能积累足够的积分,把女娲娘娘今后会赏赐给旁人的‘山河社稷图’兑换出来? 难度也未免太高了些。 这波在圣母宫的收获,已经算是十分丰沃。 借着那一小撮九天息壤的威能,以及**师此前已经给自己的‘乾坤阵势’,李长寿将小琼峰完成了整体‘乾坤如意’化。 小琼峰不只是可大可小,兼顾洞府、板砖、自移动超级阵法炮台等功能,更能将峰上站立之人,凭乾坤芥子之法,一同缩小、放大。 ——让跑路变得更加简单方便,是他天庭普通权神此生矢志不渝的追求! 如此一来,战略后退也被赋予了浓浓的艺术气息! 李长寿此时也察觉到,圣母宫走这一趟,对自己心态影响颇大。 可影响再大,该修行的还是要修行,该谋划的还是要谋划。 自己在人教混日子的主基调不能变化,在自己拥有自保的实力前,还是以得圣人庇护、成就功德金身为目标去努力…… 虽然心态上有了变化,但封神大劫前的各种准备不会被影响,他还是要做些力所能及且不会威胁到自身安全之事,保住道门元气。 在弄那几万页漫画时,李长寿有意无意问了一些小问题;或许是圣人娘娘也有些无聊,给了李长寿一些回答,让李长寿得了不少有用的情报。 起码,他对‘天道’二字的理解,比之前深入了许多。 对天道,不可一味顺应,也不可强行忤逆。 这是何意? 【不可顺天】:主动去做天道的法宝人,被天道以运势夹裹,只要自己所求与天道大势出现偏差,自身就难得善终。 【不可强逆】:与天地大势相抗,除非是能超脱天道的圣人,不然只是自己找死。 前有浪前辈渣都不剩的警示,后有封神大劫赵大爷和云霄仙子的劫难,李长寿如今,已是不得不将手伸到封神大劫的棋盘中。 放弃一切对天道会对自己仁慈的幻想,做最周全的准备! 借大势,改小命! “命……”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将棋盘收起,站起身来。 修为越高越觉得,清静无为这四个字,境界果真无比高深,远非此时的自己可参悟通透…… 走到那两幅被他重新装裱的仙子画像前,李长寿负手而立,看看左边的灵娥,抬手摸了摸嘴唇…… 喊醒他又能怎样?! 话说回来,这叶公好龙的丫头,能做到这种地步,倒也是有些长大了。 后面给她安排安排,让她外出历练,接触下洪荒世界,如果她最后还能收心,回到小琼峰中安静修行,就算她过了倒数第三层考验。 再看一眼旁边的云霄仙子…… 她就站在那支桃花下,遗世独立,出尘缥缈。 李长寿的想法,却是颇为朴素: ‘不管咱俩最后成不成,这次能帮你,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论,如何在封神大劫稳健地捞人》 李长寿自然早有腹案,走去一旁角落,取出一张卷轴,缓缓打开、仔细斟酌。 这是一个复杂的‘公式’,倒出的结果,是天道允许的‘偏差率’。 李长寿需要一些‘样本数据’,推导出这个固定数值,作为自己在封神劫难中动手的参照…… 封神大劫,套在商周王权交替的剧情上,事情是一步步发展、大劫也是一步步失控。 且不说三位圣人老爷紫霄宫签押封神榜之事,单看封神之事的发展。 从最开始商王帝辛提浪诗侮辱女娲圣母,圣母招来万妖,选中轩辕坟三妖——九尾狐、琵琶精、九头野鸡,去魅惑帝辛,加速商国灭亡,以此作为惩戒。 到其后帝辛暴虐成性、周国崛起,反商国的诸侯联盟成立,阐教、截教仙人纷纷下场加入周、商两个阵营…… 这其中,【陈塘关熊娃搞事】,远在【十绝阵赵公明惨死、九曲黄河大阵镇十二金仙】之前。 ‘吒儿’的故事,自己能改动到什么地步,就可一定程度上,作为封神后续算计的参照。 那颗灵珠子现在在何处? 是在王母娘娘的瑶池中,亦或是在圣母宫的哪个角落? 李长寿对此没有任何讯息,也并不着急;毕竟‘吒儿’的‘爹地’,就在隔壁破天峰上修行。 百分百被空手接……呸! 封神大慈父培养计划,该提上日程了! …… “三妹,三妹呀!” 南海深处,某个繁华坊镇,某个在方圆几万里颇为知名的洪荒连锁‘酒楼’的雅间。 脱下最喜爱的铠甲、换上一身普通道袍,又隐藏了自身气息的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正忧心忡忡地问着: “你这都出来逛这么久了,啥时候去做正事? 你可莫要诓骗了大哥我,这若是被二妹知道了……” “哎呀,这才多久!” 琼霄刚喝了些佳酿,脸蛋有些红扑扑的; 她正趴在窗边,看着外面各处闪耀的仙光、飞来飞去的人儿,抱怨道: “在岛上哪里有外面这般热闹,姐姐偏偏又那般小心翼翼,也不知在怕什么。 大哥,除了六位圣人老爷,你现在打不过的高手还多吗?” “应当是有些的,”赵公明抚须沉吟,“莫要说别的,你不是说有妙计? 人金光师妹还在岛上等我回信,不能总是晾着。” 琼霄哼了声:“晾着其实是现在最好的法子。 老哥你先问清楚本心,免得我帮你推了这道侣,你后面还要怪我多事。” “这个……” 赵公明抚须叹息:“我不就是因此才拿不定主意。 现如今,道侣二字已是成了仙人夫妻的意思,金光师妹对我吐露心事时,也是奔着结成夫妻去的。” “大哥,你不喜这般吗?” 琼霄嘿嘿笑了几声:“生灵分阴阳,大欲自古存,男子女子那点事,大哥你何必回避呢?” 赵公明皱眉道:“你说这作甚?就跟你很懂一样!” 琼霄咂嘴低眉,叹道:“大哥呀,你还没明白自己在躲什么吗?” “嗯?” “你到底,是真的对金光师妹没心思? 还是觉得自己从远古修行至今,如今也算天地间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效仿后天生灵行人欲之礼,丢了脸皮?” 言罢,琼霄又粗着嗓音,绘型绘色地模仿着赵公明: “哇呀呀!贫道怎么能做这般事!双修岂非让人耻笑!高手风范何存呐!” 赵大爷在旁不由一愣,细细体会、仔细琢磨。 “三妹你说的,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琼霄清了清嗓子,端坐在圈椅中,笑道:“大哥,你知道你这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矜持。” “呃……” “怎么样?”琼霄双眼笑成了月牙弯弯,“我这般分析,不比你长庚老弟差吧?知兄莫若妹,我还不了解大哥你的脾性嘛。 所以说,这事还是要我来帮你,长庚只能治标,难以治本哟。” 赵公明缓缓点头,目中满是欣慰。 有这般妹妹,何其幸哉! 但…… 赵公明仙识扫过各处,凭他的实力,此地各处的布置自然都能轻松看透,那般随处可见的不可描述之画面,让赵公明额头再次挂满黑线。 “所以说,这就是你带为兄来天涯阁的目的?” 琼霄的眸子又笑成了月牙弯弯,对赵公明挥挥小拳头,“大哥!今天就是你放下矜持,正面这些事的最佳时机! 这里是露水情缘,一日的姻缘,几个时辰的情劫历练! 大哥你现在还没接受金光师妹,谁也管不了你!” 言罢,琼霄拿出一只玉符,轻轻摁了两下,雅间周遭仙光隐退,一名名身着纱衣的仙子漫步而来,各个都是国色天香、柳腰婀娜。 “大哥!小妹先行告退!” 琼霄起身拱了拱手,身影一闪直接消失不见,留下满头黑线的赵公明在那各种凌乱。 “仙长,”一名妩媚动人的女子款款向前,柔声问: “您喜欢我们如何称呼您呢? 是普通些的前辈、道友,又或是师弟、师兄、师父…… 但凡您有吩咐,我们都是可的。” 赵公明咳了声,起身拱手,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堆灵石,立刻就要扭头走人,心底暗道三妹当真胡闹…… 然而,赵公明刚要提步离开,眉头忽得一挑,又转过身来。 他先抬手做了一道仙力结界,将这雅间包裹住,而后随手点出定身术,让这些天涯阁的仙子尽皆无法言语动弹。 随后赵公明就…… 闭上双眼,侧耳倾听,背后甚至浮现出了定海神珠的虚影。 就在他刚刚准备离开时,下意识仔细探查了一次天涯阁,免得自己被人撞见,传出去不好的名声。 这一探查不要紧,赵公明竟然发现了两道熟悉的气息! 灵山老道,还是他碰过的两个,绝对不会搞错! ‘好嘛,这才多久又出来搞东搞西! 还说封山千年!这话当真如同放……’ 算了,圣人老爷也不好辱骂,按长庚老弟常说的那般,稳一手、稳一手。 他们来天涯阁作甚? 若是说体验临时情劫,为何不去西海? 哪怕是为了遮掩行踪,最佳所在也该是在东海或者北海。 且,那个顶层的套间中,除却那两个老道之外,还有数名气息浑厚的高手。 从这些高手的气息波动来看,似是上古妖族一脉。 “有问题,”赵公明心神一震,立刻展开了一连串的联想…… 他被琼霄带着游山玩水,也听到了近来沸沸扬扬的妖升山之战; 天庭在自己准二妹夫的帮助下,开始威扬四海,赵公明也有点小骄傲。 在此地,西方和妖族高手暗中接头,套间中更是连一个‘情缘缘’都无,这很能说明问题。 赵公明静静地等了一阵,凭自身本领,听着那五人谈话。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赵公明很快就火冒三丈,当真是想冲上去躺上那么一躺,但他听到最后,又听那两名灵山老道说起,似乎是要去找何人汇合。 跟上去,一起躺! 赵公明双目划过几道精光,立刻传声呼唤正躲在不远处,用李长寿当年给的小玩意系列——‘同步留影球’记录这个雅间画面的琼霄…… 呃,不用在意这些小细节。 琼霄听闻此事,顿时收起了玩闹之心,立刻做好准备,与赵公明暗中汇合,悄悄跟在那两名老道身后,朝南海与西海的交接点而去。 半个时辰后,那两名老道抵达了一处岛屿,见到了那名,正坐在一只青毛神兽背上的青年道者…… “大哥,技艺生疏否?”琼霄低声问。 “否。” 这岛屿千里之外,赵公明轻轻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表情,身形闪去高空,又从高空飞向西海,表情颇为悠然。 飞行的路线,刚好经过那处岛屿…… 青年道者与那两名老道同时发现了赵公明的身影,两名老道齐齐变了面色,立刻全力隐藏身形。 但赵公明突然开始气息不稳,似旧伤发作,在高空拿出一枚玉符,对着玉符大喊了声:“妹妹,快来助我,有人…… 哇!噗!” 话还没说完,赵公明各种喷血,立刻朝这小岛冲来,几次闪烁,就落在了岛上,跌坐在了……青年道者和那两名老者面前。 那青年道者反应神速,立刻皱眉道:“前辈您这是怎么……” “噗!” 赵公明却是理都不理,低头喷出一口鲜血,双目神光涣散,身形朝着地上缓缓仰倒。 “你们,好歹……毒……” 第三百六十八章 小算计,大报复 为什么? 这洪荒会变得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蜷缩在谛听神兽的背上,地藏摁了摁衣领,英俊的脸庞一片苍白。 “走、走了吗?” 地藏低声问着,浑身轻轻颤抖。 这并非是恐惧,而是在气愤,遍体冰凉的气愤! 这洪荒怎么了! 这洪荒还能好吗? 他地藏研究了这么多年阳谋、阴谋、算计、谋划,可到头来,一个高手吐着血从天而降,倒在了他们面前,跳起来用先天灵宝制住他们,开始张口讹人! 这是什么?! 这是仗势欺人,这是以力压人! 如果不是自己刚才反应够快,拼死相抗,现在、现在说不定…… 地藏将衣领摁的更紧了点,看了眼侧旁瘫坐在地上的两名同门,眼神闪烁不定。 道门高手这么都是怎么了? 义薄云天的赵公明,杀伐果决的琼霄仙子…… 这是上古就已经鼎鼎大名的道门高手啊! 怎么一个就直接躺倒不起,一个喊着‘哎呀呀’,直接就问这事想要闹大还是化了!? 谛听低沉的一叹,在地藏心底传声: “主人…… 快别装了,他们已经走远了。” “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后事该如何进行。” 地藏低声道了句,目中划过少许冷意,嘴角依然在轻轻颤抖。 地上那两名老道被他用仙力包裹,扔到了谛听背上; 谛听身周出现了一团青色的烟幕,载着三人缓缓消失在了岛上,在高空化作一缕青光,朝南海深处激射…… 不多时,地藏之前那般担惊受怕的面容,就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淡定。 他看向那两名老道时,目光也是略带鄙夷…… “主人,这次算计能成吗?”谛听问。 “突然让赵公明搅和了一阵,这是我此前没能预料到的,此事难以预料。 静观其变吧,我们现在要看的,就是对方出招,抓起破绽。 这次,不过是个小算计罢了,试试对方深浅。” 谛听安静了一会儿,又道: “主人,你不如回三千世界历练吧,这些道门高手的心脏成了九污泉。 这两次来看,你好像并不是他们对手。” 地藏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掌纹,心底道:“欲成大事,不应为挫折气馁,而应以畏惧退缩为耻。 根据教内给的消息,赵公明的变化,是在与天庭水神接触之后,从那开始一发而不可收拾; 在水神崛起的过程中,赵公明也给了水神不少助力。 还有如今,从截教那边传来的确切消息,云霄仙子与水神即将结成道侣,圣人老爷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截教与天庭,这两个势力,怕是要慢慢绑在一起了。” 谛听劝道:“主人,单单是截教就能抹了你们灵山,而且那些截教仙做事风风火火,也不太考虑后果。 此前他们三教仙人去灵山耀武扬威,阐教那边众多仙人的心声,是在思考如何应对,才能让阐教与他们自身名利双收。 这些截教的仙人可没多想,他们就是单纯抱着打上灵山、爱谁谁都做一场的念头…… 这种大教,咱们最好还是别惹。” “放心就是,”地藏双眼微微眯起,“我推演数千岁,料定阐截必有一争。 而我们西方,就是最后的赢家!” “切,主人,你说的这个,就跟道门上下都是傻子一样……” 地藏在心底吼了声:“这是大势!大势懂不懂!” “是是是,主人老厉害了。 先找出灵山上的叛徒吧,这才是你老师交代给你将功补过的任务哟……” “哼,”地藏抱起胳膊,盘腿坐在谛听背上生闷气,很快就开始继续思索。 …… 与此同时,度仙门的破天峰上。 李长寿与酒乌一同,飞到了破天峰后山的一片小林子中。 门内就破天峰上炼气士最多,这里也显得有些拥挤,有点‘寸土寸金’的意思。 李靖拜入度仙门,被度厄真人收为记名弟子之后,就被安置在了此地修行,由一对寿元无多的真仙境夫妇,负责教导李靖修行入门,照顾李靖饮食起居。 毕竟是掌门的师弟,门内给李靖的供奉,都是普通仙苗的数倍,各方面的待遇已是无可挑剔。 当然,这里面也有李长寿通过掌门,做的一点小小的算计…… 让李靖多感受感受家的温暖。 李长寿与酒乌并未直接登门拜访,反而是贴了潜踪的符箓,暗中跟这对老真仙打过招呼后,落在了阁楼后面,暗中观察…… 恰好是午饭时,一身干净短衫打扮的李靖正端着碗筷在那大快朵颐; 同桌的那两位老奶奶、老爷爷,也端着碗筷,满是和蔼的注视着这个,个头已经猛窜了一大截的少年…… 总体而言,氛围也是挺温馨的。 老妪叮嘱道:“小师叔你多吃些,这些都是灵鱼灵草,能为你改善一些体质。” 老翁问道:“今天的剑法练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掌握了!” 李靖认真答了一句。 “这套剑法只是帮你调理气息,并非杀敌斗法所用,你练习时多注意气息在体内的运转,而非要让砍杀更有威力……” “是!嘿嘿!” 阁楼之后,李长寿低头和酒乌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少许微笑,悄然后退。 李长寿随之就陷入了思索。 想要算计一个人生死,只要实力足够,并非难事; 但想要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并非算计就能做到的…… “在想啥?” 酒乌在旁笑了声,“非要过来看看才放心,这不是来看了,放心了吧? 这两位师兄师姐,那是门中脾气顶好的存在,此前一直想要个子嗣而不得,若非李靖是咱们掌门的师弟,早就认他当义子了!”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与酒乌在破天峰这难得的僻静之地散步,心底继续思索着。 看来,只能从全方位入手培养李靖,不能只从性格方面琢磨了。 “师伯,”李长寿随口问道,“你跟酒施师伯……没有动过想要子嗣的想法?” 酒乌闻言,不由得腰身一颤,浑身哆嗦了几下,扭头给了李长寿一个难看的笑容。 李长寿默默在袖中掏出了一瓶丹药,低声道:“三品灵丹级的固本培元丹。” “谢、谢谢啊……” 酒乌如获至宝,立刻取出一颗丹药吞了下去,而后这矮道人背着手仰头一叹。 “师伯,这是怎么了?” 酒乌叹道:“最近也不知施施从哪听来的,说是拜圣人娘娘的神像,日积月累、心足够诚,就能得娘娘赐福,梦中赐下泥人,再配合行房就可有身孕……” “咳!” 李长寿一口气息逆涌,差点就笑出声。 他忙问:“可这,这跟……” “你家酒施师伯怕错过做梦,每天都故意入睡,又在睡前……唉!” 酒乌叹了口气,面色复杂地看着李长寿。 “长寿啊,子嗣这事,你能不能在丹药方面想个办法?受不住啊这老身板。” “这是天道所限,”李长寿笑道,“若让仙人随意诞子,岂非仙灵体质的炼气士泛滥成灾? 故修为越高,想要子嗣就越麻烦…… 嗯?” 他突然挑了挑眉角。 酒乌忙问:“怎了?” “突然有了一些感悟,”李长寿笑道,“劳烦师伯陪我走一趟,有关李靖之事,稍后或许还要劳烦师伯。” “先去修行吧,都是些小事罢了,”酒乌摆摆手。 李长寿笑而不语,驾云飞往了合适的高度,匆匆离了破天峰。 如今虽已经不必要在门内过分低调,但有些事都早已养成了习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这些好习惯自不能随便扔了。 离了破天峰,李长寿大半心神朝着天庭的纸道人落去。 正有天兵在书房前禀告,说天河副统帅卞庄有急事求见。 “让他入内就是。” 将一具纸道人化作白发白须的老神仙模样,李长寿开口回了一句。 “是!”门外天兵扭头跑远, 李长寿挥了挥衣袖,开了门窗、关闭书房外围阵法,让天庭充沛且纯净的灵气灌入此间。 少顷,卞庄扛着自己的九齿钉耙匆匆跑来,在门前收起耙子,抱拳行礼,喊道: “末将卞庄,拜见水神大人!” “卞统领不必多礼。 看卞统领额头冒汗,可是有什么难事?” 卞庄忙道:“水神大人,出大事了!” “哪般大事?”李长寿悠然问着,不紧不慢,不急不慌。 “这个,”卞庄有些语塞,有些心虚地看了眼门外。 李长寿会意,开启了刚落下的阵法,笑道:“说就是了,怕什么。” “是这样,刚刚,末将家里人给末将发来传信玉符,”卞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水神大人,我家中开了一家天涯阁,您应该知道……” 李长寿含笑点头:“略有耳闻,生意似乎颇为兴隆。” “让您见笑,这般生意本是上不得台面,”卞庄叹道,“哪怕天涯阁从未做过昧心之事,但总归是做这一行的…… 这个有些说多了,您别介意。 是这般,在南海孤灵岛上,有我家刚开不久的一处分阁。 就在今日,西方教两名老道,与妖族三名上古妖王,在阁中秘密碰头,商议如何对付天庭和水神大人!” 李长寿皱眉道:“他们可有什么具体的算计?” “有,但分阁的人修为有限,听到的内容不是很详细,”卞庄沉声道,“大抵是要用离间之计,让道门与天庭生隙,还要用借刀杀人之计,除掉…… 咳,对您不利!” 李长寿双眼缓缓眯了起来,坐在圈椅中一阵思索。 很快,李长寿道:“卞庄。” “末将在!” “这次多谢你提前通信,但有件事你须得记住。” 李长寿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做一行就要敬一行,哪怕天涯阁也是这般。 你们要想着为客人提供优质、专业的服务,而不是探听客人的虚实、打探客人的消息。 这般行事,很容易砸了自家招牌。” 卞庄不由一愣,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低头做了个道揖。 “谢水神指点,末将会告诫家中,今后书信往来唯有家书!” “善,”李长寿含笑答应一声,拿出一只玉符,其内有两则遁法,推到了卞庄手中。 卞庄大喜过望,连连道谢,走的时候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上。 “这家伙……” 李长寿摇摇头,心底却是无比清醒。 很明显,卞庄和天涯阁被人利用了。 西方和妖族暗中接头碰面是真,但他们具体要算计什么,却值得人深思。 选择在天涯阁碰头,看似有着充分的理由——这地方鱼龙混杂,容易遮掩身形,更是普通仙人想不到的绝佳所在。 但这只是一种思维误区…… 南海那么大地方,三千世界那么大的所在,想找到地方暗中碰头绝非难事,何必非要在人多之地商量这般大事? 找个天道之力微弱的小千世界碰面,想被推演都难。 对方如果是要打草惊蛇,又是想惊出那条蛇? 李长寿心底念头流转,很快就有了答案。 心神挪去安水城海神教大庙的纸道人库,李长寿选了一具纸道人,化作一名少女,在大地中土遁转圈绕了片刻; 确定无人盯着自己,他才赶去南海边,跳到了熟悉的礁石上…… 拿起一只陶勋,李长寿缓缓吹奏。 这片海域中,有数十条游鱼身上同时溢出一缕血气,这血气飞速稀释在海水中,那数十条游鱼继续游来游去。 灵山山脚某个隐秘洞府,正闭关修行的文净道人皱起了秀眉。 埙声…… 【灵山有所警觉,暂停一切交流,百年后再观察形势如何。】 ——这是很早之前就定下的暗号。 文净道人不由叹了口气…… 埙声一起,同样意味着,距离自己离开这西方教,回到兜率宫后院**师的怀抱,最少还要百年。 本女王大人,真的要成西方教鸿蒙凶兽的大统领了! 都有可能被西方教洗白跟脚! 可惜…… 抬手擦了擦唇角,文净道人闭着眼眸,又一阵啧啧轻笑…… ‘许久没见到大妃,也是怪想他的。’ …… 安水城,那少女吹奏了一段,就投身海水,朝南海孤灵岛而去。 稳妥起见,李长寿怎么也要过去查看一下。 然而,李长寿刚走到半路,安水城海神庙就来了两位贵客,却是赵公明带着一脸不爽的琼霄驾云赶来。 李长寿自不敢怠慢,早一步外出迎接,将赵公明和琼霄引入后堂。 不曾想,赵公明兄妹二人带来的消息,与卞庄给的消息相差不多,都是西方教与妖族上古大妖碰头。 随之,赵公明也简单说了,他碰西方教三人的经过…… 赵公明笑道:“这次遇到了硬茬,有个身穿白衣、骑着青毛大狗的西方圣人弟子,竟然有几分骨气,宁死不屈,让我也没办法得手。” 李长寿闻言眨眨眼:“他叫什么?” “地藏?”琼霄在旁百无聊赖地应了声,“好像是这名。” 李长寿立刻站起身来,表情还算平静,正色道:“老哥、仙子,二位现在忙不忙?” 赵公明大手一挥,“有事你说就是!” “追!” 李长寿定声道:“试试能否趁这次机会找到此人,毁其神魂!” 赵公明和琼霄不由一愣,倒是从未见过李长寿露出如此果断狠绝的一面。 ———— (ps:感谢新盟主‘阿壕687’、‘门修斯’大力支持!) 第三百六十九章 神珠对神光,公明遇孔宣 李长寿难得有所请,赵公明没有半点推诿,带上李长寿的化身、喊上三妹,架起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直奔南海而去! 片刻后,他们悄悄抵达此前的碰瓷案发地,琼霄拿出一袋青色的流沙,立刻开始施展追踪寻迹的手段。 已经换上铠甲的赵公明抚须笑道:“咋回事?太阳星打西面升了? 老弟你竟然有如此果断的时候。” “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李长寿正色道,“若是能追上他,不能除之也无妨,将他那头青毛大狗抹掉!” 赵公明略微思索,很快就面露恍然:“原来你是忌惮那神兽之能。” 一旁琼霄嗤的一笑,言道:“只是一个能听生灵心声的神兽罢了,用点小法术遮掩元神不就好了?” 李长寿道:“仙子,若咱们此时没有隐藏身形,这岛屿周遭之游鱼、海水中之精灵,都看到了你我之行迹,咱们的行踪岂非已暴露在了那谛听耳中?” 琼霄眨眨眼,“也有点道理的样子……这边好了。” 话音刚落,她面前那飘舞的流沙就化作了一团青色云雾,这云雾朝着南海深处而去。 赵公明略作思量,道:“三妹你且带长庚化身从后赶来,为兄先去会他一会!” 言罢,赵公明身周有水蓝仙光轻轻闪动,身影化作一抹清风,径直消失不见…… 琼霄嘴角一撇,幽幽地看了眼李长寿,哼道:“大哥对你所说之事竟然这般上心,连多少年不曾显露的本命神通都用上了。” 李长寿在旁微笑颔首,目中略带感慨。 琼霄随手一点,一根金色绳索缠绕在李长寿胳膊上,自行驾云从后追赶,却是并未邀李长寿同云而行。 感觉到两人一起有些尴尬,李长寿主动开口,问道:“令姊近来可好?” “好,闭关修行呢,”琼霄随口应着,而后又扭头身后的李长寿,“你……算了。” “仙子有话直说就好。” 琼霄哼道:“你可知姐姐喜欢哪般酒酿?你可知姐姐喜爱何种衣裙? 看你这般整天为天庭跑来跑去,像是对姐姐之事一点都不上心的样子,莫非是要等我姐姐开口请你,你才去我们三仙岛坐坐? 像我姐姐这般貌美温柔的先天高手,你竟一点都不主动,真当我姐姐渡情劫非你不可吗?” “这个……” 李长寿有些语塞,正想解释几句他与云霄仙子现如今还未到热浪境,前方天空忽地阴沉了下去。 乾坤震动、大道激荡! “大哥跟人动手了!” 琼霄那双明眸瞬间满是亮光,“咱们快去,去晚就没打的了!” 琼霄言罢,立刻拽着李长寿加速,但又想到李长寿这化身实力不行,丢下一句“你慢慢飞过来,我去帮忙斗法”,就化作一团金光向前疾驰。 少顷,龙吟阵阵,两条金色蛟龙上下翻飞,二十四颗星辰悬挂在南海边陲,封住了大片乾坤! 地藏的实力有这么强?竟能让赵大爷近乎全力出手! 李长寿刚要请**师前来帮忙,天边突然冲出五道霞光,欲要冲破定海神珠的封禁。 那神光分别为黑、白、青、黄、赤,互相交错凝出一张遮天大手,作势要将那青蓝色的天空扯碎! 五色神光?! 李长寿不由瞪眼。 赵大爷跟萱姐、咳,跟孔宣怎么打起来了?! 两条金蛟嘶吼,直接撞入五色神光中,将那大手直接冲散;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不断闪烁,在空中不断变化方位,将那些还要再翻起波浪的神光硬生生地压下! 这…… 赵公明与琼霄、定海神珠与金蛟剪联手,大战孔宣的五色神光? 这般场面,当真没见过。 李长寿立刻向前,施出风遁之术,急匆匆赶到数万里之外的斗法之地。 哪怕他遁法再迅疾,也需短暂时间; 趁着这个空当,赵公明兄妹已是跟孔宣交手数回合! 定海神珠催起威能,暂时压住五色神光,让这神光无法刷走神珠。 赵公明提着金色木鞭,孔宣握着一把长刀,两道人影在海面之上不断冲杀,各自留下道道残痕,激战惊起了滔天巨浪! 万幸赵公明的定海神珠有镇压乾坤之能,不然此地乾坤,怕是已被打到破碎! 琼霄素手并着剑指,控制着金蛟剪躲避五色神光,当五色神光想要闭合,就立刻让金蛟剪现出金蛟,扭头将神光撞散。 饶是以一敌二,孔宣丝毫不显败像,更是凭五色神光,牵制住了赵公明的定海神珠、逼的琼霄不敢入场…… 李长寿身影出现在琼霄身侧,立刻高声呼喊: “老哥!孔宣道友!二位还请住手!” 然而,他加持了仙力的嗓音,被斗法之地震荡的灵力直接撕碎…… “莫怕,”琼霄笑道,“大哥自能应付。” 李长寿心念一转,对着高空高声呼喊:“师兄!你怎么来了!” 他话音刚落,却见五色神光急闪,裹着孔宣朝着远处飞射,直接脱离了定海神珠的笼罩,远远站在千里之外。 “老哥!老哥!” 李长寿赶紧遁去前方,将要上去追赶的赵公明拦下,而后散出自身气息。 千里之外,一身青布长衣的孔宣略微皱眉,抬头看了看空中,又凝视着李长寿,冷哼一声,身影驾云而来。 李长寿拉着赵公明的胳膊,问:“老哥,你跟孔宣道友有旧仇?” “啥旧仇?之前刚见到?” 赵公明气得吹了吹胡子,“我追查那地藏踪迹,寻到了一处岛上,看到他站在仙岛上空,就想问问他见没见过。 我可是和和气气,上去还喊了一句道兄,怎料他瞪眼就骂我,喝问咱哪只眼看他是兄。 我这一想…… 嗐,这不是看错了,看错了咱就认嘛,就改口喊了句仙子,还赔了个不是。 怎料他又瞪眼骂我,问我哪只眼看他是仙子! 我就说了句,你到底是兄还是仙子,还是没兄不仙子,他就上来要打我一顿!” “噗……哈哈哈哈!” 一旁琼霄禁不住捧腹大笑,差点笑倒在云上。 此刻孔宣已是飞了回来,冷然道:“打你又如何?若非看你是圣人弟子,截教名宿,今日定要将你胡子拔光!” “哎嗨!” 赵公明眼一瞪,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在身周盘旋,“道友你这就过分了啊,怕不是今天还要再做过一场!” “两位、两位!” 李长寿只觉一阵头大。 孔宣此时算是道门、西方之间的‘中立派’,哪怕不能拉拢,也不应去得罪。 稳妥起见,李长寿一边对赵公明传声安抚,一边转身对孔宣做了个道揖,笑道: “道友,刚才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道友英武清丽、为先天圆满道躯,不入俗流、不落俗事,确实不应以寻常普通眼光来看待。 我家老哥一时认错,道友也主动出了手,今日这事不如就此揭过。” 孔宣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阴为晴,淡淡点头,言道:“方才贸然出手,确实是贫道失礼,在这里陪个不是了。” 赵公明自李长寿身后转出,笑道:“也是贫道粗心大意,多有冒犯。 不过,道友这般五行神通当真令人眼前一亮,若有机会,咱们不如再切磋切磋!” 孔宣那狭长凤目中满是光亮,两股道韵、气息,隔空轻轻对撞。 “不如就今……” “改日!改日!”李长寿赶紧开口。 孔宣嘴角一撇,道:“你们在问哪般路?” 李长寿回道:“是在追一伙仇敌,那是一名青年道者,骑着一头青毛灵兽。” 孔宣掐指推算,很快就给出答案。 “他们此前曾在我岛外大阵上方路过,朝南边天柱去了,此时早已出了五部洲。” 听闻此言,李长寿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孔宣笑道:“不如我去替你追一追,或许能寻到他们踪迹。” “无事,这次让他走了也就走了,”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道友这份心意,心领了。” 孔宣又道:“既如此,何不去贫道岛上坐坐?” 李长寿用眼神问询了赵公明和琼霄,二者各自点头,让李长寿自行做主。 对孔宣这般高手,李长寿也觉得,结下善缘总比交恶要好。 更何况,这事关**师的姻缘,算是人教候补的高手,自己身为人教小法师,能帮**师助助功,肯定是要帮一下的。 岂能见**师于那玄都城中孤独终老、郁郁寡欢? 关爱洪荒人族第一手老纯阳!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三界将会拥有美好的明天! 李长寿笑道:“孔宣道友,我来为你介绍下,这两位都是如今道门截教有数的高手。” 赵公明和琼霄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向前,将李长寿挡了回去。 “贫道赵公明,算是长庚的大舅哥。” “三仙岛琼霄,是他的小、姨、妹!” 李长寿:…… 他跟云霄仙子还没…… 不对,你俩这是在担心什么?! 孔宣见状哼了声:“我对他这般和色,只因他是**师的师弟,而我欠了**师诸多人情罢了。 哼,随我来吧。” 随后一拂衣袖,转身在前引路。 …… 孔宣的隐居之地颇为隐秘。 一整座岛屿被大阵隐起,无论是用肉眼看还是用仙识探查,都无法发现这座岛屿的痕迹。 岛上布置颇为典雅,清溪绕竹楼、山石缀林间。 之前被孔宣救回来的那名少女,已从‘心神暴走’中回转过来,身着彩裙、面容俏丽,向前端茶送水,全然不像会吃人的孔雀鸟。 可能是因为刚改造过小琼峰的缘故,李长寿下意识就开始探寻各处,捕捉到了岛上一些很细节的布置,细细探查,又觉得大受裨益…… 入座后也没什么寒暄,孔宣只是问有关**师之事。 赵公明和琼霄对视一眼,兄妹二人此时已大概明白了点什么,彼此对那个男人颇感敬畏…… 李长寿一一详细作答,又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 李长寿问:“此前道友为何会去阵外,又被我老哥撞上?” “方才有些心神难宁,似是觉得有些机缘到了。” 孔宣轻叹了声,注视着门外的竹林,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但贫道刚刚外出,就碰到了赵道友。” “机缘?” 赵公明有些纳闷,“哪般机缘?可是我这里有的宝物? 若有,还请道友言明,既是我老弟的好友,那自然也是我赵公明的好友! 贫道定不会吝啬!” “具体贫道也不知,也非什么宝物,”孔宣掐指推算,叹道:“我所说机缘,与我并无太大关系,而是吾族的机缘。 三位道友,可知吾凤族?” 李长寿缓缓点头,赵公明也是扶须颔首。 琼霄手指点了下李长寿,盈盈轻笑:“若你说是凤族之事,机缘二字,说不定就要应在他身上。” “嗯?”李长寿顿时有些不解,“仙子为何这般说?” 他对凤族能有什么机缘? 龙凤是死敌,他已经站在龙族这边,凤族八成也信不过他吧? 琼霄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 孔宣目中也略带好奇…… 赵公明抚须长叹,言道: “孔宣道友,我这老弟名头可长,你且听好! 坐在你面前的这位,是如今天庭玉帝最信任的天庭仙神,总领三界水事,更是人教尚未公开的圣人弟子、负责处置人教事务,凌霄宝殿与兜率宫来去自如。” “嗯哼!” 琼霄清清嗓子,在旁接道: “他还是天庭崛起大谋士,一手促成龙族上天之事,抬手覆灭妖族数十万妖兵,屈指间解决巫族生死存亡之危机,我们道门上下尽皆认可的男女之情顾问! 当然,最重要的,这是我姐姐的准道侣,哟~” 随着这兄妹两人的讲述,孔宣的双眼越发明亮,看向有些尴尬的李长寿时,也多了几分热切之意。 “那,道友能帮帮我凤族吗?” “道友莫要听老哥和仙子这般夸赞,我哪里有这么多本领,只是天庭普通……” 【帮】 心底猝不及防出现这个字眼,那淡淡的太清大道道韵环绕,却是太清老爷无疑! “……仙神。” 李长寿清清嗓子,正色道,“不过,有我家**师这层关系在,但凡道友有所请,我定仔细斟酌、全心相助。” 第三百七十章 人教师弟,在线助攻 但凡涉及到洪荒中的一整个‘种族’,那必然绕不过‘气运’、‘业障’、‘功德’这三件小事。 凤族与龙族的远古大战,应该算是开天后第一劫。 那时天地刚开,先天生灵占据主流,龙凤二族齐为霸主,大家基本都没有寿元这个概念,很多资质不行的生灵,活着活着,慢慢的也就长生了。 那是真正的大罗遍地走,金仙多如狗。 然而,这些强大的生灵,九成都折损在了龙凤大战中,洪荒也被打碎,五部洲和三千世界的格局自那时而成。 若非道祖力挽狂澜,干掉了背后搞事的魔祖,而天地也加速了天道的完善,及时压制住了大劫最后的‘**’,否则天地都会归于混沌…… ——大战并非单纯龙凤麒麟三族争锋,龙族为‘鳞甲之王’,凤族为‘飞羽之王’,麒麟为‘走兽之王’,当时的大劫始于龙凤,席卷几乎整个洪荒。 龙凤二族所背负的业障,已是近乎无边无际。 龙凤大战最后的结果,显然是龙族赢了,凤族以及不配赋予大劫之名的麒麟几近凋零。 龙族镇守四海海眼,被业障缠身,从远古到今日一直在衰弱; 哪怕都被天庭诏安了,还发生了东海海眼被破的惨剧。 远古第三大族,麒麟族成了洪荒珍稀瑞兽,上古末期近乎绝迹…… 凤族就更惨了,原本好歹也是‘羽王一族’,现如今只有寥寥一二族人在活跃,就孔宣与金鹏鸟。 其他号称有凤族血脉的飞禽,大多只是当年凤族身后跟着的‘小弟’罢了,真正的凤族血脉蕴含涅槃神通,极少在上古之后显露。 龙族就不一样了,‘龙口’这方面一直相当努力,从远古奋斗到今日,在天地间拥有大量的‘血脉近亲’…… 凤族如今面临的问题,一是气运,二是血脉。 凤族的业障被元凤所承受,元凤凭借涅槃神通,一力镇压不死火山,以求凤族能得血脉存续,然后将凤族延续的重任,落在了…… 孔宣身上。 李长寿听到这里,也是没忍住想吐槽几句。 总感觉元凤大人所、所托非鸟呢有点…… 孔宣到现在了,都没决定自己的阴阳归属! 凤族的问题,说到这里就十分清晰了——如何让凤族能得到血脉延续,略微恢复一丝气运,在洪荒中再次立足。 孔宣道:“吾族此前有负于洪荒,业障深重,如今只求血脉能延续。 不求再次昌盛,有数十族人足矣; 也不求族人尽皆长生不死,能将血脉一直延续下去,让天地间再有凤族的身影,就足矣慰藉母亲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一旁赵公明抱着胳膊,也在帮忙用力思索。 倒是琼霄指了指端茶送水的凤族少女,纳闷地问:“那她,又是如何来的?” 孔宣道:“母亲曾给我三滴精血,可赋予吾族血脉相近的飞禽一族,令其化为凤族。” “哦~”琼霄恍然大悟状。 一旁赵公明道:“气运之说玄乎缥缈,一般来说,多做好事、多积累功德,总能让气运加身……吧?” “若这般简单,贫道也不至于如此苦恼,”孔宣皱眉摇头,“功德与气运并无关联。” “我有办法,”李长寿缓缓开口,端起一旁茶水,抬手抿了下。 圣人老爷让他出手,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虽然不知道太清老爷是为了让孔宣与人教亲近些,还是有更大的谋算…… 其实李长寿此时,已想到了一个达到了九成概率的可能性—— 【玄鸟生商】。 据李长寿所知,商国的图腾便是‘玄鸟’。 上古时,龙族就曾因援护人族,而成为人族的图腾,从而扭转了自身气运,延续了自身命途。 如果自己此时所参与的,就是‘商朝而生’的故事,那这件事确实足以牵动圣人老爷的注意力; 顺便也能解释,为何封神大劫中,孔宣会下场守护商国。 无他,利益相关罢了。 李长寿放下手中的茶水,心底已是有了主意,笑道:“上古时,龙族就曾用过的那个法子,凤族为何不用?” 孔宣也非寻常之辈,李长寿如此一点,孔宣就已明了是何事。 孔宣叹道:“如今人族已大兴,已无了庇护人族之机,此事只是说说罢了。” “并非这般,”李长寿看似淡定地说着,心底也在警惕,时刻感应是否会有天罚降临,感应圣人老爷是否会阻止自己这条思路。 但他很快就确定,孔宣之事,跟商国兴起应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李长寿道: “人族气运集中在南赡部洲,而南洲之中,国度林立、战乱四起,正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族无共主久矣,当有共主兴起。 凤族的机会就在此地。 若早知天命归何处,预先就护住今后的共主,令其以凤族神鸟为图腾,凤族何愁不立?” 孔宣这般大能,此刻也是面露喜色,站起身来,对李长寿抱拳道: “若道友能相助此事,凤族欠道友因果,孔宣亦欠道友人情矣!” 李长寿笑道:“道友不必如此,若是换做我家师兄在此地,如何会不帮道友? 师兄之事,就是我之事,我们人教上下一心,此事定会全力相助道友。 只是,有两件事,需道友明白。” “请讲。” 李长寿面露正色,侃侃而谈: “其一,是凡俗之中,王朝更迭乃常态,若凤族得偿所愿,在这王朝陨落之时,还请道友勿要多出手。” ——此言单纯是为了算计西方教。 孔宣封神入场,本来是打了燃灯、伤了阐教几位仙人,结果跳出来一个准提圣人,拿着七宝妙树对阵五色神光。 那一战虽然扬了孔宣威名,但孔宣的下场却有些凄惨,被准提击败后强行度入西方教。 老子化胡为佛后,孔宣被安排去作佛祖的劫难,将佛祖吞入腹中,又被佛祖破背而出,成了佛门的佛母,被动失却先天圆满身…… 化胡为佛是封神大劫末尾的大算计,李长寿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其内复杂的牵扯、最终的赢家,此时一概不知。 但孔宣身上发生的事,就很不人教,一点也没有洪荒浪漫主义气息。 最美好的剧本,不该是…… 【孔宣主动为**师放弃先天圆满身,归于阴,化为女子,在烈火中为自己穿上霓裳、染上腮红、戴上凤冠,昂首挺胸走到兜率宫后院,指着正在睡懒觉的**师说: ‘玄都!我要娶你!’ 然后旁边树上趴着的一只蚊子顿时泪眼婆娑,明明,是她先飞过来……】 咳,说正事,说正事。 李长寿继续道: “其二,此事我也不敢说有十成把握,回去之后也需禀明玉帝陛下。 实不相瞒,天庭也有一系列谋划,有关人族香火之事。 若是将图腾气运让给凤族,对天庭而言也无伤大雅,只是还需道友对天庭表达些善意,今后若在外行走遇天兵天将陷入危机,请务必出手搭救一二。” “善!自当如此!” 孔宣答应得颇为果断。 “咱们今日就商谈下大概方向,”李长寿道,“待他日南洲风云变化,自会请道友出山一行。” 孔宣忙说不急,李长寿却以“师兄若知我怠慢了肯定怪罪”为由,强行将话题扯到了正事上。 隔壁座位,赵公明与琼霄面面相觑。 赵公明传声叹道:“三妹,你说长庚是不是早就有了这般算计?怎么说起来头头是道,这么一会儿,就把凤族安排妥当了。” “听着不像。” 琼霄嘀咕道: “若是真的早就胸有成竹,大多都是一气呵成,直接讲下来的。 他现在一边说一边在思考,很多话都是留了余地,而且也多有沉吟的语气,这就是没想好的缘故。 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考虑到西方、天庭、人族,甚至为此事收尾也埋下伏笔,确实挺厉害呢。” 赵公明感慨横生:“唉,感觉白活这么多年啊……” “这不同的,大哥你本来不擅长想这些弯弯绕绕,你是风,不碰壁是不会拐弯的那种。” 琼霄淡定地道了句:“大哥,万一他以后修为超过你,你才是真的惨呢。” “还说我,到那时你不也被比下去了?” “我跟小妹怕什么?小姨妹本来就是被关照的,哼哼!” 赵公明闻言也是嘿嘿笑了几声,颇感身心舒畅。 还是跟妹夫妹妹相处起来,没什么压力啊。 …… 他们在孔雀岛上呆了半日,临走时,是孔宣将李长寿三人送出。 孔宣将一枚玉符递给李长寿,这是传信所用,言说自己可随时偿还人情。 换而言之,他给了李长寿一次请他出手的机会。 孔宣的性子就是这般,便是还人情,也是要李长寿主动邀请; 而他也确实是有高傲的资本,毕竟不是每个圣人之下的高手,都能把准提圣人逼的那般狼狈。 回去的路上,李长寿一直在闭目思考。 如果自己现在已经被天道老爷‘利用’了,参与到了‘玄鸟生商’之事,那接下来,天庭、南赡部洲,也会出现一系列的征兆…… 若商国顺利建立,那距离封神大劫,当真不远了。 顺带一提,李长寿早已注意到,南赡部洲的时间刻度,与自己所知的时间刻度完全不同。 若是从大禹帝君归于火云洞开始算起,此时刚好是属于‘夏末之乱’,整个乱世已经持续了最少数万年…… 由此也延伸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洪荒与后世到底有什么关联?】 李长寿对此,丝毫没有探究的兴趣,毕竟此时还没解决最关键的需求——自保之力。 顺便,若是促成南洲从混乱归一,能有多少功德可捞? 假若地府上天、地府改革的功德,外加结束南洲乱世的功德,不足以让自己修成功德金身…… 李长寿有点预感,估摸自己会卡在一个尴尬的节点。 不过也无妨,先将这些大事做了,看到时缺多少,若是所缺太多,就慢慢等香火功德、天庭工资; 若是缺的不多,就去砍些业障大妖填补空缺。 除魔卫道,为人为天! “唉!” 赵公明突然叹了口气,高声道:“我决定了!” 李长寿和琼霄都被他吓了一跳,只见这老哥拍拍胸口,喊道: “我这就去找金光。 既然金光师妹对我倾心,我又不忍拒绝,那就先以道侣处着! 若百年千年后,她不改心意,我也对她有了情愫,做夫妇也是可以的嘛!” “哇,”琼霄顿时跳过去,扯着赵公明胳膊一阵摇晃,“大哥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李长寿也投去了温和的笑意。 赵公明尴尬一笑,下巴对着李长寿抬了抬,叹道: “刚才在孔宣道友那,看到长寿如此费心,不断为玄都师兄说话,大哥我也是颇为感慨。 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搞的大家道心不定,教内也是不得安生。 老弟,你有事没?” “老哥的事,自是大事。” “走!”赵公明大手一挥,“咱们这就去金鳌岛上!” “大哥你别急,”琼霄立刻道,“这事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你跟这家伙慢慢过去,我先行一步,去帮你探探金光师妹的的口风!” “也行……” 赵公明气势顿时萎了下来,琼霄当下祭起金蛟剪,伴着蛟龙疾飞金鳌岛。 李长寿在旁有些欲言又止,随之就摇摇头,跟在赵公明身旁,不断回答赵大爷一些比较少男心的问题。 “长庚,你说我这铠甲要不要换一下?” “长庚,老哥我刮刮胡子?” “长庚,你说我跟金光妹子独处,要聊些什么比较妥当?” 李长寿默默拿出了一张卷轴,笑道:“早就给老哥你备下了!” 赵公明大喜过望,将卷轴打开,如获至宝地品读了起来,很快就成竹在胸,自觉大事可成。 两人等了一个时辰,才等来琼霄的传声。 当下,赵公明带李长寿赶往金鳌岛,相约见面的地方,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宝池。 ——恰好就是敖乙修行之地。 李长寿并未靠近此地,等赵公明自行去岛上,他便转身要走。 然而刚飞不过三五丈,还没来得及运转仙力,前方云中就出现一口小小的旋涡,有只微胖的手掌伸了出来,对李长寿勾勾手指…… 李长寿也是一笑,刚凑过去,就被人薅住衣领,直接拽进了一处熟悉的土洞。 “多……” “嘘!” 前方顿时有一群人扭头做噤声的手势,旁边的多宝嘿嘿一笑,拉着李长寿胳膊,去了另外的坑洞。 熟悉的土坑,熟悉的观众,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主角。 土洞外,赵公明正蹲在池水旁,抬手在自己脸上摸索,一根根胡须缓缓飘落。 不远处,身着淡红色长裙的金光圣母,正背着手静静等待着,脸蛋红扑扑、心有鹿儿撞。 在宝池附近,充满了多宝道人独门神通做出来的土洞,而这些土洞中,塞满了截教几家海岛道场上的热心仙众…… 要么说截教凝聚力高呢! 这种事,也占了很大的因素嘛。 李长寿被带到了最佳观影位置,与琼霄、金灵圣母等圣人弟子同等待遇。 然而,李长寿刚看了一阵,心底就隐隐有些担心…… 这若是云霄那边得了信,赶过来,岂不是会联想到桃花林时,也有这般盛景…… 李长寿道心一震,立刻就要自燃了这纸道人,及时抽身而出;可他心底刚泛起这般念头,三昧真炎还没来得及点燃,一声轻哼,在洞内来回逛荡…… 不少截教仙下意识就是双腿一软。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仙 子 点 寿 唉,什么是患难见真情啊? 截教此时在金鳌岛上看热闹的数百仙人,对那位主动迎向土洞另一端的白发白须老神仙,投去了感激的‘仙识’。 虽然大家伙现在都知道,这位天庭普通权神的容貌是假的,身形是假的,嗓音是假的,胡子是假的…… 但这份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英勇无畏,却是真的! 天庭水神李长庚,不愧为截教的好兄弟! 片刻前…… 云霄仙子在土洞另一端现身,青色褙子内搭素白长裙,秀美纤柔的身段妙至绝巅,无法增减分毫; 三千青丝绾住似水柔情,妙目轻柔却蕴大道真义,还有那令人只敢远观而不看近触的淡淡威严…… 遗世独立无相似,万古悠悠独卿怜。 本自不问凡尘事,奈何情落此心间。 若非云霄,还有谁有这般魅力,能让被《钢铁百美老后图》封印了道心的李长寿,出现明显的心境起伏? 若非云霄,又有几人能做到,刚一现身,便让这多宝道人神通凝成的土洞,落针可闻? 几乎在这里吃瓜看八卦的截教仙人,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上次这么聚在一起,就是吃的云霄和水神长庚的瓜! 如今正主来了,那…… 多宝道人向后挪了挪,让自己躲在金灵圣母身后; 金灵圣母淡定的将目光挪开,开始研究这土洞内部‘泥土颗粒’排列的玄妙纹理。 龟灵圣母小嘴一扁,已经准备好经常用来应付师尊责备的那招…… 琼霄更是一步到位,已经开始泫然欲泣捏耳朵,楚楚可怜地看了眼,在旁边准备**的李长寿纸道人。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这时他不站出来,还有谁能站出来? “你也来了。” 一声轻笑打破了土洞中的安静,李长寿端着拂尘向前,脚下施展出某种步法,身形如清风一般吹到了云霄仙子身前。 整个步伐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让人看着就颇感舒适。 李长寿像模像样地甩了甩拂尘,一句“既然事出有因,这次不算五百年的计数”,云霄那原本有些不满的面容,就展露出少许笑意。 “怎得都在此地偷听偷看?” 云霄轻声道:“这般未免对他二人太过失礼。” 李长寿笑了笑:“各位道友只是太过关切此事,这也是生灵之常情。 反倒是截教这般轻松活泼、上下团结的氛围,在我这个人教弟子看来,甚是难得。 对了,我且换个容貌。”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纸人,化作青年道者的面容,将这老神仙的纸道人收了起来。 云霄嘴角勾出些微笑意,又道:“总归不如你原本的样子看着顺眼。” 李长寿表现出几分心虚,低声道:“那可是不能轻易显露的人教机密。” 而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云霄一同走回此前他所在的土洞。 这一路,只是短短数十丈,云霄每走过一个‘观景洞’,目光扫过,其内的仙人无论男女、辈分,都不敢与她对视,且都感受到了或多或少的…… 罪恶感。 不少仙人还会故作闲聊、岔开话题,要么说起法宝与修行: “余元师侄,你最近炼成的那个化血神刀似乎威力颇大,改天跟师叔一同商讨商讨?” “好说,好说。” “罗宣师兄你善尸斩了没?之前不是闭关数万年,还是悟不到关键吗?” “老难了,狠麻烦啊……” 也有仙人说起最近的新鲜事: “这些妖族真是气数尽了,还说要跟天庭开战,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唉,遥想当年,贫道隔壁洞府家的表亲与现在北俱芦洲的大妖王交情莫逆,也不知这般因果,会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 “天庭背后站着人教,妖族搞啥都是徒劳,还不如老老实实……” 云霄闻言,也关切地看着李长寿,柔声问:“此前我推算到,你因妖族之事被召去了圣母宫中,可是有什么麻烦?” 李长寿闻言,顿时露出有点复杂的面色。 圣母宫……那也是一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云霄忙问:“怎了?可受伤了?” “并未,只是被圣人娘娘说了一顿。” 李长寿苦笑道,“此时想来,我这道袍掀开,浑身上下都是胆,圣人面前也敢动心算计,结果被圣人娘娘一眼识破。 我已自信毫无疏漏,不曾想还是百密一疏。 唉……” 听闻此言,云霄这才舒展秀眉,刚才那少许急切、些微关切,却是半点做不得假。 她道:“圣人与所谓的准圣,看似一线之隔,实则天差地远。” 李长寿顿时各种点头附和。 这种关于圣人之能的‘警示’,已算是每次见面必备的话题。 笑谈间,两人已经到了此前李长寿呆着的坑。 云霄仙子向前欠身行礼,口称师兄师姐师妹,又皱眉看向了一旁的琼霄…… 她刚要开口,一旁李长寿抬手,轻轻拉了下云霄仙子的衣袖,传声道: “若要教训琼霄,人前有些不妥。” 云霄于是散掉了刚要爆发的威势,叹道: “稍后随我回岛上修行,莫要在外乱跑,你这般修为境界,都已快被小妹越过了。” “是,姐姐。” 琼霄委委屈屈地道了句,暗中给李长寿抱拳致谢。 当下,云霄不由也朝着土洞之外看去…… 且看宝池旁,修了修美髯、换了身长衣的赵公明,将‘面貌堂堂、身形伟岸’的特点发挥到了极致; 再看今日的金光圣母,长发盘出了成熟的韵味,精致的五官、巴掌大小的脸蛋,贴合身段曲线的长裙…… 这种穿衣风格,自然也是出自一只锦囊,是某位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天庭水神,仔细研究赵公明的喜好后,给出的中肯建议。 此时,赵大爷和金光圣母隔着九尺间距,刚过了一个话题,还在酝酿情绪。 赵大爷‘诶’、‘这个’了半天,金光圣母‘嗯’、‘好’了一阵,话语总是接不下去。 于是,赵大爷低声道了句:“师妹,得罪。” “嗯?” 金光圣母微微一愣,忽觉眼前水蓝色光芒一闪,几颗定海神珠出现在她身周,将她仙识封禁、定在原地,一时间失去了对外部的知觉。 土洞内截教众仙都是齐齐一愣。 琼霄忍不住哇了声,赞叹道:“大哥这么直接的吗?” 多宝道人微微皱眉:“这般是不是有些不好?毕竟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如此多师弟师妹看着…… 虽然金光师妹也愿意,但这……” “当真是,”龟灵圣母抬手捂住双眼,在指缝中留了点余光。 又见赵公明向前迈步…… 云霄秀眉轻皱,立刻就要现身阻止; 截教不少仙人都是屏住呼吸,暗呼‘没想到啊没想到’、‘真刺激啊真刺激’。 然而,赵大爷熟练地一个滑步,出现在了金光圣母身后,左右看看、又拿出了一只卷轴,打开之后细细品读,不断点头,再次成竹于胸! 而后转过身去,出现在原本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定海神珠,微微一笑: “师妹,你可喜欢诗词丹青?” 金光圣母眨眨眼,虽然有点懵,但还是露出怯怯的笑容,点头答应一声。 李长寿:…… 截教众仙:…… 某座跳出三界、不入五行、隐于大道之间的仙殿中,身穿霞云道袍的青年道者提着青萍剑就要往殿外冲,还好被几位随侍七仙之仙各种劝阻。 “老爷您莫生气、莫生气。” “公明师兄也没失礼,老爷您别着急。” “这逆徒!我是气他没失礼吗? 老爷我赐他定海神珠就是让他干这个的?呸!气煞我也!” 自然,这一幕也并不会为外人所见。 …… 半个时辰后。 金鳌岛上散了场,东海之滨,两道身影再次碰面。 他们驾云行在蓝天白云间,又找了一处静谧的沙滩,散步、相谈,最后去了一处阴凉地,用布毯蒙上白沙。 男子抱拳,女子欠身,两人各自入座,相隔六尺有余。 这是应李长寿之邀,云霄赶来此地与李长寿的‘本体’相见。 杀人放火这种事可以纸道人来干,扬灰葬魂时,纸道人也能出一点手感; 但跟云霄仙子从诗词歌赋聊到风花雪月这种事,还是本体来比较妥当。 这里离着度仙门也不算远,有麻烦也可及时躲回小琼峰中…… 咳,说些不正经的事。 李长寿发现,自己来洪荒越久,对飘飘仙裙就越没有抵抗力。 尤其是当云霄坐下时,那裙摆宛若盛开的牡丹花,每条褶皱宛若花瓣交叠时的印痕,百看都不厌。 自然,两人还未到彼此心属的地步,那句绝杀的‘你真好看’,讲出来也达不到最佳的效果…… 两人说了一阵赵公明与金光圣母之事,云霄觉得赵大爷的这门亲事此时还是有些勉强,李长寿也是附和的点点头。 此时赵公明与金光圣母,相约去了天外遨游,两人也定下了约定,彼此相处一段时日,若觉得不合适就不再提道侣之事…… 云霄轻轻一叹,言道:“此事如何还能商量的?若非两情相悦,始终有些牵强。” “你这般想也有些不妥。”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两只玉樽,倒满仙酿,将其中一只用仙力推到了云霄面前,口中说着: “并非每段深情都能得到回应,也并非每段感情都开始于两情相悦,有时一人的坚持,确实能改变另一人。 但前提条件,还是两人有共同的交集,能自然的相处,有共同话题。” 云霄仙子细细思量,接过玉樽,轻轻一嗅,轻笑道:“大哥那些话,可是你教他的?” “这个……嘿嘿。” “你怎得会这般多哄女子开心的话语,”云霄轻嗔着,却并未有责怪之意。 李长寿洒然而笑,总不能说自己有‘信息优势’。 于是正色道: “凡事算计惯了,大概也就多琢磨了些。 感情之事其实不该有那么多算计,就如现在这般,我在你身侧,反而可以借着与你相处,放下那般多烦心俗世,就觉得颇为自在。 对了,这酒如何?” “比小妹酿的果酒,口感要柔滑许多,”云霄认真点评着,“也多了一些先天灵物的气息,令元神都有些许陶醉,是少有的佳品。” “你喜欢就好,”李长寿笑着拿出两只玉壶,用仙力包裹着,放到云霄身旁。 “这是我最近琢磨的五行佳酿,采集五行灵气凝聚于朝露之中酿制而成,其他都被山门内的酒仙人拿去了。 你若是喝着不错,我稍后为你多酿造几坛。” 云霄眸子中多了几分笑意,将杯中酒饮了些许,那双灵眸渐渐带出了少许迷离…… “与你这般相处,也是我心底最宁静时。” “嗯?”李长寿微微一怔。 抬头看去,又见她抬手理着耳旁长发,脸颊划过少许红晕,扭头看向安静的海面。 一阵海风吹来,淡淡灵气环绕,李长寿心底却烙印下了这般画卷…… 但随之,李长寿轻轻一叹。 他干脆在毯子上躺了下来,枕着双手,看着天上的云朵,胳膊也压到了云霄仙子的裙摆。 “怎了?” 云霄柔声问着,主动朝李长寿这边侧身,身周更是散出一缕缕玄妙道韵,遮掩了此地天机。 她关切地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若可以对我言说的,我也可为你拿拿主意。” “如今我要忙的事,就是辅佐天庭大兴,各类事务并无太大困难。 但近来,境界又有所突破,加上在圣母宫中听圣人娘娘说了些事,心底一直有个难题得不到解答。” 云霄略微思量,笑道:“可是与劫难有关?” “劫难?”李长寿略微有些错愕。 “嗯,我前些年推算到,道门有一场大劫,只是有关大劫的天机都被遮掩了,”云霄柔声道,“故此,我才将两位妹妹关在岛上,不想让她们在外乱走。” “原来如此……” 李长寿还以为云霄推算到了封神,她修为境界奇高,有这般预感倒是在情理之中。 李长寿笑道:“让我烦心的,是天道。” “天道?” “嗯,天道,”李长寿道,“我现在陷入了一个怪圈。 以天庭举例,我参与到了天地间的大事中,所做之事得出的结果,其实都符合天机推演的结果。 比如天庭当收龙族,我便成了其中的棋子,帮了两边许多。 但我反过来一想,现在是我心底想着顺势而为,若我有天心底想为某件事逆势而动,是不是,正式这般‘逆’的想法,反而也会促成天机彰显的那个结果。 天道之下,生灵当真有选择的余地吗?” 云霄闻言略微歪头,也陷入了思索中。 李长寿缓缓闭上双眼,笑叹:“不用多想,这只是一点胡乱冒出来的念头,大概生在天地间,就逃不开天道的掌控吧。” “你忘了那遁去的一吗?”云霄柔声问。 李长寿道:“自然记得,但谁又能保证,自己在每件事中,都能成为突破天机界限的变数?” 云霄莞尔一笑,柔声道: “我曾目睹过天道化生,无数条大道汇聚于天地间,交错、编制,成就了天地之意志。 也曾目睹道祖以造化玉碟合道,补全天道不完整之处。 你如今觉得被天道所绑,其实应当是道祖在安排你做一些事,天道本身并无半点意志。 这般一想是否轻松许多?” “这个角度,倒是并未想过……” 李长寿眼中多了许多光亮。 云霄又道:“你可知我们截教的教义?” 李长寿喃喃道:“为万灵截取一线生机。” “嗯,”云霄笑道,“你性子中总喜欢稳妥,以至于对旁人都难以完全信任。 但有时,这一线生机并不会应在自己身上。 互助互帮,有难同渡,这是老师曾教导我们这些弟子的道理。” 李长寿眉头微微皱起,心底细细品味着这般话语,虽然没有什么豁然开朗之感,但又像是握住了一条绳索…… “哈哈哈!” 李长寿大笑两声,“跟前辈高人谈心,对咱修行当真大有裨益啊!” “现在又知我是前辈了,”云霄轻哼了声,眉角却带着少许笑意。 白云依依,海浪徐徐,两人在海边林荫静静呆着,时不时言说趣事、抚琴奏笛,任凭岁月化作了光影,不觉西天落日,星夜迟迟。 …… 与此同时; 靠近五部洲的一处大千世界中,几道身影已顺利碰面……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有些人,走着走着…路窄了 此大千世界与众大千世界一般,都是洪荒碎片所化; 在此地碰头的这几道身影,也都非普通人物,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那骑着青毛神兽、面容颇为英俊的青年道者。 灵山,地藏。 他来后尚未开口,背后缓缓升起一只宝旗; 这宝旗为青蓝底色,其上绣着朵朵莲花,升到空中便绽出璀璨金光,又有白气下落,将这荒无人烟之地,眨眼间化作仙境一般。 青莲宝色旗! “诸位,”地藏微微一笑,寒暄都懒得半句,径直道:“可愿一直被那天庭,被那人教欺凌?” 周遭那几道黑影顿时陷入了沉静,各自一言不发。 谛听神兽缓缓趴下,身上青光流转,监察方圆数万里。 地藏坐在谛听背上,开口道: “各位都是上古巨擘,而今却被天庭算计如此凄惨,各自手下甚至子孙命丧妖升山,成了天庭扬威的踏脚石,心底当真就甘愿忍耐? 据我所知,妖族太子殿下在妖升山也遭重伤,妖族中兴之气运如今微薄如那西山之日暮,各位心中,可有遗憾? 贫道不愿有那般多弯弯绕绕,此次邀各位前来正式商谈,便是为了应对天庭之事。 各位有条件,可以直接提。 我灵山需要一个因果、需要借妖族之名义,以报此前为道门三教所辱之恨,否则引发圣人大战,着实不美。” 那阴影中,有头包裹着漆黑浓焰中的狮子精,一开口却是粗狂的女声: “我们冒着被圣人针对的风险,灵山能给我们什么。” “一颗莲子,”地藏左手张开,有颗金光闪耀、形状不算规则的莲子,轻轻闪烁光亮。 这莲子一拿出来,就散发出淡淡的晦涩道韵。 一头蹲坐在地上的猿猴老妖掐指推算,沉声道:“好宝贝,十二品金莲所结,既可令太子殿下早日痊愈,也可让太子殿下道行精进。” “不够。” 有个浑身沾满了黑色岩石的妖族高手冷声回了句。 地藏含笑点头,又拿出了一只卷轴,推给了那只老猿猴。 老猿猴将卷轴小心翼翼地打开,其内闪耀出道道金光,却是一门功法…… 地藏淡然道:“上古妖庭遗失的《化灵补心录》,可令妖族再不愁妖兵,如何?” 在此地的这几头老妖依然有些犹豫,那老猿猴已是开口道:“此两件宝物,已足以让我妖族,与你灵山联手。” “联手?” 地藏微微扭头,像是听错了什么,随之哑然失笑,在怀中捏出了一点金光。 这金光迅速膨胀,化作了一只四方大印,被地藏托在掌心。 大印之上雕刻着一众大妖,其上共分为六层,最上一层是两只金乌展翅高啼,倒数第二层是鲲鹏托底,十头巨妖仰头怒吼。 周遭这几头大妖立刻站起身来,一个个面色凝重,气息不畅,眼底光芒闪烁不定。 地藏悠然道: “我要的,是这场算计中,你妖族听命于我,令行禁止、不可违抗。 只要走到最后一步算计,无论最后成或不成,妖庭天帝印玺,送归妖族。 诸位,如何?” 宝旗金光中,这几头老妖缓缓低头,再无其他言语。 地藏坐下,谛听见此状,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禁不住在地藏心底吐槽: “咱费了这么大功夫找回来的两件宝贝,就这么被你拿出去赌了,你个败家主人唷,说不定血本无归啊……” “安静,”地藏心底哼了声,“此次借刀杀人,我有十七层算计,倒要看那水神如何赢我! 从现在开始,要有威严之感!” 谛听顿时咧嘴一笑。 …… “情报有误啊。” 度仙门,小琼峰。 李长寿星夜回返,带着少许遗憾; 回到小琼峰后,便将身上的酒气蒸干,顺便清理掉了元神周遭缠绕的醉意。 不是说,云霄喝多了就喜欢跳舞吗? 这次本来是奔着看她跳舞去的,结果喝了两大坛仙酿,她只是面色微红,自己元神都快挨不住了! 这…… 算了,可能是气氛烘托没到位,俩人关系还不算太亲近吧…… 闪身回了炼丹房,李长寿本体找了个绝佳的位置藏好;一直守着丹炉的纸道人,眼中顿时多了几分灵光。 心神挪移。 仙识扫了眼,湖边草屋中闭关修行的灵娥。 显然,此前六千遍稳字经让她大有裨益,在稳道上前行了一大步! 做师兄的,心底满满的感动,也会有少许成就感。 想想接下来在山中修行的日子,估计真的要百八十年与云霄仙子见不到,李长寿心底也泛起了淡淡的不舍…… 每十年写一封信吧。 寄信虽然麻烦,但也可以存着,下次见面一起给。 自己接下来的百年,也会花心思研究乾坤遁法和乾坤大阵,捉摸着弄点乾坤类的法宝,或许能够用在寄信上。 【洪荒信箱初步构想】: 李长寿打算,用乾坤阵法开辟出一个稳定的小空间,单纯的储物乾坤,不必具有五行灵气; 再在这储物乾坤开辟两个,与洪荒主天地的连接点,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由此达到‘共享储物空间’,以及‘信箱’的作用…… 这类储物法宝,对自己的纸道人体系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可以让资源利用率达到近乎完美。 李长寿也并非异想天开,纯靠脑洞搞道术研究; 他这次其实也是‘站在洪荒巨人的肩头’,做合理的技术延展。 洪荒储物类法宝大概有两种,一种较为普遍,依靠‘芥子乾坤术’,用几样繁复的禁制,勾画一个可自动放大、缩小物品的法宝。 ——讲真,在如今度仙门中,把三个明面上的金仙境高手聚起来,研究百年,恐怕都无法悟透这几样禁制的‘原理’。 但门内随便一个返虚境弟子,都能刻画这几样禁制,炼制简单的储物宝囊。 李长寿在古籍上看到过,这几样禁制,据说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以及几位不知姓名的洪荒大能推演而出,并在上古时就渐渐流传开来,造福众炼气士…… 还有一种储物类法宝比较‘高端’,是自虚无中开辟出一只只‘乾坤泡’,在其中存放物品。 后面这类储物法宝,往往有着较高的容积、更高的上限,但缺点是难以炼制,非高手无法实现,还必须是擅长乾坤术法、金仙六品之上的高手…… 李长寿的构想,就是在这类法宝的基础上,留多个‘链接通路’。 借这般研究,也可加深自己对乾坤这个概念的理解,尽早触碰到乾坤大道,提升…… 乾坤遁法的威能! 等了两个时辰,将这炉丹药练好,李长寿在丹炉前伸了个懒腰,盘算着接下来该多炼制些什么丹药。 这种不用谋算什么天地大势,静静等随便什么事发生,每天闲到想要闭关修行,顺便炼制炼制丹药的枯燥日子…… 堪称完美。 “难得这般清闲,要不要去扩充下灵兽圈?” 突然。 “教主哥哥!” 李长寿:对不起,您呼叫的神灵不在线。 啊哦呀咦吼,吼吼囖囖咯酷酷哒(巫族古语)。 “教主哥哥~” 敖乙的第二声呼喊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小声嘀咕:“在修行吗?” 李长寿微微一笑,勾连神念、开辟梦境,将敖乙拉了进来。 一见李长寿,小龙双眼顿时多了几分亮光,跳上来喊道: “哥哥,龙宫这边已经拟定好了第一批南洲各路水神!马上送到安水城中!” “哦?” 李长寿眼前一亮,笑道:“总算来了,这笔功德我可是等了许久。” 敖乙笑道:“哥哥说笑了,哥哥若是贪图这般功德,哪来今日的龙族。” 李长寿也是一乐,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 当下,李长寿与敖乙说笑几句,叮嘱敖乙早日回返天庭任职。 “……稍后我会将你提拔为天河水军副统领,与卞庄一般职务。 天河水军会继续拿海中妖族练兵,且不会局限于四海。 这股天河水军,陛下有意打造成天庭精锐兵马,稍后还会招纳一批高手加入其中,你与卞庄压力可能会很大。” 敖乙抱拳低头,定声道: “乙定不负教主期望!稍后便以压龙石磨砺自身,早日迈入金仙境!” 李长寿闻言,多少有点羡慕。 摆脱了业障的祖龙血脉,说话都是如此霸气,长生也不过是他们青春期正常发育。 抬手拍拍敖乙肩膀,看着这个人形状态一直长不高的少年,心底的愧疚感…… 已是相当淡了。 “去吧,记得提醒你父王莫要大意。 西面定不会安生,估计正开始暗中蓄力、蠢蠢欲动,憋着什么坏招式,而且可以默认已经与妖族全面联手。 龙族现在是天庭附属,水神之位定下之后,龙族与天庭将会捆绑的十分紧密; 他们或许会通过削弱龙族,打击天庭气运,不可不防。” “是!敖乙这就去见父王!” 敖乙面色郑重地答应一声,在梦境中渐渐淡去身形。 李长寿这边也做好准备,让纸道人在安水城神庙后堂等候,很快就见到数十条苍龙自天边疾飞而来的盛景。 城中百姓大多抬头看了眼,而后继续各干各的,基本没什么反应。 无他,眼熟尔。 不多时,几位远古战龙护着一张水蓝色的卷轴而来,恭敬地交给李长寿过目。 李长寿打开卷轴仔细审阅,其上有数百个名号,对应各地水神之位。 这算是第一批地方水神,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批。 当这些水神归位,李长寿就可一奉奏表,让龙族负责‘行云布雨’之事,也可让天庭在南赡部洲,组成第一张香火网格…… 这步棋走稳,谋天庭之事,五百年足矣! “好,”李长寿站起身来,众老龙满是激动地看着李长寿。 龙族再次在洪荒立足,得到天地认可的时机,眼看就要…… 李长寿笑道:“各位……可做了备份?” 数十位龙族高手也是脚下一滑,连忙摇头。 “这般重要之事,今后需最少做两件备份,一式三份才可!” 李长寿招来书桌,将卷轴缓缓摊开,请两位龙族高手一同,现场抄写了两份…… 如此,他才放心的点点头,随着这些龙族高手去了东海龙宫。 东海龙王本来还想设宴款待他这具纸道人三天三夜,李长寿自是笑着拒绝,邀请东海龙王一同上天启奏,为玉帝呈上这份‘奏表’。 后续之事自然毫无阻碍。 也是多亏龙族手下留情,没去搞井龙王、溪龙王,省了许多麻烦。 若是将南赡部洲的水路进行分级,此时‘一等’的大河都已分给了龙族。 李长寿此前也思虑了很久,觉得如此做也有些许隐患; 这次也趁机与东海龙王商量一二,将南赡部洲中部最繁华之地的‘二等’支流水神位,留着赏赐给一些人族功德不浅的善人。 东海龙王自是连口答应。 顺带着,李长寿也趁此机会,当着龙王的面,对玉帝陛下禀告了凤族孔宣之所求。 “南洲下一任人族共主之图腾?” 白衣玉帝笑道:“此事如何不可?只是不曾想,凤族还有血脉在外活动。 对了,敖广爱卿,此事你可有心结?” “禀陛下!” 敖广低头叹了声,“凤族与吾龙族远古时受魔头挑拨,以至于拼杀间打碎了洪荒大地。 而今已过漫漫岁月,当年厮杀的凤族仇敌早已凋零,这天地间剩下的远古之族所剩几何?又何必再有仇怨? 请陛下成全凤族!” “爱卿好胸襟,”白衣玉帝称赞一声,对李长寿轻轻眨了下眼。 李长寿在旁眯眼笑着,也敏锐的察觉到,天数似乎起了变化。 估计,玄鸟生商的天道剧本,在此刻已经开始正式启动。 但具体发生在何时,这个却也不甚明了。 应该不远了。 …… 南洲各路水神之事,李长寿也得了一笔功德。 当他水神的旨意正式凝成,在凌霄宝殿正式得了这三阶神位,成为天庭持证上岗的普通权神,龙族这批水神的旨意凝成速度,骤然提升了数倍! 与东海龙王一同上天后第十二年,封南洲水神的旨意正式下达,凌霄宝殿的投影出现在南赡部洲各处。 无数凡人心惊胆战之余,初闻天庭玉帝名。 数百条品性端正、相貌上佳、精挑细选出的苍龙,自南洲各处显露踪迹,赴任水神之职,开始在各地留下一个又一个有关天庭与龙族的传闻。 这些,都是天庭正位的基础。 按玉帝所说,天庭气运也因此更为深厚。 李长寿这个刚正式上任的水神,却也就此闲了下来,开始了度假生活。 除却隔一段时间去凌霄宝殿参加朝会,设计地府改革方案,也不去主动谋算什么…… 就这般,又七年匆匆而过。 李长寿在山中悟道炼丹,闲来无事、一时技痒,也飘去棋牌室,参加了几次四人博弈,故意输一些灵石灵丹出去。 闲来无事罚罚师妹、逗逗师叔,钻研钻研乾坤道法,给云霄仙子写一封,暂时还寄不出去的信…… 在山中悠然的日子,也是别样的充实。 但李长寿最近越发有些提心; 不知西方在憋什么大招,总感觉自己现如今,正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 文净那边暂时联系不到,当真不知西方在搞什么龌龊伎俩。 但李长寿非常怀疑,肯定是地藏在暗中活跃,攒一波大招,削道门一点血皮…… 最容易出事的地方,此时明显是在妖族。 李长寿看似松散,实际上一直不忘填充自己的纸道人军团,将此前损失的金仙境纸道人,也用‘伪金丹大道’补充了起来。 【时刻不忘斗法、时刻准备好斗法,才能无惧斗法。】 这段时间,李长寿也开始计划,将海神庙改名为水神庙、并朝三千世界发展神庙之事。 这并非单纯为了积累功德——虽然这是主要目的。 当海神庙可以在三千世界扎根,就可以为天庭寻找更多兵源地;这也是天庭兴起计划中的一小部分内容。 只是,如今这些神使,已经明显不够用了。 巫人族生育能力并不算强,不擅飞遁的他们,管理安水城方圆数千里范围的神庙,都已是相形见绌。 接下来,还要物色培养一批机灵点的神使,最好是本身实力够强,且不会存二心的那种。 巫族?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但巫族出不了北俱芦洲也是个问题,而且机灵程度有待商榷。 思索这件事时,李长寿给自己的巫人神使们,解锁了一项新技能,在近期举办过的海神大典上展示了一次—— 数十个臂上能跑马的壮汉,用‘大河向东流’的曲调,唱跳了一首‘要抱抱’。 效果相当炸裂,不少去观礼的三教仙人,事后都表示自己元神快裂开了那种。 就这般,自与云霄仙子见面后,慢悠悠过了二十年…… 这期间,李长寿心念李靖,暗中画了几部注重【亲情】和【成长】的‘少年漫’,用门内传阅的形式,传递到了李靖面前。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拜女娲圣人所赐,李长寿现在对分镜、剧本、煽情点的掌握,也算达到了‘业余大师’级水准,草创两部作品并不算什么难事。 但让李长寿感觉十分灵异的是…… 这两本厚厚的书册,在李靖看完,且又在门中流传了数月后,诡异的消失不见! 自己暗中设下的自毁禁制,完全没了反应! 那名刚借到了这两本书的女弟子,因此被吓的嚎啕大哭,毕竟这两本厚厚的画册,已经是度仙门的瑰宝。 圣、圣母娘娘出手了? 李长寿觉得,也只有这般可能。 当他发现自己地下密室书桌上,多了一小撮九天息壤,便不在多管此事。 一日,李长寿正琢磨第二封给云霄仙子的书信该如何写,心底灵觉轻轻一跳,神念泛起阵阵波涛。 他闭上双眼,听到了诸多凡人在痛哭呼喊,神念激射而去,却见南洲边陲几座城池被火光环绕,妖气冲天! 来了。 李长寿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地下纸道人军团立刻赶去救人除妖。 天庭南天门处,战鼓声隆隆作响! 嗯,稳一手; 立刻去看望一下黑豹,跟他喝点酒,让他再为妖族……祈祷一波。 —————— 【ps:感谢新盟主‘星落stardown’、‘魔王的护卫’大力支持! 四月求月票!读者老爷萌求支持!】 第三百七十三章 狩 猎 水 神 半个时辰,一百六十二座海神教势力范围内的凡人城池遭袭; 一百六十二座神庙尽皆被毁,神像被砸,凡人死伤万余,多为赶去守护海神教的教众。 海神教神使死二十三人…… 这些,还是李长寿的纸道人军团及时赶到、四处救火,且天庭全力驰援下的结果。 令寿头疼的是…… 对方这次所派的,尽是些仅堪比元仙境的妖仙,以及本身就有诸多业障的残暴妖兽。 当天空出现金色光柱,天兵天将下凡除妖,这些祸害各城凡人的小妖毫无反击之力,连同那些凶恶的妖兽被快速清理掉; 但它们造成的凡人死伤,却依然难以挽回。 对方以最微小的代价,就造成了大面积的动乱,牵扯住了数万天兵与自己的众多纸道人…… 对方此次一出手,就与以前完全不同,兵、马、炮、车,划分颇为详细。 有点东海之战的那味了。 在东海海眼被破之前,李长寿每次与西方教对线,就好比……好比李长寿上辈子经常玩的十人竞技网游,明明是五对五的战局,但对方开局就有一到两人跳出来,对己方喊一句: 【我养你啊。】 但现如今的西方,已经停止了他们的迷惑行为,行动变得干练且狠绝。 着实有些难缠。 更奇怪的是,对方在南海之滨放了一把火,就随之安静了下去。 李长寿在扬那些小妖时,用摄魂珠搜集了他们的残魂记忆,并未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片段; 这些小妖都是被随意捉来,扔到南海之滨的城池中兴风作浪。 而捉它们的那些高手,根本没被它们发现踪迹…… 试探? 不对,绝不只是试探这般简单,这其中还有几层深意。 对方在南海之滨的这些行动,大概率只是佯攻,但也不能排除,搞垮海神教是他们的主要报复目标。 这就要从‘动机’的角度去分析了。 阴暗的角落中,李长寿闭上双眼,脚下似乎出现了一处处泛着滚滚浓烟的城池,心神在高速运转。 不多时,一条条指令通过各地纸道人,飞向了南洲、地府、东海龙宫、天庭天河…… 前后不过半日,天庭众天兵天将开始在五天门汇聚,总调动兵力达到了六十余万,各自摆出防御阵势; 地府阴司调动众阴兵守住酆都城各处要害,地府的这支巫族也尽数出动,守在酆都城外几处要害。 现如今的地府,对幽冥界各处的实际掌控力并不高,只要能护住酆都城,阴司就不会有什么损失。 四海龙宫也进入了高度警惕的状态; 东海龙宫做救火队,其他三海龙宫高手尽数进驻海眼附近,由仙蛟兵改名的黑龙兵在各处不断巡逻,海族一方也做起了动员。 南赡部洲海神教势力范围,海神教神庙齐齐封闭,各城宣说有妖魔作乱,让凡人出城躲避,最少不要靠近海神庙。 李长寿在这方面,一向掂量的很清: 【庙没了可以再建,凡人死伤就会产生业障。 人命不应成为庙宇的残砖,做神仙,不能没良心去坑给自己香火功德的生灵。】 龙族还支援了数百名高手赶来南海边缘,潜藏在海水中,随时听候李长寿调遣。 小琼峰,丹房中。 李长寿从角落中飞出,收起炼丹用的纸道人,化作一缕青烟,去了山体内的洞府之中。 走去给自己留出来的主卧房,李长寿又打开了角落中的暗格,开启了此地的机关,露出了一间装潢颇为考究的密室。 烛火晃动,烟雾缥缈,李长寿走到悬挂在那的画像前,重新上香、向前参拜。 得了太清老爷传下水德之道,李长寿就临摹了一副太清的画像,挂在此间,有空就上香参拜。 李长寿今日来拜,纯粹是为了求个心安,心底并没有任何大胆的、不成熟的想法。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到乾坤泛起少许涟漪,一股熟悉的灵念在心底萦绕,头顶有重物砸落…… 就听噹的一声轻响,李长寿捂着脑壳一阵苦笑,侧旁那故意恶作的小塔各种乱抖。 “小徒弟!哇哈哈哈!” 呃,这次事情这么严重吗? 太清老爷主动就把玄黄塔送来给自己防身了! 西方教那边突然开始‘微操’,李长寿并没有紧张,毕竟之前的西方教明显是属于‘失常发挥’,现在这样才符合一个大教的‘亚子’。 但现在…… 六圣之中推算第一的自家太清老爷,主动就把天地玲珑玄黄宝塔,砸到了自己头顶! 李长寿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事,估计大条了。 没办法,只能启动最高级别防备体系! …… 与此同时,西牛贺洲西北部。 几道流光自南向北激射而来,又在一座悬崖竖壁前齐齐停住,化作了两女一男三道身影。 他们三人刚要朝着前方山壁‘撞去’,突然听到一缕蚊声,各自面色微变,向后退了两步,或是低头抱拳、或是略微欠身。 血光萦绕,一袭血纱裙的文净道人,显露出她妖娆的身形。 文净道人对着侧旁三人轻轻颔首,向前凭空迈出两步,面前的石壁荡起淡淡的波痕,将文净道人纳入其中。 她身后三头鸿蒙凶兽对视一眼,各自低头跟上。 障眼法之内是一座大殿,其内金光闪耀,四处流转着平和的气息,在大殿正中悬浮着一方宝旗,遮掩着此地发生的一切…… 文净来的稍晚,环视一周,看满座都是与自己差不多跟脚的鸿蒙凶兽,嘴角微微一撇,走向了前排空着的蒲团。 ‘又在试探我们,还是要做什么大事?’ 她心底细细思量着,联想到二十年前自己得到的水神大人之警告,警惕性顿时拉满。 鸿蒙凶兽大多独来独往,在此地坐着的这上百道身影,此刻也都保持着沉默,无人传声、无人问询。 忽听一声轻笑在大殿深处传来,角落中亮起了两只灯笼大小的青色兽眼,眼中似有火光环绕。 谛听神兽缓缓向前走了两步,但随后就趴在了地上,让背上的青年道者独自向前。 ‘又是他?’ 文净心底冷笑了声,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地藏示意众凶兽不必起身,自顾自坐去了正前方的蒲团上,含笑道了句: “各位道友,久等了。” 殿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答声。 少顷,地藏抬手示意,整个大殿迅速安静了下来。 地藏笑道:“今日请诸位汇聚在此,一是有要事要请诸位出手,二是感念各位这么多年来奔波劳累。 虽因各位跟脚,西方不能让各位走到台前,但各位所立功劳,两位老师都看在眼中,待西方大兴之后,该给各位的功德、声名,自不会所缺。” 文净道人心底呸了几声,暗道一句好不要脸。 就听地藏朗声道: “闲话不多说,今日请各位前来,主要是先商议一事,再做一事。 诸位可知,我最近二十年做了何事?” 地藏眯眼笑着,“贫道在搜寻天庭水神的下落,且有了结果。” 文净道人手指轻轻一颤,但表情如常、气息平稳。 角落中,谛听神兽身周青光闪耀。 地藏缓声说道: “天庭水神,名李长庚,数次坏咱们西方算计,令咱们损失颇重。 但此人来路颇为神秘,便是在天庭之中,也只是用化身活动,在各处海神庙中更是不必提,所能寻到的,都是他的化身。 他在怕什么? 很明显,他在怕自己的真身暴露,而他的真身只要暴露,很可能就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此处,地藏目中的亮光竟是如此耀眼。 然而,文净道人嘴角一阵抽搐…… 这里明显误会了,那家伙只是单纯的怕死,真身出来溜达都是跟在那个男人身边。 就听一头凶兽瓮声道:“这个水神一直躲着不出,莫非是曾经犯下了无边业障?” “有道理,若非如此,人教为何不早对外宣他为圣人弟子?” “怕是不知如此……有没有可能,他水神是个女子?” 众凶兽各自贡献着自己的想象力,文净道人找了个空挡,也开口道:“说不定,这个人教的水神,跟我等还是一般跟脚。” 地藏含笑摇头,道: “各位不必乱猜了,从水神此前种种行为可以断定,他是人族出身,且对人族有一份归属。 这一点,从海神教的教义,以及海神教平日里的行迹就可得出结论。” 话语一顿,地藏轻轻叹了口气: “世上难有无根树,这水神的跟脚,极有可能是在人教仙宗。 根据贫道自龙族探听的消息推测,水神很有可能是因天资悟性奇高,从而被人教**师选中,建立海神教收敛香火功德。 龙族之事,便是人教给他的试炼。 但令贫道感觉奇怪的是,最近这十八年,贫道凭谛听之能,监察人教六家仙宗,竟无半点所获,似乎人教上下,都不知水神是人教弟子。 所以贫道决定改弦更张,用一点稍微激烈的手段…… 文净?” “大人有何吩咐?” 文净道人轻轻眨眼,目中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地藏笑道:“贫道想选一人教仙宗发难,逼那水神现身,而后再借妖族与水神的因果,让诸位与妖族高手齐齐出手,围杀水神。 文净与水神交过手,你觉得对人教这六家仙宗哪家发难,最容易得手?” 围杀水神? 文净道人露出少许微笑,言道:“那自是要选,对人教而言最为重要的大仙门,如那逍遥仙宗、自在门。 只不过,奴家有一言还请大人思量。” “哦?”地藏笑道,“但说无妨。” 文净皱眉道:“水神绝非易于之辈,前有金蝉折翼,后有妖升山之战,他那灵爆秘法,委实有些吓人。” “哈哈哈哈!” 地藏抚掌大笑,随后便露出几分微笑,言道: “文净之虑颇为在理,但文净你可想过,此次是咱们主动围攻人教仙宗,他若用化身自爆之法,岂非自拆城墙?” 文净道人面露恍然,笑道:“是奴家多虑了。” 地藏摆摆手,“贫道也不瞒各位,你我坐在此地商讨时,贫道的算计已启了。 这次要引诱水神现身的仙宗,贫道选为了东胜神洲的…… 度仙门。” 有凶兽问道:“大人,为何选这般偏远小门?这般人教仙宗,哪怕被灭了,人教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错,”地藏淡然道,“你们莫要小觑了这度仙门。 据贫道在度仙门中探听到的讯息,文净就曾出手欲要灭掉此门,最终似是折戟而归?” 文净道人立刻道: “那次是为了算计道门三教源流大会,奴家出手想灭了这个小仙宗,给他们添点热闹。 不曾想,那度厄真人及时赶来,甚至还惊动了人教的那位圣人大弟子,后者几乎追查到了奴家的踪迹。 大人,您可是准备好了,如何应对那位道门大师兄?” “小事矣,”地藏笑道,“我已命十万妖众,半个时辰后便开始围攻逍遥仙宗,若**师要现身,自会在逍遥仙宗现身。” 又有凶兽问道:“万一**师去度仙门呢?那咋办?” 一时群兽纷纷表达各自担忧: “对啊大人,**师实力强横,直接赶去度仙门也是瞬息的事!” “**师当日可是硬接了圣人老爷的法宝啊……” “地藏大人,此事咱们是否从长计议,这般只是让我等过去送死罢了。” 地藏淡然道:“若**师舍逍遥仙宗而去驰援度仙门,那度仙门明显就有问题,如此就可断定,度仙门中藏了人教之秘。 水神的跟脚,岂不就此落实? 各位放心,我自不会让各位提前现身,自有妖族探路。 今日只要能找到水神躲在哪,今后再行算计就是。” “大人当真高明,”文净道人掩口轻笑,“若奴家所料不错,恐怕今日之事,只是大人您算计的一环吧。 寻水神跟脚、试试能否借妖族因果除之,再借此将妖族推到绝境,令他们今后不得不投靠咱们灵山。 只是地藏大人,奴家有个疑惑……” “讲。” 文净皱眉道:“那些妖族,本领是否可信?” “放心,”地藏笑道,“我已将每个步骤安排给了那些妖族,他们只需按我算计,自不会出什么差错。 且,文净。” “奴家在。” 地藏含笑道:“有些时候太过聪慧,也并非是好事。” 文净道人笑容一僵,美目中有寒光微微闪过。 地藏笑容不改,就当自己没见到文净道人眼中的凶光,开始安排众凶兽接下来出手的时机。 某女王大人此时却是表面强硬,暗自担心。 今日,地藏屡次点她名,明显是存了试探之心,有谛听神兽这个棘手的家伙在旁,她也不得不防。 只是…… 地藏刚才那句‘自不会出什么差错’,为何听着,有些小觑了那家伙? 地藏是不是人,文净不太清楚,但这个水神是真的…… 咳,不可说,不可言。 …… 东胜神洲,度仙门西南方向三万里处,几家仙宗领地交汇的边界,连绵的山林之中。 一股股极力隐藏的气息悄然汇聚,朝着地面上出现的那几口大洞涌去。 小琼峰,丹房中。 李长寿背着手来回踱步,看着心底呈现出的上述画面,此刻却是有些犯难。 第三百七十四章 地藏道友诚不欺我【中章求票】 度仙门这是嘲讽属性拉满了? 身为明面上最弱的人教仙宗,就这么容易被针对?! 李长寿看着自己仙识监察网络所探查到的情形: 数股妖族大军在地下行军,自东洲各家仙宗的势力缝隙中穿插而过,坚定地朝度仙门汇聚而来…… 一时间也是有点无力吐槽。 当然,这十万妖众此时并不算棘手,凭借李长寿在度仙门之外囤聚的纸道人军团,足以应对大半。 但凭纸道人军团作战,度仙门的‘特异性’就会直接显露出来,加上门内众仙的丰富联想力,很容易暴露‘水神真身就在度仙门’之事。 必须想办法换个战场,或是将门内众仙都弄昏迷什么的…… 其实,刚发现这些妖族大军,李长寿就推断出了,今日之事背后算计者的一点小心思。 很简单,站在西方教的角度上想想就是了。 姑且认为背后算计此事的,就是东海之事的主谋,灵山地藏。 地藏这一步棋,走的看似兵行险着,实际上稳扎稳打。 地藏必是将天庭与人教联系起来,又将灭妖升山的黑手——天庭水神树成靶子,鼓动妖族对人教仙宗出手,告诉他们,可凭此逼人教高手现身,围而杀之。 但地藏心底想必明白,大战一起,妖族必败无疑。 人教单单是**师一人,就足以扭转此间战事,妖族便是当年妖皇,都难以与先天至宝加持的**师对阵。 【但今日妖族一败,就可增加妖族与天庭、人教的仇恨,变相给妖族施压。 向前看,又有妖族求援圣母宫,被圣母娘娘派人吊起来打一顿之事; 人教若开始报复妖族,或是渲染人教将出手对付妖族的危机,妖族必将陷入恐慌,到时只能倒向西方,投靠二圣,轻易为西方所用。】 这些应该是地藏的主要算计。 其他算计,比如借此机会,寻找西方教中是否潜藏了人教的奸细; 尝试袭杀人教弟子,确定天庭水神的跟脚,打击海神教这个香火收敛工具、打压天庭气运……等等。 少说也有十数层考虑。 无论妖族是胜是败,人教受损、海神教遭厄、妖族头顶压力大增,西方坐收渔翁之利。 总体来看,比当年金蝉子来海神中,大大咧咧就说要跟天庭分龙而食,高明了何止百倍! 分析归分析,现在的问题是…… “怎么才能完美破局?” 李长寿喃喃一声,继续来回踱步。 心底传来塔爷的招呼声: “别怕,怼!让他们随便砍!有大爷罩着你,你就坐在他们面前恢复仙力! 人多势众?那自古就是一个持久力的问题!” 李长寿刚想解释几句,忽见破天峰上金光一闪,掌门的身影匆匆飞来; 李长寿忙将外围大阵放开通行,迎出丹房。 ——此时掌门在小琼峰上已不必遮掩身形,小琼分外围阵法布置了足够多的障眼法。 “长寿!咳!咳咳!” 李长寿道:“掌门莫急,此事我已有应对。” 面露急色的季无忧也是一怔,问道:“你知发生了什么事?” 李长寿习惯性地稳了一手,道:“掌门您先说,看是否与我所知之事相符。” 季无忧定声道: “逍遥仙宗外围出现大批妖族,少说也有十数万,且其中有不少大妖气息厚重,大罗之境的妖族高手都有数只! 逍遥仙宗定然撑不住,已经对人教宗门发来求救之信,此时贫道带人赶过去,恐怕都是力有未逮! 这可如何是好?” 李长寿眉头一皱,“逍遥仙宗?十数万妖族大军?” 乖乖,这次妖族竟然被地藏忽悠到下了如此血本! 随之,李长寿心底不少疑惑迎刃而解; 对方的总体算计,已在他心底显露出了完整的拼图。 不出所料,此时已有大批小妖潜藏在南海、东海之滨,准备对海神教势力范围的城池进行奔袭,牵制天庭兵力…… 稍后只要自己以水神的身份现身,必然也会有西方派来的鸿蒙凶兽出手,由此让妖族生出与西方同仇敌忾之心。 季无忧意识到情形似乎有些不对,低声问: “长寿,怎了?” “西方此次出手,所图甚大,所谋不小,”李长寿道,“掌门,此时在度仙门外围,也有一批妖兵。 妖族此时舍不得动用太多兵力,怕是只选中了咱们度仙门与逍遥仙宗,作为报复妖升山之战的对象。” 季无忧神色一震,略有些疑惑,道:“咱们与妖升山之战又有何关联?” “妖升山是人教一位高手炸平的,天庭背后一直有咱们人教的支持。” 李长寿正色道:“接下来,掌门召集门内各峰峰主,各峰不要留人,带上珍贵宝物宝材,赶去地下的地脉挪移大阵。” 季无忧道:“如此不战而逃,岂非……” “这并非不战而逃,只是避免无谓的损伤。” 李长寿向后伸手,一只纸道人从角落中蹦出来,在它双肩包中飞出一面玉牌,飘到李长寿掌心。 李长寿道:“恕弟子冒犯,弟子以人教小法师之身份下令,掌门勿要犹豫,速速行事!” 季无忧眉头紧皱,但也并未犹豫,立刻点头答应。 但掌门随之又想起什么,苦笑道:“地下挪移大阵早已毁了,此时再修复最少也需半个月!” “无妨,弟子帮门内准备了。” 无! 季无忧双眼一瞪,看着面前这个云淡风轻说出这般话语的小琼峰弟子…… “咳咳!你准备这玩意作甚?” “有备无患,”李长寿笑了笑,其实也是最近这十几年,刚搞出来的东东。 “掌门,自原本那座大阵再向下一千六百丈。”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只玉符,双手捧给季无忧,“那里还有一座地下挪移阵,此阵更为隐秘,也不会被寻踪。 那条地脉连接到南赡部洲东北部,出去便是俗世一座大城旁,可令门人弟子暂时躲在城中。” 季无忧:…… 李长寿催促道:“最多只有半个时辰,待逍遥仙宗大战起了,对方便会攻向咱们度仙门。 掌门也不必担心,逍遥仙宗那边,我自有办法助他们解围。” “唉!这次就全仰仗长寿你了!” “掌门记得替弟子严守此事。” “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家师半句!” 言罢,季无忧一把抓过这枚控阵玉符,转身朝最近的峰头激射而去。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也是松了口气。 如此,接下来就好处理多了。 正此时,李长寿发现,那赶来度仙门的四股妖族大军,在距离度仙门一万八千里到一万五千里处暗自潜伏,并未直接杀过来。 倒是跟他所料未差太多。 塔爷在心底纳闷地问:“小徒弟,咋去帮逍遥仙宗?让天兵天将去啊?” “天兵虽然足够,也训练有素,但天仙境之上的高手太缺,”李长寿摇摇头,“为今之计,只能求援了。” 塔爷难得理性了一把,嘀咕道:“求援?西方那些崽子,应该也能想到其他人教仙宗会驰援那个逍遥仙宗,肯定会设下埋伏吧。” “对方算计之深,应该将人教仙宗的底细都打探清楚了,敢深入中神州,定然也布置了后路。” 李长寿反手拿出一只玉符,笑道:“想要打破僵局,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引入外力。 这些已经在中神洲现身的妖族,今天,也就不必回去了。” 当下手指迅速轻点,玉符禁制被激活,那头传来了一阵叮铃铃的响动,似乎是众多宝物被堆在一起,在互相碰撞、撞击…… “长庚?” …… 有季无忧这个掌门亲自传信,度仙门各峰立刻动了起来。 闭关者尽被唤醒,还好没人在冲关的紧要关头。 炼气士的身家大多都是随身携带,再有门内众长老出手,清空道藏殿内殿、百凡殿宝库,也不过片刻之事…… 峰主长老各显神通,带着众弟子朝地下而去。 他们有些艰难地钻到地下数千丈处,闯入了一片空旷的‘大殿’,见到了那座直径数百丈的地脉挪移阵…… 听门内众仙人盛赞掌门思虑深远,季无忧也有些不好意思。 忘情上人王富贵,与穷凶极恶江林儿,带着酒字九仙一同行动,维护各处秩序。 此时酒乌和酒施也在急忙寻找酒玖去了何处,但很快就得了掌门季无忧和忘情上人先后传声,让他们不必担心。 酒玖、酒雨诗自然都在小琼峰上。 已经长成青年的李靖,正被两位老真仙护在人群中,此刻见到这般阵仗,也是颇为疑惑,但并未显露半点惧色。 听闻侧旁有师叔师伯说起,似是又有妖魔来袭,李靖双目之中更是战意满满。 然而,此刻门内并不允许他拔剑前行,斩妖除魔;现在的他冲出去,完全是天神下凡的另一个极端…… 天神送饭。 又听掌门季无忧声传各处: “咳,咳咳! 破天峰殿后,雾灵峰、丹鼎峰、仙霖峰三峰向前开路探查。 各峰长老、门人、弟子互相监察,谁若私自使用传信玉符、阵法,封禁修为,事后处置! 其他勿要多问。” 众仙齐齐应答,随着大阵开启,一批批炼气士有条不紊且迅速地进入大阵,借地脉之力挪移而去。 不多时,有琴玄雅匆匆寻到季无忧,眸中带着几分犹豫,还是低头抱拳,问道: “掌门,为何独缺小琼峰一脉。” 季无忧轻轻一叹,刚想让有琴玄雅莫要多问此事,又突然想到了点什么,道:“他们决定留下来。” “那弟子也决定留下来!” 有琴玄雅抬头注视着自己师祖,美目中满是亮光,“请掌门成全!弟子生死无怨!” “去吧,”季无忧摆摆手,周遭破天峰众门人还未反应过来,有琴玄雅已是做了个道揖,转身疾飞。 “小雅!” 姜京珊急忙喊了声,却被季无忧手势止住。 “放心,她在此地,应该比跟着我们挪移更安全一些。” 众仙顿时不明所以。 有琴玄雅浑身包裹仙力,钻入了上行的岩石缝隙中,驾驭仙剑冲向地表,不多时,便自破天峰下方河谷现身。 她刚要赶往小琼峰方向,却见几道身影飞过头顶。 仙识散出,有琴玄雅略微一愣。 有十多道身影站在空中,对一座座峰头洒出一颗颗仙豆,这些仙豆砰砰炸响,很快就化作了一名名‘天兵’。 不少峰头已经挤满了衣甲鲜亮的兵将,此刻护山大阵完全开启,天空各处都是五彩霞光。 “来峰上吧,”李长寿的嗓音在她心底响起。 有琴玄雅目中满是疑惑不解,但却点头答应一声:“是,师兄。” 她御剑赶去小琼峰上,不多时就进入了小琼峰大阵,被一束仙光接引去了丹房。 刚迈入丹房中,有琴玄雅又是一愣。 里面横七竖八倒着几道熟悉的身影,各自都昏睡了过去。 角落中躺着齐源老道,椅子上抱着酒壶呼呼大睡的自是酒玖,跌坐在蒲团上的酒雨诗,鼾声如雷的熊伶俐…… 李长寿正坐在丹炉前,面露思索之色,突然开口道了句: “有琴就不必了。” 有琴玄雅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心底略微一惊。 她仙识竟毫无察觉,就被灵娥靠近了背后! “嘻嘻,”灵娥小手一缩,将瓷瓶收回袖子中,连忙向前两步,从后面抱住有琴玄雅,“师姐你别生气,这些都是师兄让我做的!” 李长寿嗤的一笑,倒也没反驳。 有琴玄雅嘴角微微抽搐,轻轻一叹,又定声问:“长寿师兄,需我做什么?” “都已安排妥当,”李长寿闭眼答了句,“你们两个下棋解闷就是,等会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必慌张。” 有琴玄雅扭头和灵娥对视一眼,各自都读出了彼此眼中的少许无奈。 “咱们真要下棋吗?”有琴玄雅低声问。 灵娥眨眨眼,“师兄交代的,照做就是了。” 少顷,两人还真就摆起了棋盘,相对跪坐,开始黑白落子、认真博弈。 整个度仙门静悄悄的,十多座峰头被‘天兵’占满,数万仙豆兵开始执行简单的‘防备’命令。 对方发难的顺序,应该是海神教、逍遥仙宗、度仙门; 掌门那边,也混杂了自己两具金仙境纸道人,随时策应。 海神教此刻的势力范围太过广阔,只能被动防守,受损或许会十分严重,李长寿只能尽量减少凡人与神使死伤,把账记小本本上。 逍遥仙宗那边也已安排妥当,最开始需他们咬牙硬顶,援军很快就能到。 但一味被动挨打,促成西方和地藏的美事,可不是他人教弟子的形式风格…… 李长寿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哎,有琴师姐你快看我师兄……” “怎么了?” “师兄这么一笑,肯定有人要被安排了。” 有琴玄雅略微歪头,灵娥各种一本正经。 小琼峰各处,李长寿原本布置的那些仙豆兵,此刻尽皆躺了下来,遮掩住了自身…… 片刻后。 南赡部洲南、东各处沿海,数百座有些偏僻的海神教城池中,相似的一幕在各地同时发生: 十几名看似无恙的凡人,突然浑身被妖火缠绕,各自惨叫几声,体内钻出了一只只恐怖的妖兽! 这些妖兽怒吼几声,扑向早已空荡荡的海神庙,沿途一路搞破坏。 不过转眼,高空中金光闪烁,海水中龙吟阵阵,一道道金色光柱落向这数百城池,其内飞出道道银甲身影。 天兵战妖兽的大戏,各地同步上演。 与此同时,中神州,逍遥仙宗山门。 乌云遮天蔽日,漫天妖气滚滚! 十数万妖族大军,被数不清多少妖族高手夹带而来,径直洒落在逍遥仙宗山门附近,对逍遥仙宗发起凶猛冲击。 逍遥仙宗内,众门人弟子大多面色苍白,数十名宗内高手冲到各峰上空,齐声大喝,打出道道仙力,全力支撑护山大阵! 而在逍遥仙宗西南、东北、正东三个方向,道道流光开始汇聚,宛若三条江河,朝此地奔涌来袭! 不仅如此,中神州各地出现了道道激射的玉符,一处处人族仙宗被惊动…… 又片刻后。 度仙门外围出现数十口大洞,无边妖风以洞中吹出,同样是妖族高手夹带妖兵而来。 转眼间,四面妖族大军合围,齐齐杀向度仙门! 然而,众妖刚要轰击护山大阵,几头老妖发现情形有些……不对劲。 他们各自下令,众妖暂缓前冲,一名名妖族高手看向阵内,却见整个度仙门空空荡荡。 一名老妖嗅了嗅,沉声道:“没有多少人味,他们跑光了。” 咚—— 天地间响起一缕琴声,就见高空之中,一朵白云缓缓落下,其上坐着一名白发白须的老神仙,正低头抚琴。 “水神!” “水神果然在这!” “杀…… 等会!小心有灵爆!这里人都走光了!” “呵,”李长寿一声轻笑,停下了抚琴,漂浮在护山大阵上方,目光环视漫天遍野的妖族身影。 他身周突然出现少许火光,这具化身转眼被火焰吞噬,但那恬淡舒适的嗓音,在天地间回响。 “十万妖众,中等功德,那位道友果不欺我。 各位,请入内吧。” 话语声中,度仙门护山大阵轻轻闪烁,啪的一声,如气泡炸碎。 第三百七十五章 天庭文官战力参考【求票~】 没了? 刚才辣么大的护山大阵,就这么没了? 他们在洪荒混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这般小阵仗! 还真没见识过…… 攻山大战还没开打,对面人跑光了、大阵没了,就一个天庭水神显露了下踪迹,现在也没了影。 一名年轻些的妖王憨憨地问了句: “度仙门已人去山空,咱们还打个什么?怼山啊?” “莫要中了水神的算计!他刚刚明显是要离间咱们与……那位道友,此时更是想用这般反常阵仗,就是想吓退咱们! 水神诡计多端,千万不要上当!” “度仙门门人弟子数千人,如何能这般轻易退走? 到底是谁,竟然走露了风声!” “时机稍瞬即逝,咱们还在这犹豫个什么!妖升山之魂可安否?吾妖族之愤可平否!” 那几头主事的老妖差点因此吵起来。 因小琼峰上阵法太多,李长寿索性在丹房中点了一面云镜,让正下棋的灵娥与有琴玄雅,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又随手招来蒲扇,在那轻轻摆动…… “师兄,”灵娥指着云镜中的这些身影,有点小惊讶地问了句,“这些是什么妖呀,看着都好吓人。” 有琴玄雅身为他们同期的首席弟子,也曾外出数次,稍微见多识广,此时正用纤指捏着自己下巴,认真点评了句: “书上说,妖族化形保留的本体特征越多,其凶性也就越强。” 灵娥跪坐在那,摆着身子对着云镜左看右看,“这是来了多少妖族?” “十万有余,”李长寿闭着眼淡定地回了句。 “十!” 原本还对自家师兄无比信任的灵娥,此刻却是禁不住抿着小嘴,“师兄,九成八?” “不然?” 李长寿睁开眼反问一句,“你可是在质疑为兄的遁法?” 灵娥嘻嘻一笑,“这可不敢,师兄遁法无双!跑路无敌!” 李长寿满意地笑了笑,手中蒲扇一甩,地面在轻微颤动,周遭仙光闪烁,整个丹房开始缓缓下沉。 小琼峰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各类大阵缓缓运转,一处处阵基被渐渐点亮,五行灵力互生互增…… 丹房径直垂入山体,连接到了山体内的洞府上端;大葫芦造型的丹房完美契在山体空隙中,所过之处的通路也被山石严密的填补住。 又听隆隆作响,丹房周遭的书架缓缓翻转,露出了背部所挂着的,那一只只云雾环绕的琉璃境。 李长寿蒲扇一挥,这些法宝琉璃镜,将小琼峰之外的‘十方之地’尽皆展露了出来。 即时同步、毫无死角,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山人合一之地步! 【洪荒高达,不远矣。】 看着这些花里胡哨的操作,灵娥倒是十分淡定,毕竟她见证了自家师兄的大部分改造工程。 有琴玄雅着实有些回不过神,愣了一阵,才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 “阵法,禁制,融合了一些法术,”李长寿淡定地回了句,“记得不要对外提起。” “嗯,长寿师兄放心,”有琴玄雅抿了抿薄唇,李长寿笑着应了声。 她虽然处理人情世故时,总有出其不意之举动,但守信这一条却是值得信赖; ——毕竟此前已经数次立下了与保密有关的大道誓言。 灵娥有些紧张地喊了句:“师兄,他们来了!” “嗯,”李长寿淡定地答应一声,随后闭上双眼,喃喃道:“现在要做的是稍微拖延时间,这里的妖族不能全杀掉,还要留一部分妖族高手回去造势。” 随之,他心神落归十几只纸道人处,将仙豆兵分片管理。 只能说妖族不愧是妖族…… 今日度仙一战,李长寿准备了三套预备方案,已经做好了将度仙门山门摧毁大半的最坏打算。 但妖族干啥啥不行,给他省心第一名; 此时这群妖族既不退走,也不强攻,反倒是派了三成兵马,连同少量高手,先行闯入山门范围…… 罢了,今日杀妖还在其次,隔空搞一波地藏才是正事。 李长寿心底下达简单指令,十多个峰头上的仙豆兵齐齐站起身来,持着大盾、长枪的‘天兵’一排排冲天而起,那些远程仙兵已是拉弓催弦。 箭雨乱起,鼓声如雷,众妖嘶吼,天地染红。 道道身影簌簌落下,那些实力强横的妖王直接扑向了各处峰头,李长寿的十多具天仙境纸道人外出迎战,与妖兵刚短兵相接,就直接引爆自身! 三名实力偏弱的妖王被纸道人自爆直接撕碎,更有数名妖王遭受重创! 妖族老妖的怒吼声传遍各处: “还是撒豆成兵!这些都是水神化身,他本体一定在此处!” “哈哈哈哈!别乱找了。” 大笑声在高空响起,一道身影在破天峰正上方的空中诡异现身,身着白袍、白发白须,头顶更是有一座小塔滴溜溜的旋转,撒落道道玄黄气息。 他负手而立,手中拂尘换做一把金光闪闪的长剑,傲然立于空中,威压天地各处。 “本神就在此地,尔等又奈我何?” 不少妖族高手直接红了眼,几头老妖更是一阵咬牙切齿。 一童颜鹤发的老妖破口大骂: “水神!你这残酷无情、卑鄙无耻之徒!屠我妖族,毁我妖族气运,我妖族此前可跟你有半点仇怨?” 李长寿嘴角一撇,淡然的嗓音传遍天地各处: “合着,上古时妖族近乎屠灭我人族,就不算仇怨了?” “你人族已是天地主角,我族退居五洲缝隙,还不够吗?” 李长寿淡然道:“说这话之妖,你莫非是觉得,上古妖庭被我人族推翻,是你们妖族施舍给我人族之胜? 还是说,昔日妖皇陨落,是因面对人族良心发现,自刎而死?” 又有老妖怒吼:“人族不过趁我妖族与巫族大战两败俱伤,何以言勇!” “得了吧,”李长寿冷冷一笑,“昔日人族尚且弱小,只知繁衍而不知修行之法,早已鼎盛的妖族大肆屠戮人族,何以言勇? 人族香火不熄,奋发图强,代代先贤挺身而出、探索天地大道,护卫人族周全! 你妖族不识天数、妄自尊大,既有恶因,便有恶果,人族以弱击强,三皇五帝步步打牢根基,一力成就今日天地主角之位! 尔等不过上古败犬,恶念不熄、善念难生,业障缠身、难以立足于天地,更是不忘坑害巫族,炼制灭人凶煞! 那日但凡去妖升山护卫那把灭人剑者,如何不当灭? 今日竟还敢来以此说事,在我人教仙宗中嘤嘤狂吠,简直不知所谓、岂有此理! 都说妖族越老,脸皮越厚,尔等当真不愧妖族名宿,厚颜无耻之极!” “你!” 那鹤发童颜的老妖面色涨红,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又老妖跳脚大骂:“水神!你一意孤行,意图再次挑起两族大战,此间因果你当一力背负!” “你们到现在还不明白,”李长寿淡然道:“妖为万灵聚合之族,其内良莠不齐,毫无血脉根基! 就我个人而言,我从不觉得妖族是人族之敌。 大德大慈的圣人娘娘,同样曾加入妖族; 那秉持爱与平等的青丘一族,同样也是妖族的一支。 只有那些吃人、杀人,将生灵视为草芥,意图操控、霸凌其他种族的邪恶生灵,以及那些为其助纣为虐者,无论是妖是人,才是全洪荒生灵之敌! 这般妖族,贫道能杀,定杀不饶! 这般生灵,天庭可清缴,自不会留下半点后患!” 李长寿话音落下,天地间一片静寂,不少妖族眼底泛着少许狐疑的光芒。 少顷,终于有个一狗熊精嘀咕了句:“骂不过咋办?” “怎么感觉水神说的……好有道理。” “不要听他乱说!人族绝对容不下我们!” 一头老妖大声怒吼,数头老妖更是急冲冲直扑高空中李长寿的身形! “杀了水神,吾圣族还可大兴!” 而后数十名妖王齐齐而动,施神通、扔出法宝,化作道道流光砸向李长寿的身形。 然而,玄黄气息垂落,李长寿安然站在空中,任凭群妖轰击,身形巍然不动。 甚至此前一直很亢奋的塔爷,此时也是兴致缺缺,有些蔫了一般…… “弱啊……没劲啊……没吃饭啊这群家伙?” “感觉被他们打,完全就是法宝界的耻辱啊。” “小徒弟,快显神通,灭了这些家伙吧。” 李长寿心底答应一声,找准对方齐齐攻来的时机,挥手洒出了两把漆黑的银针。 这些银针淬了毒,还是李长寿自曾经差点放倒西海龙王的剧毒中,提取凝练出的剧毒;而这些‘银针’本身,就是专破护体仙光的珍贵‘乌仙石’做成。 看似只是随手一击,实际成本相当之高,而且很难重复使用。 不过效果当真不错。 几乎只是转瞬之间,围攻而来的半数大妖被银针刺中。 大妖们本自不觉有什么威力,但刚运转仙力,突然就是眼前一黑。 更有几头修为勉强天仙境的大妖,在空中缓缓化出本体,毙命气绝,妖魂直接化作黑烟消散。 这一幕,让群妖纷纷变了面色。 有老妖大吼一声,招呼众妖齐攻,无数妖影朝李长寿飞扑而来,不多时将李长寿团团围住,神通法宝齐齐上阵。 但妖族刚刚合围,道道雷光照亮天穹,将围杀而来的众妖直接击溃! 各峰之上又有仙豆兵发难,原本在山门周遭的妖族此刻已是得令前攻,在度仙门内拉开了激战的序幕。 李长寿头顶玄黄塔,左冲右突,雷法、毒粉、三昧真炎随意泼洒而出,成片成片的妖兵朝着地面跌落,摔砸在度仙门各处。 小琼峰山体内,丹房中。 有琴玄雅和灵娥看着琉璃镜中的画面,此刻已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那老神仙如入无人之境横杀各处,此刻甚至还有了一些她们上也行的错觉。 有琴玄雅低声道:“这位前辈是……” 灵娥嘀咕道:“天庭的吧,不知道呢。” 李长寿淡然道:“勿要小瞧了这些妖族,他们要覆灭咱们度仙门完全不费吹灰之力,此地那几头老妖,实力堪比人族稍弱些的大罗金仙。 之所以你们觉得能轻易应对,只是因头顶的宝塔。 此塔名为天地玲珑玄黄塔,乃圣人老爷赐下,帮我应对这些强敌。” 灵娥和有琴玄雅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无言以对。 “可是师兄,”灵娥小声问,“外面那个,不是你的纸人吗?” “你倒是能认出,”李长寿笑道,“你二人从今日起,我此前给的玉符不要离身,万一被人探听了你们心神,我这跟脚可就直接暴露了。” 言至此处,李长寿话音一转,正色道: “今日让你二人接触这些,并非是为了给你们看个热闹。 灵娥,洪荒之凶险,今日你可窥见一斑?” 灵娥小脸满是凝重,轻轻颔首。 “有琴师妹,”李长寿道,“今日所发生之事,望你记在心中,待你突破天仙境之后,若想斩妖除魔,让你心底之正义感有处安放,我自会为你安排一条明路。” 有琴玄雅抱拳低头,“玄雅定不负师兄期望!” 灵娥在旁弱弱地举了下小手,“可是师兄……这般让纸人顶着咱们人教的至宝,万一被夺走怎么办?” 李长寿哑然失笑,言道:“此宝为咱们人教太清老爷所有,便是其他圣人老爷出手也夺不去。 嗯?有高手来了,注意看各处,我将心神先回归本体,与他们应对一二。” 言罢,李长寿手中蒲扇停下摇晃,闭目凝神,在此地没了声响。 有琴玄雅低声问:“长寿师兄的本体在何处?” “这个,倒是说不准,”灵娥嘀咕道,“不过通常而言,师兄都会在一个最为安全的地方……快看!” 灵娥轻呼一声,有琴玄雅也是抬头看去。这一看,不由有些提心吊胆。 一处琉璃镜所显,高空中出现一口旋涡,十数道流光自其中飞射而出,气焰凶恶、威压强烈! 西方教鸿蒙凶兽,已然来袭! 正与妖族众高手激战的李长寿,此刻却是眼前一亮,只因冲来的这些鸿蒙凶兽中,隐藏着自己最为熟悉的气息。 嗡~~ 文净道人的嗓音在李长寿耳中响起,却是娇媚的一笑,“大人当真英武,奴家看的心花乱绽。” 李长寿淡然道:“**师说不定正看着。” “虽然大人您英俊潇洒,但奴家对您还是敬重更多一些。” “别贫嘴了,按我所说行事,这次是不是地藏出手?” “正是。” 言说中,十数名俊男美女加入战团,却是将众妖喝退,各自掀起凌厉攻势。 李长寿怡然不惧,仗着玄黄塔强悍,持剑对着十多人反攻,但此刻所表现出的实力不过金仙之境,对这些鸿蒙凶兽完全构不成半点威胁。 众凶兽心神大定! 那几头老妖见状,也在侧旁祭起法宝、妖珠、神通,对李长寿狂轰滥炸。 于是,塔爷打了个哈欠,表示事情开始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人影交错、战况越发胶着,激斗不过片刻,李长寿似已是力不能及…… 纸道人仙力近乎耗尽。 几头凶兽将李长寿与玄黄塔强行控住,一道乌光自侧旁飞射而来,却是一只玉质的黑牛角,正正撞在玄黄塔上。 玄黄塔一晃,竟被打的向后挪移了半尺,李长寿半截身躯自玄黄气息中脱离。 霎时间,数道流光对准李长寿暴露出的身躯激射,但一抹血光极快的划过,那道倩影诡异地出现在了李长寿面前,一根纤指点出,瞬间戳在了李长寿肩头。 众凶兽眼前一亮,李长寿的身躯迅速干瘪! 文净道人到此时才现出完整真形,嘴角勾勒出妩媚的笑意,鼻尖发出舒适地哼声。 然而,文净道人面色突然一变,身形急忙后闪,就见一滴青蓝色的‘水’已经砸中她胸前肌肤。 这水滴突然膨胀,化作一头十丈长的水苍龙,蕴含浩瀚神威,将文净道人直直砸飞了出去! 文净道人眼底的幽怨一晃而过,身形在半空一闪再次隐遁。 看那玄黄塔下方! 干瘪下去的‘李长寿’化作了一只皱巴巴的纸人,纸人此刻被火光吞没,其内那颗‘金丹’飞回玄黄塔。 玄黄塔中走出一只小小的身影,这身影转眼化作常人大小,依然是白须白发、与此前同样的模样; 但此刻浑身上下的威压,比之前浓郁了何止十倍! 就听水声轰鸣,一张水图在他身前缓缓铺开,其上飞出一条条苍龙,对着周遭咆哮嘶吼; 又有一方水蓝色的幡旗在他背后飘扬,浓郁的神力为他加持了天地之威。 他左手握住水图竖轴,右手高举功德斩魔剑,须发飘舞间一声大喝: “天兵天将何在!包围此地!莫要放走一妖!” 忽听头顶雷声震动,不知何时已卷来了厚厚的乌云,这乌云之中又传出无数人声汇成的天雷: “喏!” 一束束金光穿透乌云,漫天尽是天兵天将下冲的身形。 东面、南面突然传来阵阵龙吟,数百条苍龙急速飞来,背上竟还有一名名血气满溢的上古战巫! 一老妖怒吼:“混账,今日之局,就是那地藏与水神的算计!拿我族为他们填功德!” “休要血口喷人!” 又有鸿蒙凶兽怒斥:“我等如何会跟天庭联手!” “今日之事,仅地藏知!不是他出卖我们又是谁?” “你们自己行军不慎暴露!” “呵,”李长寿的冷笑声传遍天地之间,“看来,今日不能放你们半缕残魂逃了。” 言说中,他脚下汇聚起一颗湛蓝色的雷球,这雷球轻轻炸碎,炸出漫天闪电,照透整个天地! 雷遁! 李长寿钻入雷光之中,漫天雷霆过处,剑光闪烁、水龙翻涌; 似化身千百、暴起发难,实则只是遁的太过迅疾,借雷而行! 转眼间十数妖王受戮,两头鸿蒙凶兽遭了重创,李长寿身影自雷光中如意穿梭,众凶兽、老妖尽无法捕捉他身形! 这就是,天庭文官的…… 硬实力类小底牌。 …… 与此同时,灵山角落,那青年道者闭目含笑,听谛听禀告度仙门战局。 一切都随他构想发生,妖族有再多死伤也是无妨…… 此刻谛听刚说到,文净果断出手袭杀水神,但水神棋高一着将文净打伤,青年道者也是缓缓点头。 “这个文净立功心切,有些小聪明罢了,难堪大用。” 谛听突然做侧耳倾听状,听了一阵,又低声嘀咕道: “主人,这次你麻烦大了。” 地藏不由微微皱眉。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我水神,绝对没跟地藏合作 不解,地藏心底此时就只有这两个字——不解。 水神这么浅显的离间计,妖族是被妖气蒙了心吗?这个都信? 此次围绕妖族的算计…… 地藏面色无比阴沉,此时低头再看自己掌心,掌纹中似乎渗着鲜血。 谛听犹自在他心底沉声说着: “……此时度仙门处的妖族陷入了天庭、龙族、巫族的围杀中,心底的憎恶八成都是对主人你的。 他们觉得你跟水神下套算计他们。 从众天兵得到的命令可以判断,水神是命他们围七空一,给这批妖族一些逃生的余地。 主人派过去的十三名高手,此时也已各自逃散,并未久战……” 地藏慢慢攥起拳,低声道:“无妨,此事尚有回转的余地。 用神通通知文净他们,截杀能逃出的妖族! 不、不可……如此刚好中水神算计! 他定等在此处,一颗留影球就足以让妖族落实此事!” 谛听继续侧耳倾听,浑身上下青光闪烁,显然是已是神通全开。 一条条消息自谛听之口,在地藏心底响起…… “围攻逍遥仙宗的妖族大军没救了,估计会全军覆没,截教有十二家大仙宗飞处大批炼气士,此时已经赶到了逍遥仙宗。 中神州现在最少有数百仙门派出炼气士,赶去了逍遥仙宗的方位。” “主人,水神已前往逍遥仙宗驰援。” “南洲我们布置的那批小妖已经被清缴干净……主人。” 正凝神思索的地藏沉声问:“怎么?” 谛听道:“如果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次确实很像你与水神配合,阴了妖族一次。” “无妨,稍后我去寻那些上古妖族解释一二,自能说的清楚,”地藏嘴角轻轻抽搐,“此次确实是我低估了水神的实力。 他应在妖族中安插了眼线,提前在度仙门布置了一番。 若我所料不错,截教仙宗也是他请动,天兵天将不外如是。 此次算计,我与他各有胜负,五五开罢了。” 谛听呵呵呵笑了几声:“主人,你厚着脸皮不肯认输的样子,也是蛮可爱的。” “哼!” 地藏扭头不理,心底却泛起少许警兆,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快!通知文净他们,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去截击那些逃走的妖族!他们根本算计不过水神!” 谛听刚要施展神通,那圆圆的耳朵晃了晃,嘀咕了句: “晚了主人,已经有几个出手了。” 地藏面容顿时惨白无比。 瞬息前,东胜神州西北角,道道流光、阵阵妖风刮过,朝北洲慌忙逃窜。 这些都是度仙门方向逃来的妖族高手,后方数万里,零零散散还有大批妖兵被天兵天将疯狂收割。 可惜,逃得最快的那几头老妖、十几路妖王,此刻却都已横尸于此地。 半空中,文净道人妖娆的身形前探,一缕缕血气在她身周环绕、盘旋,纤长的玉指指尖,一滴鲜血慢慢划过…… 她面前,那头金毛狮子数十丈长的身躯开始崩碎,化作漫天灰烬,消散于微风之中。 “嗯~” 文净道人美丽的面容上划过少许红晕,“刚被那混账水神伤了些元气,拿你刚好调补回来。” 数道黑影自侧旁飞来,化作了四五个‘外形极具欺诈性’的俊男美女。 一壮汉道:“天仙境之上的都杀了,剩下的小妖说话也没什么分量。” “这地藏大人也不靠谱,”有个蛇精脸的女子哼了声,“还要咱们给他擦屁股,说什么给妖族施压,让妖族轻松倒向西方…… 我看,该不会真跟妖族说的一样,他暗中跟水神合计着,两人两边互相升官吧。” “各位,慎言慎行。” 文净道人擦了擦红唇,淡然道:“这天地,还能有个跻身之地与我们,勿多求了。 回吧,龙族追来了。” 这几道身影点点头,各自施展神通,消失于原地。 高空中,数十条苍龙一晃而过,追向那些逃窜的妖族高手…… 片刻后,灵山中。 地藏一拳砸在地上,咬牙骂道:“坏我大事!” 谛听在旁倒是没趁机奚落,反而是开始不断监察各处,执行着地藏刚给的命令——确定水神的跟脚出处。 这已是他们能挽回颓势的唯一办法。 然而,谛听还未能在度仙门提前遁走的门人弟子中,听出‘妖族来袭’的消息来源,从而找到水神的跟脚,一个个‘好’消息接踵而来…… “主人,刚有妖族大能在北洲现踪,已扬言要找你算账。” “主人,有上古妖庭的老元帅发话了,他们这次是被你和水神的联手算计,咱们与水神各有目的,咱们是为了图谋妖族大权,水神是为了宣扬天庭威严。” “主人……” 地藏于心中骂道:“他们这是不敢去找天庭和道门撒火,把火都撒到了我头上! 真当我西方可欺吗!混账!” 谛听又听到了什么,浑身颤了几下。 “说!” “别跟水神斗了,找到水神跟脚又能如何?他直接躲去兜率宫中,谁也拿他没办法。” 谛听在地藏心底嘀咕了几句,“今天这事就能看出来,主人你路数远不如他。 他刚赶到了逍遥仙宗,与几名金仙聚在一起,又对你下黑手了,说了几句……” “说了几句什么?” “算了主人,我怕你被气到吐血。” “说!” “他说,咳!” 谛听在心底模仿着,李长寿在逍遥仙宗说话时那老气横秋的神态,对地藏传声道: “哈哈哈,各位谬赞了。 今日之功,非我之有,因当世善算者虽多,但西方那极少露面的圣人弟子地藏,却我算是伯仲之间。 我此前绝对未得到地藏提前通风报信,只是与他大概算力相当、惺惺相惜,彼此心有默契,他攻我防,他要妖族好感,我需守护人教道承、为天庭扬威考虑。 只可惜,今日只是损了妖族一些元气…… 主人,后面还有很多,他说这话时毫无遮掩。” 听完谛听的复述,地藏先是有些疑惑。 这话听着,像是水神在解释,他与西方的自己没什么联系。 但细细品味…… 杀人诛心!何其狠毒! 这水神言下之意,是他地藏所有算计都在掌控之内,都不必他通风报信! 而这些话传到妖族耳中,绝对会被这些失了智的妖族当做是‘水神在为地藏开脱’! 不…… 不对…… 自己的名号,为何如此轻易,就这般被水神爆出去了? 西方圣人弟子地藏之名,竟这般! 嗓尖一甜,地藏强行将一口逆血压下,英俊的面容更显苍白。 正此时,一抹青光、一道金光自他袖口飞出,径直消失在灵山深处。 青莲宝色旗被收回去了; 连带着,他寻到的妖庭天帝印玺也被一同收走…… 地藏心底泛起少许道韵,凝成了一声毫无波澜的话语:“安心修行。” “是,老师,弟子遵命。” 地藏低头道了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摇摇欲倒。 一旁传来叹息声,谛听身子挪了挪,让地藏靠在了它柔软的青毛上,长尾晃动,将地藏护了起来。 …… 此时的度仙门,众天兵分做三批,主力已去追杀妖族逃兵赚功德。 剩下的两批,一批在山中清扫战局,最大程度地复原被破坏的地貌,一批赶去南赡部洲东北部,负责将度仙门众门人弟子迎接回山门。 天庭对外宣称,他们早已获取了确切消息,在度仙门设下埋伏,算是征用了度仙门山门。 此时,刚隔空搞完地藏的李长寿,正在丹房中写写画画。 灵娥和有琴玄雅还在看着琉璃镜中的情形,时不时低声讨论几句,交流下这一战的观后感。 李长寿此前,刚还问了她们两个同一个问题: 【这一战都学到了什么?】 有琴玄雅思索后给出的答案十分不错: “人族与妖族虽是宿敌,却也非宿敌,妖族也分善恶,要铲除为祸的妖族。 毕竟妖族都是万灵化形而成,于天地间源源不绝,重要的是分而化之,让更多向善温和的种族放弃以妖族自居。” 李长寿点了个赞,随后看向灵娥。 灵娥其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咬了下舌尖,低声道:“我就没师姐想的那么多啦。” “说吧,”李长寿笑道,“大不了就是一百遍稳字经。” 才一百遍…… 灵娥松了口气,将自己心底想法,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若是没有先天宝物护身,绝不能轻易斗法!” “嗯?”有琴玄雅头一歪,一旁李长寿却是仰头轻叹。 一不小心,竟有被这个小丫头感动到…… “为兄改主意了,一千遍,明天抄完。” 灵娥嘴角一撇,就知道是这般。 且说正事。 打虽然打了,后续的安排还是不能松懈。 舆论的高地,天庭和人教不去占领,就很容易被妖族和西方反咬一口。 这次妖族大举进攻人教仙宗,李长寿稍微策划下,完全可以凝聚道门三教众仙宗,来个五部洲妖族大清洗…… 李长寿洒然一笑。 算了,此前都决定了,最近一两百年不主动谋算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是,若道门与妖族气运冲撞,说不定又会给封神大劫,增加什么不必要的变数。 【洪荒快讯: 因西方教圣人弟子地藏算计,妖族昨日汇聚二十余万妖众,深入中神洲与东胜神洲,偷袭人教道承逍遥仙宗、度仙门。 幸得天庭水神神机妙算,早早做了应对,于度仙门布下埋伏,请截教道承驰援逍遥仙宗,以度仙门无损、逍遥仙宗数百门人战死的微小代价,歼灭九成来犯妖族。 这期间,中神州众仙门纷纷主动来援,天庭大军与龙族初次联手…… 据悉,战死的人教炼气士,其魂魄真灵尽皆由地府阴司专线接引,优先投胎、早早转世。】 又半日。 度仙门山门,一朵朵白云自南而来。 天兵天将一路护送,让度仙门从掌门到普通弟子,都是分外有面。 至于山门被天庭临时征用、设下埋伏,以及山门所遭受的损伤——也就十几座峰头被削平,度仙门自不会追究。 倒是有很多门人觉得,他们为何不能留下为天庭天兵助力,这般直接走了,确实有些丢人教的脸面。 不过总体而言,有掌门解释、有洪荒中流传的‘力证’版本,这件事就这般遮掩了过去。 毕竟比起逍遥仙宗,度仙门已算是十分幸运。 逍遥仙宗死了数百,伤了数千,且死伤的都是门内高手。 尤其是逍遥仙宗十多位太上长老、数十位长老与妖族高手同归于尽,这笔血帐自然要算在西方和妖族头上…… 李长寿也没办法多做什么,只能以天庭水神的身份,对逍遥仙宗表达了沉痛慰问。 其他人教仙宗各有表示,尤其是那家自在门,还很贴心地问逍遥仙宗需不需要长老,反正两家修的道差不多,可以借些长老过去守护山门。 经此一役,不必李长寿多算计,中神州众仙门各自相约联合,三五门派就组织起一波荡妖历练…… 中神洲南北边界开始热闹了起来,妖族边界势力被不断打压,而遭了两拨大损失的妖族,此时也不敢与人族开战,只能不断收缩势力范围。 天庭趁机火上浇油。——这次确实不是李长寿的算计。 天庭颁布了一则除妖令,消灭业障妖族者,除却天道给的功德之外,也可去天庭领取一份灵石、丹药,并算入除妖功绩。 虽然很少有仙人真的会去天庭领赏,但宣传效果确实不错。 从龙族归天到东海海眼被破一战,再到妖升山之战,以及近来人教仙宗一战,天庭的威望迅速飙升。 谁能想到,数十年前,无人在乎的天庭,到今日已是有了大兴而起的架势。 再加上天庭现如今正在招纳天兵,又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洪荒之中原本瞧不起天庭的众炼气士,也开始有了些想法。 用李长寿的话来说,现在上天庭,虽然捞不到原始股,但也很容易能混成骨干。 可以预见的是,稍后会有越来越多修为出众的散仙,上天谋个差事,赚点功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大战之后不过两日,度仙门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此前被迷昏的几人,也依次被唤醒。 师父齐源老道教训李长寿两句,考虑到徒弟用心良苦,也就没动拂尘抽某天庭普通权神之后臀。 酒雨诗倒是多问了几句,被灵娥以当时情形紧急,来不及解释就迷昏带她一同躲去南洲为理由,完美搪塞了过去。 酒玖……以为自己喝醉了。 熊伶俐:“表兄说的对!” 倒是有琴玄雅,经此一役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主动请教了李长寿几个修道问题后,就回山闭关,说是要在百年内突破天仙境。 她已经想到了,李长寿这次种种安排,应是有意让度仙门中修为不错的门人,入天庭为天将。 而作为上期首席弟子的她,便是最好的表率。 为此,有琴玄雅颇感期待。 依依不舍的送走塔爷,李长寿又感觉到了那种安全感失落的不安。 失去塔爷,命薄如纸。 有了塔爷,以一敌万。 也不知地藏现在处境如何,李长寿与文净道人此时也无法联系,只能继续让各处保持紧张防备。 现在分离了妖族与西方的合作,地藏手中应是没了太多可用之兵。 稳一手,后续若地藏再出手,就以逍遥仙宗的血帐,请**师去灵山施加点压力,直接点名道姓打这个地藏一顿。 当然,在灵山打杀了地藏确实有些难度,涉及圣人面皮。 又半个月后,这场风波也渐渐淡去,李长寿刚想恢复此前那悠闲且枯燥的修道日常,一批‘不速之客’,却赶来了度仙门。 …… 漂浮在云上的仙岛楼船,那道站立在船首的倩影,眺望着度仙门的方向,裙摆之下,一只只雪白的狐尾来回摆动。 ‘我定会让你知晓,我心属你,并非是因那地牢中的寂寞…… 齐源道长。’ 第三百七十七章 她只是我的妹妹… 明媚的阳光中,层层阵法保护的小琼峰也有着别样的舒心。 闲坐竹林,感受着那浓淡适宜的灵气,享受着亲手烹煮的香茗,远听别峰人声低语,近听阁楼莺燕翠红,这宅家修行的日子,就是如此的恬静、舒适,且…… 嗯,做人不能太龙王,捏肩敲推推背什么的就算了。 毕竟他是人教弟子,要艰苦朴素一点,**师还在那睡草垛,他也不能一步到位什么的。 李长寿看似悠闲,其实纸道人分身在南洲各处忙碌,修复受损的神庙,安抚受灾的凡人。 经此一役,李长寿决定百年内,组建一个应急的海神教护教大队。 因为来海神教范围内搞事的,今后估计多是妖族,李长寿决定聘请巫族为这个大队的主要战力,一旦解决了关键问题,就去北洲洽谈相应事宜。 关键问题——如何有限度的解开巫族立下的誓言。 原本,李长寿觉得今天会是恬淡且充实的一天,直到…… 他仙识捕捉到了,那艘开往了度仙门的楼船,看到了在楼船船首站着的那名妩媚狐女。 阿兰?还是小兰来着? 这只青丘之狐,怎么还不死心…… 李长寿略微思量,站起身来,驾云朝着阁楼而去。 他上次双管齐下,又是让月老出手,又是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打击了这名狐女因误会而产生的一片痴心。 为此,寿还泛起了一丝丝的罪恶感。 当时姻缘殿所显,这狐女的红绳缠绕去的自家师父齐源;而在地牢时,出现在狐女面前的,实际上是变作了师父容貌的自己…… 若是狐女真的喜欢上了当时那个齐源,红绳应指向的是他李长寿。 显然,狐女喜欢上的,只是她自己所想的那个‘人格’,只不过这个‘人格’顶着自家师父的外貌罢了。 这次狐女又过来…… 不急,先稳一手,看师父这个浊仙最近感情进展如何。 云朵落在翻修过的‘皇家棋牌室’前,李长寿在阵法之外咳嗽两声,正在里面斗大神的三位靓妹顿时一阵忙碌。 “师娘!你快把衣服换一下!别被长寿看去了!” 这是罪大恶极的酒玖。 “雨诗打扫下屋子!莫让你大师侄笑话!” 这是穷凶恶极的师祖。 那个默默出手,动作麻利收拾其内糟乱的,自然就是李长寿此行要找的目标人物,酒雨诗。 她来山上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平日里师父齐源也没少来这地与她碰面; 按理说,有前前世的感情基础,齐源和酒雨诗这辈子很有可能产生姻缘,但感情这种事是谁都拿不准的…… 到此时,已经差不多可以判断出,酒雨诗师叔对师父到底是什么态度了。 李长寿赶过来,就是为了探探酒雨诗师叔的口风,不然处理后面的事,很容易出错。 就做弟子的而言,本来已经是浊仙、命途有点点悲惨的师父,若是能有个老伴,那自是极好的。 吱呀—— 屋门被拉开,淡淡的香风扑面而来,身着麻衣短衫、短裙的酒玖做饿虎扑食状,双手做爪,口中轻喝: “拿!酒!来!” 李长寿身形看似随意的一晃,一股仙力托了下小师叔,在袖中取出两只拇指大小的酒壶,精准地扔到她掌心。 顺便还拿了两颗四品灵丹级别的糖豆丹,手疾眼快塞到她口中。 李长寿笑道:“三百斤灵浆!” 把两只小酒壶抱在怀中的酒玖脸蛋通红,嘴里嘎嘣之声响个不停,含糊不清地喊了句:“木问题!” 角落的棋牌桌后,江林儿翻了白眼,叹道: “你们两个,整天这是做什么见不得人之事!” 酒玖嘿嘿笑着,美滋滋地把玩着两只小巧酒壶,却是装傻充愣,不回答这般问题。 有保密约定的嘛。 李长寿向前做了个道揖,“弟子拜见师祖。” “你这孩子,不是说好各论各的,这里又没外人,”江林儿啧啧笑着。 因为已经嫁给了王富贵为妻,整体打扮也偏向开始走成熟风,盘起了蓬松的头发,换上了淡黄的长裙,白皙肌肤越发富有光泽; 但一顺到底还是一顺到底,长发前后落下,完全难分甲乙…… “咳,”李长寿看向在角落中安静站着的酒雨诗,温声道:“雨诗师叔,此时若不急修行,可否与弟子在山上随意走走?” 酒雨诗明显怔了下。 在她印象中,李长寿这个小琼峰真正当家做主之人,一直与她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平日里话都说的很少…… “自然可以,”酒雨诗有些拘谨的笑着。 酒玖对李长寿眨了眨眼,李长寿笑而不语。 倒是江林儿想到了什么,对李长寿传声道: “寿兄,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雨诗还没修成仙人。” 寿! 寿兄是什么鬼? 不是,这还操之过急? 青丘狐妖都打上门了,这要是再不问问具体情况,让酒雨诗误会了咋整! “具体情形,师祖稍后就知,”李长寿如此传声回了句,便对江林儿做了个请的手势。 “师叔先请。” “嗯,”酒雨诗答应一声,低头走出阁楼; 李长寿从后跟上,隔了六尺之距,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两人在灵兽园边缘散步,忙着侍弄灵兽幼苗的熊伶俐好奇地打量了一阵,很快就继续低头忙自己的。 ‘海神大人跟雨诗独处……那肯定是谈正事嘛。’ 李长寿并未用仙力屏蔽两人谈话,离开阁楼百丈远,到了一处风景雅致的山林溪边,李长寿温声道: “师叔上山以来,修行可安稳?” “自是安稳的,”酒雨诗认真答着,“今日,是要问我有关齐源师兄之事吗?” 李长寿微微一怔,随之哑然失笑。 显然,没几个人会是酒师叔喝点小酒后的那般呆萌…… “师叔何时知道的?” “刚修行那几年,经常会做一些梦,”酒雨诗轻声道,“那时我已大抵知晓前因。 后来灵娥旁敲侧击对我提起此事时,才未感太惊讶。 但我是雨诗,并非江雨…… 抱歉。” “何必致歉?” 李长寿温声道:“我们最开始待你,也是将你看做雨诗而非江雨。 前世便是前世,没什么好回避的; 这虽非因果,却是扔不掉的牵连。 你也不必有什么担心,你前世只是皖江雨,林江散人江林儿的大弟子,小琼峰一脉夭折的仙苗,我师也不过只是你师弟罢了。” 酒雨诗目中划过少许感动,低声道:“多谢……” “我还怕你碍于大家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心底的话语,”李长寿道,“既然如此,我就去给师父言说此事。” “其实……” 酒雨诗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眉角一挑,“师叔但说无妨。” “我觉得齐源师兄也是挺不错的,对我颇为关照,指点我诸多修行难题,事无巨细都会为我耐心讲解……” 酒雨诗轻轻一叹,“我也曾想说服自己,让我再产生对齐源师兄的那份眷恋。 但这般努力了二十多年,最后却觉得……” “怎么?” 酒雨诗细如蚊声地道:“他若是我血缘兄长,该多好。” 【叮!代师收获‘哥哥卡’一张。】 李长寿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上悬挂的那块测感石,发现其上闪烁着紫色的光亮,显然用仙识探查此地的并非一二人…… 本地山神,此刻应该都知道了吧。 半个时辰后; 湖边草屋内。 齐源老道端着酒杯,不断往自己嘴边送着,仰头就是一阵‘吨吨吨’,桌子上摆着的几样小菜动都没动。 片刻前,这还是一位面带微笑,言说自己没什么事的山神大人啊! 些许凄婉的音乐自侧旁传来,灵娥双眼泛红,拉着一把二胡,奏出一曲婉转低吟的旋律。 赶来安慰齐源老道的酒玖,此时也是心疼地看着……那些本该是自己储备口粮的上等仙酿。 酒玖几次欲言又止,想劝某个但求一醉的浊仙,换点普通的酒就算了。 李长寿坐在一旁,此刻也是面露无奈。 啥事都能算计,除了这男女之情。 “以前也不是没考虑这结果,”酒玖道,“咱们不管怎么样,尊重雨诗的选择吧。” “这必须尊重雨诗的选择!” 齐源老道脸涨红,定声说着,“长寿,你不准去干涉此事! 不,不对,老道我也没那个意思,没那个意思!” “师父,弟子知你心里苦闷,”李长寿拿起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口。 反正是纸道人也喝不醉。 李长寿叹道:“情定三生好姻缘,转世已非昨日人。 师父,忘了吧。” “我一定会像亲兄长,不,”齐源老道仰头长叹,“我一定要比她亲兄长还要体贴百倍,照顾好她! 稍后我就去与她结成金兰之好,如此也不会让她今后想找道侣时,遭人非议。” 酒玖嘀咕道:“这个,雨诗是真的一心向道,齐源师兄你不用担心这个。” 李长寿看了眼那艘已经飘在山门五百里之外的楼船,其上正有十数道仙光飞来度仙门。 “师父,您还要道侣不要?” 齐源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水,此时差点喷出来。 “你这孩子,乱说什么!” 齐源瞪着李长寿,叹道:“为师早已心死,此生只愿与师姐聚,今日也算是绝了为师心底那本不该有的念想。 这一世,有你这徒弟护着,我已是能逍遥度日,还有哪般不美? 只是说不得,再有千百年,为师如今的心也就淡了,转世重修,再走一遭去了!” 李长寿微微皱眉,刚要说话相劝,却被酒玖在桌子下用力踩了一脚。 酒玖笑道:“师兄你当真豁达,师妹敬你一杯!” 齐源摆摆手,连说不敢当。 当下,绝对海量的酒玖发力,三下五除二将齐源老道放倒去了桌子底下。 李长寿轻叹了声,将师父送去草床,又用仙力做了个结界。 一旁拉二胡的灵娥也收起乐器跳了过来,抬手拉住李长寿的衣袖,低声道: “师兄,我如果修不成长生,还要有来世,也绝不会忘了你的。” “能不能有点志气,”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现在刚天仙境,寿元还这么多,你就考虑自己上不了金仙的事了!” 酒玖嗤的一笑,在门口坐着,拿着酒葫芦继续品尝佳酿。 “师兄,”灵娥又问,“若师父寿元大限到了,转世成了另一人,那他还是咱们师父吗?” “从事实上来说已经不算了,”李长寿道,“但从情理来讲,你我还是应对师父的转世身执弟子之礼。” 灵娥若有所思状。 李长寿在袖口拿出一只纸人,化作了齐源老道的模样。 正此时,酒乌师伯正自度仙殿飞向小琼峰,李长寿当先一步,顶着师父的容貌,踏步迎了出去。 酒玖纳闷道:“你这是作甚?”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帮师父应付点烦心事。” “嗯?” 酒玖眨眨眼,与灵娥几乎异口同声:“带我(咱)一起!” 李长寿:…… 道门弟子传统技艺——老八卦之术。 …… 酒乌驾云来小琼峰简单说了下状况,此次青丘一族来了一位修为高深的‘姥姥’,说是要来人教仙宗拜访。 此前天庭水神大人,于度仙门中埋伏那些业障大妖时,曾亲声称赞他们青丘一族。 为此,青丘一族前来还礼,顺带着,有位青丘一族的狐女,想见一见山中某位浊仙。 李长寿扮作的齐源老道,带着左右护法——亲师妹与大师叔,跟在矮道人酒乌身后,朝度仙殿匆匆而去。 进得大殿,李长寿就感受到了一双炽热的眼眸; 与上次有些不同的是,李长寿这次稍微改变了点态度。 拒绝是肯定要拒绝的,但这拒绝二字,还是让师父自己说出来最稳妥。 很难保证,不会又成赵公明与金光圣母的翻版,毕竟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才是隔层山。 李长寿硬着头皮,顶着大殿内众长老、十多名妖族高手那满是疑惑的目光,迈步到了殿中,对掌门做了个道揖: “小琼峰峰主齐源,见过掌门、众位长老。” 酒玖与灵娥各自见礼。 季无忧今天倒是不咳嗽了,笑道:“齐源呐,你故友前来探访,这才喊你过来。 先去后面安坐,稍后谈完正事,你们自行叙旧就是。” “是,”李长寿答应一声,无视了某个已经快坐不住的美丽女子,去了最角落中的矮桌,安心入座。 那狐女终究是不愿多等片刻,径直站起身来,目有迟迟意,心似火儿烧,顾不得此是何处、此间何人,径直走去李长寿扮作的老道身侧…… “道长……” 然而,一左一右突然杀出两道身影,抢走了李长寿左右的矮桌。 看左侧,门内炙手可热的金仙苗,蓝灵娥! 她面容秀美,不,怎得能用‘秀美’二字形容?这未免也太过浅薄。 迈入天仙境的灵娥,早已今非昔比,此前未来得及绽放的魅力,此刻已是展露出了大半。 她眉若青黛,她眼波清灵,精致的五官与玲珑有致的身段若增减丝毫,都错过了这般得天独厚的灵美。 看右侧,自是门内声名不浅的酒仙人酒玖,她只是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昂首挺胸,就让狐女望而却步,不敢向前。 这,就是威慑力。 然而,李长寿扭头看了眼灵娥。 此时他扮的是师父…… “灵娥,你在这添什么乱呀,来后面坐了!”酒乌在后面小声招呼了句。 灵娥眨眨眼,看看自家师兄的扮相,又看了眼这名魅力值明显再次升级的狐女,一时间也有点郁闷,却只能低头站了起来…… 那狐女却忙道:“坐这就好,让灵娥坐这就好。” 言罢,狐女走到李长寿面前,隔着矮桌,凤目中流露出少许羞涩之意。 “道长,兰儿……能坐你身侧吗?” 不能,让开,下一批。 李长寿当真想如此言说…… 第三百七十八章 纯阳枯木初逢春【中章求票】 青丘一族都这般大胆的? 度仙殿中,那狐女含羞说的话语,让门内众长老都是暗呼不得了,反观青丘族的十多位高手,此时却都是面露微笑,似乎…… 颇以为傲? 大概,这就是种族天赋吧。 灵娥带着淡淡的微笑站起身,对狐女欠身行礼,轻声道: “这位前辈,请坐晚辈这吧…… 家师一心修行,不太擅长应对这般阵仗,还请前辈多在意些家师的清白名声。” 言说中,灵娥板起小脸,淡定地坐去了后排矮座。 她修为已是天仙修为,更是度仙门表面历史上,修为速度进境最快之人! 此时莫说是这般不算激进的言语,便是直接骂青丘一族,度仙门定会为她撑腰。 灵娥此举,倒也并非单纯意气用事,有几层考虑在内。 最重要的一层,是借此直接表达小琼峰师徒几人对狐女的态度,让度仙门高层有个谱,莫要给他们峰主胡乱安排姻缘。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几声,那狐女轻轻抿着嘴唇,对灵娥道了声谢,低头坐在了灵娥原本的位置上。 随后,这狐女又朝着李长寿凑了凑,侧身注视着身旁这老道。 目光依依,此情依依。 灵娥嘴角撇了几下,心底一阵嘀咕: ‘云霄仙子快来看哇,有人对我师兄有大胆的想法!’ “道长……” 狐女柔声呼唤着,身体几乎倾倒在矮桌上,纤手撑着自己脸颊,注视着李长寿的纸道人。 李长寿按照自己师父平日里的性子,做出应有的反应: 他先是露出几分勉强且不好意思的笑意,随后便目视前方,专心听度仙门与青丘一族来人寒暄。 今天这事,一半也是李长寿引起来的。 李长寿上次在度仙门骂妖,直接用了青丘一族举例,还将青丘族说成了‘追求爱与平等’的一族,以此来支持自己的观点。 这事在洪荒中传的沸沸扬扬,被视为骂妖的经典路数! 可没想到,青丘一族当真了…… 青丘族还真以为,有人教背景的天庭水神,对他们青丘一族十分赞赏! 这次他们前来度仙门送礼,主要还是想跟天庭水神建立联系,顺便搭上人教这条坚固且宽敞的大船…… 为此,青丘一族想了个一箭双雕绝妙的点子。 “无忧掌门,”那气息最为浑厚的老妪笑道,“我青丘与你度仙门结个亲家,怎么样?” 正喝茶的季无忧,没忍住又咳了一阵。 妖族都这般大胆直白吗? 若是灵娥说那几句话之前,或许季无忧掌门还真就会点头应下来。 可现在…… “道友说笑了,”季无忧笑道,“我度仙门乃是世外修行之所在,哪来结亲家的说法? 且,人教道承奉行清静无为四字,绝然不能强迫门内炼气士做有违本心之事。” “这如何能说是强迫?如何有违本心?” 一颇显富态的妖族老翁笑道:“你看我们青丘的小兰,早已是许了心思,定了心志。” 忘情上人略微皱眉,看着那边的情形,淡然道:“可我度仙门门人,并未对你青丘族人动什么心思。” 富态老翁道:“那不就是相处十天半月的事嘛!” “话不能这么说,”有位度仙门太上长老出声道,“我度仙门门人弟子,尽皆修心养性,对男女之事……” 言到此处,这长老语气顿时弱了下去。 “都有自己的主见。” 李长寿听的也是一乐,不过此时的表情还是稍显紧张,没有丝毫破绽。 两边就此事开始了不怎么激烈的话语交锋,那狐妖小兰,在那旁若无人地注视着李长寿的侧脸,时不时就露出些不经意的温柔笑容…… 仿佛这一刻已经足够了。 这事,该如何处理? 李长寿仙识看一眼小琼峰上醉酒熟睡的师父,再看看这狐女; 此时师父正好是感情空窗期,很容易被这狐女趁虚而入啊…… 先不说师父顶不顶得住,单说若是小琼峰多了个狐女做师娘,对自己和灵娥会有什么影响? 答案其实是没有任何影响。 她若想嫁进小琼峰,必会被李长寿在神魂处埋下点东西,单单只是天道誓言都不算稳妥。 “齐源…… 齐源啊……” 狐女忙道:“道长,你说话呀。” “哦,”李长寿假装出神,立刻看向了呼唤自己的掌门,站起身来,低头绕出矮桌。 此刻他将一个固执且在乎礼节的浊仙,演活了简直! “方才偶有所思,请掌门恕罪。” “齐源啊,你先带这位兰道友在山中走走,半日后回殿中来,给我们一个答复。” 季无忧笑道:“不必担心什么或是考虑其他,你自身之事,一切全由你自己做主。 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去与你弟子好好商议商议吧。” 半日…… 这也算是度仙门给了青丘一点面子,让齐源跟青丘兰独处半日,看青丘兰能否打动齐源。 三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既不可能让人相处太久而产生微妙情愫,也刚好能让彼此有个简单的了解。 李长寿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旁那狐女倒是紧张了起来,轻盈盈站起身,先是对着李长寿欠身行礼,而后低头跟在‘齐源老道’身后,走出了度仙殿。 灵娥和酒玖立刻就要跟上去,却被一位度仙门老妪笑着拦下: “莫急,在咱们山中,她又不可能伤了你师父。” 灵娥酒玖只得暂在殿中等候,两人倒是毫不担心李长寿的处境,反倒开始同情起这个一开始就找错了人的青丘狐。 于是,片刻后。 …… 【迷路了?】 吱呀、吱呀—— 挂在树杈上的木牌来回摇晃,狐女兰禁不住有些苦恼地拍拍额头。 刚出度仙殿就跟着‘齐源’到了小琼峰的她,在山林中与‘梦中那人’散着散着步,就莫名其妙独自落入了阵法…… 她轻轻一叹:“道长,你连这半日都不愿给我吗?” 这狐女面色颇为凄然,站在那沉默一阵,又突然像是恍然大悟。 “道长,您在考验我对阵法的理解对吗?” 当下,这狐女迈步前行,不断搜寻各处,自是难以逃出阵法。 湖边草屋中,李长寿已是将自家师父摇醒,直接帮师父醒了酒,又喊道: “师父!妖族打上来了!” “什么?!” 齐源老道一跃而起,抄起拂尘就冲向屋门,口中大喊:“贫道以身殉道的时机终于来了!” 李长寿头一歪,为什么师父第一反应是这? 齐源老道冲出屋门就发觉不对,扭头瞪了眼李长寿,骂道:“哪来的妖族!” “师父您看,”李长寿随手点了一面云镜,其上现出了困阵中的情形。 那妖娆的狐女正不断搜寻着什么。 齐源老道自然认识这狐女,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低声道: “徒儿,她怎么又来了?” 李长寿传声笑道:“师父莫急,我正派人去月老殿问询此事,看一看师父您的姻缘。 这狐女似是对师父您铁了心。” “唉,”齐源叹道,“为师再去找她说个明白。” “此女中毒已深,非是言语就能解,”李长寿皱眉道,“而且师父您直接进阵,我都担心,她会对师父您……” “怎么?” “用强。” 齐源老道不由抬手摁住道袍衣领,老脸都有些泛白,“你师父可是清白了一辈子!断不能!” 李长寿道:“您放心,有弟子在这……师父且等,我看下师父您的姻缘。” 话语一顿,李长寿示意自家师父稍安勿躁,立刻闭目凝神。 与此同时,在天庭的水神纸道人已赶到了月老的姻缘殿,被月老热切地迎了进去…… 李长寿用了个简单的借口: 【最近妖族与人教与天庭为敌,他且来看看,是否有人教弟子与妖族有了姻缘,若是有,提前也好做些谋算。】 月老岂敢不应? 当下,月老引着水神大人去了后殿,很快就调出了人教六大仙宗的泥人。 与妖族有关系的道侣,总共也有十几对; 其中最显眼的,当属度仙门小琼峰一脉浊仙齐源,与青丘妖族女子小兰! 此刻师父的泥人,浑身上下只有一只线头,这线头对应的,依然是酒雨诗的姻缘泥人; 狐妖小兰的泥人也只有一根红绳,但这红绳,此时却直接系在了齐源泥人的腰身上。 还打了死扣! “这!” 月老双眼一瞪,几乎只是瞬间,额头满是冷汗。 李长寿本想质问月老为何做这般事,但他看到月老此时状态有些不对,反应也算迅速…… “月老,这是怎么回事?” “我近来可有饮酒?” 月老反问一声,而后指着这三只泥人,这个、那个,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面色更是越发着急。 片刻后,月老方才理顺思路,开口道: “这不对! 此前齐源道友来天庭,我明明已经出手,帮齐源道友和隔壁那个离着稍近的酒雨诗缠上了,还打了喜结! 怎得这红绳直接断了,还连、连到了妖族女……” “月老!” 李长寿直接打断月老话语,皱眉道:“慎言!除却你之外,还有谁能影响到姻缘殿?” “姻缘殿……” 月老先是摇头,又背起双手来回踱步,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这姻缘殿乃天道重地,便是强如**师,也不可能瞒过月老做这般手脚…… 两个童儿接触不到月老的剪刀,且月老平日里也极少出这般大的纰漏…… 很快,月老哆嗦了下,抬头看着李长寿,低声道:“那颗绣球,那颗曾主持天婚的红绣球,绝对能做到此事。” 李长寿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 圣人娘娘? 她做这种事干什么?一个小狐妖,一个可能斗法都斗不过元仙的浊仙…… 圣人出手必有深意,总不可能是为了看场好戏什么的。 这背后莫非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算计,是自己此时还看不到的? “月老,除却红绣球……” “断没有其他可能,”月老看着这月老后殿,低声道,“姻缘殿与天庭众神殿,本就是天道之力凝成,乃天道护持的重地。 而姻缘殿中本该有的那件红绣球,其威能,尚在我这个守殿灵之上。” 李长寿看着这根红绳,一时间也只能继续沉默。 月老又道:“动不得,这绝对动不得! 水神大人您定要信小神,便是借小神几个胆子,也不敢在您知己忘年交的姻缘上,动这种给自己添堵的念头!” “罢了,多谢月老指点,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李长寿转身刚要离开,但心底一动,转身看向了师父的姻缘泥人。 一个恍惚,他看到了这般画面: 月老自殿外而来,招来齐源的泥人,看着齐源与酒雨诗的泥人,先用相思宝树扎了两人几下,再将两人本来已经有些远离的红绳,拉到了一起,打了个喜结。 但月老满意地离开后,两根红绳轻轻一晃,再次被扯断,酒雨诗的泥人更是将红绳收回去了大半。 画面戛然而止,只留下少许熟悉的道韵。 果然是圣人娘娘出手,这般画面却是在告诉李长寿,并非是她拆散了酒雨诗与齐源的姻缘,也非月老暗中做了什么。 顺便,这位圣人娘娘也认下了,狐妖阿兰的红绳就是她缠上去的。 这是…… 热血漫看够了,想换点口味看恋爱酸酸甜了? 李长寿各种无力吐槽,对此也是一阵头疼,心底浮现出了【池边女神双手捧脸颊,满脸期待看着云镜】的画面。 令寿十分头大! 辞别月老,李长寿心神落归小琼峰。 他此时还是不太相信,圣人娘娘会因想看故事而出手,始终觉得圣人娘娘还有其他算计。 而自己,此时断然不能跟圣人相抗! ‘浪前辈’在六圣未出的时代,都被搞成了残渣,面对这六位远古时代至今的‘少数胜出者’,李长寿此时不敢起半点心思。 小琼峰上,李长寿看着自家正不断踱步的师父,沉吟几声…… “师父?” “嗯?” “您确实对这狐女无感?” “那是自然,”齐源老道慨然道,“你当为师是那色中恶魔?岂能因女子姿色而自落心境!”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要不您……先试试?” “试试又如何?” 齐源一扫拂尘,自行驾云,朝着迷阵而去,顺利见到了那块牌子。 【迷路了?】 齐源轻哼一声,在原地站立不动,端着拂尘闭目养神。 不多时,在阵法中转圈的小兰有些失魂落魄地走来,闯入了这一节阵法…… “道长!” 这一声情真真、意切切,让齐源老道当场哆嗦了几下,浑身上下寒毛竖起,道心都是一颤。 他转过身来,见那身着霓裳裙的美丽女子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齐源老道后退半步,几乎下意识就道一句: “道友且止步。” 狐女连忙顿住莲足,露出少许微笑,眸子闪着光、白皙肌肤染着淡淡红晕,柔声道: “您终是能见我的,对吗?” “道友,说实话,贫道对你并无任何念头……” “那您为何目光闪躲,不敢正面看我一眼?” 齐源老道不由再退两步,此刻却已是有些慌乱了浑浊的道心,“道友你……还请自重些。” 到此时,李长寿就已是彻底放弃了自家师父,开始想接下来该如何稳住这个狐女,以及保证师父不会泄露他的跟脚…… 有些事,枕边是绝对瞒不住的。 李长寿很快发现,这狐女也是有备而来…… 这时,酒玖、灵娥、酒乌、酒施相伴回了小琼峰,与李长寿碰面之后,李长寿点开了一面云镜,一同观察阵内的情形。 不多时,江林儿带着酒雨诗也来了此处,加入了围观者的行列。 且看那狐女,施展出了一套尚显青涩、痕迹感颇重的攻略步骤…… 她先是一句:“道长,咱们可以坐下说说话吗?” 齐源老道皱眉点头,两人相隔三尺而坐。 沉默片刻,那狐女开始倾诉衷肠,将日夜的思念、每日梦中梦到的画面,与齐源老道柔声说着。 她没有用任何魅术媚法,只是这般言说。 小半个时辰后,她又是一句: “哪怕道长不愿留我,我也想为道长舞上一曲。” 齐源老道此刻已是不忍拒绝,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见狐女起身走出几步,在林间翩然起舞,不知不觉就褪去外层薄薄的纱裙,舞姿美的惊心动魄…… 一舞罢了,再看齐源,却见这老道面容肃穆,淡定的点点头,言道:“可舞罢了?” 忽听李长寿传声呼喊:“师父,鼻子、鼻子!” 嗯? 齐源老道眨眨眼,抬手摸了摸人中,却是……沾了满手鲜血。 “道长!您怎么了!” 狐女小兰呼喊一声,化作一阵香风,急忙飞到齐源身前。 齐源修为不高,来不及闪躲,已被一只纤手摁住口鼻,下意识抬手,反摁住了那只纤手。 林间顿时安静了下来,二人四目相对,老道、狐女齐齐霞飞满面。 老道触刺般将手挪开,狐女却是满目柔情,低声道:“道长,我来帮你疗伤就是。” “嗯……嗯!” 阵外,李长寿倒是第一次,与师祖、师伯、师叔、师妹、表妹,动作整齐划一,齐齐以手扶额。 没眼看啊没眼看,使不得啊使不得。 第三百七十九章 玉 帝 的 烦 心 事 还好,事情并没有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 血迹擦干,齐源老道及时回转了过来,起身后退,主动拉开了距离。 不然,李长寿真要扔一卷初级版的《美老》图过去了。 “道长,”狐女小兰有些忐忑地轻唤着。 齐源忙道:“道友与我保持这般间隔吧!贫道有些失态,还望道友勿怪,但此地乃太清玄宗、道法妙门…… 道友还是把衣服都穿上,免得引人遐想。” “是,道长,”狐女兰轻声应着,在手镯中取出一件长衣。 那件纱裙,她本想小心叠好收起来,但刚有动作,其上血迹却突然冒出冰蓝色火焰。 只听得呼呼火声响动,那纱裙顷刻间化作灰烬。 而狐女兰毫发无损,甚至没能感觉到那股火焰半点热量,在那有些手足无措。 齐源老道已听闻李长寿传声,开口道: “道友,不如随我前来,我已命徒儿备了茶水,凡事都可商谈。” 言罢,齐源转身前行,林中连环困阵解开少许,让两人毫无阻碍到了露天茶室。 ——李长寿此前改造小琼峰时,将这些外人用过得布置,尽量都保留了下来。 随后,李长寿安排了一只纸道人,化作了自己的模样,送去了一点定心宁神的灵茶。 有了此前与梦中的道长指尖相触,狐女似也变得羞涩了许多。 她与齐源老道隔着木桌交谈时,目中情意绵绵,唇间不吝称赞。 也幸亏,李长寿此前假扮自己师父时,不只是学了形,也学了神,且及时给师父禀明此前发生了何事。 齐源老道只要不喝醉,倒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起码这狐女小兰根本分辨不出。 小兰披上长衣后,将自己的妩媚风情包起了大半; 她静静坐在那、收敛自身气息时,也看不出这是妖族女子。 阵法之外,众看客去了不远处的溪边,做了个简单的流水曲觞,品酒、品茶,言说笑谈。 酒乌一句:“你们觉得,齐源师弟跟这位狐族道友,最后是否会有结果? 贫道先来……不看好这幢姻缘。” “我也不太看好,”灵娥却道,“先不说这狐女如何,也不说妖族如何,单说是这般事本身,凭我对师父的了解,师父哪怕真的动心,也断不会答应。”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呀,”酒玖面露不解,“无为经中不是写了,凡事不可强求、也不可强逆。 青丘一族不是说,都得了天庭那个啥子水神赞扬,跟脚也算清正。” 李长寿:啥时候他都能帮妖族正跟脚了! 酒雨诗倒是打破此前不喜言说的形象,小声道:“情之一字,为何还要论跟脚呢?” 酒施道:“可终究,咱们度仙门刚遭了妖族偷袭,妖族对人教也是恨之入骨,若是此事传出去,确实不太妥当。” 众人各抒己见,李长寿在旁静静听着,看他们快要吵起来了,才笑着转移了话题。 没有人比寿更懂转移注意力。 “以我之见,师父怕是难撑过三个时辰。 不管如何,这位道友都是咱们度仙门之客,咱们稍后请她出来,款待一番,也算近些地主之谊。” 众人尽称善。 当下,酒玖与熊伶俐、江林儿,兴冲冲地去研究哪几只灵兽今天陷入了抑郁; 灵娥用两只老版纸道人做了琴箫合奏; 酒施、酒雨诗将曲水流觞做的更为精致了些,李长寿和酒乌说笑间,摆好了矮桌、备好了美酒。 待肉香飘满林间,半杯仙酿漫过唇齿; 林中齐源老道也像是闻香而来,那狐女小兰一见是这般阵仗,略微有些不安,略微躲在齐源老道身后。 这狐女,比此前少了几分急切与奔放,多了几分温婉与安静。 有江林儿这个在外混了千八百年的‘齐源之师’在,自不会让氛围尴尬下来。 很快,齐源与酒乌同座,狐女小兰则由端庄大方的酒施接待;此地辈分最高的江林儿几句寒暄笑语,林间的乐声渐渐轻快欢盈。 手边流水载着美酒美食,身旁仙影谈吐皆有道涵。 也不知是谁,出声邀狐女兰起舞,后者面色通红,本想拒绝,但念着三个时辰即将过去,也就轻轻颔首答应了下来…… 于是,伴着夕阳的余晖,妩媚的狐女伴着乐声翩然起舞,林间溪畔的人影大多被这舞姿所吸引。 灵娥专心控制纸道人奏乐之余,抬头看了眼身旁端坐的师兄兄,又低眉浅笑。 齐源不断抚须沉吟,目中带着少许无奈与遗憾,视线时不时会瞥向不远处的酒雨诗。 酒雨诗正靠在被酒玖变大的大葫芦上,手中端着酒樽,脸颊飘着红晕,刚刚不自量力挑战身旁的酒仙人,后者还没开始进入正题,自己已是不胜酒力。 酒玖却是自在多了,斜趴在大葫芦的细腰处,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正在晾晒的咸鱼,一边欣赏歌舞,一边拿着两瓶口味不同的仙酿,左嘬一口、右抿一嘴…… 李长寿就厉害多了。 趁着此时无事,他心神其实只有一缕在此地,早早回归于本体,例行检查一遍自己各处安放的纸道人库。 于东海中眺望水晶宫,此时也已歌舞升平; 李长寿不用仙识查探,都能想象到,老龙王斜靠在珊瑚宝座上,被几名温柔海女翘腿捏肩的枯燥画面。 心神挪去西海,借纸道人观察观察西海龙宫再建工程。 毕竟是龙宫,最少百年才能修复如初。 李长寿也是挺不好意思的,当时为了更好的杀伤叛军,不惜血本用了一颗‘金仙境金丹’作为地煞灵爆阵的引爆核心…… 效果显而易见,龙宫当场完蛋。 不过西海龙宫那一百多忠心耿耿的老实龙毫发无损,这就算功过相抵了。 海底藏着的那只纸道人扭了个头,望向了西牛贺洲之地。 隔着海水,李长寿仿佛看到了那颗折翼的金蝉球,看到了骑在‘青毛大狗’背上正一脸郁闷的青年道者,看到了,那云雾凝成的数千丈高圣人法相,以及…… 一团如漫天彩霞般的迷雾。 接引圣人。 这位圣人不现身,西方教便不可说探到了底。 这可是立大宏愿成圣的狠人啊。 若道门之内的三教对立不可避免,阐教与截教两家必有一战,在女娲圣人宅家不出……咳,女娲圣人不掺和大教之争的前提下,西方教确实有撼动道门根基的实力。 圣人,大教; 天地,大势。 李长寿此时也算爬到了半山坡上,看到了一些风景,但向上眺望,依然只见云雾。 山高水远,道阻且长。 心神再次悄悄转走; 去南海观察观察海眼,听一听南海龙宫的笙歌,快速扫过一遍海神教辖地。 夜色将来,大部分的海神庙已开始关门,但海神庙周围大多都有热闹的市集,华灯初上时,也会格外热闹。 与不少仙人不同的是,李长寿并不会羡慕凡人的生活,毕竟他体会过。 凡人大多较弱,看天时、听天命,匆匆数十载还有各类苦难折磨,虽因力量较弱、人生显得格外充实,但他既然从中走出来了,便不会驻足回望。 向北,李长寿也不忘查看了下北海海眼,又将心神挪去了临近北洲海岸之地。 仙识看到,离着海岸不远,正有一群巫族聚在林中,围着火架起舞呼喝,庆祝又几名新生巫族的降生。 看这般阵仗,今晚肯定有不少纯情男巫族的脑壳惨遭痛击…… 这淳朴且单纯的民风。 只不过,巫族因此前错过的万年,接下来的人口肯定会有所缩减。 万年…… 这个上辈子有些不敢企及的时间刻度,在这洪荒中,突然就有了朝夕之意。 李长寿远远地注视了这群巫族一阵,听得耳畔乐曲变了,这才收回心神,归于小琼峰。 又简单查看了下度仙门附近数万里的情形,每三天一次的例行检查,也就这般画上了句号。 依然是风平浪静,且令寿心安的一天呐。 然而,李长寿刚想欣赏欣赏狐女之舞,心底突然响起了来自于天庭水神府的呼唤。 有天将禀告,玉帝相召,请他去凌霄宝殿。 …… 李长寿略有些不明所以,仔细推算前后之事,此时天庭应稳步就班地招兵买马,没什么大事要发生才对。 陛下这是闲来无事,又要针对一波陆压道人? 陆压那家伙上次被灵爆所伤,此时不知躲去了何地,凭妖族残留的底蕴,想寻到一心躲藏的妖族太子踪迹并不容易。 除非是玉帝陛下亲自以天道之力推算。 李长寿也想早早除了这个祸患,但陆压说不定早已被天道相中,让他自大劫中搞事,想除之千难万难。 “再多想也没用,先去见陛下吧。” 顺便,李长寿也有点小期待…… 此前那玉帝的二号化身赵得柱,已在妖升山之战中显露过行踪,后续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从华日天到赵得柱,李长寿完全不知玉帝还会搞出哪般名号。 就算是秦天柱什么的,那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嘛。 选了一具仙力充沛的水神纸道人,李长寿驾云出了水神府,朝凌霄宝殿飞去。 这一路,所遇仙人尽做道揖,天庭兵将抱拳行礼,李长寿多会含笑点头作为回应,既不与人亲近,也不显什么身份。 驾云径直落在凌霄殿门前,李长寿快步而行。 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高台宝座上,原本正面露郁闷之色的白衣青年,见到李长寿顿时眼前一亮,放下了手中‘道具’。 “陛下,小神来迟,还请恕罪。” “无妨无妨,长庚你事务繁多,吾自知晓,”玉帝直入主题,“是这般,吾近来夜观星象、心有所感,突然明悟一处圆满自身大道的机缘。 长庚爱卿也是人教出身,修行之高士,可否为吾参谋参谋。” 李长寿笑道:“陛下,小神这修为可不敢与陛下相比。 陛下道行之深,一眼便可伤那金蝉,小神穷尽算计,也才将那金蝉重伤。 倒是要请陛下指点小神些修行之事了。” “哈哈哈,”白衣玉帝连连摆手,笑道,“此前之事不必多提,是这般…… 长庚爱卿也知,吾虽为天帝,执掌三界,却是自紫霄宫出来就入了天庭,对天地了解并不算深厚。 此前吾以化身在凡间行走了不知多少次,但总归只是如走马观花、看个热闹之景。 近来吾觉得,若是能借地府轮回盘,暂时屏蔽心神记忆,吾也去凡间历练一番,感悟天地、亲近生灵,或许会大有裨益。” 诶? 陛下这是,想下凡体验人生? 这是要去带‘杨戬之母’上天? 封神大劫,果然不远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不断思索。 他此时只能装作不知此事,从一个天庭普通权神的角度考虑问题,顺便试试能不能干扰天道推剧情。 于是,李长寿抬头道: “陛下,您是天庭支柱,更是三界至尊,如何能这般轻易犯险? 若天庭兵强马壮也就罢了,此时天庭刚刚步入正轨,若您转世屏蔽心神记忆时,自身或天庭遇灾祸,此当如何? 陛下,请三思而行。” “这个……” 白衣玉帝沉吟几声,抬手轻轻一点,凌霄宝殿顿时被金光包围了起来。 玉帝招招手,李长寿会意向前几步,高台上的玉帝也从玉案后转了出来,快步下了高台,拉着李长寿胳膊坐在老台阶上。 “长庚,吾也是在忧虑此事,这才找你出出主意。 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又能让吾不必担心被人暗算,又能让吾下去走动走动。” 李长寿皱眉道:“陛下,小神若是帮了您,今后被老君责怪……” “这如何会被老君责怪?长庚你不说我不说,凡人寿元数十载,一晃不就过了。” “您就这般想下去耍?呃,小神失言。” “哎,无事无事,”玉帝陛下缓缓叹了口气,言道,“长庚啊,这件事其实对吾至关重要。 你可知,日日夜夜、天长地久面对同一人,哪怕她再美,也会渐渐变得波澜不惊。 吾就是怕影响到与师妹之间的感情,这才想下去多看看凡间女子,再回来时,定会对师妹更为倾心……” 李长寿额头顿时挂满了问号。 陛下这逻辑,明显有问题啊,怎么感觉像是…… 【唉,结婚太久,心生疲倦,想体验体验陌生的画面,给自己的婚姻注入一种与众不同的新鲜感。 天道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这里的临时情劫、凡俗姿色,比起我家里的差远了。】 算了,还是出点稳妥的主意,确保陛下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吧。 人教粗话。 悼念帖(阅后即焚) 【单章与书无关,纯粹是一个生活除了家人只有小说的网文作者,一些无处安放的感慨 下一章更新会很晚,大家明天上午再看~】 昨天是个挺特殊的清明节。 今天码字的时候,心底一直不太安宁,影响到了编故事时的状态,决定还是写点什么。 因为师兄这本书是搞笑文、仙侠轻喜剧,大多时候作者菌不会夹带私货去影响读者老爷,定位就是给老爷们提供点欢乐源泉,所以在这个几个月中一直没表达过这些。 但总归,还是有些东西想去跟人倾诉。 作者菌最初关注这场疫情,是在过年前。 为了安心码字,过年没有陪妻子回重庆岳父家过年,在家中稳定更新,突然看到了一则则有关不明肺炎的消息。 ——作者菌有每天定时收集各类网络信息的习惯,不然也无法给大家呈现那么多梗和笑点。 可能也是幸运,或者是祖上世代行医积了德,正看新闻的我莫名就起了念头,让妻买了年二十九的机票,没能等过完年三十,从重庆飞蓬莱机场,把她们接回了家中。 前脚刚回家,得知武汉封城; 后来急忙查航班,在妻女的航班前半个小时前,蓬莱机场就有一趟确诊病例所在的航班,回家惊出了一身冷汗。 灾难来的很快,各类各样的负面消息满天飞,谣言、恐慌,一夜之间充斥着每个人的生活。 我也陷入了提心吊胆,每天都在监查妻女的体温,当所在的小城市出现确诊病例后,还与妻子争吵,是去大超市购物齐全、还是去小超市凑合凑合。 坐在工作台前,专心投入的码字,编织着小琼峰上的悠闲故事; 更新完后,抱着手机开始翻阅一则则网络上的消息,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网络写手,能做的只是一句键来。 记得很清楚,当时更新了一则拜年贴,那时候读者老爷的基数还不如现在,但看着那三则‘拜帖’上一个个读者老爷的跟帖,才发现自己年纪确实大了,泪点太低。 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这八个字对于生在和平年代的我们并没有太多触动,但经历了这次病毒战争的洗礼,相信大多都有了一定的概念。 历史课本上那些被讴歌的故事,都是时代的剪影,呈现在后人眼前。 而2020年最初的这三四个月,也留下了一道道关于英雄和民族脊梁的剪影,注定会留给我们之后的华夏儿女观瞻。 抗疫的路,注定是一条独行的路; 我们绝大多数中华儿女,只能默默远观,只能暗自加油,只能注视着那些有能力去救人的天使逆行而上。 所幸种花家已非当年任恶狼欺凌的羸弱; 所幸中华儿女尚有铁骨铮铮未被浮华锈着; 所幸我们有宁肯舍弃经济数据也要先顾百姓人命的国; 所幸有你们,艰难时刻站出来,顶上去,始终没有向后退缩。 过年时,单章三拜,拜过了瘟神,想请瘟神早日离了凡尘。 今日才知,要拜是英灵之魂。 愿, 疫情过后,山河无恙; 华夏永铸,国泰民安。 英雄好走,人魂永耀。 第三百八十章 《普通》 看看,最近发生的这都什么事? 地藏出手搞事暂且不提,这属于道门与西方教正常范畴的交手,总体而言互有胜负,普通的势力斗争。 但紧跟其后…… 先是自家师父姻缘出现问题,被圣人娘娘牵了红绳; 这波未平,玉帝陛下又突然决定,要下凡去磨砺自身、追求大道的圆满、体验后天生灵的生老病死…… 饶是李长寿有充足的常规战术储备,对此也是颇感头疼,为之吐槽无力。 这都是闲! 嗯咳,一个涉及圣人娘娘,一个是自己顶头上司,倒是不能多说什么。 但好在,师父那边目前来看,依然只是一件小事,玉帝这边事情虽大,却也听了他的谏言,选取了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案: 【神魂下凡】。 后天生灵降生时都有魂魄,踏入修行之路后,魂魄可化作妖魂、仙魂,凝结元神。 玉帝这般先天生灵,先天化形时便为元神仙躯,大多称其元神为神魂。 本来,玉帝打算真正意义上穿过六道轮回盘,去世间走一遭,待经历了些许劫难,有所感悟后,立地恢复玉帝真身,回归天庭。 但这般着实有些冒险,天庭也会出现几十年缺少主心骨的‘危机期’。 经李长寿一番不怎么费力的‘力谏’,玉帝很轻松就接受了,李长寿提出的这个方案。 接下来,玉帝会分出一缕神魂,让自身陷入沉睡,借着这缕神魂,去经历一场真实的梦境。 这般处置,比起原本玉帝的设想,非但没什么坏处,还有诸多好处。 玉帝能看到的好处总共四层: 其一,玉帝可随时从沉睡中醒来,应对紧急情形; 其二,哪怕是转世下凡历练感悟之事被人所知,又被谁谁所算计,玉帝本身也不会遇到危险; 其三,更为隐秘,不容易为人所知; 其四,若是王母娘娘问起来,也方便解释…… 然而好处其实还有第五层,只是这第五层鲜少有人会考虑到,或许只是李长寿杞人忧天。 ——避免玉帝因为转世历劫时,性情产生变化。 对于玉帝而言,数十年也不算太长。 这位陛下也是心热,先让李长寿稍等片刻,发了一道玉符飞去瑶池; 随后,玉帝直接将凌霄宝殿封起,对外宣布自身偶有感悟,要体悟天道,命东木公与水神,汇同通明殿当值正神,商议处理天庭事务。 若遇紧急要务,可由瑶池王母决断。 做完这些,玉帝前后用了不过一个时辰! 甚至度仙门那边,青丘一族和狐女小兰还未离开,李长寿在天庭,就已‘领’到了玉帝的‘神魂灵光’,离了开始自封的凌霄宝殿…… 不难看出,对此事,玉帝陛下确实是期待了许久…… 玉帝可能不在乎此事能产生的功德之力; 但李长寿这个急缺功德的三阶正神,自然要趁此机会,加深地府与天庭的联系。 待数十年后,玉帝回天时,李长寿还想搞个‘大新闻’,标题都已想好—— 《玉帝亲历六道轮回,体验众生之艰难不易》! 呃,怎么有种【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玉帝,该去踏上自己的征途了】的既视感…… 将这一点神魂灵光小心翼翼放在袖中,李长寿驾着这具纸道人,径直赶回了水神府。 稳妥起见,他多等了半个时辰,待一具实力媲美金仙境的纸道人抵达天庭,又喊敖乙招三千精锐天河水军来水神府。 为了表达敬重,李长寿将玉帝的神魂装在一只精致的玉盒中,又在周遭布置了数十层禁制,这才放心的收了起来…… 趁着敖乙未到,李长寿主要心神回归度仙门处,目送青丘一族驾船离开。 不出李长寿所料,哪怕狐女小兰的红绳已缠绕在了自家师父的泥人上,二者的感情发展也绝不会太顺利。 齐源老道依然是果断拒绝了狐女小兰,这次倒是留了余地,愿与之结交为好友; 对此,狐女小兰颇为振奋,大有要在度仙门附近结庐而居,没事就来好友家串门的架势…… 此事后续会如何发展,李长寿也是完全看不透。 甚至他还有些怀疑,这背后有关系到整个人族和妖族的大算计! 且观后事。 “哥哥!我带兵过来了!” 一身银甲的敖乙自水神府外快步而来,头盔被他夹在肋下,虽是少年面容,已有六分英武气。 李长寿起身甩了甩拂尘,笑道:“走吧,随我去地府阴司一行。” 敖乙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是!” 李长寿笑道:“近来可回过东海?我此前在通明殿为你特意要来了出入玉符,莫要让弟妹独守闺阁才是啊。” “哥哥!” 敖乙有些不好意思,嘀咕道:“我昨日刚回来,最短一个月就会回去一趟。” 李长寿眯眼笑着,走入了星光遍布的夜幕,刚要继续调侃小龙,侧旁有道倩影跳了出来。 “老师!这是要做什么去?带弟子一起呀!” 声如百灵、体态轻盈,一身浅蓝短裙、稍微挽起的青丝,又能随意进出水神府中……除却龙吉公主,还能有何人? 他要做什么去? 简单版答案:送你父亲去轮回。 详细点答案:把你父亲的神魂装到了小盒中,送去地府阴司托关系轮回转世,体会一把凡人的人生! 李长寿温声道:“有要事要外出一趟,可是又有不懂的问题了?” “那我等老师回来再讨教。” 龙吉反应颇为迅速,笑吟吟地答了一声。 李长寿一开口说是‘要事’,她便不再说‘同去’二字,这点让李长寿也颇感舒适。 当下,李长寿让龙吉在水神府自行玩耍,便与敖乙匆匆出了府门。 三千天兵四人一列排成一条长龙,李长寿也被敖乙请入了一座华美的车架中,拉车的是两头颇为威武的异兽。 天兵开路,天将相随,车过天门,无人拦阻。 倒是真有点普通权臣的味了。 出得东天门,跨过浩瀚的东海,这队天兵各自撑起仙力,宛若一条银白苍龙,顺着天柱一路下行,闯入了幽冥界中。 这一路风驰电掣、云升雾随,引来不少炼气士注视,更是让那些赶去地府办事的仙人议论纷纷。 行至酆都城雄关外,有一队阴兵向前,客客气气地将天庭车架拦了下来;待问明了车中是水神,又立刻让开道路,并抢先一步赶回酆都城报信。 不多时,整个酆都城都变得热闹了起来。 十殿阎君齐聚城门等候,三千阴司判官来了三十位资历最老的大判官,其他阴兵阴将更是数不胜数。 水神的好帮手、与水神交情最深的地府巫族代表——牛头马面,被安排到了相对显眼的位置,稍后负责搞气氛。 进入酆都城的通路都已被封了,前来阴司办事的仙人,也被告知暂时不要活动。 天兵开路,阴兵回避; 车辇悬停,天将前禀。 敖乙朗声道:“禀水神,已到了酆都城外十里!” 车架中,李长寿收起手中品读的玉简,整了整白袍,提着拂尘低头出了车架,当即对着酆都城远远一拜。 “让兵马在此等候,轮回重地,大德后土之所在,莫要给阴司添麻烦。” “是!” 敖乙抱拳答应一声,点了三十名天兵跟在李长寿身后,一同驾云朝酆都城而去。 城前寒暄两句,各自道揖见礼。 李长寿直入主题,笑道:“此次是有要事与阴司相商,还请找个僻静之地,咱们细细言说。” “水神请!” 秦广王立刻安排了下去,命阴司大鬼小鬼散去,十位阎君连通牛头马面,将李长寿和敖乙引去了阎罗殿中。 到了殿内,秦广王坚持要让李长寿上座,李长寿自是固辞。 地府阴司能这般给面,一是有求于天庭,二是看在了妖升山之战,李长寿化解北洲巫族的族灭之危。 十位阎君在天道序列中地位不低,而李长寿对自己的分量,一向都是朝着最稳的方向掂量。 坐在阎君刚命人搬来的石椅中,李长寿看了眼左右,又道: “敖乙,带天兵去殿外守候。” 秦广王见状,顿时接道:“除牛头马面二元帅!各护卫退去!” 当下,大殿中的阴差与天兵齐齐退走,让这座威严中带着一点阴森的大殿,顿时变得空旷了起来。 “咳!”李长寿清清嗓子,坐在侧旁的十殿阎君、旁边站着不敢说话的牛头马面齐齐向前探身,生怕错过了李长寿的只言片语。 “各位不必如此紧张,”李长寿笑道,“其实对地府来说,实质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秦广王笑道:“水神交代之事,如何有难事?那都是大事!更何况是这般动了天庭仪仗!” 五官王在旁拱手笑道: “先前北洲之事,多亏有水神您出手,我等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水神若有所请,我等自当竭力而为。” 李长寿沉吟几声,在袖中拿出了那只玉盒,托在了掌心中。 “实不相瞒,此次我前来地府阴司,为公非为私,此事需各位百年内绝对保密,万不可对外言传半个字!” 十位阎君顿时瞪起铜铃般的大眼,一个个屏住呼吸。 李长寿:“我想让各位帮忙,送一缕神魂投胎转世。” 这座阎罗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烛火炸响,直到牛头嘴边冒出一声: “嗐!” 然而,牛头还没来得及多说,一旁马面‘脚疾眼快’,把牛头直接踹在了地上。 离着稍近的楚江王扭头一巴掌拍了下去,打得牛头眼冒金星。 “此事着实是大事,”秦广王定声道,“但无论有多困难,我地府定会全力以赴,阴司上下,绝对会帮水神完成这般大事!” 李长寿笑了笑:“这般我就放心些了,各位请看。” 他淡定地解开宝盒的禁制,其上透出一缕缕金色的功德,直接用功德凝成了一名白衣青年闭目打坐的身影。 “要转世的并非旁人,正是咱们天庭的玉帝陛下。” 噗通几声,却是几只石椅直接被摁塌,十位阎君齐齐站起身来; 先是瞠目结舌,而后面面相觑,差点就直接给跪了…… “玉、玉帝转世?” “这如何使得?玉帝可是受伤了?” “这似乎是一缕神魂……” “不错,”李长寿起身笑了声,随后便收敛笑意,正色道:“咱们这位陛下,心忧三界、挂念苍生,但因自己从未体会过凡间重重,不知凡人苦到底苦在何处。 故,陛下以这一缕神魂转世,经凡尘历练,可体悟天道、感悟天帝之道。 各位,此事万不得泄露出去,免得坏了陛下的修行。” “明白!” “我们办事,水神您放心!” 十殿阎君顿时凑了上来,围在这锦盒周遭一阵嘀咕,商议该如何轮回,该如何保密,又该如何对后土娘娘禀告此事。 李长寿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点…… 后土娘娘? 倒是意外确定了,化身六道轮回盘的后土娘娘,此时还能直接与外界交流! 这应该是地府的底牌,也是酆都城最后的依凭,李长寿并未多问,各位阎君围成一个圈不断商议。 轮回投胎这种事,是他们的专业领域。 牛头马面在旁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玉帝的神魂,头套一阵晃动…… 嗯?头套…… 李长寿看了看这十位头角狰狞、面容吓人的阎君,仔细辨认了下。 果然在脖子处发现了细微的色差! 很快,十位阎君商量清楚了此事,秦广王向前言说: “水神,此事我等定会全力相助,只是有两件事。 这第一,生死簿上该如何定这转世身的命途?这个我们可不敢乱定,若是让生死簿自行生成,万一让陛下不喜…… 除此之外,玉帝神魂转世,便是一缕神魂,那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事还需娘娘开口应允,不然我等也不敢开启轮回。 稍后不如我带水神您去轮回盘中一行,与娘娘言说此事? 您放心,娘娘应当不会不答应。” 李长寿正色道:“阎君所说既是,此事事关重大,让娘娘把关合情合理。 至于后世命途,陛下其实也有一点点小要求。” 秦广王振了振衣袖,手中宝光涌动,凝成了一杆判官笔,一本生死簿,此时用的可能还是这天道至宝的‘本件’。 “水神且说来!” 李长寿在怀中拿出一只卷轴,递给了秦广王,面色也稍显尴尬。 “这是陛下的一点小要求。 咳,陛下这次是去体验凡人生活,重点就在于普通二字,所以就选个普通的……富贵人家,有个普通的青梅竹马,还要有普通的志向,整个人生要尽量普通的精彩。 重点是,陛下想体会为人兄长的滋味,一定要着重安排个普通的绝色小妹……” 秦广王额头顿时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却将这卷轴仔细看了一遍,见到这上面一半内容都是转世身的身形、样貌、气质,并无实质的命途安排,也略微松了口气。 “这样,”秦广王笑道,“您要不先去六道轮回盘一趟,我与诸君在此地为陛下细致地设下命途大概,再给您过目一遍。” “善,有劳各位了。” 李长寿拱手道谢,众阎君连忙回礼,而后给了牛头马面一只石符,让牛头马面引水神去轮回秘境。 李长寿刚走,这十殿阎君再次凑成一团,开始凑个普通的人生剧本出来。 大德后土…… 李长寿心底莫名还有些紧张,此时但凡听到‘娘娘’二字,不可避免就有一丢丢的……阴影。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守护!巫族最‘温柔’的祖! 酆都城内城核心,悬浮于深渊之上的仙岛,被霞光包裹的竖立圆盘; 在这片昏黄低矮的天地间,无数夏夜萤火虫般的流光自四面八方飞来,被这座巨大的圆盘所吸纳。 又有源源不断的生灵魂魄,行走在十条巨大的漆黑锁链上,被阴差从十阎罗殿,源源不断押送到轮回盘正面…… 这般情形,李长寿自不是第一次见了。 又见六道轮回盘,同样是送人来轮回,但李长寿这次的心态截然不同。 上次带着淡淡的心安欣喜,送晥江雨师伯来投胎,放下了一直牵挂的心事,补全了师父浊仙有限仙生中的遗憾。 这次嘛,纯粹就感觉糟心。 十分的糟心! “哞~水神大人,那位大人去历劫时,您莫非就是天庭的……这个了?” “休得胡言乱语!” 李长寿看着身旁伸来的这根大拇指,正色道:“天庭是为维护天地稳定、捍卫三界秩序而生,切不可如此言说! 神位并不代表权柄,你我都只是辅佐天道运转的生灵罢了。” 牛头和马面连忙点头,想憋出点夸赞拍马的话语,却发现这种事,有些太为难他们巫…… 讲道理,如果不是为了让他们合理的憨,盘古神为什么会赋予他们强壮的身躯,以及不用多动脑就能捕杀强大猎物的战力? 他们三个正沿着阎罗殿下的巨大铁链,飞向下方六道轮回盘处。 李长寿思量一二,决定还是先…… 打听打听。 李长寿传声问:“二位道友,后土娘娘是一位,该如何形容的长者?” 如何形容? 牛头愁眉苦脸嘀咕道:“水神您突然这么问,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接啊,哞。” 马面在旁不断抚摸自己柔顺的鬃毛,解释道:“水神大人,我们两个也只是在上古时见过娘娘,地府立后,我们只是听到过娘娘几次说话。 不过您放心,娘娘是我们巫族最温柔的祖!” 最温柔的祖…… 那就好,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嗯,自己遇到的上一位娘娘纯属意外,后土娘娘应该也是跟自家……道门的云霄仙子相似的存在。 大德后土,身化六道,造福无尽生灵! 也不知该是何等风采,哪般仪态! 带着这般淡淡的期待,李长寿被牛头马面引到了仙岛上。 能明显感觉出,乾坤在被延展延伸。 在外看起来挤挤攮攮的轮回岛,其实十分广阔;其下镇压的十八层地狱,其实也相当于十八座小世界。 “大人,来这边走。” 马面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李长寿走向了六道轮回盘的侧面。 要去见后土娘娘,自不能走投胎通道。 在那七彩圆盘侧旁,被地府重兵把守之地,有两座巨大的石人雕像;这两座雕像为一男一女,对应阳与阴,都是单膝跪地的姿态,总体高过数千丈,如山岳一般。 它们就如圆盘的底座一般,其上蕴含的道韵,让李长寿略有些触动。 两座石像背着轮回盘,仿佛用肩头扛起了生灵轮回之重。 然后…… 再去哪? 李长寿皱眉看着面前这尊石像,仙识来回搜索,也没发现半个门户、阵法、禁制。 牛头马面继续在前方引路,把李长寿引到了一处‘山崖’前; 如果李长寿的常识认知没有出错,这里应该是底座石像的大拇脚指前端。 马面拿出了秦广王赐下的石牌,对着前方轻轻晃了晃,而后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眼神流露出一丝丝凝重,轻轻吸气。 “牛,准备好了吗?” “马,你忘记恢儿了,哞。” 这两位战巫,是要施展什么巫族秘咒了? 李长寿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对那种不用元神之力就可影响到天地大道的巫族秘咒,一直抱有浓厚的兴趣! 下一瞬,只听两位勾魂元帅张开皮套大嘴,齐声大吼: “娘娘!天庭水神大人求见!有要事相商!” 光滑的山崖上方射出一束亮光,照在了李长寿这具纸道人身上,将李长寿的纸道人直接摄走。 正此时! 前、方、高、能! 李长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与那具纸道人的联系…… 诶? 这? 自己的纸道人与本体失联了?! 度仙门中,李长寿本体自阴暗的角落中钻了出来,在丹房中一阵掐指推算。 他的化身并非是被人灭了,此时这般情形,纯粹是技术性问题。 六道轮回盘内存在一个特殊的小世界,与洪荒主世界不存在任何交流的通路,自己这种‘心灵感应’类的纸人化身,进入那片乾坤后也会直接失去感应! 这如何是好? 玉帝陛下的那一缕神魂,还在那具纸道人身上! 难道要自己真身前去幽冥地府?进入一个未知的、陌生的、绝对封闭的,甚至有可能能够屏蔽圣人老爷感知的小乾坤? 虽然大德后土大慈大悲,按理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 万一呢? 贸然真身前往,一点也不稳健! 李长寿正自思索该如何处置这般情形,犹豫片刻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突然间,他又感应到了那只纸道人的存在,心神立刻挪移了过去! 幽冥地府,轮回盘侧旁。 牛头马面和周遭那些看热闹的地府阴差,齐齐歪着头,看着山壁上出现一口浅黑色的旋涡。 这漩涡中传出一声轻哼,便见一名白发白须的老道被漩涡‘吐’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浑身仙力似乎随时会溃散! 那漩涡随之消失不见…… 方圆三里,鸦雀无声! 牛头面色一白,大喊:“娘娘!三思啊哞!这是天庭权神啊哞! 天庭玉帝最信任的神仙,还是人教圣人的新弟子,道门各类大佬的知心好友哞!” 马面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柔顺的鬃毛在微凉的小风中各种凌乱。 “完了,咱们跟天庭……宣战了……” 万幸,地上那老道手指及时地颤抖了几下,慢慢爬起身来,浑身上下仙光闪烁,迅速从狼狈不堪,恢复成仙风道骨。 李长寿立刻检查了下身上的物件,玉帝神魂未失,备用的纸道人也无事。 就是…… 脚底板上怎么多了两个透明的窟窿? 手指上还扎了几个细细的针眼? 背后的两缕头发,好像也被编成了小麻花辫…… 李长寿嘴角略微有些抽搐,心底突然有了一种,不是很美好的预感。 “嗯咳!” 李长寿清清嗓子,将自己脚上的窟窿用仙力填补,笑道: “是我化身出了些差错; 两位道友,是否能请一位阎君前来,让阎君代我去找娘娘问询此事?”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两人连忙答应一声;牛头转身撒丫子跑远,实可谓一骑绝尘。 李长寿继续打量着这具纸道人上上下下,心底回响起了那声: ‘娘娘是我们巫族最温柔的祖。’ 确、确定? …… 不多时,秦广王、楚江王匆匆赶来,见李长寿囫囵地站在此地,齐齐松了口气。 “水神莫怪,”秦广王笑道,“是我等思虑不周,未曾考虑到水神您化身与众不同。” ——所谓与众不同,是指洪荒绝大多数化身之法,创造出的化身都有一定的自主意识。 但李长寿的纸道人明显是走了另一条路,只有本体一个‘头脑’,其他纸道人尽皆都是木偶与纸人。 两种身外化身之法互有优劣,李长寿自创的纸道人神通,明显更适合他自身的情况。 李长寿笑道: “可否请两位阎君进入此境,请示娘娘一番?” 秦广王和楚江王对视一眼,立刻点头答应,口中说着: “当如此,当如此。” “此前若是有冒犯水神之处,水神莫要往心里去,我等对水神大人只存感激,不然也不会让水神大人直接靠近娘娘。” “自是无碍,”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两位阎君转身到了那山崖前,高声喊了一句,被两道光束接引入内。 真·声控门。 李长寿细细品味,此刻已是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地府阴司的一点小算计。 对方似乎,很想让自己接触到大德后土?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如果是这般情形,自己今后怕是难见到这位上古大能了…… 如无必要之事,本体自不能乱动。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山壁上又出现了一道漩涡,秦广王和楚江王从中跳了出来,对李长寿投来略带歉然的目光。 楚江王道:“水神,娘娘已知此事。 六道轮回盘已做好准备,随时可入轮回。” 秦广王也笑道:“水神,今日之事,您莫要往心里去,我等当真不知……” “此事不必多提,”李长寿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已是决心让自己不多管、不多想,专心办完差事,早点回天庭复命。 秦广王做了个请的手势,李长寿还了一礼,请两位阎君在前,一同回返阎罗殿。 然而,两位阎君刚转身,李长寿额头瞬间被黑线所吞噬。 只见秦广王背后,赫然贴上了一只,由仙力凝成的浅绿色乌龟! 这乌龟画的且栩栩如生,若是用仙识探查,只是空无一物,但肉眼却能清晰看见。 再看楚江王背后,竟是一副需要被圣光遮掩的女子侧躺画像,画工颇为精致,以至于画面都走了点声响! ‘娘娘是我们巫族最温柔的祖啊。’ 牛头马面见状一哆嗦,连忙扑了上去,现场陷入了小小的骚乱。 李长寿仰头看了看这庄严肃穆的巨石雕像,心底各种庆幸——自己刚才没一时冲动,让本体前来地府。 如果忽略到中间出现的这一点点小意外,玉帝这一缕神魂转世投胎,也算十分顺利。 十位阎君为玉帝陛下设下的,那丰富且充实的人生轨迹,李长寿看后十分满意。 转世后的玉帝,会出生在南赡部洲一个普通的凡人城主家庭,成为城主的独子,自小文韬武略、英俊潇洒,有青梅竹马,有如花似玉的妹子…… 也不知是不是赶巧了,这城主也姓华。 莫非是天道冥冥有感,给了玉帝化身华日天一点好处? 李长寿突然觉得,玉帝陛下这波,极有可能是被天道老爷给安排了! 李长寿看完剧本,秦广王将之写入生死簿中,随后十位阎君齐齐出动,将六道轮回盘周遭暂时清场。 李长寿捧着锦盒,将那一缕神魂送到了六道轮回盘的光门前。 李长寿心底波澜不惊,近距离感受着轮回的奥义,在十位阎君的注视中,将那枚光点,屈指弹入了六道轮回盘。 轰隆隆—— 幽冥界忽的响起闷雷声,低矮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条紫红色的雷龙。 无边幽魂瑟瑟发抖,地府阴差胆战心惊,六道轮回盘背后射出一道璀璨的金光,这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幽冥界深处。 血海翻涌、凶兽咆哮,幽冥界各处的生灵陷入了惶恐不安。 南赡部洲处,天地间出现道道霞光,南洲各处出现种种祥瑞,一只只仅存在于传说中的瑞兽,在天边撒欢儿奔腾。 天庭各处仙光环绕,凌霄宝殿被雷幕所包裹…… 正此时,地府六道轮回盘前,一道道金光落下,将十位阎君与李长寿同时包裹。 功德! 且是数量不菲的一大笔功德! 李长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知道玉帝这次神魂投胎,补全了天道之残缺,将天地人三界完美串联,故天道降下功德,为促成此事的他们发了点奖励。 但十位阎君大多搞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何事,楚江王满是不解地道了句: “咱们帮着作弊,咋还顺应天道了?” 让李长寿也是一阵莞尔。 …… 送玉帝投胎转世的同时,李长寿已经安排了纸道人去南洲暗中守护。 而他这个天庭水神做完了此事,便对十位阎君道谢告辞,带敖乙汇合天兵,浩浩荡荡回转天庭。 车架中,李长寿拿出一本符箓有关的古籍细细品读,但心底总是浮现出,自己这具纸道人失联后的惨状。 当纸道人与他本体被隔绝开时,李长寿的纸道人残留了一部分元神之力,但这部分元神之力并未记录下什么。 看来,挂着‘娘娘’后缀的,都是‘非同小可’的存在。 嗯,云霄娘娘除外。 玉帝去体验生活的这几十年中,自己要多花费些心思在天庭上了。 明日就去找东木公碰个头,通明殿中打个卡,至于天庭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难…… 有兜率宫老君在,其实不会出什么问题。 自己这‘百年假期’,又要开始加班了。 回了水神府,却不见龙吉公主的身影,李长寿并未在意,想来是龙吉有什么事离开了。 但他刚走坐回书房,准备将心神挪回小琼峰去找师父调侃几句,龙吉却驾云匆匆而来,进了水神府,就一阵轻呼: “老师老师!母亲请您去瑶池一趟!” 李长寿想到自己跟玉帝陛下之前的‘合谋’,这一幕其实也在他们的预料。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善,”李长寿淡定地起身,迎出书房。 龙吉快步向前,轻轻皱着秀眉,看左右无人,传声道:“老师,母亲似乎十分生气,我过来时,她脸色有些吓人。” 李长寿微微一笑,“放心,娘娘自不会为难我这个小小水神。” 大不了就是卖队友嘛,谁让玉帝陛下神魂投胎时,动静搞的这么大。 第三百八十二章 王母之罚,玉帝之辛【补更】 薄屏映影云遮月,暖阁栖凰玉生香。 瑶池那座禁制最多仙岛上,这缥缈仙境的最深处,王母娘娘长居的仙阁中。 李长寿与东木公这老哥俩,一左一右站在屏风前,老老实实地低头,却是不发一语…… 屏风后的王母抬手扶额,显然是有点上头、咳,有点被这沉默不语的两位天庭‘栋梁’,气到想骂神。 但没办法,李长寿深知此时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 而东木公…… ‘水神为何不让回话?玉帝陛下不是在凌霄宝殿中吗?咋的了这是?’ “哼!” 屏风后传来一声冷哼,李长寿和东木公,顿时把头埋的更深了些。 而在软榻旁静立的龙吉公主,此刻也正皱眉凝思,推算着自己的‘谋略’老师,在这件事上,到底考虑了多少层…… 几个时辰前。 小琼峰突然落下了一道金光,那是天道降给李长寿的功德; 其时,峰上遮掩大阵自行开启,配合外围障眼用阵法,造出了‘金光朝天空而去’的错觉画面,顺势又朝着山门各处涌出一些灵力、仙力。 像极了布阵时压制不住灵力,从而出现灵力侧漏的情形。 ——为了能低调且顺利的接到功德,李长寿也是煞费苦心。 平白得了一份预料之外的功德,李长寿心情自然不错;但与此同时,通过布置在各处的纸道人,李长寿捕捉到三界出现的祥瑞异象。 当时他就已明白: 小麻烦长到了一十八——麻烦大了。 这般规模的天地异象,但凡擅长推演之法的洪荒高手,差不多都能推算出…… 天庭的玉帝,下凡浪去了。 这无疑给了天庭更大的压力,且李长寿稍后也要格外关注玉帝转世身的安危,王母那边这绝对瞒不过去。 虽然按道理说,玉帝转世身定有天道护持; 但这个世上也存在变数,天道也有无法管束的‘遁去的一’! 回天庭时,李长寿还以为,王母娘娘召自己过去,最快也要等七八个月,待玉帝陛下的转世身真正降世。 怎料,他前脚刚回水神府,后脚龙吉就已‘杀’了过来…… 唉,洪荒但凡沾了‘娘娘’这二字的,当真就没有易于之辈啊! 嗯……封神大劫前期,被不讲理的太乙真人欺负死的石矶娘娘另做计算。 还好李长寿提前做了几手准备,比如带敖乙和天兵去地府。 如此就表明,他水神办的是公事,且是玉帝交代的公事,万一王母娘娘得知此事对自己发难,自己也好顺势推脱。 而那些天地异象,李长寿也用留影球记了下来,今后若玉帝问责,他把留影球拿给玉帝,道一句: 【陛下,您下凡的时候,动静着实太大了些。】 自然就不关己事。 而最重要的一手准备,便是此时、此地、此景,无论王母娘娘是正面发难还是苦口婆心,自己决不能轻易开口! 坚持天庭男神阵营一万年不动摇! “陛下当真只是闭关了?” 屏风后的王母娘娘声音渐冷,李长寿和东木公把脑袋放的更低了些,已是快躬身。 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王母娘娘身周有仙力涌动,显然刚才有那么一瞬,王母想把他们两个老神仙一巴掌拍出瑶池。 “你二人,今日都哑巴了?” 东木公偷偷瞧了眼李长寿,恰好与李长寿暗中对视,两人同时答应一声: “没。” 啪! 王母将手中玉扇摔在塌上,骂道: “你二人一个是天庭初立便在天庭的肱骨重臣,一个是深得陛下信任、能谋善算的天庭智泉! 怎的,到了瑶池就哑了火,没了声? 平日里那意气风发、俯仰天地的气势呢? 那弹指间灭妖除魔、护道扬威的架势呢!” 东木公和李长寿把头继续深埋,再次齐声答应: “哎。” “混账!” 王母娘娘怒斥一声,那屏风咔嚓一声直接炸碎,暖阁角落中的几位仙子,也被吓的低头欠身,大气都不敢喘。 王母身着凤冠霞帔,此刻站起身来,金光轻摇、凤钗轻鸣,那张绝美的面容显露着满满的威严。 “木公你来说,陛下可是下了凡间!” 东木公浑身哆嗦了几下,对着王母娘娘做了个道揖,低头不起,口中喊道: “老臣实在不知啊!” “水神!” 王母目光一扫,李长寿压力倍增。 就听王母冷然道:“此事,就是你与陛下谋划的了?” “娘娘,”李长寿抬头看了眼王母,恰到好处地欲言又止,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苦笑,又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决然! “小神,甘愿领罚。” 旁边东木公……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莫名被比下去了。 王母娘娘面容上的怒色顿时消退了大半,轻哼一声坐回了软榻上,道:“你既说甘愿领罚,那吾成全你又如何? 来人!” 侧旁众仙子齐声应答:“是!” “将水神押去天罚殿,雷鞭二十!” “母亲!”龙吉闪身挡在李长寿面前,“老师如何能违抗父亲的命令?母亲还请息怒!” “殿下,”李长寿开口喊了句。 龙吉扭头看去,却见李长寿拱拱手,似是在道谢,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主动转身走向两侧走来的仙子,话不多说,迈步前行。 一时间,众瑶池仙子多多少少目露异色,注视着李长寿自行驾云朝天罚殿而去的背影,对这位‘老神仙’竟不知该如何形容。 龙吉眼圈一红,王母却是轻哼半声,闭目养神。 反倒是东木公额头挂了几个问号,在旁细细思量,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水神在这里的不是化身吗?雷鞭有啥用? 诶?怎么感觉这里面有好多算计,像是王母跟水神老弟达成了某种默契? 话说回来,玉帝陛下当真下凡了?自己怎么完全不知此事…… 唉,果然这般,过气老神。 …… 天罚殿,四位仙子故意留在殿外等候。 殿内,李长寿的纸道人站在两根十丈高、蕴满了雷光的石柱中间,被道道雷霆劈砍在身上。 然而一旁的那几名天将,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雷鞭的强度,尽量让李长寿感觉到微疼,又不会真的伤到水神大人…… 便是做到了这般地步,这几名天将还是颇为惴惴不安。 几个菜啊,敢劈伤水神! “水神,您觉得……这个度怎么样?” “各位还请多用些力,”李长寿颇为诚恳地道了句。 几位天将对视一眼,将雷鞭的威力提升了三四成,让两根雷柱被青白色的光芒充斥,但真正打在李长寿身上的雷霆,却比之前少了九成…… 李长寿心底叹了声‘行吧’,主动将纸道人体内的仙力运转扰乱,做出一幅重伤的模样。 王母娘娘也很懂嘛; 没几句话就成全了他水神‘忠心耿耿’的仙设。 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也能乱,但对自己的定位必须有清晰的认知,不然做多便容易错多。 玉帝与王母虽是道侣师兄妹,青梅竹马、一并修行,也是天地人三婚中天婚之表率。 但为玉帝做事,并非就是为王母做事,这里面还有诸多弯弯绕绕。 玉帝转世动静太大,瞒是肯定瞒不住了; 可李长寿绝不能主动开口,不然就是对‘玉帝信任’的背叛,今后想混功德,必会多几层阻力。 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此时这般—— 被王母严厉处罚一番,自己卖惨给天庭上上下下看,直接强化王母‘权柄’的同时,自己也找个合适的开口契机。 如此,他水神得了名声,玉帝回天后非但不会有怪罪,大概率还有一波嘉奖;王母也能顺势立威,稳定天庭神权根基。 权臣基操,众仙勿六。 待雷光总共闪烁了二十次,李长寿顺势跪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写满了‘虚’字。 几位天将见状赶紧扑了过去,将李长寿搀扶了起来,说话都带着少许颤音。 “大人,没事吧您?” “无妨,”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对几人笑着点点头,温声道,“多谢几位将军手下留情,还请将我送出殿外。” 这几位天将连忙答应,将李长寿抬出天罚殿; 在殿外,四位仙子用仙力凝成了‘云担架’,抬着李长寿在天庭‘招摇过市’,回了瑶池。 再回暖阁中,李长寿趴在一朵云上,整个人气息奄奄,白袍满是焦痕…… 龙吉差点急哭了,跪坐在李长寿身旁,美目中满是担忧。 东木公忙道: “娘娘!水神对陛下而言,是君臣,亦是知己好友! 还请娘娘手下留情,否则陛下问责起来,当真不好交代!” “木公不必担心,吾自有分寸。” 王母娘娘面色稍缓,淡然道: “水神,你这是何苦? 陛下下凡,三界尽震,早已无法隐瞒。 既然天道彰显,陛下此举补全天道、与自身也大有裨益,这本就是一件好事。 吾只是气你君臣二人谋划,陛下却是连吾都瞒了!” 李长寿长叹了声,低声道: “予君一诺,当恪守到底。” “善,”王母娘娘道,“吾且问你,若玉帝陛下遭了旁人算计,你罪当何?” “娘娘请放心,”李长寿道,“陛下只是一缕神魂下凡,自身于凌霄宝殿中闭关修行,所经历凡尘事,便如最为真实的梦境一般,陛下不会有半分危险。” “哦?” 王母凤目中有光芒闪烁,轻声道:“既如此,吾也下去历劫一番,水神以为如何?” 就知道是这样! 东木公忙道:“娘娘,您还需在天庭中主持大局……” 王母轻哼了半声,言道:“平日里吾也并未管过什么天庭之事,凡人寿元不过数十载,耽误不了什么。 天庭琐事,水神与木公商议着处置便是, 若是遇到急事,可来瑶池将吾喊醒。” 东木公与李长寿又劝了两句,但王母心意已决,两人也只能低头领命。 但随之,李长寿提出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娘娘,您是要去追随陛下,还是与陛下分开历劫?” “自是要追随陛下。” 王母也知李长寿话中含义,正色道: “水神你与阴司地府阎君判官交情不错,此事吾也是听闻过的。 玉帝陛下动身前,应当对你提了不少要求,让你去找那阴司阎君,用生死簿定下了一生之命途吧。” 李长寿低头道:“小神不敢隐瞒娘娘,确实如此。 但这并非陛下要求,而是小神自作主张,怕陛下历练太过困苦……” “给他改了。” 改、改了? 王母道:“既然是历劫,不吃苦怎么能算劫难?多吃苦也是为了陛下心性历练。 水神放心,此事由吾一应承担后果。” 李长寿也是被王母震撼了一把。 王母正色道:“怎么,看水神面露为难,此事很困难吗?” “娘娘,生死簿已经定下了……” “你当吾不知那判官笔有何用? 更莫说,此时玉帝陛下的神魂尚在母胎,并未降世,如何不能改?” 李长寿只得改口道:“此事还是要去问过地府阎君,小神才能回禀娘娘。” “不必问了,此时天庭吾可做主,此事就这般定下。” 王母继续淡定下令: “水神,你需将吾神魂转世身的命途,安排成玉帝陛下转世身的青梅竹马,与他续一世姻缘,还要彼此从一而终。 他凡尘这一生历经千种困苦,吾生于富贵,不计贫寒招他为夫婿,而后一同家道中落、归于山野,同穴而眠。 呵,既然历劫,那就该有历劫的样子。” 李长寿和东木公对视一眼,后者做了个‘请’的微小动作。 一旁龙吉此刻已回过神来,看看趴在地上的李长寿,再看看自己母亲,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她小声问了句:“母亲,孩儿……” “安稳修行,”王母目光扫过,龙吉身子轻颤了下,低头不敢多言语。 李长寿心底一叹,不由想到了玉帝此前言说这个‘美好计划’时,目含星光、满心期待的模样; 突然对这位三界至尊、天道亲儿子、‘三界总经理’……充满了同情…… …… 三日后,幽冥地府。 李长寿和十殿阎君站在再次被清场的六道轮回盘前,在面前玉盒中引出了一点盈盈亮光,屈指轻弹,将这亮光送入了六道轮回盘中。 少顷,三界再次出现种种祥瑞,南赡部洲上空龙凤和鸣,又是道道金光将十位阎君罩住,天道再次降下了一笔功德,只是比此前那笔少了大半。 自然,也有一道功德金光朝小琼峰而去,李长寿紧急启动了大阵应对。 这功德,又是什么由头? 李长寿掐指推算,心底满是疑惑不解,这次已经跟‘补全天道’无关。 罢了,天机难明,自己推算实力还不到家。 总不可能是道祖老爷觉得这场家庭伦理剧不错,随手赏给‘导演’、‘编剧’一点制作经费。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玉帝转世去凡尘历练的消息,就在洪荒各处不胫而走。 而天庭水神因此事被王母责罚,送入天罚殿劈了一顿,也成为炼气士们的笑谈…… 三仙岛上,仙林深处,一处幽静阁楼的木窗被推开,那道倩影在木窗旁静静立了一阵。 待林间微风拂过,她瞬息便没了踪影,只余木窗空荡,回转半声略带挂念的轻叹。 第三百八十三章 虽只是修得浊仙… 玉帝王母下了凡,天庭权神没事干。 招兵买马充神位,水木轮坐通明殿。 玉帝王母下凡历劫、体察众生疾苦,天庭一应权柄,就落在了李长寿与东木公二人手中。 这老哥俩正八经商量了一阵,东木公提议,两人轮流在通明殿中坐镇。 李长寿一口答应了下来,并主动提出,直接以百年为期,东木公神位较高、坐镇前五十年,李长寿神位较低,坐镇其后五十年。 顺带一提,有件小事李长寿忘记告诉木公,玉帝与王母转世身在生死簿上的寿元,好像是六十六岁…… 不过没关系,这般小事,木公应该不会在意。 李长寿也不是单纯想偷懒,他还要负责玉帝和王母转世身的安保工作,还要监察妖族动向,提防妖族趁机发难…… 身兼数职,颇为忙碌。 除却他与十殿阎君,无人知晓玉帝王母转世去了何处。 旁人就算想要算计王母和玉帝,李长寿只需出手将玉帝王母‘惊醒’,自可让两位大佬安然无恙; 玉帝和王母还可携手去紫霄宫中找道祖老爷告状,给对方加倍的快乐…… 值得一提的是,在天庭之外,还有个较为有趣的现象。 天道老爷降下祥瑞时,分散在整个南洲俗世,数不清多少人族仙朝、王国、部族之上,无数凡人见证了这些异象。 也正因各地出现祥瑞异象,南洲各处爆发了战乱。 很多野心勃勃、意图走到人生巅峰的凡俗权臣、拥兵将领,被祥瑞激起了各式各样大胆的想法。 什么‘旧王失德、新王当立’,什么‘天出祥瑞、适宜出兵’,百般说辞,不一而论…… 南洲俗世虽存在已不短的年岁,人族自上古而来,也已兴起数个元会;但凡人多愚昧,最怕的就是‘天有异象’外加‘言语鼓动’。 于是,这般祥瑞的出现,非但没有预示着和平安详,反倒是让地府业务繁忙了数十年…… 且说回正事。 王母的一缕神魂顺利进入六道轮回盘后,李长寿与东木公排好通明殿的班,就赶去安排半天玉帝陛下和王母娘娘的安保工作。 其实就是放了几只纸道人远远守着,也不敢做什么多余之事。 若是搞什么阵法、驻扎天兵,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 再说,他对王母和玉帝的戏剧人生也不感兴趣。 与其关心玉帝和王母的仙生第二春,还不如好好想想,在玉帝得知真相那一刻,该如何劝慰这个身心受伤的天庭一把手…… “嗯?” 这狐女,怎么又来了? 李长寿略微皱眉,看了眼南洲某座大城中,那两位怀有身孕的‘贵妇人’,心神挪回了小琼峰上。 师父的姻缘…… 还真是件剪不断理还乱的糟心事。 度仙门山门前,换了一身浅蓝长裙的狐女,正与守门的仙人言说着什么。 她今日施了淡淡的妆容,极力的隐去了自身妖气,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清丽灵韵。 守门仙人自不能让她随意入内,而是让巡山弟子去小琼峰跑了一趟,问齐源是否要与她相见。 齐源老道仔细想了想,带着少许心事,驾云去了山门之外。 师父真就动了心? 李长寿本不愿去窥探旁人谈天说地、风花雪月,但这实在是太刺激…… 咳,纯粹是因担心师父安危! 那狐女的实力,不知为何已经达到了天仙境中期,这般提升的速度,让李长寿也颇有些惊讶。 差一点都快赶上有琴了。 她万一要对师父用强该怎么办?自己做徒弟的,当然要守护好师父的清白道躯! 且看齐源驾云到了山门处,在几位守门老仙人那善意、温和又略带调侃的目光中,低头出了山门。 狐女立刻欠身行礼,带着温柔的笑意,开口喊道:“齐源道长!” “兰道友,”齐源老道做了个道揖,主动道,“咱们去旁处言说吧,此地是山门重地。” “嗯,”狐女柔声应着,主动驾云向前,请齐源老道同乘。 齐源本就是浊仙,此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站在了狐女身旁,主动间隔四尺有余,花白的眉目间,露出少许思索的神情。 狐女脸蛋泛着少许红晕,在旁时不时偷偷瞧一眼。 李长寿的纸道人在地下悠闲地游着,仔细看着这般情形…… 呃,怎么突然感觉,除却自己之外,还有人在注视着此地? 小兰开口问询:“道长,咱们去哪?” “找个风景秀丽之地吧,”齐源老道温声说着,“有些话,贫道思前想后,总归是想跟道友说个清楚,不然实在道心不快。” 小兰不由有些急切,忙道:“道长您可还是觉得小兰跟脚为妖……” “不,并非人与妖跟脚之事,”齐源笑道,“我、我们人教出身的那位水神大人说的不错,这天地间,其实对立的不该是人与妖,而是善与恶。 说实话,贫道经常有些固执,但收了两个弟子后,也渐渐把一些事看开了。” 狐女小兰仔细听着,目中带着几分痴痴念念,将这些话语一字一句记在心底…… 地下,李长寿闻言也露出少许笑意,心底浮现出自己最初修道的百年间,在‘小穷峰’上经过的一幕又一幕。 师父的脾性转变,那可是他被打了一顿又一顿换来的! 不过最初遇到师父时,师父明明不是很懂某段经文,却一本正经授课的模样,确实让人怀念…… 齐源与狐女驾云到了一处山坡,这里长满了浅白色的灵树,有诸多无害的灵兽灵虫栖息。 狐女这次前来,依然做了精心的准备。 她一阵忙碌,布置好了矮桌、仙毯,摆上了亲手制作的几样点心,拿出了青丘有名的果酒仙酿; 甚至,她并拢玉足跌坐的姿势,应该都是经过许多次练习,看起来带着一丝丝刻意,但总体颇有美感。 莫非青丘一族,有相关的培训课程? 齐源老道老老实实坐在矮桌一旁,不太敢抬头直视;这次用仙力封住了鼻孔,免得再出糗。 而后,一老道、一狐女,就在这林荫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谈闲聊。 狐女善舞,今日也展示了一场精心准备的舞姿,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少许空灵清新,明显是为了投齐源所好。 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能看出,齐源老道比起上次两人单独相处时,从容了许多,也淡定了许多,目中始终带着几分思索,并未再次陷入这般美色。 ——这也跟狐女小兰今日,故意压制了自己的魅惑属性有关。 一曲舞罢,狐女步履轻盈走回矮桌,正要怯声言语;齐源老道也似是下定了决心,抬头开口。 “道长……” “道友?” 狐女忙道:“道长您先说吧。” “道友先坐,”齐源露出些微笑。 这微笑,就如他在山门中面对别峰峰主时的表情,无论想表现的多么自然,总是会流露出几分拘谨。 小兰理了下耳旁的一缕秀发,柔声道:“道长,您可是又要劝我?” “嗯,”齐源老道老老实实地应着。 “道长您为何……” 见小兰有些着急想分说,齐源忙道:“道友莫急,上次你我已算结交,成了好友,所以今日贫道才想着,对道友言说这些。 道友,贫道今日想说两件事,这两件事,其一便是贫道乃浊仙,仙路自此也就到了尽头。 若非贫道的弟子一直在劝说,贫道早已去经历轮回,转世重修。” 小兰轻咬下唇,又深情款款地说道: “地仙也好,天仙也罢,生灵本就只是在天地间走着一遭。 小兰愿意为道长侍奉余生。” “道友,”齐源老脸一红,“先莫说这般话,让人听去误会了什么。 这第二件事……” “道长您说就是。” 地下,李长寿平眉轻笑,已知师父要说什么。 天边不知从哪来了几朵云,淅淅沥沥地小雨落下,林间各处响起‘沙沙’的轻响。 齐源老道面露正色,目中带着十二分的认真,凝视着小兰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温声道: “道友其实,一直认错了人。” 小兰不由怔住了。 齐源像是卸下了一副重重的担子,缓缓呼了口气。 “果真,说出来会痛快许多。 道友你被困在地下时,去见你的并非贫道,而是用了贫道外形的一位……高人。 这位高人不想被人所知,所以才会借用贫道这般不太四处走动的浊仙样貌,当然,这也是贫道允许过的。 道友脱困前来我小琼峰上时,那位高人觉得为贫道引来了麻烦,故以贫道的模样现身相激,以期让道友你断了这份念想…… 唉,不曾想…… 道友,事情就是这般,你所要找的并非是贫道,而是那个顶着贫道样貌之人。” 狐女彻底怔在那; 她先是皱眉不解,而后便是低头凝思,面色从苍白到不信,从不信又到不愿信…… “道长您在诓骗小兰,对吗?” “并未诓骗,”齐源老道露出几分苦笑,“道友可观我双眼,是否与你心底所想的那位道长,有相同的目光。 这是做不得假的。” 狐女不由仔细注视着,随之就陷入了迷茫。 “可道长,我、我心念的,就是齐源二字;我心有的,便是道长之影。” “虚假终归只是虚假,道友,你只是着了相。” 齐源正色道:“贫道这几日查遍经文,得了一句‘外有秽而心无恙,亦可修得无上果’。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你我修行之灵,不应以外相而论,当以心、以魂而论。 障眼法、化形术,甚至只是女子一些胭脂水粉,都可让一人的外相与另一人极其相似,但道心、性情,却不会有变化。 道友,你确实寻错了人。 且那高人是谁,贫道宁死也不可告于你,不如道友就放下这般心事,专注长生之道……” “道长,您、您莫要说了。” 小兰缓缓后退半步,美目中满是混乱,“小兰心有些乱,想静一静。” 齐源站起身来,对着狐女深深做了个道揖。 “此事给道友定会带来不少困惑,而贫道在此间也有不可推卸之责,”齐源道,“今后若道友不嫌弃,贫道亦可为道友之友。 只是姻缘道侣之事,还请勿要再存执念。 一是因不适,二是因无心,三是因本就虚假,何以筑楼…… 道友,此间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小兰眼圈有些泛红,低声道:“小兰今日先告辞,待念头通透,定会……会给道长您答复。” 齐源起身露出少许温和笑意,缓缓点头。 小兰却低头转身,有些茫然地向前走了两步,又顿住步子,转身看了眼齐源,这才驾云飞入淅淅沥沥的细雨中,任凭衣裙被淋湿,渐飞渐远。 齐源老道收拾起面前的矮桌,拿了一只崭新的宝囊,将这些物件都收了起来,挂在了一旁的树杈上。 而后,这老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几眼,而后板起脸来,道: “出来吧。” 李长寿的身形,自十丈之外的树干中挤了出来,对着师父笑了两声,竖了个大拇指。 “师父当真令徒儿钦佩,美色当前,竟能如此坦荡!” “还真在偷看!” 齐源老道本想板着脸训斥几句,此时却也被李长寿逗得一乐,笑骂道: “你啊……罢了,随为师在此走走吧。” “哎,是,”李长寿答应一声,两步跳到师父身旁,看师父拿出了拂尘,又向后溜了半步。 细雨朦胧,仙力凝成的结界,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李长寿跟在师父身旁,有种莫名的恍如隔世之感。 “长寿。” “哎,弟子在,”李长寿收回发散的心神,低头应着。 齐源有些欲言又止,几次犹豫后,还是缓声说道:“我知你现在,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又为咱们人教圣人老爷做事,在天庭一手遮天。” 李长寿:…… 这是好词吧? 这是在夸自己亲徒弟吗!? 李长寿忙道:“师父,您记得先把那玉石带上。” “带着呢,”齐源打开袖口,那块格挡心神探查的玉符,被他绑在了手臂上。 齐源笑道:“这般大事,事关你安危,为师如何会忘掉。 但长寿,有件事…… 罢了,也可能是师父感觉错了。” 李长寿笑道:“师父你要教训弟子教训就是了,弟子都听着。” “唉,”齐源叹道,“为师只是觉得修为、境界远不如你,怕说错了话,影响到你道心与修行。 徒儿。” “在。” 齐源缓声道:“你如今修为日渐高深、手中权柄也越来越重,可以随意改变大多数生灵的命运,是否也因此,渐渐少了一份对旁人的敬重?” 李长寿闻言也是一怔。 齐源继续道: “兰道友之事,最初你若与她解释明白,也省了她这么多年思念困苦,岂不比现在强上许多? 为师并非说教你什么,或许也是因为师境界太低,所以才会这般觉得…… 长寿,你是否已在无意间,就决定了旁人生死命途,而自身已是觉得,这都不算什么大事? 因果轮回,一饮一啄。 若是忽略这般因果,怕是会为你前路埋下一些隐患。 为师曾听门内一位已逝的天仙讲课,这位师伯讲到过——莫以弱小而欺,莫因豪强而惧,如此方才是人族之仙呐。” “师父……我并未……” “长寿,”齐源看着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笑道: “为师已教不了你修行,道理也不如你懂得多,只是因小兰之事有些感慨。 以前为师最担心的,就是你会走上歪路歧途,但为师一直觉得,你心底自有一份正直在,只不过你不敢表达,习惯了稳妥。 你可知,师父当年为何会收灵娥回山?” 李长寿低头道:“弟子不知。” “本是觉得灵娥性子活泼,想让她多影响你,没想到她资质竟然如此出众…… 不过此时来看,当年确实是为师多虑了。 你且仔细想想兰道友之事,若能对你今后有些裨益,那就再好不过了。” 齐源甩了甩拂尘,扫在了李长寿的胳膊上。 “这算是此事对你的惩戒。 唉,以后你也是天庭的一号大人物,为师也不能随意教训你喽。” 齐源老道摆出一幅颇为遗憾的表情,而后大笑两声,凝了片云,朝山门而去。 心情颇为舒坦。 “敬重之心……因果轮回……” 李长寿喃喃低语,站在细雨中久久未动弹。 不知何时,空中阴云散了,细雨渐渐停了,林间起鸟语、微风伴花香,一束束阳光透过缝隙照亮林间各处。 忽听得一声轻笑,伴着清凉微风徐徐而来。 “怎了?莫非是被尊师训了?” 李长寿豁然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了那尺长的曦光,看到了负手站在树下的仙子伊人。 ( 单章:关于狐女兰 (本来是昨夜发在了书评贴,帖子好像被点娘吞了,在这里说下吧。) 睡前说下小兰这个人物。 因为故事线构思的原因,剧情只能一点点显露,这几天很多读者老爷跳出来说这段的时候,作者菌也挺无奈的,又不能剧透,只能保证说不是送女不是送女。 小兰对齐源的感情,到今天之前都是构建在自己单相思和幻想人设之上,是作者菌在暗讽女拳师。 【把小兰的角色变成男,师父变成女,这一段是不是就成了一个痴心男,很容易被人骂不要脸?】 李长寿看到小兰红绳虚空缠绕自己师父的第一眼,就已经起了杀心。 是的,杀心,这些藏在欢脱的文字以下,是李长寿对小兰真正的态度,具体就不多分析了。 但第一次小兰上小琼峰的剧情,他没把握灭掉青丘一族,且青丘族背后有女娲的影子,他不敢动手,只能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替师父拒绝小兰。 ——那次也被喷了。 可站在主角的角度上来判断,如果让小兰和师父成了,小兰发现师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有了那次读者老爷们的微词。 第二次小兰上小琼峰,李长寿之前并未想到过…… 此时李长寿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对青丘一族已经生杀予夺,他知道女娲现在不会多管妖族之事,所以在他眼里,小兰一定程度上,成了一个漂亮的且可以控制的麻烦。 这就是齐源感觉出,李长寿心态上的转变,有了后面的训诫。 这也是读者说李长寿操作出现问题,觉得接受不了的…… 师兄这本书里,没有完美人设,不存在完美无缺的人设,李长寿的善于安排,必然会出现‘自作主张’的弊病。 虽然是轻喜剧仙侠小说,虽然被很多人觉得快餐文学不值一提,看得爽就行了; 但一本小说最基本的东西,就是尊重角色的正反双面性。 尤其是发现女娲不知因何目的绑了齐源和小兰的红绳,李长寿怀疑里面有更大的事,此时还在静观其变。 因为他了解自己的师父。 第383章是蓄谋已久、铺垫已久的章节,是让齐源角色升格的关键,也是李长寿问道的一个小转折点,前期小兰剧情都是为了这里。 大家其实不用担心类似情形,作者菌逼数肯定是有的,不会给大家故意投毒。 而想要找机会让李长寿原本就已经成型甚至定型的性格,发生一些合理的小转变,更加丰满立体,本身十分困难…… 其实就是文中那句。 当陷入僵局,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引入外力。 接下来会进入一波爽点节奏,我会尽力给各位老爷加更。 如果有读者因为之前的剧情发展觉得不爽…… 有时候我们真的只需要一点点耐心,等两三章章节更新,这已经是作者菌对文学创作和市场最后的倔强。 第三百八十四章 对战士最佳的奖赏,就是…… 刚被师父教育了一顿,转身又见到了那位喜欢身着白衣、飘飘若羽的仙子大人,李长寿心底一时间也是百味杂陈。 倒不是被师父训诫让人看了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主要是…… 度仙门果然还是暴露了。 虽然上次在度仙门伏击妖族之战,李长寿已全力装饰出‘天庭提前埋伏’的情形,但始终是瞒不过如云霄这般,善于推算又无比聪慧的人物。 云霄缓步向前,虽走在泥泞之上,但绣鞋却不染半分尘埃。 “咳,”李长寿清清嗓子,向前迎了两步,做了个道揖。 云霄于半丈之外欠身行礼,柔声道:“可否对我说一说此前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问:“师父的浊仙境,还是刚刚之事?” 云霄的笑容多了几分温暖,轻声说:“若你愿讲,我都是愿听的,总归是能多了解你一二。” 李长寿不由轻笑了声,道了句:“先等我一阵,我让本体赶来此处。” 云霄颔首答应,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身形摇摇晃晃,化作了一只纸人,遁入地面。 不多时,李长寿出了山门,驾云到了此处; 他本想说几个笑话,逗云霄温婉一笑,就如此前那些相见一般。 但今日不知怎么,李长寿没由来的叹了口气…… “抱歉,今日我心境有些不稳。” “嗯,嗯,”云霄轻轻摇头,柔声道,“你是准备,只在自己心情舒畅时才与我相见吗?” “并非是这般,只是……” “与我说说此事吧,若尊师训你有些偏颇,那我去与他理论几句。” 李长寿闻言一阵轻笑,自知云霄仙子是在玩笑。 吧? 当下,两人在这山坡上漫步闲谈,李长寿将狐女之事的前后因果一一说来,也解释了狐女与师父姻缘红绳之变更。 李长寿坦然道:“前后两次面对这狐女,我心态确实起了一些变化,少了几分考虑,多了几分不以为然。 师父这般训我,却也都说到了点子上,我自反省就是。” 云霄仔细思索了一阵,言道: “尊师所教训你的那些话,有些在理,有些却是忽略了你的处境。 你发自微弱,以凡人之身修行至金仙,却过早参与到了大教之争,走错一步便是身死道消。 当时你为遮掩自身,自不可能说出以旁人形貌活动之事,处置狐女时,对你而言,本就是两难之选。 单是这一点,尊师就有些自说自话、理所当然,却是说的不对。” 李长寿:…… 怎么感觉仙子对师父训自己这件事,略微有一点点不满? 李长寿笑道:“仙子可是在为我鸣不平?” “嗯,”云霄注视着李长寿,两人目光相接,又同时扭头错开眼神。 李长寿温声道:“我处置方式确实有些粗糙,而且…… 师父嘛,教训弟子天经地义,尊师重道才是咱们道门弟子的风范。” “尊师为何修成了浊仙?” “此事说来话长,”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云霄寻到一处凉亭,入内歇息时,讲起了师父那段爱恨情仇。 青梅竹马、仙路眷侣,道基被毁、师伯惨死…… 得益于圣母宫的‘第一次漫画集训’,李长寿此时讲故事能力也上升了几个台阶; 云霄听得也颇为入神,听闻皖江雨香消玉殒于北洲毒瘴,也是连连惋惜。 “后天生灵修行当真不易,本就有诸多磨难,又伴着人心恶险。” 李长寿:其实也不是多难…… 就个人而言。 “我感觉师父才惨,”李长寿感慨不已,“本是资质不错的仙苗,却被歹人算计,被毁了道基,几乎在天劫之下魂飞魄散,又在门中煎熬了千年。 师父渡劫时我尚未成仙,只能出此下策,用毒丹让师父兵解化作了浊仙。 此事想来也颇有些遗憾,若师父当时不急着突破,我能劝师父多等百年…… 世上总归难有十全十美之事,确实不应多想多求了。” 云霄又问:“尊师当时为何急于突破?” “一是外部压力,师父被同期弟子落下了太远太远; 二是师父自暴自弃千年之久,心底早已放弃了成仙契机,赴死对他而言便是解脱。” 李长寿凝视着指尖,言道:“我非师父,不知师父心底是何等煎熬,故也不敢劝师父多等百年。 虽常说由己及人,却实难感同身受。” “正因这般,”云霄柔声道,“有些话才要说出来,莫要闷在心里。 我本是听说你被瑶池王母处以雷罚,故寻你看望,不曾想又遇到你被尊师说教…… 心底若有困苦,与我言说也是可的。” ‘这算得了什么打击……’ 李长寿本是想这般回答,毕竟这点事确实不算什么,连修行路上的‘小调剂’都称不上。 但他心中一笑,看云霄这般认真又带着少许期待的表情,莫名起了点…… 小心机。 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言道: “可能是因一路太顺,被不明真相的师父这般训斥…… 唉,天庭那事也没办法,既然答应了玉帝陛下保守秘密,自不能对王母娘娘言说,被罚也是理所应当。 最近确实,压力太大了。” “我该如何帮你缓解?” 云霄话语一顿,抿起薄唇、脸颊有一瞬微红,“我可不善舞。”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位出尘绝世又被自己硬生生拉回凡尘的白衣仙子,她青丝如瀑、眸蕴星辰,宛若世上最香醇的仙酿,仅仅只是初闻,就已是醉了心神。 本来是想趁机调侃调笑的李长寿,心底莫名其妙就多了几分罪恶感。 如此法力高强的洪荒大能,难得能如此主动关心自己,最最重要的,还是这般信任自己! 自己还想着骗人‘起舞弄清影’! 李长寿,你还是人不是! “其实也没事,”李长寿含笑说着,目中满是诚恳,“这都不算什么大事。” 云霄……却是不信的。 她看向凉亭栏杆下的长凳,主动飘去,坐在了一端,柔声道: “此前三妹为瓶颈所困,数元会无法突破时,也曾焦急忧虑许久,我便这般安抚她放松心神,你可要试试?” “嗯……” 试试就试试! “过来躺下……” 躺! 李长寿精神一震,看向云霄柔荑轻拍的长凳,又看向她有些面红、却故作镇定的模样。 云霄略微低头看向侧旁,轻声道:“莫要这般扭捏……” 李长寿也有点不明所以,依言走了过去,先坐在一旁,而后在她身旁侧躺了下来,发箍压在了她裙摆上。 “这样吗?” 先天生灵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坐在身旁给自己哼曲讲故事? “还要过来些。” 呀?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自己脑壳被云霄手指点了下,下意识抬头、仰身,再被那根手指点落时,已是枕在了她腿上。 那双柔荑在他头顶轻轻按捏,一缕缕清凉气息灌注全身,又为他细细的梳理长发,口中还真的哼起了少许歌谣。 这……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必杀技,腿、腿枕? 虽然这里是洪荒世界,虽然李长寿也算是一号小人物,在天庭有点小神权,在道门有点小影响力。 但这一刻,他真的想喊出心底那句,自上辈子而来的赞美词。 云霄! 赛高! …… 天将黄昏,李长寿驾云自山门处回返小琼峰,神清气爽、双目满是神光。 他在山上逛了半圈,去棋牌室看了看正在喝酒戏耍的师祖师叔,又去草屋看望了下体悟大道的师妹,以及已经开始闭关的师父。 最后,哼着一首《相思》的曲调,去了灵兽圈中,决定找头灵兽宰了下酒,庆祝下自己今后五十年不用多管天庭繁琐小事。 “表兄您来了!” 熊伶俐扔掉肩上那头丈长的家养猛兽,拍拍大手迎了上去。 “嗯,”李长寿含笑答应,负手走在灵兽圈的小路上,鼻尖哼着那若有若无的曲调。 熊伶俐眨眨眼,像是见鬼了一般; 怎么突然感觉海神大人,略微有那么一点点……风骚呢? “伶俐啊。” “表兄您说。” “那头哒哒鸭是不是中暑了?” “明白!” 熊伶俐打了个响指,转身就扑了过去,一拳打蒙、宰杀、褪毛,麻利地将这灵兽最精华、口感最香脆的部位切好,捧给自家海神大人。 李长寿含笑点头,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拍拍熊伶俐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言道: “你在小琼峰上表现一直不错,也该为你提升些实力,让你有更大的舞台了。 这是我专门为你这般体质炼制的丹药,每年服用一颗,十年后自可让你实力超越普通巫族,百年便可比拟战巫。” 熊伶俐眨眨眼:“战巫是什么?” “很强就对了,”李长寿叮嘱道,“这丹药莫要乱用,多吃一颗都容易将你血脉撑坏。” “是!多谢表兄!” 李长寿眯眼笑着,带着肉飘然回了丹房。 坐回躺椅,架起烤架,取了壶蟠桃酿,李长寿自饮自酌,怡然自得。 一直到残月挂天垂,星满夜苍穹,李长寿这股欣喜开心的劲才过去,缓缓皱眉。 还有没有什么方案,可以让自己更稳妥地保一手赵大爷和三仙岛? 各类情形都已算计的清清楚楚,不同程度的变数也都有了应对方案…… 现在还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在封神时能多发挥些主观能动性。 凝成功德金身,无疑是最快的路径! 自己现在的功德金身还差了差不多两条大腿,地府、妖族身上的功德,待他细细谋划百年,定要拿到手中。 妖族那边其实比较简单,除业障就给功德; 地府这边,就涉及到该如何补全六道轮回、补全天道所缺,这无疑要耗费大量心力去探寻…… 李长寿隐隐有感,那个戳了自己几剑,扎了自己两下的大德后土,会是地府问题的结症。 身化六道轮回盘,莫非有什么世人不知的弊端? 又或是,天道不允后土娘娘有自主意识留存? 李长寿心底细细思量着此事,颇感为难,毕竟纸道人无法进入六道轮回盘中探查。 若是能请动塔爷守护自己,再请太极图允许自己借用更多威能,确保自己在六道轮回盘进退自如…… 自己或许可以大着胆子,进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要不,去拜拜圣人老爷试试? 李长寿放下手中酒杯,思量着该如何对圣人老爷言说此事。 直接说自己想要功德,那肯定是不行的; 哪怕圣人老爷知道自己想凝功德金身、知道赚功德是自己的第一驱动力,也不能明摆着说出来。 要委婉、要有腔调。 单纯以自己担心六道轮回盘与后土娘娘的情况为由,如何能借来塔爷和图老大? 去找**师说一句‘你可以帮帮我’吗?倒也并非不行…… 正此时! 噹—— 忽听度仙殿处钟声响起,山门各处仙光摇曳,各峰峰主赶去度仙殿中。 刚闭关没半天的齐源老道,也是匆匆出了草屋,提着拂尘跳上白云,赶去参加峰主议事。 突然怎么了? 这般钟声,紧急要务才会动用。 李长寿仙识探查了过去,度仙殿的阵法布置自难抵挡,轻松看到了其内的情形。 度仙门掌门、几位太上长老,数十位门内长老,以及各峰峰主汇聚一堂,所说的,却非度仙门山门内部之事,而是…… 度仙门所庇护的世俗仙朝,洪林国。 度仙门总共庇护了三家小国,算是给这三个小国提供保护,小国境内出现妖物、凶人时,度仙门会派门人赶去剪除。 这三小国连年奉上大量的‘财’,算是度仙门的主要收入来源。 这般仙门模式,在中神洲无比盛行,度仙门也是借鉴而来。 洪林国是三小国中扩张最快、发展最快的仙朝,度仙门在它身上得到的‘孝敬’也就最多,平日里也会有真仙境执事不断在这洪林国境内巡查。 这不是天降祥瑞…… 昨日,东胜神洲两家实力强横的部落,合力攻破洪林国边境雄关,大军长驱直入,对方的仙士已杀洪林国数十将领。 ——仙士参与凡俗战争,绝大多数情形都是做‘斩首’之事,杀凡人毕竟增加业障,他们也不愿直接造下杀业。 洪林国告危,求援度仙门,度仙门昨日就派去了数位真仙境执事。 然而,这数位执事一去,就被人捉了起来,所幸未直接打杀。 也是因这几位真仙执事,度仙门掌门季无忧召集门内高手,要选仙人三百、天仙二十,今夜赶往洪林国中。 身为洪林国公主的有琴玄雅,自是不能缺席。 因李长寿此前的指点,有琴玄雅已突破真仙境后期,距离天仙也不算太远,是门内重点关注的金仙苗。 洪林国局势有些紧迫,门内怕有琴玄雅上头条还特意让两位太上长老一同跟随前往…… “洪林国……” 李长寿心底略作思索,门内动用了这么多‘高手’,有琴理应不会出什么差错。 稳一手,派只金仙境纸道人,暗中跟着去看看吧。 然而,李长寿刚打定主意,那股熟悉的道韵突然在心底浮现,凝成了那个已经看过几次的字眼: 【去】 得嘞,洪林国之事,九成五是与‘商国’有关了。 李长寿抬头看着空中,坐在摇椅上等了一阵,很快就抿嘴低眉,起身对着天空做了个道揖。 没有塔爷……快乐缩水了许多。 第三百八十五章 商【上】 云上仙人林立,数百身影静默无声,在众天仙的牵引下,星夜兼程朝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的交界处赶去。 地下,带满了纸人、仙豆的车夫纸道人施展土遁,不紧不慢跟在度仙门众仙人之后。 而李长寿的一具金仙境纸道人,此刻已是出现在洪林国国都下方,皱眉看着此地的情形…… 情况何止是危急? 基本打完了已经! 数百道身影在空中交战,已经是一面倒的围剿; 原本的繁华都城被狼烟吞没,东侧城门、城墙被整片轰碎,一群铁骑冲击着城内兵卫最后的防线。 凡人战争。 准确来说,这是有炼气士参与的凡人战争。 众多将领大多都有修为在身,因惧怕业障反噬,通常情况下都遵循‘兵对兵、将对将、仙对仙’的原则。 李长寿仙识散开,监察方圆万里,看到了其他几个大战场。 洪林国一方的防线并未完全溃败,在几个方向还有大批兵将守卫国土;出现在洪林国国都的大军,应该是偷袭而来。 两个入侵部落互相策应,从东北、东南两个方向各汇聚数十万精锐大军猛攻,其势近乎不可抵挡。 哪怕没有今夜的奇袭国都,洪林国恐怕也难坚持半个月! ——所谓部落,只是延续了先夏的旧制,并不代表自身实力不如这些‘方国’。 在南赡部洲居中的那些繁华大国眼中,洪林国和这两大部落,以及东胜神洲众多国度、部落,都属于‘东夷’的范畴。 稳妥起见,仙识反复扫过各处,李长寿很快又有发现。 这两个部落,背后应该有大仙宗的支持,军中混杂的元仙、真仙境仙士,数量十分惊人,且所修功法颇为相近。 这次战争,其实可以理解为【仙门争夺凡尘资源】,而己方度仙门,明显没有做好准备。 真·败者吃土。 此前被对方抓走的几名度仙门真仙执事,此时并无大碍; 在度仙门众仙即将赶来的路上,有数百道气息潜藏,真仙过百、天仙三四十人,更有两股金仙境威压。 这个仙门,要暗中埋伏度仙门一行? 与其说是埋伏,倒不如说是阻断。 李长寿细细感受了下,并未发现对方有多少杀意,且对方此刻排出的阵势,也是以防御为主。 按照南洲乱战经常出现的情形,对方大概率只是现身逼度仙门众仙原路返回,用手中的人质,避免与度仙门开战。 而度仙门是否选择与对方开战,取决于多种因素,主要应该是看双方对峙时,洪林国总体形势如何…… 正所谓,苍鹰博兔尤尽全力,李长寿也不敢大意,立刻开始布置了起来。 先是暗中知会了季无忧掌门,又在东海就近调集了一批纸道人,顺便招呼一声敖乙,让他随时联络东海龙宫派高手驰援! 毕竟,对方可是有两个……金仙境…… 李长寿其他不敢保证,对方如果执意要埋伏度仙门众仙,自会有大批援军,驰援度仙门一方。 ——这也算是他度仙门普通‘元仙’门人,为师门做出的一点小小的贡献。 迅速做好各处准备,又看了一阵凡人厮杀,李长寿道心渐渐有些异样。 在担心人族因为这般战争自耗实力? 并非如此。 洪荒人族,气运汇聚于凡人,实力却聚集于炼气士;且人族本身体量足够庞大,此地的战争,完全影响不到人族总体实力。 李长寿想到的是…… 凡人势力之间互相征战,是因外部压力较低导致,还是天道在背后影响,有意减缓人族扩张的速度? 除却圣人,金仙、大罗金仙、准圣也无法完全摆脱天道的影响,某种程度上,与这些凡人又有何异…… “这般想,是不是过分悲观了?” 李长寿喃喃自语,将道心的那点异样轻轻抹平。 他来这里,只是在等太清圣人老爷预示的时机到来,看情形判断如何出手。 凡俗战争,李长寿无意干涉,这里面动辄便是巨大的业障…… 身形自大地深处飘出,在临近王宫的一家空荡荡的酒楼中,李长寿找了个雅座,静静等待着后续发展。 会不会,圣人老爷派自己过来,是为了其他事,不是为了【生商】之事? 话说回来,太清老爷每次下令都是‘去’,这要是自己理解能力不达标…… 咳,不可妄议自家圣人老爷。 要不要搞点‘天兵神降’的场面,帮有琴撑撑场子? 算了,玉帝王母不在家,自己更应谨小慎微,绝不能被人抓住话柄。 云霄仙子能猜到自己本体在度仙门,自己跟脚暴露的风险已经不低,断不能做任何多余之事。 当然,若是有什么举手之劳就能帮有毒一把,李长寿也不会吝啬这点气力。 心底正如此想着,王都的王宫深处传来一阵仙力波动,一道道血光冲天而起。 李长寿抬头望去,却见洪林国王都上空,现出了一条伤痕累累的浅蓝色蛟龙! 这蛟龙扬天嘶吼,似是要冲天而起,但身形迅速崩碎,身躯之内竟空空荡荡,掺杂着一些黑色的灰烬…… 洪林国之气运,已然崩塌! …… “玄雅……玄雅?” 正对着天边星光出神的有琴玄雅,闻声扭头看去,低声道:“师伯,师叔。” 背着大葫芦、一身麻衣短衫短裙的酒玖,自侧旁云上跳了过来; 酒玖本想‘饿虎扑食’,与有琴玄雅笑闹一番,但又想到什么,在有琴玄雅面前及时刹车,嘻嘻一笑,抬起的手顺势挠了挠头。 听到洪林国出事的消息,酒玖就从小琼峰主动追了上来,想着能给有琴玄雅多点鼓励…… 迈入仙门后便脱离了凡尘,本不应有太多牵连; 但有琴玄雅情形有些特殊,她既是洪林国的公主,又是度仙门上一期弟子的首席,而洪林国又是度仙门的‘金主’…… 这就导致,有琴玄雅此时的处境十分微妙,微妙到酒玖都不知该如何劝说,只能请自己的大师姐过来,帮忙安慰安慰有琴玄雅。 侧旁,紫裙飘飘的酒依依正提剑而来。 酒依依露出温柔的笑容,向前对有琴玄雅道: “玄雅,可是在挂念家中亲人?” 有琴玄雅略微抿着嘴唇,轻轻颔首,那清冷的俏脸流露出少许情绪,是忧心与忐忑。 但随之,有琴玄雅又低头道: “上山时本就应忘掉凡俗种种,此时弟子凡心未定……” “傻玄雅,”酒玖在旁凑了过来,在背后抱住有琴玄雅,额头蹭着有琴玄雅那冰蓝长裙背后露出的肌肤。 “谁还能真的不管自己的生身父母,只不过你父母,与其他人的父母不同罢了。” “师叔……” “啊,玄雅抱着好软呀,嘻嘻嘻……笑一个,快给本师叔笑一个!” 有琴玄雅顿时俏脸飞霞,连忙阻止酒玖那双作怪的小手,却是当真笑不出来…… “小玖你别闹!玄雅你莫要介意,她喝酒太多,疯疯癫癫的!” 酒依依及时拿出大师姐的威严,把酒玖从有琴玄雅背后拽开,硬拖着离开此处,惹来周遭度仙门众仙瞩目与莞尔。 又有几位门内仙人陆续走来,对有琴玄雅温声叮嘱几句,让她不必太过忧心,门内自不会放任此事不管。 有琴玄雅勉力应对几句,总算得了空闲,自己盘腿坐在了云上。 旁人也就识趣,不再过来打扰。 有琴玄雅在怀中拿出一颗被仙力包裹的鸡蛋,看着鸡蛋上画着的那简单的笑脸,星眸中满是坚定。 ‘长寿师兄…… 我定会处理好此事。’ 随之,那颗鸡蛋被小心收了起来,有琴玄雅将火鳞剑匣横在裙摆上,闭目凝神,把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洪林国之事,她不去全力以赴,还能要求何人…… 咻! 一声急促的破空声,突然打破了星夜的静谧,这片向南飘的云也变得喧嚣了起来。 一位太上长老接住了南面飞来的这枚传信玉符,将玉符打开仔细读了一遍,面色顿时有些阴沉。 “师伯,怎么了?” “敌军侵袭,洪林国国都已被攻破,洪林国仙士溃败,对方已直逼王宫。” 度仙门众仙顿时变了面色,有琴玄雅更是豁然起身,脸蛋有些苍白,但目中并未太多慌乱。 有长老喊道:“玄雅……” “弟子无事,”有琴玄雅抱拳低头,马尾辫轻轻晃动,“弟子听从门内安排,也请门内在下决断时,勿考虑弟子凡尘身份!” “善。” 那名太上长老定声道:“洪林国受咱们度仙门庇护,若放任洪林国不管,度仙门岂非名声扫地? 半数天仙全力赶去王都驰援! 务必护下洪林国有琴国主!” 立刻有十位门内天仙站了出来,脱离度仙门众仙,化作道道流光,朝着南方激射。 有琴玄雅美目中带着几分不安,犹豫一二,还是向前道了句: “弟子请先一步赶去支援!” 酒玖立刻跳了出来,“我跟玄雅过去!” “我也去吧,”酒依依提剑前来,看着那明显有些犹豫的度仙门主事长老,“此时若是让玄雅在后面看着,未免有些太过残忍,我与小玖自会全力护她周全。” “如此,贫道也随你们一同吧。” 一位老妪站了出来,这是门内一位太上长老,天仙境后期的道境。 如此,其他几位长老顺势答应了下来,叮嘱她们小心行事。 酒玖将背上大葫芦扔了出去,葫芦迎风便涨,转眼化作三丈长短,酒依依、有琴玄雅与这位老妪迅速跳上葫芦; 酒玖盘坐在葫芦嘴处,双手并起剑指,指尖有两团微光闪烁,抖动时快若幻影,掐出了繁复的法诀。 “疾!” 酒玖一声轻喝,大葫芦朝着南方彪射;因起步太猛,差点把背上三位仙人甩飞出去。 葫芦上,有琴玄雅坐立难安。 她心底突然一揪,像是与自己切身相关的大事,此刻正在发生。 “母亲……” 有琴玄雅抬手捂着胸口的吊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此刻除却冷静之外,多余的情绪都只能起到反面作用。 如此,大葫芦疾飞了半个多时辰,后方那老妪突然出声喊道: “小玖,速度慢些,前方三千里外正在斗法!” 酒玖立刻放慢速度,抓起腰上悬挂的玉质酒壶,放在嘴边嘬了一小口,问道:“师伯,怎么回事?” “对洪林国动手的,绝非简单仙宗!” 这老妪面色渐冷,叹道:“刚才派过去的十位同门,此刻已被对方半路拦下,情形岌岌可危。 贫道先赶过去支援,你们不要乱闯,在后面等着与门内众仙汇合。” 言罢,这老妪身形一跃而起,催起虹光之术,比此前大葫芦御空还要快上几分,急匆匆赶去前方支援。 酒玖扭头看了眼酒依依和有琴玄雅,小声问:“咱们也靠前一点,看能不能帮上什么?” 二人立刻点头答应,酒玖再次催起诛邪如意剑,这次飞的稍微慢了些,靠近前方斗法之地。 然而,她们赶去的晚了一步,刚靠近斗法之地千里范围,己方包括那位太上长老在内的十一位天仙…… 尽被对方俘获。 酒玖见状大怒,发动上头技能,立刻就要冲上去,跟那数十名敌方仙人拼了。 正此时,一道道流光自地面冲天而起,少顷聚起了数百道身影,站在一朵白云之上。 天仙数十、真仙过百,还有两名气息境界隐隐是在金仙境的高手! 酒玖打了个酒嗝,瞬间缩了缩脖子,扭头看向了有琴玄雅,嘀咕道: “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咱们要不缓缓?” 这个,是真的拼不过。 酒依依算是见多识广,一眼认出了这些仙人竖起的那面幡旗。 “看他们打出来的旗号,是中神州的道微仙宗,阐教道承。” 有琴玄雅失声问:“他们为何在此地?” “抢地盘吧,”酒玖在旁摇摇头,“明摆着了,攻打洪林国的两个部落就是这家仙门支持的,这种事挺常见的…… 玄雅,你想怎么办?” 有琴玄雅此刻只是沉默不语,握紧了自己胸前的吊坠。 酒依依接道:“他们将咱们度仙门的仙人抓而不杀,这也是俗世的规矩,如此就不算跟咱们度仙门开战。 南洲俗世方国与部落互相倾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仙门在暗中争夺凡尘之财。 稍后咱们门内大批仙人赶来,只要我们放弃洪林国,他们就会返还这些擒获同门,并给门内送上礼物、配个不是,如此……” 酒依依话语顿住,与酒玖同时看向有琴玄雅。 有琴玄雅倒是面色如常,此刻在低头思索。 忽听雷声炸响,天地间响起一阵雷鸣般的粗狂嗓音,传遍方圆万里! 这嗓音说的是: “洪林国国主已死,龙脉已断,国都已在我等掌控,各位度仙门道友何必再着急赶路? 度仙门诸位道友,若答应将这块地皮相让,贵门之仙自会安然回返,我等也会备上礼物,他日登门赔礼。” 有琴玄雅身子一颤,差些从大葫芦上滑下去。 酒依依叹了口气:“咱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 “哼!” 酒玖嘴角撇了下,大葫芦拐了个弯,顿时朝着西南方向绕行,径直撞入一团白云中。 酒玖绷着脸,再次掐起法诀,这次却并非给葫芦加速,反倒是用出了一手高明的障眼法,让大葫芦与她们三人变得近乎透明。 “玄雅你别急,我带你去那边看看,”酒玖哼道,“别被他们给蒙了!” “小玖,这般太过冒险!” 言说中,酒依依看到了一旁有琴玄雅那张苍白的小脸,又缓声一叹: “咱们莫要离着太近,此时单单一两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师叔师伯,你们先回吧。” 有琴玄雅轻声说着,又缓缓吐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常。 她背起剑匣,自大葫芦背上直接跳了出去;裙摆飘舞间,双手掐起法诀,立刻就要御空而行…… 但大葫芦转了个弯,径直拦在有琴玄雅身前。 酒玖抱着胳膊坐在葫芦嘴处,皱眉道:“你自己过去能做什么?白白去送死吗?” 酒依依也劝道:“玄雅,门内此时尚未作出决定,你不如等候掌门之令……” “此事与两位师叔师伯无关,也已经与门内无关。” 有琴玄雅沉声说着,嗓音没有丝毫颤抖,目光中没有半分动摇,“还请不要阻拦,弟子事后自会去赏罚殿内请罚。” 酒玖骂道:“行了,都什么时候了,别说这种反话! 我知你不想因为自己让门内同门流血,但我们也不想看你白白去送死,我跟你一同过去,也能多个照应。” “不必,”有琴玄雅后退两步,注视着酒玖,微微攥拳,“我不需任何相助,若师叔执意相逼,宁愿折剑于此!” 酒玖不由急道:“生的这么好看,怎么固执得跟头牛似的,你还想不想跟小长寿好了!” 有琴玄雅双眼一红,却立刻抽气,定声道: “有所为,有所不为,方可随心无为!” “你是不是!” “小玖!”酒依依拉住酒玖,开口叹道,“让她去吧,她自己的性命,当由自己决断。” “谢师伯。” 有琴玄雅低头做了个道揖,而后催起法诀,身形自侧旁一晃而过,化作流光飞向正南。 她在全力赶路,完全不计自己仙力损耗。 有琴玄雅并未发觉的是…… 在她向前疾飞时,一抹道韵悄悄将她身形包裹,让她宛若暂时消失在了天地间,顺利地从【道微仙宗】的眼皮低下溜了过去。 …… 与此同时,洪林国国度王宫中。 数十道黑影在各处不断飞掠,四面八方的天空都被火光映成了深红。 尸身乱横的主殿中,一名身穿长袍、带着面具的女真仙,正不断甩动手中的长鞭,口中咬牙怒骂: “搜!不要放走有琴一族半个魂魄!我要让他们求死不能!” 地下,李长寿看着掌心中的新品摄魂珠,又抬头看了看这个手段凶残的女子,略微摇头。 戾气真重。 仇还是留给有琴来报吧,自己也不好越俎代庖。 第三百八十六章 师兄,保重【二合一求票】 【对俗世王朝的限制势在必行!】 李长寿看着手中的摄魂珠,在地下一阵纠结。 当个国主还能浑身业障?魂魄周围缠绕的业障都快成黑灰色了! 这如果不是有毒老父亲的魂魄,李长寿直接就把他扬了,还能混点功德,算他赶过来的油钱…… 为啥会这样?这国主很残很暴? 仙识扫过洪林国各处,发现这个国度总体还算正常,凡人也都能安居乐业,虽然也有贵族、奴隶这种分级,但这是现如今凡俗普遍现象,也不会惹来这么多业障。 李长寿掐指推算,凭借自己精深的推算功力,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应该,是违抗天命的缘故。 方国、部落之主,手中掌握着权柄、凡俗之财富,既然可以养一批仙士做‘国之护卫’,那通过坊镇搞来一些延寿增元的丹药,自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他们本就是凡人国度的君主,天数到了,该薨就要薨,违抗天命、继续坐在国主之位,每多坐一年,业障就深一层。 这还是天道限制了凡俗君王修行,且炼气士成为国君就会遭天罚的缘故! 突然想想,天道老爷也是颇不容易。 有琴她老爹,已经‘霸座’超过三百年,积累了这么多业障,轮回转世估计也要在十八层地狱待个几千上万年…… ‘何必?’ 李长寿心底吐槽了几句,身影一闪离开主殿下方,直接遁去了王宫角落。 那里正爆发一场乱战,王宫的侍卫们拼死护卫数十名身着华衣锦裙的妇人,大部分是国主最近二三十年的妃嫔。 在这些妇人中,有一名头发花白、面容端庄的女子,与有琴玄雅相貌有三四分相似。 李长寿随手点出两只纸人,淡定地钻入了这个妇人,以及她护着的那名年轻女子袖中…… ‘除此之外,该做点什么?’ 李长寿细细思量着。 圣人老爷让他来此地,定然不会是为了让他救有琴玄雅的父母这般简单; 有琴只是人教仙宗一名普通弟子,虽然长相颇美,但资质并未到逆天的地步。 这绝非引起圣人关注的原因。 今日洪林国之事如果是跟‘生商’有关,那他是不是也成了其中的一环? 【假如把有琴玄雅的父母亲人顺势接去修行之地、脱离凡俗,后事又该如何发展?】 李长寿心底刚泛起这般念头,忽觉有双眼睛在背后注视着自己,浑身汗毛瞬间就炸了起来,灵觉一阵狂跳。 ‘玩笑、玩笑,天道老爷明鉴,弟子平时大胆的想法多了点!’ 赶紧将此前的念头抹掉,那般惊悚之感顿时消失无踪。 得,老老实实看戏,保一手有琴玄雅的血亲,等待自己出场的契机吧。 有琴玄雅过来还要一阵,李长寿施展土遁,跟在这群妇人和护卫脚下。 此时漂在宫中各处的那些黑影,修为有高有低,从返虚境到真仙境不等,气息浑浊且伴着凶煞,完全可以称之为——不成器的魔修。 众多黑影此时也被这些妇人所吸引,直接朝着此处围攻,远远打出各类咒法,轰出一只只法器。 ——贫穷且不成器的魔修。 那些侍卫小部分有修为在身,但在这些魔修面前迅速溃败。 但这时,这群侍卫并未退缩,他们拼命集结、反攻,以血肉之躯,掩护着后方这些与他们本无关系的王宫妇人后撤。 “快护着王后离开!” “没修为的滚!别在这送死!” 见此状,李长寿屈指轻弹,几张符箓悄然飞出地面,贴在几名修为勉强在返虚境的侍卫背后。 这几名侍卫双目顿时绽出神光,仰头怒吼、怒发冲冠,抬手撕开了胸前铠甲,浑身被仙光包裹! 仿佛冥冥中有个声音在他们耳旁大喊: ‘你被强化了,快点上!’ 这几名被灵符加持的侍卫各自低吼,正面朝着那些魔修迎了上去,背影也带着几分悲壮…… 灵符的效果,只能持续片刻。 李长寿将一颗摄魂珠放在了地下,觉得这些侍卫的品性还算不错,稍后自会保他们魂魄一手,让他们能去轮回转生。 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借着几名侍卫的爆发,这批贵妇人小半逃出了王宫,但宫外也是遍布战火,他们只能仓皇逃窜。 然而,国主已死,洪林国储君、有琴玄雅的哥哥,昨日在前线被仙士偷袭身亡;绝大多数的国主血脉,要么是在各自封地,要么是在前线御敌。 那些黑影、城中叛军,以及偷袭入城的部落铁骑,此刻的目标就是这些妇人。 远远不断的敌军袭来,王宫中的那名手持长鞭、带着面甲的女真仙,也带着一群黑影不断追击; 更麻烦的是,城中还有数百敌方仙士,也加入了围堵‘洪林国遗孀’的行列。 他们要斩尽杀绝。 渐渐的,王后身旁的人影越来越少,她却反手拉着那名年轻女子,始终不肯松开。 大城之北,数百里。 一颗冰蓝色的彗星自天边飞来,拖着淡淡的尾迹…… 有琴玄雅,以她自己都想不到的速度赶到了此地。 李长寿手掌张开、五指合拢,又一抹风遁道韵,遥遥加持在她身上。 李长寿仔细思量,很快就有了决断,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本体】纸道人,对着侧旁散了出去。 如此,稍后若遇到什么危情必须自己‘全力’出手,那就用两个身份同时登场,试试能否借此机会,消除自己跟脚暴露的隐患。 …… 浓烟四起的城池,火光耀红的夜幕。 有琴玄雅的仙识远远探查到这一幕,吸一口气,继续向前疾飞。 凡人生灵就如同一支支蜡烛,随时都能被风所吹灭;上空已有怨魂盘踞,崩碎的洪林国气运龙脉撒落点点余晖…… 一股悲怆扑面而来,有琴玄雅道心狠狠地一揪,急急冲向城中。 “有琴师妹,先来我这。” 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有琴玄雅怔了下,心底拼凑了一路的坚强,几乎在瞬间破碎。 身周传来轻轻的拉扯之力,有琴玄雅顺势而下,急匆匆落入了王都城百里外的密林中。 一道身影站在缓坡上,眺望着浓烟滚滚的洪林国王都; 这背影,这气息,有琴玄雅自是一眼就认出了是谁。 度仙门,李长寿。 “师兄你怎么在此处?” 有琴玄雅背着大剑快步向前,眉头轻皱,低声道:“阐教一脉的道微仙宗已经将来路封死,师兄莫要涉险,还请速速离开此处。” “我有遁法,不必担心,”李长寿扭头回了句,笑道,“不如我来助你,咱们细细谋划,稳妥些救出……” “师兄。” 有琴玄雅已经走到李长寿身旁,仰头注视着这个永远看不透的男仙,目中划过少许温柔,但一个呼吸后只剩清冷。 星光中,她肌肤欺霜傲雪,星眸柳眉、薄唇巧耳,高挺英气的鼻,仿佛在诉说着她最后的坚持与倔强。 此刻让李长寿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她乌黑的瞳孔,其内映着星光,而星光便是他身影的轮廓。 “师兄,我是洪林国公主,理所应当为护国而战,但师兄只是度仙门门人,若出手便会给对方落下口实。 我不想因此事牵连门内,还请师兄勿要多劝。” “你这般想有些偏颇,”李长寿正色道,“你就不是度仙门弟子?你我既是同门,也为好友,我如何能看你陷入此地不管?” “可师兄,”有琴玄雅话语一顿,注视着李长寿的面孔,随后又露出少许微笑。 她轻轻呼了口气,话语中有几分故意流露出的轻松,“师兄,你我都改变不了今夜之事,我去只是为了尽为人儿女之责,若师兄执意相劝…… 那你我,今后不做好友也罢。” 李长寿不由皱眉,有琴玄雅却已是对着李长寿抱拳低头行礼; 她转身,踏步向前,只留给他一个昂首挺立的纤瘦背影。 仿佛没有什么能将她击退,仿佛也没什么困难能将她打倒…… “有琴师妹!” 李长寿呼喊一声,有琴玄雅身形停顿了下,嘴唇颤了颤,却并发出什么声响。 她并未扭头,而是一跃而起,身周出现道道剑影,化作流光飞向前方战火缭绕的城池。 怎么办?打晕她? 李长寿苦笑了声,若是真的阻止她,只怕她日后不免还是要产生心魔。 她的宁折不弯,不只是面对强敌,也是面对自己人啊。 ‘随你去吧。’ 李长寿背负双手,缓缓闭上双眼,心底浮现出有琴玄雅在空中前冲,与对方几名仙士正面交手的画面。 她背后火麟剑匣出现一条条裂痕,铿锵剑鸣声中,飞出十六把包裹着冰蓝色火焰的飞剑,在她身周环绕、盘旋; 因御空时速度骤降的缘故,长裙裙摆向前飘起,宛若一朵冰莲在夜空绽放。 城头上空,仙剑呼啸,法宝光芒闪耀; 山坡上,李长寿左手抬起,右手扶住左手手腕,手掌遥遥对准了有琴玄雅,掌心涌出一缕缕无形无色的道韵波动。 百里外,城头上空,有琴玄雅前冲的速度突然激增,仙剑周遭的冰蓝色火焰暴涨数倍! 那几名仙士猝不及防,只是一个照面,法宝就被击飞、身形被仙剑贯过,顷刻间便化作了几具尸首从空中摔落。 有琴玄雅长发与裙摆微微舞动,身形在空中轻轻回旋,右手握住一把飞来的长剑,身周伴着点点星光; 浅白布靴包裹的玉足向下一点,她身形冲入这处大城之中,径直朝着王宫之外黑影重重之地飞去。 本已大获全胜、正在各处搜集宝材的敌方仙士,此时也注意到了有琴玄雅的身影,立刻有真仙境仙士向前阻拦。 李长寿遁入土中,迅速回返王都城地下,在袖中摸出了一把把各色符箓。 ——度仙门普通元仙门人这个主马甲,擅土遁和符箓之阵,这点却是不能忘了。 ‘今天就罩你一次,以后打五百年工来还吧。 真是,就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李长寿心底一阵嘀咕,但目光,渐渐地多了几分锐利。 阐教一脉的道微仙宗…… 此事背后,莫非会有什么阴谋算计? 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这家仙门控制的两个部族,与洪林国刚好同时接壤,或是道微仙宗有意在经营‘东胜神洲西南部’这片区域。 换做旁人,也许并不会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 但对于人教三巨头宅懒稳之小稳而言,但凡有这般可能性,他就必须思考清楚,做好应对的方案。 假设针对洪林国是有人设下的局,其目的是什么?故意引起冲突,借此确定水神本体在度仙门中? 应该是已经有人怀疑到了自己身上吧。 李长寿双目一凝,仔细感受着【本体】型纸道人身上的各类禁制,不由陷入了沉思。 自然,他也在保持一心多用,暗中助有琴玄雅御敌。 有琴玄雅宛若自天而降的女战神,在外人感觉仅仅是真仙境修为,但身周盘旋的飞剑却是无比迅疾,每次攻势都能划伤数人! 哪怕是同等境界的炼气士,也难以与她正面相抗。 除却有李长寿暗中相助,此刻有琴玄雅也在拼命催发自己的仙力; 她仙识已经锁定了被众黑影围攻的母亲与长嫂,有琴玄雅此刻迫切想冲上去救出她们,已无法计算仙力如何合理分配。 忽然间…… “有琴玄雅!” 一声怒斥响彻王都的夜空,又听噼啪几声脆响,那名身披黑袍、带着面甲的女子冲到空中,手中长鞭一甩,远远地对有琴玄雅打出数道乌光。 围攻有琴玄雅的几名仙士立刻皱眉后退,有琴玄雅却趁此机会,找准空档向前急窜,数把飞剑向前急迎。 那几道乌光中各有一把四寸长的石梭,距离有琴玄雅数十丈时被飞剑击中,随之炸出了一蓬蓬黑雾。 漫天黑雾朝有琴玄雅席卷而来,有琴玄雅身形立刻后退,却依然不免被黑雾包裹。 毒! 只是丝毫,有琴玄雅身周护体仙光几乎被破! 有琴玄雅立即拿出两颗李长寿所赠的解毒丹,塞入唇间; 地下躲着的李长寿长袖飘舞,一股强风在城中各处吹起,由下而上,将那些即将扩散开的黑雾卷向了高空。 “哈哈哈哈!” 戴着面甲的女子仰头大笑,此刻丝毫没在意,自己放出去的毒雾被莫名其妙卷走之事,那双本应透亮灵秀的双眼中满是恨意,死死盯着有琴玄雅。 “你也有今天!” 有琴玄雅持剑而立,右腿蜷起、左脚脚尖点在一把飞剑上,裙摆并长发于夜空轻舞,一言不发,再次朝自己母亲与长嫂被困之地冲去。 那戴着面甲的女子低喝一声:“拦住她!活捉她来我身前,我要亲手杀了她!” 城中不少与这女子同阵营的仙士略微皱眉; 大家都是来凡俗混的,谁都不想听这种一看就是‘坏人’的真仙差遣,但这些仙士想起此前接到的指令与威胁,只能再次出手。 有琴玄雅再度陷入重围,但凭借一手驭剑之术,外加李长寿暗中给的助力,却是以一敌众撑了下来。 仙影重重叠叠,剑光起起落落; 道法引雷唤风,一剑倾城绝然。 激战之中,有梭型法宝袭来,结结实实砸在有琴玄雅后背,打的她身形踉跄,却强行忍住鲜血逆涌,元神迅速控住几乎被打散的仙力; 不多时,有琴玄雅身上多了些伤痕,她唯二喜爱的冰蓝长裙增了几处破损,简单束起的长发发梢也多了少许焦黑与冰晶…… 以一敌众终归有些勉强,更何况周遭还有一两名接近天仙境的敌手。 忽听那身着黑袍、面戴半甲的女子再次发出尖锐笑声,一句句话语钻入有琴玄雅耳中,似是在逼有琴玄雅道心失守。 “有琴玄雅,你可知今日是谁灭了你们有琴一族? 是我!是我! 你父王被我控制的侍卫斩了头颅,城墙上的阵法就是被我撤掉,今夜奇袭的计策,也是我所献! 你可知为什么,你可知我是谁! 你可知,这么多年,我是何等的愤恨!” 有琴玄雅抿嘴不言,继续与周遭仙士搏杀,目中却带着满满的焦急。 在那戴着面甲的女子脚下,重重黑影已杀光了守在母亲和长嫂身周的护卫,十多名身着华袍的女子已经要直面那些黑影的屠刀。 “剑!” 有琴玄雅口中轻喝,身形灵敏地躲过几道飞袭而来的流光,十六把仙剑回归身后,其上冰蓝色火焰凝成冰晶,宛若一片被放大的雪花在背后闪耀仙光。 闭目、睁眼,背后十六把仙剑同时震颤,分出道道剑影,于她身后宛若神鸟展翅、孔雀开屏。 “散!” 剑指前点,有琴玄雅身周剑光爆涌,一把把飞剑对着四面八方飞射! 周遭围攻的身影,竟被她逼的齐齐后退,原本密不透风的防线,出现了数个缝隙! ‘以卵击石,卵碎而石无恙。’ ‘做人与修行斗法一般,都需有变通之意,斗法可不是单纯比拼仙力。’ “风……” 有琴玄雅口中低喃着,道心之中有一点灵光闪烁,那纤柔高挑的身形竟御剑乘风而起,在身后留下道道淡青色的影迹,自身宛若融入风中。 “拦下她!” 有仙士怒吼,十数道流光飞射,立刻朝着有琴玄雅前冲的路途阻拦; 但有琴玄雅在空中突然转向,划出一道圆弧轨迹,在两名仙士身侧滑过,身旁悬浮的两把仙剑看似毫无着力,却轻松穿破这两名真仙的胸口,刮过其元神。 背后有血光绽放,被微风直接吹散。 有琴玄雅头都不回,眸目锁定在那名身着黑袍与半面甲的女子身上。 乘风! 破浪! 有琴玄雅长发不舞,宛若轻鸿,背后那些追逐的身影却被远远落开! 那女子嘴角不断抽搐,目中凶光大作,手中长鞭对着有琴玄雅远远地扔来,这长鞭竟化作了一头红黑细鳞的巨蟒,张嘴对有琴玄雅咬去。 自己来的路上,感受到的那股微风…… ‘是这样啊。’ 有琴玄雅眸中星光轻闪,左手轻柔抬起,剑指化作兰花指,十六把仙剑随风而来,在她指前盘旋两周,前方竟刮起了一道横向的龙卷! 龙卷的尖细末端在她指尖,另一端扩做数十丈直径,将那条红黑巨蟒直接吞没! 随之,剑入风中! 风中剑光搅动,那凶狠巨蟒转眼被搅碎,这道龙卷也随之炸碎,化作阵阵狂风,朝四面八方吹散…… “剑!” 戴着面甲的女子目中慌乱! 有琴玄雅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冲到百丈之外! 有琴玄雅身子前倾,右手并着剑指,目中只有坚决,剑指之前,一把把飞剑互相贴合,从松散到紧帖,化作一把被橙色火焰包裹的大剑! “聚!” 风起,火光爆涌! 有琴玄雅那看似‘缓慢’飘来的身影,随着大剑的凝成,速度再次暴增。 前冲不过瞬间,已化作一道火焰流星,直接砸向这面甲女子单薄的身形! 没有杀意,没有什么多余的恨意; 只有无法撼动的坚决,只有藏在深处的少许无奈。 那戴着面甲的黑袍女子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面对着如此攻势,竟似是放弃了所有抵挡。 她手中多了一把乌黑的梭子,随手对着下方扔掷,砸向了正下方被仙光护住的十多名妇人…… 有琴玄雅面色一变,道心震动,已是从此前那般玄妙的感受中挣脱出来。 大剑距离那面甲女子不过三丈时,有琴玄雅却是没有任何犹豫,大剑脱手而出,身影朝着下方疾追。 那面甲女子全力朝着侧旁闪躲,依然被大剑扫过肩头,身形被打得倒飞出去,半边身子几乎都被大剑劈散。 但此人依然凭自己的算计,躲开了致命一击。 反观追向那乌梭的有琴玄雅,在即将砸到地面时,已将那梭子握住。 乌梭表面此刻已是出现了交错的裂缝,但这次,却并非炸出毒雾,反而是喷出了道道漆黑的火舌—— 轰! 有琴玄雅径直被黑火吞没,周围围攻那道仙光屏障的众多黑影,此刻也在朝着外围疾退…… 下方仙光中,那名头发花白的妇人仰头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绝望,口中凄然喊着“小雅”,质问着、呼喊着: “我儿何归! 我儿何归啊!” 地下,李长寿站在岩层中,抬头注视着这一幕,一时间也在沉默不语。 黑色火焰渐渐收敛,下方仙力结界轻轻一闪,已是难以支撑。 火光中,有琴玄雅缓缓落下,她被一缕缕青色仙光包裹,冰蓝色的长裙满是烧焦的破洞,且她身周的仙光,抽走了她所剩无几的仙力。 有琴玄雅努力调整身形,让自己不至于倒下,本是想站着落地,但脚下不稳,直接跪坐在了那老妇人面前…… “母亲。” 那老妇人左手握着年轻女子的手腕,右手颤抖着抬起,伸向有琴玄雅那苍白且透着几分虚弱的侧脸。 “傻小雅,你回来作甚?” 有琴玄雅眼角泛红,抿嘴摇头。 空中已有女子的嗓音在厉声呼喝,道道黑影自四面八方围攻而来;所幸,那些原本阻击、追击有琴玄雅的仙士,此刻并未向前。 有琴玄雅吞下两颗丹药,轻轻吸了口气,右手张开,大剑复化作飞剑御敌。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挡在自己母亲和长嫂身前,慢慢挺直腰身,仰头环视着四面八方。 “剑!” 嗓音因自身虚弱而变得沙哑,但飞剑依旧颤鸣,化作道道流光,将那些冲来的身影不断逼退。 “都滚开!” 那重伤的面甲黑袍女子再次飞了回来,咬牙大骂。 她在怀中拿出一口木鼎,从其中倒出一只只漆黑的毒虫,这些毒虫转眼化作了乌鸦大小,对有琴玄雅袭杀而去。 有琴玄雅双手勉强掐了个法诀,转身将自己母亲和长嫂搂住,十六把飞剑在身周三丈范围内迅速盘旋,将这十多名妇人直接围住。 这些毒虫似有金刚锻造的虫身,被飞剑击飞,竟丝毫不坏。 飞剑极快穿梭,构筑出的防线一时挡下了这数百毒虫; 但,驭剑之法对仙力耗损颇大,有琴玄雅吞下的灵丹已好过普通恢复类的仙丹,可此时散发出的药力,依然堵不上仙力的消耗。 没有犹豫,她燃起了元神之力,却只是多支撑了片刻…… “小雅!” 那老妇人反手去推有琴玄雅,但只是吃了延年丹的凡人,如何能推动一名真仙? 哪怕这真仙此刻仙力亏空,越发虚弱; 哪怕这真仙因燃起元神之力,一路所受的伤势无法压制…… 有琴玄雅意识渐渐模糊,已经刻入骨髓的驭剑术,威力在渐渐降低,心底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这些画面不断重合,只剩一个背影; 他站在模糊的光影中,正温声对自己说着,说着…… ‘有师妹你这样的存在,才能随时提醒我,照亮我。’ ‘师妹你看这个天道誓言,为兄写的是否通顺?’ ‘我素来怕麻烦,也不想被人太过关注,更不想惹什么风波上身。’ ‘前几年突然就有了与女子触碰就浑身抽搐的病症。’ ‘小琼峰,李长寿,化神九阶……’ 师兄,保重。 此前的山坡上,她本是想说这几个字,可当时终归心儿颤了,未能说出来。 仙力被抽空…… 元神之力已近乎耗尽,飞剑上的仙光已开始轻轻闪烁。 虚弱感、疲倦感,面对死亡时无法避免的恐惧感,却都被她坚固的道心抵挡在外。 我无悔,无怨,无憎恨,无遗憾。 有琴玄雅缓缓闭上双眼,元神微微震颤,一缕火焰出现在了元神中央,已是要燃尽自己的真灵,多护持此地片刻。 她是度仙门弟子首席,是师父引以为傲的弟子。 哪怕是死在此地,也不愿魂魄落入旁人手中,以免仙门为此受辱。 师父,对不起,徒儿辜负了您的期许…… 咚! 咚、咚、咚…… 有琴玄雅不由一怔,眼中世界已近乎苍白的她,低头看向了侧旁那名只见过一面的长嫂。 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有琴玄雅右手凑过去,覆盖在了这年轻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是、是心脉在跳动…… 有琴玄雅手指颤抖着,眼圈突然变红,眼泪如断弦的珍珠,沙哑嗓音开口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 反复问着,反复问着。 那原本一直紧绷着自己面容的年轻女子,此刻抬手捂住口鼻,失声痛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有琴玄雅呼吸有些不畅,几乎就要失去力气扑倒在地上。 叮、叮叮…… 一把把飞剑落在地上,已是黯然无光。 道道黑影缓缓逼近,而那些毒虫,却在半空汇聚,如同一块岩石,悬在有琴玄雅头顶。 空中那面带黑甲的女子在猖狂地笑着,手指按压,那群毒虫狠狠砸落…… 有琴玄雅紧紧闭着眼,左手握住那只吊坠,嘴唇颤抖间,发出了那微弱的呼喊…… “帮我……” 嗡! 一道金光突然冲天而起,以有琴玄雅为圆心,笼罩了直径十丈的范围! 砸落的毒虫瞬间被这金光融化,而这金光穿透浓浓的烟雾,刺穿夜空! 有琴玄雅紧闭着双眼,跪坐在那,双手握着那只玉坠,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用在了呼喊: “帮我!帮我救她……师兄,啊——” 金光周遭似乎瞬间安静了下去,只剩下她的哭喊。 一道还算挺拔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有琴玄雅身旁,身着百凡殿可以领到的深蓝色道袍,长发简单束起,低头注视着面前这个纤瘦且狼狈的身影。 “我在。” 有琴玄雅身子轻颤,有些错愕的扭头看去,却见一只大手盖了过来,将几颗丹药径直塞入她口中。 “呜,呜呜呜!” 李长寿仰头看着天空,目光扫过各处,金光中飞出一道道符箓,这些符箓转眼已是遮天蔽月,不知数千又或是数万…… 李长寿的嗓音在城内城外响起: “不想死的自封修为,原地打坐。” 话语一顿,李长寿看向金光之外,那戴着面甲的女子,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你除外。” 第三百八十七章 《支援》 与这一群真仙、几名天仙,一堆真仙之下炼气士的激战,总结起来也只有一句: ‘我还没用力,你们就倒下了。’ 待金光大阵收敛,李长寿静静站在有琴玄雅,以及有琴玄雅的母亲、长嫂、众多姨娘身前,心底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 以海神、水神、人教小法师、各种形状路人的身份,在外面浪了这么久! 终于,自己本体马甲‘度仙门小琼峰普通门人李长寿’,也有了登场的机会,正式在洪荒大舞台出道了! 这看似是一招险棋,实际上已是李长寿顺势做出的最稳妥应对。 两大部落入侵洪林国之事,若真是有人暗中布局试探度仙门,那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跟脚已经接近暴露,对方在想方设法做最后的确认…… 此时只有兵行险招,试试能不能把‘天庭水神’从人教仙宗中摘出去。 若是能成,自然是好事一件,自己还可继续在山门自在修行; 若是不成,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形更差,自己改能确信跟脚已经暴露,及时从度仙门飞去天庭躲着…… 故无所谓成功失败。 当然,能不动还是尽量不动,离着圣人老爷太近,未必就是好事。 为了完成接下来这场戏,李长寿此时、此地,站在有琴玄雅面前的,就是他刚刚遁法赶来的本体。 顺带一提,他本体遁来的时候,还半路超车了度仙门一群高手。 本体在这本色出演,才是最万无一失的算计! 虽然这件事本身就承担了一些风险,毕竟没有塔爷,外出已经很不习惯…… 稍后只需背后算计者现身,或是找到合适机会,让水神纸道人现身,再一心二用,从气息、性格、道韵等方面,将水神和度仙门弟子李长寿予以区分,就可达成【在场证明】。 当然,不能刻意去让本体和纸道人交谈,这样反而画蛇添足,两个马甲要保持好各自的定位。 水神都是以化身行动,这已算是有关天庭的一点小常识。 但这个计划,始终存在一些隐患。 而最大的隐患,就是城中这批对手实在太弱! 哪怕刚刚出手,只是凭借海量的符箓、暗中布置的阵法,封住了数百名不成器的凡俗王朝仙士,仔细推敲其实合情合理; 但这个场面、这个视觉效果…… 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小琼峰李长寿,是个隐藏不出的高手。 李长寿现在想表现出的境界,是隐藏了部分实力的普通天仙; 毕竟对于洪荒而言,天仙境炼气士依然是炮灰一阶,不会引起大佬们的注意……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做出了一幅自己仙力亏空的虚弱状况。 怎么才能逼背后算计之人现身? 李长寿看向了侧旁不远处,那个被符箓裹成了粽子的面甲女。 他方才用仙力包裹了一只天仙毒丹,打入了她伤口,并在她身上贴了几张珍贵的瞬杀符,确保自己只要想杀她,随时可取她性命。 现在却是不能直接打杀,稍后还有用处。 这般上等的‘屎盆子’,怎么也能盖臭这家‘道微仙宗’的名声…… “师兄?” 已经把那几颗灵丹消化掉的有琴玄雅,已在旁站了起来,面色不再苍白,仙力也快速充盈。 她立刻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等,”李长寿笑道,“稍后你就以重伤的状态在这里修行,按我传声行事。” “嗯……” “放心,”李长寿咳了声,“哭鼻子的事,为兄自会替你保密。” 有琴玄雅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了衣角,脸蛋上红晕一闪而过,却直接扭头侧身…… “多、多谢师兄相助,我定会还你这般人情。” “可以,稍后刚好有件事要找你商谈下,”李长寿笑着答应一声,不由上下打量着有琴玄雅的侧颜。 啧啧,这身段、这曲线、这美丽的俏脸,尤其是此时衣裙多了些破洞,显出一种战场拼杀后的别样风情,还有这种绝对伪装不出的正义感! 感受到李长寿那‘无拘无束’的目光,有琴玄雅身子轻颤着,低声道:“师兄,你……回去再……” 完美! 李长寿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简直! 是为自己的【超级天兵计划】量身打造的头号种子! 今天这事之前,自己还真没发现,有毒还有竟然这般潜质! 只要继续培养有毒的修为,强化她的战斗力,再提升她的人格魅力,给她搞几个帅气的大招…… 这是什么? 这就是天庭招兵最好的形象宣传人! 今晚绝对的意外收获! “有琴师妹,先安抚下你亲人吧,”李长寿看着那边正啜泣的妇人们,“后面的事,交给我处置。” “嗯,”有琴玄雅低头应了声,转身落荒而逃,去了自己母亲身侧,握住了长嫂的手腕。 此前有琴玄雅的崩溃,李长寿自是明白,也能理解…… 当她得知对洪林国动手的是阐教道承道微仙宗,且感受到两名金仙的威压后,已是将她自己逼到了死胡同。 家在洪林国王宫,有琴玄雅想救自己父母亲人,她以洪林国公主的身份出场,自不会将祸水引向师门…… 有琴玄雅拒绝自己最开始伸出的援手,一是不想给他添麻烦,二是不确信他的实力,三是怕引发仙门倾轧,让更多度仙门同门死伤。 这种慨然赴死也不牵连师门之事,确实是有毒师妹能做出来的…… 至于最后有琴玄雅发现了自己长嫂怀有身孕,受到冲击后心防破碎,对李长寿求援,应该不是为了保存什么王朝的骨血,纯粹是觉得这个尚未出生的小家伙是无辜的…… 这些,也都在天道的安排下吗? 说天道不太准确,毕竟天道只是规则的聚合,是洪荒天地在龙凤初劫后出现的‘免疫体系’; 处于天道之中,能去主动影响一切的,是那个站在道之顶点的老男人! 师爷,道祖! 李长寿闭目凝思,仔细体会,隐隐又有所感悟。 “玄雅!本师叔来救……哎呀,怎么打完了?” 远处一只大葫芦破空而来,其上载着的酒依依立刻冲到空中,但跟酒玖一样,此刻都有些纳闷。 ——李长寿之前动手,在城池范围布置了一点障眼阵法。 她们所见,此时城中只有边缘之地还有战斗,此前激战的凡人,都已是横七竖八躺倒在地,身上贴着一只只符箓…… 而在这些凡人兵将中,还掺杂着一些,身上贴了数十上百张符箓的炼气士…… 李长寿的这些符箓,都是由几只【后勤】纸道人所画; 它们都是些基础符箓,简单易懂,平日里不会占据李长寿太多心神,能稳定出产,有雄厚的积累。 酒依依凝视着李长寿,而酒玖已经哇呜一声,坐在大葫芦上飞了过去,口中喊着: “长寿你怎么在这!” 李长寿刚想回答,天边同时出现了几股威压! 几人不敢多说笑,立刻做好戒备的阵势,再抬头看去…… 星空之下,数道身影正分别从北方、西北方激射而来,在这座凡俗大城上空同时停下,互相对峙。 度仙门掌门季无忧,度仙门金仙长老王富贵,站在李长寿和有琴玄雅正上方,隐隐护住了自家门人。 而在他们对面,一名头戴长冠、面容泛红的老者,轻轻扫了下拂尘…… 又有两道身影自北方追来,却是一中年、一老者,正是此前在半路埋伏,想威慑度仙门群仙的两名道微仙宗金仙。 这两人迅速到了那名头戴长冠的老道身后,齐做道揖,口称:“掌门。” 李长寿对酒依依和酒玖传声道了句,三人齐齐对着上空做了个道揖,齐声大喊: “拜见掌门!” 输人不输阵,气势绝不能弱了。 季无忧含笑点头,低头看去,见到城中之狼藉,见到有琴玄雅浑身伤痕,见到李长寿那无奈的面容,顿时大怒! 季无忧冷声道:“道羽真人,你们道微仙宗今日,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无忧掌门何以这般言说?” 这老道,即道微仙宗掌门道羽真人,皱眉道: “我道微仙宗此次都是按规矩做事,并未伤到你等来援的真仙天仙,如何有欺人太甚之说法?” “咳,咳咳……哼! 此地本是我度仙门庇护,尔等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奇袭强攻,还说合乎规矩?” 季无忧双眼一眯,冷然道: “怎么,是觉得我人教仙宗仙少山少,就可随意欺凌? 你们阐教仙宗,未免也太仗势欺人了些!” 道微仙宗掌门闻言,不由一阵皱眉。 而季无忧身边的忘情上人王富贵,也是忍不住传声提醒了句: “掌门,怎么就说到两教上去了,事情会不会闹大?” “放心!” 季无忧此时意气风发,淡定的一笑,视线余波看了眼下方的李长寿,传声回道: “这波,稳赢。” 毕竟他刚刚得到的人教小法师传声,就是四个字: 【上纲上线】 季无忧,老战力单位、嗯咳,老普通金仙了,如何能不懂这些? 那绝对是小稳娘亲给小稳开门——稳到家了! 那边的道微仙宗掌门皱眉沉思一阵,言道: “无忧掌门,你我不如稍等片刻,待此地门人到齐。 是非曲直,再言说一二。” “哼!”季无忧一拂衣袖,“今日若是你们道微仙宗不给我们一个交代,贫道与你们没完!” 那道羽真人目中有些恼怒,不再多说,闭目静立。 季无忧带着忘情上人朝着下方落去,对有琴玄雅表示关切慰问,并对李长寿近距离传声问询几句。 李长寿将接下来的应对思路,简单说给了掌门听,主要还是要掌门把握核心理念、而后随机应变; 给掌门直接设定台词,未免影响掌门的实力发挥。 双方又等了一阵,道道流光自北天而来。 度仙门让大批真仙境后期之下的仙人原路返回,门内的峰主、长老又赶来了一批,此时也是气势汹汹,金仙之下的实力,比起对方只强不弱! 隐藏的那部分实力不算在其内。 道微仙宗也在紧急调人,显然是没料到度仙门会直接动用如此多高手。 尤其是,当最近一直在闭关冲击金仙境的丹鼎峰长老万林筠现身…… 这老爷子拄着拐杖,面无表情的朝着道微仙宗的众仙扫了一眼,九成以上的道微仙人,道心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异样。 李长寿习惯性地就要顺势回空中人群中躲避,但想到今日自己安排的算计,还是强忍了下来。 有时候退无可退,就要以进为退…… 待双方仙人到齐,两家仙门总共七百余名仙人站在空中,各自放出气势,在空中分庭抗礼。 度仙门掌门季无忧向前踏出两步,修长的身形散发着一股傲然之意……以及一点迷之自信。 反观道微仙人,此刻略微皱眉,眉目间还有诸多思量。 季无忧开口道:“人已到的差不多了,若要讲道理,先将尔等埋伏算计擒走的我度仙门仙人送归。 若要直接开战,贫道与度仙门上下,今夜奉陪到底!” 这话一说出口,两边仙人都有点懵。 【掌门(对面掌门)性情如此暴烈,底气这般充足吗?】 那道羽真人皱眉思量,甩了甩拂尘,侧旁有名天仙老者踏步而出,祭起一只宝塔,放出了十八名俘虏,任由他们飞回度仙门。 自是此前被捉去的度仙门门人。 这些门人面露羞惭,掩面行礼,几位太上长老温声勉励几句,就让他们归了队列。 道羽真人沉声道:“所擒仙人既已奉还,度仙门上下无事,不如在此地,你我两家好好商议一番。 无忧掌门,这洪林国可否相让?” “不必多谈,贫道不会让,”季无忧淡然道,“三教本一家,三教源流大会上,你我两家也曾打过照面。 如今你阐教仙宗主动挑事,意图破坏三教和谐之大好局面,此事如何论处?” “无忧掌门,你岂能如此强词夺理!” 那道羽真人也带了点火气,朗声道:“俗世之争不祸山门,这是洪荒已久的规矩! 我道微仙宗已是百般忍让,你度仙门莫要太过火!” “哦?” 季无忧皱眉道:“这规矩可是你定下的? 你可知,贫道有一徒孙便是这洪林国国主之女,在贫道门内修行多年。 这,算不算波及山门之祸? 若贫道门人被欺,贫道不站出来,那改日,尔等大仙门仗势欺到了贫道头上,又有谁会维护贫道这个掌门!” “好!” 万林筠长老大喝一声,拄着拐杖就要向前,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至极的气息! “与之一战!” 季无忧也是差点慌了神,这老爷子怎得就直接激动了? 万林筠老爷子这两声大喝,让双方仙人齐齐心神紧绷,各自掏出不同型号、形状的板砖,运转起了各色仙力。 正此时,就听天边传来一阵大笑,一名身着紫色长袍、面容微胖的老道驾云而来,飞速极快。 但自身威压……倒是一般。 这胖老道喊道:“今夜怎得就要开打了? 贫道道微子,道微仙宗开山祖师,玉虚宫中修行客,还望人教仙宗的诸位道友,给贫道几分薄面!哈哈哈哈!” 圣人记名弟子? 季无忧眉头一皱,度仙门各位长老也是如临大敌。 他之前,可是没通知自家师父过来撑场子,这该如何…… 正此时,一缕传声入耳,季无忧顿时恢复镇定,淡然道:“这洪荒俗世国度如此之多,为何道友就看上了这洪林国?” 刚来的微胖老道眉头一皱,也是没料到,季无忧话锋转变如此之快。 “无忧师侄,”道微子笑道,“我与你师也交好,不如……” “前辈这是要以辈分压人?” 季无忧抢断对方话头,“可是欺我度仙门祖师不在此处?或是觉得我人教无高人?” 道微子正色道:“今日之事,不如让贫道与尊师相谈。 为避免两家冲突,引发其他不快之事,无忧师侄你就带人回去吧。” 季无忧低头咳嗽两声,目中带着几分不忿,度仙门众仙一个个既气愤,也无奈。 然而,季无忧接下来的举动,有些出人意料,但细细品味又合乎情理。 他面露悲凉,仰头长叹: “我人教可有高人现身!人教前辈,看能道微仙宗如此欺凌我等!” 星空之中忽的多了两道亮光…… 那是水蓝与火红两颗流星,正缓缓环绕、互相追逐,转眼化作了一面水火太极图。 太极图之下,一名老道的身影由虚而实; 他身着白袍,手托拂尘,清瘦的面容微微一笑,自有一份随意舒适的道韵。 有度仙门仙人高呼一声:“水神!天庭水神!” 确实是李长寿。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低头看向了下方度仙门众仙,点头致意; 顺势看了眼正站在地上、‘满脸惊叹’仰望星空的本体,一时也颇感奇妙。 就是…… 这种戏还真不能多做,容易出精神类疾病。 李长寿缓声道:“不知贫道可否代度仙门,与道友相谈?” 道微子面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低头做了个道揖,口称:“原来是水神师兄,失礼了。” ——圣人记名弟子遇到圣人正式弟子,自是要放低身位。 道微子笑道:“今日之事一些小事,不曾想竟劳烦水神大驾。” “没办法,”李长寿和和气气地笑着,“**师命我执掌人教教务,人教数来数去,总共就六家仙门,自是要护的紧些。” 李长寿话语一顿,看向了西北方向。 那里,漫天金光闪烁,一道身影坐在云上迅速飞来。 虽离着此地还有几万里,可对方的气息、威压,却是毫无阻碍传递到了此处。 云上众仙此刻已是有些懵了,全然不知今夜这是什么情形…… 李长寿朗声道: “道友莫非是怕出什么错漏?怎得我一现身,就喊来了阐教的副教主?” 道微子自是听出了李长寿话语中的深意,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言道: “水神师兄于天庭位高权重,于人教更是顶尖大能,贫道自忖修为低浅、见识浅薄,怕惹恼了水神师兄,故请燃灯老师前来就此时相谈。” 燃灯!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笑,自己推测的倒是不错,果然是这老家伙在背后使坏! 涉及阐教,此时也只有他了。 度仙门众仙齐齐看向天庭水神,大多数人都在期待,期待辣个男人是否会在今夜现身。 毕竟人教高手少,水神上面能请动的援手,只有**师…… 然而,度仙门众仙很快就失望了。 待燃灯飞进,离着不过数百里时,李长寿的【水神】纸道人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张太极图旋涡。 一只小塔、一把青铜尺从中落下,被水神稳稳接住。 于是,水神托塔握尺,淡定地看向远处飞来的燃灯道人,后者飞的,顿时慢了下来。 这,就是人教的支援! 地上,李长寿心底先是一暖,毕竟圣人老爷或者**师给自己送至宝时,是直接降临在纸道人头顶,而不是自己本体。 这是默认了他今夜关于自己跟脚的算计。 但有一点…… 李长寿看着自己袖中碎掉的玉符,不知让给自己玉符的这位大佬直接前来此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与此同时,南海上空; 五色神光一闪而过,射向东胜神州东南! 第三百八十八章 给我……个面子!【中章】 这边燃灯刚现身,己方装备已就位,甚至不只是送了保命装,还上了攻伐用的乾坤尺…… 圣人老爷这是想让自己干什么? 与敌对线,破敌算计,告诫这老道安分些? 今天应是要打燃灯一顿的,不然自家圣人老爷不至于给乾坤尺; 但不能趁机抹掉这燃灯,不然圣人老爷该把图老大也送过来才对,没有太极图,李长寿自认并不是这燃灯的对手。 且看,李长寿气定神闲、驾云到了度仙门众仙上方,眼睑半睁、白发微动,身周有玄黄气息缓缓垂落,乾坤尺被他收入了袖中。 心底灵念跳动,塔爷给的意念被他下意识翻成了喊话声: “小徒弟,这次咋整?直接干燃灯丫的? 老早就看这那口破棺材跟那盏棺材灯不顺眼了,今天老爷默许了,咱们必须给他弄爆!” “塔爷莫急,稍后还有一位高人过来助阵,”李长寿心底笑着回了句,“燃灯毕竟是阐教副教主,咱们直接出手有些不太稳妥,看能否逼他对咱们出手,咱们打个反手。” 塔爷纳闷道:“还有谁过来?大徒弟正在树底下躺着看戏,没过来玩的意思啊。 不过话说回来,小徒弟你也别小看燃灯。 远古时候,这家伙就很贼,确实有点深藏不漏的意思;老爷也在看着,你可别在他这翻了船。” 李长寿:…… 太清老爷宅家看戏实锤! 又有灵念传来,却是乾坤尺也开口,在李长寿心底道了句:“侬晓得呀,艾饿燃灯奥错的很,伐要面皮!” 李长寿道了声谢,更警惕了几分…… 虽然此前对燃灯的警惕率,已是超过了十成十。 这是,第几次与燃灯交手了? 隔空交手不算,第一次与燃灯硬碰硬,对方在被自己抢到上风后还能进退自如,彰显了不凡的脸皮厚度。 今天猜都不用猜,燃灯既然选择跟自己正面对线,必是一抬二顶三诈,言语中埋伏四五六手…… 然而,李长寿却是不慌不忙,甚至此次对线,都不屑跟燃灯抢‘口水制空权’。 果不其然,燃灯刚到道微仙宗众仙上方,他那看似方正庄严实则清瘦枯槁的面容上,露出少许不满之色,开口道: “不过三教仙宗,于此凡俗之争,本不会伤三教和气,何以令水神亲自现身?” “……” 整个夜空突然变得无比安静,双方仙人不敢乱动、不敢出声,仙识与目光尽数汇聚在上方那托着小塔的人教高人、天庭水神身上。 怎么…… 没声? 李长寿静静站在那,眼睑半垂,像是心神不在此处。 地上,一直在闭目打坐的有琴玄雅,此刻也有些好奇地睁开眼;但她看了眼身旁负手而立的李长寿,想起师兄之前的叮嘱,继续闭目调息。 夜空中,弥漫着一点点尴尬。 燃灯道人并无半点异样,又开口道: “水神既然不言,便是认下了此事,你人教仙宗如此欺我阐教,此事该如何论?” “……” 双方仙人又等了一阵,水神依然只是静静站在那,毫无动静。 若非水神手中的玄黄塔在慢慢旋转,众仙还以为,这是静止画面…… 咋回事? 反观另一面的燃灯,此刻眉头深皱,目中神光跳动,似是在这短短时刻想了许多、算计了许多。 “水神,”燃灯言语中带上了几分怒气,“莫非是觉得贫道这阐教副教主不配与你言说,要请我阐教教主亲来?” “……” 李长寿三问皆不答,燃灯饶是耐心再强,此刻也必须做出怒色。 但李长寿就是静静地站在那,似是睡着了般。 这…… 道微仙宗、度仙门双方众仙头顶满是问号,不知这天庭水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奇怪的是,众仙突然觉得连发三问得不到回应的燃灯,颇为尴尬…… 玉虚宫修行的道微子,见机立刻站了出来,手中拂尘一甩,对着‘水神’做了个道揖,口称: “水神师兄,燃灯老师问你话语,为何不答?” 李长寿眼皮缓缓抬起,目中神光闪了下,宛若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哦?燃灯副教主这是已经到了?御空速度竟然这么快!” 李长寿笑着拱拱手,“失礼了、失礼了,此事怪我、此事怪我。 原本我给这化身设下的禁制,便是见到有人做道揖,心神立刻转过来; 却是忘了,燃灯副教主自称与圣人老爷同辈,平日里也不会与旁人互相见礼。 这确实怪我了,在别的化身处看一只傻狍子在雪地里打滚,看的太过入神,一时未能注意燃灯副教主驾临 燃灯副教主刚刚说的什么? 可否在说一遍?” 夜空之下,比刚才更为静寂。 此刻道微仙宗众仙又惊又怒,他们都算是阐教出身,自家副教主遭人如此奚落,自是不忿。 度仙门众仙倒是只觉得,这天庭水神颇为厉害,完全不将燃灯这个远古大能放在眼中。 这莫非就是他们人教的底气? 倒是度仙门掌门季无忧,此刻眼中多了几分思索,细细体会水神这几句话的深意。 像是这般高手对峙,一言一行,都不可能只有表层意思。 ‘水神看似是拐弯抹角骂燃灯失了礼数,实际上、更深层处…… 嗯,有可能是在骂燃灯是个傻狍子! 这又是为了什么?’ 季无忧表面维持淡定,心底与此地一小撮炼气士差不多,都是各种疑惑不解。 燃灯面色阴沉无比,这次倒是真的有些恼怒。 “水神,何必如此自跌身份?在此地胡搅蛮缠!不怕被人耻笑吗?” “燃灯副教主此话怎讲?” 李长寿微微皱眉,不知不觉间,又掌握了话题的主动,慨然喊道: “还请燃灯副教主说话注意些用词! 我知燃灯副教主对三教一家亲无比痛恨、咳,十分维护,见到此地这剑拔弩张的情形,想必是心底有些着急,以至于口不择言。 但我如今好歹也是天庭三阶正神,总管三界水事,身份无所谓跌或者不跌。 燃灯副教主说我胡搅蛮缠、被人耻笑,岂非是说三界水事都是胡闹,堂堂天庭被人耻笑? 嘶—— 燃灯副教主这两句话,莫非是不满天道、眼中容不下天庭二字、暗讽下旨立天庭的道祖老爷? 这罪过,可大了啊!” 听到此处的季无忧,此刻嘴角在疯狂抽搐。 什么叫【上纲上线】? 这彼其娘的才是上纲上线! 这燃灯只是说了‘胡搅蛮缠’四个字,就被扯到了侮辱道祖这么严重的定性! 燃灯更是不敢多等,立刻回骂:“水神强词夺理的修为,当真是日渐高深。 我对几位教主无比敬重,对道祖老爷更是有无限崇敬!” “真的吗?” 李长寿微微一笑,悠然道:“为何我这般不信?若是对道祖老爷这般崇敬,当年紫霄宫讲道,燃灯副教主会三次都未去? 啧啧,副教主这般言行不一,不由让人怀疑,今日你口口声声喊着三教一家,可是心底在谋算如何让三教分家,道门衰弱!” “休要血口喷人! 水神接二连三针对贫道这个阐教副教主,更是到处污蔑贫道声名,所欲何为?所图何事!” 燃灯目中寒光闪烁,当真是被戳到了伤疤。 “我血口喷人?” 李长寿手中多了一卷空白卷轴,这卷轴金光闪烁,其上散发着淡淡的天道威压。 李长寿将其高高举起,朗声道: “燃灯副教主,你暗中指示道微子,二十余年前布局洪林国周遭,算计今日发难、断度仙门生计之事,贫道已从天道拓下了一应天机! 你可敢当众对天道起誓,令各位圣人老爷做个见证,证明自己对阐教忠心耿耿,绝未算计三教之事!” 燃灯淡然道:“水神可敢当众对天道起誓,从未有意针对贫道这阐教副教主?” “副教主莫非怕了?” “应是水神怕了吧。” “不错,我确实怕了……” 怕……承认了? 燃灯眉头一皱,刚试图在言语交锋中占据主动的他,此时突然被李长寿一个急转弯,再次甩开身形。 李长寿目光渐渐变得黯淡,脸上有些莫名的悲伤,他向前走出两步,将卷轴拿在手中、缓缓张开,看着其上浓郁的天道之力。 眼珠做出从右向左、从上到下缓缓品读的微小动作,但读了个开头,双手突然涌出一股股三昧真炎,将这卷轴直接燃掉!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 “我确实是怕了,燃灯副教主啊…… 道门经营这么久的岁月,圣人老爷传道,圣人弟子在三界辛苦耕耘,将道门之火种洒遍天地,才有了如今道门的大兴。 燃灯副教主纵有百般不是,纵有千种算计,纵有万种心思,都是阐教之副教主。 若因此事动了你,就会影响到阐教之运势,就会影响到道门之气运。 唉……” 一声叹息,半句哀思,那白发白须的身影,渲染出了一种无奈,一种悲愤。 此时,道道目光看向燃灯,带着不解、带着疑惑,更有人直接带上了愤恨…… 季无忧则是满目憧憬,仰视着水神的背影,心底泛起了层层波浪…… 这是什么境界? 这就是天庭水神吗? 季无忧也无法保证自己完全看懂了刚才的交锋,他大概能理解到,天庭水神出手的几个步骤: 先是开局沉默、避其锋芒,而后避虚就实、掌握主动,紧跟着上纲上线、彻底打乱燃灯发难的节奏…… 最精彩的就是这手‘无中生有’,抢在对方要求展示那道卷轴前直接焚掉,借此直接一盆子清浊难辨的脏水泼了下去。 那燃灯此刻只能沉默,说什么都是错。 这场交锋到此处,人教一方已算是赢了,且成功将阐教、人教之间可能出现的矛盾,转嫁成了对燃灯这阐教副教主的质疑…… 再联想到,燃灯一非圣人弟子,二非道祖记名,本就是‘外道’;季无忧方才恍然,水神这些话语还暗藏了这般【杀招】!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脏,实在是脏! 随之,季无忧也开始好奇,不知道水神大人接下来的棋该怎么走。 正此时! 有点特异的冷哼声在众仙耳旁响起,宛若雷霆炸响,让修为稍弱的仙人一阵头晕眼花。 天边有五色霞光亮起,这神光宛若神鸟展翅,转眼就到了近前,化作了一道纤长的身影。 来人身着青布长衣、头戴金色凤冠,昂首漫步而来,气息宛若混沌一片,身周伴着五道浅浅的神光,修长的脖颈、俊俏的面容,偏偏让人无法一眼看出雄雌男女…… 他向前踏出几步,目光锁定在了燃灯身上。 燃灯此刻正是一肚子火,冷眼看了过去,两道视线在空中碰撞,读出了彼此的敌意。 忽听天庭水神在远处小声嘀咕:“孔宣道友,莫要如此相冲,这可是阐教副教主,教内地位高的很呀。” “燃灯?” 孔宣略微抬头,嘴角露出几分不屑之意,“不就是远古时的灵棺匠,抬着一口棺木四处骗吃骗喝的灵鹫山老道?” “孔雀道友,”燃灯显然认出了孔宣是谁。 但正如李长寿最初谋算时所想的那般,燃灯并不知孔宣此时实力如何。 燃灯被他激起来的火气,此刻刚好找到突破口…… 燃灯定声道:“莫要给自己招惹因果灾祸,念你是凤族不多的血脉,速速离去,免得贫道出手伤了你。” “因果灾祸?出手伤我?” 孔宣修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你当真以为,做了阐教副教主,就成了道门自家人? 更何况,你这副教主之位,不过是自己厚着面皮去圣人老爷那里求来的,洪荒但凡自上古活过来的生灵,哪个不知?” “哎呀?” 李长寿端着拂尘,在旁纳闷地问:“是这样吗?不可能吧,燃灯副教主修为高深,灵宝众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孔宣耸耸肩,言道:“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咯。” “大胆孔雀鸟!贫道今日便成全了你!” 燃灯突然一声大喝,天地间金光震颤,夜空宛若白昼。 只见燃灯现出六丈高的坐姿宝相法身,抬手对着孔宣扔出一道青光,青光中包裹了一截长尺。 这长尺转眼化作数百丈长短,对孔宣当头砸下! 孔宣面容冷峻,目中毫无紧张之意,右手高举,身周的五色神光齐齐闪烁,在身前凝成一只五彩斑斓的巨手,朝着那长尺的虚影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五色神光凝成的大手直接抵住燃灯扔出来的长尺,掌心神光摇晃,先天五行气轮转,长尺猛地一颤。 燃灯道人宝相向后晃身,庄严面容变了颜色,与他的这把乾坤尺彻底失去了联系! 那只大手与长尺虚影径直消失不见,长尺化作二尺长短,已被孔宣捏住,在指尖轻轻转了两圈。 孔宣笑道:“道友果然废物。” 燃灯此刻且惊且怒,若换作平时早已退走,但当着如此多仙人的面,他丢了宝物就走,今后也不必在洪荒走动了。 他凝成巨掌对孔宣遥遥砸来,孔宣身周五色神光化作一道彩虹,包裹自身,直接对燃灯宝相撞去。 燃灯肩头灵柩宝灯光芒大作,身周乾坤宛若泥沼,对着孔宣遥遥点出一指,乾坤出现道道涟漪…… 孔宣自不会去正面硬抗,身影朝着左侧闪去,左手张开,五色神光朝燃灯的道躯刷了过去。 霎时间,神光闪耀、金光愈浓; 灵柩宝灯绽出七彩霞光,将五色神光堪堪挡住,但霞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正此时,忽听破空声炸响,又一把青铜长尺自燃灯背后现身! 这把尺子与燃灯的乾坤尺外形相近,其上散发出的威能,远非燃灯的那把可比! 水神,直接出手了! 李长寿心底,塔爷正在怒音大吼: “打他灯!打他灯!” 乾坤尺其上散出一层层波痕,在燃灯尚未能做出应对的瞬间,径直砸在那盏灵柩宝灯上! 七彩霞光一闪立刻黯淡,宝灯的灯芯只剩一点微亮,宝灯本身更是被乾坤尺直接砸飞! 五色神光卷向燃灯,燃灯立刻散掉宝相,堪堪自五色神光中闪出身影,朝着自己被打飞的宝灯匆忙追去。 正此时,燃灯听到了那句,让他差点仙力暴走的呼喊…… “两位!别打了!” 李长寿在旁大喊,“就当给我水神一个面子!” 说话间,他右手已是将那把先天灵宝乾坤尺召回,瞄准燃灯飞出去的宝灯,再次扔掷! 李长寿仅仅只是做出前掷的动作,乾坤尺就直接出现在了灵柩灯侧旁,抢在燃灯之前,将这盏灯再次打飞! 五色神光自侧旁再次卷来,燃灯目中满是愤恨,头顶多了一只琉璃宝塔,顶着宝塔硬抗五色神光,却被五色神光刷的身形踉跄,护体仙光闪烁不定。 若非燃灯境界高深、积累雄厚,怕此时就已五行错乱、修为被封! 那琉璃宝塔受五色神光影响,仙光迅速黯淡下去。 李长寿召回乾坤尺,在旁又喊: “孔宣道友,你莫要恼怒,我代燃灯副教主跟你赔个不是! 道友万万不可先刷燃灯副教主的诸多宝物,这样一来,恐怕燃灯副教主当真挡不住你的神光了!” 孔宣闻言顿时笑眯了双眼,他本是不愿在以二敌一时,再用自己的神光去落人宝物。 虽然可以,但没必要。 但水神都如此说了,他自会配合,此时瞄准那琉璃宝塔,五色神光一去一回,将宝塔轻松带了回来。 燃灯几欲吐血,此刻却是顾不得宝塔,只想自己的本命宝灯,口中大喝: “你们莫要太!” 嗓音戛然而止,乾坤突然被彻底封锁。 哗—— 一抹水波荡过乾坤各处,星空变成了一片湛蓝色,高空中有二十四颗巨大的星辰闪烁,那玄妙的道韵,将此刻没有宝物护身的燃灯道人,直接定在高空! 就听空中传来一声大喝: “燃灯副教主莫怕!贫道已护住你了!各位给我赵公明一个面子,莫要再打了。” 李长寿刚要收起乾坤尺,就听空中刚现身的赵大爷‘哎呀’一声。 “糟了,贫道这宝贝怎么坏住了?不听使唤了怎么?” 空中,保持着身形前扑的燃灯道人,枯瘦面容上满是怒意,双眼几乎突出来…… 第三百八十九章 商【下】 赵大爷怎么来了? 李长寿对此倒是真的没预料到,他考虑过自己与孔宣一同动手,小概率会惊动阐教高手前来拉架。 但赵大爷的从天而降,确实有点超乎想象。 孔大姐哥的五色神光,赵大爷的定海神珠,洪荒圣人之下顶尖层次的两大高手,拿着两类绝强的神通、法宝,同时对燃灯道人使绊子! 有一说一,没有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推演二十四诸天的燃灯道人…… 根本就不完整! 但燃灯现在是阐教的副教主,正如李长寿此前所说,就算机会再好,也不能真的动燃灯; 起码不能由道门弟子来动。 李长寿此前考虑过借刀杀人,连续两次出手将那盏灵柩宝灯打飞,也是为此做铺垫,但他终究不忍坑了孔宣…… 心底念头微转,李长寿与孔宣、赵公明传声一二,三道身影同时朝燃灯赶去。 只是,李长寿和赵公明此时就如散步般悠闲,孔宣却是五色神光全速赶路,冲到燃灯身旁,隔着不过一丈距离,五色神光开始不断释放。 李长寿驾云向前‘疾飞’时,口中不忘喊着: “孔宣道友的极速神通当真惊人,赶不上啊赶不上。” 赵公明向下‘速坠’时,也是感慨横生:“凤族神通,果真非凡! 孔宣道友手下留情,阐教的副教主杀不得啊!” “哼!” 孔宣用重重的鼻音表达着自己不满,五色神光继续对着燃灯乱刷。 封修为、封感知、搜宝物…… 不多时,孔宣背后多了一只只灵宝、一小堆宝材。 好好的一门绝杀神通,此刻硬是被当做了【妙手空空】来用。 这些灵宝,大多都是普通的后天灵宝,还有几件灵性惊人的先天灵宝,比如那串一百零八颗珠子的念珠,还有一只紫金钵盂,以及两颗蕴含惊人道韵的宝珠,等等。 孔宣刷出这些时,表情一直保持着满满的嫌弃,虽不停出手,但根本不去碰刷回来的东西,只是由神光扔在身后。 下方,道微仙宗以及度仙门的众仙,仰头看着正发生的这一幕,稍后必是要满地找下巴。 这是……什么情况? 远古大能,道门大佬,阐教副教主,与三清老爷同辈的燃灯道人,此刻就在他们头顶横躺,被定海神珠定着、被五色神光刷着,除却身上衣袍之外…… 储物法宝都快被刷漏了! 此时谁看不出来? 今日这是人教水神、截教公明、凤族孔宣,三者联手,合力阴了燃灯一把! 偏偏,此时主要出手的,还是那位神通广大的孔宣,其他两位都是在喊着‘不要再打了’‘道友放过他吧’这般话语…… 这…… 洪荒上层名流大佬,都是这般不要脸、咳,这般可爱吗? 仔细想想,刚才还是燃灯道人先对孔宣出手,稍后圆起来也不算太难; 唯一难处理的,就是此时也算打了阐教的脸…… 若燃灯没有阐教副教主的名头,此刻怕是已被那五色神光直接融了! 度仙门掌门季无忧负手而立,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忘情上人传声道: “富贵啊,咱们跟真正高手的差距,远远不只是修为。” “不错,”忘情上人注视着那不断出现的五色神光,“谁说神通不及法宝?咱们确实差了太多,且修行吧。” “不不不,咳咳!” 季无忧一阵摇头,传声回道:“这种神通主要是靠天赋,修行是修行不来的。 我说的是谋算之道,以及对脸面的割舍。 瞧,水神与公明前辈要阻拦这位凤族大能,继续唱戏了,也不知接下来,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法子的收场。” 忘情上人想了想,传声回道:“掌门,水神前辈会不会将这位副教主,就此打杀了。” “绝无可能,”季无忧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此时并非远古与上古,燃灯可奚落、可刁难,只因他副教主之位是在圣人那求来的,燃灯丢不了圣人的面皮。 但因一时口角就打杀了阐教副教主,这定会引起道门上下震动,哪怕是水神前辈与赵公明前辈,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忘情上人缓缓点头,仔细思索着其中之事。 他自认修行不算多久,对洪荒这些弯弯绕绕所知也不多,跟掌门这般老战力单位自是无法相比…… 且看高空中,李长寿随手将那盏灵柩灯,用仙力包裹拽了回来。 能感觉出,这灵柩灯之灵在疯狂抗拒,显然这是与燃灯交命的宝物,自己也无法真的拿住。 但其他东西…… 李长寿看着那小堆宝材,单单只是其中一小块就价值非凡; 于是脚下一滑,在空中哎呀一声,朝孔宣身后倒了下去; 好巧不巧,他趴在那小堆宝材上,而后赶紧站起身来。 那堆宝材顿时少了三成! 李长寿赞叹道:“孔宣道友好神通,周遭乾坤都出现了如此巨大的扭曲!” 孔宣笑而不语。 赵公明也从空中拐了个弯,发挥自己的本职优势,在空中滑过了一道优雅的弧线,精准趴在了那小堆宝材上,也是立刻起身。 那批现如今难寻的宝材,顿时又减少了三成! 赵公明皱眉道: “果真厉害,贫道的定海神珠突然失去控制,应是跟道友这五行神通有关了。” 孔宣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凤族高手大大方方转过身来,与李长寿和赵公明,一同围观那些搜出的战利品。 孔宣目中没什么波动,淡然道:“两位,这燃灯今天我杀定了!” “不可,道友不可!” 李长寿看着那只琉璃宝塔,拿着强·乾坤尺随手一拨,将宝塔收到了自己袖口。 他这可不是贪图什么宝物。 琉璃宝塔虽然是件不错的先天灵宝,可攻可守,但却是李靖命中的宝物;李靖这个未来的托塔李天王,托的就是这口能镇哪吒的琉璃宝塔。 李靖现在正在度仙门中修行,这宝塔,李长寿也趁这次机会搞到手,接下来,就能彻底斩断这个天庭兵马大元帅,今后与佛门的关联! 这,就是李长寿对天道底线的又一次试探。 更何况,这琉璃宝塔比起跟脚不凡、得了太清老爷成圣功德的塔爷,完全不值一提。 一旁赵公明见李长寿收走了琉璃宝塔,自己却是犯了难…… 无他,燃灯这些宝物,除了那盏拿不走的灯,都没他能看上的; 刚才拿宝材,也非他贪这些,一是为了与自家准妹夫有难同当,二是这些宝材也并非无用,可以带回去给截教师弟师妹们炼宝。 他赵公明,对【财】根本没兴趣! 燃灯收藏的宝财,都是些远古、上古稀罕货色;可这些灵宝若是拿了,还让真会人以为,他赵公明没见过世面…… 当下,赵公明扶须摇摇头,对李长寿眨了下眼,就一同朝着孔宣凑了过去,一左一右拱拱手,开始劝说孔宣手下留情。 剩下的那些宝材,自然是给孔宣留的,可惜凭孔宣的傲气定不会收取…… 也是便宜燃灯了。 这三位大佬的话语声,在星空各处飘荡。 “道友啊,你现在已是占尽了上风,”赵公明道,“燃灯毕竟是阐教副教主,就当给贫道一点薄面,饶了他这次。” 孔宣冷然道:“今日不打杀他,他日若偷袭于我,岂非祸事?” “道友不能如此想!” 李长寿连忙在旁纠正: “今日是燃灯副教主对你出手在先,你也是不甘受辱、愤而还击。 燃灯副教主是洪荒名宿、顶级大能,他能这般不要脸面,今日败在你手中,明日再去偷袭你吗? 若是如此,那就是故意损阐教威名、害道门清誉。” 孔宣缓缓点头,露出淡淡的笑意,言道: “既如此,今日看在两位道友的面上,便不与他多计较了。” 突听哇的一声,却是下方一名阐教长老,此时气愤难平,低头喷了口鲜血。 孔宣目光扫过,下方阐教道承众仙如临大敌。 有一老者涨红了面庞,当下就要上前怒斥,但身旁突有几只大手拍了过来,将这老者直接摁了下去! 李长寿笑道:“道友,下面都是我们道门的道承,让我与他们解释几句。” 孔宣答曰:“道友请便就是。” 当下,李长寿对着下方道微仙宗的众仙拱了拱手,朗声道: “今夜之事,各位也算做了个见证。 燃灯副教主对孔宣道友出手在先,却被孔宣道友反制,还好被截教公明救下。 我是天庭水神,今日愿为孔宣道友与燃灯副教主做个和事之人,孔宣道友与燃灯副教主之间的因果,就此了断!” 言罢,李长寿转过身,收敛起笑意,将玄黄塔顶在头顶,对着昆仑山方向深深一拜,朗声道: “弟子拜请圣人老爷明鉴! 燃灯副教主此前与弟子因龙族之事意见相左,接下仇怨,今日燃灯副教主有意算计弟子,弟子请来两位好友助拳。 弟子严尊圣人老爷教诲,时刻铭记道门弟子应做之事,绝无意冒犯阐教威严! 若圣人老爷有所惩戒,弟子一应遵循,此时本与弟子两位好友无关。” 当下,李长寿又拜了三拜。 侧旁赵公明也向前来,含笑对着昆仑山行礼一拜。 孔宣想了想,走到李长寿另一侧,对着昆仑山做了个道揖,淡定地报上名号: “凤族孔宣,无意冒犯圣威。” 三人道揖堪堪做罢,西北方向突然飞来一束紫色霞光! 定海神珠的威能瞬间被霞光溶解,这霞光夹杂着某种玄妙至极的道韵,将已被五色神光封起的燃灯包裹…… 燃灯顿时恢复自由,低头喷出一口鲜血,立刻出手将自己的灵柩宝灯握住,目中惊惧不定。 但他此时依然被五色神光封住了修为境界,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这是元始圣人出手? 这么轻松就破了定海神珠与五色神光! 简直与必须算计孔宣才能取胜的某退群道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正此时,又见一只白鹤自西飞来,其上站着一位面容奇特的老翁。 为何说是奇特? 这老翁额头像是被人用石头打肿了,整个向前凸起。 除此之外,老翁也是慈眉善目,手中握着一把桃木杖,自身没有半点道韵外露,身周却有某种祥和的气息流转,令人心神颇感安宁舒适。 南极仙翁! 阐教之中的隐藏大高手! 与圣人元始天尊一同在三清小院中修行之灵,实力如何能弱? 这仙翁眯眼笑着,几乎转眼就到了近前,与李长寿、赵公明、孔宣三人互做道揖。 南极仙翁温声道: “贫道奉老师之命,来接燃灯副教主回玉虚宫中,水神长庚,此间之事你自行处置就是。” 李长寿又对着昆仑山一拜,“弟子感念圣人老爷体谅。” 南极仙翁又笑道:“长庚师弟,老师近年时常对你有所称赞,人教本就弟子不多,你能为大师伯分忧解难,匡扶天庭、护卫天道秩序,都是顶好之事,为道门扛梁之才。 长庚若是平日无事,就来玉虚宫中多坐坐吧。” 李长寿顿时露出几分喜色,对南极仙翁又做了个道揖,喊道:“多谢仙翁师兄提点,我有空定会去昆仑山拜访。” 嗯,一直没空就是了。 “善,”南极仙翁含笑点头,随后便看向了一旁那浑身狼狈的燃灯。 饶是这仙翁性情温和、见多识广,此时那红润的面容也忍不住颤了几下。 好歹也是个远古大能啊,怎么就…… “副教主,今日之事不过误会,且回昆仑山歇息吧。” 燃灯此刻已知处境,强行保持着镇定,默默将身旁摆着的那些宝物收起,也不问自己的塔去了何处、宝材为什么缩水大半,径直转身朝昆仑山飞去。 “燃灯副教主!” 李长寿突然高声呼喊了句,在孔宣手中接过了那杆弱·乾坤尺,用仙力推送了过去。 “您的尺子掉了!” 燃灯下意识攥拳,此刻却只是扭头含笑道了句:“多谢。” 言罢,这燃灯收回乾坤尺,转过身去,与一旁南极仙翁一同回返玉虚宫。 燃灯和南极仙翁还没飞远,李长寿的嘀咕声,在这片天地间不断流转…… “唉,论这份涵养,始终远不如前辈高人啊。” 燃灯抬手扶住自己胸口,当真,差点吐血。 待白鹤驮着南极仙翁,与燃灯一同消失在天边,李长寿看向了下方的阐教仙宗,凝了一朵云,带着赵公明和孔宣一同落了下去…… 道微仙宗众仙此刻完全不敢乱动,此刻他们悲哀的发现,水神此时完全可以对他们随意发号施令。 玉虚宫道微子主动迎了上去,嘴边露出了,真诚且有点害怕的笑容。 …… 李长寿并没有为难这个道微仙宗,也未强行干预洪林国战事。 洪林国气运崩碎,国运之基已没了。 李长寿能做的,只是让道微仙宗从此刻开始,约束那两个部落,命其不可多造杀孽,遇降不杀,且放过洪林国国王血脉。 除此之外,道微仙宗主动提出,将他们控制的一处中神州王国供奉地让给度仙门。 李长寿此时是以天庭水神的马甲在活动,只是让他们去找度仙门谈此事,两家只要不爆发冲突,他就不会多干预。 处理完了此事,当着两家仙门数百仙人的面,李长寿对孔宣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孔宣一同朝着地面落下。 这时,就要以‘水神’与‘本体’来区分了。 一直护在有琴玄雅身旁的本体,对着自己的纸道人和孔宣做了个道揖,顺势退去一旁。 有琴玄雅此时也得了李长寿传声叮嘱,站起身来,拄着大剑,对着‘水神’做了个道揖。 “度仙门弟子、洪林国公主有琴玄雅拜见水神! 今日洪林国遭此劫难,玄雅实不知后续该如何处置,还请水神助我!” ——给天庭一个插手凡俗之事的理由。 水神温声道:“你为救亲人,悍不畏死、一往无前的情形我此前已见到了,天庭正缺你这般人才,不知稍后可愿来天庭效命?” 有琴玄雅明显一怔; 这个问题,此前李长寿并未传声叮嘱,但答案已经提前给了。 【无论稍后水神问什么,你都答要回山请师父准许。】 “玄雅需回山请师父准许!” “善。” ‘水神’含笑点头,将有琴玄雅身上的几层算计完美完成,随后便示意有琴玄雅退下,走向了有琴玄雅的长嫂。 这才是今夜的关键人物。 李长寿温声问:“我乃天庭正神,可否让我感受下你腹中孩儿?” “嗯,”这年轻女子低头应着,连忙站起身来。 李长寿闭上双眼,右手遥遥对准这女子小腹,掌纹中出现了淡淡的金色。 是他了。 李长寿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心底泛起种种感悟,冥冥中仿佛存在某种指引,指明了一条路。 片刻后,李长寿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天空,朗声道: “吾乃天庭水神,奉玉帝王母之命,与东木公暂代天庭诸事! 天道请听,吾有所请!” 轰隆—— 一片金色的云朵自天边飞来,在洪林国上方缓缓盘旋;其中蕴含的浓郁天道之力,让众炼气士有些不适。 李长寿低头看向这名年轻妇人,与她身旁的玄雅母亲,温声道: “今日有玄雅为请,我与你们一场机缘。 我可赋予你腹中孩儿一道天命,他与他的后人,会带领你洪林国部族再立新国,且会比此前洪林国更为昌盛。 但有三道仙契,需尔等遵循。 契一,新国任何国主,寿终当正寝,若违反天命,便魂飞魄散,不可轮回! 契二,新国需尊天帝,祭天祀地,尊祖尊礼。 契三,国不可养仙士,天帝自会与尔庇护。 可愿?” 那年轻妇人慌忙看向侧旁的母亲,后者连忙点头,这年轻夫人立刻对着李长寿跪伏了下去。 “简狄尊仙人旨意。” “善,”李长寿右手对着这妇人轻轻一扫,空中那片金云溢出道道金光,转眼汇聚到了这妇人腹部。 妇人额头出现了一朵金色的圆轮烙印,低声喃喃:“要向东去……” “孔宣道友,请来。” 李长寿对着身侧孔宣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这十多名妇人言道: “这位是凤凰一族神鸟仙人,稍后会带你们离开此地,护你们新国百年,尔等需以新国图腾感其恩德。” 那年轻妇人低头道:“是。” 孔宣露出淡淡笑意,目中满是安然,轻叹道:“不曾想,竟能这么快。” “后面就辛苦道友了,”李长寿含笑言说。 “我凤族,欠道友莫大的人情。” 正此时,赵公明从空中落了下来,笑骂一声:“怎么突然这般正经了起来,让咱好不适应。 今日当真痛快! 若是处理完了正事,就近找个地方痛饮几杯?” 李长寿与孔宣尽皆称善。 孔宣用五色神光将洪林国这十多名妇人护住,让她们在此地稍作整顿,稍后自会赶来汇合,就与李长寿、赵公明一同驾云离开…… 角落中,李长寿和有琴玄雅对视一眼,后者的表情略微有些奇怪。 “师兄……” “嗯?” 有琴玄雅纳闷道:“我本领低微,去天庭能做什么?” “谁知道,”李长寿微笑着摇摇头,“天庭水神的心思,我可猜不透。” ———————— (ps:今天万字奉上,明天继续努力~格外求下推荐票,被挤出前十很久了! 郑重推荐桐棠的《哈利波特之学霸无敌》,比较考究设定的同人文,喜欢哈利波特同人的不要错过~) 第三百九十章 一顿小酒 “哈哈哈哈!难得看燃灯吃亏,为何老哥我道心如此舒畅!” “这燃灯并无厉害神通,但那盏灯确实不凡。” 东胜神洲,一家坊镇的酒楼中,赵公明正抚须大笑,身上的铠甲不断颤动。 三人坐在这宽敞套间居中的圆桌旁,却是三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孔宣的不染尘埃、傲绝尘世,仿若混沌未开、鸿蒙未定时,于混沌海中走出的生灵,自身总有一种圣洁、淡漠之感。 赵大爷自还是那般英武气概,此刻因心情舒畅,嘴边笑容不停,给人一种莫名的喜感。 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一旁,白袍白发散发着淡淡白光; 若有人一眼看去,似乎就能了解这天庭普通权神的‘全部’,但回过神来,却又觉得这是一片汪洋,深不可测…… 三人在此地喝酒聊天,自是用大神通遮掩了天机,免得闲谈话语被人听去。 孔宣问道:“这燃灯莫非在道门中很不受待见?” “差不多,”赵公明啧了声,“本来,我们截教跟阐教,因为师尊与二师伯对收徒的理念不同,且早先几位大弟子积累了些恩怨,经常会有摩擦。 每次只要有一点小事,这燃灯就会在后面煽风点火,夸大其词,让我们截教吃了不少暗亏。” 李长寿正色道: “燃灯这些举动,表面来看是打压了截教,实则却加深了阐截之间的矛盾。 以至于三教有人站出来,以防止中神州仙宗倾轧为由,开了一次三教源流大会,借此修复阐截之间的裂痕。 但可惜,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归根结底,始终是理念有所冲突。” 赵公明叹道:“很早就有人断言,阐截之间必有一场大战,却又不知如何才能弥补。” “不是有水神吗?” 孔宣下巴对着李长寿轻轻抬了下,赵公明哑然失笑。 李长寿正色道:“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且人教本就奉行清静无为,不得多沾因果。” “今天教训了一次燃灯,阐教之内定有师兄师弟对此有些微词,”赵公明抚须轻叹,“就怕他们觉得,这是人截联手,有意排挤阐教啊。 老弟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其实不会太严重,”李长寿道,“我本身就带了诸多截教立场,这是阐教上下都知的。 稍后我去请玄都师兄出山,去玉虚宫中拜访广成子师兄,此事自可化解。” 孔宣在旁突然问:“他何时去?” “这要看玄都师兄自行安排……” “无事,我只是随口一问。” 孔宣淡定地回了句,而后拿起了此前看都不看一眼的仙酿,轻轻抿了一口。 李长寿见状,淡定的扯开了话题,问赵公明: “老哥不是陪人外出走动,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听闻此言,赵公明面色顿时有些黯淡,咧着嘴角想笑,但笑容到了一半,便化作了长长的叹息。 “男女之事,果真比修行麻烦千百倍,唉……” 孔宣不由来了兴致,在旁仔细听着。 很纯粹的好奇。 李长寿暗道一声‘就知会如此’,表面做出皱眉凝思状,温声道:“老哥这是怎了?若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讲出来。” 赵公明摇摇头,抬头饮了一口李长寿拿出来的仙酿,静静无言。 【长寿小课堂: 遇到朋友在这种情形下露出这种伤感表情,且主动先说出了一句总结的话语,其实并非是对方不想言说此事,而是开口的情绪没有到位,想要在讲述前得到更多关注。 故作的沉默下,隐藏着如海啸一般的倾诉欲!】 李长寿关切地问道:“老哥到底是怎么了?莫非是与金光圣母起了争执?” 赵公明苦笑了声,看着面前的酒杯,言道: “老哥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对旁人言说,但我与金光师妹……确实不适合做道侣。 这事传出去,难免会影响金光师妹的清誉。 唉——” 孔宣道:“何必在意旁人言说?我辈生灵,修行参悟大道就是了。” “道友所言有些偏颇,谁都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旁人非议。” 李长寿在旁举了个栗子:“假若有人传出玄都师兄与某位仙子结成道侣的假消息……” “哼!” 孔宣冷然道:“我看谁敢在背后造谣生事!定要让他生死不能!” “看,就是这般,”李长寿双手一摊,“老哥在意的,是截教上下同门会如何看待此事,与道友关心玄都师兄同理。 不过是不同人,不同事,各自关注的程度有所不同罢了。” 孔宣若有所思,很快就了然地点点头,笑道:“确实是我见识浅薄了。” 赵公明得意道:“若说为人处世之道,道门弟子无出我老弟之右者!” 孔宣对此也是深以为然,与赵公明举杯同饮。 李长寿:…… 这是好话? 行吧,起码比精于世故、老奸巨猾好听。 一杯酒水下肚,赵公明打开了话匣子,将他与金光圣母外出游历这些年发生的事详细说来。 按赵公明的原话来说,就是与金光师妹相处起来……气氛总是怪怪的。 两人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总是依靠着金光圣母对赵公明的‘热情’与‘主动’,才能维持表面亲密的状态。 赵公明也尝试过找些趣事聊天,但没说几句,就陷入了停顿…… 他们去了几个大千世界游山玩水,若是遇到风景绮丽之地就小住些时日,如此走走停停,最后的结果却是…… “心境莫名有些疲乏。” 赵公明抚须摇头,“我与金光师妹尝试过分离数月,看彼此是否有话想要倾诉,但再见面,谈话时还是不免有几分尴尬。” 赵公明叹了口气,低声道:“总觉得,跟金光师妹相处,还不如跟老弟你相处轻松愉悦。” 李长寿默默地端起凳子,朝着侧旁挪了挪,淡然道: “老哥请自重。” “嗐!我是打个比方!”赵公明笑骂几声。 侧旁孔宣歪了下头,纳闷道:“这是何意?又为何要自重?” “哈哈哈!” 赵公明被逗得抚须大笑,简单解释了几句洪荒流传的‘纯阳道人’与‘重阳道人’传说。 孔宣表示眼界大开,且不知如何评说。 李长寿笑道:“老哥你此时可知,自己喜欢哪般女子了?” “知道了。” 赵公明笑道:“我本身是无需道侣的,如今道心被扰动,已是注定要渡一次情劫。 若是非要有个道侣,我希望她能有二妹的温柔、没有二妹的威严,能有三妹的聪慧,但不要有三妹的恶趣; 她不必为我舍弃什么,我也不必为她改了心性,相谈不必刻意而为,相顾一笑便有心神轻触。 最好修为道境与我相近,如此也能互相理解,没话聊了还可说说大道……” 李长寿拿着玉筷夹了两根青菜,放在赵公明面前的盘子中,叮嘱道:“别光喝酒,吃点菜,吃点菜,怎么醉成这样了。” “罢了,”赵公明摇摇头,“这般女子也确实太难找了些。” 李长寿嘴角一撇,这般女子,截教不是有几位…… 孔宣忍不住感慨:“划分阴阳之后,当真太麻烦了些。” “但也因这般,”李长寿笑道,“修道寻真之路,也变得色彩斑斓,更有趣了些。” 孔宣反问:“男女谈情,与道何益?” 李长寿答曰:“情之一字,应入性中,可借此稳固本我,抵挡道对心的磨灭。” “本我不斩,恐难真正成道。” “若成道便是放弃本心本性,又何必超脱?” 李长寿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围绕此事侃侃而谈: “性情若失,言行举止皆近于道,那不过是沦为道之傀儡,何以称之为成道? 若有生灵问:‘我为何事而寻真成道?’ 咱们总不能回答,是为成道而去成道。 成道,是为无所拘束,是为无物可伤,若心无私欲,何必求此? 故,成道绝非为被道同化,非融于道之间,再不应为道所困。 道门典籍有言,三尸为善恶本我,可本我尸非斩出来的,而是如衣物一般脱出来的。 脱掉的是虚与伪,存留的是本与真,此方为斩三尸超脱。 话归此事,若心底存留一份情念、一份挂念,或许在自己即将迷失于大道之间时,能得一份回归本性的指引。 这终归是好事,也绝非与修道相左。” “容我细细品味一番。” 孔宣缓缓点头,坐在那仔细思索。 赵公明在旁沉吟几声,问道: “这是什么典籍上看来的,怎得老哥我没看过? 还有,老弟你突然这般正经地说起这些,老哥着实有些不习惯。” 李长寿:…… 非要拆台是不是! 这不过是为了提醒孔宣,男女之事并非毫无必要,且先天混沌体修行到最后,很容易成为‘大道之使’,丧失本我。 但若是心底有了道之外的牵挂,就能更好的抵御大道对自身的侵袭。 简直为兜率宫后院的某师兄操碎了心!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严肃地问:“老哥,你跟金光圣母进行到哪一步了?” “什么步?升温境?”赵公明有些不明所以。 “牵手、相拥、碰唇、洞房,哪一步?” 赵公明老脸一红,嘀咕道:“第一步吧……偶尔。” “那倒不会有事,”李长寿缓缓点头,“若你四步都走完了,又说彼此性格不合,那我当真是要去碧游宫告你一状了。” 赵公明骂道:“我可有那般不堪! 对了,你与我家二妹,又走到哪一步了?”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每次见面都是聊聊天、散散步,应当说刚走了…… 半步吧。” 李长寿淡定地解释着,把心底浮现出的凉亭画面擦掉。 这种私密事,自是不好对外言说,打听别人家的就够了。 赵公明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二妹与你相处时,可会尴尬?” 李长寿仔细回忆了下几次相处的情形,含笑摇头,“我们便是不说话几个日夜,彼此也觉得颇为融洽。” “嗯咳,”孔宣此时已是回过神来,“若是这般,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此前已经自称‘我’了,此时竟改口‘贫道’,这个不情之请…… “道友请讲。” “下次你与云霄道友相会,可否让我在暗中观摩?” 孔宣也知这要求有些过分,解释道:“这些事,我也想多了解一些。 母亲将凤族最后的希望寄托于我身,如今我境界已是陷入困境,先天混沌宝体早已没了助力,也该确定阴阳归属了。” 李长寿一本正经地忽悠道: “道友可知,在种族繁衍这种事上,我们人族应可算是洪荒的行家。 尤其是经圣母娘娘亲手捏出来的第一批人族,那绝对是保存了人族快速繁衍的真意! 人族更是天地间的主角,凤族若是能与人族结好,气运自会被影响……” 孔宣不由问:“那第一批人族又能去哪里找呢?” “这不是巧了,”赵公明在旁一拍桌子,“我们截教就有两……位……老弟你眼神为何如此吓人?可是老哥说错了什么?” 李长寿淡然道:“还是谈谈该如何帮老哥你处置后续之事吧。” 赵公明眨了下眼,不明所以。 孔宣却是眯眼一笑,道一句:“若是能再见一次玄都道友就好了。” 赵公明恍然大悟,不由尴尬挠头; 李长寿也是挑了挑眉,心底有了谱,今日点到即止,不再多提此事。 如何帮赵公明解决问题,李长寿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方案。 此刻,他直接拿出了一只卷轴,开始阐述自己的想法。 此时金光圣母也已知两人并不适合做道侣; 他们在金鳌岛的观赏龙宝池旁相谈时,定下过约定,若互相觉得不合适就不去勉强彼此。 ——这条后路,其实也是出自李长寿当年给火灵圣母的锦囊。 而今赵公明与金光圣母走到了这一步,李长寿拿出了这套方案,已算是功成圆满。 世上哪能都是‘彼此喜欢又互相合适’的有情人,半数的感情,都是年轻时谈是否喜欢,年长后看是否合适,洪荒亦然。 有情人终成眷属,对部分生灵而言,终究不过是一句美好祝愿。 “只是,老弟。” 赵公明沉吟一声,“把分离之事如此大操大办,是不是有些夸张了?现在也没人知道我跟金光师妹……” 李长寿淡定提醒:“莫忘了多宝师兄的土洞神通。” 赵公明先是一怔,而后额头挂满黑线; 一旁孔宣掐指推算一二,随后也是禁不住笑出声来,连说‘有趣’。 …… 兜率宫中,树荫下。 刚将太极图收起,看完戏准备修行一阵的某青年道者,突然皱起剑眉。 今天的风儿,怎么又……开始喧嚣了呢。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与太清圣人的对话【贺白银大盟‘覆盆子酸奶’】 商国即将兴起,封神大劫还会远吗? 因与他这个天庭水神定下了三道仙契,那有琴玄雅的长嫂‘简狄’,已将腹中孩儿命名为‘契’。 若是李长寿推算自己记忆没有出错,‘契’应该就是商国之祖。 接下来,按天道指引,简狄将会带领洪林国残众,前往南赡部洲东北部,在那里建立新的国度。 商至‘汤’而兴,‘契’为商祖,‘汤’为其后人,也是下一任人族的共主…… 李长寿虽然只是叮嘱孔宣,护持新国百年,但听孔宣所说,他应是要在新国久住了。 ——凤族现在也就孔宣与那只小孔雀,搬家自是无比简单。 且他们凤族是靠血脉提升实力,凡俗污浊气息也无法影响道基,在凡间住个千八百年,并不算什么大事。 李长寿不由回想往昔…… 他距离封神大劫,竟然这么近。 原本觉得南洲俗世中,商国影子都没,还是夏国之后仙朝林立的阶段,中神州众仙门将自己的影响力投射到南赡部洲; 左右人族命脉的,依然是掌握了力量的一小撮人族生灵,立在人族最高点的,还是道门。 从这种情形去判断,封神劫难怎么看,最少也应还有几千年才会到来。 没想到…… 李长寿一直去寻找封神大劫即将到来的前奏,事到临头,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小段旋律。 这种感觉,倒也是颇为奇妙。 但同样,也让李长寿有些惆怅…… 他还真成了【洪荒天道一块砖】,哪里需要,就被天道往哪里搬。 接下来,必须开始撩拨天道,做些对天道底线的尝试了。 【被动等待始终不如稳妥地主动出手。】 在封神大劫开始之前,能否完全灭杀陆压,是李长寿此时最想得到结果之事。 若是灭不了陆压,无论是什么因素导致的,都证明自己无法大幅度更改封神大劫的结果,努力的方向就是保全赵大爷和三仙岛。 咳,这是为了保全道门之元气! 寿之正义面容。 若能顺利灭了陆压,且后面让哪吒和尚未出世的敖丙,成就一段感天动地兄弟情…… 李长寿还真就敢送西方教上封神榜,为道门保留一批大高手! 至于上天庭得正神之位,有可能会让西方影响到天道运转之事…… 只给西方一小部分不重要的神位就可解决,重要神位自然还是要道门高手把持! 无他,信得过罢了。 比如八部正神中的‘斗部’正神,可以把斗部的普通神位给西方之人,然后由道门高手,担任负责管理斗部众神的正神神位。 反正西方教被迫改为佛门后,那么多佛、菩萨闲着也是闲着,对天道运转也没什么帮助…… 有一说一,出于为道祖老爷减负、为天地稳定的角度考虑,封神大劫将西方纳入应劫范围,是一件很有必要,且很有意义之事! 当然,这些只是空想,且是最理想的状态。 稳妥起见,李长寿必须考虑更多‘不理想’的局面。 即,封神大劫自己无法做出任何改变,或者自己此时的所作所为、所有算计,都在促使剧本朝着原本封神大劫而去。 那李长寿就不得不做最后一手准备…… 原本的封神故事中,赵公明身死、三霄一怒摆下九曲黄河大阵,削去了大半十二金仙的道行修为,引来圣人出手。 云霄、琼霄身死魂魄进入封神榜,云霄仙子被老子用乾坤图卷住,压去了昆仑山麒麟崖下。 ‘果然,稍后还是要去麒麟崖那边布置一番,跟阐教也必须发展点友谊,最好让他们欠自己几个人情。’ 到时候真的算计封神失败,自己也能请人搭把手,将云霄仙子在麒麟崖下救出来。 不过…… 李长寿心神挪回本体一阵,看着自己储物法宝中静静躺着的落宝铜钱。 封神,如何不可改? …… 且说李长寿的水神马甲,与孔宣、赵公明喝酒聊天、兴致正浓时。 洪林国王都城,再次安静了下来。 度仙门大部分仙人已经回返山门,只有几位天仙带着三十余真仙执事,在城中安抚伤者、救助凡人,并帮有琴玄雅料理家中后事。 有天庭水神一句话,道微仙宗自不敢为难洪林国王族,且主动约束两个部族的大军放缓攻势。 有琴玄雅的母亲也算明事理,并未提任何多余的要求,表示能死里逃生、得以延续血脉已是最大的幸事…… 她只是命人带上了一些宫中的财物,带上了对洪林国王族忠心耿耿地几个家族、数千兵将,收拾起了王族的部分财物,连夜离开王都城。 有不少城中凡人因恐慌战事而自发跟随,最后倒也汇聚了十多万人…… 这些,都是商国最初的根基。 “长寿师兄?” 耳旁传来轻声呼唤,大半心神寄托在‘水神’纸道人身上、与赵公明讨论如何操办‘分手大典’的李长寿,挪了部分心神回到王宫附近,缓缓睁开眼。 有琴玄雅已换上了她那件火红长裙,宛若拂晓时提前降临的朝霞,自半空飞来,轻盈地落到李长寿身前。 而后抿嘴低眉,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道:“怎了?可是又遇到了什么难事?” “并未……” 有琴玄雅传声道,“家中遭了这般变故,我想多陪母亲一段时日,但母亲却让我立刻回返门内,说我不应与凡尘有更多牵连……” “你母亲说的不错,”李长寿道,“你修为境界还不算太高,道心依然容易被凡俗的浊气污染。 斩断尘缘这四个字,同样是知易行难。 你若想在凡俗留几年,我去帮你劝说几句吧。” “不了师兄,此间事了,我这就回山中吧。” 有琴玄雅看向了狼烟暂熄的城池,喃喃道:“稍后我还要去天庭求见水神大人,今夜,水神与师兄的救命之恩,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回报。” ——上次度仙门埋伏妖族之战,她已知水神就是李长寿。 李长寿笑道:“不要因此事心有压力,若明日我遇到麻烦,你能同样为我站出来,其实就足够了。” “玄雅绝不会辜负师兄半分!” 她说这话时,眸子当真比最璀璨的星辰还要闪亮。 李长寿能感觉出,此时有琴玄雅的心境,比今夜之前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她如果能借此机会,道心有所蜕变,那也是一件好事。 心底泛起少许念头,李长寿正色道: “可要随我去地府走一趟?” “现在就动身吗?” 有琴玄雅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一声。 李长寿左手缓缓张开,露出了两只摄魂珠,其中一颗摄魂珠中,溢出了少许业障。 有琴玄雅瞧了一眼就失声喊道: “父王?” “嗯,”李长寿道,“其他数十个魂魄,是你母亲的那些护卫,他们此前拼死相搏,忠义之心令人钦佩。 我在地府也认识几位朋友,可帮你去问问,能否让你父王少受些罪,他身上的业障当真太多了些,要在十八层地狱不知道呆多久。” 有琴玄雅抿了抿嘴唇,低声道: “虽为人子女不当说这些,但父王能有魂魄存留已是天大幸事,还请师兄勿要为难。” “善,”李长寿缓缓点头,与有琴玄雅一同驾云,径直离开了这座糟乱了一夜的城池。 李长寿飞的并不算快,本体早已回归小琼峰,此时留下的还是那具【本体】纸道人。 如无必要,本体自不可在外久留,最大可能降低意外情形出现的概率。 “对了,那名面甲女子你可杀了?” “嗯,”有琴玄雅点头答应一声。 李长寿又问:“她是什么身份?” “我并未问询,”有琴玄雅轻声回答着。 “哦?” 李长寿不由有些纳闷,“你莫非不想知她是何人?为何要报复你们有琴一族?不想去斩草除根?” 有琴玄雅思索一二,轻声道: “她是元青的表妹,出身临近小国中的世俗权贵,自小对元青生有情愫。 我摘下她面具时,就已认出了。 元青居心叵测,被我灭杀死有余辜,他一族意图反叛,也被父王清剿,这些都已是前事,也是今夜之因。 若我问了她的来路,有琴一族剩下的人,又将会背负起这段恨意…… 事已这般,又何必继续下去。” 李长寿倒是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个本已十分熟悉,此刻却又有一丝丝陌生的同门师妹。 正此时,太阳星自海面探出了头,今日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她那修长的脖颈、白皙的肌肤、带着几分疲累的清冷面容…… 闪耀着李长寿有些看不懂的光芒。 李长寿心底一阵暗赞。 尚在娘胎中准备迎接人世间的陛下啊,天庭这次,可能真捡到宝了。 “师兄,怎么了吗?” “无事。” 李长寿负手而立,迎着那东天刚升的太阳星,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这次去地府,只是安排凡俗中的一个小国的国主,度仙门门人李长寿这个身份就足够用了。 这一路虽平静,却又不太平静。 他带有琴玄雅赶路时,有琴玄雅紧绷的那根心弦渐渐松开,与他言说几句,就坐在云上低头睡过去了。 但另一边,孔宣赶去护持洪林国王族后,赵大爷满心激动,拉着李长寿就跑去海神庙中,开始紧锣密鼓筹备—— 分手庆典! 赵公明自然想明白了,他与金光圣母这段无疾而终的‘道侣’关系,需尽快对截教上下的解释清楚。 若时一声不响就这般分开,不但影响金光圣母的声名,还会让人误会他赵公明的品性,给截教摸黑! 海神庙后堂,赵公明搓着大手,不断踱步。 “办! 这事必须办的漂亮,把上次偷看的那些同门都请来! 这凡俗夫妻成婚不都是要拜天地吗? 老弟你帮老哥想想,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还有,凡俗夫妻成婚不都是穿喜袍吗?咱们不行就穿黑袍!” 侧旁,李长寿单手扶着额头。 看赵大爷如此兴奋,他还真以为这是赵大爷有了新欢,迫不及待对世人宣布,他跟金光圣母是清白的! 当然,赵大爷自不会做出这般事…… 卞庄的性情,那是在天涯阁特殊的氛围中才养成的,去了天庭后又进一步解放天性。 洪荒总体而言,炼气士们还都是很保守的,大部分仙人去体验临时情劫,都会害羞的那种。 ——龙族及部分妖族除外。 与金光圣母之事了结,赵大爷应该就能安心修行,静待封神大劫到来…… “老哥,”李长寿笑道,“你不如先去找另一位当事者商量一番。 将你如何担忧的、如何挂念的,都系数说给她听,与她开诚布公。 此事不能只是咱们用力,若她不答应,反而只会起到反效果。” 赵公明眼前一亮,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 “当如此! 老弟你且稍等,我去与金光师妹言说此事,再回来找你!” 言罢,赵公明驾着宝珠匆匆离开,完全不给李长寿再多叮嘱几句的机会…… “这老哥,心急吃不了臭豆腐啊。” 李长寿这具化身站起身来,端着拂尘,朝着前殿走去,在海神庙前殿与后堂的隔断间,寻到了自己早先悬挂的太极画像…… 李长寿做道揖参拜,将正版乾坤尺与塔爷,恭恭敬敬地捧到了案上。 一抹道韵环绕,天地玲珑玄黄塔与乾坤尺瞬间消失不见…… “老师!” 李长寿突然开口,低头一拜,“弟子心有疑惑,想请老师解惑!” 那即将消散的道韵再次凝聚,这次出现在李长寿心底,凝出一个清淡的字眼! 【讲】 李长寿沉吟几声,知道此时圣人老爷应该能听到自己的心声,故直接在心底问道: “弟子修行至今,是否改变了什么?” 【是】 “弟子如今,是否在做某些判断时,已被天道影响?” 【无须自疑,道有其终】 李长寿心底一喜,对着太极图画像深深一拜,朗声道:“谢老师点拨!弟子心安了!” 【天庭,重中之重】 天庭,重中之重? 李长寿刚兴奋了起来——自己跟自家圣人老爷直接对话,且自己喊圣人老师、圣人直接答应了。 看到刚凝成的这六个字,不由再次愣在原地。 天庭是重中之重……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心底那份道韵已完全消散,李长寿不能多问,也不会去多问,只能自己各种瞎捉摸。 圣人老爷把所有话都跟自己解释清楚了,那还是圣人老爷吗? 逼格,重中之重。 自己难道一直误会了?太清老师对道门不算太看重,对天庭却无比看重? 无须自疑,道有其终,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应是圣人让自己不必瞎担心,天道并不能影响生灵去做出任何判断。 不然,洪荒不该是如今这般模样。 【天道只需不断去影响一些关键人物在关键时刻的判断,就能渐渐将无数生灵束缚于天地之间; 如此一来,洪荒天地会一片死寂,但洪荒天地将会无比稳定。】 李长寿问了这三问,心底对算计封神已是有了更多底气! 他可以去改变,可以去算计西方教,成功与否虽然另说,但绝对有这般可能性存在…… 但圣人老爷随之就用六个字,让李长寿陷入了更大的困惑。 天庭,重中之重。 所以…… 哪怕牺牲道门的实力,去快速填充天庭、完善天道,也在所不惜? 这般解读,也未免太吓人了点。 很快,李长寿端着拂尘走回海神庙后堂,陷入了深切的思索。 李长寿仔细想想,他对封神大劫的真相,看似知道许多,但又一无所知…… 要不要去圣母宫打探打探? 李长寿看着自己最近这些年画好的几套漫画,不由泛起了这般念头。 但随之,他的本体、化身,齐齐打了个冷颤。 那白茫茫、如囚笼一般的‘催更’世界,他可真不想再被关进去了。 对了,凡俗之中不是有许多圣母庙? 自己身为人族子弟,去圣母庙中拜祭拜祭,顺便烧几套漫画书过去孝敬圣母她老人家,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第三百九十二章 来自地府深处的求援 “牛,你那还有多少?” “一丝丝了,马,我们真的不去度仙门试试了吗?” 酆都城外的悬崖顶,两道身影歪歪扭扭的躺在石头上,双目渐渐失去光亮,任幽冥界的风,吹拂着他们头套上柔软的鬃毛。 马面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哎嗨嗨嗨…… 大巫祭不让咱们去人教仙宗乱逛,又说没事别老去劳烦水神大人。 咴儿~ 水神大人日理万姬,咱们没有合适的由头,怎么过去找?” 牛头拿起一旁的陶罐,朝着里面仔细看了一阵,又用鼻子闻了闻…… 这令人陶醉的味道,已是如此浅淡。 他们两人面前摆着从凡间打来的美味灵兽,但此时却没有生火的念头。 “牛,咱们这些巫啊,一旦尝到了更强的味道,想要再委屈自己,确实做不到啊。” “马,要不咱们去帮水神大人检查检查,那些巫人是不是偷懒了?” “恐怕都见不到水神,”马面梳理着自己黯淡无光的鬃毛,“还不如看看度仙门有哪个炼气士寿元快耗尽了,咱们过去干次正经事,勾个魂? 然后顺便拜访下这些调料的制作者,那位度仙门弟子,李长寿大师!” “那等着吧,说不定要等个几百年才能挨到一个仙人老死! 不过,说起这个……” 牛头坐起身来,面对着天边,小声嘀咕道:“你有没有感觉到,那个度仙门弟子李长寿几次现身,总有一种,跟水神大人相似的味道?” 马面枕着自己的双手,“啥味道?” 牛头捏着头套的下巴一阵嘀咕,“说不清,哞……反正不是人味,而且有点相似。” “不是人味?”马面纳闷道,“那还能是啥味? 那位度仙门弟子李长寿的道跟水神大人的道相近,但绝对不一样。 我们虽然是巫,但也要做有智慧、有能力,不能单单依靠本能的巫,咴儿。” 牛头挠挠自己的犄角,颇以为然地点点头。 “本能什么的,确实是不太可靠啊…… 嘶——” “没事吸啥凉气?” 马面伸展着自己健美的大长腿,悠然道:“地府都快被你吸热了,咴儿!” “马你看那边,那边天上飞过来的,是不是度仙门的李、李长寿! 大师!哞~” “嗯?真的是这位大师! 快让兄弟们准备上,用接待水神的待遇!咱们的调料有戏了!” 于是,片刻后…… 李长寿带着有琴玄雅飞到酆都城东侧雄关前,也是不由抬手扶额,有点不太愿意向前。 有琴玄雅好奇地歪着头,虽然一路上见到了不少炼气士,李长寿也提前告诉她,地府的众阴差其实很‘可爱’,但这种情形…… 数百地府阴差分列两路,一个个高举旌旗,几位温柔似水的**修在侧旁撒着浅白色的花瓣,锣鼓声不绝于耳。 牛头马面身体笔直地站在两侧,隔着头套的两双大眼珠子散发着诡异的光! 待李长寿驾云再次向前,飞出十多丈,就听刷刷两声轻响,牛头马面留下几道残影,直接出现在了李长寿和有琴玄雅身前。 这速度快到,真仙境的有琴玄雅,完全来不及做出半点应对…… 等她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侧旁,却见这两名在洪荒也有点传闻的地府勾魂使者,正站在长寿师兄面前。 顶着马脑袋的那位勾魂使者,拿着一只石梳梳理柔顺的鬃毛,另一位勾魂使者则是抱着胳膊,两人同时露出森然白牙,开始一阵…… 奸笑。 锵! 火鳞剑匣出鞘几寸,却被李长寿及时摁了回去。 牛头问道:“长寿小友,怎么有空来地府呀?哞~” “想来请两位道友帮个小忙,”李长寿眯眼笑着,带着几分恭敬,从袖中取出两只宝囊,分别递给了两巫。 李长寿笑道:“两位还请笑纳。”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牛头马面差点哭出声来,将宝囊慢慢接过,打开瞧了眼,顿时陷入了莫大的感动。 “大师!哦不,道友,地府真的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啊,哞~” “甭管什么忙,我们都帮定了!咴儿!” “两位,是这般,”李长寿将两颗摄魂珠拿了出来,“请看。” 牛头马面瞬间恢复正经,各自将调料收好,便一阵皱眉。 “业障?这么强的业障,这么弱的魂魄……” 牛头嘀咕道:“这是南洲人族的一国之主?” “不错,”李长寿笑道,“有没有办法。” “这个确实没办法,”马面正色道,“这般业障是不能轻易忽略的,也是功德所不能抵消的,只能扔进十八层地狱中,通过受苦的方式消磨了业障,才能继续转世轮回。 要不然,就只能让魂魄直接破碎,让真灵转世,彻底与前世断了关联。” 言说中,马面已经将刚收起的宝囊拿了出来,准备送回给李长寿…… “哎!” 牛头大手一挥,把马面的宝囊挡了回去,笑道:“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就是吧,很麻烦……” 李长寿眯眼笑着,又拿了两只宝囊出来,分别递给两位阴司勾魂使。 “那就多劳烦两位了。” “这使不得,哎!使不得,你看看这……好说,好说。” 牛头将宝囊拿在手中,又将马面的那份塞到了马面怀内,这才正色道: “但有一点,这十八层地狱之苦是免不了的,不然这天地秩序怕是要乱套。 我们只能帮忙,让他少受点罪,稍后被判送入哪层地狱,就安排他在边角的位置。 道友看,这样行不行?” 李长寿看了眼有琴玄雅,发现有琴玄雅正皱眉思索; 她对这种事有些抗拒,但此刻却并未直接站出来大义灭亲。 有毒的毒性真减弱了!? 李长寿竟莫名有些感动,传声道:“有琴师妹,此事让我来应对,勿要多说什么。” “嗯,”有琴玄雅点头答应了声。 李长寿向前半步,与牛头马面嘀嘀咕咕,趁机问询起了十八层地狱的诸多细节,也问明白了为何他们不敢接这个活。 这些凡俗王国中的国主,一个个靠着延寿丹药多活数百年; 待他们身死,也经常会找一二名信任的炼气士,带他们的魂魄来地府幽冥,试试能否安排好下一世。 可一旦涉及到这些人间‘帝王’,地府都会一改平日里那客客气气、好商好量的模样,严肃且坚决的拒绝。 牛头解释道: “早些年有过这种事,结果直接招来了天罚,将被收买的阴差、写下判书的判官,直接劈成了残渣,半点真灵都没留下。 俗世这些方国之主,身上都带着残存气运,他们擅自给自己延寿,就相当于对抗了天道…… 所以说,只能将他投入十八层地狱。 但少受点罪还是可以的,这点在天道允许范围内。” 李长寿缓缓点头,问有琴玄雅:“师妹,这般你看如何?” “已是十分为难地府诸位大人了,”有琴玄雅抱拳做了个道揖,“多谢师兄,多谢两位使者大人。” “不必多礼,咴儿!” 李长寿看着牛头马面,又道:“虽说是送入十八层地狱,但能否宽容些,让我们两人在一旁看着? 也算让我师妹送她父亲一程,借此彻底斩断尘缘,尽一尽孝心。” “自可,”牛头答应一声,又有些不安地道了句,“只是,仅能帮上这些,我们却拿了道友这么多好处……还请道友,莫要将此事告知水神大人啊。” “两位道友放心就是,”李长寿拍拍胸口,“我绝对不会对水神言说此事!” 牛头马面这才齐齐安心,看着自己得到的大批调料,也是不由喜上眉梢,将这两名度仙门弟子引去了酆都城。 牛头马面本就在巫族中有点小地位,最近这些年,又因跟天庭水神走的较近、相交莫逆,被地府格外器重。 他们两个阴司当红辣子鸡出面,安排一名凡俗小国的国主,且只是让这国主在十八层地狱中少受点罪,自不是什么问题,也就一句话的事。 当李长寿将另一颗摄魂珠中的数十名侍卫魂魄召出…… 或许是因拿了太多调料不好意思,牛头马面格外热情,甚至还有些用力过度。 他们立即招来大队阴差,让阴差去安排这些正常魂魄轮回转世,各自找个好人家。 牛头还颇为热情地问这些侍卫,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比如这辈子做男人太累了,下辈子也可以通过生死簿改成女子什么的。 真灵无定性。 李长寿眨眨眼,玉帝今后轮回历劫,似乎又多了点新项目! 又能给玉帝陛下整点新花样了。 咳,说正经事。 今日表面上的重点,便是处置老国王的魂魄。 李长寿带着有琴玄雅跟在牛头马面身后,偷偷混入了一处阎罗殿,不多时,有琴玄雅父亲的魂魄就被押到一位大判官面前…… 牛头马面立刻上去耳语几句,这大判官看了眼角落中的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 “既然人教仙宗的弟子、水神看重的人教后辈有所请,倒是可以省了三吓五惊。” 原本高举的惊堂木温柔地落下,这大判官也收起了那种压迫感,朗声道: “大鬼小鬼退下,堂下这洪林国国主抬起头来,左右,验明他正身……” 堂审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大判官很快就拿到了一卷卷轴,开始细数下方所跪那锦袍老者的前世罪孽…… 不多时,有琴玄雅抿嘴皱眉,注视着自己父亲,此刻目中只有无奈与惭愧。 这位国主,当真是把一国之主能犯的业障,尽数都犯了一遍…… 李长寿在旁听了一阵,不由摇头,仙识继续探查各处。 他以人教弟子的身份前来,自然不是单纯为了有琴玄雅的老父亲。 现如今,以水神身份前来地府,已是看不到酆都城的各类问题了; 每次水神只要在幽冥界现身,地府阴司都会清空酆都城街道,仿佛应付上级查岗一般,将一些小问题遮掩起来。 而这些被隐藏的讯息,对李长寿来说颇为重要,是李长寿接下来制定‘地府革新’计划的关键。 李长寿推断地府中必有一份大功德,但地府不像龙族; 后者对天庭效忠,克服了重重阻力,最初的心态,更是像极了潘金莲被许配给武大郎; 而地府对天庭,完全就像是潘金莲主动推开窗户,看到下方路过的西门大官人,一棍子扔了下去…… 充满了主动感。 李长寿思索许久、推算许久,发现地府的功德,应该是隐藏在地府现有的各类问题上。 自己要有擅长发现问题的眼睛,把地府各类小问题聚合起来,也就成了大问题嘛。 话说回来,赵大爷一去不复返,也不知道跟金光圣母商量的如何了。 李长寿心底将此事暂且压下,让一具纸道人等在海神庙后堂,也不会耽误赵大爷之事。 兴许,公明与金光一说要分手,又念起了彼此的好,决定再试试…… 这也不无可能。 大判官将玄雅老父亲的罪状数了一遍,直接按照正常的情形判决,将她老父亲投入十八层地狱中受灾三千年,才允许其轮回转世。 接下来,鬼差押着这老国主的魂魄,朝那轮回仙岛飞去;牛头马面带着李长寿和有琴玄雅,在后方远远跟随。 他们这次并未去六道轮回盘前,而是到了轮回仙岛的边缘,抵达了一处暗红色的悬崖旁。 有两道乌光自悬崖下飞来,化作了两条漆黑的锁链; 鬼差将这锁链捉住,锁在了洪林国老国主的手腕上,看向了一旁的牛头马面。 “哞!” 牛头开口道:“再说几句话吧。” “多谢,”有琴玄雅低声应着,低头对着那老国王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老国王嗓间发出几个颤音,此时才看到了一直在后面跟着的李长寿与有琴玄雅; 他下意识想求救,但并未说出口,只是看向李长寿,对着李长寿点点头,主动转身,张开手臂。 铁链缓缓下滑,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老国王的身影被拽入了无尽深渊之中。 下方出现了阵阵凄厉的哭喊声,像是有一扇门被打开又极快闭合,这悬崖旁再次沉静了下来。 低沉的风声带着远处的呜咽而来,李长寿负手站在有琴玄雅身旁,她已跪伏在地,沉默不语。 少顷,李长寿开口道: “玄雅,咱们回……” 叮铃铃—— 清脆的风铃声入耳,李长寿眼前突然有些恍惚,心底浮现出了这般画面: 平滑如镜的湖水,四面飘着白茫茫雾气; 有位身着黑色纱裙的女子趴在湖面上,趁着她白皙肌肤如白玉一般,仔细去看,她的脚踝、手腕、脖颈、腰身,都被细细的银色锁链束缚着。 她不知为何闭目哭泣,一滴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嘴边低喃着什么,但李长寿听不真切…… 一股莫名的悲伤在心底盘旋,李长寿这具纸道人自是无恙,但远在度仙门某个角落的本体,眼眶莫名湿润了起来,心底听到了那声虚弱且沙哑的嗓音。 ‘救救我。’ “师兄,我们回吧。” 有琴玄雅的嗓音在旁响起,李长寿猛地回神,自己看到的画面瞬间消散,但那股悲伤的情绪,却在自己心底盘旋,久久不能平息。 第三百九十三章 圣母宫中得秘闻【六千章节求票】 怎么突然感觉这地府,莫名有点吓人? 带有琴玄雅离开酆都城后,李长寿头保持淡定慢慢飞出了幽冥界,就立刻摁着有琴玄雅的肩头,快速施展出了水遁…… “师兄?” “我先送你回山门,”李长寿沉声道了句,“这边突然有些急事要处理。” “若有玄雅能相助……” 有琴玄雅话到一半,感受到此时遁术之迅疾,识趣的打住了话语。 好像,此时她确实帮不上长寿师兄,只会给他添麻烦。 “我能应对,不必担心,”李长寿答应了声,传声道:“先回山中好生修行吧。 记得找机会对姜师伯言说,你有意去天庭效命,其他事,后续我会详细与你言说。” 言罢,李长寿就开始专心驾驭遁术,更多心神回归本体,在小琼峰密室中,画下了自己此前见到的情形。 他一连画了三幅画像,都是那黑裙女子趴在湖面上哭泣的情形,随后就坐在圈椅中,久久不能回神。 在洪荒中遭遇这种奇怪的事件,自己这种反应是不是太过度了? 不,这般反应,还是李长寿压制自身道心波动的结果! 刚刚,那股悲伤渲染而来,让李长寿心底泛起了极其灰暗的情绪,他一个上辈子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洪荒外籍户口拥有者,差点就直接泪崩哭出来。 虽然男人哭吧哭吧也不是罪,但刚刚那一瞬,若是他被这份悲伤的道韵同化,将会对自己的道心造成极大的创伤…… 那大姐,什么名堂? 请求自己去救她? 地府、六道轮回盘附近…… 仔细分析,对比自己数次登上轮回仙岛的情形,这次唯一多出来的事件,似是十八层地狱之门开启。 最大的可能,是十八层地狱之中,镇压着某个厉害的大能! 但,为何是对自己发起心神侵袭? 一旁明显有情绪波动、修为相对较低的有琴师妹,却是毫无异样? 李长寿掐指推算,搜寻天机,因自己推算功力有限,只能推算出,那个女子是确实存在的‘灵’。 自己看到的绝非幻觉。 暮然间,李长寿突然想到,那两个背扛六道轮回盘的巨石像。 对自己求援的这个女子,莫非是大德后土? 但大德后土为何会是这般处境? 联想到,自己的纸道人上次进入六道轮回盘,有短暂时间失去联系,再从其中出来时的惨状,以及秦广王、楚江王进入六道轮回盘再出来时,被恶搞的痕迹…… 这些证据都足以证明,后土娘娘就在六道轮回盘中,而且特别皮。 那,对自己求援的人是谁? 那位‘浪前辈’? 这也不太可能,圣母此前在说‘浪’前辈时,已经清楚明了地讲过这个‘浪’前辈的下场,就是被天道彻底抹杀。 对浪前辈出手的应当就是道祖,而道祖这般老狠人,如何会留下这般隐患? 自己刚刚作了三幅画像,便也是存了试探天道之意,结果毫无异样…… 这已完全排除画中人是‘天道禁忌浪前辈’。 那,这女子到底是谁? 稳妥起见,李长寿并不打算将此事当做自己的秘密,不然自己很可能会被卷入奇奇怪怪的因果中。 此时需要做什么? 上报! 有问题,找老师! 将此间情形上报给给兜率宫,将需要个人承担的风险提前化解掉! 如果这个女子是危险人物,自己只是被动接收到了求援讯息,并未做错什么。 李长寿招来三具车夫纸道人,让它们拿上各自一副画卷,朝天庭、东海、南海水神庙而去。 此时虽是一心多用,李长寿大部分心力还是放在本体处,不断掐指推算,自己所见的这个女子到底是谁…… 小半个时辰后,海神庙中响起哗哗的水声,却是赵公明恰好在此时回返。 李长寿起身相迎,赵公明与金光圣母驾云自天空落下,都是面露轻松的笑意…… “两位,可是商量好了?” 李长寿温声问着,赵公明与金光圣母还未落下云头,就已是同时点头答应一声。 赵公明笑叹:“正如老弟你所说,我二人确实该给彼此一个交代。” “水神当日所说,金光已是明了,”金光圣母欠身行礼,“我对公明师兄更多的还是憧憬与敬重,相处起来确实会颇不自在……” 李长寿笑道:“两位决定了就好。” 随之,李长寿心神一动,故意露出几分难色,低声道:“关于此次庆典之事,恐怕我暂时无法帮二位操办。” 金光圣母忙道:“此事本就不该麻烦水神。” 赵公明直接问道:“可是突然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老哥,你对地府阴司了解可多?” “阴司?” 赵公明不由奇道:“阴司立于上古,还在当今天庭之前,乃是巫族祖巫大德后土牺牲自我,化作六道轮回盘,接引天地间无处安放的魂魄转世轮回,再为生灵。 为护六道轮回盘,维持三界六道轮回之稳定,才有了地府阴司……” 李长寿低声道:“有没有点,大多数生灵不知的、比较偏门又可信的消息?” 赵公明沉吟几声,一旁金光圣母也帮忙思考。 很快,赵大爷抱着试一试地心态,道了句: “大德后土,曾是十二祖巫中实力派前三的大能高手,这个老弟你可知? 曾经的她,立于大地之上便号称不败,自身更是十二祖巫中最接近先天道躯,对盘古神之道领悟最深的存在。 不过这般事,在上古之后就很少有人提了。” 李长寿闻言点点头,继续用满含期待的双眼,注视着赵公明; 赵大爷顿时知道自己没说到点子上,继续低头掐指推算。 金光圣母在旁道:“我倒是听人说起过,六道轮回盘似乎并不完整,就如当年道祖老爷补全天道时所用的造化玉碟一般。 天道存有漏洞,造化玉碟也存了一丝缝隙,六道轮回盘似乎也无法十全十美,有少许弊病。” 李长寿在旁含笑道:“确实是这般道理。” 比上次见面成熟、知性了许多的金光圣母,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确实也帮不上什么。 李长寿又等了一阵,直接问赵公明道:“老哥,你在上古时见过后土娘娘吗?” “当然,”赵公明目中流露出几分回忆的神色,抚须笑道,“后土娘娘宅心仁厚,哪怕是巫妖大战,大多数时候都在防守,很少去做杀戮之事。 我也曾有幸与后土娘娘论道,只可惜……罢,这也没什么可惜的,她只是做了自己的选择,为生灵、为巫族奉献了自身。” 赵公明说话间,李长寿已是摄来书桌笔墨,寥寥数笔,画下了一张侧脸。 “老哥,可认识此人?” “这不就是后土娘娘吗?” 赵公明笑着道了句,“你从哪看到了这般画像……老弟,你怎了?表情这般不对劲。” 李长寿缓缓呼了口气,后退几步坐回了主位。 此事,好像有些超乎自己所想了。 …… 两个时辰后,李长寿总算完全确定了,那湖面上被束缚、身着黑裙、散发着无尽悲伤的女子,就是传闻中的大德后土。 他作的三幅画像,先是拿给了赵公明看,赵公明很笃定地言说,这就是后土娘娘。 而后李长寿的纸道人去了龙宫之中,找龙王爷打听了下消息,借着‘洪荒活化石’的知识储存,再次确定了此事。 这个过程中,李长寿对赵公明说了实情,对龙宫有所隐瞒。 无他,怕龙宫瞎担心罢了。 海神庙后堂,赵公明和金光圣母在李长寿面前来回踱步,一个扶须、一个捏下巴,都在绞尽脑汁帮忙思考,此间到底有何隐情。 赵公明道:“后土娘娘对你求援,可是六道轮回盘有什么异样? 天机所显,地府一切安好,并无崩溃的迹象。” “有没有可能,并非后土娘娘对你求援,”金光圣母眼前一亮,“会不会是水神你……道心出了问题?” 李长寿有些无奈地一笑,闭上双眼,纸道人身周散发出淡淡的青色毫光,一缕纯澈无比的道韵流转开来…… 金光圣母赞叹道:“道友竟修成了无垢道心,却是金光刚刚失言了。” 赵公明道:“不如我去三仙岛问问?多几个人一起想,总比咱们在这里一筹莫展的好。” “老哥不可,”李长寿正色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引起生灵恐慌。 我这就去问问玄都师兄,或是请教老君问个清楚,还请老哥和金光道友勿要对任何人提起此事。” “善!” 赵公明严肃着面容答应一声,当下就与金光圣母一同告辞,叮嘱李长寿不必多担心他们两人之事,先忙这般大事…… 这边刚送走这两位,即将在洪荒开创历史的截教仙;李长寿在天庭中的水神化身,已是飞到了兜率宫外。 老君外出游历并不在宫中,李长寿在后院轻松找到了正在那酣睡的**师…… 可惜的是,李长寿并未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是将此事禀告给了**师,给自己多了一层免责保护。 **师也觉得此事处处透着蹊跷,于是招来太极图、推演功力全开,最后只得出一条结论: “六道轮回盘并未出现问题。” “那,出问题的很可能就是后土娘娘本身了,”李长寿如此道了句。 **师正色道:“后土娘娘便是六道轮回盘,六道轮回盘便是后土娘娘,二者本为一体。 天机彰显六道轮回盘无事,后土娘娘自然也就无事。 长寿,是不是因为玉帝王母两位师叔去凡尘历劫,将天庭事务交给你处置,你最近给自己压力太大了,导致道心出了问题?” “这个……我其实还是挺轻松的,咳,倒不是说我对天庭事务不上心,天庭本身并无太多事。” 李长寿有点尴尬地解释了几句,便道:“**师,可否劳您跟我一同,去圣母宫中拜访一次圣母她老人家?” “这自是小事,”**师笑着点点头,却是并未多问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 李长寿做事难得如此风风火火。 本体藏于车夫纸道人体内,暗中赶来天庭兜率宫与**师汇合; **师直接用太极图破开乾坤,去了天外圣母宫。 这对还没正式对外公布的师兄弟,不多时便出了五部洲之地,在天外那点缀着星辰的虚空中现身。 **师驾云带李长寿朝着一点璀璨光亮飞去,还未飞过百里,前方就有仙光照耀,一扇门户凭空浮现,将两人纳入其中。 又到了那个风景优美的小千世界,充沛的灵气、清爽的微风,散在风中那无拘无束的笑语声,让李长寿心境瞬间安宁了许多。 有两名仙子驾着两只云舟而来,遥遥行礼,一人道: “娘娘已知人教二位师兄前来所为何事,请玄都师兄去殿中等候,娘娘今日只见水神一人。” 玄都**师含笑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背着手去了一艘云舟之上。 李长寿对**师做了个道揖,跳上了另一艘。 **师叮嘱道:“师弟,莫要在圣人面前失了礼数。” “师兄放心,”李长寿答应一声,瞧了眼自己储物法宝中的几套漫画书,心底也有些忐忑,自己…… 这次又会被圣人娘娘关多久! 不过有一点好处是,被圣人娘娘关在那空白世界的阁楼中,自己可以有更多时间打磨心境,里面数百年,外面也不过转瞬…… 两艘云舟同行了半路,在那成片的宫殿群间分开。 李长寿被带去了那片平静的湖泊,直接抵达了湖心岛、站在了那阁楼门前,躬身做了个道揖。 “弟子拜见圣人娘娘。”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声带着几分慵懒的嗓音,某圣母大人似是刚睡醒不久。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身后,已不见了那引路的仙子,当下抬手推开木门。 前方是一片闪耀着七彩流光的薄膜,李长寿小心翼翼踏入其中,感觉岁月流速近乎归零,再次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 熟悉的水池、屏风、地毯、装饰布景…… 换了一身暖黄色宽松短裙的女娲娘娘,此刻飘在水池中,身下飘浮着一只气垫; 一本出自李长寿之手的漫画书飘在她面前,侧旁还飘着各类瓜果美食,以及娘娘最爱的冰镇果汁。 李长寿见到此情此景,也是有点无力吐槽。 洪荒不仅没有芥末,刺身之道难以圆满。 也没有宅宅快乐水,让宅之道也失去了小部分快乐。 咳,说正事。 “娘娘……” “你可是见到后土了?” “嗯,”李长寿老老实实答应了一声,低头不敢多看,“此次前来求见,是想请娘娘为我解惑。” 池中女神淡然道:“你想知道什么?” 李长寿在袖中摸索一阵,抱出了三摞厚厚的书册; 池中女生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书册,绝美又庄严的面容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说吧,想知道什么。 后土之事并不算禁忌,只是较为隐秘,所知之人只有我们几个罢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将画册用仙力恭敬地送了过去。 随之,李长寿把自己此前所见的情形,尽数说了出来,并拿出了那副画像。 女娲娘娘将画像招了过去,端在手中仔细看着,凤目中划过少许无奈,“也是苦了她了。” “娘娘,此话怎解?” 女娲问道:“你此前可是进入过一次六道轮回盘?” “弟子以化身进去过一次,”李长寿不由有些错愕,“娘娘不知此事吗?” “我若想知自可知,”女娲淡然道,“但为何你会觉得,圣人就要无时无刻监察天地每个生灵?” 李长寿不由哑然:“这个……” “嗯,差些忘了,”女娲凤目轻轻眯了下,调侃他道:“你性子颇为古怪,若是让你成了圣,绝对会监察天地万物,明明自讨苦吃还会乐在其中。 自然,如今这天地你也成不得圣。” 李长寿:“娘娘您用这种平调口吻,未免也太打击人了。 娘娘,您还是为弟子说说后土之事吧。” “急什么?” 女娲下巴轻轻一扬,李长寿转身看去,却见自己上次来时坐过的角落,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处小小的书房。 矮桌、坐垫、屏风、香炉……配备之物倒是颇为周全。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再画一部。 作为谢礼,我会为你指一条在地府赚功德的明路,助你完成功德金身,如何?” 李长寿很平静地做了个道揖,转身坐去了角落,熟练地摊开纸张笔墨,拿出了一套卡尺、模板等作画用具。 他提笔画了一阵,再次开始一问一答,而有关地府的那笔大功德,李长寿也算有了眉目。 不多时,听哗哗水声响起,女娲圣人自水池中踏步而出,蛇尾化作双足,短裙化作金色长裙。 虽是随意的便装打扮,且收起了圣人威严,女娲圣人却自成一种难言的‘气场’,无时无刻散发着圣洁光辉。 她走到侧旁新立的书橱,将刚得的作品一本本放入其中;这般明明可以用仙力轻松做到的小事,此刻她却做的格外认真。 “娘娘,我所见那身影……” “是后土,也非后土,”女娲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惋惜,“你应知,生灵若开灵智,便有七情……” 李长寿手中画笔一顿,立刻想到了些什么,“莫非,后土娘娘被投胎转世的生灵所影响了?” “不错,”女娲圣人温声道,“哪怕魂魄轮回前饮过了孟婆汤,没了自身记忆,但却总会保留一丝丝微弱的七情。 魂魄之灵念进入六道轮回盘中,却不能伴着生灵轮回转世,故会将一丝丝七情留在了六道轮回盘中,或喜、或怒、或哀、或惧、或爱、或恶、或欲。 这并非六道轮回盘出现了差错,而是六道轮回盘本身便是如此运转。 后土在上古时决意身化六道轮回盘时,就已做好了这般准备,但我们几个圣人与后土自身,都低估了生灵七情之繁杂; 日积月累之下,后土的神念几乎崩塌,不得不将自身完全融入六道轮回盘中,再无法脱离。” 女娲圣人话语一顿,此时已是转身倚靠在书橱旁,打开了李长寿拿来的一套新作的第一本,继续道: “但生灵不断轮回转世,尤其是人族成为天地主角后,因寿元受限、魂魄转世就变得频繁了许多。 偏偏,人族的七情六欲又是万族中最多的,这无疑加重了后土的负担。 但她并未对天道抱怨什么,默默忍受着,直到有一日……” “怎么?” “她封印自身处,溢出了七情之念,走出了第一个七情化身,也就是你所见的此人,后土之哀思。” 李长寿闻言久久不能回神,低声道,“这化身莫非是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之下?” “不错,”女娲圣人道,“据我所知,此时七情化身已现其三,哀思、憎恶、欲者,哀思最是温和,故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下。 而憎恶与欲者,被后土束缚在六道轮回盘中。” 李长寿不由问:“若七情化身俱现,又该如何?” “后土应当会迷失自身,由一化七,而后自身意志崩碎,”女娲娘娘话语一顿,“她会彻底化作天道法器之灵,但这对天道而言绝非好事。 你若是能想出办法,帮后土度过这般危机,天道自会给你降下大笔功德。” 李长寿苦笑道:“各位圣人老爷都没办法,弟子又能如何?” “不,你与我们不同,”女娲继续翻着手中的画册,像是不经意间提点着李长寿,“有些奇怪的想法,洪荒或许只有你有。 或许是也正因此,后土才会通过自己的哀思,对你求救吧。” 李长寿沉吟几声,又问:“后土娘娘与那位浪里飞的前辈……” “并无关联……你到底画不画?” “画,画,娘娘您让我整理下情绪,找一找灵感,”李长寿答应一声,低头开始忙碌。 第三百九十四章 悲伤,辣么大【贺白银大盟‘Cz丶’!】 “七情化身?” 离了圣母宫回返五部洲的路上,**师听着李长寿的讲述,一时间也是感慨不已,叹道: “为生灵化作六道轮回盘,却还要背负生灵留下的残念,后土娘娘当真…… 师弟啊,若你有办法,就出手帮帮后土娘娘,你素来主意多,若是能助后土娘娘化解这份痛苦,也是大功德一件啊。” “师兄……” 李长寿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他这是单纯想为地府、为生灵做点事,天道老爷不给功德,他难道就不去帮忙了吗? 当然,积极性肯定会受到一定的挫伤。 李长寿认真思索了一阵,言道:“师兄,此事恐怕我一人做不来。 根据圣母娘娘所说,后土娘娘此时已诞生的化身中有憎恶,我修为浅薄,怕是还未靠近,就已被这化身灭杀了。” 玄都**师斟酌一二,“此言有理。” 李长寿顿时心底松了口气,有**师在旁护持,便是进入六道轮回盘也能应对自如了。 ——自家圣人老爷总不可能,任由他们两个一同陷在六道轮回盘不管。 然而,玄都**师左手一翻,玄黄塔、太极图同时现身,在他掌心轻轻盘旋,送到了李长寿手中…… “努力!” **师顺手拍了拍李长寿的肩头,“做师兄的,怎么能去分长寿你的功德?我跟老师,永远站在你背后支持你,放手去做!” “多谢师兄!” 李长寿感动莫名,双手捧着两件防御类至宝,对着**师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而后低声喃喃:“若如此,虽说间隔短了些,倒是也可以让孔宣道友还上欠我的人情,嗯,这般我又欠了孔宣道友人情。 这个倒也不难还上,他想去兜率宫逛逛来着,也不知老君会不会准许……” 已经抬起左手,要破开乾坤离开的玄都**师,动作为之一顿。 李长寿看着面前这两件宝物,心底的安全感几乎溢出来。 “咳,为兄想了想,”玄都**师转过身来,带着温和的笑容,“此行让长寿你自己过去,确实有些不妥,毕竟谁都不知,六道轮回盘中的具体情形如何。” 言说中,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太极图默默地拽了回去。 “多谢师兄!嘿嘿。” “你这家伙,”**师咬牙骂了句,“当初文净道人也就算了,知道你策反她不易,现如今……哼! 莫要胡乱给为兄安排这事,逍遥自在何须人伴?红绳一牵尽是麻烦。” 李长寿收起玄黄塔,眯眼笑着,跳到**师身旁,拱了拱手:“师兄,咱们不如先去金鳌岛上逛逛,那里也有件稀罕事。 顺便也容我想想,该如何才能帮上后土娘娘。” “那里能有什么稀罕事?莫不是有人结成道侣?” “刚好相反。” “哦?”**师眼前一亮,在脚下凝出了一片白云,带着李长寿朝五部洲而去。 李长寿则是闭目凝神,寻找着后土之事的解决之道。 这算是,他自洪荒修行以来,面对的最为棘手、也最难处置的问题,算计、谋算全然无用,甚至不知自己该做到哪种程度。 后土娘娘这种情形,用女娲娘娘的话语来说,就是替无尽生灵承受了七情之念,从而让自身陷入崩溃的边缘,诞生了七只化身,这些化身都是后土娘娘自身七情的所化…… 在李长寿的理解来看,这是后土娘娘将自身一个完整的‘人格’,根据七情,拆分成了‘七个人格’。 不错,这就是人格分裂。 李长寿在古籍上看到过不少炼气士人格分裂的例子——许多炼气士的心魔,就是因一直压抑、躲避某种情绪,进而产生了扭曲的人格。 这种人格分裂,与洪荒主流的化身之道完全不同;前者是不受控的,后者则是以炼气士自身意志为主。 最先走出的三个七情化身,分别为哀、欲、恶,这其实也很好理解: 抵达六道轮回盘的生灵魂魄,绝大多数都带着因死而产生的哀; 而**是生灵无法回避的东西,甚至可以算是生灵的基本驱动力,恶往往与之有所关联…… 将七情都纾解了,是否就可让后土娘娘从这般痛苦中挣脱出来? 李长寿放了半数心神在小琼峰密室中,摊开一张白纸,开始用老办法整理思路。 女娲圣人的一句提醒,在李长寿看来至关重要。 他真正的优势,就在于洪荒原籍生灵所没有的‘奇怪想法’。 神通、法力,当前的洪荒中,谁还能超过圣人? 若是神通法术能帮上后土娘娘……其他圣人会如何做,李长寿也不敢妄言,但女娲圣人明确表露过,她若能出手,自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后土与她曾是对手,也曾为好友。 “唉……” 临近金鳌岛,李长寿突然叹了口气。 玄都**师温声问:“怎么了?” “我突然有些感慨,”李长寿低头说着,“常听人说,好人定有好报。 可后土娘娘为了众生牺牲自我,化作六道轮回盘后,却又不断承受着众生反赠的痛苦。 这看似美好的三界,多数人的幸福,却需少数生灵去承受痛苦…… 唉,当真不知该如何评说此事。” **师笑道:“怎得突然这般深邃?长寿、咳,长庚啊。” “我在。” “这就是道。” 李长寿不由一怔,站在**师身旁出神许久,随后哑然失笑。 他摇身一变,化作了白发白袍天庭水神的模样,笑道:“师兄,我有一问。” “讲。” “道所显,可有对错,可有正逆,可有善恶?” “自是没有的,”**师温声道,“道与你我无关,你我不过并道而行,寻道之始、终。” “但师兄,生灵有对错,也有善恶,”李长寿轻声道,“生灵可为一道?” 这次换做**师一怔,负手沉思良久,而后哑然失笑,继续温声道: “若以万千生灵论,生老病死、七情六欲,自是大道。 但以单个生灵论,它是大道与真灵的震鸣化生,不可以道而论。 故,你我追求自在逍遥,却不可越道而行,就如经常提及的那般话语——随心所欲却不逾矩,生灵方可与道相伴、心轻神松,其乐无穷。” 李长寿低头琢磨一阵,对着**师做了个道揖,“多谢师兄解惑。” “善。” **师含笑点头,暗自捏了把汗。 乖乖,这小家伙具体悟到什么境界了? 这才几百年? 这要再修行个几百年,下次问出的问题,岂不是…… **师扭头看了眼再次陷入沉思的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是时候,回玄都城养老了啊。 …… 李长寿和**师抵达金鳌岛时,金鳌岛上正是仙来仙往、流光不断。 金鳌岛上无事的炼气士,都帮赵公明到处送信去了。 赵公明也提前讲明,他这次广邀好友,前来金鳌岛上做个见证,是为了讲述他与金光圣母在道侣这一路上的尝试和努力,并宣布两人正式…… 恢复普通同门身份。 **师听李长寿说起此事时,也是笑的不行,这般新奇事,在洪荒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不过,肯定不会有什么天道功德降临。 **师与李长寿并未直接现身,而是躲在了金鳌岛的角落,前者兴致勃勃地看截教仙各种布置,后者则是专心思索,该怎么才能拿走地府的大功德。 功德金身可期,李长寿心底却完全没什么兴奋感; 对于李长寿而言,帮后土娘娘解决七情化身的难度,比杀足够数量的上古业障大妖,还要难过百倍。 这毕竟是圣人都难解的难题。 把这当做病痛,李长寿觉得自己最先一步要做的,就是阻止‘病情恶化’。 但这如何能阻止?让六道轮回之事停下?天道不允,后土娘娘自身恐怕也不会答应。 几个时辰后,金鳌岛上汇聚了千多名截教仙…… **师看李长寿一直凝神思索,在旁叮嘱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哪怕你帮不上什么,也不会有人怪你。 毕竟这非你的责任,你不过是仗义出手。” 李长寿故意露出几分坚定的目光,低声道:“为了功德也要拼一把!” **师哈哈笑了两声,抬手对着前方一点。 “看,你的谁来了。” 李长寿抬头看去,便见天边云上泛起了一团云雾,三道倩影自云雾中缓缓现身,却是三仙岛三霄仙子尽数被赵公明请了过来。 **师问:“咱们要不要现身?虽然应酬寒暄会麻烦一些。” “不必,我打个招呼就是。” 今日是赵大爷的场子,总不能抢了赵大爷的风头。 李长寿传声轻唤:“仙子,我与玄都师兄藏身在此观礼,稍后还有要事去做,今日便不现身相见了。” 云霄抬头看来,只是一眼就看向了李长寿与**师的藏身地,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对着李长寿轻轻颔首。 李长寿:…… 果然还是自己修为不到家,有太极图遮掩传个声,这都能暴露了! 侧旁,琼霄眼珠一转,轻轻嗅了嗅,嘀咕道:“好奇怪。” “怎么啦?”碧霄眨眼问着。 “有种白发老头的朽味,”琼霄咂咂小嘴。 云霄有些无奈地看向琼霄,柔声道:“莫要这般调侃,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琼霄和碧霄对视一眼,顿时笑作一团。 “哈哈哈,”**师抚掌轻笑,言道:“云霄师妹的性情,确实温柔呐。”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忽而闪过一道灵光,但这灵光闪过的太迅速,他竟未能捕捉到。 当年后土娘娘身化六道轮回盘时,经历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里面,是否又包含了问题的答案? 李长寿再次闭目凝思,任耳旁繁华喧闹,始终不受打扰。 黄昏时分,分手庆典正式开始。 截教千多名仙人聚在宝池旁,上上下下将整个宝池围了起来,几名前来捧场的圣人亲传弟子在云端停留。 赵公明先向前迈出几步,走到众仙围出的空地,对着四处拱手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今日冒昧请各位同门过来,只是为了做个见证。 若打扰了各位同门修行,还请多多包涵。 此事,本是公明与金光师妹之事,但此前便得各位同门关注,故今日请各位前来,一并将话说清。 今日并无糟心事,自得逍遥一身轻。 我与金光师妹外出游历……” 赵公明开始讲起了他与金光圣母的小故事,截教众仙都安静听着。 金光圣母很快也站出来,言说自己已明了本心,对公明师兄太过敬仰,以至于想与之结为道侣,但两人相处下来,却发现彼此并不合适…… “师兄,咱们去地府做事吧。” “想的如何了?”**师在旁问。 李长寿摇摇头:“只能先去与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接触下,最好是与后土娘娘本身进行交流,看能不能寻找到一些线索。” “善。” **师身周道韵流转,两人坐在云上悄然退场。 正此时,在远处的云霄仙子抬头看来。 李长寿含笑摆手,云霄也露出淡淡的微笑,在李长寿身形消失之前,点头示意。 路上,**师突然想到了点什么,抬手摁住李长寿肩头,问: “你与云霄相处如何? 该不会也如公明师弟与金光师妹那般,觉得彼此相处完全不合拍吧?” 怎么都在担心这个。 李长寿将话题引到了后土娘娘之事,与**师讨论了一阵,已是到了酆都城外。 有**师带着,赶路确实方便了许多。 二人商量了一阵,决定就此事直接跟巫族摊牌,让地府阴司全力相助。 当下,**师放出威压,与李长寿一同展露身形,出现在了酆都城外那低矮的天空中。 十殿阎君齐齐被惊,酆都城内外的鬼哭狼嚎之声瞬间静止,正在山顶大块朵颐的牛头马面哆嗦了几下。 “牛,我们是不是调料要多了?咴儿……” “不、不至于吧?一点调料,**师怎么都亲自来了!” 还好,李长寿下一句是:“十殿阎君,尔可知罪?” 牛头马面齐齐松了口气,抱紧了各自身旁的调料罐。 于是,半个时辰后。 李长寿先厉后松,逼十殿阎罗说出地府忧患、后土娘娘实情,提出会与**师出手,看能否帮后土娘娘摆脱这般‘顽疾’。 论套路,阎君自不会是天庭水神的对手。 十殿阎君不只是将地府这点秘密,事无巨细一并说了,还对李长寿感激涕零,仿佛命就交托给李长寿了一般。 李长寿提出,先去十八层地狱下寻‘哀思化身’,众阎君自不敢拒绝,由秦广王和楚江王亲自带路,引李长寿和**师入了十八层地狱。 一路惨烈的奇景无须赘述,他们径直到了十八层地狱最底层; 两位阎君解开四十九重禁制,踏入了一片天道之力无比浓郁的幻境,抵达了李长寿见过的那片湖泊。 “**师、水神……两位看过就知了。” 秦广王叹了口气,面色颇有些复杂,抬手结印,四道身影自行前飞,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前行不知多远,李长寿再次见到了,那位蜷缩在湖面上的女子。 秦广王和楚江王齐声禀告: “祖,**师与水……” “唉~~~” 那趴在水面上的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一抹浓浓的道韵流转开来,让李长寿道心几乎失衡。 那女子一动不动,轻灵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悲伤: “见我做什么,又何必见我,一切都是徒劳的,存在并没有什么意义。 呵呵,我的兄弟姐妹都已死去,我为何还要存在着……” 两位阎君顿时泪眼低垂,沉浸于悲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师与李长寿已是落在这女子十丈之外,两人齐齐做了个道揖。 **师朗声道:“娘娘,不知可否与我师兄弟二人相谈一番?” 女子趴在那动也不动,轻灵的嗓音多了几分有气无力: “没用的,不必了,回去吧,趁着天地还没被毁灭,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吧。” 她说这些话时,身周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那股奇妙的道韵,**师都必须主动去抵御。 李长寿在旁问:“娘娘,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你的吗?” 女子低声道:“帮我什么?把我从这里放出去吗? 外面不过是大点的囚笼,天地都是一场梦幻,我在这里很好,就这么慢慢地枯萎,慢慢地消逝……” 李长寿和**师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头,默契地迈步走向前。 趴在那的女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继续默默地流泪,白皙的肌肤更显柔弱,那黑色的纱裙似乎又象征着某种不详。 李长寿将玄黄塔收入元神处,盘坐在这女子面前,露出了温和的微笑,主动发起攻势: “不是,你让我来救你的吗?” 女子睁开眼来,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散发着浓浓的悲伤,疯狂冲击着李长寿心防。 李长寿赶紧去想一些快乐的事…… “没用的,”女子喃喃着,“谁都救不了我,我只能在这里沉沦,我的心已经死了。 你是谁……算了,随便你是谁,你觉得我们活着是为什么呢?” “为了……” “很累不是吗?悲伤那么大。” 女子静静地说着,一只手带着银色的锁链慢慢抬起,拉住了李长寿的长袍衣角。 “灵就是为了在世上受苦,所以才盼望走到终点的解脱吧,你的经历、你的感想,又与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灵眼中的世界,不过是自己心神构想的罢了,这样的世界,又为什么要存在呀?” “这个……” “唉,”女子幽幽地一叹,“这种问题都回答不出,怎么救我呢? 哪怕只是骗骗我都不会吗? 这个悲凉的世界,我的眼泪终究……” “能坐起来聊聊吗?” 李长寿试图掌握主动,然而…… “有意义吗?我坐起来就会改变想法了吗?你还是不懂啊年轻人,世界都是虚假的,都是无用的,最后都是虚无的。 谁又能拯救谁呢? 都是笑话罢了,如果没事就离开吧,让我在这静静地趴着好吗? 我已经尽力做到不让自己的痛苦影响别人,还要我怎么样呢?悲伤,那么大。 这湖的水,我的泪啊。” 李长寿站起身来,身影几次闪烁,迅速在这女子身旁退开。 治不了,没救了,告辞! 第三百九十五章 解开枷锁之欲 这该怎么帮? 李长寿倒是想到了几个办法。 拿那些给女娲娘娘的‘全套循环’故事举例,如果是热血漫的主角跳出来,直接把那个颓废、悲哀、绝望的哀之化身扛起来,大喊着‘有人在意你啊’…… 说不定…… 不,不用怀疑,结果肯定是那家伙,被后土娘娘的哀之化身直接同化! 这个悲伤人格同样拥有后土娘娘的道境,虽不知具体的斗法实力如何,而且看她的情况,也没办法与人斗法,还是被杀了也不会反抗的那种…… 但她的道境,她散发出的道韵,都是绝对的大能层次! 在这般道境的支撑下,哀之化身能时时刻刻让生灵产生极强的悲伤共鸣,堪比直接攻击心神的绝强神通! 最棘手的是,谁都无法确定,伤了哀之化身会对六道轮回盘、后土娘娘本身,产生哪般影响…… 通过这次接触,李长寿并非毫无所获。 后土之哀思这个人格,充斥着消极、绝望、唯心的情绪,但也并非是完全绝望。 李长寿从刚才的谈话中,其实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讯息…… 其一,小哀希望能有人说服她,从无尽的悲哀中解脱出来; 其二,小哀能够与生灵交流,且有点话唠的趋势。 其三,七情化身很明显受到了后土自身性格的影响,并非单纯是‘悲之集合’。 面对小哀,其实就是面对后土娘娘,只不过是将悲哀这般单一性格剥离出的后土。 施展嘴炮**试试? 李长寿想都没想,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洪荒大谈‘物质世界是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真的不会被天道和圣人直接抹平吗? 这个‘后土之哀思’……嗯,还是简称‘小哀’吧。 想要给小哀以希望,让她从绝望的深渊挣脱,说不定还真要靠热血漫那一套,找团热情似火的感情,填充她虚无且坍塌的内心。 耳旁忽听: “长庚,要不算了吧。” 思索了一阵的**师,此刻主动开口:“不必勉强自己。” 他们此刻正在十八层地狱最底层,那四十九重大阵禁制之外。 正在一旁不断擦眼泪的楚江王和秦广王,闻言顿时更悲伤了些,连忙快步赶来,声泪俱下、涕泗横流。 ——这是此前被小哀影响的,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师!水神!可万万不能就此算了啊!” “祖为生灵做了这么多,如今又陷入这种折磨,为何就没人帮她一把…… 唉,祖啊,您实在是太惨了!我也不想继续这么活了!” 眼见两位平日里无比威严的地府阎君这般捶胸顿足,**师也是有些招架不住。 “师兄,再试试吧。” 李长寿抬起头来,身上的白袍轻轻晃动,“我想知道后土娘娘此时是哪般状态,如此才能断定,是否能帮上点什么……” **师正色道:“善,你我联手入六道轮回盘中就是。” “多谢师兄!”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师笑着摆摆手,目中一片清朗。 侧旁楚江王和秦广王闻言大喜,连忙擦擦眼泪、压制住心境起伏,向前深深一拜。 “两位前方带路吧,”李长寿道,“还请将六道轮回盘中的情形,详尽地与我们说一遍。” “水神放心,我们定是知无不言。 此事在地府中,总共只有三四生灵知晓,六道轮回盘中,我们能随时见到祖,但无法真正接触到祖,只能接触到祖的恶念化身……” 听着秦广王低声讲述,李长寿逐字逐句地分析,且推算对方是否有所隐瞒。 基本上,与他从女娲圣人那听来的情形相差不多。 此时后土娘娘在努力压制七情化身,避免七情化身暴走。 小哀是最早诞生的七情化身,虽拥有强大的道境,但因为本身‘性情’就那样,悲伤到躺在那都不愿动弹,后土也就省了份心,不必分心压制,直接送出轮回盘,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之下。 也挺神奇。 不多时,他们离了十八层地狱,赶去了六道轮回盘侧旁,到了李长寿此前踏足过的所在。 楚江王命地府阴差严守在这,没有阎君之令,谁都不可靠近。 随后,秦广王与楚江王对着前方做了个道揖,喊道: “祖,是我们! 两位人教的道友前来拜访!” 有四束光亮射来,将李长寿、**师与两位阎君同时包裹。 **师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顺手拉了李长寿一把,在两位阎君那有些错愕的目光中,并未被光柱摄走。 “师兄,怎了?” 李长寿也有些不明所以,他可是刚做好了心理建设,甘冒奇险要进入六道轮回盘! “试试能否用太极图入内,”**师含笑应了句,掌心之中阴阳二气盘旋。 两人前方,那幽冥界浑浊阴冷的气息不断转动,凭空出现了一口深邃的漩涡,其内有淡淡的金光闪耀。 **师和李长寿一同向前,此刻已是没了什么疑虑,同时迈入其中。 **师故意以此来试探,就是为了确定,凭先天至宝太极图,能否随意进出六道轮回盘内的小世界。 结果倒是让人意外的安心,图老大的威名也得以留存。 周遭流光闪耀,两人一不留神闯入了一片迷雾,仙识都无法探出百丈,能见度更是可怜。 李长寿与自己的纸道人们失去感应,心底不由滋生出了诸多忧虑…… **师朝李长寿走近了些,抬手扶住李长寿的胳膊;身周又溢出一团团黑白气息,将两人完全包裹了起来。 **师道:“此地五行缺失、阴阳无序,却残留了很强的心神之力。” “嗯,”李长寿心底道了声谢,与**师一同向前。 迷雾中突然出现了点点流光,仿佛在指引着他们前行,又在迷雾中凝出了一幅幅不断闪过的画面。 这似乎是谁落在了此地的记忆。 李长寿眼珠上下晃动,将这些画面一幅不落的看在眼中,仔细感应,确定这些画面没有什么危害、没有承载什么自己不能承受的信息后,才去感受画面的内容。 这是…… 后土娘娘的记忆! 第一幅画面是水面倒影出的身影,后土以祖巫的形貌——人身蛇尾、前后多手、手握腾蛇,在好奇打量着水中的自己。 有趣的是,水面倒影的角落,能看到天空中有一只凤凰神鸟展翅滑过,后面还有几头奇形怪状的巫族,不断跳起追赶…… 啊,这远古时,温馨又轻松的巫族狩猎日常。 第二幅画面依然是水面的倒影,此时后土化作了先天道躯——既人族的躯体。 她身形修长且窈窕,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自然美感,穿着一身土黄色的长裙,在河流旁静静梳理着长发,一双光洁的脚丫探入清凉的河水中,哼着轻松的歌谣。 接下来的画面都是这般,都是后土在水边的情形。 一直到第十三幅,画面中是翻涌的血海,无数残魂在血海上空盘旋、呜咽,被不断掀起的血浪直接吞没! 这残魂中,有巫、有人、有万灵一族,也就是妖族。 ‘冥河老祖!’ 似乎有一声满含着愤怒的呼喊,在李长寿心底响起,而后那画面直接炸碎…… 当画面再次拼合,李长寿也是一愣。 他看到了一张太极图,看到了站在太极图上的熟悉身影,看到了在太极图下方,那只剩下半边的老道尸身…… 而后,太极图让的青年道者转过身来,头顶玄黄塔、手握乾坤尺,低声说: ‘后土前辈,老师命我带一句话给你。’ 画面戛然而止,周遭迷雾消散。 李长寿和**师走到了一片浅黄色的沙丘上,背后是蒙蒙的雾气,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沙海。 “师兄?”李长寿看着身旁这位**师,“当年那事,您也出手了?” “哈——” 玄都**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连连摆手,“不值一提,一点小功绩,也是老师让我去帮忙。 当时后土娘娘没什么至宝,只能凭借巫族神通与冥河老祖厮杀。 冥河老祖仗着血海地利,号称血海不枯冥河不死,又有十二品业火红莲护持自身,还有元屠剑和阿鼻剑两大杀器,更有修罗一族助阵…… 冥河老祖当时,确实是有对抗天命的实力。 故老师命为兄前来,借咱们人教的至宝,镇压了业火红莲和那两把剑,让天道顺利降下紫霄神雷,直接把这老家伙劈了……” 李长寿又问:“那师兄,当年转达给后土娘娘的话是什么?” 玄都**师道:“遵从自心,可得圆满,后事无需忧虑。” 李长寿细细品味了一阵,先是面色发黑,而后以手扶额,又将双手揣在袖子中,慢慢蹲了下去。 “怎了?” 玄都**师诧异道,“莫非被大德后土突然感动到了?” 李长寿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心底的郁闷一扫而空。 千种算计、百般谋略,自己始终还是被自家圣人老爷给安排了! 这一切,都在那个【去】字中安排好了! 圣人老爷让自己去洪林国等着,便是算准了自己不会不管有琴玄雅的父亲! 又看准了他不想招惹因果的性子,必是只护住那老国主的魂魄! 原本李长寿以为,圣人老爷当时的考虑,仅限于‘玄鸟生商’…… 现在来看,更大的算计还是在地府! 李长寿送老国主来地府,在十八层地狱之门打开的一瞬,他身上的太清道气息被后土感应到,后土娘娘对他求援,将他一步步拉到了此处! 而这一切的开始,源自于上古时,太清老子对后土的许诺—— ‘放心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后面的事,太清一门会帮你解决。’ 什么是圣人算计? 跟他李长寿这般‘洪荒小长生仙’,完全不是一个境界啊! 玄都**师轻笑了声:“习惯就好。” 习惯…… **师又道:“此地难以展开仙识探查,我已推算到了两位阎君之所在,先赶过去吧。” “嗯,”李长寿答应一声,玄都**师驾云带他飞起,朝沙海深处飞去。 李长寿的仙识探查范围,在此地被压制了九成,连带着,李长寿元神能调动的灵气,也是寥寥无几。 元神道炼气士在此地,实力大概只能发挥出三成。 李长寿问询了下塔爷,塔爷淡定地回答:完全没啥影响…… 从这个角度来看,洪荒重法宝而轻神通的风气,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两人飞了一阵,原本昏黄的天空,像是幕布一般被扯开。 宛若没了大气层遮掩的星辰,头顶是一片深邃的黑,点缀着无尽的星辰,脚下是一片金色的沙海,边界蔓延到不知何处。 有一条五彩斑斓的‘星河’在天空正中悬挂,在星海之中流淌而过。 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一丝明悟…… 那,就是六道轮回。 “师兄,这里景色倒是不错。” “这里应该是后土娘娘的心台所化,所谓心台,也就是灵识之海,”**师温声道,“后土娘娘的肉身化作了六道轮回盘,这里是她最后的栖息地。” 李长寿面露恍然,若六道轮回盘是后土娘娘的躯体,此地是后土娘娘的心台,那就能解释,为何此地与外界完全阻隔,与洪荒世界主乾坤没有任何灵气交换…… 正如此想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岩浆湖,成了火焰弥漫之地。 **师突然皱了下眉头,道一声: “这个比上一个更麻烦。” 李长寿心神绷的更紧了些,“恶还是欲?” 他话音刚落,背后突然传来呼呼风声,李长寿扭头看去,额头挂满黑线。 夜空中有数十颗星辰坠落,化作一颗颗巨大无比的火球,朝**师和他先后砸来! “走。” **师轻喝一声,左手拽着李长寿胳膊,朝着前方不断闪烁,每次人影一闪,都能留下数百里间隔! 也算是无惊无险,两人擦边飞出被‘轰炸’的范围,那一颗颗小小的星辰,将方圆数千里的岩浆地,再次‘犁’了一遍。 场面颇为壮观,看得李长寿头皮发麻。 又见,岩浆湖中爬出了一只只石人巨兽;**师有点无奈地摇摇头,衣袖扫过,那些石人巨兽直接崩碎。 “雕虫小技,”**师掌心太极图微微旋转,拽着李长寿身形再次一闪。 这次,他们直接跨越不知多远,出现在了一处残破的宫殿中。 而殿内原本热闹的画面,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 楚江王含泪站在角落的木桶旁,用一张花花绿绿的头巾裹住了狰狞的头角,手中捏着两只鲜艳的花朵,明明是个粗狂且威严的巫族汉子,此刻却抹着腮红,在那拽着花瓣,撒入木桶中…… 此刻,楚江王的眼神充满绝望,仿佛在说‘完了完了’,但手中动作丝毫不停。 再看秦广王…… 这位十殿阎君之首,地府此时的一把手,正躺在一根根尖锐地黑刺上,身上摆着一块巨大的石板。 而在这石板上方,是一双小巧的玉足,肌肤白皙透亮、指甲却染上了鲜血一般的血红。 此前见到的后土七情化身之‘小哀’,如果是二十一二岁女子最明媚的岁月,此刻见到的这位,就宛若十六七岁的少女。 浅红色的长发、暗红色的眼眸,身上的短裙短衫跟‘保守’二字毫不沾边,但又没有任何妩媚、柔媚的感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扎眼的…… 凶恶。 她脖颈上挂着一只长命锁,那长命锁在轻轻闪烁光亮。 来之前,秦广王说过,恶念与欲念都被后土娘娘以法器压制,显然法器就是指的这长命锁。 “哎,你。” 这少女放下手中的铁锤,歪着头,对**师抬了抬下巴,“过来躺小秦身上。” **师额头挂了几道黑线,拱手道:“人教弟子……” “你不愿意咯?” 少女冷然说了句,赤足一点,身影竟刷的一声消失不见! **师剑眉皱成了个川字,长袖挥舞,太极图出现在了背后,轻轻转动。 就听闷哼一声,那道倩影自李长寿背后跌了出来,一把明晃晃的宝剑,对准了李长寿的脖颈,剑尖只差了三寸! 李长寿:…… 这么凶? 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就因为看起来好欺负,就被锁定成了攻击目标?! 还好带**师过来了! 不然在后土娘娘的心台中,对抗后土娘娘的恶念,李长寿当真不知这次会被戳几个窟窿! 太极图之上阴阳二气盘旋,将这少女径直困缚住,‘吸’在太极图上。 **师与李长寿转身微微一笑,那秦广王已是推开了身上的石板,楚江王也摘下头巾,匆匆忙忙跑过来。 “**师手下留情!娘娘自行压制了绝大多是恶念,她现在只是在捉弄人,不会真的伤到人。” 李长寿低头看向那把宝剑,发现那只宝剑似乎并不是金属材质,此时在地上已经变形弯曲,异常的柔软…… **师点点头,却并未收回阴阳二气。 李长寿道:“咱们如何才能见到娘娘的本体?” “这个,”秦广王一阵皱眉,“需娘娘同意才行。” “求我呀,”那被太极图定住的少女嗤的一笑,淡定地扭头看向一旁。 “我是大德后土,大德后土便是我,纵然我做再多的恶,谁都不敢除掉我。 这就是你们道门弟子说的斩、妖、除、魔? 切,废物。” “祖!” 秦广王和楚江王连忙向前,各种好言相劝。 李长寿却盯着这少女脖颈上的长命锁看了一阵,心底若有所思。 正如李长寿所说的那般,后土娘娘本身也在影响着七情化身,尤其是这个恶少女,此刻还被后土用法器镇压着。 很快,少女不耐地骂了几句,道:“行了行了,真是恶心!都跟我来!” **师松开这少女的束缚,与李长寿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小心’二字。 倒是秦广王和楚江王松了口气,跟在这少女身后,走出这残破的大殿,朝着远处飞去。 这次飞了片刻,前方出现了一座大阵。 大阵笼罩了大概数十里的范围,其内有一座巨大的后土雕像,雕像前方还有两座宝殿,散发着无尽的庄严之感。 少女恶哼着淡淡的曲调,带着几人径直到了这大阵前。 “进去吧,我可打不开此地。” **师抬手一点,太极图现行,将少女再次束缚的同时,也将前方大阵轻松融出了一个开口。 **师做个请的手势,那少女‘恶’此刻似乎是气极,咬牙骂了几声,却是扭头看向一侧,各种不屑一顾。 还是秦广王和楚江王做了一阵思想工作,才算说服了这少女在前方引路…… 于是,一行五道身影,小心翼翼地迈入阵法中,飞向了那座大殿。 但在殿门前,李长寿突然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注视着前方被阴阳二气束缚住的少女,露出少许苦笑,开口道了句: “娘娘,您这恶念哪怕被压制,也不该有明显的愤怒、郁闷、妥协这些情绪吧。 七情各有化身,走向了各自的极端,相比于哀,你的恶,似乎并不纯粹。” 前方走着的少女转过身来,面容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那张脸蛋变得清冷,变得落寞,却露出了一种有些森然的微笑。 “是吗?可你知道的还是太晚了。” **师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右手张开,殿内飞出了一道流光,停在了**师掌心。 那是一只长命锁,与少女恶脖子上的同一种款式,不同的是,这长命锁已是被打开,其上不再闪烁光亮。 楚江王和秦广王瞬间浑身颤抖,面色变得苍白无比。 “糟、糟了!” “快!两位快走!” 他们话音未落,整个大殿想起了靡音,各处飘来一阵阵粉色的烟雾,那一声略带不满的轻哼声,让听者骨头酥软、血脉喷张。 **师紧紧皱眉,但李长寿却是淡定的点点头,丝毫没什么异样。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天克 粉色烟雾弥漫,这座大殿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变化,殿外那座巨大的后土雕像,骤然化作了一尊参天巨木,屹立于无垠沙海。 巨木的树干颇为奇特,像是一名女子跪在沙地中,双手交叉护着前胸,树冠便是她长发的延伸…… 但此刻,殿内的李长寿、**师以及两位阎君,已无法去关注这些变化。 无他,在那粉色烟雾出现的瞬间,一缕缕玄妙的道韵包裹住了他们,直接无视了二人二巫的肉身,疯狂冲击他们的元神。 玄都**师之所以眉头深皱,倒不是感受到了危机; 主要是因,他轻松挡下了这般元神冲击,却依然被这股道韵影响到了。 道心仿佛出现了巨大的空虚,一股‘渴望’感在体内弥漫开来,侵蚀着**师的元神。 突然间…… “啊!” 楚江王仰头怒吼,手中多了一把长剑,浑身上下翻涌着滚滚血气,扭头直接冲出大殿。 “巫!本就是大地之主!谁能拦我! 可恶!我要杀光你们这些可恶的妖! 把你们都烤了!哇啊啊啊!” 呼喊声中,这阎君朝着远方沙丘疾驰而去,须发皆张、威势滔天! 这么勇的吗? 李长寿和**师心底,颇为默契地发出了相同的赞叹。 忽又听秦广王扭头咆哮:“我!一定要觉醒自己的血脉!我要成为祖一般的存在,化身盘古神! 哈哈哈哈! 盘古神,我来找你了!我要成为天地间第二尊力圣!” 真的好勇啊。 李长寿和**师齐齐赞叹着,在欲之化身出手之后,此刻已是不慌。 话说回来,凭借巫族的元神之力…… 两位阎君在这般七情共鸣的攻势下,还能坚持几个瞬息,已是相当不易了。 李长寿嘴角轻轻一撇,感觉这两个阎君并不是过来帮忙的,而是纯粹过来渲染氛围、搞点气氛的。 不过,这挣脱了后土娘娘镇压的‘欲之化身’,攻势似乎并不算多强,但凡道心坚固一些的金仙,都能抵御一段时间。 更不用说,自己身旁还有一位人教首徒、道门大师兄,道境深不可测的玄都大……法…… “哈、哈——” **师掩住口鼻,深深地打了个哈欠,心底唯一的**被这股道韵勾了起来,眼皮开始不断打颤。 “那个……长庚啊。” 李长寿闻声看去,却见**师动作熟练地将太极图召回,顺便放了‘恶念’少女。 太极图缓缓扩张到一丈直径,**师在怀中拿出了一条手帕,系住自己的眼睛,身躯晃晃悠悠倒在了太极图上,柔软的阴阳二气就是他最好的床垫与枕头。 **师口中有些有气无力地喊着: “长庚,后面交给你了。 唉,唯美梦与安眠,不可辜负,呼——” 李长寿:…… ‘恶念’少女:…… 别睡啊! 起来打怪啊大师兄! 您老人家的**就是睡觉吗?就没有点其他追求吗? 像外面那俩正在对着沙土地狂轰滥炸的憨憨首领也行啊! 咱对成圣都没有任何期许的吗! 间接葬在您手里的妖皇跟冥河老祖,真的要死不瞑目啊! 李长寿心底,塔爷已是笑的连不成声。 正此时。 ‘呵~’ 一缕娇媚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响起,周遭烟雾大多朝李长寿汇聚。 在这烟雾中,缓缓显露出一道缥缈倩影,围绕李长寿轻轻盘旋,不断在李长寿耳旁低语着什么。 这女子比小哀要成熟许多,身上只穿了一件浅紫色的绸面长袍,若隐若现的身段竟是那般妖娆,微微卷起的长发透着一股美妙的慵懒之感。 那名摆脱了阴阳二气限制的恶念少女,此刻眯眼笑着,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一蹦一跳地凑近,轻快的脚步声宛若鼓点一般。 “到我的回合咯?太清弟子。” 烟雾中的身影渐渐飘远,出现在了殿内宝座上,修长莹润的双腿交叠,水缎般的裙摆朝着侧旁滑落,嘴角露出妩媚的笑容。 “他还在抵抗自身之欲的侵袭,小心被他反制哦。” 那恶念少女闻言立刻跳开,皱眉盯着李长寿的面庞,冷声道: “你竟然搞不定他?” “他的情形有些特殊,不过放心就是,”欲之化身轻笑了几声,“如果没有欲,还算什么生灵? 他不过是心神强韧了些罢了。” 小恶女点点头,在旁静静等待,小手指无聊地挠着下巴,似乎在研究如何折腾这两个新鲜的玩具。 欲之化身身子前倾,对着李长寿轻轻吹了口气,一层层道韵宛若波浪般荡开,对着李长寿反复冲刷。 一时间,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一个个念头,那妩媚撩人,又蕴含着某种道韵、若魔音一般的女声,在他耳旁不断呢喃: “想拥有权力吗?区区的天庭三阶正神。 只要你轻轻点头,六道轮回盘就会为你所用,无数生灵皈依于你,你将会是三界的天帝……” 天帝? 天帝有什么好的?他现在身为天庭普通权臣,如果说道门、天庭综合影响力,比天帝也不差太多啊。 天天被天道看着,基本没有什么人身自由,还要弄化身到处瞎浪,完全失去了自己的选择权,下个凡想浪一把,都要被王母看得死死的。 李长寿嘀咕一声:“换个。” 换! 宝座上的女子眯眼轻笑,恶念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捧腹大笑。 “有点意思呢。” 欲之化身的宽袍微微闪动,一道紫色光束飞出,直接点向李长寿身形。 玄黄塔自行飞出,悬浮于李长寿头顶;但这般光束却无视玄黄塔阻拦,径直照耀在了李长寿的元神上。 “你,很想要功德对吗?” 功德? 李长寿喃喃道:“其实功德只是为了保命。” “你,想要无敌于三界吗?” “真正的无敌,是旁人不知我名、不知我道、不知我存在,而我屹立于众生之外。 道境与修为上的无敌,终究只是镜花水月,而你越发强大,就会被更多与你接近的生灵视为威胁。 道友……” 李长寿睁开双眼,那双眼眸带着少许无奈,凝视着宝座上的欲之化身,“你着相了。” “是吗?” 欲之化身眯眼轻笑,那与小哀和小恶女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此刻依然是那般妩媚。 毫无征兆地,她身影突然炸散,一缕缕七彩斑斓的流光冲向李长寿,瞬间消失于李长寿胸口。 李长寿立刻闭上双眼,刚才不是没想过逃走,但他很快就判断出,自己逃不掉这欲之化身的攻势。 这并非神通,也并非术法; 自己看到的光影都不存在任何意义,那些流光也宛若虚无,对方在直接影响自己心神。 殿外,两位阎君正在那颗‘奇特’巨木下四处乱窜,拳脚在大地上打出一条条裂缝。 他们掀起漫天风沙,似乎是回到了上古,正在与妖王厮杀。 殿内,**师戴着眼罩,躺在太极图上呼呼大睡; 身旁不远,李长寿盘腿坐在那,再次闭目凝神,时不时皱眉、时不时地轻哼,似是在经历着心神的考验。 欲之化身不断冲击他的元神,窥探他的心底,想要挖掘出他最渴望之事。 李长寿全力对抗着自己心态的膨胀,提醒自己谦卑谦逊,瞎浪必死。 七情之欲,并非单单是指**,可以理解为‘渴望’。 片刻后,一缕缕紫色烟雾在李长寿身周溢出,化作了一名身段修长的女子,正是欲之化身。 她面色颇为难看,已是没了此前那般淡然,看着李长寿,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小恶女在旁跳了过来,好奇地问:“这个人族真的无欲无求?” “不,他有,”欲姐沉声道,“我在他元神中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欲,那是他极度的渴望与追求,但这个欲,我无法引动。” “为什么?” “我引动这个欲,他就会获得击溃我的力量。” “嗯?”小恶女额头挂满问号,“什么意思?” “他的**是……是一种……很难描述……” “到底是什么?能直接说清楚吗?” 欲之化身抬手扶着额头,低声道:“是稳,求稳的稳,他最想要的也就是稳!” 小恶女怔了下,随后嘴角鼓起,满嘴的‘哈’字喷涌而出,笑到躺在地上左右打滚。 李长寿暗中观察着这一幕,心底仔细分析着。 他此前诈这个小恶女时,其实是故意说错了,将后土的七情化身说成是了‘七种极端’的情绪; 但实际上,这是七种有所偏重的完整人格。 比如小恶女,此刻就有开心、兴奋、觉得好笑的情绪;而这个欲之化身,此时也在纠结、郁闷…… 【怎么才能通过她们见到后土娘娘?】 难道要他制住两个化身? 如果真在此地斗法,小恶女再解开压制,自己怕难是对手。 细细思索、左右权衡,李长寿心底很快就有了腹案,再次睁开双眼,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位明明是同一生灵所化,却没多少相似之处的七情化身。 小恶女咬牙切齿地骂道:“看什么看!再看就在你脸上刻乌龟!” “两位,我想见后土娘娘。” “呵呵呵,”那欲之化身缓缓在李长寿面前侧躺,微微咬了下嘴唇,“我们,不就是你要找的后土娘娘吗?” 小恶女有些不屑的切了声:“若是让你见到那个只会欺负我的本体!你们不会想办法灭杀掉我们几个吗? 哼!异想天开!” “那你我就这般硬撑着?” 李长寿笑道:“我有宝物护身,两位也伤不到我,倒不如让我见了后土娘娘,我师兄弟二人自会就此离开。 两位其实也是后土娘娘,只是你们各自都走上了七情的极端。 而且,这并非是杀掉或是消灭,你们本就是一体,我想见的,只是情绪正常的后土娘娘。” “不,你错了,”欲之化身眯眼笑着。 李长寿笑容渐渐收敛,正色道:“何处错了?” “我伤不到你?” 欲之化身身形缓缓飘起,宛若是在水中潜游。 她抬手对着小恶女轻轻一点,而后化作一团团粉色烟雾,包裹、渗入了李长寿的身形中,只留下一句: “我今日就赋予你欲,做你之欲,你如何抵御?” 赋予心欲?这也能做到? 李长寿心神一紧,心底连忙呼喊师兄,但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幅幅不可描述的画面。 一股股热潮自李长寿身周溢出,化作阵阵热浪席卷整座大殿。 李长寿从脸颊到耳根一片赤红,脖颈上更是有青筋暴起…… 正此时,李长寿听到了一声呼喊。 “欲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恶女红着脸蛋大骂:“信不信我灭了你!我也是大德后土!你竟然让我做这种事! 我、我不要脸面的吗!” 正说话间,那小恶女用力咬着嘴唇,眼波已微微荡漾;她不受控制地朝着李长寿迈出半步,呼吸已然有些炙热。 虽在极力忍耐,但确实已是心智崩溃的边缘。 李长寿心底,欲之化身发出了得意的娇笑,一幅幅不可描述的画面充斥在李长寿心台,李长寿的元神开始被这种心欲影响。 饶是如此,对大德后土无比敬重、不愿有任何冒犯的李长寿,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 就这? 塔爷散发出一阵璀璨光亮,玄黄气息垂落,先把小恶女推开。 李长寿屏住呼吸,淡定地在怀中取出一张卷轴,慢慢摊开…… 瞧,这画功无比精致、人物栩栩如生,甚至其上人物几乎要从画面中跳出来的《百美老了图》…… 叮~ 李长寿仿佛听到了清脆的钟鸣,瞬间恢复安宁,心底那些画面被完全扯碎。 ‘哼!’ 欲之化身冷哼一声,那般心欲又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又从怀中换了一幅画卷,这次力度更大了几分,正是《钢铁机甲百美老后图》…… 嗡—— 李长寿道心瞬间坚固无比,脑后出现了一轮金光。 那欲之化身在他心里尖叫一声,似是遭了重伤。 她咬牙怒骂,一时火力全开! 但…… 生活,就是要学会在任何时刻,都去享受路边的风景。 闲暇时,我们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头顶号称万法不侵的玄黄塔,手中拿出一幅崭新的画卷,在手边缓缓打开。 啊,这《钢铁机甲百美老后大战掉牙老丧尸》的故事,当真是…… “呕!” 李长寿扭头干呕,整个人爆发出道道金光! 这就是纯阳的光辉! 在这金光中,一道倩影跌了出来,带着满满的不敢置信,口中发出尖锐的厉啸; 李长寿猛地抬头,身形做出前扑的动作,右手并起剑指,指尖已点在了那道尚未凝实的倩影眉心! 找到了! 欲之化身的厉啸戛然而止。 李长寿像是推开了一扇门,元神冲入了一片璀璨星空…… 正此时,大殿角落,被玄黄气息包裹、推开的小恶女,正跌坐在地上。 她低着头,浅粉色的长发缓缓滑落,一只小手握住了脖颈上的长生锁,带着层层细汗的脸蛋上,散发着浓浓的恨意。 “混、蛋! 本大人就那么没魅力的吗?我也是大、德、后、土!” 咔…… 长生锁瞬间被扯断,一股股黑色气息在殿内凭空凝成,朝她疯狂涌动! 第三百九十七章 高手,我们需要大量的高手 咚咚砰!砰咚咚砰! 嗯?怎么这么吵? 缓缓旋转的太极图上,某个青年道者满脸不情愿地拽下眼罩,有些迷迷糊糊地咂了咂嘴,又伸了个懒腰,这才看向了吵醒自己的声音来源…… 呃…… 怎么回事? 天边有道不断闪烁的血红色身影; 那是一道悬浮在高空的身影,应是个女子,身前、后背生有多条手臂,散发着有些骇人的道韵波动。 她正在高空极速飞驰,近乎于接连不断施展乾坤遁法,每当她的身影停顿,身前、背后的一只只玉臂,都会凝出一只血色长矛,对着下方狠狠抛掷。 每只长矛都蕴含了强大的力量,乾坤的波痕一层一层接连不断; 每当这些长矛与它们攻击的目标相撞,就会迸发出超强的波动,发出那种节奏感鲜明的鼓声。 这女子的攻势当真太迅疾,此刻全力爆发,血色长矛就如狂风骤雨,对着下方那道顶着小塔的身影疯狂输出,笑声逐渐疯狂…… 那个顶着小塔的白发老头…… “长庚!” 玄都**师道心一震,双眼瞬间恢复清明,一双瞳孔出现两对浅浅的阴阳双鱼。 只是一眼,立即洞彻这片天地间的一切情形! 他刚才忍不住开始睡觉时,不是在一处宫殿中吗? 宫殿…… 遥远的天边有一颗倒塌的巨木,巨木脚下,依稀能看到那已经化作残垣的宫殿,宫殿周遭大阵早已失效。 自那巨木到玄都**师跟前,这不知多远的间隔中,原本一望无际的沙海,化作了滚烫的熔岩大泽。 随着天边的斗法持续进行…… 准确来说,是随着那浑身血红的女子疯狂输出,大地的裂痕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一颗颗星辰坠落,天地间充斥着一股凶恶的气息,勾动着生灵藏于心底的憎恶与怨恨; 星空不再璀璨,空中满是浓烟与污浊,六道轮回投影的星河隐于天穹。 斗法扰动的风浪声,在这片天地间来回呜咽,像是无数生灵在低沉哀鸣…… 玄都**师双目一凝,那道在空中不断闪动的身影,在他眼底瞬间停住。 她那头血红色的长发不断飘舞,身上只穿着简单的战裙,那一条条手臂没有半点违和感,而她身周缠绕的那股战意、那股似曾相识的道韵…… 后土·七情·极恶! 与此同时,**师也看到了另一处不太重要的战场。 在宫殿废墟边缘,楚江王和秦广王正在不断对轰,这两位巫族高手、地府阎君,此刻像是杀红了眼,打的血脉开裂,宛若两头人型凶兽。 “死!” 恶之化身‘小恶女’厉声怒吼。 下方岩浆湖上,玄黄塔滴溜溜的旋转,李长寿静静站在玄黄气息之中,手中还提着那名此时已昏死过去的欲之化身,浑身上下并无半点伤痕。 **师头一歪…… 这到底什么情况? 难不成长庚已经搞定了这两个,然后感情问题处理不当,一个吃醋了? 也不对,自己才睡了一阵,长庚不可能这么快才对…… 算了不管了,先救人再说。 **师脚尖一点,身形与太极图一同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是在秦广王与楚江王头顶。 “两位……” 楚江王仰头怒吼:“干掉你,我就是大巫祭最喜欢的弟弟!” 秦广王咬牙怒斥:“你就是想当老大是不是! 早就看你蠢蠢欲动! 咱们巫族的淳朴都被你吃了!我打死你这个混账!” **师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当下一言不发,身影自空中消失,几乎同时出现在了两位巫族高手背后,两计手刀对准他们脖颈砍了下去…… 砰砰两声闷响,这两个全然没注意背后的男人直接被封神魂,身形缓缓仰倒,被**师收入袖中。 **师看向李长寿所在之地,微微弯曲双腿,道袍各处轻轻鼓起,随着他一声轻喝,身影化作一道黑白掺杂的彗星,径直冲向高空中的小恶女。 “滚开!” 长发从浅红色化作了血色的恶念少女扭头厉啸,一条条玉臂晃动,甩出十数道血矛,远远砸向冲来的**师。 **师此次却并未祭起太极图,极快前冲的身影瞬间停顿,长发与道袍齐齐朝着前方飘动; 他左手背负于身后,右手并着剑指,指尖阴阳二气环绕,凝出一把黑白相间的气剑。 脚踏八卦步,翩若人龙影。 长袖飘舞间,**师身影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手中气剑看似只是简单几个撩拨前刺,举手投足却带着玄妙自然的高深道韵。 一根根血矛炸碎,**师身形几次闪烁,已逼近那恶念少女百丈范围! 后者发出宛若凶兽的低吼,十一条手臂各自握住一只长矛,与**师在空中爆发激战…… 正此时,李长寿的脚下出现了一口漩涡! 阴阳二气迅速汇聚,却是太极图开辟出了一条乾坤通路。 李长寿并未立刻退走,反而低头看着手中正提着的这七情化身之欲。 他刚刚…… “长庚,先出去了。” **师传声入耳,李长寿立刻点头答应。 略微犹豫,李长寿决定还是让欲之分身继续留在此地,牵制已经近乎暴走的小恶女。 他手指点在七情之欲的额头,低声道: “娘娘多保重,我会尽快做好一应准备,回来助娘娘一臂之力。” 言罢,李长寿将手中提着的女子用力朝着远处一扔,这欲之化身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嘴角露出清淡温柔的笑意。 但随之,欲之化身浑身轻颤,鼻尖发出一声略带痛苦轻哼,目光满是茫然。 她看到李长寿先是一怔,随后表情就变得有些惊恐,转身化作烟雾砰的炸散,口中还破口大骂: “你还是不是生灵!呕!混蛋!”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回答,身旁人影一闪,却是**师施展乾坤遁术赶来。 **师此刻也不说话,左手摁着李长寿肩膀,两人齐齐坠入下方的漩涡,右手对着上方一挥,乾坤通路瞬间坍塌…… 那一团追击而来的血红身影堪堪扑空,砸入岩浆湖中,犹自恶狠狠的骂道: “回来!我要杀了你们!杀!咕噜噜……” 总算出来了。 李长寿刚刚感应到各地纸道人的存在,他与**师已出现在了六道轮回盘之外,处于轮回盘左上方。 两人默契十足,同时隐藏起身形,并未惊动任何人。 李长寿道:“师兄,咱们先去十八层地狱下方,给这两位阎君洗洗心神。” “善。” **师抬起右手,看着右手正轻轻颤抖、有点红肿的指尖,笑道: “后土娘娘的实力,这些年当真提升了许多,这还只是化身呐。” “嗯,师兄怎么不用法宝?” “想着这样能帅气一些……哈哈,哈哈哈哈!其实刚睡醒,忘记还带着乾坤尺来着。” 李长寿:…… 他将头顶旋转的玄黄塔托在掌心,心底呼唤着塔爷,却一直得不到回应。 李长寿忙问:“师兄,塔爷这是怎么了?” **师笑而不语,手指点在小塔上,让这滴溜溜旋转的小塔顿时静止。 小塔轻轻颤了几下,在塔底喷出一股浑浊的玄黄气息; 塔爷的灵念再次与李长寿心神连通,在李长寿心底,用一种痛快、享受、解脱的情绪,喊出了一声: “爽~!” …… 片刻后,十八层地狱最底层。 有**师与太极图出手,两人无声无息过了十八层地狱,像是邻居串门一般,轻松穿过了四十九重大阵禁制,抵达了‘泪湖’。 刚来此处,李长寿心底些微恶念瞬间消散,一股莫名的悲伤泛出心海。 在湖心处的小哀幽幽一叹,低声念着什么,在那继续趴着,动都没有动。 更换姿势又能怎么样呢? 只不过是让空荡荡的心,得到一点点不应有的慰藉,而这慰藉顷刻也会消失,只留下更深沉的悲伤罢了。 ——《小哀说》。 这次,李长寿和**师并未靠近小哀,只是在湖边,将楚江王和秦广王两位地府大佬放了出来,解开禁制。 本来被恶念侵袭,喊打喊杀的两巫,在此地一再次扑到了一起。 但四只拳头刚攥起,还没落到彼此身上,两人瞪着的双眼突然被泪水掩盖,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禁不住抱头痛哭…… 李长寿见状继续思索,将这般情形记了下来。 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中,若论战斗力,爆发后的小恶女与尚未出世的‘一点就爆’怒之化身,当属最强之列。 但七情共鸣之力最强的,还是小哀。 后土娘娘将小哀甩出六道轮回盘,并不只是因为小哀会自我坍塌,不会去搞出什么麻烦事;也是因为小哀太强,很容易让其他六情化身受影响,从而产生不可估量的后果。 后土娘娘此刻也在受七情化身的侵蚀,尤其是受小哀的侵蚀最强…… **师捏揉着自己的手指,开口问:“长庚,我睡着后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幽怨,**师仰头大笑了两声,略微有点点尴尬…… 七情之力,防不胜防。 “师兄,你是真的强,被打飞都不醒……” 李长寿叹了口气,将**师睡着后,自己与欲之化身的‘对决’简单说了一遍。 “我趁她被自身反噬,心神出现空挡的瞬间,元神之力冲了进去,果然找到了后土娘娘。 娘娘被困在了七情之中,七情化身既是枷锁,也是囚笼。” “哦?” **师正色道:“详细说来。” “是,”李长寿答应一声,与**师一同在泪湖边缘打坐,开始细细讲述。 当时,他指尖点在欲之化身的额头,元神之力涌入,自身撞入了一片星海…… 那并不是真正的星海,而是一片幽静的深渊,头顶漂浮着六道轮回盘投影出的星河。 星河的余晖,便是此地唯一的光源。 李长寿感觉自己仿佛在不断下坠,又在下坠中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 他循声而去,口中不断呼唤着‘后土娘娘’,总算寻到了自己此行的最关键人物。 大德后土。 看到后土的身影,李长寿心里就是一揪…… 这种情绪,只出现过一次,那是在师父还没渡劫时,有次师父酒后躲在草屋内痛哭。 后土娘娘…… 她身着简单朴素的白裙,蜷缩在一片星骸中,身周环绕着四颗光球,那光球正不断在她瘦弱的身子上汲取力量。 ——这应是尚未出世的四情化身。 “娘娘?”李长寿心底呼唤着,“晚辈太清弟子,奉老师之命前来相助!” 那蜷缩的身影丝毫没有回应。 李长寿接连呼唤十几声,没有得到半点应答;仔细感应,此刻后土娘娘的七情其实十分活跃。 她只有很少的欢喜,很少的爱意,却拼尽全力,努力压制着怒、惧、恶、欲,又放任悲哀侵蚀自己。 因为悲伤是自己品尝的苦酒,不会影响到六道轮回盘运转…… 但悲之侵袭,又让她宛若在深渊中不断下坠、不断下落。 后土娘娘本身,虽然没有小哀那般绝望,但此刻也是被一股沮丧且无力的情绪包裹着。 李长寿突然感觉到,此地对自己的排斥之力,显然是欲之化身已开始恢复‘念力’…… 开口的机会甚至只有两三次! 李长寿必须得到后土娘娘的回应,必须问如何才能帮上后土娘娘! 没办法了,只能发起灵魂拷问: “娘娘!您还记得血海旁的玄都**师吗!” 依然没有回应。 显然在后土娘娘心底,自家师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太清圣人跟您的约定,您还记得吗?” 依然没有应答,后土娘娘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李长寿的呼唤。 撕扯感更加强烈,李长寿能感觉到,那欲之化身的‘念力’如海啸一般侵袭而来。 因为道境上的差距,李长寿此时很难抵挡,即将被挤出此地! 这一瞬,李长寿心神运转到了极致,眼前浮现出了几个选项! 这些选项,都是自己能想到的,有可能引起后土娘娘注意的话语。 他可以言说巫族此刻人丁凋零,有妖族用巫族魂魄炼制灭人剑之事,激发后土的怒火; 也可以拿地府阴司,即将并入天庭编制之事做文章; 更能直接夸大其词,当场造谣,说巫族即将被杀光了、地府要被攻破了等等。 但这一刻,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一种不忍。 他不忍对眼前这位娘娘撒谎,不忍用夸大其词的话语,再去刺激后土娘娘本已无比疲倦的心神。 被生灵七情拉扯、折磨,这该是何等的痛苦…… 可李长寿知道,自己此刻必须说一声,用尽量温柔的口吻说一声: “后土娘娘,晚辈需你相助。” 嗒—— 宛若一滴水落在水潭,这寂静之地出现了声响,又伴着声响多了少许光彩。 仔细去看,那光亮是来自于后土…… 蜷缩在星骸角落,正抱着自己双膝,散发着浓郁悲伤的女子,缓缓抬头,睁开了自己那双星眸。 【你,是谁。】 …… 泪湖旁,李长寿对**师讲到这一段时,也是有些唏嘘。 “唤醒后土娘娘后,欲之化身就无法赶我走了,娘娘趁着欲之化身虚弱,暂时压制了欲之化身。 我简单将此时地府的情形说给后土娘娘,并在后土娘娘那里寻求解决此事之道……” “可有办法了?”**师关切地问着。 “嗯,”李长寿皱了皱眉,左手张开,掌心有金光流转,凝成了一只宛若由枯草编制成的草环。 李长寿低声道:“虽后土娘娘说,咱们师兄弟二人出手就足够了,但稳妥起见…… 师兄,你能请动多少道门高手? 跟师兄你的实力,最好不要相差太多。” **师笑道:“请多少人倒不是问题,问题是,若是请的人太多,你可捞不到太多功德。” 李长寿闻言仔细斟酌了下,言道:“还是稳一些,功德能有就不错,不多强求。” 话语一顿,李长寿笑道:“大不了稍后请师兄你在我身旁护着,我去找些业障大妖处理了,补上这缺漏。” “你说,那些妖族当初为何非要招惹你?” **师一阵摇头,叹道:“简直堪比灭族之祸。” “唉~~~” 微风带来远处的叹息声,湖心的少女轻轻呢喃着什么,虽听不太清楚,但必是消极语录。 第三百九十八章 豪 华 阵 容 “所以说……最少需七名高手,镇压或者拖住全面爆发的七情化身。 这七个高手必须有足够的实力,道心也不能有太大的缺陷,要能在六道轮回盘中,对抗七情共鸣之力……” **师低头思索了一阵,抬头道: “要不,师弟你去兜率宫说道说道,凭你这三寸不烂之舌,或许能让老师出手!” 直接请圣人出手…… 李长寿虽然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却知这不过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圣人老爷或许会出手,但那定是在他们两人失手之后,现身为他们收拾残局;不然,圣人老爷培养他们这些圣人弟子又有何用? 到那时候,等他们的,估计就是‘灵娥最喜欢的那种’奖赏了…… “师兄,老师如果想亲自动手,何必安排咱们来这?” “说笑的罢了,师弟你去截教那边,为兄去阐教走动。” **师仔细斟酌,叮嘱道:“修为道境、法力灵宝就算有所欠缺,心神道心能抵御七情共鸣就可以了。 尤其是心神不能有明显的破绽或者执念,不然肯定会为七情化身所趁。” 李长寿道:“我想请多宝师兄、公明师兄和云霄仙子前来相助,若是一切顺利,或许还能请动第四位…… 据师兄所知,截教这边还有哪位高手合适担当此任?” “无当师妹与金灵师妹吧。” 玄都**师沉吟一二,“乌云仙也可,不过三师叔的随侍仙人一般不会参与外事。 此次既是相助后土娘娘,对苍生有益之举,还是请两位师叔的亲传弟子出手比较妥当。” “善,”李长寿低头答应一声,目送**师破开乾坤离开泪湖。 他本体倒是不必乱走,将塔爷悬在头顶,就盘腿在这湖边,左手托着那只草环,静心整理接下来的具体步骤。 此事把握,大概有九成一二; 因需多位高手同时出手,双方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九成以上的把握已可以冒险一搏。 哭声怎么停了? 李长寿扭头瞧了眼,十丈之外的两位阎君…… “大哥,我先前怎么敢、怎么敢对您出手! 我该死、无力、脆弱又怯弱,活着就是浪费族内的口粮。 祖现在这么痛苦,我却什么都帮不上!” “二弟你莫要说了,这些都是我的责任,最该去死的巫,是我,是我啊。” 咋又换了个画风? 担心两位巫族高手真的走上不归路,李长寿及时出手,将楚江王和秦广王送出泪湖,让他们先去外面冷静冷静。 稍后还需两位阎君出力,这也是较为关键的一环。 【开始吧】 收起草环,双手结印,李长寿身周散发出点点光亮,心底再次出现了一幅幅排列好的画面,五部洲各处的纸道人醒来,飞出了藏身之地。 上天下海,搜仙寻灵。 小琼峰山体密室中,李长寿伏案提笔,迅速将一整套完整的方案做好,定下了一个确定的时间点—— 三日后,辰时三刻。 这是最为关键的一个时间点,因六道轮回盘内外无法及时交流,必须按照统一的时间刻度,安排后续各个步骤。 定下这个时刻节点,李长寿立刻开始在海神教的范围内,通过神像召唤神使…… 天庭水神府,水神纸道人驾云而出,急匆匆赶往通明殿中; 东海龙宫中,李长寿与东海龙王碰面,就在那座充满了枯燥气息的大殿之中; 度仙门内,李长寿也去了度仙殿,寻到了自家掌门,低声言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李长寿的一具水神纸道人,驾云登上了金鳌岛。 赵公明举办的‘分手庆典’已经落幕,毕竟是匆匆筹备,也没办什么酒席。 但赵公明尚未离开金鳌岛,还在跟几位相熟的好友、截教几位亲传弟子,在乌云大仙的洞府中吃酒。 更幸运的是,多宝道人与金灵圣母也在此处,省了李长寿东奔西走。 李长寿被一条土洞接来此处。 他先是对着这十多位仙人做了个道揖,也不去入座,直接面露正色,低头道: “我要打扰各位师兄师姐的雅兴了。 地府危急,六道轮回盘有异,大德后土为众生七情所困; 我奉老师之命与**师一同出手补救,入六道轮回盘后却难抵七情之力,只得狼狈退出,需能抵抗七情共鸣之高手相助。 在此,仅以人教弟子李长庚所请,望多宝师兄、公明师兄与金灵师姐,能出手相助、助后土娘娘共渡难关。” “咋回事?” 赵公明立刻站了起来,筷子一扔,忙问:“后土娘娘状况如何?” “此刻还能勉力坚持,”李长寿话语一顿,抬头露出几分苦笑,“但七情煎熬,又强行化为七情化身,每一具七情化身都在蚕食后土娘娘的心神。 后土娘娘为保六道轮回盘平稳,自甘承受众生之哀……” “就我们三个可够?” 多宝道人站起身来,微胖的面容上透露着少许威严,“贫道这就召集众师弟师妹,同去地府相助!” “师兄不可,”李长寿忙道,“一是此事不可对外声张,以免引起众生恐慌,或是遭人算计。 二是,七情共鸣十分棘手,我与师兄进入六道轮回盘,面对的只是恶、欲二情,凭太极图与玄黄塔相护,方才能全身而出。 若进入六道轮回盘之人,道心出现半点异样,便会为七情化身所趁!” “此事只能咱们几人,”金灵圣母站起身来,金色纱裙叮铃作响,“其他路上再说,先去地府吧。”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又道:“还有一事,我想借截教之力促成,多宝师兄请观此信。” 言说中,李长寿将一枚玉符用仙力推了过去,多宝道人抬手接过,仔细读了一遍,笑道: “小事罢了,此事交给……金光?” “我在!” 在这吃分手宴的金光圣母,立刻起身答应一声,捧过了多宝道人推来的玉符。 多宝叮嘱道: “你就按长庚所要求的这般,三日之内将消息传遍三界之内,一应与我截教有关联的仙宗之中。 若有截教仙宗未按时行拜祭之事,收回其宗内截教功法典籍! 长庚极少有所请,此事定非同小可,切不可怠慢了。” 金光圣母顿时做道揖领命: “是!大师兄放心!” 李长寿道:“三位请直接去地府,稍后还会有两三名阐教的师兄前往汇合。 这般所图的,只是万无一失。” “总算有件事,要集三教之力了。”赵公明轻叹了声,又对金光圣母做了个道揖,后者欠身还礼,算是结束了这段情感经历。 多宝道人就近打开了一口洞,道了句“走了”,帅气地跳进了虚空土洞。 待赵公明、金灵圣母先后入洞,李长寿这具纸道人对其他截教仙人做了个道揖,匆匆离开乌云大仙的洞府,赶去三仙岛上。 他自是要去请云霄娘娘了。 若论心境修为,云霄不说在截教众仙中一骑绝尘,但确实是李长寿能想到的,对抗七情之力的较合适人选。 且,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也是一件重宝,很可能会发挥奇效。 再次抵达那片海上云雾,李长寿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自己还真是很少主动来三仙岛上,这次来也是有事相请…… 嗯,确实有些太被动了。 然而,李长寿还没进入三仙岛外围的云雾,一声轻咦响起,一团云雾自他身旁滑过。 熟悉的轻柔嗓音入耳、入心、入魂,让李长寿心底的忧虑消减了大半。 “怎了? 看你面露难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那团云雾迅速消退,从中显露出了云霄仙子身形,于丈外静静而立。 云起云落云柔绵,青衣暖语心安然。 云霄应是发现李长寿身形,见李长寿面露犹豫之色,就直接出了三仙岛,匆匆赶来相见。 虽还是平日里那般出尘绝美,但总有一种此前少有、在她身上极其罕见的娇懒。 身着长衫而未系束腰,长发也像是随手盘起,仅用一根木钗简单固住…… 李长寿轻叹了声,笑道:“此次确实需你相助,但不会有因果牵连,只是单纯出手应对些棘手的人物。” 云霄柔声问:“事情很急吗?” “还可。” “那,稍等我一阵,”云霄答应一声,倩影被云雾遮掩,片刻后再次现身,已是束好长发、系起玉带,青衣长衫换成了浅蓝色长裙。 青丝随风轻摇,薄唇莹润微抿。 李长寿此时才发现…… “你竟还会画些清淡的妆容? 我本以为你不会在意这些,而且妆容与否,与你本身都是一般清丽。” “若是去见你,自是要做些打扮,”云霄纤手点出一朵白云,轻声道,“这也是三妹教我的。” 李长寿除了做出傻乐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云霄问:“咱们去哪,此事为何?” “哦,对,差点忘记正事。”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径直化作纸人,“带上我这具化身赶去地府吧,多宝师兄他们已经过去了。 轮回盘有恙,具体路上我与你详细解释,玄都师兄已去阐教那边请人。” 云霄仙子闻言,俏脸顿时严肃了许多,化作一缕云烟,朝幽冥界赶去。 …… 半个时辰后; 轮回仙岛上空,云霄仙子驾云而来,与已在此地等候多时的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汇合。 云霄仙子向前见礼,在这二内、二外四名通天教主弟子中入门最晚。 但云霄行礼时,这三位师兄师姐,都是以、以一种略带拘谨的状态,或拱手、或欠身,也就赵公明这个做大哥的比较随意,双腿一软…… 向前迎了两步。 “二妹,你果然来了!” 云霄正色道:“咱们是在此地等玄都师兄他们,还是先去下方。”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出现了一张轻淡的黑白太极图,**师的嗓音从中传来: “我们来了,去接人多花费了些功夫。” 太极图中,**师先行迈出,而后便是头束金冠、身着道袍的中年道者——玉虚宫击金钟之仙广成子。 广成子身后,走出的却非南极仙翁、赤精子,反而是一袭红袍、面容英俊的青年道者——太乙真人,以及那位面容中正、身着灰色道袍的玉鼎真人。 广成子修为境界,算是与多宝、公明相当,玉鼎真人很少与人动手,不知其修为深浅; 但上古至今就比较活跃的太乙真人,修为距离‘大师兄’层次,明显还差了许多…… 太乙真人此刻也略有些尴尬,向前做道揖拜见了各位师兄师姐,笑道: “具体如何贫道也不知,两位大师兄喊我与玉鼎过来凑个数、咳,过来帮忙做一件大事,我们也就立刻跟过来了。” 言下之意,并不是他和玉鼎真人主动要过来,稍后如果拖了后腿,这锅还是要广成子和玄都**师来背…… 广成子笑道:“请两位师弟过来,自是因两位师弟有过人之处。” “咱们下去吧,”**师温声道,“先去找长庚汇合,让他与你们详细言说。” 多宝看向下方那群有点不知所措的地府之人,道:“要不要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云霄袖中传出一声:“我去吧。” 李长寿的纸人飞出,化作天庭水神的模样,对着八位大佬做了个道揖,道: “刚好要去与几名阎君叮嘱一番后续,还请各位师兄师姐先去十八层地狱之下,下方已有秦广王与楚江王两位阎君等候。” 言罢,李长寿驾云落下,**师则带着阐截两教高手,朝深渊落去。 等他们抵达十八层地狱最低层,与等候在此处的秦广王和楚江王碰面,除却**师之外,七位道门高手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无他,此时两位阎君当真…… 太惨了。 他们长袍破烂,鼻青脸肿,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眼眶发红、含着热泪,双眼都有点黯淡。 多宝道人忧心忡忡地道:“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两位阎君是被七情化身影响到了,”**师道,“稍后各位就可体会到众生七情之力。” 七位高手各自警惕,云霄仙子此时知道的讯息最多,反倒最为淡定。 解开四十九重禁制,踏入泪湖边缘,又走过重重迷雾,他们看到了李长寿盘坐在湖中心的背影。 **师叮嘱道:“咱们过去吧,那里卧着的,便是七情之一,哀思。” 众高手面容无比严肃,驾云赶到了李长寿身后。 李长寿此时也是有意相试,看七位高手对七情的承受之力如何; 在他们即将赶到时,他主动开口,对面前趴着的小哀道: “娘娘,您真不愿起来吗? 我已请了诸位师兄师姐过来,便是抬,今日也要将你抬……” “起来又能做什么? 抬我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一切终归只是虚无罢了,为什么非要做无用的挣扎? 是呢,很多时候你不去努力一次,都不知道把事情搞砸是什么感觉…… 可是求求你,不要来折腾我,不要给我希望又不断让我绝望。” 小哀轻轻叹了口气,眼泪决堤一般滑落,“你们在意的,终究只是那个我,谁又在意这个我呢? 我拥有的,只有我的泪罢了。” 这…… 李长寿额头暴起了十字筋,强行忍耐着那股悲伤对自己道心的冲击,赶紧想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小哀开口说话时,一股股宛若风暴一般的‘悲伤攻击’,在泪湖各处爆发开来。 “唉——” 听得背后传来一声长叹,**师落在李长寿身旁,抬头看着远处的迷雾,不知在想些什么。 啜泣声响起,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平日里总是板着脸的金灵圣母抬手擦了下眼角,又极快的转过身去。 云霄仙子微微抿嘴,目中带着几分哀思,略带同情地注视着小哀的身影。 赵公明与广成子都相差不多,都是面露几分哀愁,似是想起了烦心之事。 这些都是较为平静的反应…… 此刻最淡定的,反倒是玉鼎真人;这位李长寿一直认定是隐藏大佬的杨戬之师,此刻注视着小哀,目中略带黯然。 而接下来…… 咚,太乙真人突然双膝着地,目中满是泪光,仰头长长地吸了口气。 “虽然很想忍住,但贫道终究道行不足…… 大师兄,你非带贫道来这丢人做什么!” “唉,”多宝道人在旁幽幽叹着,微胖的面容上带着缅怀,带着浓浓的回忆。 “宝,我们的快乐,又是如何消逝的呢。” 李长寿闻言不由眨了下眼…… 消逝? 那不是挺快乐的?当您老抛弃道袍与内衣的遮掩,在宝材堆‘旱游’的时候。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专 业 团 队 泪湖湖心,九道身影围在小哀身旁,各自盘腿打坐。 人教玄都**师、李长寿; 阐教广成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 截教多宝道人、金灵圣母、赵公明、云霄仙子。 九名道门高手,九位道门核心圣人弟子,此刻聚集于地府十八层地狱之下,在距离后土七情化身小哀不足一丈间隔之地,专心体会着、感受着…… **师片刻前的嗓音,依然在他们耳旁回荡: 【要想与七情之力交手,就要体会这般力量到底是什么。 它并非神通,也非术法,而是对自身情感的共鸣,我们要通过和悲伤情绪的对抗,各自掌握抵御七情之力的方法。 比如面对小哀,我们尽量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抵消掉心底的负面情绪。 若是感觉撑不住了,就直接退开,离着小哀越远,受到的影响也就越少……】 于是…… 九圣人弟子围坐的画面还没帅够片刻,太乙真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角泪光闪烁,连忙转身朝着远处遁去,一边大哭、一边大笑,高手风范全无。 多宝道人叹道:“不曾想,太乙师弟也是个感性之人。” 广成子顿时笑而不语,略微有一丢丢的尴尬。 其他八位倒是能继续坚持下去,与太乙真人同来的玉鼎真人更是毫无反应,仅仅像是在一旁静静打坐。 “唉,”小哀趴在那幽幽地叹了口气,眼泪止不住向下滑落,低声喃喃着: “我好惨一化身,已经悲惨成这样了,还要被人当做磨刀石,还要被人围着看…… 这大概就是我们化身的命吧。 存在既是虚假的,只是一段不应该存在的延伸。 你们围在我身边,想着的是如何除掉我,而我还因为这一丝热闹和被人挂念,心底产生了一点点可笑的欣喜…… 更可悲了……” “唉,这个贫道当真不行!” 多宝道人站起身来,对着小哀做了个道揖,转身朝着远处飞驰。 “其他七情我能应对,唯独受不了这个!她实在太可怜了!” “唉,唯一一个觉得我可怜的人也走了呢。” 小哀露出些许凄然的笑容,手指在泪湖上轻轻点着。 “存在,到底有什么值得幸福呢?” 金灵圣母站起身来,转身朝着远处走去,走到远处只是留下了一声叹息,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痕,道: “我跟大师兄一样。” 阵亡加三。 李长寿有些关切地看向身侧的云霄仙子,见云霄道韵、情绪一切平稳,心底略微安稳了些。 半日后,剩余六人站起身来,各自对小哀做了个道揖,与此前退场的三位仙人一同去了泪湖边缘,召开第一次【拯救后土】专项会议。 **师道:“各位师弟师妹,对七情之力可有明确概念了?” 众仙尽皆点头。 广成子温声道:“生灵七情六欲无法避免,你我修行多年也是这般,只不过平日不显。 大德后土的七情化身,并非是源于她自身的七情,而是众生在经历轮回前抛舍的残缺七情,其力远非神通可比。 我们要有包容其七情化身之心,方可真正度化七情。” “大师兄说的有道理,”太乙真人抱着胳膊点点头,对此表示相当的认可,话音一转,“但仔细琢磨,好像也没说什么。” 广成子瞪了眼太乙真人,后者淡定地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广成子随手掏出一方大印托在手中,淡然道,“咱们具体该如何行事?” 太乙真人面露肃容,正色道: “贫道刚刚又细细体会……大师兄说得很对!要包容,要爱护!” “莫玩笑了,”玄都**师含笑道,“各位师弟师妹,可还需要多体会一阵?” 众仙齐齐摇头,已是明白如何对抗七情之力。 **师便道:“此前我与长庚进入过一次六道轮回盘,与恶、欲交过手。 咳,在我掩护下,长庚顺利通过欲之化身接触到了后土娘娘……” “哦?” 赵公明不由眼前一亮,看向李长寿,笑道: “刚好我二妹也在此,长庚啊,这段细致点讲讲?” 云霄仙子忙道:“大哥莫要这般,在商讨正事。” “无妨,”李长寿含笑答应一声,在怀中拿出了一幅幅卷轴,用仙力送给众男仙。 李长寿敛起笑容,正色道: “欲之化身变化万千,对于不同炼气士而言,她可以很强,也可以很弱。 与小哀不同,欲之化身会主动撩拨你我心底的渴望,这渴望可以是修为、权势、想要获得旁人敬重等等,只要被她所趁,道心就会**丛生,走火入魔。 我在撑过她数次攻势之后,她还展露了一种绝强的本领——化身为生灵本身的**,直接干预你我道心。 所幸,她对付我时,化身的是**,而我刚好带着一些让道心宁静的法器……就是这些画卷。 各位可将它们带在身上,若是在交手时被欲之化身影响到,可以拿出来看看。” 几位男仙于是满怀好奇,各自打开一张张卷轴,仔细观摩,整个白茫茫的泪湖乾坤,顿时落针可闻…… 突然间,不知是谁先干咳了一声,几名男仙齐齐扭头,对李长寿投来了,十分复杂的目光。 赵公明拿出一颗定海神珠,对着自己眼睛用力挤了挤,喷出两股小水箭。 多宝道人嘿嘿一笑,眼珠转了几圈,不知想到了什么。 金灵圣母好奇地探身瞧了眼赵公明手中宝图,俏脸的表情一阵古怪,看着李长寿此时的造型,嘀咕道: “师弟,你莫非在见云霄师妹前,都看一眼自己这些大作?” 李长寿笑道:“这不过是防身之用,我又何须防备云霄仙子?” 云霄抿嘴轻笑,并未开口。 太乙真人笑叹一声:“怪不得,现如今道门弟子都被你比下去了。 水神,能常人之所不能,非常人矣。” 李长寿笑而不语,顺势结果话题主导权,缓声道: “我寻到后土娘娘娘后,与后土娘娘相谈许久。 七情化身如何来的、为何诞生,各位师兄师姐想必都已明白,我便不多赘述,我且说如何应对。 按后土娘娘的指引,要解决七情化身之疑难,当有一个疏导、爆发的过程,七情无法压抑,只能想办法引导出来。 这个过程,需要让七情化身齐齐降世,互相影响、克制,达到如同常人七情那般稳定的状态。 而后,再让大德后土自七情化身中回归,完成这次拯救之事。” 他话语一顿,给各位高手短暂的思考时间。 多宝道人沉吟几声,“必须让七情化身同时现身,且达到七情平衡? 这可有些难办……” 李长寿点点头,总结道: “这个过程总共分四个步骤,第一步是将小哀带回六道轮回盘,第二步是解放后土娘娘七情化身,第三步是调节七情化身之力,第四步是救出后土娘娘。” 金灵圣母皱眉道:“那,小哀怎么办?” 李长寿沉默了一阵。 “你不是号称人教弟子智谋第一吗?”金灵圣母面露不忍,“为何不救下她?” “可以,但不能。” 李长寿传声道:“她们本就是后土娘娘的一部分,只不过有了不同的性情偏向,产生了独立的道心。 你我都非当事者,不知这般道心被切分是何等痛苦,七情化身的主体,不正是后土娘娘?” 金灵圣母欲言又止,她道境不低,此时只是被悲伤情绪所影响,自然明白李长寿所说才是正理。 李长寿看了眼云霄,视线迅速挪开,继续道: “我们现在需要确定第三步的分工,稍后我会做一个详尽的计划。 此时七情之力中,小哀最强、恶念次之、欲排第三位,其后是惧与怒,最后是爱与喜。 毕竟生灵赴死时,很少有开心欢喜的念头,所以爱跟喜留给后土娘娘的并不算多…… 恶与怒的攻击性最强,但需要削弱恶之力、增加怒之力,让恶念有所缓解,让怒意能迅速增强。 恶念与我大师兄交过手,接下来还是让我大师兄来应对,各位师兄师姐意下如何?” **师微笑颔首,众仙各自点头。 李长寿又道:“现在有个问题,谁能最短时间内、最快速的让怒之化身更愤怒。” 众仙思索一二,八道目光齐齐看向了…… 英俊潇洒、一身红袍的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拿了个镜子出来照了照自己,淡然道: “这年头,做个真性情的男仙都是这般被针对! 得,贫道就去应付怒之化身吧!” “如此倒也合适,”李长寿眯眼笑着,“毕竟怒之化身总体实力也不算多强。” 太乙真人笑骂道:“好你个长庚!有空去我乾元山喝酒!” “一定,”李长寿答应一声,继续与众仙商讨应对的人选。 不多时,名单敲定。 赵公明负责应对惧之化身,玉鼎真人主动请缨应对欲之化身; 金灵圣母应对难度最低的爱之化身与喜之化身,李长寿与云霄仙子合力应对感染力最强的哀之化身。 广成子与多宝道人做救火队,负责及时支援各处。 李长寿叮嘱道:“这并非是去单纯斗法,比如喜之化身,要让她更加开心才是目的。 爱之化身另有布置,这并非是狭义的男女之爱,世间之爱都包括其中…… 广成子师兄,这里有件事,需动用阐教仙宗相助。” 李长寿拿出了一只玉符递给广成子,广成子读罢点点头,许诺稍后就去安排。 与截教那边的布置相差无几。 云霄仙子轻声问道:“咱们如何才能让小哀开朗些?” **师笑道:“长庚啊,你去给云霄师妹演示下,也算给各位打个样。” “是,师兄。”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着众多师兄师姐做了个道揖,而后驾云朝湖中而去。 “唉~~” 小哀的叹息声与呢喃声从远处飞来。 “可怜的我,还要被当做示范的对象…… 悲伤那么大,怎么去填补呢?” 李长寿落下云头,温声道:“道友非我,如何知我不知你苦?” 小哀有气无力地回着: “互相理解有必要吗?真的有人想要去理解对方吗?不过是为了得到回应,才去假装做出一副理解别人的模样吧。 不累吗?” 李长寿:…… 说不过说不过,这种情形下,无论自己说什么道理,都会有更多道理对自己压过来。 那,换个角度就是了。 李长寿淡定地坐在她面前,在怀中拿出一本书,捧卷品读,时不时露出几分轻笑,偶尔还会放下书卷大笑几声。 远处道门众仙面露恍然,大概捉到了其中的精髓。 分散对方注意力,引起对方好奇心! 可惜,小哀只是趴在那默默流泪,对李长寿这般情形视而不见。 李长寿继续读自己的书,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翻车的危险…… 又片刻,小哀睁开眼,泪眼婆娑、目中带着几分无奈。 “非要在这里奚落我一个伤心人吗? 你有你的快乐,我有我的伤悲,你不可以换个地方笑吗?” 李长寿合起书卷,纳闷道:“道友你到底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事?” “生本就为虚假,本就不该生,不值得悲伤吗?” “那,什么是真实?” 李长寿温声问着:“你此前说过,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生灵对外界的感知,一切繁华都是虚假如过眼云烟,一切都不存在任何意义。 但小哀,这些意义,又是谁在定义呢? 是你吗? 还是其他生灵给了你这般概念? 而今你我在此谈话,你不就是真实存在的吗?” 小哀喃喃道:“可我的存在是需要被抹除的,是必须被修正的,依然是虚假的。” “那在被修正之前,不想去体会其他的情绪吗?” “有意义吗?”小哀悲声反问着,“不能让我就这样消逝吗?” 李长寿继续温声道: “对你自身而言或许没有意义,但对于那个诞生了你们、需要你们相助的生灵,很有意义。 哪怕是被哀思与悲情占据了心神的小哀,不也是她吗? 一直躲在这里不敢走出去怕伤害到别人的你,与那个背负了一切苦难还想着去帮助旁人的她,终究只是同一个生灵罢了。 一样的温柔啊。” 小哀嘴唇颤动着,哭声道:“我能帮上她什么?我只是一个只知道悲伤和绝望的废物罢了!” “来,这样,你我做个简单的游戏,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李长寿对着小哀伸出右手,“就当为了她,可以努力一把坐起来吗?” “没有意义的……” “那你趴着也好,看。” 李长寿右手出现了点点金色亮光,每个光点都蕴含着,李长寿刚才捧书阅读时大笑的画面。 “这是我的一份快乐,你也拿自己同等的悲伤出来。” 小哀手指颤了下,一颗浅蓝色的光球缓缓飞来,在李长寿掌心盘旋。 李长寿闭目催法,将两颗光球揉搓成一团,其内两色光束互相追逐,化归太极、又归于混沌。 小哀歪着头在那看着,虽然感觉到了很玄妙的道韵,但始终不知这是何意…… 很快,李长寿拿了一只宝珠出来,将那颗太极球注入宝珠中,又用一块黑布将宝珠蒙上。 “小哀你说,这里面是愉悦还是伤悲?你应该能看懂我刚才显露的阴阳之道吧。” “都不是……是情绪的混沌……” “混沌是不断演化的,但演化的方向并不确定,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里面的情绪已经定型。 混沌生阴阳,这里面化生出最基本的两个情绪,就是悲伤和欣喜。 所以,就有五成可能是伤悲,五成可能是愉悦,对吗?” “嗯,似乎是这样。” “那假如这块黑布你一直不去掀开,伤悲和愉悦可以算是同时存在的,对吗?” “也可以这么说……” 小哀歪了下头,远处道门众仙也是齐齐歪头,渐渐有点迷糊。 李长寿笑道:“所以,悲伤和愉悦已经叠加在了一起,而你只要不去揭开这块布,两者就可以同时存在。 那你向前看,下一刻、下一个时辰或许你能看见,但更远呢? 如果时间足够远,你所不能预见的遥远,那里的情绪是不是也是混沌的状态? 情绪的混沌中,悲、喜同时存在,尚未确定,只有在你抵达那里时,情绪才会朝着一个方向坍塌。 五成可能是伤悲,五成可能是愉悦,对吗?” “不,你说的这些都是歪理,”小哀顿时摇头,“我根本活不到那么远,我的一切都是一定下的。” “那你说,”李长寿将黑布下的圆球晃了晃,“这里面一定是悲伤吗?” 小哀不由一愣。 李长寿笑眯了眼,又道:“低头看看。” 小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撑着身子斜坐,黑色的纱裙吊带在肩头轻轻滑落着…… 李长寿站起身来,将黑布包裹的宝珠放在了小哀面前,低声道: “悲伤并不是你存在的意义,感受生灵的悲伤才是。” 言罢,李长寿转身驾云,朝着道门众仙飞去。 小哀看着那颗被黑布包裹的宝球,慢慢坐起身来,小手探了过去,但快要触及黑布时又缩了回来,如此往复。 泪湖各处弥漫的悲伤之情,已是稀薄了许多。 “哎,玄都师兄,”赵公明凑到玄都**师身旁,嘀咕道:“长庚现在,到底什么境界?” “不知,”**师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中两颗光球缓缓旋转。 赵公明笑道:“玄都师兄你在做什么?” “学一下,稍后去跟小恶女交手,”**师将光球捏碎,气定神闲一笑,已是胸有成竹。 太极要义嘛,简单,当然是再熟悉不过! 第四百章 后土·七情【超大章】 自李长寿与后土娘娘接触后,李长寿为己方留下的三天时间。 这三天时间内,他的纸道人东奔西走,上天下海,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准备。 而本体与八位道门高手在泪湖中,却只做了两件事: 通过小哀感受七情之力; 做一个完备且详细的计划。 至于,他用上辈子的一点浅薄知识点糅合太清道韵、阴阳奥义进行了一次话术诡辩从而让小哀多了些希望少了些悲伤这种事…… 一点小小的示范,完全不值一提。 此刻他们几人正在研究的,才是真正的大事! **师负手而立,轻声道:“直接用太极图吧,太极图比较稳妥。” “先天至宝如何能用在此处?”赵公明一阵摇头,“玄都师兄,不如让我用定海神珠,定海神珠也可定乾坤、收纳万物。” 太乙真人微微撇嘴:“喷水,第一次见先天灵宝还能喷水。” 一直不曾说话的玉鼎真人开口道:“各位师兄,不如贫道扶后土娘娘的哀之化身过去。” 几人身前的小哀嘴巴一扁,坐在那里心疼地抱紧自己和怀中那颗包裹着黑布的宝珠,喃喃道: “都答应配合你们了,还要被当面研究怎么运回去,我……还是觉得自己好惨呀……” 她话音刚落,几道身影自泪湖之下缓缓升起,却是李长寿、广成子等人,各自拉着一截被斩断的银白色锁链。 这些锁链轻轻震颤,同时化作银色光点,回归小哀身上。 李长寿道:“时辰差不多,开始吧。” **师苦笑道:“这边还没定下如何搬运小……” 噹! 一道金光闪过,小哀的位置瞬间多了一口倒立的金斗,将小哀直接罩了起来。 云霄仙子素手轻轻摇晃,混元金斗翻转,小哀已是消失在了此地…… “其内自成乾坤,不会令她倒栽。” 云霄简单解释了一句,众仙这才回过神来,各自点头称善。 **师袖袍轻轻摆动,一张太极图出现在了九仙脚下,阴阳二气流转间、周遭景色变化,他们已是出现在了六道轮回盘侧旁一角。 轮回盘附近此刻已被清空,十位阎君守护在六道轮回盘各个方向,大批阴差、天兵、巫族高手,正在轮回仙岛之外层层布防,严阵以待。 李长寿开口道:“各位师兄、师姐,莫要觉得我啰嗦,我还想再叮嘱一句。 进入六道轮回盘,将会与外面失去联系,只有太极图能随意进出;我们争取一次功成,按咱们定下的步骤进行,前后不能偏差超过一刻。” “善。” 八位道门高手齐声答应,玄都**师抬起右手,掌心现出太极图之影,前方石壁再次出现了黑白漩涡。 九人齐齐跃起,化作九道流光,飞入漩涡之中! 漩涡内有一缕缕阴冷的气息要向外漫溢,但太极图的残影轻轻闪烁,这漩涡即刻坍塌、归于虚无,只留下那面光滑的石壁…… 闯入六道轮回盘,九仙的落点还是这片小世界的边缘迷雾。 李长寿几乎刚刚落稳脚步,云霄仙子、**师、赵公明从三个不同的方向,齐齐朝着他靠近了一尺到数尺。 李长寿:…… 行吧,此地道门九仙中,他修为最弱。 “好强的憎恶,”广成子低声道了句,众仙齐齐点头,各自端起灵宝,朝迷雾之外赶去。 上次李长寿来时所见的无垠沙海,此刻大半已化作了熔岩地貌,滚烫的岩浆不断翻涌、流淌、凝固,这片小世界完全是一副末日之景。 在小世界的正中,体型无比庞大的熔岩巨人不断挥手,手中不断扔出一颗颗燃烧的巨石…… 巨人头顶,恶之化身斜坐在宝座中,身着血红色战裙,上身套着一件仅到腰身的短衫,诠释着穿的越少防御越高的至理名言。 ——其实这只是上古巫族女战巫经常有的打扮。 九位仙人驾云升空而起,齐齐赶往此间。 “切,”小恶女嗤的冷笑一声,声音自不知多远处传来,“还以为你们去做什么了,竟然是去喊帮手。” **师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驾云向前,背负双手,笑道:“道友,你我交手尚未分胜负,我又何必去寻帮手?” “很好,”小恶女舌尖舔舐过唇边,身周溢出淡淡黑气,“我就先杀了你,再……” “我们不如玩一个简单的把戏,”**师温柔地一笑,温声道,“你看,我拿出一部分善念,你拿出同等的恶念,让它们……” 呼—— 砰! 一颗如山岳般的巨石横飞而来,直接将**师砸飞;全程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让李长寿等仙忍不住……以手遮眼。 没眼看啊没眼看。 “屑,谁跟你玩把戏!” 小恶女嘴角一撇,刚要控制着熔岩巨人追击**师,那颗飞到了天边的巨石砰的炸碎,直接碎成了漫天粉末。 李长寿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威压。 为何熟悉? 这威压来自于李长寿相熟的人教大师兄,自己抱住的第一只大腿,自然再熟悉不过。 但这陌生感……**师还是第一次,显露出这般程度的道境威压! 小恶女嘴角微微上扬,目中满是得意,身下的熔岩巨人震颤了几下,背后拱出一条条手臂,对**师扔出一颗颗山岳般的巨石! “哼!” 半声冷哼,**师宽袖道袍鼓起,左脚抬起、立刻重重落下,一抹黑白道韵如潮水般涌出; 天地间骤然风息浪止,星空之下疾飞的那些巨石竟同时崩碎! “混账!” 小恶女破口怒骂、凶态毕露,整个天地宛若陷入黑暗阴影,身躯无比庞大的熔岩巨人竟直接踏碎了大地,带着四溅的熔岩一跃而起! **师左臂被两团阴阳二气缠绕,隔了不知多远,对着熔岩巨人张开五指,缓缓推出一掌。 自**师掌心,一直到那熔岩巨人身前,一张张黑白太极图同时凝成。 这些平行排列的太极图由小而大,最后一幅太极图竟直接遮挡住了那熔岩巨人全身…… 小恶女厉声尖啸,熔岩巨人发出浑厚的怒吼,**师却不紧不慢,左掌轻轻旋转,再次前推了半寸。 一幅幅黑白太极图被同时引动,最后一幅太极图微微转动,那无比庞大的熔岩巨人在瞬息之间静止、停顿、崩碎,化作漫天碎石,诡异悬浮于空中…… 小恶女明显有些失措,两缕阴阳二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背后,凝成一张太极图的虚影…… 在她还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时,阴阳二气将她再次困缚住,拽着她贴在了太极图上。 一如她此前被**师轻松制住那般…… 天地间,那股阴沉森冷之感顿时消散了大半,星空再次出现。 **师负手在漫天巨石中漫步,仅仅几步就走到了小恶女面前,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他右手一翻,那颗‘善意’光球…… 竟然还在…… “来吧,”**师温声道,“给我一点你的恶念,我给你演示一个很有深度的把戏,一点就够了。” “滚!” “配合下嘛,真的很有趣。” “啐!” **师:…… 远处,李长寿仰头看了看天空,长长叹了口气,又看着表情复杂的七位道门高手,正色道: “师兄多争取了盏茶时间,比预料的要早制住恶之化身。 各位,我与云霄仙子去助娘娘释放其他化身,还请静待时机!” 众仙尽皆称善,各自屏息凝神。 李长寿对云霄仙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相视而笑,一同化作流光,朝着远离小恶女的方向飞出数千里。 云霄掌托混元金斗,将小哀缓缓放出。 一缕缕水声流动,下方的熔岩之地迅速凝固,化作了一片小小的银色湖泊,小哀静静地坐在湖中央,蜷缩双腿、抱着膝盖,埋头轻轻啜泣。 这片天地间,顿时响起了阵阵呜咽声…… 云霄仙子站在空中,纤指轻轻扫过,空中洒下了一只只粉色花瓣。 李长寿站在小哀身侧,袖口中飞出一只只纸人,几只纸人拿起刀枪剑戟,在小哀身侧蹦跳对打,发出一阵呜哇叫喊; 几只纸人化作了身着宫装的仙子乐师,吹拉弹唱起了轻快的节奏。 等了一阵,小哀歪着头看着那几只剪纸小人儿的打戏,略微有些出神。 李长寿温声道:“黑布掉了。” 小哀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宝珠,其上的黑布却在缓缓消散。 她紧紧闭起眼,不敢去看其内的情形,直到那一道道金光透过她薄薄的眼皮,这才小心翼翼睁开那双眸子,注视着宝珠中的情形。 一点点流光飞出,在小哀眼中,化作了她开心的笑,微笑、大笑、回眸、腼腆。 “真的,是欢愉呀……” 小哀抿了抿嘴唇,低声呢喃着,嘴角不自觉展露出少许笑意。 李长寿的手指自侧旁点来,伴着一声“抱歉”,指尖温柔地落在了小哀额头,两人身周同时出现了一抹奇特的道韵。 大地轻轻晃动,星空之中星光大作,这片天地间突然出现了四道光柱,光柱照开了整个天地。 数千里之外,广成子一声轻喝:“现身了!” 众仙立刻就要前行,但耳旁突然听到了一声娇笑,一团粉色烟雾在周遭飘荡,六位道门高手同时皱眉。 “贫道来应对。” 玉鼎真人向前踏出两步,有些普通的面容上满是庄严肃穆,右手托起了他的那口玉鼎,玉鼎之上绽出道道光芒。 广成子、多宝道人、金灵圣母、赵公明、太乙真人,各自化作流光,朝天边光柱分头赶去。 那欲之化身立刻要发难,玉鼎真人口中轻喝,周遭响起了阵阵诵经声,那团粉色烟雾被迫汇聚,直接凝成了欲之化身的倩影。 玉鼎真人祭起玉鼎,口中道:“道友还请过我这关。” “就凭你?” 欲之化身嘴角轻撇,不慌不忙看向各处。 “看来,你们今日有备而来,确实是要灭杀我们了。 亏我此前还对你们留了情面,觉得杀了你们也没什么意思,但今日…… 你,渴望什么?” 微风荡漾,欲之化身诡异消失不见。 玉鼎真人缓声道:“自在化生,方正圆融。” 那口玉鼎光芒大作,欲之化身的身影再现! 她就在玉鼎真人身前,向前探出的纤指,距离玉鼎真人只差三寸,但身形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欲之化身面容上明显有少许错愕。 “你竟能挡我?” “七情拆解,无非心印;六欲所指,皆由心生。” 玉鼎真人缓缓闭上双眼,周遭诵经声大作,那口玉鼎出现在欲之化身头顶,洒下道道玉芒,将她直接困在原地。 “这口鼎,便是贫道的道心。” 嗡—— 玉鼎轻轻颤鸣,欲之化身双手抱住额头,有些痛苦地蹲了下去,她竟缓缓被压制! 千里之外,目睹这一幕的李长寿略微体会。 这位玉鼎真人修行的,竟是这般极难修成的‘心欲之道’,怪不得能被广成子带来此地。 对欲之化身而言,这才是真正的天克! 最担心的隐患消散,李长寿心神收回了些,低头看着,正抱着那颗宝珠抽泣地小哀,笑道: “已经无事了。” “你竟然如此对我……泣……我太惨了!还被当做了释放其他化身的法器!” 云霄仙子自空中缓缓落下,抬手轻抚着小哀的额头。 云霄指尖溢出一缕缕云雾,缠绕在小哀身周,这些云雾宛若一只只柔荑,帮小哀按捏,让她放缓精神。 李长寿笑道:“我给两位表演一段戏剧如何?” 当下,他袖中飞出两具纸道人,化作了两个道士,开始演绎一段此前编好的…… 洪荒相声。 为了能让小哀开心起来,李长寿已是把应付女娲娘娘的杀手锏,都提前用上了。 云霄直接施展玄妙术法,抚慰小哀的道心,用自身的温柔,给小哀空虚的内心以慰藉。 看远处。 惧之化身被包裹在一团黑气中,像是个矛盾的两面体—— 一面是卑微怯弱、内心满是惊恐的柔弱生灵,一面是不断怒吼咆哮,要将恐惧扩散给一切生灵的恐惧之魔。 但她能将这两个矛盾的情绪完全融合。 外层是个无比恐怖、被黑烟包裹的恐惧之魔,但在魔的内部,却是柔弱又畏惧一切的胆小鬼。 赵大爷自是浑然无惧。 定海神珠直接定住这个战力不算多强的惧之化身,赵公明直接将黑气打散,凑到惧之化身面前,在背后拿出了李长寿给的‘法宝’。 “闭眼!” 赵大爷冷声轻喝,惧之化身下意识闭上双眼,但又立刻睁开…… “啊!” 眼前那蓄着胡须、身穿战甲的仙人,此刻竟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 这惧之化身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差点就被吓昏过去…… 赵大爷将面具摘下,嘿嘿一笑,喃喃道:“老弟说的对啊,这个最是好对付。” 然后开始准备其他面具。 与此同时,太乙真人与广成子一同出手,将怒之化身镇压在了另一处角落。 番天印化作一座山岳,将那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金发少女压住,只让她露了个脑袋出来。 广成子道:“去吧,太乙师弟。” 太乙真人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师兄,你确定等会儿你镇压的住?” “自然,”广成子含笑道了句,有种浓郁的高手风范。 太乙真人点点头,双手揣在红袍袖中,向前走了两步。 那与小恶女、小哀长相相似的金发少女,顿时用一双满是愤怒的双眸,死死盯着太乙真人。 但太乙真人只是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广成子纳闷道:“师弟为何回退?” “这个化身也太弱了,”太乙真人摇摇头,“要不咱们放了她去对付其他化身吧,欺负这种小不点也没意思。” 广成子:…… “你说谁是小不点?” 怒之化身怒声质问,她浑身金光大作,身上压着的番天印都在不断颤抖。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悠然道:“就你这般还不是小不点吗? 在人族俗世,你这便是黄毛丫头罢了,身为大德后土的化身,真的不以自身为耻吗? 你看看人家欲……” 咔咔咔! 金发少女浑身上下突然出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身周金光爆涌,背后出现了一条条玉臂,番天印竟被缓缓推起! “你说谁!是、小、不、点!” 太乙真人脚下一滑,站在了自家大师兄背后,讪笑了声:“别自卑,相信自己,你以后会长大的,不是还有变形术什么的。” “啊——” 怒之化身一声厉啸,番天印骤然被顶翻! 广成子提剑向前,与暴走的怒之化身激战成一团!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李长寿,此刻禁不住开始担忧了起来…… 就太乙真人这张嘴,阐截两教只要一碰上,没事也能打个血流成河!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竹签,竹签上的红线,已即将走到最底部。 已辰时了。 而此时唯一的难点,就在金灵圣母处了。 …… 这片小世界的遥远角落,金灵圣母跪坐在沙丘上,纤手扶着额头。 金灵圣母美的清冷、生的清秀,自身又是通天教主亲传弟子,有众多厉害灵宝傍身,平日里走到哪儿都是冷着俏脸,三界也流传着她不喜言笑的传言…… 本来,金灵圣母被请来地府,帮忙处置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危机,已是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 可她这三日,她听那位人教新崛起的圣人弟子、天庭水神,不断讲解计划的各种细节,还安排她练习一些‘特殊术法’。 金灵圣母渐渐地发现…… 这个水神是真的稳,做事竟然能考虑到这种程度,一点细节都不肯放过! 而自己这次,好像来错了地方。 这里根本无架可打。 此刻,太乙真人开始被后土怒之化身追杀,其他各处的道门高手都已与七情化身交手,整个计划在稳步推进。 金灵圣母此刻需要面对的,却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女童…… 对方那期待的目光,那懂事的眼神…… 这! 她负责的这两具七情化身,根本就没与她斗法的半点意思。 赶来此地时,两个女童已是乖巧地聚在一起,开口就是一句: “你是来帮我们快速长大的姐姐吗?” 差点让金灵圣母的道心都融了。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是喜之化身与爱之化身,是七情之中的‘善’; 也正是因为她们二人力量太弱,哀与恶太强,七情之力才会失衡,才会诞生七情化身。 而此时,万不能让哀与喜、恶与爱碰面,不然这两个小家伙会被直接同化,后土娘娘会真的融于七情的深渊中,再无法救回。 地面出现一口土洞,多宝道人自其中跳了出来,催促道: “金灵师妹,怎么样了?时辰就快要到了。” ‘罢了,不管了!’ 金灵圣母轻轻咬了下嘴唇,突然……双手做爪,俏脸做出鬼脸,对着两个女童凶恶恶的哇呜一声。 两个女童先是互相抱紧,而后齐齐大笑,抱着笑成了一团。 金灵圣母不断扮起鬼脸,两个女童笑的前俯后仰,竟同时开始缓缓长高…… 侧旁,多宝道人皱眉看着这一幕,看着卖力表演的金灵圣母,心底一阵感慨。 自己倒是从不知,师妹竟还有这般一面! 本觉得金灵师妹唯有道心相伴,是个道心硬如磐石的凶狠性子! 没想到…… 唉,师妹竟然做到了这一步,他这个做师兄的岂能袖手旁观! “看好了!” 大手一挥,漫天宝光闪耀,一堆堆灵宝在周遭闪烁光亮,两个女童发出‘哇哇’的赞叹声。 多宝道人忍住脱掉道袍的冲动,身形一跃而起,在宝物堆中开始仰泳、蝶泳,有些微胖的身子不断晃动。 那两个女童再次笑作一团,这次却是‘喜’生长的快速些…… 但金灵圣母依然忍不住暗自皱眉…… 似乎来不及了。 此时这两位七情化身提升的太慢,距离李长寿定下的‘七情共振’时刻,已不足半个时辰! 咚咚锵—— 锣鼓声? ‘大德后土守护轮回,那是咱们死后的归宿,是咱们下一世的开始!’ ‘后土娘娘长安!’ ‘后土娘娘与天地同寿啊!’ 突然间,金灵圣母和多宝道人听到了一阵阵噪杂且未落的呼喊声。 这是……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却见空中现出了一条星河,星河中飘来了点点星光。 这些星光径直朝两名女童汇聚,每一点星光中都蕴含着一幅相似的画面: 繁闹的凡俗城池,夹道欢呼的男女老少,一尊尊大小不一的泥像被高举而起; 泥像前,一名名少女赤足前行,撒落片片花瓣; 泥像后,唢呐、大鼓、铜锣、梆子,卖力敲打着轻松欢快地旋律。 辰时一刻。 南赡部洲,但凡有海神教神庙之地,一尊尊后土神像被抬上街头…… 此前两日,整个海神教完全运转起来,宣扬大德后土的事迹,让各地信众与今日此时汇聚于附近的城池,同时庆祝。 一声声祝福,一点点祈愿…… 长安、长乐、长宁、天地同寿、与世长宁…… 两个女童站在这撒落的星光中,愣愣地看着,各自有些出神。 一点点光芒汇入她们身体,两人缓缓变化,随着星光不断落下,渐渐长大、化为少女,各自擦着眼泪,在那开心地笑着。 金灵圣母松了口气,跪坐在沙丘上,含笑感受着这一幕情形。 多宝道人哈哈大笑几声,收起漫天灵宝,对李长寿投去了赞叹的目光…… 很快,这两道七情化身,暂时获得了与其他化身分庭抗礼的力量。 李长寿看着掌心的竹条,红线已触碰到了底部! 时辰到了。 李长寿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哀,轻轻吸了口气,头顶玄黄塔,身形一跃而起、冲向高空,掌心多了一只草环。 寻到七情平衡之地,寻到这片小天地中,灵力最温和之处,李长寿将草环缓缓祭出。 草环之上七彩光芒不断闪烁,一缕缕仙光在草环之下汇聚。 小恶女身前,太极图闪耀之处,**师正卖力说着…… “你看看这个被黑布蒙住的球,里面的善念和恶念现在已经归于混沌,你猜接下来会是什么情形? 情绪之混沌……嗯?” 玄都**师话语一顿,看着此刻的小恶女,后者目中满是茫然,胸口飞出一束浅黑色的光束。 同一瞬…… 被玉鼎真人镇压的欲之化身,在金灵圣母面前的爱之化身与喜之化身; 被赵公明吓哭的惧之化身,追着太乙真人一阵猛打、又被困在阵法中的怒之化身,云霄仙子身旁的哀之化身…… 胸前各自飞出一道光束,双目有些茫然,齐齐停下了动作。 高空中,七彩光束飞到草环之下,汇入了那道道仙光中,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凝成,身着朴素的浅白长裙,正闭目漂浮…… 后土! 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后土之德,天地共鉴!请,后土娘娘归位!” 他的嗓音远远传出去,但后土的虚影毫无反应,而那草环之上绽放出的仙光开始变得黯淡。 似是在睡梦中的后土娘娘轻轻皱眉,面容上流露出了少许痛苦神色。 李长寿有些着急地抬头看去…… 没来吗? 时辰错了? 还是那些念力抵达不了此地?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深做道揖,朗声道: “大德后土,护持轮回,众生感念,永世不绝!” 话音刚落,各处传来八道嗓音,却是玄都**师等高手齐齐对后土做道揖,口中念诵这十六字。 突然间! 更为雄浑、更为噪杂,也更加响亮的呼喊声,在这片天地间不断回荡! 六道轮回投影出的星河,正爆发出璀璨的亮光,一颗颗金色的气泡从星河之中逆流而上,在天地各处飘落。 辰时,三刻。 南海东海之滨,海神教覆盖之地,数不清多少人影跪伏在后土神像前,齐齐念诵这十六字。 天庭天河畔,敖乙、卞庄单膝着地,双手抱拳,背后十万将士齐齐单膝跪地! 通明殿前,数百名天庭文官齐齐做道揖,跟随在东木公身后; 东南西北中五天门处,瑶池处,天人居住的下三重天各处…… 四海之中,龙宫内外,各处海族城池中…… 一道道身影或是单膝跪地,或是躬身做道揖,齐齐念诵这十六字! 度仙门,提前两个时辰就聚集的门内门人弟子,与此时绝大多数三教仙宗的情形相差无二,都对着刻着大德后土的牌位,上香做道揖,念诵着、呼喊着…… 大德后土,护我轮回; 众生感念,永世不绝。 北洲,一名名巫族跪伏在地,低声呜咽…… 地府,阎君判官,阴差鬼兵,那些即将踏入轮回盘的魂魄,齐齐跪伏,不断呼喊、不断呼唤。 甚至在三千世界中,相似的情形同步发生,一道道金光闯入幽冥界,与五部洲照射来的金光一同,冲入了六道轮回盘! 灵山之上,几名老道面露怒色,看着盘坐在谛听身旁的青年道者。 “地藏,可是你下的令,让咱们西方教的香火神教在今日祭拜后土?” “荒唐!这是他们道门的机缘,你此举岂非是助他们拿功德!” 地藏有些无奈地一笑,睁开双眼,轻声道:“这是老师下的旨意。” 几名老道立刻闭上了大嘴。 地藏叹了口气,又道:“六道轮回无关道门与西方之争,此举只是为了确保咱们西方,今后还有跟他们道门一争的运数。 各位师兄,地藏暂修行了。” 言罢,这青年道者闭上双眼,面容带着少许祥和。 几名老道对视一眼,各自皱眉离开。 谛听神兽扫了扫尾巴,偷偷翻了个白眼,趴在那聆听众生祷祝,怡然自得。 …… 六道轮回盘内; 无数金光弥漫,原本的沙海和熔岩,已经化作了起起伏伏的丘陵,漫山遍野长满了浅绿色的浅草,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缓缓绽放。 空中,后土娘娘的身形已无比凝实; 她头上戴着那只草环,如瀑青丝洒落,十指交握、扣于胸前,跪坐在高空中低声呢喃。 她在给众生以祝愿,身周飘出的气息,是那般柔和与安宁。 这天地的一片角落中,金灵圣母突然听到了一声呼喊: “大姐姐!” 金灵圣母立刻转过身来,长裙上的金色摆饰叮铃作响。 那两位已是与后土娘娘一般模样的七情化身,七情之爱、七情之喜,正齐齐对金灵圣母做道揖,她们笑道:“谢谢。” 金灵圣母微微摇头,道:“保重。” “嗯,”她们轻声答应着,身影缓缓升空,朝后土娘娘飞去。 空中,**师处。 “你等着!” 小恶女咬牙切齿,“等我再出来了,一定会去把你头发剃光,头上刻个绿毛龟!” **师洒然而笑,摇摇头,把手中那颗宝珠悄悄捏碎,收回太极图。 一束金光照来,将一脸不服小恶女包裹,缓缓拉向空中的后土娘娘…… 另一个角落。 “这个,多有得罪。” 赵公明对着面前的惧之化身做了个道揖,摘下面具,赔罪的笑了两声。 已是被金光束缚的惧之化身,此刻明显松了口气,对赵公明做了个凶巴巴的鬼脸,似乎是对刚才被吓十多次的回敬。 另一个角落,同样被金光束缚的怒之化身,对下方太乙真人骂道: “你给我等着!混蛋! 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鼻青脸肿的太乙真人邪魅一笑,低头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不振。 在九位仙人踏入这个小天地的方向,玉鼎真人收回自己的玉鼎,起身对欲之化身做着道揖,低声道:“得罪。” “呸!” 欲之化身被金光卷走时,口中骂骂咧咧,说着什么‘怪物’、‘都是怪物’这般话语。 而随之,几位仙人的仙识,朝着最后一道化身所在之地而去。 道道金光落下,宛若锁链一般,将坐在地上的悲伤少女温柔地扶了起来。 “唉……” 小哀低声轻叹着,抬手擦了擦眼角一直未曾断过的眼泪,看着面前站着的李长寿与云霄仙子,低声道: “看吧,我走不到那么远,虚假还是虚假,错了就会被修正,我就是被修正的那个呢。” 李长寿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缓缓摇头。 小哀呢喃着,身子慢慢被拉起。 “虽然知道你们不是为了我,但这几日……多谢你们了。 我话有些多,而且都是没用的废话…… 我为什么这么悲惨,最开始就知道是这种命运,因为你们又产生了点不该有的念想,但最后还是要这样,明知道是这样…… 我明知道……” 云霄轻轻咬着嘴唇,别过身去。 李长寿平静地注视着小哀,缓缓吐了口气,笑道: “对了,你有名字吗?” “我……我只是,只是后土的一段七情所化,是她的一份念想。” “以后就一直喊你小哀吧。” 李长寿突然朗声道:“贫道号长庚,人教弟子、天庭水神,能与你相识,引为道友,共成今日之事、相助大德后土,三生有幸、不胜荣焉!” “我、我……” 已被拉到半空的小哀不断用手背擦着眼泪,口中渐渐失声,却不断喊着:“我是后土,我是众生赋予后土的哀情,我叫后土小哀…… 能与你相识,引为道友……我!” 金光大作,她的身影与其他六道化身一同消失在空中。 李长寿缓缓呼了口气,低头看着面前砸落的那颗宝珠,耳旁仿佛响起了那声…… ‘是愉悦啊。’ “是不是悲傻了。” 李长寿将宝珠拿了起来,“这里面我动了手脚,你的那点悲伤放入这颗珠子之前,就已被我融掉了,一直都会是愉悦。” 一旁探来一只柔荑,轻轻拉住他胳膊。 李长寿低声道:“不用担心,我道心坚固的很。” 云霄轻声答应着,却并未松开李长寿的胳膊。 空中,金光缓缓消散。 七颗色彩不同的宝珠,正围绕着后土娘娘盘旋,一缕缕七情之力回归后土娘娘自身,顷刻间互相抵消、排解。 突然间,后土睁开双眼,眼中光芒闪烁,身周那七颗宝珠同时炸碎,七道本已无法反抗的化身,再次现出了虚影。 **师皱眉道了句:“后土前辈,莫要……” “无妨。” 后土目中闪烁着淡淡光亮,注视着面前这七道已失去大半七情之力的化身,嘴角露出少许温柔的笑意。 她取下头上的那只草环,轻声道: “众生之苦,我来背负; 众生之怨,我来承受; 众生之恨,我来忍受。 我自身之哀、恶、欲、喜、惧、爱、怒,为何不能由我来包容?” 玄都**师眉头渐渐舒展,笑道: “前辈自行决断便是,不过下次若是再压制不住,还请早早只会我等一声。” “嗯,多谢。” 后土柔声答应着,目中满是柔情,纤指将草环轻轻推向前去。 七情化身化作道道流光,汇入草环,草环飞回后土怀中,被后土抱在胸前。 “以后,要乖哦。” 第四百零一章 八 九 玄 功 这? 后土娘娘…… 连困扰自己这漫长岁月的七情化身,都直接保住了? 旁人或许不知那草环对后土娘娘来说有多重要,但李长寿此前与后土娘娘相谈,且将那草环拿在手中三日,自知其来路。 后土娘娘的身躯已经化作了六道轮回盘,那草环其实是后土寄托元神之所在,相当于第二个身躯,给自己留下了脱离六道轮回盘的可能。 刚刚的情形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后土娘娘是借众生念力,让她自身元神,与六道轮回盘完全融合,将那草环让给了小哀她们。 ‘后土娘娘是我们巫族最温柔的祖。’ 李长寿哑然失笑…… 或许,这就是大德后土吧。 “但如此一来,我岂非画蛇添足了?”李长寿低声喃喃着,目中带着几分无奈。 云霄仙子掩口轻笑,松开了李长寿的胳膊,不着痕迹退去一旁,目中满是笑意。 ——之前李长寿与小哀告别时,其实是云霄仙子心境出现了些微波动,才有了刚才的‘主动安慰’。 李长寿自不会戳破这些,被安慰就被安慰嘛,他虽然修为还远不如云霄仙子,但男人总该要有点男人的亚子。 顺带一提,要强的仙子也蛮可爱的。 咳,说起刚才的主动告别…… 在小哀被召回时,李长寿怎么想,都觉得小哀已是要消失,所以言说了那段话,算是给小哀的安慰。 【哪怕是一段只有片刻的友谊,也能温暖一下小哀吧。】 可后土娘娘选择了这般处理…… 七情化身虽被削弱了大半,但被后土娘娘保护了下来,像是养了七个孪生同源的小姐妹。 李长寿送出去的温暖,硬生生地结成了因果! 这里,很累。 不过这总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小哀她们能留存下来,虽给后土娘娘留下了隐患,但也留下了一些其他方面的机缘。 比如有人想搞地府,后土娘娘一人出战,关键时刻可以召出七情化身。 到时小哀一出,漫天妖魔默默拔刀自刎…… 画面感相当强烈,让李长寿隐隐还有些小期待。 且,后土娘娘如此处置七情化身,对他们参与者心底来说,倒是少了几分负担。 李长寿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几道流光已是朝李长寿与云霄娘娘飞来。 最先赶来的,却是太乙真人。 他冲过来拉住李长寿就是一阵瞪眼,低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师兄?怎么了吗?”李长寿眨眨眼,眼中满是好奇和单纯。 “还怎么了!” 太乙真人英俊的面容上淤青未消,低声道: “不是你说的,放手去刺激怒之化身,还要持续不断,贫道被打的时候嘴都没停! 现在那个化身留下来了,稍后万一再出来搞事,借用大德后土的修为神通,打去贫道那乾元洞中…… 贫道休矣!” 李长寿吸了口凉气,面露几分后怕与不安,忙道:“太乙师兄您如此一说,当真是提醒了我,此事是我思虑不当。” “如何补救?”太乙真人一阵干着急,“这该如何补救?” “太乙师兄莫急,”李长寿正色道,“若是真的出了这般事,师兄尽管来天庭兜率宫中寻我,或是给我一道传信玉符,我立刻赶去为师兄解释。 大德后土的化身也好,那也是大德后土,岂会不明事理?” 太乙真人仔细思量,叹道: “看来,这地府今后来不得了。” “太乙师弟放心就是,哈哈哈哈!” 就听几声轻笑,广成子与玉鼎真人一同驾云而来。 这位阐教大师兄含笑道: “大德后土已是无事,七情归衡,稍后自有长庚师弟,帮地府解决转世之灵残余七情之事,大德后土自不会再失控。” 李长寿闻言笑道:“广成子师兄所言极是,之事相助地府解决此事,可非我一人就能做到,还是需道门上下一应努力。” 广成子刚要接话,就听一旁又有嗓音传来。 “长庚啊。” **师在旁漫步走来,皱眉道:“你这一招情绪的混沌……” “师兄当真厉害!” 李长寿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本咱们只是想制住恶之化身,没想到师兄还有这般妙计,弱化了她的憎恶,这却是我们并未想到的。” **师顿时笑眯了眼,淡定地站在了李长寿身后,抬手戳了李长寿后腰一下,这师兄弟二人各自哈哈笑了几声。 人教传统艺能。 待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三位截教大弟子赶来,道门九仙已是聚齐。 高空中的后土娘娘慢慢飘来,在百丈外停下,对着九仙盈盈一礼,九仙各自还礼。 后土浅唇轻启,身周环绕着道道金光,长发在身后飘散,身上的朴素白裙却是那般圣洁。 “多谢各位道友相助。” **师笑道:“前辈客气。” “我居于此界,早已无法外出,也无甚像样的谢礼能给各位。” 后土娘娘右手轻轻摇晃,指尖绽放微微光亮,一段金光闪耀的经文凝成一卷轴,被后土娘娘抬手推来。 “此功法乃我集合巫族修行秘法与天地轮转之道著成,本为九九归一玄功,只可惜天道不允第九层玄功凝成,乱了我感悟。” 九九归一少一层…… **玄功!? 李长寿眼前一亮,但此刻并未表露什么。 这份玄功是给道门的,自己这次也来干活了,稍后自然能搞一份副本回去! 玄都**师将卷轴捧过,笑道: “多谢前辈赐下玄功。 后土前辈其实不必如此客气,您坐镇此地,护持六道轮回,无尽岁月都是如此。 前辈有恙,我等前来相助,所做不过举手之劳,不敢以功自居。 前辈初经劫祸,元气未复,我等不敢多打扰,请前辈安心修养。 若有任何差遣,请地府阴司……知会我家师弟一声就可,我师弟长庚在天庭效命,也深得老师喜爱与玉帝信任。” **师言罢,道门九仙再次做道揖。 后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含笑点头,为九仙打开了一道水帘般的门户,水帘另一面便是六道轮回盘之外。 九仙并未久留,已是功成圆满,各自转身离去。 但李长寿刚要迈步,后土娘娘开口道:“长庚道友,可否多留片刻?” 李长寿瞧了眼自家**师,又看了看云霄仙子;前者笑着拍拍李长寿肩头,后者微微欠身,与金灵圣母结伴离开。 少顷,八位道门高手离了此界。 李长寿看着这宁静祥和的小天地,不知怎么,略微有些心虚。 后土站在百丈外的缓坡上,对着李长寿微微欠身,叹道:“道友当真做到了。” “幸不辱命,”李长寿答应一声,突然感受到了水帘之外那浓郁的功天道之力! 八位道门高手,都获得了一大笔功德犒赏。 李长寿笑道:“而且都是三教大师兄他们出手,我只是做了些传信之事。” 后土娘娘掐指推算,缓声道:“道友莫要自谦,地府与巫族受你恩惠已数之不清。 那灭人剑之事,还是多亏道友及时发觉,才免了巫族一场灭族之灾祸。 我为巫族十二祖,道友当受我一礼。” 开满白色小花、各处飘着霞光的山坡上,后土娘娘双手在身前交叠,对着李长寿盈盈一礼。 “这使不得!” 李长寿连忙跳去一旁,又给后土娘娘行了个道揖,叹道: “娘娘莫要折煞了我! 我所做之事,都有为自身谋划好处的动机,除妖更是有多重考量,护巫族也是为了让地府能早日入编天庭,可是不敢受娘娘这般大礼!” 后土笑道:“那道友此次出手,可有想在我这取走的好处?” “没有没有,”李长寿连连摇头,“能帮上娘娘,已是咱今后能去跟同门吹嘘之事,此前当真没有多想…… 不过,咳。 我其实一直对巫族秘箓颇为感兴趣,娘娘您请看。” 李长寿手指轻画,随手写下了遮掩天机用的巫族符箓。 后土柔声道:“如此,我稍后将巫族符法整理成册,再让他们给你送去。” “多谢娘娘赐法!” 李长寿已是心满意足,但看后土娘娘似乎还有谈兴,也不好意思直接告辞。 后土又问:“当真不要其他好处了?” “当真不用了。” 后土顿时遗憾道:“本想着再给你一些盘古真血,可修玄体宝法、可炼制无上宝丹,既然你固辞不受,那就罢了。” 李长寿:…… 面子与宝物哪个重要?当然是宝物! 尤其是盘古真血,再配合刚刚娘娘赐下的**玄功,简直就是给自己肉身开挂! 这要自己练成**玄功,再以盘古真血强化,岂非另一个保命底牌? 但此时,李长寿心底微微思量…… 有时候机缘太多并非好事,宝物虽易取,因果难摘除,而且自己走的是元神道,肉身强横与自己来说,并非那般重要。 稳一手。 若自己今后真的去炼,且能炼成**玄功,再回来找娘娘求盘古真血也不迟。 心中划过这些念头,李长寿笑道: “娘娘,若是您没其他吩咐,我这就告辞了。” 后土娘娘眨了眨眼,柔声道:“我此前只是与你说笑,这些本都是想给你的谢礼。” “待我再为巫族做些事吧,”李长寿道,“我这人无利不起早,这般还更有动力一些。” “道友说笑了…… 且稍等,有一人还想见你。” 后土双手向前捧托,一只草环在仙光中缓缓凝成,被后土慢慢戴在了头顶。 草环中闪过七彩光芒,又隐去其他光芒,只剩银白色闪亮。 后土娘娘嘴边的笑容渐渐收敛,面容身形虽然未变,却给人感觉变了个人一般。 她脚下的山坡,绿草开始东倒西歪,白色小花慢慢凋零,一股微风吹过,竟带出了无边萧瑟之感。 “唉~~” ‘后土娘娘’幽幽的一叹: “你刚刚应该是安慰我的吧,总归是安慰我的吧,我说到底毕竟只是一段失控的情绪,还是众生给娘娘的负担,还是最大的那个…… 你刚刚能那么说,我也很欣慰了,虽然悲伤还是辣么大……” “道友,”李长寿含笑道,“等你能将这般七情哀之力收放自如了,又能有办法外出走动,我可带你去天地间逛逛,介绍你认识更多好友,如何。” “当、当真?” 她向前迈出半步,眸子中亮起了此前从未有过的光亮,但不过瞬间立刻泄气,垂头丧气地道了句: “又或是还在安慰我吧。” “我可是天庭水神,三阶正神,”李长寿正色道,“如无必要,我通常不会骗人。” “那,一言为定?” “这个给你留作纪念吧。” 李长寿在怀中拿出一颗宝珠,对着其内注入了一段笑声,俯身放在了地上。 道一声“友自珍重”,李长寿拿出拂尘轻轻甩了下,仿佛扫去此间尘埃,转身朝着水帘走去,毫无阻碍地出了六道轮回盘。 他刚跳出去,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将他身形直接吞没。 天降,大功德!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清点这笔功德,一旁**师、赵公明、多宝道人、太乙真人,已是同时凑了过来。 赵公明煞有其事地嗅了嗅,目光满是玩味。 **师笑道:“师弟,娘娘单独留下你,又教诲什么了?” “因此前灭人剑以及北洲巫族之事,还有天庭与地府诸多事,”李长寿正色道,“后土娘娘为这些事对我道谢罢了。” 几人的眼神顿时满是失望。 多宝道人摆摆手:“散了散了,跟地府阎君打个招呼,找个地方喝酒去了。” 赵公明感慨道:“此行收获匪浅啊。” “嗯,”太乙真人手中把玩着一张画卷,笑道,“定海神珠能喷水,才是真的长见识。” 啪! 赵公明眯眼一笑,轻轻打了个响指,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出现在了太乙真人身周,后者身形瞬间被定在原地。 “是这样吗?太乙师弟?” 咻咻咻! 二十四颗宝珠同时喷出道道水箭,如同二十四颗老拳砸过,打得太乙真人浑身哆嗦。 广成子见状一阵摇头,玉鼎真人也是露出淡淡笑意。 李长寿看到这一幕,心底却不由陷入思索,见云霄仙子在一旁‘遗世独立’,他脚下迈步,主动走了过去。 稍后还是要跟太乙真人深入交流交流; 他这满级的阴阳语,可别真的成道门三教大战的导火索。 不远处,**师正与广成子、多宝道人商议后土娘娘所赐玄功的该如何处置,能看出,三教对这门玄功…… 兴趣都不大。 圣人弟子所修法门都是圣人所著,后土娘娘在修为方面还差了圣人一些…… 但后土娘娘的面子又不能不给。 故,**师提议,就将这神通当做道门护教玄功,不轻易对弟子传授。 广成子与多宝道人自不会有什么异议。 …… 六道轮回盘内,后土娘娘头顶草环上的银色光亮已在渐渐消退,只留下一阵长长的叹息: “唉,期待什么,肯定是出不去的。 现在也只能靠跟其他六个化身混在一起过日子了,说不定还要被欺负,娘娘肯定也不喜欢我,其他六个估计很快又会嫌我颓丧…… 什么同根同源姐妹情,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虚假。 悲伤,辣么大……” 第四百零二章 长寿归山,黑豹探友 夜黑风高小琼峰,林间挂香飘幽影。 刚得到了自家师兄传信的灵娥,披上一件道袍就匆匆出了草屋,持着开阵玉符,一路冲向丹房。 但刚到丹房前,灵娥就听到了一声声压抑的…… 哽咽? 她心儿一慌,自林间夜幕跳出,落到灯火通亮的丹房门前,看到了……正仰躺在摇椅上,泪流满面、涕泗横流的自家师兄! 咔嚓! 灵娥背后仿佛出现了一道闪亮的落雷,身子向后闪躲了下,瞠目震惊状。 天,怎么突然就塌了! “师兄你怎么了?” 灵娥带上哭腔,直接跪在摇椅前,小手握住李长寿的大手,口中喊着: “有什么事跟我说,不管发生什么,咱们一起扛就好! 是、是师父吗?师父没救了吗? 师兄你修行莫非出什么错了? 若你长生道果毁了,我也会陪着你一起投胎什么的师兄!” “灵娥……没事……” 李长寿颤声回答,喉结上下颤动,散发着浓浓的悲伤之感。 灵娥眼皮垂下,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滑落,她将师兄的手背放在脸颊旁,低声呜咽着: “师兄你别吓我,你要是现在就没了,那我可怎么办! 我现在连为你守寡都算不上,只能为你守墓…… 哎呀!师兄你干嘛打我!” “乱喊什么!” 李长寿没好气地骂了声,将弹了她额头的手指收回,在眼角边擦擦眼泪,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 “这后劲,也未免太大了些。” 灵娥捂着额头鼓起嘴角,幽幽地看着自家师兄,郁闷道:“这么多年没见师兄你哭过,人家担心嘛。” “为兄这并不是哭,”李长寿叹道,“只是在宣泄道心积压的情绪罢了。” 灵娥各种不明所以。 李长寿摇摇头,注视着阴沉的夜幕,让自己道心中的悲伤尽量平复下来。 他刚回山一个时辰,就在此地‘稳男落泪’了一个时辰。 半日前,离开地府时,李长寿就以要去海神教和天庭处理后续之事为由,婉拒了赵大爷的饭局邀请。 玄黄塔被**师故意收了回去,**师还特意点名,请云霄仙子送李长寿本体回山门…… 一如既往的好师兄。 李长寿难得坚强了一次,主动将云霄仙子送回了三仙岛,并在三仙岛上喝了杯茶,闲聊几句,才独自踏上了回程。 回来的路,因为少了塔爷相护,李长寿总归不免有些‘安全感缺失’…… 本来大半个时辰就能遁回来的路,硬是绕了小半个中神州! 待回到小琼峰,躺回了舒适摇椅,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身周飘出了一缕缕深蓝色的道韵,一股股悲怆之意自浑身上下冒了出来。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 万物有终时,何以守寂寞。 此前李长寿并非没有被小哀影响到,只不过是将这些悲伤积压了下来,对外营造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咳,才不是因为当着云霄仙子的面! 这种纯粹的悲伤、纯粹的感染力,并非道心无垢就可抵御…… 灵娥搬了一只蒲团,坐在了李长寿身侧,用自己最正经的温柔,小声问: “师兄,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李长寿淡然道,“只是在帮后土娘娘压制七情化身的时候,被众生七情所化的道韵影响到了,将这股情绪宣泄出来就好。” 灵娥眨眨眼,貌似听师兄说了一件好像很了不得的事…… 李长寿道:“知道喊你过来是做什么吗?” “知道,”灵娥轻轻一叹,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面容,扭头看向侧旁,“如果奖励我抄写经文能让师兄产生快乐,我……愿意……” “这次不必,给我弹点欢快的曲儿吧,对冲下心境。” “嘻嘻,早说吗,这就来!” 灵娥立刻向后挪了挪身子,放出两只纸人拿起鼓和箫,自己也抱出了一把古琴,奏起了欢快的曲调。 李长寿笑了笑,再次闭上双眼,待那如潮水一般的悲伤渐渐消退,心神再次开始忙碌了起来。 后土七情之厄能顺利化解,自是离不开天庭、龙宫、三教仙宗的配合。 李长寿的纸道人们再次上路,去龙宫找龙王道谢,言说此事进展;又在天庭寻到了东木公,商量接下来派人去地府慰问之事。 而在东木公处,李长寿得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 此前聚集众生念力时,在三千世界也汇聚一股念力冲到了地府,注入了六道轮回盘,增添了不小的助力。 这股众生念力的来源…… 正是西方教在三千世界中掌控的大批香火神教! 西方仗义出手? 李长寿仔细思索,倒是明白了西方教的用意,无非就是三条—— 第一,给予地府以恩惠,方便今后在幽冥界行事; 第二,与道门同时出手相助六道轮回盘,算是为天道做事,虽不得功德,却可凭此挽回些气运; 第三,占住道义二字。 【道义】,在洪荒这个残酷的生存环境中,仿佛只是个玩笑。 在道祖未合道、六圣未出世时,确实是这般;远古就是纯粹地谁拳头大谁有理,所谓的道义不过是强蛮的遮羞布。 但道祖合道、六圣齐出之后,洪荒的天就已经定下了,背景、跟脚,开始变得比实力更重要。 六圣的存在,制定了洪荒的基本秩序; 而天道的存在,让道义二字越发重要。 西方教此次出手相助,就是为了占住道义二字,给自己‘正名’,显示出洪荒大教的担当,与道门能继续在同一层面博弈。 大概就是——【我们西方教不是洪荒的反派,与道门是竞争关系,各自有各自的立场】。 此事是圣人下令,还是地藏或者其他圣人弟子主动提及的? 李长寿思索了一阵,这个问题自然没什么答案,随之一笑也就不多想了。 嗯,还是想想后续如何帮地府,顺便再多赚点功德吧。 此次相助后土娘娘,天道降下海量功德,分给了道门九仙;而李长寿是其中出力最多、最为重要的关键人物,得到的功德自然也是最多。 但正如**师此前提醒他那般…… 此事的功德分给来助阵的道门高手,李长寿自己所得自会减少。 这也没办法,事关大德后土,李长寿自然是想一切求稳。 功德金身,此刻差不多已经构筑了九成! 但这九成还都是‘素材’。 单纯的功德,除了抵消业障,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完整的功德金身才能产生‘天道庇护’的效果。 当然,李长寿在此事上的思路一直没变过—— 他想要功德金身,并非是为了依赖功德金身保命。 有功德金身守护,在不涉及圣人的一般危险情形中,安全系数最少能提升三成; 而涉及圣人的危险情形,他也能凭功德金身,让圣人……犹豫那么一下。 这就是一线生机! 修功德金身之法,李长寿早已备好,而且也动过魔改的念头,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思路。 此时自己功德金身缺的那部分,也就是一条小腿、一只脚。 那,能不能弄个小号的‘腿肢’? 功德金身·天残脚? “哈哈哈!” 李长寿心底浮现出这般画面,也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灵娥的琴声一停,喜道:“师兄,你没事了?” “啊,道心无恙了,”李长寿伸展了下手臂,看着眼前的灵娥,又不由陷入了思索。 灵娥暮然脸蛋一红,低声问:“怎么了?” “灵娥,你修行至今日,已多久了?” 修行多久了? 师兄莫非……是要对自己下手了? 家花,终于要熬出头、结出果,师兄妹的关系也能进一步突破了? 咚! 灵娥心跳声骤然放大,俏脸唰地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直接跃过少女的矜持与不安,将自己准备多年的话语,细如蚊声地说了出来: “我、我……我准备好、好……了……” “哦?” 李长寿眼前一亮,笑道:“你竟能猜到我的想法,修为高了之后,灵智也是渐长嘛。 那就直接定下了,十二年后下山游历。 也是时候,让你去面对这个洪荒了。” “诶?” 灵娥一怔,而李长寿轻笑几声,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于丹房内。 …… 不够的功德,去哪填补呢? 除妖虽然是比较稳定的选项,但突然给妖族的压力太大,也容易引起妖族剧烈反弹。 还是要以陆压道人为算计的核心点,用陆压道人妖庭太子的身份,吸引更多业障大妖冒头。 最理想的算计,其实是让妖族对天庭主动施压,高举大旗反天,那自己出手收割功德,也就变得顺理成章、合乎情理。 妖族如今的实力和底蕴,若是跟整个人族比,自是远远不如; 但跟刚起步没多久的天庭相比,还是不容小觑。 李长寿细数了下,自己接下来这几十年需要处理的事务。 天庭招兵买马、轮回流程补全计划、针对陆压、暗中守护玉帝和王母、让师妹了解世道艰险…… 原则上,他还是不会主动算计这些事。 封神大劫的时刻表,已在南洲现身,且有孔萱大姐、咳,孔萱道友守护; 李长寿只需不紧不慢,按照自己的节奏做好后续准备,不必非急于一时。 上头与着急,是稳者最大之敌! 接下来,先去找有琴师妹谈下,看看她修行到了何处,在她去天庭之前,将她的修为境界尽量提升到天仙境。 嗯……还要安排一场戏码,让有琴与天庭水神‘正式相交’,从而给她足够硬的跟脚和背景。 毕竟是去天庭帮自己的同门师妹嘛,自然不能亏待着。 “前辈……前辈您在吗前辈?” “嗯?” 李长寿挑了挑眉,大半心神落归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边界处藏身的纸道人,仙识蔓延,注视着黑豹夫妇的洞府。 水妖淼淼正在洞前来回踱步,手中还捏着李长寿此前给的传信玉符。 这是怎么了? 李长寿的纸道人站起身来,检查了下自己的样貌,确定是一直示与黑豹夫妇的老道模样,这才驾云赶去。 仙识捕捉到,黑豹正趴在洞内一处石桌上呼呼大睡,身周还放着两坛仙酿,明显是被他夫人灌醉了。 这情形,这画面…… 这要是让黑豹看到,必以为他这个‘陆压老道’跟水妖淼淼有点什么事啊! 到了洞前,李长寿板着脸,问道: “为何匆忙找贫道?又为何要将你夫君灌醉?” 水妖低头行礼,忙答: “这几日我夫君总是念着截教仙、截教仙,还说要去金鳌岛上一行。 我问他怎么了,他说近来有些想念金鳌岛上的故友,想去探访一番。 那金鳌岛是截教道场,高人云集,我们不过两只小妖耳,何敢过去那里拜访?这若是惹了哪位高手不喜,岂非要命的灾祸。 前辈,您能否劝一劝我夫君?” “无妨,”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皱眉道:“他想过去,那去就是了。” 水妖紧皱眉头,低声问:“这,这无事吗?” “自是无事,”李长寿表露出少许不耐,“你与他是夫妻,此事合该你们二人商议,贫道并非将你们关在此处。 贫道只是觉得黑豹道友这张嘴,对咱们妖族而言,算是极为重要的本领,所以对你们颇多关照。 金鳌岛上仙人明事理,说话也好听,如果你夫君所说没骗你,那你们说不定会在金鳌岛上得一些好处。 莫要以自己妖族出身自卑,虽然咱们妖族现在不行,但上古时也曾辉煌过。” 水妖不由得一阵忐忑,低声道:“他若是去,我反正是不会过去……” “这就是你们夫妻之事了,”李长寿摆摆手,“贫道还有要事,就不在你们这久呆了。 这般小事,哼。” 言罢,李长寿驾云离开,水妖有些欲言又止,但只能欠身行礼相送。 轻叹了几声,水妖转身回了洞府内,将黑豹抬去了床榻上,开启了守护洞府的阵法。 黑豹要去金鳌岛访友? 这对封神大劫,又会产生什么连锁反应?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隐隐有些预感,觉得黑豹一动、定能搅动洪荒之风云。 倒是,可以趁机搞一波陆压…… 李长寿思路不断延展,渐渐笑眯了眼。 …… 三日后,黑豹果真从洞府启程,一路躲躲藏藏赶往东海,在东海边缘朝金鳌岛而去。 而黑豹刚刚动身,天庭就对五部洲发下了一道讨妖檄文,追捕上古妖庭余孽陆压道人。 檄文中也写出了理由,说陆压道人掌握了一种威胁天地平衡的法宝,需要尽早将陆压‘捉拿归天’…… 这檄文一发,中神洲人族仙门反应寥寥,差不多直接无视。 ——天庭虽然已开始起势,但影响力、号召力,始终还是欠缺了太多,还没三界主宰的亚子。 但众妖族听闻此事,先是对天庭大骂几句,而后直接捕捉到了重点。 陆压道人、威胁天地平衡的重宝! 这还了得? 妖族不少高手瞬间颅内升压,各洲边界的妖族领地群妖欢腾,刚安生了没多久的上古老妖纷纷出山,等待着太子殿下振臂一呼! 而当事者较晚得到这个消息时,整头乌都……懵了。 第四百零三章 《整活》 威胁天地平衡的法宝? 一处开满桃花的山谷深处,陆压道人反复看着手中传信玉符所载讯息,眉头越皱越深、起身来回踱步。 此刻的陆压,并非是那般老道的模样,而是一名面容俊朗、神采奕奕的青年妖王。 这其实是陆压道人躲藏伪装时,经常会用的第二个身份,某个妖族中立派的小妖王。 今日,突然接到妖族高手传信,得了天庭发檄文追捕他的消息,陆压并不感意外。 天庭有意拿妖族立威已非秘闻,他陆压的跟脚不知为何,早已被天庭玉帝知晓。 ——不然他也不至于躲在此地,每日还要忍耐着巨大的心理折磨,与众妖女厮混,做出一幅荒淫无度的模样。 这种颓废、枯燥、没有约束的生活,对于满心抱负的太子殿下来说,实在是…… 太痛苦了! 但这次追捕他陆压,天庭给出的理由,竟是他拥有威胁天地平衡的法宝,这就让陆压有点范懵。 他的秘密法宝钉头七箭书,能影响到天地平衡? 显然不能。 先不说钉头七箭书有诸多限制,用之损功德、气运,且在上古时,这门术法就作为妖庭暗中惩处罪妖的手段,也没见天地平衡受影响…… 自己的斩仙飞刀最近虽已接近大成,但这不过是杀伐宝物,如何能影响到天地平衡? 而且,‘天地平衡’这四个字,当真有些让妖捉摸不透。 如今人族为天地主角,天庭为名义上的三界主宰,天地又不曾对立,有什么‘天地平衡’的说法? 天地平衡这四个字,多出现在上古巫妖大战,两族休战时期…… “莫非是,在诈我现身?” 陆压一双剑眉轻皱,星目中划过两缕金光,面色却有些阴沉。 正此时,角落有铜面镜轻轻震动。 陆压看向屏风左右跪坐的两名桃花妖,有些不耐地摆摆手,那两名侍女起身告退,婀娜的身姿带走了微微的香风…… 很快,暖阁各处阵法被陆压开启。 陆压走到铜镜前,点一缕仙光入镜中,其内缓缓浮现出一名老道的身影…… 此老道身着灰袍,生有鹿耳、鹿角,见到陆压之后就做了个道揖,温润的嗓音也自铜镜传出: “殿下,已有十多位老元帅前来老臣这里问询,老臣着实不知该如何回应。 若殿下……您当真已有对付天庭之法宝…… 不如就与诸位一直支持您的妖王开诚布公,如此,才不会寒了各位老臣的心呐。” 陆压皱眉道:“若我有这般宝物,鹿公岂能不知?” 鹿妖老道皱眉沉吟,又道:“殿下,若如此,事情恐怕麻烦了。 天庭如今是东木公与天庭水神做主,玉帝王母在凡尘历劫……嘶!莫不是那天庭水神用了计谋,想要逼主人现身?此事不可大意啊。” 东木公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哼!此事已是明摆着! 这水神杀我族人,欺我妖族如今式微,如今又动这般念头算计!” 陆压咬牙骂了几句,袖袍一挥,直接化作平日里在外行走的老道模样。 铜镜中的老鹿妖忙道: “殿下还请暂时忍耐,莫要中了水神的奸计啊!咱们理应先静观其变,再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招!” “静观其变?此时还能静观其变?” 陆压压下火气,有些无奈地回了句: “若我躲避不出,我族上下势必士气衰减; 若我主动露面,天庭便找到了跟咱们正式开战的由头。 这水神已是将我抬到了火架上! 更是通过此事,将我之跟脚公布于众,让我今后无法继续躲在暗处算计。 此檄文看似是壮我族声威,实则是杀我不见血之计谋! 鹿公,你且将此事实情与各位前辈、我族名宿解释清楚,我此刻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化解这次灾厄!” “殿下……您英明呐!” 鹿公高呼一声,突然又有些感伤,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叹道: “若先帝能见殿下如今之沉稳多谋,定会无比欣慰,老臣惭愧,竟不能为殿下排忧解难,还要殿下去面对这般处境!” “鹿公莫多说了。” 陆压再次压下怒火,把已经冲到嘴边的训斥咽了下去,努力保持和颜悦色。 他又对着鹿妖王勉励几句,才将铜镜上的道韵抹平。 “哼!” 这些老臣,当年妖庭覆灭时跑的比谁都快,遇到事了哭的比谁都欢! 就从不见拿出什么,能让他眼前一亮的计谋和决断! 当年他们妖族汇聚万灵,其势滔天;巫妖大战后期更是因祖巫内损、水火互斗,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可就是这些占据高位,却对妖庭毫无助力的庸臣,拖累了整个妖庭运转,被人族有机可趁! 最讽刺的是,巫妖大战最后活下来的,还是这些老油条…… 陆压心底骂了一阵,又将这些怨气扫平。 他自然知道,现在也必须依靠这些老臣,才有让妖庭东山再起的机会…… 背起斩仙飞刀,将怀中的布包拿出来看了一阵,又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陆压轻轻吸了口气,身影化作一缕青烟,在桃花谷中消失不见。 终于,能暂时离开这个痛苦之地了。 他此前在妖升山被水神的大灵爆所重伤,就一直在此地疗伤。 也是亏了西方教给的一颗莲子,才填补了损耗的元气,且助他突破了一个境界…… ‘水神,你莫要再逼贫道。’ …… 与此同时,金鳌岛上。 许久未回岛修行的敖乙,此时正泡在他在金鳌岛上的洞府——那方宝池中。 敖乙化作十多丈龙身,在池水中悠闲地伸展着自己的躯体; 顺便,按自家教主哥哥的吩咐,观察远处那正热闹的仙神‘聚餐’,将此地的情形记下,稍后反馈给教主哥哥。 今日的金鳌岛颇为热闹,只因来了一头修为不高的黑皮豹子精。 黑豹最初要登岛,被岛上巡守的仙人拦下,差点一剑砍了; 但黑豹开口就喊出了岛上数十名天仙、金仙的道号,更是激动地报上了‘元泽’这个前世用名,让岛上众仙齐齐震惊,迅速聚了过来。 截教发展至今,因通天教主威名赫赫,诛仙四剑凶名远扬,但凡能入金鳌岛、蓬莱岛这些道场修行的炼气士,极少会为外道所杀; 就算大半修不成长生金仙,也能寿终正寝,自在一世。 元泽老道,算是截教‘万仙来朝’时代,比较稀罕的意外…… 当年,元泽老道被不知来路的妖魔控了心神,带大批妖魔去围攻人教仙宗度仙门,意图破坏三教源流大会,结果被守口如瓶的度厄真人一声冷哼,震的命丧当场。 后,元泽的元神被截教仙送去地府,借着截教之威,走了走关系,投胎转世时,又安排了个上好的命途…… 可惜,因元泽老道投胎前说了一句【放心,从奈何桥走去轮回盘,还能出什么问题】,硬生生把自己大好命途奶没,最后误投畜牲道,生做了一头黑豹,修行至今也没什么名堂。 今日黑豹来金鳌岛上探访旧友,岛上截教仙大半被惊动,纷纷赶来围观、咳,赶来表达关切之意。 ‘明中’观察了半个时辰,敖乙搭在池边的龙首慢慢缩了回去,龙身沉到池底; 随后他便用神像散出神念,对李长寿的主神像发去了交流邀请。 很快,一人一龙于梦中相见。 敖乙细细言说此时金鳌岛上的热闹情形,李长寿仔细听着,很快就有些感慨…… 截教上下确实足够团结! 截教仙虽然在黑豹登岛,就直接把黑豹的嘴用道法封了,但各类宝材、丹药、灵石、术法,成堆成堆地往黑豹怀里塞…… 那些昔日与黑豹交情匪浅的炼气士,更是拉着不能说话的黑豹,去各处赴宴。 眼看他嘴被封,眼看他拿好处,眼看他泪了目。 “教主哥哥,”敖乙纳闷道,“咱们盯着这头黑豹作甚?” “莫要小瞧了他,”李长寿负手而立,笑道,“这家伙如今是妖族,又与截教有了关联,日后说不得会成为什么厉害人物。 你且继续在金鳌岛上盯着,他一旦离岛,你就安排一位龙族长老……”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叮嘱了一阵,敖乙不断点头。 很快,这个近来修为进境神速的龙族太子脱离梦境,暗中调了一名龙族高手来金鳌岛附近等候,稍后自有一场小戏上台。 金鳌岛热闹了几个时辰,一朵白云自北而来,却是菡芷得了消息,自三仙岛上匆匆赶来。 见到黑豹精,菡芷眼圈一红,忙喊师父。 但黑豹精立刻闪躲,侧对着菡芷仙,叹道: “转世已非前人,贫道不敢多应,今见仙子无恙,心底安矣,这便归去修行。” 菡芷不由抿嘴轻叹,众截教仙也立刻挽留黑豹,让黑豹在岛上修行、再入截教。 但黑豹挂念着自家夫人,且觉得自己修为太弱,没什么脸面待在岛上修行,就固执地告辞离去,且坚决拒绝众仙送他回洞府的好意。 黑豹的这些反应,也都在李长寿的推断之内。 菡芷万分不舍,跟着黑豹出了金鳌岛,送出数十里,三次被黑豹喝止不可跟上,她才停下步子。 “师……道友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就来岛上或是去三仙岛寻我……” “回去吧,回去吧!贫道如今也有贵人相助,修行无碍!” 黑豹连连摆手,低头钻入海水中,施展出还算不错的遁法,朝北方遁去。 截教众仙的仙识跟随了黑豹一阵,目送他归去,不少仙人唏嘘不已;但对金鳌岛来说,这也不过是一件小小的稀奇事。 待黑豹遁出金鳌岛范围,敖乙也离开宝池,朝东海龙宫方向飞去,与一位龙族高手,‘恰巧’在黑豹头顶碰面。 那位龙族高手大喊一声: “二殿下!二殿下!可算迎到您了! 天庭刚刚有调令到了龙宫,让您立刻调兵去追查妖庭余孽陆压道人的踪迹!” 躲在海水中的黑豹顿时一哆嗦,心里话都有点瓢: 陆压道人!恩公公!? “是吗?” 敖乙淡然道,“我之前回金鳌岛看望师尊,还想着回去与思思团聚两日,没想到又有这档子事。 天庭当差不易…… 这陆压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他是太阳金乌、妖族太子,被如今妖族视为中兴之主,”那龙族高手朗声回答,“先前妖族欲用巫族魂魄炼制灭人剑,便是为他所备。” “哼!这陆压!不识天数! 我这便回天庭带兵,你且替我捎个信回水晶宫中……” 二龙交谈之声渐渐飘远,海水中的黑豹此刻震惊不已,在海面上露了个面,想追上去,又不敢动弹。 陆压恩公有麻烦了! “唉,盼恩公能平安度过这般艰险,大吉大利……” 啪! 黑豹抬手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皱眉看着海水中自己的倒影。 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 幽冥界,酆都城东侧雄关之外。 细细的蚊声伴着一阵清凉的冷风吹过,躲藏在暗中的文净道人,远远打量着此地重重禁制。 她只是路过此处,今日是要去血海‘出差’。 听闻前几日,那个男人和水神大人连同七个凑数的道门高手,帮大德后土度过了一场危难,文净道人就想着来此地看看…… 或者能嗅到一点点,那个男人的味道。 可惜,她不敢踏足酆都城,只能远远瞧一眼。 转身正要离开,文净道人又轻咦一声,被这雄关一线天尽头的情形所吸引…… 这是……在做什么? 地府不是只勾魂吗?怎么连棺材都备上了? 一线天尽头处,正有一群战力不错的纯血巫族,敲锣打鼓、似乎是在排演什么节目。 一口粗糙的石棺落在地上,被六名巫族壮汉轻松抬起,扛在肩头;六巫跟在前方那两名头套战巫身后,不断摇摇晃晃、向前行走。 走了不过十多丈,牛头高声喊停。 “要欢乐!要开心! 你们这板着脸,就跟真的死了亲友似的,本元帅很难带你们去为水神大人做事啊哞!” “大家要跟着鼓声的节奏,”马面抱着胳膊,温声指点了几句,“我们是要给妖族送棺,为的是激怒他们,这样才能达到与他们开战的效果……” 于是,这群巫又开始了新一轮排练。 “打起精神!继续练! 一定要万无一失,不出差错,过几天才能去两军阵前,为水神大人助威!” 言罢,牛头突然嘿嘿一笑: “马,你说,咱们要不要在石棺上面,弄个陆压道人的牌位?” 马面沉吟几声,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他们去立牌位上香,岂不是让妖族太子占了便宜? 远处,文净道人禁不住抬手扶额。 这…… 莫名感觉,跟他们一同为水神大人效命,略微有一点点羞耻呢…… 摇摇头,文净道人转身赶紧离开此处。 蚊声再起,她去了血海深处一处隐秘之地,熟门熟路地寻到了一片断壁残桓。 文净道人化作了平日里那妖娆的身形,身披血纱衣,带着几声娇笑,走向前方的宫殿遗址。 她步履轻摇,笑容妩媚,美态横生,但自身散发出的那般凶恶气息,却让殿中不少生灵轻轻颤抖。 径直走到一根石柱旁,文净道人倚着石柱摆了个慵懒的站姿,发出了两声勾人心魂的轻笑: “怎么,没想到被派来帮你们的,会是本王?” 大殿角落有嗓音传来: “文净你也是血海生灵,当年得过老祖指点,望你记着这般恩情。” “呵,”文净道人眯眼轻笑,柔声道:“本王自不会忘了这般恩情,毕竟当年,老祖可是杀了本王九成的孩儿。” 大殿角落中传来了铁链拉动的声响,道道气息掠起,锁定在了文净道人身上。 文净道人却是浑然不觉,凝视着自己的纤指,淡然道: “今时不同往日,老祖已死,本王如今也有了靠山。 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不杀你们,是忌惮你们神力通天,神通广大吧? 算了,跟你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选的罗刹女在哪?” 角落中传来了一声满是疲倦的苍老嗓音: “望灵山信守承诺,将元屠剑归还我族,由我族公主执掌。” 这嗓音落下,一道窈窕的身影自角落而出,身披银色斗篷,浑身散发着淡淡祥和气息,与此地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文净见状轻笑了声,出言讽刺道: “你们倒是舍得下血本,竟将自家老祖不多的血脉都送了出来。” 那披着斗篷的少女摘下斗篷帽,露出了一张美丽面容,以及那头银白长发…… 她对着文净低头行礼,轻声道:“铁扇拜见前辈。” 第四百零……五减一章! 血海,那座宫殿中。 文净道人鬼魅的身影飘向前,在这修罗族少女身旁转了半圈,而后朱唇轻启,在她耳旁轻轻吹出一缕气息。 这少女虽极力忍耐,但脸颊还是划过少许红晕,银白长发轻轻飘舞。 文净笑道:“真是个不错的苗子,送去灵山当真可惜了,那里的老道们,可没几个人会解这风情。” “文净,老祖的剑是我一族至关重要的信物。” 角落中,那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着:“我们已归顺灵山,元屠剑交由殿下执掌,于灵山也并无半点损失。” “你们的话,本王会原封不动的带回去,”文净道人轻笑着,指尖在银发少女脸旁划过,“但有没有用,那就非本王能管了。” 叮铃铃—— 另一个角落中,有道魁梧的身影似乎要冲出黑暗,那粗犷的嗓音压着浓浓的怒火。 “蚊王,你什么意思?” “表面意思咯,”文净道人轻轻弹了弹指尖,嘴角含笑,凤目余光瞥向那道身影,“不服?” 那道魁梧的身影陷入了沉默。 “废物,”文净道人轻哼,随即突然转身,血色纱裙飘舞间,将整座大殿照亮。 各处角落里,或坐或站或躺的修罗身影,由老而幼、由弱而强,大半都是面露怒色。 “血海修罗早已不复当年,竟还整日抱着一把剑幻想当年的美梦。 忘记你们老祖是如何死的了?有剑又能如何,元屠阿鼻都被你们找回来又能如何? 这般血海,倒不如就此枯萎,还挣扎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大笑声中,文净道人与那银发少女已是没了影踪。 砰! 一面墙壁被铁拳砸碎,这残破的宫殿中回荡着压抑的怒吼声,但终归,渐渐平静了下去。 一道朝着幽冥界边界飞驰的血光中,文净道人看向自己手中提着的少女,略微思索,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算了,现在没办法跟海神大人联络,还是先把灵山给的差事办好,勿要节外生枝了。 ‘本想给海神大人培养个侍女来的,毕竟冥河老祖的血脉,如今也挺罕见。’ 嗯? 文净道人眼尾一挑,仙识扫向了酆都城方向。 看到那群扛着棺材、奏着乐曲的战巫已是走出了城外雄关,似乎是在朝幽冥界边界进发。 那戴着头套的地府勾魂元帅,此刻坐在石棺上,随着后面敲锣打鼓的节奏,不断扭动强壮的身躯。 文净道人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突然感觉,自己辛辛苦苦在西方教卧底,始终是不如直接对海神大人效忠…… 快乐。 …… 正此时,南赡部洲西北方向,一座人族大城附近。 陆压老道背着大葫芦,自云间缓缓落下,仙识仔细搜索着城中各处的情形。 或许是太过专注,当他要落在地上时,脚下忽然一滑,堂堂妖族太子、斩仙飞刀拥有者、天庭追捕第一人,莫名其妙就朝着前方扑倒。 陆压一怔,但反应也是神速,身影轻轻一闪,直接施展出挪移术法,出现在十丈之外,稳稳地站好。 陆压道人眉头紧皱: 这种感觉,这种无缘无故就遭灾的情形,自己……曾经历过…… 怎么回事? 为何又来了? 这霉运莫非是经周天运转?又或是妖族气运不足所导致? “哼!” 他陆压道人,又如何会为这般霉运所困?! 当下,陆压道人闭上双眼,仔细搜查临近大城中的情形,发现自己要寻找的那位大人之后,施展变形之法,化作了一名中年妇人。 刚要迈步赶去大城之中,陆压道人额头不由得挂满黑线。 脚底板这松软的触感、微微的黏性,鼻尖嗅到的微弱‘芬芳’…… 陆压咬牙,低骂着某只无礼的野兽,朝树林外走去。 这一路,陆压莫名其妙撞到了两只互相厮杀的野狼,走着走着,又莫名其妙走入了一群凡人强盗窝中。 虽然对他没什么威胁,但这些遭遇,确实有些坏他心情。 ‘感觉这次霉运,比上次要轻松许多。’ 陆压道人想到了太阳宫中自己差点练功练死的情形,也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心底道一句父皇保佑,略有些狼狈地出了这片丛林。 但这般小灾小祸,却是连绵不绝。 他化作的中年妇人,走在路上就会被行人无故撞一下,遇到两个孩童嬉戏打闹,还能将小竹箭射到他眼上…… 要么就是,突然有一片云飘过,以他为圆心、直径百丈之内下一场瓢泼大雨。 陆压被气得道心轻颤,但有上次的教训,他强行让自己保持了冷静。 他怀疑有人故意整自己,但仙识探查各处,竟找不到丝毫踪迹。 总算,跌跌撞撞进了城,陆压化作的中年妇人一路低着头,默默走到了城中最热闹的酒楼侧旁小巷,站在巷口那名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老者身前。 是这里了,那位前辈的隐居地。 这是个头发花白的卦师,专门为人卜卦算命; 一张桌子、一只写着‘十卦九不准、一天算十卦’的桌围布,就是这老卦师的全部家当。 “咳!”陆压干咳一声。 老卦师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回了句:“算不了,今天的十卦用完了,客人改日再来吧。” “是吗?” 陆压道人传声道:“前辈既留在此地见我,何以低头不见?” “嗯?” 老卦师抬头瞧了眼,那双老眼中有些迷糊,嘀咕道: “夫人您哪位?小老儿与夫人您见过? 诶?这位夫人,您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啊。” 陆压道人拉过长凳,径直坐在长桌对面,笑道:“正是有这般灾祸,我才来寻前辈指点一二,不知,这灾祸是否可破解。” 老卦师扶着花白胡须,略微有些不正经的长相,显露出少许为难。 “要不,这位夫人在这里多坐半日?过了今夜子时,小老儿也就能继续为人卜卦,明日的十卦中,给夫人一卦也是无妨。” 陆压道人轻轻皱眉,言道:“前辈,我不宜在此地露面太久,不如你我找个僻静之地相谈。” “这、这可使不得,”老卦师连连摆手,“虽然小老儿无妻无子,但也是方圆几百里有头有脸的卦师,与夫人您独处一室,怕是会惹人闲话。” 陆压道人垂眸,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前辈,当真不念昔日旧情了吗?” “这如何说的?” 老卦师顿时精神了起来,仔细打量眼前这妇人,“我、跟您认识?” 陆压道人叹了口气,面带悲凉,却也知道自己无法强求什么,起身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咳!殿下?你咋过来了?” 突听身后传来一缕传声。 有个身穿短衫的中年男人,在隔壁酒楼底层窗户中探了个头出来,手中还端着铁锅颠勺。 “等我炒完这个菜,稍等啊殿下,还有两桌客人在等着!” 陆压道人额头挂满黑线、浑身乱颤,差点现出本体,一口太阳真火烧了这城池! …… ‘那个陆压,现在会去做什么?’ 小琼峰上,李长寿坐在丹炉前静静思考着,面前这漆黑丹炉中,即将成丹的丹药已是散发出阵阵霞光。 他此时一心多用,除却炼丹之外,还在远远监视黑豹的动向,顺便在密室中思考地府改革的具体措施。 黑豹此时正朝着他自己的洞府而去; 但黑豹不知的是,那水妖淼淼已是在两日前,收拾好包袱离了这处洞府。 具体为何,李长寿也不是很懂,大概就是…… 爱过? 或许是水妖察觉到黑豹卷入了大因果中,怕自己承受不住这般因果,借此机会离开了吧。 水妖给黑豹留了一封信,李长寿出于尊重生灵**的角度,并未打开去翻看。 但稳妥起见,他用仙识目睹了水妖写信的过程。 信中只是写了他们夫妻姻缘已尽,自此两散,今后不必找寻或挂念云云。 可怜的黑豹,此刻尚不知自己回了一趟金鳌岛,回家之后会面对什么。 也不知水妖淼淼离开这件事,对黑豹会形成多大的打击,是否会影响到黑豹的性情…… 这次的具体计划是什么? 其实并没有计划,李长寿发檄文追杀陆压道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黑豹,已是他计划的全部。 他只是给妖族这潭水扔下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能炸出什么水花、掀起哪般规模的浪潮,都是未知之数。 李长寿这次……其实是想清静无为一把。 倒不是他嫌‘穷举法’算计安排太过累人,相反,这是李长寿反思自我之后,才决定做的尝试。 【无为】 李长寿此时的理解中,无为就是此事发展的一切可能性,都在自己能应对的范围内; 无论此事如何发展,都不会影响到自己自身,只是带给自己的好处有多寡。 天庭发檄文追杀的陆压,最坏的情形,也就是……自己被女娲圣人抓去圣母宫劳动改造几个‘瞬时’。 这完全在李长寿的承受范围内,甚至还能借着这般机会,感悟圣人道韵、提升自身道境。 低头看着自己的掌纹…… 这种不用费心算计,一切又都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确实不错。 这也是自己修为境界提升、在道门话语权提升、手中掌握的资源越发庞大,且背后靠山越发坚固,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不过李长寿也知道,他这并非真正的【无为】。 像已认了他这个学生的太清圣人老爷,那才是真正的无为清静。 太清圣人遇到不合自己心意之事,随手就可安排优秀的法宝人处理,了不起就是直接出手抹平。 玄黄太极图,一气化三清; 六圣之顶点,一动鬼神惊。 自己此时刚抵达的小境界,还差远了。 嗡嗡—— 丹炉中霞光打坐,李长寿停下遐想,一缕仙力注入其中,将那一颗颗丹药包裹其内,又缓缓逼出了其内剩余的杂气。 随后,丹炉炉顶打开,一颗颗圆润饱满的丹药飞出,漂浮在李长寿掌心,霞光也在渐渐收敛。 淡淡的清香,在丹房中氤氲开来。 李长寿仔细感应了一阵,多少有些失望。 这丹炉,炼制出六品灵丹就是极限了吗? 现如今影响自己在丹道上大步向前的,除却那些天财地宝级别的灵药宝药,就是这些硬件设施了。 老君的八卦炉,他如今倒是能借用; 但去兜率宫中借八卦炉炼丹,不就是拐外抹角给老君讨要丹药吗?万一让老君不喜欢,让圣人老师不喜,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小寿寿?” 熟悉的嗓音自丹房门口传来,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一颗留着中短发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 “又在炼制什么好东西呢?让本师叔尝尝!” “喏,”李长寿右手拂过,手指轻轻弹飞一颗丹药。 门口的脑袋一张嘴,将丹药啊呜一声吞入口中,还没来得及咀嚼,丹药已然化作了一缕清液,滑入了嗓尖。 “哇……怎么有种苦味?” 这颗脑袋嘀咕一声,躲在门旁的身子也伴着道道圣光跳了进来,自是酒玖。 李长寿笑道:“这是给伶俐炼制的,效果是强化肉身,吃到就是赚到了。” “什么?”酒玖不由一惊,“这东西强化肉身?” “怎么了?” “本师叔可不能再长了!不然就不和谐了!” 李长寿笑道:“那真是洪荒的一大遗憾……咳,放心就是了。 师叔来拿酒的?老位置放着。” “嘻嘻,”酒玖闻言眼前一亮,两步跳到了侧旁的书架,拿走了两只袖珍酒壶,“谢啦小寿! 哼哼!本师叔回去继续大杀四方!” 注视着酒玖师叔心满意足驾云离开的背影,李长寿轻笑了几声,目中流露出少许感慨。 这,何尝不是一种无为? 只不过酒玖师叔是不问世事、一心在山中修行,而自己却要面对各类复杂的大教博弈。 将这些丹药收起来,李长寿仙识看了眼正在林间修行的熊伶俐,倒是不急着给她。 此时熊伶俐比之前又壮了两圈,浑身散发着凶悍气息,体内巫族血脉已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李长寿已拿到了**玄功的副本,此时却不宜传授给熊伶俐。 **玄功算是为肉身强横者量身打造的玄法,肉身越强越容易入门。 李长寿此时只是初参**玄功,发现这门后土娘娘所著玄功,并非单纯的肉身修行法,其最珍贵之处,反而是强横肉身对元神之力的增益。 李长寿也决定尝试修行这门玄功,对自己的肉身进行适度强化; 如此,不但能够增加自身安全系数,还能提升肉身线条感和强壮感,增加男性魅力,提高男性自信心,简直是一修多效、不可多得的巫族绝版修行法。 后土娘娘说让人给自己送的巫族秘箓还没音讯,若是再配合能临时提升自己肉身强度的巫族秘箓…… 设想一下这般情形: 【李长寿哪天头顶塔爷,面对强敌围困,对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塔爷暂时压制、封印,或者打飞了出去; 一群强敌喜极而泣,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对李长寿发起强大的攻势,漫天法宝砸来,却打出了‘叮叮’一阵轻快的声响。 剑折、尺断、板砖稀碎…… 李长寿淡定地拉开道袍衣领,露出浑身淡金色的肌肤。 下雨天,功德金身与**玄功,更配哟。】 第四百零五章 某神兽:我与水神单方面神交已久 暂不提李长寿初试无为,于山中琢磨**玄功、巫人改造,等待妖族做出反应。 且说南赡部洲西北,某座普通的凡尘城池,一座占地广阔的大宅后院中,两道身影正在荷塘旁漫步而行,身上还带着两股晦涩的道韵。 陆压道人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貌——那衣冠楚楚、面容俊美的青年道者; 他身旁的‘厨子’换上了长袍,含笑为陆压道人介绍自己亲手布置的庄园美景,言说那些别出心裁的小设计。 陆压终究是没忍住,主动问道:“前辈为何会去那酒肆之中做个厨子?而非……” 这中年道者反问道:“为何贫道就不能做个厨子?” “这……” “是因贫道当年为先帝效命时,以能掐会算为生灵所知,而今隐居此间,就非要做个与之相衬的卦师? 哈哈哈!” 中年道者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笑道: “此不过是殿下先入为主的念想,其实贫道的兴趣颇为广泛,远不止占卜、观测、阵法这些。” 陆压叹道:“晚辈只知前辈隐居此地,见到了那凡人卦师,还以为是前辈所化。 前辈肯见晚辈,可是愿再出山相助晚辈一程?” “唯独这个,请恕贫道不能答应。” 中年道者果断摇头,目中流露出惋惜之意,“我还道殿下今日所来,是为了问活命之法,不曾想殿下竟还存着这般念头。 若是这般,殿下不如就此回吧。 接下来贫道说的再多,于殿下也是无用。” 陆压皱眉道:“前辈言下之意,晚辈已有生死之危?” 中年道者煞有其事地看了陆压一眼,双目突然化作了淡黄色,瞳中闪过一道光亮。 “大祸不远矣。” 陆压道心轻震,在这中年道者眼中,看到了一幅一闪而逝的画面…… 画面中,他浑身是血躺在一片湖泊上,不知生死,但状况无比凄惨。 若是换了旁人,对陆压言说这些,让他看到这些,陆压或许会直接‘请宝贝转身’,再骂一句: 胆敢惑乱贫道心神! 但眼前这位中年道者,也唯独这位中年道者,陆压不得不敬、不敢不敬。 当年妖庭破灭,他陆压能活,便是因这中年道者相助; 且昔日妖族十大妖帅中,唯一能摘清自身因果,自巫妖大战中全身而退、毫发无损的,便是眼前这位中年道者。 上古妖族十大妖帅,白泽。 白泽,先天灵兽,擅推演、占卜,知阴阳、明生死,最善趋利避凶,通万物之情、晓万物之貌,为妖庭妖帝器重信赖,也是当年妖帝平衡妖师鲲鹏权柄的重要谋臣。 白泽所著《白泽精怪图》,成为上古时,妖帝统治妖族的重要权力基础。 陆压额头见了冷汗,低声一叹,对白泽做了个道揖。 “请前辈救我!” “罢了,”白泽摇头轻笑,“虽在殿下眼中看到了执迷,但终归是欠了先帝几分人情,须得在殿下身上还上。 殿下可知,是谁要杀你?” “天庭水神!” 陆压这话几乎脱口而出,但喊出之后,又隐隐觉得不太对。 白泽笑道:“不错,就是水神。 天帝要杀你,是要杀妖庭太子,而这水神要杀你,是要杀陆压道人。” 陆压忙问:“为何如此?我与水神可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贫道也不知。” 白泽停下脚步,背负双手站在荷塘旁,看着水面上那连片的荷叶,目光越发悠远…… “水神此人,贫道捉摸了许久,终究是捉摸不透。 殿下也知,贫道虽有些微神通,可知万物之貌,但总归不能真的去推演万物万灵,不然道心顷刻便会被撑坏。 贫道如今闲云野鹤,隐居尘世间,只会去观测贫道感兴趣的生灵。 初次注意到这水神时,他的海神庙只有五六座,但那时,贫道就无法看清他形貌跟脚,他当时就已有了防范,且这防范一日未曾松懈。 贫道暗中观察水神至今日,依然是看不透他呀……” 白泽话语一顿,叹道: “水神此人,极善忍耐,行事周全到令人发指,而且睚眦必报; 殿下可知当年龙族海眼被攻破之事?” “自是知晓,”陆压道人道,“天庭与西方谋算龙族,最终龙族选择归顺天庭,西方拿龙族立威,毁了东海海眼,夺走了东海宝库。” “当时西方主持此事的,乃西方大圣人的弟子地藏。” 白泽笑道:“但地藏和他的小谛听春风得意不多久,就有了三教仙人齐上灵山之事。 三教仙人逼灵山低头认错,且当着灵山的面,杀了他们灵山弟子,玄都**师更是凭先天至宝太极图,与西方二圣人硬拼了一记。 那场戏,当真好看……嗯咳,那次之事的起因,殿下可知是何事?” 陆压道人皱眉道:“请前辈赐教。” “地藏略施小计,用谛听之能,造谣截教火灵圣母与赵公明,还是借阐教黄龙真人的名义将此事散出去的。” 白泽笑道:“只是半日,天庭水神就定下了反击之策,连通了三教大师兄。 就因这一件小事,让灵山在龙族身上得来的声威直接倒赔了进去,让三教关系得到缓和,顺便还打了西方圣人的脸面。 更是让地藏和谛听惨被圣人训斥,丢了圣人信任。 这算计…… 贫道总之,是绝不会与水神为敌。” 陆压略有些不满,言道:“此事何尝不是三教大师兄有意促成?” 白泽笑而不语,将话题引回了陆压之事。 “殿下,除西海之事与升妖山一战,你可招惹过水神?” “并未做过,”陆压目光坦坦荡荡,“升妖山时,我是自娲皇宫中赶去的升妖山,晚了半步,不然也不会让那水神轻易得手。” 白泽皱眉道: “殿下,圣母娘娘的居所名为圣母宫,娲皇宫乃妖族自己取的名。 莫要因圣人的不追究,就真当圣人娘娘认下了妖族胡乱按的名号。 上古,圣母娘娘成圣前,先帝恐伏羲与圣母娘娘夺权,先一步逼走了他们兄妹,圣母娘娘此前会庇护于你,不过是与先后交情匪浅。 而今,水神去过了两次圣母宫,圣母娘娘是否还会出手庇护你,已是未知之数。” “水神去圣母宫?” 陆压不由一惊,忙问:“这是何时之事?” “初次是妖升山之战过后,最近这次,是因大德后土遭灾,就在不远之前。” 白泽捻着山羊胡,淡然道: “看来,殿下也是被那些所谓的老臣捧糊涂了。 圣母娘娘是人族圣母,当年人族被妖族屠戮,圣母娘娘未曾现身,是因妖师鲲鹏用计算计了圣母娘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圣母娘娘赏赐给了水神数不清的宝物,这在圣母宫中可不是什么秘闻。 殿下啊,妖族已在妖庭破灭时,早已不复存在,何必纠结前事?” 陆压道人默然不语,面容颇为黯淡。 白泽继续相劝:“贫道当年追随两位先帝,亲眼所见,那些不甘被巫族捕食的万族汇聚不周山顶,立上古天庭,得天道大运,与巫族争锋天地。 那时,天庭是天庭,圣族是圣族。 而后贫道也是亲眼所见,当圣族占据天空,压过了巫族一头,这个圣族逐渐腐朽,无尽的征伐、斗法,大族吞并小族,强者奴役弱者。 那时,天庭虽还是天庭,圣族已是妖族。 唉……” 白泽这一叹,叹出了无尽萧瑟。 “妖庭陨落,是大势所趋,是谁都无法挽回之事,却并非什么悲剧,这是应得的因果。 殿下,那些此时还喊着妖庭制霸的家伙,当真算是妖族吗? 他们不过是些腐朽之木,却强行将上古之后化形的万族,归入妖族之中,借妖族之名,行奴役、强压之事。 试问,若当年活下来的并非是殿下,而是殿下的胞兄胞弟,这些所谓的妖王会如何相待?” “会……” “会与殿下无二吧。” 陆压道人皱眉凝思,又黯然一叹,“确实如此,我也不过是他们举起的一杆大旗。” 白泽笑道:“殿下能及时醒悟就好。” “前辈!” 陆压道人转过身来,又做了个道揖,“晚辈想要活命,还请前辈教我!” “其实,你现如今已被水神逼到了一条死胡同,”白泽正色道,“想要破局,唯有一条路走。” “请前辈赐教。” 白泽道:“号召各路妖王起兵反天,如此才可有三成活路。” 陆压面露不解,显然是有些消化不良。 白泽缓声道:“当今天帝忌惮你,是忌惮妖族太子,若妖族所谓的中兴之势没了,妖族那些老妖王祭了天,妖族威胁不到天庭,天帝的那份忌惮自会消退。 你只需在时机到了,以‘不愿妖族就此绝于洪荒天地’,表现出慈悲之心,向天庭认输,天帝自会借你彰显天庭仁义,不只留你一条性命,还会承认你之跟脚。 那时,你自可在天地间随意逍遥。 不过……” 陆压忙问:“不过如何?” “就怕这个水神,在你对天庭认输时,直接扔一把刀在你面前,成全了你慈悲之名啊。 他肯定会这般做。” 陆压顿时如鲠在咽,“这水神,到底为何针对于我?” “贫道也不知,”白泽轻轻叹了口气,目中带着几分陆压看不透的光彩,“水神此人谋算之深,非我可及,往往会有出人意料之举。 面皮于他如无物,宝材宝物如烟云。 最让贫道钦佩的,反倒是他的见利而不忘义,虽不曾与这位水神打过照面,但贫道仿佛与他神交已久……” “前辈,”陆压道人低声问,“不可想办法除掉这水神吗?” “动他?”白泽笑道,“最先落到你头顶的,应该不是太极图,也不是诛仙四剑,而是……” “什么?” “紫霄神雷。” 白泽拍了拍陆压的肩头,“莫要多想了,如今水神借势而行,他背后站着的是天道,是道祖,是弹指就能让咱们飞灰湮灭的存在。 与其想这个,倒不如想想如何借着让妖王起兵反天,对水神示好。” 陆压道人目中带着少许无奈,陷入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陆压又问:“前辈,您可否代晚辈去与水神打个招呼?” “不可能,做不到,此事想都不要想。” “呃,前辈您拒绝的为何如此果断……” “莫要开这般玩笑,”白泽嘴角一撇,山羊胡都带着几分嫌弃,“以地藏和小谛听举例,水神忌惮的是小谛听而非地藏。 若是给水神机会,小谛听这种能听取万灵心声的小兽,定是要除之而后快。 更别说,是贫道这般,比小谛听的本领高了一点点的上古妖族了。 贫道与水神若碰面,只有两个下场。” 陆压此时道心已是有些麻木,低声问:“哪般下场?” “要么他杀了我,要么我立下几万字大道誓言,成为他的坐骑。” 白泽仰头长叹,目中满是郁闷,叹道: “他现在未曾动贫道,主要是因修道日浅、积累不足,等他功德金身凝成,怕是就要打贫道的主意了。” 陆压忙问:“那前辈,您不、不逃吗?” “能逃去何处?” 白泽苦笑了声,“现在只能试试假死这招,到时能否逃过去了,不过……应当是不成的。” “为何?” “水神极善补刀之事,凡灭杀之灵,半点魂魄都不会留下。” 陆压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前辈是否有些太过夸张了? 这水神当真如此厉害,为何不将灵山压下?不将我妖族覆灭?” “你总要给他些时日。” 白泽缓声道:“此刻贫道能告诉你有关水神之事,便是他修行至今,到妖升山一战能重伤你,绝不会超过五百年。 其他事你莫要多问,贫道可不敢沾他半点因果。” 陆压有些欲言又止,白泽见状却是笑着摇摇头,并不再多说此事。 “殿下,记住贫道一句告诫吧。” “前辈请说,晚辈定铭记于心。” “斗神不斗势,斗仙不斗圣,”白泽低声道,“天庭忌惮的就是妖族如今还保存了不凡的实力,殿下万万不得与那西方灵山联手啊。” 陆压再做道揖:“前辈教诲,陆压谨记于心!” 白泽身影突然变得有些虚淡。 陆压抬起头来,却见白泽随风消散,此地庄园各处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贫道先走一步,殿下多多保重。 人情以还上,咱们今后,便不多见罢。” 陆压闭目苦笑了声,又连连做了三个道揖,这才转身离了此地。 …… 数月后,上古妖庭遗太子陆压,于北俱芦洲南部边界现身,振臂一呼,发讨天檄文。 一日之间,有三百二十五路妖王响应,聚妖兵数百万、妖族高手数千,言说天庭迫害妖族、无辜打压万灵之族,力抗天庭之命。 洪荒五部洲一时沸腾,天庭整军备战,各地妖族赶赴北洲边界,以壮妖族声威,人族炼气士也是磨刀霍霍向北洲。 有妖王高呼再立妖庭,不过这妖王很快就没了声响。 陆压发讨天檄文当日,度仙门小琼峰,那幽静的竹林中…… 李长寿放下手中书卷,注视着西北的方向,稍作思索。 这陆压得了高人相助?这以进为退的办法都能想出来。 稳一手,现在玉帝王母不在天庭,妖族此时只是要抗命,尚未正式起兵。 先让檄文飞一阵,看妖族会不会膨胀到主动攻打天庭。 但凡有一股妖兵…… 不,一缕妖气! 但凡有一缕妖气到了天门前,李长寿就能借题发挥,让东木公去玉虚宫、碧游宫、兜率宫哭上三天三夜,言说趁玉帝历劫,妖族欺辱天庭。 第四百零六章 当真要与天庭斗? 上古妖庭太子陆压发讨天檄文第二日,天庭五大天门处,天兵天将严阵以待,到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天兵列阵、天将磨刀,天庭不少文吏驾云来去; 瑶池中的众仙子也是聚在一起,守护着瑶池周遭,并派人知会通明殿,她们虽不入天庭战斗序列,但可随时出手驰援。 一时间,天上地下风声鹤唳,大有明日开战的架势。 通明殿中,数十位天庭仙神齐聚一堂,在大殿正中摆了一张圆桌。 圆桌旁立着八只宝座,两侧排了四列座椅,各位仙神都在座椅前站着,等待着一位正神到来。 玉帝王母下凡历劫,按理说,此时正该是群仙无首; 且群妖势大,上古妖族残存的众高手齐聚北洲边界,一股股威势看得人胆战心惊。 若是不论双方兵力,单论高手的数量,妖族此时确实对天庭呈现碾压的态势。 但这些仙神并未慌神,甚至…… 一想到此前天庭经历的诸事,现如今还有点想笑。 门口一名天将小声道:“水神大人到了!” 众仙神顿时停下私语,坐在主位上的东木公也立刻站起身来,朝殿门走去。 门外,白袍白发白拂尘的老神仙驾白云而来,自是摸鱼状态的李长寿。 他刚入通明殿,这群天庭仙神就立刻聚向前,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让东木公也有点哭笑不得。 东木公喊道:“水神啊,你总算来了!” “这些妖族,凶到就差直接咬人了!” “水神大人?咱们何时起兵讨妖?” “诸位,诸位莫急,”李长寿抬手下压,众仙神立刻安静了下来。 李长寿笑道: “诸位都是天庭重臣,此时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并不在天庭,咱们切不能慌了阵脚。 如今天庭刚刚有所起色,万事正在起步之际,新入列十数万天兵尚未得操训,天将新晋数十,尚未习谋兵之法。 那上古妖庭太子,便是看准了咱们天庭内部尚虚,才如此肆无忌惮,悍然违抗天命。 若咱们此刻便整军讨妖,岂不正中妖族所想?” 众仙神半数面露思索,半数面露不解。 有掌管雷罚殿正神问道:“水神,如今妖族已是公然反天,咱们天庭此时虽尚不能称强盛,却已有镇压妖族之力。 若妖族反,而不出兵,天威何在?天地正道又何以维系?” “此言差矣。” 李长寿温声道:“天庭如今虽已可镇压妖族,且妖族之内派系林立、妖王不合、难以一心,但此时镇压妖族,天兵天将损伤几何?” 言说中,李长寿迈步向前。 众仙家在旁亦步亦趋地跟随,仔细听着,唯恐漏了半个字。 李长寿道:“若即刻出兵,以妖族尽是些乌合之众而论,天兵天将死伤何如? 若咱们天兵死伤过多,哪怕顺利镇压了北洲边界之妖,天庭实力便一清二白展露在天地之间。 各位,而今天地间,以人族为主角,妖族不过上古败犬。 倘若不能以雷霆之势镇压妖族,于天威无益,于天地正道也无益,只会让中神州众仙门取笑。 更有甚者,若妖族上古大妖尽出手,咱们吃一次败仗…… 天威荡然无存矣!” 通明殿中这数十位仙神闻言,尽皆点头称是。 水神说的在理。 天庭出兵不止要赢,还要赢的漂亮,必须大获全胜,才算打出威风。 那执掌雷罚殿的正神拱手道:“是小神莽撞,思虑不周,请水神责罚。” 李长寿笑道:“都是为天庭着想,且你我同殿为臣,何来责罚一说?” 东木公在旁叹道: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是咱们天庭如今实力,还不足以震慑这般宵小啊。 各位,且入座! 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下凡历劫之前,曾将天庭事务托付于我与水神,今日召集各位,便是商议如何应对妖族发难。” 当下,东木公做了个请的手势,殿内众仙神尽皆入座。 居中这圆桌处,东木公、李长寿坐于主位,守卫五方天门的元帅在旁相伴,却空了个位置出来。 东木公看着这空位道:“水神,咱们不如请龙吉公主前来?” “木公,”李长寿皱眉道,“虽请龙吉殿下前来也合情理,但就怕……陛下不喜龙吉殿下参与这些事。” 东木公不由一惊,忙道:“那依水神之见,请水神处置。” “请月老入座吧,”李长寿笑道,“今日还有要事,需月老出手。” 诶? 正在通明殿角落的月老不由愣了下,这般天庭战事,与他月老何关? 不过水神有此一言,月老也不敢怠慢,当下站起身来,低头向前,顶着少许压力,拘谨地坐在了圆桌末位。 整个通明殿,因为这鲜艳的大红喜袍,多了几分色彩。 东木公清清嗓子,接入议题。 有天庭将领将妖族讨天檄文无感情朗读了一遍,众仙神纷纷义愤填膺状。 东木公笑问:“水神,咱们如何应对为上?” 李长寿却道:“这檄文写的倒是不错,简直可谓声泪俱下,言说咱们天庭如何欺他妖族良善,他妖族已处处退避、百般忍让,如今忍无可忍,宣布不尊天庭之令。 但细细想来,这檄文毫无内容,且是相当不要脸。 说的就跟此前妖族当真听从天庭号令一般。” 众仙神各自露出几分笑意,整个大殿的氛围都活泛了许多。 东木公笑道:“这妖族倒也是讲究,如此可以反咬咱们。” “各位要注意,妖族现如今说的是抗天而不是反天,”李长寿道,“对方留下了少许后路。 妖庭太子陆压,以及妖族众上古存留的高手,才是真正的麻烦。 不过,当下咱们先要做的,是再发一道檄文出去。” 东木公皱眉道:“再发檄文?可是要回应妖族的檄文?” “先将大义占住,”李长寿笑道,“对方檄文中所写这些,咱们一条都不去回应,就历数上古妖庭余孽之罪状。 此事也莫涉及人族,单单就说,这些上古妖族嗜杀成性、残害万灵、不识天数,他们操训妖兵、炼制邪宝,压榨天地之精、灵,图谋不轨。 这第二封檄文中还需点出,天庭乃道祖与道门众位圣人老爷所立,所为便是护卫苍生、维护天道运转,并非为统御万族。 上古那套已是行不通了,但凡生灵,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是否被称之为妖族。” 众仙神细细品味,若是智谋够的,听闻李长寿的这些话语,都是明白李长寿这几句话的分量; 若是智谋不足的,也觉得水神这般话语说的在理。 当然,哪里都少不了憨厚之辈。 有个武将纳闷道:“咱们天庭以后……不统御万族吗?” 一双双眼睛顿时瞪了过去,让那武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挤到墙缝里去。 李长寿正色道:“咱们天庭是为护道,而非为统御万族,此事各位切要牢记。” 众仙尽皆称善。 又有仙神忧心道:“这檄文一发,妖族若是愤而攻打天庭,又当如何?” 李长寿淡然道:“那一应妖族高手顷刻死无葬身之地,定不会有灰烬留下。” 众仙神顿时安下心来,知道水神能这般说,定是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东木公在旁却是若有所思…… 为什么,这些底气他也有,这些话他也能说,却做不到水神这般轻描淡写又、又这般有格调…… 定下第二道檄文主要内容与对外颁布的时间,李长寿就开始安排后续之事。 天庭众天兵半数于天门防守,半数修整、操训,互相轮替; 另对四海龙族下令,命龙族准备一批高手,随时驰援天庭。 此外,第二道檄文发过,天庭将会以讨妖之名义,略微降低招纳天兵的门槛,号召中神州人族为主体的众仙门北上讨妖。 这些都是最初的应对,也是天庭做出的合理反应。 后续,天庭还有数张底牌可用,比如对三教求援、请兜率宫老君出面、妖升山大灵爆再现,等等。 李长寿笑道:“各位一定要沉住气,慢慢拖,让妖族自生乱。 如今玉帝陛下不在天庭,咱们完全可以用这般借口为免战牌,占住大义,讨伐妖族。 妖族此刻正是群妖初聚、气势最盛,若拖他三年,妖族气势必衰; 拖他十年,妖族气势必败。 拖他二三十年,妖族要么就地化作一盘散沙,要么那陆压之流不自量力、主动伐天。 这期间,咱们大可放松下来,各司其职,天门各处加强守备,在中天门处囤积一支兵马作为策应,大局可安。 最好,咱们拖到陛下历劫归来,那时咱们天庭已准备充足,只需陛下一声令下,大军开拔、下凡除妖,天兵不必多损,就可扬天威、弘正气。 此不正是美事一件?陛下又怎会吝啬奖赏?” 众仙神眼前一亮,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东木公也笑道:“这期间,若那妖族之流在下界叫骂,咱们不必在意。” “这个还是要在意的,”李长寿却道,“找几个能言会道擅骂架的天将,若有妖族叫骂,就直接怼回去,最好是骂得他们忍不住起兵伐天。 不过要注意,不可口出污言秽语,给咱们天庭抹黑。 现如今,这些妖族骑虎,妄图借虎威恫吓,咱们就让他骑虎难下,看看到底是谁着了慌。” 有天将问道:“水神大人,若在此期间,天兵士气受影响,该如何安抚?” “小事矣,”李长寿笑道,“今日就可对各部天兵言说,就说木公与我做主,想将这批妖族全歼,只是此时天庭之力尚且不足,必须等待些时日。 让他们稍安勿躁,咱们继续招纳兵马,务必以碾压的态势威临北洲边界,一役以尽全功!” 不少天将咧嘴笑着,总归放心了下来。 李长寿稍作思量,又道:“除此之外,将一两套天兵经常操训的阵法,更名为除妖大阵,以彰显咱们天庭之决心。” “是!” 众天将齐声应诺。 李长寿瞧了眼东木公,后者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言道:“水神安排就是。” “那我就多说几句。” 李长寿清清嗓子,在宝座上坐的更舒适放松了些,继续道:“要对付妖族,用兵其实是最后一步。 咱们是天庭仙神,为天庭效力,为天道效力,妖族不尊天庭便是不尊天道,咱们如何不能用天道之力,先削他妖族几层皮? 月老何在?” “小神在!”月老起身听令。 李长寿道:“木公与我暂代王母娘娘处置天庭事务,今日便以王母之名义下令。 你姻缘殿找寻此次反天之妖族,但凡真仙境之上的妖族,若有姻缘便扰其姻缘,若无姻缘便增其姻缘。” 月老忙问:“水神大人,如何扰其姻缘?” 李长寿于是举了个栗子:“比如甲雄性妖王与其夫人的姻缘,可以引入乙雄性妖王的红绳,让甲和乙争起来,以此类比,分批进行。” 月老恍然大悟,而后便开始细细品味。 众仙神面面相觑,这一招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别问,问就是见识盲区。 李长寿悠然道: “除了姻缘殿,雷罚殿可以每天不间断给那些有业障在身的妖降雷罚,便是吓他们一吓也是好的。 神威殿就托梦,找准一些道心不够坚韧的妖族高手,托梦破其道心。 瘟部诸神位此时还空缺了大半,但瘟部代管的仙神,可以给那些妖兵搞一些小麻烦。 财部代管的正神,就给他们搞点破财之事,最好参考姻缘殿这般做法,让他们妖为财死、鸟为财亡…… 各位,还有谁掌管的神殿能影响到妖族的,尽管开口提一提,大家在此商议一番。” 有仙神立刻站起身来,喊道: “小神代管风部,可令群妖汇聚之处日日大风,不见天日!” “小神代管四季轮换,可令群妖汇聚之处夜夜大雪,白昼酷热!” “小神代管黄昏晚霞,可给他们日日写上‘妖族必败’等话语,乱他们军心!” “小神专管厕神殿,定要他妖族如厕时,次次爆桶、溃不成军!” 整个通明殿瞬间落针可闻,刚热烈起来的氛围突然凝固。 一道道视线看向了说话那名仙神,后者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小神……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李长寿笑道:“算你一功。” 通明殿中各处响起大笑之声,众仙神、天将士气满满,此前却是从未想过,他们天庭还有这般多对敌的‘便利’。 待通明殿中议事大会落幕,天庭各部立刻开始运转。 那些聚兵北洲边界的妖族,并不知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一夜之间,有关水神的传说,在天庭中又多了许多…… 以前,都说天庭水神心黑手狠,大多数仙神是不信的,觉得水神能崛起,大半还是靠着人教弟子这个身份的加持。 但今日之后,天庭仙神说起水神,都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大致总结一下,各仙家说的都是这般: 【脏,水神的心那是真的脏,我等远远不如,对水神无比钦佩,愿跟随其后,为玉帝陛下效犬马之劳。】 且说通明殿气氛最热烈时,兜率宫后院,玄都**师听着李长寿‘借天道之力折磨妖族’的计策,也是被逗的一阵大笑。 待**师收敛笑容,掐指推算一二,身影渐渐变得虚淡。 “师弟手中,岂可无善战之兵。” 请假半‘夜’,白天补更 写了一晚上的稿子,开始润色的时候,总觉得阅读感觉欠了点火候,直接删了,今晚早休息明天补上更新。 其实,删稿这种事不是工匠精神,而是一种写作心态。 现在更新时,之所以经常迟到,每一章都控制不住字数直奔五千六千,这是因为,我总觉得这一章我还能修、还能继续挖细节、还能有更多的地方可以合理地加梗进去搞笑。 每个读者的笑点、get点是不同的,这就需要我从不同角度、不同方式,去加入欢乐元素。 每次发章节之前的心态,也不是‘终于写完了’,而是……‘啊,我当前水平就是这样,这已经是我能写出来的八十分以上水准了,发了吧,水平以后还是能提升的’…… 这也不是不自信,也算是养成这种‘不知满足’的写作习惯了吧,总想着给读者老爷看更好的故事,更流畅的文字。 师兄这本书,从开书开始到现在,每一章、每一个小节奏剧情,都是在细细打磨,不想去水字数、不想去扩充写打斗场面,想要从不同角度尝试一个问题的解法,从而给读者老爷们提供‘眼前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种新奇阅读感。 在这个过程中,我也在不断尝试不同的处理方式,不同的人物塑造方式。 前几天更新的‘后土·七情’,其实就是一次比较大胆的尝试吧,算是给师兄的搞笑风格,深挖了一点点立意进去。 写师兄这本书的意义,我们不谈中国神话人物二次创作什么,也不谈仙侠新风格之类的。 首先,这是一本搞笑类仙侠轻喜剧,不走‘刻意虐心提升作品逼格’的路子,是为了让读者老爷们能在阅读时轻松愉悦,抵消掉部分工作学习中的压力,哪怕一点点,也就有了意义。 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沙雕的性格,绝大部分章节、情节都是构思,都是有技巧的进行创作,创作的时候也会有一种冲动,想去表达、去倾诉,去跟读者形成共鸣。 师兄一转眼就写到了一百七十万字,从洪荒二郎传开始,连续更新八百万字,只有第一剑开书前有过一次假期,我的精神已经达到了一种易疲的状态,身体倒是没问题,就是,有时候写完章节总会陷入一种空虚,就像是,我把快乐的苹果给了别人,自己坐在电脑前,看着只是图标的闪烁,然后不知多少次愣神…… 所以,真的很谢谢支持正版,在章节说不断发评论的读者老爷们,书评已经是我的精神食粮,我看到很多读者会去讨论剧情、会去吐槽、能get到了我写在文里面的点,然后就会信心满满,投入下一章的写作中,每日坚持不断的更新,一直到曲终,人不散。 所以,多给我点力量吧,哪怕只是一个笑字也好。^_^ 第四百零七章 大法师的重礼 天河畔,众水军正在天河之上操演阵法,两位副统领在侧旁督军。 “乙兄你说,咱们啥时候能带兵去他们妖族地头风光一把?” 因天河水军归水神统辖,水神平日里完全不管此事,大权实际上都掌握在了几位副统领手中。 卞庄叼着一根灵草,躺在河边绿草如茵的缓坡上,双手枕在脑后,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懒散,随口问着这般问题。 侧旁打坐修行的敖乙眼都不睁,随口回道: “半个月前通明殿议事,教主与木公已是定下了拖延之术,不将妖族拖垮,你我应当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这样啊……呼……” 卞庄舒坦地吐了口气,嘴边挂着略显‘荡漾’的微笑,小声嘀咕着: “何谓天庭?到今日,咱总算长见识了。 姻缘殿据说已经牵了十几根红绳,有个天仙境妖族的泥人前天都直接炸了,兴许是被情敌妖王干掉了吧。 可惜,姻缘殿没办法干预长生仙的姻缘,不然妖族又有何惧?几根红绳就搞定了。 啧啧啧,管朝霞晚霞的大人更过分,直接把讨妖檄文弄云上,给了所有妖族看,也不知大部分妖族识不识字。 最绝的是什么,乙兄你知道不?” “不知,”敖乙淡淡的回应着,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哈哈哈!是瘟部出手让妖兵抱肚四窜,如厕时又被脏污喷溅! 北洲边界现在可热闹了,芬芳四溢,哈哈哈!” 敖乙闻言先是无奈一笑,而后摇头轻叹:“天庭用各部职权消耗妖族实力,这却是此前谁都不曾想到的。 也不知如此做,是否会影响天庭运势。” “放心,咱们能想到的问题,水神大人与木公如何能想不到?” 卞庄笑道:“已经有神官时刻监察天道之变化,据他们说,此举非但不会有什么影响,还因天庭正神频繁行使职权,略微加深了天庭对天道运转的影响。 当真,越来越佩服我家水神、你家教主了。” “嗯,”敖乙嘴角的笑容顿时真挚了许多。 大有一种…… 【只要你吹水神,我们就是好兄弟】之感。 正此时,一朵白云自远处飘来,卞庄抬头看去,当即哆嗦了下,连忙站起身来。 “呀!水神大人和月老怎么了来了!” 敖乙却是颇为淡定,早已通过仙识捕捉到这两道身影的他,淡定地等了一阵才起身相迎,与卞庄齐声呼喊: “拜见水神!” 天河之上,众天兵天将也停下当前之事,对云上的两位老神仙行礼。 李长寿摆摆手,示意他们一切如常,带着月老径直落在卞庄与敖乙身前。 “月老看,”李长寿笑道,“此事的行家,不就在此地。” 月老顺着李长寿的右手,看到了卞庄的身影,不由眉头一皱,低声道: “水神,卞庄副统领虽然性情浪荡了些,红绳最多一日三变,但他也没什么,真正能牵上的红绳……” 李长寿笑道:“除却卞庄副统领,天庭也找不出几个能随意变更红绳的人才了,月老你就将就着用。” “这个,也好。” 月老叹了口气,多少有些不愿。 正躬身低头的卞庄禁不住泪流满面,虽然感觉自己有被当面冒犯到,但心底一阵激动。 上天庭这么久,终于,能跟月老搭上线了! “卞庄副统领,”月老拿出一张空白卷轴、一杆仙人笔,露出淡淡的微笑,“我问副统领几个问题,还望副统领能够根据自己心意,如实回答。 假如,咳,卞副统领看上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这女子却是有夫之妇,且她夫君,与副统领是同样的天仙境修为……副统领当如何挖人墙角?” “这个,”卞庄皱眉道,“咱能做这种事吗?” 李长寿笑道:“只是假如,卞副统领品性良善,行事有度,自不会做这般事。 这是为了天庭公事,也是因扰乱妖族之计中,不少妖王太过于青涩,红绳已是牵的牢固,但却不敢开口。 我就想着,若是能给他们一套挖墙脚的法子,就能加速他们妖族内乱。 卞副统领,任重道远,还望倾囊以授。” 听闻水神大人的这顿肺腑之言,卞庄腰杆渐渐挺直,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圣洁光辉,左眼使命、右眼责任,正色道: “月老稍等,且容我整理下思绪!” “善!” 月老提笔凝神,静静等待着。 李长寿笑眯了眼,转身欣赏着天河之景,看天河之水在云上奔涌,遥想当年不周山倒、天河之水倒灌于天穹,又该是何等景象…… “教主哥哥,”敖乙从旁凑了过来,传声问,“这般利用天庭神权,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嗯?”李长寿笑了笑,“若是平日,月老胡乱牵红绳自会遭天道之力反噬,但此时是非常时期。 以王母娘娘的名义下令,只针对发檄文对抗天庭的妖族,月老非但不会被天道惩处,他做的越多、扰乱妖族越多,所得功德奖赏也就越多。 这就是大义,也是形式和规则的意义。 妖族发这道檄文,就已是步入了与天道相抗的怪圈,注定只有败亡,但方法是我们来选。” 敖乙面露恍然,细细思量,不多时又问:“妖族岂非自寻死路?” 李长寿负手而立,缓声道: “并非是妖族自寻死路,而是妖族之中占位较高的妖王,或是那个陆压道人,想借这次机会,洗刷掉妖族大半残余势力,由此降低他们自身所受威胁。 天庭如今大兴在即,人族的实力分散于各大仙门中,且有道门节制,上古妖庭残余妖族便是玉帝陛下的心腹之患。 此时妖族不走这条路,百年后,或是三百年后,天庭天兵充盈、高手初具规模,妖族一样会被清缴。 能做出在此时发讨天檄文的决策,就证明妖族之中确实还有能看到天地大势的高人存在,不可小觑。” 敖乙在旁又思索了一阵,渐渐消化了这般话语,刚要继续问询…… “咳!” 卞庄双手抱拳,双眼中满是自信的光亮,“月老请随意发问,末将已准备好了。” “那请卞副统领说下,假若你是一名妖王,看上了另外一名妖王的夫人,如何与之相识?” “自是要先去其洞府拜访数次,与这妖王结交,展露自身之风度; 待时机成熟,当想办法支开这妖王,与其夫人单独相见,渲染氛围、温言细语,如此徐徐图之,观察这位夫人的反应。” 月老嘴角抽搐,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月老又问:“温言细语都有那些?卞副统领可否传授几句?” 卞庄有些面红耳赤,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恢复了那般使命感和责任感。 “这个,其实都是有些可耻,挖别人墙角这种事,终究是不对的。 我只是……有个朋友是此道前辈,听他详细讲过,一般来说,都是用些花言巧语,比较厉害些的会有一个递进的过程,比如这般: 嗯咳! 【夫人,我知此事不对,有悖常理,但就是掩盖不住对你的仰慕。 今晚月色好美,而望着你,我就如到了月宫之上。 可以让我与你多相见几次吗?哪怕只是这般说说话儿。 夫人,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 这般……” 侧旁,敖乙和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月老倒是认真将这些话语记录了下来。 卞庄继续侃侃而谈、无中生友,提供不同的攻略。 旁边一人一龙默契地转过身去。 李长寿拿了一只瓷瓶递给敖乙,对着敖乙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 敖乙点头表示明白,将瓷瓶淡定地收了起来,又有点不忍,传声道: “教主哥哥,毕竟是咱们让他说的,这般直接打一顿,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话音刚落,就听卞庄在背后又冒出几句: “若是事迹败露,也可以厚着脸皮据理力争,对那捉奸而来的妖王喊一声—— 你失去的只是身为男妖的尊严和面子,但你夫人失去的,可是真正的天命姻缘啊! 这样差不多就能不死不休了。” 敖乙默默地拿出了宝剑,修长的龙目中散发着凶狠的光,李长寿在旁连忙阻拦。 二师兄这般人才,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大用,可不能就此阉了。 正在一旁开发新思路的卞庄,莫名打了几个寒颤,但此时使命感与荣誉感有点上头,他并未多管,继续与月老侃侃而谈。 …… 北洲妖族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在陆压发了讨天檄文后的半年,李长寿一直在天庭忙碌,待天庭各部步入正轨,天兵招纳和天将选拔恢复正常,这才渐渐抽身。 他安排了几只纸道人,在北洲地下监察各处情形,顺便验收天庭各位仙神的‘战绩’。 第一个半年,姻缘殿战果最丰。 为单身妖王牵红绳,消磨其斗志、令其心有挂念; 为妖王夫妇牵红绳,导致出现了数十对两两相争的情形,更是有十多名年轻妖王为此伤亡。 除姻缘殿之外,战果次之的便是雷罚殿,而后是神威殿、神厕殿。 北洲边界,四季失常,妖族聚集之地寸草不生、灵气渐渐浑浊; 天雷不觉、天火滚滚,西边晚霞还经常出现一句句‘妖族将亡’、‘妖族不义’、‘多行不义必自毙’、‘与天庭斗死路一条’等文字,让妖族压力颇大。 此时,修为不高的小妖已没了多少士气,其他生灵远远退避…… 北洲瘴气中,经常出现巫族狩猎者; 向南的中神洲北部众仙门联手封锁边界,让妖族不敢踏足中神洲。 所幸,还有其他边界的妖族势力,源源不断为北洲反天的妖族大军提供后援,让他们能继续扛下去。 仅仅半年,妖族内部就已出现了不少裂痕,只不过都被那群上古老妖压了下来。 李长寿始终未捕捉到陆压道人的踪迹,监听了半年,也没听说妖族出现了什么军师,这让李长寿略微有些不解。 陆压自己想出来的这招? 总感觉不像。 小琼峰上,李长寿收回大半心神,在竹林中静静打坐的他,睁开双眼。 瞧了眼热闹的棋牌室,李长寿不由笑了声。 难得人全一次,刚出关的灵娥和有琴玄雅也在棋牌室中喝茶聊天、抚琴下棋,江林儿师祖与酒玖师叔、酒雨诗师叔正斗大神斗的火热。 李长寿驾云去了灵兽圈,观察了下正在闭关的熊伶俐,传声将灵娥与有琴玄雅喊出阁楼,顺便也对灵娥展露些天庭之事。 “师兄!” “长寿师兄。” 两声轻唤,灵娥与有琴玄雅同时驾云飞来,衣袂飘飘、美不胜收,却又各有韵味。 灵娥宛若一块纯澈无暇的白玉,梳着精致的流云鬓,纯白的抹胸内襟、绣着兰花的浅绿绸面长衣,配着那宛若轻纱一般的浅白齐腰襦裙,她身段之美,远非一个玲珑有致可概括。 有琴玄雅则身着她偏爱的冰蓝长裙,长发扎起马尾,雪白的天鹅颈与近乎完美的线条相得益彰,但这般身段,也盖不过她那张清美的面容。 虽然在李长寿这,都用一个词汇就能概括…… 养眼就完事了。 李长寿在三人身周布置了一层结界,看了眼身上的测感石,以及两位师妹身上都带着的隔绝心神探听玉符,开门见山道: “玄雅,你距离天仙境还有多远?” 玄雅? 灵娥眨眨眼,师兄啥时候跟有琴师姐这么熟了! 有琴玄雅道:“最快也要十数年闭关……长寿师兄,可是我修为进境太慢了些?” “修为不讲求快慢,你已十分努力了,”李长寿温声说着,在怀中拿出了两瓶丹药,用仙力递给有琴玄雅。 “这是增进修为、增加炼气士与大道之间关联的丹药,每十年只能服用一颗,你不要心急,一步步向前修行,凭此物能突破多少就是多少。” 李长寿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又问:“你二人可听闻过,如今妖族与天庭战火将起之事?” “听闻过,”灵娥道,“门内不少师伯师叔都在言说这般,风语咒经常能听到这件事。” 有琴玄雅道:“可是天庭需人手?” “不错,不过也不急于一时,”李长寿道,“现如今天庭正是起势的阶段,我想将玄雅你培养成让人敬仰的天庭英雄,所以需要你有天仙境修为支撑。 现如今,天兵天将都以男子为主,但炼气士的实力而言,男女都是均衡的。 若是天庭能出一名英姿飒爽又不让须眉的女将,对天庭自是大有裨益。” 有琴玄雅闻言抿了抿唇,抱拳低头,定声道:“玄雅定不会让师兄失望!” “嗯!” 提升洪荒女性炼气士的领导力,就靠你了!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李长寿又道:“灵娥,你对历练之事准备如何了?” “这个……不是十二年后……嘻嘻,师兄你真舍得让人家去面对这个冰冷的洪荒呀。” 李长寿点点头:“嗯,舍得,而且非常之舍得……” 他话音未落,三人忽听耳旁传来一声问候: “灵娥要出去历练了?这倒是不错之事。” **师! 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侧旁出现了一张旋转的太极图,先天至宝太极图的威能,李长寿自不会认错。 **师的嗓音从中传出:“长庚,与你两个师妹过来吧,猜猜为兄给你带了什么过来?” 李长寿额头满是问号,对灵娥和玄雅叮嘱几句,让她们莫要失礼数,这才带两人迈入太极图中,直接抵达度仙门附近的那处河谷。 棋牌室中,酒玖朝着灵兽圈的方向看了眼,嘀咕道: “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呢?” “心里挂着呀?”江林儿眯眼笑着,“挂着你也去看看呀,一对天仙!” “师娘你刚才已经两个天仙打出去了,”酒雨诗幽幽地道了句,“我这里还有一张天仙的说。” “啊,是吗?哈哈哈哈!本师娘才没有作弊!” …… 【ps:感谢新盟主‘不想继续看非正’大力支持! 注:书中某些人物三观或有不对之处,答应作者菌,做个敖乙,不要学二师兄。】 第四百零八章 曾有十万魔,踏天破妖庭 河谷中的氛围有些压抑。 李长寿看着眼前这道道身影,感觉自己在直面一段鲜血淋漓的人族历史。 **师正坐在河边烤鱼,灵娥、有琴玄雅站在李长寿身后,此刻也都皱眉注视着河边站着的那百多道身影。 这些身影很难被称之为生灵; 他们浑身没有任何气息波动,双目无神、一动不动,宛若石塑泥塑一般。 但他们确实是生灵; 他们此刻还活着,大部分人身上都有多多少少的伤痕,半数肢体残缺,那古老式样的战甲下,似乎潜藏着沉睡的凶兽。 “师兄,他们是……” “人。” 玄都**师端着烤鱼站了起来,笑着打了个手势,这百多人中走出一男一女。 男人近一丈高,浑身鼓着黝黑的肌肉,身上的铁甲似乎已经与肉身相融。 女子有些娇小玲珑,脸颊挂着一道疤痕,但她给人的感觉,依然以温柔居多。 两人抬起右手、抚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单膝着地,齐声道: “拜见大人。” 他们背后,那一百多道身影静静站着,确实更像是泥塑。 灵娥下意识朝着李长寿背后躲了躲,有琴玄雅注视着这些身形,略微有些出神。 “唉……” **师叹了口气,“跟他们交流有些麻烦,我也是花费了数月的功夫,才跟他们每人谈了一次。 他们都愿回洪荒听你号令,扑杀上古时逃了的妖族。 师弟,善用。” 李长寿却有些反常的保持着沉默。 灵娥轻声问:“**师前辈,这些前辈是从何处来的呢?” “玄都城,”**师笑道,“上古时,玄都城曾经战事吃紧,人皇将这批将士派过去协助玄都城防守。 而今玄都城战局平稳,用道兵就足够守护了。 他们在那也是无聊,倒不如再回洪荒与妖族一战。” “今日的妖族我能应付,”李长寿开口道,“师兄,让这些前辈回玄都城修养吧。” “是,”那一男一女低头应着,站起身来,走回队列中,一如此前那般静立。 玄都**师奇道: “为何?你可知他们实力? 此地虽只有一百零八人,但他们都是自上古活下来的人族精锐。 当年将妖庭打落、破开周天大阵的人族最强之军,就是他们的前身。” 李长寿苦笑道:“师兄,我何德何能对他们发号施令。” “原来在担心这个,你们过来坐吧,”玄都**师笑着招呼道,“两位统领也请过来一下。” 当下,一行人坐在篝火旁,灵娥自告奋勇接过了烤鱼的木棍,有琴玄雅去溪水边捕更多灵鱼。 那一男一女正襟危坐,低眉垂眼。 李长寿坐在这两人对面,轻飘飘地带过话题。 “师兄,玄都城能有什么战事?” 玄都**师缓声道:“小事,就是一些混沌海周遭游荡的域外天魔。 开天辟地时,在盘古神斧下逃脱的一些先天神魔,也造化了一些生灵。 这些生灵大多残杀成性,且对洪荒有着浓浓的觊觎之心,还好天道之力包裹着洪荒三千世界,让他们无法入侵。 但天道不全,总归不可能没有遗漏,故道祖当年出手,立玄都城,主动将天道的漏洞暴露出来,由玄都城堵住那些生灵进入洪荒的路径。 上古巫妖大战末期,巫妖两败俱伤,天地间的生灵之力跌到了最低点,天道运转受影响,那些域外天魔搞事,玄都城也就热闹了一阵……” 灵娥小声赞叹:“还真有域外天魔。” “啧,”**师摇摇头,“那些家伙一个个长得毫无定性,难看的很,始终不如你师兄英俊呐。” 灵娥笑道:“这可不能比的。” “哈哈哈,”李长寿笑了几声,又看着这两位统领,在袖中取出一套茶具,沏了六杯茶,用仙力托着送到几人身前。 “前辈请。” “多谢,”那身形高大的男人低声说着,披散的长发下,那张国字方脸满是平静。 那名女子双手捧着热茶,低头抿了一口,目光有了少许变化。 “很好喝。” “前辈喜欢就好,”李长寿温声说着。 **师笑道:“师弟你可知,他们两个为何是统领? 其实不是因为实力,而是因,只有他们两人此时还能正常与人交流,保留了七情六欲,算是跟咱们相差无几。 不过,他们两个也是最苦的…… 你跟他们多交流交流。” 李长寿缓缓点头,自然知道,这是**师在劝他留下这股力量。 一时,他也有些犹豫,再次沉默不语。 灵娥再次充当活跃气氛的小能手,小声问:“**师,这些前辈是上古人族吗?” “嗯,”玄都**师目光有些悠远,端着茶杯,看着空中云朵。 他们坐在不高的石头上,听**师讲,那过去的故事…… 【人族,由女娲圣母造化,生而拥有先天道躯,生而微弱,善修行,与道相近。 其时,人族不过是天地万族之一,因女娲成圣,各族大多避人族而远之,让人族得以繁衍生息,人族的足迹遍布南赡部洲平原山野。 但灾祸随之而来。 因人族魂魄与道相近的特性,妖师鲲鹏对东皇太一敬献,以人族魂魄炼制秘宝之法,妖族为彻底击败巫族,开始大肆屠戮人族、捉人族魂魄,炼制戮巫神兵。 人族被杀至百不存一,妖族犹自不肯收手,欲要赶尽杀绝……】 这段人族历史,到这里就开始变得模糊,似乎后世人族刻意模糊化了这里的故事。 **师是历史的见证者、参与者,自知全貌。 “……虽然老师与女娲圣人联手,保下了最后的人族,但人族已是将恨意写在了骨子里。” 玄都**师淡然说着: “灾过后活下来的人族,心里对妖族恨到了极点,他们不顾一切提升修为,甚至偏离修道正途,以身化魔。 虽然圣人出手保住人族火种,人族当时却是最微弱的时期,妖族又唯恐留下祸患、要除人而后快…… 那才是人族最难熬的一个元会,所以才有了他们。” 李长寿道:“十万魔兵,踏破天穹。” 灵娥在旁抿着小嘴,小心翼翼将一条烤鱼递给离着自己最近的女统领。 “前辈……” 后者轻轻摇头,对灵娥露出少许笑意,继续正襟危坐。 **师随手将烤鱼接了过去,笑道:“给我吧,莫要浪费了。” 灵娥连忙将烤鱼递了过去。 有琴玄雅又问:“十万魔兵……可以详细说说吗?” 李长寿叹了口气,为她解释道: “入魔道,便是将执念化为道境,短时间内获得道境提升,但极易道心崩溃、自身失控。 这些前辈为了短时间内得到力量,又不让自己失控,故先入魔,配合秘法提升道境,再斩道心,自封七情六觉,剪断对外一切感知。 他们将魂魄关在了身躯内,仅以特殊的秘法辨别敌我,化身魔兵,尊人皇之命,守卫人族。” **师啧啧称奇:“不愧是我师弟,这般秘闻也知晓!” “在一张羊皮上看过此事……” 李长寿叹道:“原本我以为这不过是传闻,但我去火云洞中拜访三皇五帝后,得知燧人氏前辈之事,才知人族魔兵真的存在。 凡人寿元太短,洪荒的时刻太长,太多历史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却……” “师弟可知,妖庭破灭后,他们只剩下三千六百二十三人。” 玄都**师道:“我将他们带去了玄都城中,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寿元有限的,都已是逝去。 剩下的这些…… 师弟,带他们去杀妖吧。 让他们能体面的在战场上解脱,算是你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善之事。” 李长寿:“师兄,没有办法帮他们恢复感知?” **师皱眉道:“那样对他们,未免太残忍了些。” “不问询他们,如何知他们心中所想?”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中闪烁着光亮,此刻已经有了主意。 “他们是上古人族英豪,不该在当前世代再去征战。 师兄,我且将他们接去安水城中,以百年为期,看能否帮他们重获七情六欲。 若他们想解脱,也不必在战场上悲凉,人族先辈该有的体面与尊重,自不能缺。 他们护着人族有了今日,总不能到了今日,还要站在人族之前…… 我觉得没这般道理。” **师面露惊讶之色,奇道:“你这就想到办法了?” “一点思路……” 李长寿开口说了两个字,**师先是一怔,而后抚掌大笑,连连称赞还是李长寿头脑好用。 灵娥眨眨眼…… 小哀? 怎么感觉,自己了解师兄,还是不够多呢。 …… 这对人教师兄弟讨论此事时,两位魔兵统领一直保持着沉默; 但他们看李长寿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感激。 看李长寿无意用这一百多名上古人族征战,**师也并未多劝。 说起来,**师也有些郁闷。 他亲自跑去玄都城一趟,将这一百零八名上古人族魔兵‘请’回来,非但没能成为李长寿手中的‘对妖神兵’,反而给李长寿多找了点活干…… 身为师兄,**师心底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师主动问询有关妖族反天之事,若是天庭压力太大,他这个老人族,就适当出手、直接干预一下…… 李长寿如实汇报当前‘战绩’,**师听得一阵大笑。 反倒是灵娥和有琴玄雅听到了天庭种种手段,表情有点异样。 灵娥自然是有点嫌弃之意,毕竟厕神殿的手法,各种意义上都太脏了些…… 有琴玄雅却道:“姻缘之事与斗法何关?妖族自是该死,咱们堂堂正正击败他们就是。 如此行事,岂不是太过不择手段?” 李长寿与**师对视一眼,二人尽皆大笑。 **师道:“不择手段有时并不是贬义呐。” “有琴师妹,”李长寿正色道,“天庭之中,如今天兵天将九成都是人族出身,而今天地间以人族为主体,天庭也可算是庇护人族的天庭。 我并不在乎这些公然反天之妖的生死,更遑论是他们姻缘如何。 有效的削减敌方力量、化解对方士气、增加敌人内部矛盾,就是保护己方天兵天将。 自然,我并不仇视那些亲善人族的万灵,且人族之中也有恶贯满盈之人,但反天的这些妖族,当真是遭了天庭迫害? 天庭刚起步这才多少年,这些反天的妖族,不过是感觉到了威胁,心底怕了。 匡扶天庭,便是因天道至公,天庭依天道行事,天庭越强,天地间的恶与善才会越早达到平衡。” 有琴玄雅在旁陷入思索。 灵娥小声嘀咕着:“师兄,有琴师姐并不是指责你,你别生气呀……” 李长寿笑道:“放心,有琴师妹的性子我还不知吗?天庭正需要有琴师妹这样的人才。” 灵娥嘴角微微一撇,刚才还叫玄雅的! “嗯,”有琴玄雅低头应了声,却并未放下自己在此事上的坚持。 **师在旁静静看着,又想到了什么,笑意一直未断。 这要是云霄师妹也加入讨论,也不知会是哪般情形…… 李长寿心底挂念着妖族背后的‘高人’,趁**师在此地,也就直接开口问询: “师兄,我总觉得有人背后在指点陆压。” 倒不是瞧他陆压不起。 只是觉得,若陆压道人有这般眼界,妖族必非如今之态势。” “小事矣,我来算算。” **师掐指推算,很快就轻咦了声。 李长寿忙问:“红绣球?” “并非圣母娘娘出手,对方竟有抹除天机的本领!” **师微微眯眼,抬手请来太极图托在掌心,闭目凝神。 这次却是花费了足足一刻,太极图的道韵一刻不停的流转…… 终于,**师轻声说了个名号: “白泽。” 李长寿略微一怔,随后便面露恍然:“怪不得,原来是这位上古妖帅。 能从巫妖大战中活下来的妖帅,绝非易与之辈! 师兄,此白泽断然留不得。 可否劳师兄出手,将这白泽早早除掉,若是他再次出手相助陆压,天庭着实要有些麻烦。” “善,”**师道,“白泽这次主动入劫,倒是我未曾想到的。 我这就去找他晦气! 不过白泽也算先天瑞兽,有趋吉避凶之能,为兄也要花费些心力,需要些时日。” 李长寿思索了一阵,道:“或许,可以利用他这般趋吉避凶的神通,阴阳逆转、引他入瓮。” “哦?有点意思,详细说来。” 当下,这师兄弟在河边篝火旁,开始研究起了……迫害瑞兽的一百种方式。 一百种自然是夸张的说辞,李长寿也只是给**师提供了七八个思路,并根据**师对白泽的了解,寻到了白泽可能存在的几个弱点。 比如,这种擅长推算、本命神通就是保命的瑞兽,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很可能会过分相信自己心底所想。 与李长寿从中午,商量到了日暮西垂,**师已是有些迫不及待要去会会白泽,带了两条烤鱼在路上吃,破开乾坤直接消失不见。 **师临走时,还给李长寿留下了两枚玉符,其内记载着炼制魔兵之法。 ——为了让李长寿找到恢复魔兵七情六觉之法。 当着灵娥和玄雅的面,李长寿拿出了一具纸道人,由纸道人驾云,带这一百零八位木偶一般的魔兵离开。 他们全程没有多开口说半个字,此时只认李长寿的指令。 这是一股,何等恐怖的力量? 修为长生起步,绝对令行禁止,不知恐惧与退缩为何物,精擅合击战阵,最合理利用自身仙力,且各自都拥有数件灵宝…… **师将他们交给李长寿指挥,其实就是想让他们,去跟北洲的众妖族高手同归于尽,给这些魔兵一个归宿。 这般想法本身并不算错,但李长寿更偏向于,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现如今人族已是太平盛世,天庭足以镇压妖族,何必再要这些人族之灵英勇壮烈? 【想必,他们也想看看,自己拼命换来的盛世,该是如何壮丽吧……】 有关这些魔兵的安置,李长寿思量再三,还是将他们带去安水城,让他们在俗世生活一段时间。 他准备,待北洲边界的妖族情形更平稳些,再想办法试试。 也不知,凭后土娘娘的七情共鸣之力,能不能帮他们恢复正常…… 然而,李长寿带着众魔兵还未能抵达安水城,灵娥就匆匆飞到丹房,小手中托着一枚,被仙力包裹了十多层的玉符。 “师兄! 山门处有人送来了这枚玉符,山门弟子说!” 李长寿心神挪回,问道:“说什么?” “是一个自称泽白的道者留下,点名要给师兄你的!” 李长寿也是一愣。 泽白……白泽? 若真是他,这上古妖帅,当真留不得! 第四百零九章 必须承认,这里面有赌的成分 ‘水神敬启: 时闻人族兴起、天庭当立,有人族贤能之士入天辅佐玉帝陛下,精谋算、擅布置,一力扶龙入天,近日又解大德后土之危,贫道心中甚是敬仰。 贫道得道自上古,曾追随两位妖帝立上古天庭,但因古天庭多行迫害生灵不义之举,贫道心灰意冷,渐自古天庭淡出,幸得天道准许,未沾染妖族之业障。 事自半年前,陆压来寻贫道,求一活命之法。 贫道因对妖帝许诺需助其子三事,此为第三事,又思及妖族对如今天庭不尊,故献两全之计。 于天庭而言,妖族反天、天庭自可名正言顺清理妖族余孽; 于陆压而言,陆压为上古妖帝之子,或可借此,求得玉帝陛下饶他性命。 贫道无心与天庭相抗,更无心与道友为难。 贫道可立大道誓言,绝不将道友跟脚告与任何人知,也可立大道誓言,绝不插手半点天庭之事,还请道友高抬尊手,饶贫道之性命。 若道友有意,贫道愿与道友相交,把酒欢谈。 余生漫漫,岂无知音。 若道友不追究此事,还请将玉符捏碎,贫道自生感应,如此也好令贫道心安。 白泽,敬上。’ …… “嗯……” 李长寿沉吟着,随手就要将这玉符捏碎,但他目中光芒闪烁,已是思虑过万千。 微微一笑,将这玉符拿在手中把玩。 这个白泽似乎非常了解他……这让李长寿瞬间联想到了诸多层面。 灵娥小声问:“师兄,这个白泽就是之前你跟**师前辈商谈的,那个古籍上有写的瑞兽吗?”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没想到,这白泽趋吉避祸的神通这般敏锐,**师刚去追查他下落,他这边已是来求饶。 也不对,这玉符应该是早就写好的,这个时间送过来的罢了。 堂堂上古妖帅,竟能如此放低姿态求生,倒也令人钦佩。” 灵娥轻笑了声,言道:“怎么感觉,是师兄你太吓人了。” “嗯?” “吓兽,吓兽,”灵娥吐吐舌尖,“师兄,咱们赶紧通知**师,这白泽既然送上门来了!” 李长寿反问一句:“若来送信的真的是白泽,**师如何会追去其他地方?” 灵娥心底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喊道: “他竟然能找到度仙门,岂不是说,白泽已明白师兄你跟脚? 白泽这是在暗中威胁,若是找他麻烦,就直接对外暴露师兄你的跟脚?”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言道:“白泽所图,比你所想复杂十倍不止,这枚传信玉符当真是妙…… 你看,像他这般能从巫妖大战全身而退的高手,无奈之下也被妖族因果牵累,平日我教你少沾因果,可是教错了?” “师兄教的,自然不会有错!” 灵娥低头思索一阵,又问:“这白泽前辈,能预感到**师的行动不成?” “不会,”李长寿道,“**师有太极图遮掩,本身姓名都无,根本不会被天机所察。 若是白泽已知**师去追杀他了,肯定不会是这般措辞。” 灵娥感觉头有些晕乎,默默坐在了师兄身旁的蒲团上,静静看师兄认真思考时的侧脸…… 丹房很快就陷入了沉静,一直到灵娥忍不住掩口打了哈欠,李长寿才缓缓吐了口气。 “看来,**师一日之内,就要来咱们这,送第二枚白泽的玉符了。” “为啥呀?”灵娥纳闷地问。 李长寿笑而不语,将手中玉符捏碎,“在这等着,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先安置好那些前辈。” “哦……” 灵娥答应一声,李长寿闭目凝神,心神挪去了南赡部洲。 安水城中,李长寿招来熊寨的村长,也就是熊伶俐之父熊老三; 他让熊老三去城中最热闹之地买下两排宅院,安排这一百零八位魔兵,暂时住在凡尘。 李长寿反复叮嘱熊老三,每位老前辈配备三名侍卫、两名侍女,一定不可委屈到。 熊老三自是连忙答应,这对他们海神教来说,完全不是什么负担。 等熊老三跑着去安排诸多事宜,李长寿又将那两位魔兵统领喊到了自己面前。 虽然**师说,这两位统领并非是一百零八魔兵最强之人,但李长寿仔细感应,只觉自己面前是两尊散发着淡淡威压的山岳…… 不愧是击破妖族周天星斗大阵的人族大军幸存者! “两位前辈,不知该如何称呼?” “天字壹,”魁梧男低声回着。 “宇字壹,”那刀疤女子轻声道。 李长寿拱拱手,正色道:“天壹前辈、宇壹前辈,你们先在此地安顿下。 这里是南洲俗世,没有多少炼气士,城中的神庙就是我立的香火神庙。 各位可以在城中随意走动走动,也可随意去各处,这城中凡人胆子特别大,见仙见龙都不会有什么惧怕。 如今人族方国林立、并无共主,炼气士聚集于中洲,大体都是安定的。 在此地沾染些烟火气,或许对各位前辈的恢复有所帮助。” “多谢,”天字壹抱拳答着。 宇字壹道:“若大人应付不了妖族,请务必命我等赶赴沙场,这本就是我们之职。” “无妨,”李长寿道,“此时是妖族与天庭之战,若妖族直接对人族开战,中神州无数仙门,顷刻就可淹没妖族之地。 两位不必担心,安心在俗世调养就可,我分身就在那大庙之中,若有任何事宜,可差遣他们知会我一声。” 两名魔兵统领并未多说,行礼应是。 李长寿道一声:“今日我还有要事要处理,就不在此地多留了,两位也请好生休息。” 随即,李长寿告辞而去,让巫人族的神使全权负责后续安排事宜。 心神挪走时,李长寿看到了街角的一幅情形: 有两名女魔兵,双目无神地站在一处专卖女子发饰的摊铺前,只是静静站着。 那名女商贩想搭话又不敢,表情实可谓一言难尽…… 有这一百零八名魔兵在安水城,李长寿也能对此地少一分挂念,倒也算是一点小福利。 稍后还是要找些做事细致的神使、庙祝,专门负责照顾这一百零八位上古人族的饮食起居。 嗯? 不知为何,李长寿突然有种,自己开了家洪荒养老院的既视感。 心神挪回小琼峰,李长寿立刻着手分析,这白泽对自己的威胁到了何种地步。 灵娥在旁…… 初一看,还以为她是在打坐修行,但仔细一瞧,却见她正在那小憩假寐。 这丫头…… 李长寿目中满是关切,拿了一张纸条放在灵娥手边,上面写着‘三百遍’的字样。 随后,他便托着下巴,坐在丹炉前愣神。 白泽这种智谋成精的家伙,给自己送玉符的同时,定然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一枚传信玉符,能给自己多少讯息? 对方会用真身前来送信,且就躲藏在度仙门附近? 李长寿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毕竟白泽这般算无遗策,不可能让自身置于危险范围内。 当然,李长寿稳妥起见,立刻调动了山门之外的纸道人,将各处细细搜查了几遍,自是一无所获。 自己和白泽都会去预判对方的预判,从而导致预判互相累加、陷入一个不断循环的死结。 上古妖族的军师,果然非同寻常。 与这种高手隔空角力,必须对自己的即时判断保留足够的怀疑; 说不定,自己此刻的想法,正是对方暗示、引导自己进行的推测…… 李长寿拿出一只画轴,低头开始写写画画,仿佛有一条条锁链自小琼峰飞出,朝着洪荒各处蔓延; 而天地间似乎存在着数不清的虚影,虚影中藏了唯一的真相。 于是,几个时辰后…… “诶?” 灵娥睁开眼,还以为是在梦中,捏了下自己的手背才发现自己所见,没有半点虚假。 丹房不知何时沉到了山体中,此刻周遭漂浮着一张张摊开的卷轴,其上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地图。 灵娥仔细看了一阵,只觉得头晕眼花,似乎是师兄在分析白泽藏身之所在。 而李长寿此刻正站在一张洪荒五部洲简略的地形图前,负手而立、眉头紧皱。 “醒了?” “哎,”灵娥立刻跳了起来,看到手中握着的纸条,打开一开,幽幽一叹。 李长寿赞叹道:“这个白泽,当真是个高手。” “师兄,白泽很厉害吗?他不就是给了咱们一张玉符,能推测出什么了吗?” 李长寿道:“不,只要所有信息要整合分析,再拆解后用不同角度重新分析,就能得出许多结论。 他给的消息,刚刚好。” 灵娥尽力跟上师兄的思路,纳闷道:“可是,假如他不知咱们在河谷商议如何对付他,那他主动给这封信,岂不是故意暴露?” “不错,他就是故意暴露。” “为什么?” “因为忌惮,也因为他曾为妖族卖命的过往。” 李长寿道:“我与妖族已是绝对的对立面,妖族这般大能活着,且早晚被妖族因果牵扯,玉帝陛下与我,如何会容他? 他也应知道,稳妥起见,我或许会提前请**师出手,直接打杀了他。 故,白泽想抢先一步,将这枚玉符送来,对我服软示好,试试能否化敌为友,互为知己,从而免去自身灾祸。” “为什么不是威胁咱们呢?” “因为构不成威胁,”李长寿道,“他点破我们跟脚,我们就大方点承认,直接搬去兜率宫隔壁。 如此,我对他从忌惮就会变为恨意,反倒会断了他的活路。” 灵娥抬手扶着额头,“那,师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师…… 刚说到**师,**师已经来了。” 李长寿拿出一枚玉符,将丹房从山体中缓缓升起,笑道:“若我所料不错,**师带回来的玉符中,必然有白泽给我的信。 这封信,要么是消极一点,言说自己主动离开洪荒,进入混沌之中漂泊; 要么是主动一点,跟咱们立下一个赌约,若是能寻到他,他就为人教或者为天庭效命,若是寻不到他,就放他一马。 要么是冒险一点,一步步与我们假装对抗,试试能否假死脱身。 而且这封信必然,是半年前就写下了。” 灵娥抿着嘴,感觉自己稳字经算是白抄了。 “师兄,他为什么就不偷偷躲起来呢?” 李长寿道: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洪荒推算之道,前五位,若不论天道与道祖老爷,第一为咱们人教圣人老爷,第二为先天至宝太极图,第三为其他五位圣人,第四为执掌太极图的**师,第五为拿起八卦盘的伏羲帝君。 白泽之能,在于对危险的感知。 他除非彻底离开洪荒天道覆盖范围,不然就只能如此行事,谁让他是世人皆知的上古妖帅? 因果这种事,并非是他想甩就能甩开的。 我推断,他要么是不善斗法,不敢轻易离开天道庇护之地。 要么是舍不得这繁华世界,不想去天地之外终日孤寂。 大概率是前者。” 哐、哐哐! 几声震响,丹房重新出现在了山体表面,周遭阵法隐去。 **师啧啧称奇,正在不远处打量着丹房。 李长寿对**师做了个道揖,笑道:“师兄可是带回了白泽留下的信件?” “你果真猜到了,”**师略微有些尴尬,正色道:“我追查了他半日,在各处大千世界中游走,一路寻到了十六处他曾现身之地,看到了他留下的不少求饶话语。 此瑞兽躲藏的功夫当真了得,太极图也一直被他骗过。 不过继续追查下去,就算耗费个十年八年,总归是能捉到他。 最近一处,他留下了一枚玉符,留言请我带回来让你观摩,一切自有定论。” 李长寿问:“**师您是不是在路上就看了?” “哈哈哈哈,一时好奇、一时好奇,”**师摆摆手,“我打开那玉符,也就是在片刻前,玉符自己毁了。 玉符中的内容倒也算有趣,他说自己正在五部洲之中,分别安放了四处假身,一处本体所在。 若咱们能在半个时辰内寻到他的本体,那他任打任杀,愿意为人教肝脑涂地。 若是咱们寻不到,他请咱们放他这一次,他会躲去混沌海中三千年。 他说,唯一能给你的讯息,是他所藏之地,就是最安全之地。” 灵娥在后禁不住一手扶额,低声道:“师兄……你跟这只瑞兽过日子算了。” 李长寿正色道:“也就说,现在还有一刻的时间?” **师竖了个大拇指:“相信自己,你行的长寿!” “我……” 李长寿缓缓呼了口气,笑道: “师兄、灵娥,咱们一同来推算,他本体藏在何处。 那几个假身不用考虑,不过是他放出来的烟幕,他所说最安全之地,我刚好已经列出了大概一百二十六处……” “善。” “师兄,我也要来吗?” “嗯,灵娥你此时异常重要,发挥你所有聪明才智!” 当下,**师、李长寿、灵娥回了丹房。 李长寿居中坐在蒲团上,**师负手在李长寿刚写满的一张张卷轴前溜达,灵娥手指捏着下巴,穷尽心思、各种思索。 不多时,李长寿写下了七个地名,道:“在其中选一个。” 灵娥忙问:“师兄写的七个地名中,为何没有天庭?” **师笑道:“天庭有老君坐镇,离着太清观也不远。” 灵娥赶紧躲回李长寿身后,小声道:“弟子多言了,**师勿怪。” 李长寿道:“这七处,是可能性最大的七个藏身点。 咱们同时说一个最怀疑之地,必须同时说出来,且按自己心底的想法,我倒数三下…… 三、二、一…… 玉帝王母转世处!” **师:“他可能混在安水城中。” 灵娥:“昆仑山,咱们度仙门祖师的洞府!” “师兄,走!” 李长寿立刻站起身来,“听灵娥的,去度厄真人府上!” “哦?为何听她的?” **师有些不明所以,灵娥也是万分错愕,指着自己鼻尖,话都不连贯了。 “听、听、听我的?” “没时间了,师兄快开图!稍后再解释!” …… ‘啧,到底是贫道耍了赖啊。’ 昆仑山上,某个因洞府主人外出访友而空闲下来的洞府; 那摆满了不同款式‘云’的侧洞中; 留着山羊胡须的中年道者,侧躺在一朵白云上,捏着胡须一阵轻笑。 半个时辰,这就要过了。 若说了解水神,白泽觉得,这个洪荒中,能超过他白泽的,也就只有水神自己了。 白泽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他按水神的做事习惯与推算方式,耗费半年,推出水神能想到的一切选项,再反其道而行之,用一句‘最安全的地方’制定游戏规则…… 这题,他白泽稳赢! 水神的选择如果是在第十层高楼,普通聪慧之人思考在五层楼…… 自己本该与水神角力、在第十层或者九层高楼,但自己主动退了一步,回到了第五层。 太高、太低都不成,只有这里,才是最不符水神思考方式之地,才是‘最安全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 白泽念及此处,侧躺在那一阵大笑,山羊胡须油光发亮,表情也是怡然自得。 当真迫不及待,想看这个天天玩化身的水神,寻到自己假身后,会是哪般表情! 半个时辰,到! “师兄,这个就是上古的妖帅吗?” 一百灵鸟般的女子嗓音,诡异地在背后响起,白泽浑身寒毛直竖,元神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 又听一男声轻轻叹了口气。 “应该赌对了,还请师兄出手……扬了吧。” “善。” ———————— 【ps:推荐本女频版权作家的书,《喜欢酒,更喜欢你的酒窝》,女频推荐票和男频不重合,主站投完了,女频还可以再投一次~】 第四百一十章 迫害瑞兽哪家强 【师兄为什么会选择我给的答案?】 昆仑山八宝云光洞,停云房的角落,灵娥正抱着自己纤细的胳膊,思考这个很有人生深度的问题。 她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自己在师兄心底,到底是哪般定位。 抬头看去,太极图盘旋之下,那名中年道者被阴阳二气紧紧束缚,从脚踝捆绑到了手腕,嘴都被堵上了…… 就听**师道: “师弟,直接打杀了这白泽,是不是有些浪费? 不如将它收入咱们人教,它不是妖帅吗,修为境界也算不错,看家护院也是好的。” 那中年道者唯一能活动的便是脖颈,此刻连忙点头。 李长寿却沉吟几声,言道:“师兄,这不太好吧。 这位道友好歹也是上古十大妖帅,当年能跟妖帝、鲲鹏同桌而饮的上古大能…… 让妖帅去给咱们看家护院,对咱们人教的形象不太好,会被人觉得咱们太过自大。” **师点点头,正色道:“这般考量倒也不错,虽然妖帝已经陨落,但该给强者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要不问它一声,兴许他愿意呢?” 李长寿笑道: “白泽,洪荒少有的高雅之士,定宁死不屈,这个都不用多问。 还是杀了吧,成全了他与上古妖庭同生共死的名声。 倒是可以留住他一半元神,封印进宝珠,还能当个活着的历史书来用。” 中年道者双眼瞪圆,眼底满是血丝,面容无比悲愤。 灵娥差点笑出声,她仿佛都能听到这道人无声的呼喊: ‘是人不是!你还是人不是!求求你做个人吧!’ 之类的。 **师又道:“这般粗糙的处置也不太好,毕竟他身上没业障,而且有瑞兽的名头……” “可惜,”李长寿满脸惋惜地摇摇头,“这只瑞兽早已经化形了。” **师啧了声:“化形之后就有了人样,直接当做食材,确实是会影响咱们道心,先天灵兽据说满身是宝呐。” 那白泽浑身颤抖,眼角有泪光闪烁。 **师沉吟几声,又道:“要不,让他进兜率宫中做个老童子?” 李长寿道:“那咱们人教的门槛,岂不是又过低了些?世上这么多生灵,都想得咱们家的圣人老爷庇护,这也是一份因果,老爷应该会不喜。” **师点头表示认可,叹道: “也对,咱们人教也无需这家伙出谋划策,有师弟你就足够用了。” 李长寿:“师兄,法宝人这种事,当事人其实是有点介意的。” “哈哈哈哈!杀了杀了,一了百了。” **师大笑几声,手指一抬,朝着被太极图倒吊在半空的白泽额头点去。 白泽眼角滑过两滴泪,一边疯狂摇头,一边让身体在阴阳二气的束缚中,竭尽所能地颤抖。 “那个!” 灵娥看到自家师兄在背后打的手势,果断站了出来,小声喊: “**师,不如让他开口说句话吧。 人族有个俗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此次也只是威胁了咱们人教、协助了上古妖庭余孽,若是他肯将功补过嘛…… 咱们也可拿他当个典型,给那些妖族做个表率呢。” 白泽顿时对灵娥投来感激的目光。 李长寿左手在背后竖了个大拇指,灵娥脸蛋红扑扑的。 这还是少有被师兄夸赞的时候呢。 **师探出去的右手隔空一划,白泽嘴上的阴阳二气立刻消失不见。 这妖帅此刻也是气极,张嘴就是一句:“谁说要宁死不屈了!贫道屈!贫道这次现身就是想屈!” 李长寿皱眉道:“师兄,这当真是白泽?” “应是抓错了吧,”**师摇摇头,“好歹也是洪荒前辈,竟毫无气节,打杀了吧。” “两位,两位人教高徒、圣人弟子,莫要这般折磨贫道了!” 白泽禁不住声泪俱下,“贫道安排人去度仙门送玉符,就是想提前与人教有所接触,尝试能否和解。 贫道愿为人教看门护院,只求人教收留,勿要再挂念抹杀贫道!” 李长寿和**师对视一眼,这对师兄弟顿时……露出了差不多的微笑。 **师道:“道友,我有少许不解,你一直躲着就是,也不会有人对你动什么念头。 为何非要相助陆压? 若非你指点陆压,我便是凭太极图,也无法测算出道友的踪迹。” “唉……” 白泽幽幽地一叹,言道:“当日陆压去寻贫道,贫道本是想避开。 陆压当时黑气缠身,死劫已降,贫道曾答应妖帝护他周全,就帮他破了此劫……” “哦?妖帝?” 李长寿笑道:“道友似乎隐瞒了什么,若真是因与妖帝昔日情分,或是答应过妖帝,道友说这话时,妖帝二字的口吻不应是这般轻淡。 就仿佛,早已想好的说辞。 看来这位道友言语不实,师兄……” “是御日女神,是御日女神!” 白泽目中满是无奈,惨然一笑,叹道: “是陆压母亲曾救下过贫道性命,妖庭覆灭前夕,御日女神已知妖庭与人族一战必败,故将这个小太子托付于贫道,让贫道救他三次。 贫道如今已救了他三次,与陆压两不相欠了! 之所以说妖帝而非御日女神,只是不想女神声名为此事所累,怕人背后说闲话。 哪怕没有陆压这回事,待水神道友修为再有突破、凝聚功德金身,又怎么会放过妖族出身的贫道? 凭水神道友的性子,怕是要抹杀一切于天庭、于人教不稳之事。 贫道也是借陆压之事与水神过招一二,水神竟能想到借天道之力消磨群妖耐性,这确实是贫道此前疏漏之处,更觉得差了水神几分,这才决意现身。 若水神今日寻不到贫道,贫道当真就要躲去混沌海中保命了。” 这番话说的,已是无比真挚,简直让闻者落泪、听者伤悲,重点突出了那种前路一片灰暗,不得已而出此下策的无奈。 只是…… “师弟,”**师有些疑惑不解,“你为何要抹杀一切于天庭不稳之事?”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低声道:“这位道友在心底构想的吧。” 白泽顿时一怔。 **师笑道:“说来也对,白泽道友怕是误会了点什么。 就师弟你这般性子,若非老师给命令,除却赚功德之事,其他怕是什么都不会管。” 白泽不由有些懵,下意识问道:“若非心怀大志,水神道友何必苦心经营,与截教交好?” 李长寿:…… “这个算意外吧,大概。” 毕竟第一次遇到赵大爷的时候,赵大爷说要跟他结交,他是极力拒绝的。 “那,水神为何要创立海神教?” 白泽定声道:“海神教不过五六座庙宇时,贫道就用神通时不时探查,道友当日在海神大典现身,蓄意与龙族太子敖乙结交……” 李长寿幽幽一叹:“我如果说是被一群巫人擅自做主为海神,被塞了一堆香火,想去解决他们时,又被龙族撞上,刚好敖乙还认识我,只能被动反击…… 呵,也没人信吧。” “那,”白泽皱眉道,“故意引诱群妖汇聚妖升山?” 李长寿淡然道:“想夺灭人剑,又不想放走那些业障大妖,总归是想要多一些功德,只能引更多业障大妖过来了。” “算计西方金蝉子?” “**师给的试炼。” “结交孔宣这般凤族大能?” “那是我家**师的旧友,其实不是我主动结交,而是这位大能对我百般关照。” 李长寿话语一顿,皱眉注视着白泽。 白泽像是有些恍神,愣了一阵才道:“水神道友,你、你之志向为何?” 李长寿反问道:“不觉得,在洪荒这般凶险之地,能安稳地活着已是十分不易了吗? 不然,道友以为我有什么大志?” 白泽喃喃道:“如上古妖庭那般……成就二天帝之位……” 嗤! 灵娥在旁当真没忍住,扭头掩口,香肩一阵耸动;**师表情也是有些古怪。 李长寿反问了一句:“那个不叫二天帝,应该叫东木公。 道友,时代变了。” 白泽闭上双眼,默然无语,眼皮合上前,双目逐渐失去高光。 李长寿和**师在旁一阵嘀咕: “这个白泽,擅长推算探查,也算是上等的先天生灵,又是得天独厚的独苗,勉强也能跟老君的牛牛相比了,要不,当个代步用的坐骑?” “这自然是师兄做主。” “师弟,既然已决定不杀这个白泽,不如就想办法制住他。 看他神通本领倒是颇为不错,以后若是不重要之事,可以直接让他出出主意,就省得咱们费心了。” “师兄可有禁锢元神之法?” “自然有,”**师掌心中有两缕相生相克的气息互相缠绕,凝成了个宝锁的形状。 李长寿则是从袖中取出了五只卷轴,两人默契地看向了那留着山羊胡的中年道者,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 半日后,八宝云光洞深处。 那宛若诵经一般的起誓声终于弱了下去,天空中出现了几声闷雷,天道之力来了又去。 在一处宝池旁跪坐的中年道者,身形无力地躺倒在地,眼角有浊泪划过,披散的头发也开始变得七彩斑斓。 他额头多的那一点泪滴状红痕,自是元神受制的印记。 光芒闪烁,这道人的身影消散,凝成了一只异兽。 它像是一只大号的山羊,又似是一头生长了柔软白毛的麋鹿,其身形修长、有姣美之姿,头顶有竖角,竖角周遭生有三只七彩长羽,将竖角完全遮掩了起来。 四只蹄子蕴着七彩光晕,与长羽散发的光芒交相辉映。 这神兽现出身形后,灵娥也不由轻赞了声:“本体好漂亮呢……可惜是个雄兽。” 白泽那无力躺倒的身躯轻颤了几下。 李长寿在旁笑道:“恭喜师兄,得一良骑。” “恭喜我作甚?”**师笑道,“这白泽与你品性相合,自是你收他做坐骑。” “师兄你不收他?” 李长寿忙道:“那咱们费这么大劲作甚,直接扬了吧,我可用不到坐骑。” 白泽立刻跳了起来,睁开一双修长的淡黄色眼眸,恶狠狠地注视着李长寿。 **师笑道:“莫要推辞了,跟我客气什么?” “师兄,我确实无意,”李长寿正色道,“师兄设想,我若骑乘白泽外出,玉帝陛下又该找哪般坐骑,才能压白泽一头? 且,我平日里本体在家中不出,都是用化身活动,化身陷入危机直接自毁,骑着坐骑反而不便。” “这个,倒也有些道理,”**师皱眉道,“那,带回兜率宫? 这,还未禀告老君,若是老君不喜又该如何……师弟,不如安置在小琼峰上吧。” “小琼峰也不妥,”李长寿双手一摊,“我还没做好将自己底牌展露给他的准备。” “安水城?” “这不是刚安排了那些魔兵前辈,若是让上古妖帅过去,那岂不是……” “够了!”白泽低吼着,“我自己在天上飞!” “嗯?”**师目光一扫,白泽顿时哆嗦了几下,立刻低头顺眼。 “属下的意思是,若是没有合适的安置之地,”白泽嘀咕道,“不如让属下在外面走动,属下擅躲避灾祸,待需属下现身,属下立刻赶过去便是。” **师却摇摇头,叹道:“也不妥,如此岂不是会让人说咱们人教不识英才,迫害瑞兽?” 白泽不由低眉垂泪…… 你们迫害的还少吗?还少吗? 五重天道誓言、元神控制之法、强制性不允许变成人形条约、反复提及要扬了他……当他不知道水神口中的扬,具体是什么意思吗! 他本是想追随水神,再创一番大业! 不提了,不提了…… “有了,”**师眼前一亮,自怀中拿出一枚玉符,点入了一道仙光。 **师笑道:“将这给度仙门的小季,将这白泽神兽养在度仙门中,不让它去你小琼峰就是了。” 李长寿思量一二,勉强答应了下来。 这样,也方便他利用白泽的神通,搞一些收集情报的工作。 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 他们总是在度厄真人的洞府中搞事,也有些不像话。 **师有意看戏,想让李长寿和灵娥乘白泽回返山门,但李长寿此刻对白泽并无太多信任,担心白泽跟自己同归于尽。 于是,片刻后…… 一只身形半透明的七彩神兽,拉着一朵云在昆仑山上空划过,隐藏气息、躲避天机,朝度仙门方向迅疾飞去。 前有飞剑护栏,今有白泽拉车,修行之士诚不欺我等。 白云上,李长寿、灵娥、**师各自盘腿坐着。 灵娥问:“师兄,为何你当时选了我的答案呢?” “这个……” 李长寿笑道:“其实只有一点,这白泽应该为此时算计了半年,而我的反应时间只有半日。 所我就预设一个结论——无论我最后做出何等选择,白泽都早已预想到。 听他此前所说的那些话语,观察我应该已经很久了。” **师问:“那为何不寻我说的那个答案?” “这个,师兄您别生气,”李长寿笑道,“师兄当时并未思虑太多,一直是抱着戏耍的心态,毕竟师兄修为高深,哪怕花费十年八年去追杀白泽,也是一件微小的小事。 故,我将师兄的选择,当做了思虑不全的选择。 而这般选择,按普通的情形来说,是可能性排第二的选项,但在白泽这位妖帅身上并不适用。 反而是灵娥这般,聪慧但思虑难周全,给出的答案,有三成可能,是白泽藏身之所在。” 灵娥面露恍然,随后喜滋滋地笑着,离着自家师兄更近一些。 “只有三成把握?”**师笑眯了眼,“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呀师弟。” 李长寿缓缓点头,正色道:“确实只有三成把握,不过这个赌约稳赚不赔,今日能找到就省了功夫,今日找不到就只能追杀到底。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解…… 白泽你,没事探查刚起步的海神庙作甚?” 三人看向了前方,那瑞兽却默然不语。 蔚蓝的天空宛若湖面的倒影,体型修长的神兽在空中滑过,拖着淡淡的七彩微光,每一次落蹄,都会在空中留下一圈七彩波痕。 他想关注吗? 因想做出最棒的凡尘美味,当年去南海之滨找食材,结果被一群臂上能跑马的壮汉堵在城门这种有损高人风范的事,自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那时,已看到了今日,”白泽如是说。 **师和李长寿对视一眼,目中流露出几分钦佩。 李长寿低声道:“果然不能留。” “扬了吧,”**师默默掏出了太极图,“现在也算是清理门户。”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黑 池 之 论 度仙殿中,季无忧看着这头正在昂首而立的神兽,再次低头,将手中玉符读过了第四遍。 来、来活了! **师亲自下令! 这看似普通的玉符,其上残留着这般高深的道韵,让它的材质都出现了某种升华! 季无忧大喊一声: “快!去给白泽前辈安排一个圈!” 殿内几名长老,一旁站着的李长寿以及小灵娥,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白泽那张优雅的脸差点就垮成了驴脸。 “掌门,”一旁有长老连忙出声提醒,“住处、安排个住处!” “咳,咳咳!对!给白泽前辈安排个住处!” 季无忧连忙拱手做了个道揖,“前辈勿怪,一时道心激荡,有些不能自已,毕竟是**师亲自给了命令。” 这瑞兽皱眉看向了李长寿,心底却回响起了李长寿来时说的话语。 【不要多说,不必多问,点头就是了。】 白泽缓缓点头,姣美的身形闪烁着七彩毫光,让各位长老都看的有些出神。 李长寿在旁道:“掌门,白泽前辈喜欢僻静,不如就在我们小琼峰附近寻一山头,作为白泽前辈的安身之处。 还请掌门下令,勿要让人吵扰前辈的静修。” “善,”季无忧立刻答应了声。 白泽目光在季无忧和李长寿身上来回挪动,嘴角撇了撇,看破不说破。 安置白泽的整个过程,总体还算平稳。 度仙门内除了李长寿师兄妹,知道白泽来路的,只有季无忧和几位长老; 白泽想隐藏身形不被度仙门门人弟子看到,也非难事。 季无忧先用仙力结界,将小琼峰隔壁空着的山头包裹,让白泽选好住处落址。 又听得李长寿传声,季无忧顺势下了掌门令,让李长寿全权负责督造白泽的洞府,以及这座‘黑池峰’的各类阵法,一应用度由百凡殿供给。 黑池之名,掩人耳目罢了。 待掌门与各位长老离开黑池峰,李长寿对灵娥小声叮嘱几句,灵娥转身飞去回小琼峰上,只留李长寿与白泽独处…… 趴在一处水潭旁,满脸了无生趣的白泽,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长寿心底微微思量,也是在心底叹了口气。 结果,还是没能杀了。 此前在度厄真人洞府中,他跟**师一唱一和,调侃、迫害白泽的成分其实只有七成; 剩下的三成,是李长寿与**师之间,意见出现了分歧…… 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师存在一种普适的正义感。 **师不喜沾因果,因自身道境高深、存活年头较长,见过了太多悲欢离合、生灵悲惨,故平日里表现的,对生灵生死持有一种淡漠。 但**师绝非心肠冷酷之人。 就比如今日,**师觉得白泽并未罪大恶极,不用直接打杀; 而且白泽有意投靠,白泽之能、瑞兽之名,进入人教也算合适,故一直调侃着,劝李长寿放过白泽一次。 **师自然是能这般想,毕竟**师除却圣人,已可以无所畏惧…… 但李长寿不行。 本就已是处在洪荒旋涡中央,李长寿绝不愿有这般巨大的隐患留下! 尤其是,得知白泽暗中观察了自己这么久,李长寿感觉自己的大部分底牌,都有可能被白泽窥探到了! 不扬实在不放心。 但李长寿与**师并未争论,意见有分歧,也是**师和李长寿各自退一步,在挤兑白泽的过程中,逐步达成了共识。 随后,这对师兄弟同时出手,用各自信得过的手段,控住了白泽…… 这个过程中,白泽看似是个无辜受害者,实则已经达到了白泽原本所图—— 投奔人教。 而此时白泽遭受的最大打击,并不是被**师和李长寿控住,也并非是被李长寿轻松破局,找到了他藏身处。 是他从最开始,就看错了水神的野心…… 说好的一代明君霸主,怎么到头来,无心天地霸权,只求自身逍遥无事? 格局呢? 大局观呢? 不是,水神这都是什么条件! 背后站着最强的圣人,更是站在天道大势之中,本身算计惊人、修为提升速度堪称可怕,甚至隔三差五还用天罚的方式,跟天道进行一次亲密互动! 这种条件不去扬名立万,搁着奉行清静无为,这不是跟他白泽开玩笑吗? 讲真,被天罚了这么多次还不死的,白泽就见过水神这一个。 白泽自然知道,这是水神行事有度的缘故,哪怕惹恼了紫霄宫中的那位,也只是对水神稍作惩戒,而且总有种师爷看徒孙,咬牙切齿、恨其不争的味道…… 这是什么? 水神这不就是明摆着,天道预定的双帝之一吗? 所以,当陆压找自己时,白泽眼见无法摆脱妖族之因果,干脆就向前踏出半步。 他给陆压的计策是以进为退,何尝不是他自身在以进为退? 可…… 瞧准了、心定了,梭哈了、全没了。 白泽顺利抵达水神身旁,成为了人教拉车苦命仔,今后估计是要在水神本体旁被看到死,别说什么谋算天地大运,以后真的能安心度过余生漫漫,与天地同眠了…… 念及此处,白泽幽幽叹了口气,双目缓缓闭上。 自己选的路,又能怪谁呢? 李长寿似乎能看透白泽所想,笑道: “前辈,莫要失落了,人教奉行清静无为,我与师兄也不会强迫前辈多做什么。 前辈未站在妖族那边,已算是帮了我们大忙。” 李长寿的思路转变十分迅速。 【既然无法扬了白泽,那就只能刷好感度!】 白泽皱眉道:“此地已无旁人,贫道再问道友一句,道友可否实心告贫道一声? 道友当真,心无权欲?” 李长寿笑道:“若我推断不错,前辈无法探查天道之力较为浓郁之处吧。” “不错,我需躲避天道。” “怪不得前辈会有这般误会,”李长寿微微摇头,抬手一点,在水潭旁放了两只蒲团、一只矮桌,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长寿道:“其实前辈忽略了最简单的一个道理,我说了,前辈就能明白此间因果。” “哪般道理?” “若非我这般性子,若非我追求清静无为,咱们人教的圣人老爷,如何会选中我?” 白泽一怔,随之哑然,而后将头埋在前爪中,长叹道:“聪明一世,聪明一世啊!” 李长寿含笑摇头,让白泽在旁独自郁闷了一阵,才道: “前辈今后只需在外人前保持本体形貌,私下你我见面时,前辈随意就可。” 白泽缓缓抬头,情绪已是比之前轻松许多,显然是因发现了自己的致命失误,从而心底暂时接受了当前的身份…… 人教车夫。 白泽恢复成中年道者的身形,额头也多了一点泪滴状的红色印记,额前一缕长发化作了银色,为他增了几分妖异之感。 白泽此刻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坐在了矮桌对面,苦笑道:“贫道到底图个什么。” “多了份安稳,少了些颠簸,了却了因果。” 李长寿话语一顿,笑道:“当然,也多了一份枷锁。 不过……” “怎么?”白泽苦笑着反问。 “此事前因后果,不也是佐证前辈那趋吉避凶的天命神通?” 李长寿拱拱手,轻笑几声,“当真令人羡慕!” 白泽有些哭笑不得,想吐槽点什么,又有点不知该如何说起,又对着水潭一阵发愣。 少顷,白泽缓缓吐了口气,笑容中多了几分洒脱。 白泽目中带着几分悠远,缓声道: “上古之后,贫道本以为,此生寥寥空空落落,只得漫漫寻寻觅觅,最后找一无人之地,安眠而去,伴天地生。 也是此前见到了你,看到了如今的天庭,不由想到了当年辅佐先帝开创上古天庭之艰、强大圣族之难,道心再生愿。 不曾想,终究是错付了心神。” 李长寿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兴趣去掌控无数生灵之命途?” 白泽道:“屹立众生之巅,看尽天地兴衰,岂不快哉?” “众生非这浅浅青草,更非这未开灵智之游鱼; 他们各自有自身之思、之求、之需、之惑、之乐,他们生而是为在天地间走过一段旅途,并非是为了对众生之巅的那道身影参拜。 权欲不过自身之欲,何必用豪气、不凡、王者、至尊这般词汇去美化? 终究不过是强点的生灵,役使弱些的生灵,得到身心上的满足罢了。”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壶酒,两只玉樽,为白泽斟了一杯酒。 “前辈你应知我在说什么,前辈能在妖族鼎盛时半隐,这般浅显的道理不该不明白。” 白泽看着杯中酒,轻笑着摇摇头,叹道: “确实都是过往云烟呐。 不曾想,贫道在妖庭覆灭时才想通的这般道理,道友修道不过数百载,就已看的如此透彻。 权欲不过自身之欲,众生生于世间,不过是为了在天地间走过一段旅途。 败给你,并非没有道理……” 李长寿笑了笑,目中满是诚恳,言道:“能赢前辈纯属运气,也是我师妹带来的福气罢了。” “那,”白泽端着酒杯,在嘴边轻轻滑过少许,温润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少许笑意,“你可敢说自己没有权欲?” “相对来说,应该是较低的,”李长寿笑道,“我对统治旁人并无兴趣,相比而言,我更喜清净。 反倒是前辈,前辈以辅佐明主为自身乐趣。 莫非也是因权欲驱使,但自身少了背负众生因果的魄力,所以想通过辅佐一生灵走上众生之巅,从而获得自身的充实感与存在感?” 白泽一怔,细细品味着李长寿这些话语,竟缓缓点头。 “贫道确实以此为乐,但并非是没有背负众生因果的魄力,而是觉得,贫道并非那块料。 若是能二次辅佐明主登临那个位置,再功成身退,在天地间留我白泽之名…… 当真! 唉,现在只能如此想想了,哈哈哈哈!” 白泽大笑两声,笑中满是残念,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仰头的时候,目中还有少许光芒闪烁。 李长寿笑道:“前辈可愿为如今天庭效力?” “不愿,”白泽缓缓摇头,“而今天庭有道友,贫道无立身之地。” “天有日夜,道分阴阳…… 罢了,也并非说这些的时候。” 李长寿突然打断自己的话语,故意给出一点留白。 恰好灵娥从山外飞来,手中端着一方托盘,送来了几样小菜…… 少顷,灵娥将菜肴放下,道一声“慢用”就对师兄眨眨眼,驾云飘走。 白泽却来了精神,看着面前这几样精致的菜肴,先是轻轻嗅了嗅,不用李长寿招呼,径直拿起筷子,夹了口白玉大白菜,送入口中细细咀嚼,而后赞叹: “虽味不美、色不全、香过浓,但其内包裹着师妹对师兄的拳拳之心,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哈哈哈!” 李长寿笑道:“前辈也喜美食?” “贫道虚浮度日时,唯一的乐趣便是做些美食,与人品尝,独自品尝,”白泽扭头看看四周,“此地简陋,待贫道建起屋舍,再为道友露上一手。” “前辈稍候,既然是此道行家,那说不得,我也要露一手了。” 言罢,李长寿甩出两只纸道人,在此地迅速埋锅砌台。 他又亲自回小琼峰一趟,选了两只珍贵稀有的家养灵兽,打了两条肥美的灵鱼,带回黑池峰。 有时,拉近彼此关系,有个共同的爱好就足够了。 白泽主动发起约战,要与李长寿比拼厨艺。 李长寿讲明了所有条件,才点头答应了下来,两人互相做裁判,在这荒山水潭旁大显身手。 白泽在厨道上沉浸多年,厨艺各方面胜过李长寿不止一筹,每道菜都是无比精致。 但李长寿胜在花样多,且掌握着洪荒少见的新口味,最终靠着一道生切薄鱼片、新调制的辣根,以及一句‘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简单的烹饪’,让白泽惊为神人。 两人随后推杯换盏,喝的微醉,彼此间似乎彻底没了敌意。 白泽此刻毕竟是受制于李长寿,也不敢太过托大,便让李长寿直呼他名,今后继续探讨厨艺。 李长寿想了想,给了白泽‘先生’的称呼。 于是,在一声声‘先生’中,白泽渐渐迷失了自我,竟对李长寿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但李长寿今日,并未想过,要把好感度完全刷起来。 他们相谈甚欢时,李长寿整顿好思绪,故意刺破了白泽的一道伤疤…… “白先生,此次你我相较,我赢固然是靠着师妹的福气,却也跟白先生作茧自缚有关。” 白泽不由皱眉,“我如何作茧自缚?” 李长寿左手拉着右侧衣袖,将温好的酒水,倒在了白泽杯中,像是在说不经意的小事,笑声言道: “道之势难宁,天之数难定,生灵心难安。 昔日不周山顶,先生与众妖神立盟约、创圣族,得天道大势,与巫族分庭抗礼、共争天地,辅佐妖帝、被立为妖帅,享妖族上下之敬仰。 后妖庭其内逐渐堕落,先生爱惜声名,急流勇退、闲云野鹤,虽脱离了巫妖大战的因果,却并未脱离妖族之因果。 此次陆压寻前辈求援,先生毫不在乎,便给了陆压聚妖众讨天的策略,献祭妖族,成全天庭、陆压与先生自身。 先生此前与我言说中,曾说了圣族与妖族之不同; 先生以高洁之圣族自居,对凶恶之妖族多有嫌弃,但先生却忘了,圣族与妖族不过是两个称呼。 你们,都是一族。 先生本该站于妖族之立场,却将妖族毫不犹豫推到了生死边缘,此非背运而行?如何得胜?” 李长寿微微叹了口气,抬起酒杯,继续道: “如今天地主角是人族,先生此举,自外人看自是没错的,还会称赞先生一句大义。 但白先生啊…… 你既做了这个花匠,享受栽培花朵、观其盛放的乐趣,就要去忍受花朵枯败、零落成泥的落寞,此为得失之道,也是天地均衡之道。 我并非是让白先生再去辅佐妖族,此时白先生为我所制,我与妖族也是对立。 但我李长寿,不想成为白先生眼中下一个妖族、下一个妖帝。 所以,我并不图谋白先生的算计、筹谋,以及其他本领,在**师想留先生性命时,我一直未曾放下对先生的杀心。 先生并非值得钦佩的生灵,也非我所惜之才。 不在盛名时而来,亦不在低谷时离去,此方可称为洪荒之名士。 先生此时,尚不配。” 言罢,李长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站起身来。 白泽紧紧皱着眉,目光直愣愣地注视着面前矮桌上的杯盘,连李长寿何时走的都不知。 待白泽回过神来,只有李长寿那声…… “我三日后再来与白先生同饮,望先生届时,能与我今日这番话些许反驳。 毕竟,知音难觅。” 【刷好感度第一式:攻心】 第四百一十二章 《白给》 “水神道友,贫道思虑三日,总觉得…… 你之前的话有些不对。 妖族并非人族,不可一概而论。 妖族乃万灵盟约制下的联合体,无同族之共情、无同族之共运,贫道亦为先天生灵,何来对今日之妖族背信弃义一说? 诚然,天道之下,贫道如今还是妖族跟脚,陆压之事,贫道做的确实背了运,但绝无背叛一说! 三日前,道友那席话,初听颇有道理,也确实攻破了贫道的心防,却实属诡辩、暗更念想,将妖之一字囊括了太多进去,实在胜之不武! 今日你我,不如论一论当年妖族之事,论一论何为洪荒之名士? 贫道扶妖帝统御万族后全身而退,虽其过程不乏阴谋诡计、杀孽冤孽,但终究是让万族摆脱了巫族之食的命运。 贫道行端立正,今日推妖族外出成全天庭、陆压、贫道自身,并未亏心矣。” 黑池峰水潭旁,拿着几只宝囊而来的李长寿,见白泽上来就是这顿言语,顿时笑眯了眼。 这白泽,果然比那些能隔空看戏的老爷们更难忽悠啊…… 白泽今日说的道理,李长寿自然明白,此前跟女娲圣人探讨这些时,讨论的层面更有深度。 但诡辩二字,本就是无理而强夺理,今白泽反过来邀战,李长寿自不会露怯。 谁还不是备战了三日? 当白泽用三日时间,去思考李长寿前言的漏洞以及诡辩之处,李长寿想的,却是今日该如何论。 攻心之始,在于彼此不断交流。 应付白泽这般的人物,必须有足够的思想碰撞,单单元神束缚、天道誓言,不过只是让他表面服从。 今后倘若真要用到白泽,他划水不用全力,也不算违背天道誓言…… 李长寿从宝囊中拿出一堆宝材,笑道:“白先生今日不如与我一同动手,做个住处和厨房出来? 妖族之事,你我慢慢论。” “善,”白泽洒然而笑,并未多在此事上争执,虽有一种不吐不快之畅快,但更多的,还是跃跃欲试,等待李长寿今日的辩。 不多时,这一人一瑞兽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白泽挽起袖子、李长寿拿出纸道人,找准地基、清理杂草,开始动手建一座小楼。 白泽笑道:“比起神通法术做就的洞府,这般反倒更令道心安宁。” 李长寿轻飘飘地抛出了今日议题:“白先生,今日你我不如说一说,妖族其内出现分化堕落时,有无机会挽回。” “这次贫道定不会如上次一般,被道友乱拳打昏而无法辩解了。” “你我只是论一论事而已,”李长寿笑道,“当年之事,前辈应该知之最清,由先生来选吧。 先生觉得,当年妖族可救,或是不可救?” 白泽沉吟几声,言道:“可救。” “那我就是不可救,”李长寿将手中的圆木随手摁入地下,顺便挖好后面的坑,“先生请。” “嗯咳! 妖族当年的弊病,不在于种族太多、其内太散,而在于巫族给的压力不足,巫族只是单纯捕猎,并未将妖族视为敌人…… 虽然在巫族眼中,食物也不配称为敌手……” 于是,黑池峰上,时隔三日的一人一瑞兽,再次侃侃而谈。 李长寿来之前,自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稳妥起见,他把正方、反方观点都准备充足,轻松捕捉到白泽话语中的些微漏洞,立刻反击,将白泽渐渐带入自己的节奏。 待建好一处简单的阁楼,李长寿再次将白泽说的无法反驳,又让白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李长寿笑着告辞而去,约定三日后再来峰上看望。 白泽又在水潭旁踱步三日,第三日时,终于眼前一亮,想通了此间的关节。 而后跃跃欲试,等待李长寿前来一‘战’! 李长寿在小琼峰上,悠闲地处置一下天庭琐事,看看妖族情形,关心下那头黑豹的性情变化,瞅瞅安水城的养老院运转。 随之,准备好下一个辩论题干和正反论点,到了约定的时辰,寻白泽而去。 这应是,李长寿自洪荒大舞台出道以来,遇到的最难忽悠之生灵。 不得不承认,李长寿确实存了一点收服白泽,让白泽归心帮自己的心思。 他自然不是要用白泽当自己的幕僚,也用不到这般幕僚…… 这不是,功德金身快凝成了吗? 封神大劫在即,在封神大劫后,自己救下想救之人,也就要考虑退休归隐之事了。 让白泽做玉帝的影子幕僚,且白泽始终被人教所制约,不会做出乱天之事,算他李长寿,对玉帝陛下做出的最后贡献了。 ——虽然总感觉,自己并不容易自天庭脱身。 及早让白泽归心,在面对封神大劫时,李长寿也能多几分把握。 起码,当彼此能信任之时,李长寿可以拿出零散的计划给白泽审阅,让白泽为自己指出其中不足和不完善之处,充分利用白泽趋利避害的神通。 辩论之事,攻心之法,还是要坚持下去。 就这般…… 一次两次、五六七次; 八回十回、百八十回。 大概一年半后,白泽终于回过神来,又一次被李长寿忽悠迷糊后,看李长寿要走,白泽于杯盘狼藉中起身,高呼一声: “水神!可否将三日后的辩题今日就给我,我也好做个准备!” 李长寿:…… 让你做好准备,下次哥岂不是就难了? 不过,攻心大概已经完成了七成,难度有所升级,倒也是在李长寿的预想之中。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拿出一只卷轴。 他不只是将下次的议题给了,顺便也将后面百次辩论的议题给了。 这让白泽着实震撼了一把,对李长寿又多了几分钦佩。 大概就是那种…… 【虽然明知道水神这个人心脏手黑狡猾的很,但总归是觉得,此人确实是自己诞生以来,遇到的唯一知音。】 夜深人静时,白泽坐于阁楼中,烹两道自己喜爱的小菜,拿出李长寿所赠的佳酿,捧一卷竹简,在灵珠的亮光中开始细细品读。 不多时,白泽端起酒杯,对小琼峰方向遥遥一敬。 小琼峰丹房角落,李长寿看着面前的经书,露出少许微笑…… “师~兄!” 灵娥端着一碗汤粥自丹房外飘来,“又在想跟白先生的辩题呢?” 李长寿端着玉碗尝了口,笑道:“带你旁听也有十数次,可有什么感想?” “师兄沉迷白先生无法自拔。” “嗯?” “咳,咳! 白先生不愧是上古睿智大能,能跟师兄你辩的有声有色,这么多次都只是隐隐落在下风。 这种睿智的人物,当真不多见呢!”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又哑然失笑,道:“这辩论并未动真格,只不过是我与白先生在互相妥协罢了。” 灵娥眨眨眼,纳闷道:“怎么妥协?” “他放弃心底怂恿我去成为二天帝的念头,我放下对他的杀心,而后才能引为好友,我才能让他出谋划策。” 李长寿喝了一口汤粥,赞道:“你这里面加了什么?有种新奇的味道,倒是颇为不错。” “嘻嘻,是白先生此前给的食谱,”灵娥笑道,“师兄你喜欢吗?” “还好。” “那我稍后就……” “专注修行,离着长生还远,勿要分心。” 李长寿淡然道:“待你摘了长生道果,便是每日十二个时辰做饭洗衣,为兄也不会拦着你。” 灵娥脸蛋一红,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想给师兄捏捏背撒个娇什么的。 李长寿问:“距离出门历练不足十年,可准备充分了?” “哎呀,”灵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淡定地转过身,朝丹房门口快速溜去,“有琴师姐据说刚突破大关,我该备一份什么礼物呢?” 李长寿摇摇头,继续品读手中的经文。 这师妹,明显是想到时候赖账! 放下书卷,将汤粥喝完,李长寿又想起了什么,慢慢闭上双眼,心神挪移到了南赡部洲中部某处躲藏的纸道人身上。 他刚到这,道心就是一震! 一名英武的中年汉子,在府邸宅院后花园中,将一名男童抱起来,放在膝盖上用力拍打……后臀…… 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 这位凡俗的华将军,您知道您现在抽的那个屁股蛋,有多金贵吗? 那可是凌霄宝殿的高台宝座指定屁股蛋! 这位华将军能道祖老爷之不能……没的说,简直了! 这般情形,自是玉帝在凡尘的历劫身‘华有铭’又闯了祸事,这才被‘亲生父亲’一顿猛打。 李长寿思索了一下,忍住了拿留影球,给玉帝陛下做个纪录片的冲动。 ——玉帝历劫圆满,自会恢复原本记忆,凡尘数十年的记忆也会记在心底。 而后,李长寿心神挪到了不远处的纸道人身上,看着又一座宅院中,正在与几名侍女学舞蹈的女童。 这女童,果然看着比华府的熊孩子可爱许多,脸蛋粉嫩嫩的。 李长寿接下来还要花费些心神在此地,要把玉帝和王母相遇前,各种想要接近王母娘娘历劫身的男子敲晕什么的。 不然,总觉得玉帝陛下有点‘间歇性头上长犄角’的味道…… 防微杜渐,为玉帝和王母提供最优质的转世护航服务,是他这个普通天庭权臣矢志不渝的追求。 突然又想到了白泽那有关‘二天帝’的梗,李长寿在地下差点笑出声。 这般,不更自在吗? 观察了玉帝和王母一阵,李长寿心神流转,回了安水城中,看望了下养老院中的各位祖宗辈退休魔兵。 最近,那两位统领开始带魔兵外出,或是上街逛逛,或是去海边吹吹海风,确实比玄都城的环境好了很多。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长寿偶尔已经能在他们那早已僵硬的面容上,看到一些些若有似无的笑意了。 除却天庭战事,以及封神大劫越来越近,各类事都在朝着较好的方向发展…… 这让李长寿也颇感欣慰。 人教现在也渐渐人丁兴旺了…… 宅家不知在干啥的圣人老爷子,懒散到除却睡觉已快失去追求的**师,他这个操心人教事务的尚未公开新晋圣人弟子,老君的牛,小金小银,以及…… 白给的白泽。 这白泽也是个妙人,在渐渐认命后,竟然有了许多豁达之念,每日研究研究食谱,烹饪烹饪菜肴…… 本来,让有琴师妹上天之事,李长寿安排了一部有些刻意的剧本。 大抵就是水神受伤为有琴玄雅所救; 之所以觉得刻意,是如今洪荒中,但凡关注天庭的炼气士,哪个不知他水神在天庭的只是化身? 还是那种可以随时自爆的廉价化身! 而今多了白泽这瑞兽,李长寿心思顿时活泛了些。 完全可以先在洪荒各处,宣传几波白泽的灵性,把白泽竖立成‘趋利避凶’、‘见之就有好运’、‘纯洁神圣’的神兽概念。 而后,安排白泽救起与人斗法而负伤的有琴玄雅,大摇大摆将有琴玄雅带去天门前,让水神和木公一同外出与白泽相见,白泽口吐人言,与水神言说此女正直正义,可为天庭助力,再让白泽踏云而去…… 如此,既给了有琴玄雅名声,让她能更快得到天庭认可,又直接打击那些妖族的士气。 上古十大妖帅,将满是正义感的少女,送去了天庭效力,这本身就是对妖族的巨大打击。 ‘此时的问题是,白泽会不会答应此事。 毕竟这等同于直接对外宣布,他白泽现在是人教和天庭一方,必然会被骂……’ 李长寿思索一二,决定过两日去找白泽辩论时,直接问一问此事。 念及此处,李长寿刚要收回心神,打坐参悟一阵**玄功,安水城的海神庙突然来了少许震动。 神念立刻在海神庙扫过,看到了鬼鬼祟祟地牛头马面。 这哥俩正在后堂附近东看西瞅,并不敢硬闯。 李长寿的化身立刻现身相见,问询可是地府有什么麻烦,牛头马面连忙摇头。 他们两巫送来了三枚玉符,其内正是后土娘娘所编写的巫族秘箓,总共上中下三册。 李长寿喜上眉梢,连连道谢,牛头马面自是不敢居功。 “水神,您啥时候准备跟妖族开战?” 牛头小声道:“地府这边能调动二十万阴差,一千多名上古战巫。 祖说了,我们地府如今已是归属天庭,天庭如今积累不足,若对妖族开战,可以多依靠些龙族跟我们地府…… 哞。” “替我多谢娘娘挂念,”李长寿笑道,“待开战前,我定会差人去地府叨扰。” “那就好,那就好,”牛头顿时松了口气,“我们排演了这么久的节目,自是要给妖族他们用上。” 李长寿纳闷道:“排演了什么节目?” “有些不吉利,”马面在旁忙道,“到时水神就知,定会把那些妖族气到七窍生烟!” 李长寿含笑点头,并未多问。 不多时,牛头马面告辞离开,却是没敢问李长寿求些调料,李长寿此次也没多准备。 毕竟最近都在跟白泽不断辩论…… 送走牛头马面,李长寿将化身归于地下纸道人库,老老实实修行了一日,又准备了一日辩题,待时辰到了,驾云飞去隔壁黑池峰上。 今日,李长寿还未落地,白泽穿着李长寿此前所赠的围裙,提着一只铁铲,从那富丽堂皇的厨房中冲了出来,一把摁住了李长寿的胳膊。 李长寿眼一瞪,这丫要反? 还好过来的是【本体】型纸道人! “好你个水神!哈哈哈!” 白泽双目之中散发着有些刺眼的光,骂道:“贫道到今日,一直到今日,总算想明白了! 何必为贫道遮掩颜面,说什么那日在度厄洞府中寻到贫道,只是赌对了,有三成把握,沾了你师妹的福气! 你本就是把贫道算到了死! 贫道本能就是趋利避凶,这与天道的运转息息相关,而你当时,只要坚定内心杀意,就可把寻不到贫道的可能性化为凶,将能寻到贫道的可能性化为吉! 贫道心底泛起念头,去那度厄洞府时,已是提前步入了你算计! 好啊!好啊! 唉,水神你到了那时,还将此推说给运气,保全贫道这最后一点面皮。 贫道服了!当真服了! 水神在上,请受白泽一拜!白泽日后甘为水神驱使,绝无二心!” 李长寿:…… 是,这么一回事? 这攻略完成度提升之快,也是让寿有点措手不及。 果然不愧是白给神兽,真的……有点东西。 第四百一十三章 如此灵珠子 李长寿仔细想了几日,觉得白泽的这套理论,倒也有点说法。 重点是白泽十分笃定,李长寿也不懂白泽的神通到底如何,更不便直接问询白泽的跟脚底细…… 但辩论还是要继续辩下去的,思想的碰撞断不能停; 稳妥起见,怎么也要把剩下的辩题用完。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李长寿对白泽总算放心了……大概一成。 他与白泽的辩论从三天一次,改成了半个月一次,降低了自己去黑池峰的频率,免得被灵娥怀疑一些不该怀疑的问题。 有关有琴玄雅之事,李长寿对白泽大概说了一遍,白泽没有任何犹豫,痛痛快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按白泽的话来说,他既已成了人教的车夫,自是要听李长寿差遣,更何况,此事还能给他增加点声名。 别看白泽一直隐居躲着,对声名二字也是十分在意。 如此,李长寿就放心大胆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敖乙。 由天庭和龙宫暗中派人,在五部洲各处坊镇中放出消息,宣传‘瑞兽白泽’是‘纯洁与正义的象征’,顺便抵消一些‘十大妖帅’的固有印象。 李长寿亲手为白泽画了《白泽饮水图》、《白泽踏波图》,白泽看后也是颇为惊讶。 “贫道本体竟生的这般……顺眼?” 李长寿当时只能保持微笑,当然不能说自己有笔尖修图**。 重要的是构图和光效! 顺便,李长寿和白泽也联手做了第一件事——为有琴玄雅量身打造天庭女战神的人设,并设计好了有琴玄雅登天的各处细节。 近来一直在闭关突破、巩固修为的有琴玄雅,此刻并不知,推她成为洪荒偶像的幕后团队,已得到了‘翻倍’式的扩充。 接下来,就是等白泽的名声慢慢涨起来…… 为了让白泽多一点出镜率,除却流传出去的那两张画轴,李长寿也在考虑,寻个合适的时机,让白泽出去溜达两圈。 待此事安排的差不多,李长寿主动问起有关陆压道人之事; 白泽犹豫一阵,还是对李长寿吐露了一件‘大事’。 “水神,切莫将陆压逼到绝路,他手中有一样秘宝,唤为钉头七箭书。” 李长寿心底一动,笑道:“这秘宝,莫非比他的‘宝贝请转身’还厉害?” “不错,”白泽面露正色,缓缓点头,“知此宝来路者,不算各位圣人老爷,洪荒中绝对不会超过十个生灵。 钉头七箭书,能杀大罗于无形,炼制代价颇大,本身无比歹毒,可谓伤人伤己。 但只需将大罗金仙的一缕元神困缚在草人上,每日参拜,对着草人射箭,就可让这大罗无力反抗,化为血水……” 白泽话语顿住,看着李长寿嘴边那一直很淡定的笑容,先是一愣,随后便面露恍然。 “水神早已知晓了?” “这般隐秘,我如何能知?” 李长寿的笑容渐渐收敛,淡然道:“如此看来,这陆压当真是要先除之。 白先生,这钉头七箭书如此厉害,可有什么躲避之法?” “据我所知,并无躲避之法,除非是在对方发动咒术期间,寻到对方施法之地,坏掉草人。” 白泽沉吟几声,又道: “但只要发动钉头七箭书,就需消耗气运与功德,凭水神如今的功德积累,钉头七箭书能否发挥效果也是未知之数。 总归,水神还是小心为上。 且,贫道虽知这话不该说,但陆压毕竟也算贫道子侄,也想为他求个情。” 李长寿略微思索,缓缓摇头,温声道: “此事并非我能做主,若陆压能毁掉钉头七箭书,后续又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我可看在白先生的面子上,在玉帝陛下驾前为他求情,给他一条活路。 只是,他若不走活路……” “多谢水神,”白泽苦笑了声,“陆压之心性,远不足其父百一,怕是终究难活。” ‘但愿如此吧。’ 李长寿心底答了声,将这个话题带过。 白泽再强,此刻也推算不出封神大劫,更推算不出陆压在封神大劫中何等活跃。 李长寿对能否取陆压性命,本身并无任何把握,只能伺机而动,等着陆压在这次‘天妖对峙’中犯错。 ——天庭如今针对妖族的每个举措,其实都隐含着这一层深意。 “白先生,”李长寿看着面前这容光焕发的中年道者,“今日不如露一手厨艺,我去请掌门和一位门内对我关照颇多的长老,过来一同饮酒聊天。” 白泽喜道:“善!贫道这次定要好好露一手!” 言罢转过身形,大步流星朝那占地面积越来越大的厨房而去,整头瑞兽都是精神高涨。 李长寿驾云去了丹鼎峰,请万林筠老爷子来黑池峰赴宴。 如今万林筠长老距离金仙劫已经不远,一二百年应该就能稳步抵达金仙劫,多沾沾瑞兽的祥瑞气息也是极好的…… 掌门那边当然不能亲自去请,李长寿表面上毕竟只是度仙门普通门人,一枚传信玉符就足够了。 半个时辰后,几人聚在黑池峰上。 白泽开宴,灵娥献曲,李长寿与万林筠老爷子谈论丹道毒道; 季无忧掌门主动请缨,戴上李长寿赠给白泽的围裙,在厨房中打个下手,还被白泽嫌弃笨手笨脚…… 这般情形,若是让度仙门门人弟子看去,八成是要惊掉下巴的。 而这般情形,若是让此刻在苦苦寻找白泽踪迹的妖族众高手看到,也不知能气疯几个…… 北俱芦洲边界群山,一座隐秘的宫殿中。 陆压道人背负双手,在高台宝座前来回踱步;高台上还坐着十多名妖族名宿,此刻大多面色不善。 高台下,几名妖王瑟瑟发抖跪在殿中…… “废物!” 高台末位,一名蛇模蛇样的男妖操起尖细刺耳的嗓音,对那几名年轻妖王怒骂: “让你们去寻有关白泽元帅的传言是何处而来,几万小妖撒出去,得回来的消息就是两个字—— 不知? 看来,你们也是怠慢惯了,不调教不行了!” 几名妖王连忙大喊:“饶命!老祖饶命!” “传言的来路其实不用多打听,”一名顶着山羊脑袋的老妖抚须笑道,“依贫道之见,定是谁想诱白泽元帅现身,而非见到了白泽元帅。” 陆压皱眉坐回宝座,抬手挥退了下方几名妖王; 几名老妖同时出手,将大殿与外界隔绝开来。 陆压沉声道:“白泽元帅八成已离开了五部洲之地,他无意多管此间事,能给我们一条计策已是十分不易。” “殿下!” 妖族名宿鹿公坐在椅中,拱手问:“上次您去寻了白泽元帅,白泽元帅谏言趁天庭虚弱之机讨天,而后借击退天兵之机,跟天庭讨价还价…… 那,白泽元帅可有说,如何应对当前这般局面? 天庭非但不发兵,还总是用晚霞挂字、毁咱们军心,咱们攥起了拳头,却打不出去呀。” “咱怀疑啊,那天庭的月老也在搞事情!” 一头白熊精哼了声,瓮声道:“最近这半年,咱的孙子、玄孙辈,有三对夫妇,都因别的妖插足姻缘,结果闹掰了! 咱就纳闷了,就咱玄孙女那丈高丈宽的熊样,怎么会有个狐族男妖看上? 还那么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兴许看对眼了。” “不不,此事颇为反常,已有不少年轻一辈甚至老一辈的夫妇闹翻了。” 有个顶着鳄鱼脑袋的老妖此刻才反映了过来:“哈哈哈哈!丈高丈宽!” “嗯?”老白熊眉头一皱。 “咳,本王想起高兴的事情。” “你明明就是在笑咱熊族的熊样!” 白熊站起身来,宛若山岳般的身形散发出滚滚妖气! “今天就让你这条小鱼知道,什么是特么熊的力量!” “你才是鱼!你全家都是鱼!老子比鱼瓷实多了,还怕你不成!” “够了!” 陆压低喝一声,紫中泛白的大葫芦出现在手中; 两名已是要大打出手的老妖瞬间安静了下来,各自哼了声,坐回了各自位置。 陆压嘴角轻轻抽搐,淡然道: “继续派人搜寻有关白泽元帅传言的来源,己方莫要生乱。 天庭背后有圣人撑腰,这是你我心知肚明之事,咱们只要不去主动攻打天门,杀一些天兵也是无妨。 各位,非常时期,还请克制忍耐。 我们要的是天庭承认妖族在洪荒的地位,与天庭死斗,只能死路一条。 还有,继续吸纳与上古血脉无关的边缘妖王,越多越好,届时还要用他们平息天庭怒火。” 这十多名老妖同时站起身来,对陆压做道揖,齐称: “属下遵命!” “唉,”陆压叹了口气,此刻用本来面貌的他,英俊的面容带着淡淡的无奈。 “若白泽元帅可助你我,何愁…… 罢了,白泽元帅退隐多年,逍遥度日,想必此时正在云间逍遥吧。” 鹿公忙道:“我等自会竭尽所能,供殿下驱策!” “有鹿公与诸位,我心甚慰。” 陆压含笑说着,将那些骂妖的话放在了心底,目中依然流露着少许忧虑。 与此同时,小琼峰上。 “白先生别加菜了!大家都要吃不下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难得各位道友开心,看贫道再露上一手!” 李长寿闻言一阵摇头。 人教这到底是得了一位谋士,还是得了一名厨子? 不过,从人教大家庭的日常来看,厨子确实是比谋士有用。 …… 山中修行自是以清静为主,喧闹总会归于寂静,酒宴也终究要落幕; 只有短暂别离,才能有下次欢聚。 星夜时,季无忧与万林筠长老,李长寿与灵娥各自离了黑池峰,只剩白泽哼着一点小调,回了住处捧卷夜读。 又三日后,李长寿正在小琼峰上琢磨**玄功,心神忽被扰动。 略微掐指推算,李长寿心神立刻归于天庭水神府的纸道人,整理了下发型、衣袍,端着拂尘走出了书房。 门外,卞庄正端着一枚玉符,低头禀告: “水神大人,有乾元山前来的道童送来这枚传信符,说是阐教十二金仙太乙真人,请您去乾元山金光洞喝酒赴宴!” “哦?” 李长寿将玉符摄入手中,仔细读了一遍其内的内容,感受着其上残留的道韵。 确实是那个在阴阳大道上颇有建树的太乙真人。 大阴阳师找自己作甚? 闲着没事想吵架? 李长寿思索一二,很快就点点头,言道:“此事我已知晓,莫要对外声张。” “是!末将告退!” 卞庄抱拳答应一声,转身就要自此离开。 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 “且慢。” 【若是自己故意带一队天兵出天门,大摇大摆去乾元山,很可能会惹来妖族围攻,如此就可顺利给陆压罗列罪状,且让阐教高手名正言顺对妖族出手。】 刚泛起这念头,李长寿思量一二,又立刻将其打消掉。 诚然,这是一条不错的计策,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带出去的天兵怕是十难存一。 这般牺牲并无必要,击溃妖族的办法还有很多,而且现在的时机也不算太好…… 卞庄抱拳问:“水神大人?末将在这,有事您尽管吩咐。” 李长寿心念转动,温声道:“卞副统领近来帮姻缘殿有功,我这里有一件差事,不知卞副统领有没有兴趣。” “纵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长寿眯眼轻笑,“只不过是让卞副统领显露下个人魅力,实践实践,此前卞副统领对月老说的各种理论。” 诶? 卞庄眨眨眼,只能满头雾水。 …… 乾元山在昆仑山西南,离昆仑山并不算太远,隐于几个大仙宗的山门边界交点,大有一种大隐隐于市之感。 但凡消息灵通些的炼气士,都知这乾元山乃太乙真人的道场;那几大仙门也将乾元山方圆数百里列为禁地,平日里无人敢去打扰。 自然,乾元山上的守护大阵,也非寻常金仙可破。 一朵白云自高空飘下,朝乾元山不紧不慢地飞来,其上站着的那位白发白袍老神仙,自是大名鼎鼎的天庭水神。 ——李长寿的金仙境高品质纸道人。 太乙真人邀请时,又没强调必须本体前来,李长寿的纸道人是寄托心神类化身,前来赴约也不算失礼。 李长寿主要是怕本体前来,会被太乙真人硬生生的气到打起来。 嗯,才不是因为怕死而不敢出门! 拿着太乙真人的玉符,李长寿飞到了乾元山三百里外,那座看起来没什么名堂的荒山突然金光大作,护山大阵现出金钟状的轮廓! 大阵裂开一条缝隙,两道熟悉的身影自阵中飞出,站在云上等待。 左侧那位身穿红袍的清瘦道人,自是太乙真人。 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面庞颇为英俊,算是三教男仙中,颜值与身材都属顶尖的那一小撮。 可惜,不是个哑巴。 在太乙真人身旁,那位面容普通、给人厚实敦厚之感的,却是玉鼎真人。 一见到这位玉鼎真人,李长寿心底就松了口气。 最起码,今天他跟太乙打起来时,还是会有个阐教大佬站出来拉架的。 隔着数百丈,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齐齐还礼。 但太乙真人一张嘴,就是略带嫌弃: “呵呵,贫道果然不能跟截教的师姐师妹相比,去三仙岛上,水神就用本体,来我乾元山就随便用个化身,啧。” 李长寿笑道:“如今妖族闹事,路上不安稳,我修为浅薄,若是无高手在旁相伴,本体自是不敢多走动。” “哈哈,说到头,还怪我不去接你了!” 太乙真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水神请,今日贫道有事相求,咱们入内相谈。” 李长寿寒暄几句,驾云向前,老老实实站在玉鼎真人身旁,与两位阐教高手一同入内。 护山大阵闭合,也将那些探查此地的仙识,尽数隔绝在外。 刚进大阵,李长寿的目光,就被前方悬崖上的洞府所吸引。 洞府前,几名童子排成一排,端着瓜果酒水。 这几名童子身旁,还有一位身着道袍、扎着丸子头的‘小仙子’,穿着打扮比童子精致了许多,站位也比较靠前,应是太乙真人的……弟……子? 等会儿! 太乙真人的徒弟,不就是哪吒的前世,那个灵珠子? 虽然李长寿在洪荒中,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听人说起过灵珠子,但哪吒的故事,李长寿如何能不知? 哪吒怎么可能是女的?他不是李靖的三子吗? 这个俊秀的小仙子,莫非是……灵珠子的师姐师妹? 太乙真人驾着云头落下,用十分温柔的语调说着: “乖徒儿,还不行礼? 这位是人教长庚仙人,天庭水神,今日便是为师请来,为你治病的大仙人。” 那‘小仙子’顿时屏住呼吸,两只小手捏着衣角,那双大眼眼波乱晃,抿了几下嘴唇积攒力量,才小声喊着: “弟子灵珠子……拜、拜见……长庚……师叔……” 李长寿头顶冒出几个问号,如果不是自己耳朵不错,当真听不到这细弱蚊声的话语。 随后,这‘小仙子’低声道:“师父,弟子没病。” “没病那你大点声说话,”太乙真人温声道,“拿出点男仙的样子出来,让为师和你师叔看看!” “是。” ‘小仙子’答应一声,随后轻轻吸了口气,扎起马步、攥起拳头,对着前方打出一拳,拳锋有道道气浪涌动! 随后还奶声奶气地加了句: “哈!” 李长寿:…… 玉鼎真人在旁默默抬起双手,轻轻拍了两下,对灵珠子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沉声道:“好。” “呀~” 灵珠子双手捂脸,转身跑回洞府,留下了一路烟尘,还有那声: “玉鼎师叔你讨厌……师父,灵珠真的没病!” 李长寿双眼瞬间失神。 亲了个娘的,这三坛海会大神、未来的天庭名将…… 一旁的太乙真人禁不住仰头长叹: “贫道这是做了什么孽! 长庚,帮贫道一把,想办法让他多点阳刚气息,不然贫道当真不知该如何对老师复命啊。” ( 第四百一十四章 这孩子,连闯祸都不会! ‘玉鼎师叔太讨厌啦……’ 这嗓音总在李长寿耳中回旋,持续了片刻都未能消散。 这个过分秀气的灵珠子; 那个天不怕来地不怕,一杆长枪戳亲爹,混天绫搅东海水,乾坤圈打老龙王的小哪吒…… 这孩子到底经历了点啥? 老子在上,莫非灵珠子一个转世,就直接性情大变? 灵珠子转世并未经过六道轮回盘,化作哪吒后,似乎只是自身记忆消失,灵珠子时期的修为应该还在,按理说,性情不会有太大变化…… 李长寿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些把握不住这个洪荒、这个封神大劫的脉络。 “长庚,你是三教公认的点子多。” 太乙一把拉住李长寿这纸道人的胳膊,“算是贫道欠你一个人情,帮我出个主意。” 李长寿沉吟几声,淡定地点点头,道:“令公子、不是,灵珠子师侄之事,为何还要对圣人老爷有所交代?” 太乙真人叹了口气,一边拉着李长寿入洞府,一边解释着: “我这徒儿,本是昆仑山宝池中孕育的一颗宝珠,自上古吸收日月精华至今,渐渐有了灵智,跟脚清正、资质不凡,倘若化形就可成就清福元神。 老师将灵珠分给了我,让我助他化形、收为弟子。 三千年培育,一朝化形,化作了五六岁模样的童子,唉——” 太乙真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因是灵珠化做的男童,本身既没有阳刚气息也没有阴柔气息,也合乎情理。 但渐渐的就发现,他性子却是颇为柔软。” 说话中,李长寿与玉鼎真人,已随着太乙真人进了金光洞,太乙真人没招呼、他们两位也没客气,直接围坐在一只石桌旁。 李长寿思索一二,又问:“可否详细举个例子?” 太乙真人想了想,道:“他刚化形第五年……” 【乾元山一处山坡上,漫山遍野的浅草与野花,英俊的青年道者在阳光中打坐修行,不远处有个灵秀的童子,正张开小手不断扑蝴蝶。 扑着扑着,男童呀了一声,青年道者睁眼看去,额头顿时一黑。 童子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将一只蝴蝶捧在手中,对着蝴蝶吹出一口仙气,轻声说着: “对不起呀,把你伤到了。” 小蝴蝶轻轻挥舞翅膀,而后慢慢飞了起来,在童子身旁转了一圈,童子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正此时! 呼——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那是一只大脚,直接拦在了男童面前。 青年道者额头绷着十字筋,低吼道:“男子汉是这般玩蝴蝶的吗?” 童子小嘴一扁,眼泪汪汪的,“师、师父……你会吓到小蝴蝶的。” “吓到?” 青年道者微微一笑,双眼仿佛化作了三角状,其内闪烁着满是恶意的光。 抬起左手,指尖绽放出一缕仙光,青年道者淡然道:“今天就要让你看看,男子汉是该怎么玩耍的! 阴阳一指!二指!三指!” 咻咻咻! 几道流光在蝴蝶周遭飞射而过,小蝴蝶拼命忽闪翅膀,童子吓的捂嘴大哭。 青年道者在后不断追赶蝴蝶,指尖射出道道流光,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太乙真人话语一顿,看着眼前这两个摩拳擦掌、各自摸出法宝的道门仙人,向后挪了挪凳子。 “两位师弟你们要作甚?贫道这也是为了引灵珠子回正途!” 玉鼎真人手中的小鼎轻轻震动,瞪了眼太乙真人,又将小鼎收回; 李长寿也将大禹治水图收回,刚才看玉鼎真人想动手,本想顺势拉个架赚一波人情。 玉鼎真人道:“灵珠子这般性子,便是师兄你导致的。” “不不不,”太乙真人不断摇头,“这性子是天生的,贫道不过是想刺激他保护蝴蝶,有几分担当。 长庚,可有什么法子?” 李长寿道:“能否看下灵珠子师侄,现在在做什么?” “善,”太乙真人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自洞府内的一方宝池引来少许水流,汇成一面水镜,其内现出了灵珠子此刻的情形。 李长寿:你为何如此熟练? 灵珠子正趴在一处床榻上,抱着一床薄被在那一动不动。 玉鼎真人关切道:“这是怎了?” “大概是被打击到了,”太乙真人抬手扶额,“过一会儿你们会看到……来了。” 太乙真人话语刚落,水镜中传出一声叹息,灵珠子在被子中抬了个头,露出了一张泪痕未干却满是坚定的秀气小脸。 此时灵珠子已是相当于人族十**岁,个头也不算低,但身形有些单薄; 面容也说不上女相,但因是灵珠转世,灵气确实偏多了些。 他自床榻上翻身跳起,走到了一旁的竖镜前,抿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然后摆了一个瞪眼、皱眉的表情。 嗯,假如没有那一下鼓嘴角,确实很威严呢。 随后灵珠子颓然一叹,站在镜子前消沉了一阵,又打起精神,双手叉腰、挺胸抬头,小手朝着前方一挥,脆声道了句: “我乃乾元山太乙真人弟子灵珠子,妖魔鬼怪速速退下! 呜……咱也是挺有气概的嘛。” 几十丈之隔的洞府会客厅中,太乙真人将水镜散掉,禁不住仰头长叹: “呜个什么!” 李长寿在旁笑道:“虽然这般说师兄或许会不喜,但灵珠子这般也是不错的。 你我炼气士,何必拘泥于阳刚之气?有些雄性生灵性情温柔,天生就较为秀气,也有雌性生灵天生刚烈、大大咧咧,这都是合理的,咱们应包容。 只要不去追捧这种反差,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沉声道:“长庚师弟所说在理。” “在理什么?不是你徒弟你不着急!” 太乙真人叹道: “他这般性子已是影响到了修行进境,今后说不定就会栽在自身性情上。 贫道暗中给他安排了几次试炼,每次他都表现出了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一面,遇到困难一吓就怕,哭哭啼啼做不出任何应对。 这在洪荒如何生存?总不能在洞中修行几个元会不外出吧? 再说,这般性子,哪怕成了长生道果,外出走动,说不定会被天仙打杀了!” 李长寿细细思量…… 所以,这就是您欺负石矶娘娘的根源? 不过太乙真人这般有危机感、懂先下手为强的阐教高手,确实也称得上狠人…… 虽然修为比起真正狠人差了点意思。 玉鼎真人道:“性情温善并非错事,现如今天地何处不知三教? 灵珠子要面对的外界情形,与咱们当年在洪荒闯荡已是完全不同。” 太乙真人各种摇头,“师弟,定要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不时刻做好这般准备,今后必然是要吃亏的。 反正,贫道是灵珠子之师,定要将他这性子板正! 长庚,可有妙计?” 李长寿沉吟几声,坐在那静静思索。 太乙真人等了一阵,小声道:“总觉得你不是在想如何帮灵珠子,而是在想如何敲贫道一笔竹杠?” “师兄如何能这般说?” 李长寿皱眉道:“我怎会是那般无利不起早之人?若如此,何以被玄都师兄信任?” 玉鼎真人在旁投来赞赏的目光。 怎料李长寿话锋一转:“不过太乙师兄硬要给些人情报酬,我也不好推辞,不然就是不给师兄面子嘛。” 太乙真人哈哈大笑:“不用,为兄不讲面子里子这些虚的。” “唉,性情乃是天定,”李长寿面露同情…… “给给给!”太乙真人笑骂道,“你想要哪般人情,为兄都给还不成?” 李长寿脸上的同情,顿时化作了温暖的笑意,缓声道: “不过,性格也是能后天改善的,咱们想些办法,循序渐进应该会有效果。” 太乙真人道:“那你想要何种人情?” 李长寿想了想,笑道:“自是有事需帮手时,会请师兄出手或是收手的人情。” 太乙真人洒然而笑,“哪怕无你师侄这事,你有事求到贫道乾元山上来,贫道还会将你拒之门外不成?” “善,”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对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玉鼎真人摇摇头,带着自己的石凳,离着这两仙人稍微远些。 太乙真人又问:“长庚到底有何妙计?” “这个略微有些复杂,”李长寿道,“且先让我准备半日,再与师兄相谈。” 太乙真人听闻此言,心底的忧心消退了大半,对李长寿道了声谢。 李长寿闭上双眼,大半心神抽回本体处,摊开一张卷轴,开始细细思量。 帮人改性格这种事,李长寿此前也没做过,但却知道这非朝夕可改,必须有个过程。 所以,他需要做的,是制定一个长期规划。 今日李长寿拿到太乙真人的这个人情许诺,其实也是为封神大劫降临时,在哪吒的故事中,能多一点‘主动权’。 太乙真人火烧石矶娘娘,算是封神大劫中,两教较为早起的正面冲突,不过石矶娘娘在截教跟脚不深,只是一名散仙,并未引起截教太多反应。 可就算这般,也有可能被有心人所利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石矶娘娘若是良善之辈,李长寿出于试探天道底线的考虑,到时自会试试能不能将她救下。 想改天道的剧本,哪有那么容易。 嗯? 自己可否在灵珠子的性子上,再下点功夫? 虽说不知对后世的哪吒影响多大,但总归可以一试。 念及此处,李长寿下笔如有神,卷轴上多了一只从右至左的长箭头,箭头上下标注了一个个选项。 …… 两个时辰后,小琼峰棋牌室外,李长寿拿着一只记事玉符迈步而来。 阁楼内的灵娥、江林儿、酒雨诗立刻将手中牌扣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横跨三个辈分的女子,此刻都有点心虚。 “师祖,师叔。”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含笑走进屋门,直接开门见山:“这次前来,主要是有一件小事问询师祖。” 江林儿有些错愕地指着自己鼻尖,“我?” 李长寿道:“不错,思来想去,这个问题问师祖最合适。” “你突然这么一问,让本师祖相当不适应呐。” 江林儿顿时正襟危坐,又觉得有些不自在,左脚一抬踩在圈椅上,裙摆垂垂落下。 “尽管问来!” “师祖,”李长寿满脸认真,问道,“当年师祖刚离开度仙门去外面闯荡时,性情应是外柔内刚,有一种不服输的拼劲,想在外历练,拼死一搏冲入天仙境,可对?” 江林儿眨眨眼,“对呀。”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纳闷道:“才让师祖从外柔内刚的性情,变成了……内外一致?” “这个呀。” 江林儿捏着光洁的下巴一阵轻吟,头顶仿佛出现了一只只逐渐变大的气泡,里面划过了一幅幅画面。 【那是她刚出去混时,某次斩妖除魔散修小团队刚得了一大笔报酬分完脏,一群刀尖舔血的散修,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林江,你是不是女扮男装啊,长得这么秀气?’ ‘怎么可能!我可没用障眼法!’ 江林儿拍拍胸口,几个同伙顿时投来了信任的目光,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呃……” 江林儿一手扶额,她现在毕竟是有夫之妇,生活幸福美满,这些黑历史还是尽量不要提及的好。 李长寿笑道:“我大概明白了,多谢师祖。” “哎!你明白啥了?” 江林儿一惊,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吼道: “我可没整天跟一群汉子喝酒打架!我修行和睡觉的时候,都是跟他们分开的!” 灵娥与酒雨诗对视一眼,各自掩口轻笑。 “对,对,弟子可没乱想。” 李长寿含笑点头,在玉符中写了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伙伴很重要。 随后李长寿又问:“师祖觉得,男子哪般品性是最珍贵的,且有别于女子。” “嗯?”江林儿想了想,“有担当。” “有担当……雨诗师叔,让你来说呢?” 酒雨诗也认真思考了一阵,轻声道:“独当一面。” 李长寿认真记了下来,又看向灵娥,转身就要走人。 “师兄你都不问我的吗?” “不用,你的答案为兄早已知晓。” “别嘛,师兄你问问呀! 说不定跟你想的不一样……是稳健,稳健最重要呀!师兄! 唉,飞走了。” 灵娥幽幽一叹,惹来棋牌室内又一阵欢声笑语。 少顷,李长寿在灵兽圈驻足,问询熊伶俐同样的问题,熊伶俐秀了一阵她近来又有点膨胀的肌肉。 “一定要比我壮!” 李长寿含笑点头,差点把玉符捏碎。 不多时,李长寿纸道人出动,四处做调查。 于天庭之中,问询龙吉、问询瑶池的仙子、问询水神府的将领; 于海神庙中,问询神使、问询庙祝,问询一些上了年纪的凡人。 最后将得到的答案整理完善,填补自己所做计划的空缺,修改一些细节,才将这份规划,讲述给太乙真人听。 ——大抵就是把灵珠子扔到天兵天将堆里,熏陶一段时日。 太乙真人颇为激动,抬手拉着李长寿的胳膊,叹道:“我这宝贝徒儿,暂时就托付给师弟你了!” “师兄放心,我定尽力而为。” 李长寿温声答应着,随之又道:“稍后师兄对灵珠子师侄言说此事时,不用说太多,就说…… 这是成为顶天立地好男儿所必须的修行。” “嗯,都依师弟的,一定要让他胆子大一些,不要畏畏缩缩,”太乙真人定声道,“哪怕鲁莽一点也无事! 这孩子,从小就性子软,连闯祸都不会!”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只差一点,他就真信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白泽初显威,西方再施算 乾元山,一朵白云自金光大阵中飞出,缓缓升向星空。 云上,李长寿低头看向身旁盘坐的师侄,看着他那努力忍耐、却犹自红了眼圈的可怜表情,以及那不断轻颤的肩头、轻轻晃动的道箍…… 李长寿突然有种,自己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的负罪感。 奇妙的灵珠子。 “师侄,”李长寿温声呼唤。 灵珠子弱弱地抬头,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长庚师叔,我没事的。” 李长寿一颗道心差点当场融了,赶紧道:“不用担心,我带你去天庭,那里的生灵都很有趣,也很温柔。 要不,咱们打个赌?” 灵珠子脆声道:“师叔,怎么打赌?师父说,赌是不好的习惯,要有坚定的道心、处理事物的把握。” 李长寿:…… 反过来竟然被灵珠子教育了! “那换个说法,”李长寿笑道,“稍后去天庭,所有人见了你,都会露出一些善意的微笑。 如果真的是这般,你就答应本师叔,在天庭中结交一名好友,如何?” “嗯,”灵珠子点头应了声,“弟子听从师叔安排。” 李长寿温和一笑,不再多言,驾云朝着中天门而去。 来的路上,李长寿还有意在妖族控制区域的边缘飞了半圈,而回去时,怕真的被妖族高手埋伏,特意绕去了西牛贺洲上空的西天门。 灵山总归是不敢明目张胆,为难他这个人教弟子,也不会让他在灵山附近出事。 一路无太多话,李长寿暗中观察着灵珠子的反应,想要尽快了解灵珠子的全部性情。 灵珠子此刻的情绪,忐忑占了大多数,毕竟自化形后就没离开过乾元山上,这也算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长庚师叔……” “嗯?”李长寿闻声低头。 灵珠子正抬头看着他,那双灵气满溢的大眼中,流露出少许无奈。 “我这样子,很不正常吗? 师父似乎很困扰,一直说让我变得男子汉一点,而且玉鼎师叔看我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一种同情的目光。” “哈哈哈哈,”李长寿也是被灵珠子逗笑了。 灵珠子皱着眉头,满是疑惑地看着李长寿,“长庚师叔,怎么了吗?” “无事,无事,”李长寿摆摆手,也在云上盘腿坐了下来,白发白眉的慈祥模样,倒是令灵珠子颇感亲近。 李长寿笑道:“你师父一直说让你有男儿气概,是觉得你性子太软了。 玉鼎师弟对你也并非同情,也是觉得你性子太过柔弱。 通常而言,男子是阳刚的代表,女子多是阴柔的象征,但这并非绝对,只是多数人是这般。 太乙师兄在这方面比较粗糙,未能及时告诉你这些,只是一味的让你做个男子汉。 天地阴阳,阴阳本就并非绝对对立,也非绝对分明。” 灵珠子抿嘴思索。 李长寿补充道:“想要让你师父开心,有些小习惯改一下就好。” 灵珠子忙道:“请师叔赐教!” “今日不便与你多说,”李长寿笑道,“稍后到了天庭,我为你介绍一二好友,你与他们先相处一段时日,自己找找你师父想让你变成的样子。” 灵珠子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没有继续说下去,拿了一本经书递给了灵珠子,让他路上解闷。 灵珠子乃上古灵珠、玉虚宫出身,修为起步便是真仙境,而今也已是天仙境后期,距离金仙境还有一段距离。 但灵珠子根基深厚,最大的依仗便是自身那清福元神,若是修成金仙、历练一二元会,又是一位云中子那般的清福金仙,可为阐教增运。 李长寿心中一阵遐想…… 封神大劫原本的故事中,截教一方是以二代弟子强横出名,阐教一方则是以三代弟子硬拼截教二代弟子而出名。 像修有**玄功,在入劫之前已有天庭神位在身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前世灵珠子,入劫后以灵珠子元神结合莲花宝身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得了广成子、赤精子的宝物,却被申公豹一句‘道友请留步’上头,左右横跳、差点反杀师父的殷郊、殷洪…… 这些都是道门后起之秀。 诚然,截教一方的后起之秀其实也不少,但火灵圣母、闻仲、余元,知名度远不如杨戬、哪吒、雷震子这些。 是否自家圣人老爷,在封神大劫中选择站在阐教这边,也有这部分考虑? 李长寿仔细思量着,心底也有些无奈。 为何,他也已默认封神大劫中,阐、截必会杀红眼…… 十绝阵、九曲黄河大阵、万仙阵,三座大战升级的标志性大阵…… 李长寿突然又想到一件事。 这些年都去关注截教的男女感情发展,金光圣母、秦完秦天君他们研究的十绝连环阵,也不知如何了。 这会不会成为封神大劫的小伏笔? 李长寿思索一二,哑然失笑。 他这个蝴蝶已扑棱了这么多下,到此时一切事态的发展,依然是在朝封神大劫前行。 天道的修正之力,或者说,这世界线的收束之力,还真是不容小觑。 上个想改变神话历史的浪前辈,已经成为历史车轮上的一只小补丁; 自己,还是以自身存活作为首要事项,毕竟人死了,可是什么都没了…… “长庚师叔,”灵珠子突然轻声问,“这世上,像我这般的生灵,有很多吗?” 李长寿想了想,温声道:“每个生灵都是独特的个体,不必想着为了合群而改变自我,要想着让自己变得更完美而提升自我。 生灵不必有太多棱角,但也不必太过圆润。 毕竟,圆滑什么的,是我们这些老人家之事。” 灵珠子眨眨眼,“灵珠子听不懂呢。” “以后自称时就用我,不要自称名号,这等于直接暴露自身跟脚,”李长寿正色道,“这算是你第一个要更正的小习惯。” “是,灵珠明白了。” “嗯?” “我明白了……” “这才乖,”李长寿眯眼笑着,看前方西天门已是在望,“可还记得刚才的约定? 你可以一路看看,他们是不是都在对你笑。” 顿时,灵珠子打起精神,本是有些怕生的他,此刻却主动观察那些天兵天将。 众天兵天将:…… 讲道理,水神大人带回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仙子,这小仙子还用一种清澈、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自己能回以什么表情? 还不都是各种各样的笑! 行至半路,灵珠子就忍不住拽了拽李长寿的道袍,那双大眼中满是星辰。 “师叔,师叔,真的是耶!大家都在对我笑呢!” 李长寿笑而不语,端着拂尘,带灵珠子朝自己水神府而去。 跟白泽较劲这么久,突然套路一下小孩,身心也是颇为愉悦…… 回了水神府,李长寿命天兵整理了一处屋舍,就让灵珠子住了进去。 “灵珠子,你且在此地住下,一应所缺都可对院内天兵天将提及。 本师叔在天庭,大小也算个文臣,大家都会给我几分薄面,想要出去逛逛也是可的。 过几日,我会安排几名天兵天将,与你切磋术法和神通,你且先做些准备,稍后出手也要有分寸,莫要伤人。” “是!” 灵珠子此刻精气神都高涨了起来,与在乾元山上几乎判若两人。 她,咳。 他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弟子明白,此次修行之路,请师叔尽情鞭挞弟子!” 李长寿差点老脸一红…… 太乙真人这个老阴阳师,都教了灵珠子些什么! 呃,也可能是自己思想太复杂…… 现在好了。 李靖在度仙门,哪吒在水神府,若是现在就找到殷夫人,《陈塘关》这场戏的主要演员,就算凑齐了。 哪吒属于带资进组,这场戏中天定的主角。 现在的敖丙连龙蛋都不是,木吒、金吒在这场戏中并无戏份。 石矶娘娘那边,要不要提前摸摸底? 丹房中,李长寿看着面前的五部洲简略地图,静静地出神。 他一心二用,一边在思考这场大戏如何去导。 一边在镇守水神府的天兵天将中,物色几名阳刚气息较为浓郁、行事自带豪情万丈光环的天将,让他们稍后与灵珠子多交流交流。 李长寿渐渐发现,在算计封神大劫中,最重要的,就是要掂量清楚【天道的趋势】。 以哪吒举例,天道定下的封神大劫剧本中,哪吒经历的磨难、造成的一系列后果,对封神大劫、对天道有多少影响? 这个分析清楚,就能做到有的放矢…… 总体而言,就是要确保哪吒的战力,确保哪吒成为阐教阵营的常规主力团之一; 还有太乙和石矶的冲突,也有可能会成为引燃两教大战导火索的火星…… 凭这几次与太乙真人接触,李长寿完全不再怀疑太乙真人‘先下手为强’的思想觉悟,以及‘嘴炮’、‘嘲讽’等技能的等级。 可惜,他还不能刻意针对太乙真人。 李长寿知道,自己并不能站在阐教或者截教的立场,他是人教弟子,更要站在太清老师想要自己处于的立场—— 道门。 “大局……” 想了一阵,李长寿站起身来,带着少许忧虑,在丹房中静静踱步。 心神微微一动,却是天庭那边,敖乙和卞庄到了水神府。 此刻,敖乙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卞庄却是垂头丧气、眼带血丝,但又强打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两人抵达书房前,刚要行礼,李长寿手指轻轻摆动,屋门大开、阵法关闭。 “进来吧。” 敖乙与卞庄齐声应是,低头进了书房,对桌椅后的李长寿抱拳行礼。 “教主哥哥,已找准了合适的妖族女子,”敖乙笑道,“可是要卞庄现在就动手?” 李长寿问:“你们找的是哪位女子?” “是月老寻的,”敖乙道,“是南赡部洲与西牛贺洲边界处的一名业障大妖,天仙境修为; 已在万灵殿中查过了她的跟脚,其血脉也是上古时大妖,而今在妖族中颇有些影响力。 此妖的泥人经常拖着红绳到处乱窜,居无定所、风流成性,若是与天将传出一段风花雪月的趣闻,也不会惹人怀疑。 其他,就要看卞庄副统领的本领了。” 卞庄双腿一颤,苦笑道:“末将粉身碎骨、万死不辞,但水神大人……末将还是纯洁的……” 李长寿笑道:“只是让你去梦中留情,又非让你去献身,怕个什么?” “哎,末将遵命。” 敖乙故作惊奇状,“卞副统领竟然如此洁身自好?” 卞庄顿时摆出了一幅生无可恋脸。 “好了,”李长寿道,“此事让姻缘殿全力协助你,若是不成也无妨。 而且又不是让你下凡,只是让你通过神威殿与妖族女子梦中相会…… 需记得,我们是要通过此事,对外宣扬天庭并非天道控制的木偶,天将也有真情实感,也是血肉生灵,也不是要你真的跟妖族女子相好,尤其是还是一只业障大妖。” “末将明白!” 卞庄朗声回答,随后又愁眉苦脸。 他的情缘缘初体验,难道就要…… 李长寿忽而皱眉,道:“你们先稍等下,我在旁处有事。” 言罢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小琼峰,李长寿走出丹房,看着黑池峰上飘起的少许‘极光’,立刻用这具【本体】纸道人驾云赶了过去。 到了黑池峰,入了大阵中,却见白泽化作本体在水潭旁趴着,额头三枚彩色长羽光芒闪耀,身周环绕着一缕缕七彩仙光。 “水神,”白泽身周仙光更为闪耀,化作人形,向前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道:“白先生喊我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泽正色道:“对水神来说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刚才贫道感悟天机时,突然有所感应。 有凶祸现于北洲偏北。 怕是妖族要对北洲巫族出手,逼迫天庭出兵驰援,从而与天庭正面交手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正色道:“多谢先生提醒。” 白泽笑道:“水神可是早有这般推断?如此,倒是贫道多虑了。” “不,我并未有这般推断,”李长寿道,“而且说实话,我修道日浅,境界也并未到先生这般。 说起推算之法,我也只是刚刚入门,推算不出太多身外之事。 今后若有这般情形,还请先生及时告知我一声。” 白泽皱眉问:“那,水神此前如何介入天道大事,又如何与西方相抗,做了这般多的决断?” 李长寿叹了口气,有点无奈的道了句: “无他,多做些准备,把各类情形都考虑清楚罢了。 此事,先生也不必多挂念,妖族发讨天檄文时,我已暗中知会北洲巫族,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不会被妖族打个措手不及。” 白泽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赞叹道: “了解水神越多,贫道越是钦佩。 水神,如今玉帝王母不在天庭,道门高手或许不会干涉巫妖之争。 若水神需帮手相助,还请及时与贫道相商!” 李长寿点头答应一声,与白泽做了个道揖,道一声“先回去安排北洲战事”,驾云离了黑池。 心神回归天庭,李长寿让敖乙卞庄先放下此前那点小事,整备天河水军、填充仙豆等资源。 卞庄差点喜极而泣。 而后,李长寿心神之力推到了最大,心底出现了一个个窗口,北洲巫族聚集之地、北洲边界妖族汇聚之地,尽在他纸道人仙识网络的笼罩中。 正如李长寿所说,巫族早已躲入了避难之地;此前巫族有部分战巫去骚扰妖族,也是他授意。 东海海眼的悲剧,李长寿自是要避免再次上演。 但那些妖族之地…… 好安静。 各处高手、妖兵毫无调动的痕迹。 不过,白泽给了示警,且攻打北部巫族,对妖族来说也是一步好棋,此事发生概率极高。 李长寿静静等待着,结果一连几日,妖族丝毫没有什么反应。 李长寿心下纳闷,还是留下了大半心神监察妖族之地,小半心神用在处理各处日常的事务。 心神之力不够,只是办事效率降低,李长寿凡事稳着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然而李长寿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一等,就是足足半年! 半年中,灵珠子与水神府天将打过几次照面,但每次都因灵珠子太过腼腆,除去切磋斗法,就只是看天将在那玩闹,根本融入不进。 此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当徐徐图之。 天庭也做好了足够的应战准备,数十万精锐天兵带着百万仙豆,随时可支援北洲。 当李长寿开始怀疑,白泽对灾祸的定义是不是有些问题,一缕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了妖族之地。 文净! 李长寿仙识如网,立刻循着这股气息探查,很快就看到了三道有些模糊的身影,在地下进入了几层妖族布置的大阵。 文净会主动显露这一缕气息,其实是他们之前定下的一种‘暗号’。 为了保护己方卧底,此时文净道人与他尚不能直接联系,而这缕气息就足以证明,文净道人立场并未发生变化。 这三道身影,文净道人居左,一名有着银白色长发、提着一把长剑的少女居右,居中的,却是一名带着斗篷的高瘦身影。 李长寿掐指推算,确定自己并未见过这名道者。 西方那边又要搞事了? 呃,该不会是,西方来找陆压献策、提供帮助,给陆压道人和妖族指点一条明路——进攻巫族,逼天兵天将下凡开战? 若真如此,那…… 白泽这‘趋吉避凶’的神通,简直过分! 第四百一十六章 正 道 之 光! ‘天庭忌惮的,就是妖族如今还保存了不凡的实力,殿下万万不得与那西方灵山联手啊。’ 空旷的大殿,高台宝座上。 化作老道模样的陆压道人单手撑着额头,心底回响着白泽当日的告诫,莫名有些烦躁。 高台侧旁,十多名老妖静静坐着,他们此刻大多都带着些震惊兴奋之感,只因听到了高台下方那名破衣老道的侃侃而谈…… “……太子殿下,而今只需出少量兵马威压北洲巫族,自可让天庭失措。 天庭如今想收编地府,绝不会对北洲巫族视若无睹,到时只需大军从后赶至,合围战局,自可将天庭打痛。 贫道也知,太子殿下并不想与天庭全面开战,只是在等这般机会让天庭知难,与太子殿下和谈,贫道今日前来,也并非是为了让太子殿下与天庭彻底宣战。 天庭背托天道,合该大兴,此前我西方有庸才妄图压制天庭大兴,大错特错矣,也惹得天庭对我西方颇有微词,此绝非两位老师之意。 洪荒人尽皆知,我西方贫瘠,灵运不兴。 贫道也想让我西方在天庭中占些神位,为我灵山增些运道,仅此而已,并无所求。” 那破衣老道话语顿住,抬头看着宝座上的陆压道人,清瘦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笑意,给人一种亲近和善之感。 “贫道也知,太子殿下或许有所顾忌,不愿与我灵山携手。” 言说中,老道在袖口拿出一只包裹,用仙力推向高台。 包裹在前飞时自行解开,其内金光闪耀,一股浩瀚天威自殿内荡漾开来,显露出其内那方大印。 妖帝印玺! 陆压与那十多名老妖豁然起身,众老妖在努力克制伸手的冲动,让那方大印落在陆压道人伸出的右手中。 破衣老道笑道: “上次地藏师弟许诺妖族之物,贫道这次也为各位带了过来。 地藏师弟棋差水神一招,让妖族死伤惨重,已被老师训诫。 那天庭水神实难应对…… 太子殿下,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水神会因你主动和谈而饶你性命吧? 莫忘妖升山之战,他手段何其凶残。 他与你我尽皆不同,他是人族,且是上古之后降生的人族,对妖族本就存了恨意。 各位可仔细斟酌,贫道也不会强迫各位与我联手,只是单纯觉得: 这天地,人族虽为主角,但也该给我们这些远古上古而来的生灵,留下一点存活的缝隙。 诸位觉得,可对?” 随着破衣老道的嗓音落下,大殿中陷入了沉静。 殿门附近,文净道人抱着胳膊倚靠在石柱旁,身旁的银发少女提着一把宝剑,低头不语。 文净嘴角带着少许笑意,心底却禁不住犯嘀咕…… ‘也不知,自己刚才故意留下的气息,是否被水神大人发现了。 按照水神大人的脾性,应是会无时无刻监察此地才对。 啧,又有大圣人的弟子出关,开始介入西方教与道门之争,西方教内这两年开始流传道门即将有大劫发生,也不知是真是假。 当真是,铁打的水神大人,流水的西方圣人弟子。 兴许过几日,这个老道又会被抬下去,而水神大人对灵山淡淡地说一声: 下一个。’ 文净道人嘴边的笑意渐渐妩媚。 “文姨,”少女传声道,“我们这次需斩哪个生灵。” 文净嘴角的笑容一僵,说了多少遍了,要喊女王大人! “喊姐就行了,别总是姨不姨的,”文净道人传声回道,“要交手还早了,不要急,外面不比血海单纯,这里讲究算计与心术。” “哦,”罗刹女应了声,银白长发如流水一般,自行钻入了斗篷中,戴上了斗篷帽,“那我休息了,文姨。” 文净额头蹦起十字筋,却并未多说什么,继续抱着胳膊背靠石柱,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听那老道继续忽悠傻乎乎的妖族。 为何说他们傻? 那老道到此时已经说了这么多话,这些妖族所谓的高手,竟然完全不怀疑老道的身份…… 总算,那妖族太子还算有点神志,在两边已经要再次立下盟约、正式联手之前,开口问了句: “前辈不知该如何称呼?” 破衣老道微微一笑,淡然道:“吾师西方圣人,吾名,虚菩提。” …… 什么是瑞兽啊? 提前半年就预感到了北洲之北有灾祸,甚至远在‘灾祸发动者’起念头之前,纯粹通过天道之运转,预感到了灾难降临……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直觉,不过是有迹可循的直觉。 李长寿对白泽这一手神通,当真是羡慕不来。 生灵和生灵之间,怎么就差距这么大! 白泽的这般神通,用在他自身身上,就是能够及时躲避灾祸,感觉不妙、及时溜号。 而今帮李长寿这个水神打‘辅助’,却能发挥出奇效。 天庭提前半年做好应对,北洲巫族在妖族还没做出任何动作时,已得到了李长寿的示警,并按李长寿给的防御方案,完成了初步布置。 接下来,就是等妖族前来送饭了。 文净与那名陌生的灵山高手、银发少女,在妖族之地现踪的第三日,妖族数百妖王齐聚一座不重要的峰头。 陆压道人并未现身,但妖族十数名上古名宿齐齐登场,让妖族上下热血沸腾,一扫此前被天庭搞心态造成的颓势。 然而,今日这些妖族名宿,数落几句天庭失道寡义,话口一转,却转向了上古巫妖之战。 那在妖族中颇有名望的鹿公站了出来,对着天地三拜,高呼: “巫族凶残,欺我良善,今日巫族尚在北洲聚势,意图扫平我等,再度狩猎洪荒! 为护卫天地清明,也为了上古时,惨死在巫族手中的英魂,今日我妖族起兵北伐,讨伐巫族余孽! 让正道的光,再出照耀在洪荒的大地上!” 老一辈的妖族大多明白了,他们要用巫族逼天庭出手; 年轻一辈对天地大势了解不多的妖族,此刻都是热血上头,纷纷高声呼喊。 一时间,北洲边界妖气滚滚、遮天蔽日,在九天之上凝成了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虚影,声势骤然而起! 地底,李长寿的纸道人‘多机位’观测,暗中摇头。 西方教实在是太狠了。 欲要其灭亡,先让其疯狂,这是直接把妖族往绝路上送。 那个自己只看到了背影的西方教圣人弟子,怕是此前没露过面的狠角色。 就这几句占住大义的话语,就凭此前这伙妖族的表现,是绝对喊不出来的,底气、眼界都不足,八成就是出自那西方教圣人弟子之手。 但仔细想想,这几句话代表了什么? 妖族要‘替天行道’,要跟天庭抢大义;就这几句宣言,李长寿完全就能喊醒玉帝,让天庭对妖族全面开战。 当然,那样对天庭来说,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定会元气大伤。 “稳着点来吧。” 李长寿叹了口气,继续监察妖族动向,检查天庭各处部署。 思路必须一如既往的清晰。 他要后发制人,这次不求全歼妖族兵马,也要吃下妖族部分精锐,改写天庭与妖族之间的高手实力对比。 两日后,妖族起兵。 总共三分之一数量的妖族,离开了北洲聚集之地,百名妖王、数千妖族高手、数十万妖兵组成的大军,自北洲边界,一路朝西海而去。 ——妖兵实力参差不齐,大多数实力堪堪元仙境,他们直接穿越北洲瘴气最浓郁的区域,也会死伤大半。 而北洲巫族,此前因部分上古大巫搞事,支持蚩尤与轩辕黄帝争夺人皇之位,结果遭了人族气运反噬,上古留下的实力损伤大半,此时独立面对这批妖族大军,也只能抵挡一时,完全不是对手。 更何况,根据李长寿观察,在妖族大军赶赴西海的过程中,已经有数万真正的妖族精锐,进入了北洲瘴气之中,在数百名妖族真·高手的率领下,慢慢逼向巫族聚集地。 再计算上那些能在开战前赶去的妖族大能,以及陆压这般斩仙飞刀拥有者…… 四面埋伏,八方合围,巫族头顶上的危字,已是红得耀眼。 李长寿暗戳戳的排兵布阵,纸道人早已归于地府、北海龙宫之中。 龙族对西方已有‘一眼之仇’,此次也是带了不少怨气,东海龙宫高手近乎齐出,护持北海海眼、为天庭提供高手援护。 如今四海之中,因西方教停止了对海族少数不安分势力的支持,海族叛乱已渐渐平息,海族再次成为龙族手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只不过,海族实力总体偏弱,虾兵蟹将离开海水后,实力也会大打折扣,而龙族的‘仙蛟兵’也就是如今的‘黑龙兵’,也需镇守剩下的三处海眼。 故,李长寿这次只调动了龙族高手正面参战。 当然,稳妥起见,他也就在几天前,暗中安排了百万海族与虾兵蟹将混合大军,悄悄抵达了北海坚冰之下。 若在接下来的对战中,天兵溃败、巫族死伤惨重,那他会利用水神神位发动大海啸,让百万海族大军淹没这群妖族。 不过,此举对北洲生灵危害极大,会破坏北洲生态,损坏洪荒物种多样性,也难免误伤巫族,对妖族高手也无太多威胁。 如无必要,李长寿并不会真的挥动水神宝器。 按妖族此时行军速度来判断,妖族大军抵达北洲巫族聚集地,差不多是在两日之后; 算上妖族整军的时间,大概再有三日,北俱芦洲北部就要出现一场血战。 李长寿监察各处的同时,心底也在细细思量,自己的安排布置有无错漏之处、不足之处。 而这时,白泽又发挥出了颇为重要的作用! 这一人一兽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李长寿直接用仙力凝出沙盘,用各色旗帜作为棋子,表示各方势力,与白泽细细推演后续战事。 洪荒第一场战事推演! 白泽对妖族了解极深,由他当妖族一方的‘统帅’,无比接近真实的妖族表现。 他们执棋博弈,将西方教之影响考虑其内,在北俱芦洲北部的大地上攻伐防卫,反复推演十数次,最后都是白泽落败。 只不过,每次天庭、地府、巫族、龙宫一方,损失有所不同。 最惨烈的局面,是巫族死伤十之六七,天庭准备的数十万大军死伤三成…… 这两灵又商讨了半日,完善了李长寿的主方案与备用方案,让李长寿心底多了几分安稳。 李长寿笑道:“能得白先生相助,实属天庭幸事。” 白泽却道:“若水神能生于上古,为人皇效力,当真不知,上古巫妖人之大战,又会是何等精彩。”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李长寿正色道,“此事不可用精彩二字。” “是,”白泽做了个道揖,“是贫道措辞欠妥了。 水神,贫道还有一计,可令妖族士气瓦解,令天庭减少损伤。” 李长寿微微皱眉,已是知晓白泽所说计策为何。 他问:“白先生当真对如今妖族这般看不惯?” 白泽目中带着几分黯然,低声道:“贫道在妖庭巅峰时而退,本不该说这些。 但贫道在妖族之友、贫道所钦佩的生灵,最终都已与妖庭一同陨落。 贫道其实瞧不惯这些自上古之末时贪生怕死,到今日却又打起妖庭名号、为自身谋好处的卑劣之徒。 陆压正是与他们接触之后,原本已淡漠了恨意的少年,渐渐变作了这般…… 唉,不提也罢。 水神,此次战事,也算贫道为人教奉上的第一份功劳,总不能平白受圣人庇护。” 李长寿笑道:“容我考虑一二。” “善。” 白泽一声轻叹,两道身影互做道揖,李长寿也回了小琼峰上。 纸道人坐于丹房中,本体在地下密室中伸展一二,去了太清圣人画像前,上三柱高香,行一次大礼,静静等待圣人道韵出现。 片刻后…… 没有回应? 李长寿眨眨眼,刚想开口说话,就感觉身侧的乾坤出现了淡淡波痕,两缕灵念钻入道心,化作了熟悉且有味道的嗓音: “哈哈哈!小徒弟!本塔爷又来罩你了!削燃灯去啊?” “侬最近好伐?” 天地玄黄玲珑宝塔! 强·正版乾坤尺! 李长寿道心一震,圣人老爷发过来的灵宝,已是给了自己确切的答案! 若是只给塔爷,就是让自己以算计为主,护身自保、不必亲自下场杀敌。 但乾坤尺一同而来,这就是让他代表天庭一方下场征战,一定程度上缓解天庭高手不足的尴尬状况。 看来,这次又要重新定义‘天庭文臣’了。 李长寿握住乾坤尺,将玄黄塔直接收入体内,对着圣人画像深深一拜,转身踏步离开此间密室。 既然已得了圣人准许,那此前在跟白泽做战事推演时,并没有显露的几张底牌,稍后正式开战,也可用上了。 …… 两日后。 地府,酆都城东部雄关,牛头握着手中玉符,目光之中满是坚定,对着前方挥了挥手。 他背后,千多名血气翻涌的魁梧身影同时迈步,不多时便在幽冥界大地上发足奔驰,带起了漫天沙尘。 天庭,天河水军驻扎处。 十万天河水军、三十万天庭精锐天兵,此刻已是整军待发,东木公在阵前静静而立,等待着手中玉符亮起。 敖乙与卞庄此刻就站在东木公身后,与数十名天庭将领静默而立,齐齐等待行军之令。 北海龙宫,冰柱之下,一片又一片的虾兵蟹将在冰寒漆黑的海水中瑟瑟发抖,等待着或许不会抵达他们这里的军令。 在这些海水中,一条条苍龙缓缓游动,鳞甲覆盖的眼皮之下,是带着冰冷恨意的龙目…… 天外,圣母宫那唯一的出入口前。 一只云舟缓缓飘出,载着几名有说有笑的仙子,朝五部洲慢悠悠地飘来。 第四百一十七章 降临 【超大章】 云舟伴星月,倩影染晨曦。 那一叶自圣母宫而来的云舟,驶入洪荒五部洲的天地后,正朝北洲不急不慢地飞去。 云舟之上的几名仙子也渐渐收敛笑意,不再多谈圣母宫中的趣事…… “大姐,咱们这次,当真要去劝妖族退兵? 没有娘娘的旨意,只凭咱们空口去说,这能成吗?” “不成也要劝一劝。” 为首的那名仙子柔声道:“今日咱们不可说奉娘娘之命,只点名咱们在圣母宫中做事就可。 娘娘不给旨意,便是不想干涉天道大势。 如今大半的妖族被少数上古妖庭遗老利用,牵连更多生灵入了劫,娘娘提醒他们一声,算是对得起当年与妖庭的情义了。” “大姐,他们为何总是喜欢打来打去,不可顺道而行吗?” “谁知呢?” 为首仙子表情伴着少许无奈,生了些白色绒毛的尖耳,证明着她上古狐族的出身。 “或许他们,只是有些不甘就此落寞吧。” 其他三名同为妖族出身的仙子,闻言尽皆面色有些凝重;她们各自不再多言,站在云舟上观察天地各处,朝北俱芦洲边界而去。 那里,一阵阵妖风肆虐,星夜被阴云遮蔽。 漫天乌云自海上飘来,数不清多少身影冲上长满寒松木的大地,简单的整军过后,再次驾云而起。 与此同时; 天庭,金光闪耀的凌霄宝殿前。 李长寿与东木公站于此地,两人身后还有十多名天将与文臣,一同对着凌霄宝殿做道揖。 这就算是禀告了玉帝陛下,天庭即将出兵援护北洲巫族。 “水神……” 东木公忧心道:“要不要,咱们喊醒娘娘或是陛下,请示一番? 此次毕竟要动用数十万天兵,还要与妖族正面开战。” 李长寿面露难色,低声道: “木公,陛下如今刚在凡俗历劫不久,若因此事就将陛下惊醒,怕是会坏了陛下的机缘。 今日之事,乃妖族违背上古之约,悍然攻打北洲巫族。 天庭出兵救援,是因妖族无故挑起事端、不顾当年道祖之命,合情合理,也在你我做出决断的权职范围内。 若是一些危及洪荒的大事,咱们当然不可擅自做主; 但这般只涉及洪荒一隅之事,咱们也不可畏首畏尾、因怕承担后果而不去履行陛下与娘娘交托咱们之职。 否则,陛下该如何看待木公?” 东木公沉吟几声,缓缓点头,正色道: “水神言之有理! 还请水神务必顾虑周全些,让咱们天庭少些死伤。 如此,待陛下回返天庭,才好对陛下交代。” “木公放心,”李长寿自信一笑,给东木公与众仙神加把劲,“若此次应对不利,我与木公一同领受陛下责罚!” 东木公顿时颇为感激。 虽然总感觉,水神的这番话哪里怪怪的…… “一切就靠水神调度了! 我这就去备军待战,天庭各殿也已做好准备,今日定要挫败妖族阴谋,打出天庭威风!” “木公多劳。” “为天庭崛起,为三界不衰!” 东木公把自己说到豪气冲云天,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长袍飘舞、转身而去,身后几名天将齐齐跟随。 李长寿转身,对各位仙神做了个道揖,言道:“各部神殿处,就有劳诸位了。” “水神尽管放心!” “不能与木公、众元帅一同出征,我们也只能做好后方之事了!” “定会拼尽全力保全己方天兵天将之安危,请水神全心执掌大局!” “善!” 当下,这七八名仙神行礼告退,朝着各处神殿而去。 李长寿转身看了眼凌霄宝殿,驻足一阵,驾云飞回水神府。 其实有些话,他不便明说。 就玉帝陛下的性格,真要惊醒玉帝陛下,这次驰援巫族,以消灭妖族精锐为目的的歼灭战,恐怕要无上限升级。 天庭并未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 能在六七十年后碾压的敌人,为何要急于一时,让天庭将士白白流血? 这次,李长寿会以本体出战,尽量发挥人教至宝的优势,弥补己方高手不足。 顺便赚一点点业障大妖的功德! 这具纸道人继续坐镇天庭,随时应变。 仙识扫过天庭各处,随处可见摩拳擦掌的天庭仙神;雷罚殿中聚集了不少文臣,他们稍后将会一同出手,在声势上必压妖族一头! 纸道人刚飞到水神府前,东天一颗大星,吸引了李长寿少许心神。 那是太白星,今日出来的有些早了。 上辈子有个说法,便是太白星主杀伐,掌管战争之事…… 这也不知是真是假。 李长寿轻轻撇嘴,这老神仙皮纸道人回了水神府中安坐。 心神挪去他处时,李长寿还不忘看一眼隔壁灵珠子的情形;这大师侄此刻正专心修行,似乎又有感悟。 李长寿是真恨不得,提前招来‘小将’哪吒,用在今日战事上。 天庭此时,武将难有堪当大用者,遇到这般中等意思的战斗,竟还需天庭文臣亲自出马! 唉,洪荒艰辛,神道不兴。 李长寿有些不放心地,又看了眼东木公那边的情形。 天庭大批天兵开始涌出北天门,两座‘降临’大阵的落点,已锁定在了预设战场。 接下来,妖族可尽情发挥,只要不是突然退兵,或是天道突然对巫族降下灭族的紫霄神雷,劈掉了巫族的有效战力…… 一切就尽在掌控。 心神挪移,落于北洲之北。 有些阴暗的地下洞穴中,一具中年道者模样的纸道人睁开双眼,眼中神光迅速汇聚,立刻朝着各处散出仙识。 “大人!您醒了!” 粗犷的呼喊声中,立刻有十多道身影围了过来。 他们身披兽皮战甲、提着各类兵刃,肉身蕴含着强横的力量,自然都是北洲之巫。 李长寿直接问:“几位大巫祭可回来了?” “都已回到了黑山中!” 李长寿道:“各位去提醒几位大巫祭,妖族大军已快到了,立刻开启各处阵势! 不必吝啬天庭给的灵石,你们巫族修行也用不到这些。” “是!”众战巫答应一声。 李长寿又道:“我去各处巡查一遍,稍后去找大巫祭汇合。” 言罢,他施展起土遁,身影在方圆百里内不断游巡。 那十多名战巫先是愣了下,又赶紧扭头疾驰,不断大声呼喊: “妖族打过来了!准备干架!” “妖族马上就到了!” 李长寿听得有点无语…… 明明巫族就对方二十分之一不到的兵力,怎么这些家伙喊起来,带着浓浓的开心愉悦。 对于今日这般妖族大举来犯的情形,巫族并非没有准备。 巫族在北洲生存多年,虽然最近万年遭了妖族算计,族运渐渐枯萎,且巫族上下失去了斗志;但早年迁入北洲时,他们为了防备妖族开战,做了许多避险之地。 此地黑山,就是一处‘巫族要塞’。 这里是巫族设想灭族之灾降临时,所能退守的最后生存之地,距离北海不过三百里,只有西侧一面是坦途,其他三侧的地势颇为险恶。 虽巫族不善咒、术、法,阵法的发展方向上也走偏了些,但确实是有阵法流传的。 洪荒流传最广的阵法,大都是用阵基引动灵力、元气,发挥出远超布阵者实力的威能。 而巫族的阵法,是用自身血气为基础,激发血脉之力、凝造攻伐大阵,比如那大名鼎鼎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黑山的防护之阵,算是巫族建造不多的,以灵石为基础的防护大阵,布阵之法还是学自上古的盟友——人族大兄弟。 可惜,巫族存放在此地的灵石,因为年代久远,灵气渐渐挥散。 妖族发布讨天檄文不过半个月,李长寿做主,让天庭与龙宫各送来一批灵石,将黑山的防御大阵完全激活,作为正面硬抗妖族攻势的主要手段。 黑山的大阵呈‘葫芦状’,大半埋于地下。 地表是被削成了半圆的黝黑石头山,其内驻扎一名名战巫,随时准备出阵反击; 地下则是一片被近乎挖空的大地,被大阵包裹,能容纳数十万巫族躲藏,此刻也不过占用了三分之二,还有足够的空余。 那些最近降生,被视为巫族希望的小家伙们,此刻被众巫保护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他们就是巫族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也是此时巫族心底燃烧的怒意。 无数岁月的恩怨; 上古而来的仇; 灭人剑的恨! 天与地、元神道与肉身道的对决,在今日,将会再次重归洪荒! 黑山外,南、东、北尽是连绵高山,毒虫遍布、毒兽狰狞,只有西面是大片松木林,这也是妖族即将大举来犯的方向。 稳妥起见,李长寿在黑山各处仔细巡视了一遍; 他是真的担心巫族出现什么错漏,被妖族有所趁,从而影响整个战局。 又一个时辰后,李长寿听到了几声鹰啼,知妖族已探查到了此地。 ——妖族也有不少高手,自然能提前探查到巫族的动向。 将最后几处阵法检查完,李长寿赶去了地表,进入了石头山被挖空的山体。 这里是一处兵营,一名名正值壮年的巫族,正在进行战前的进食,各处飘着烤肉的香味。 巫族的实力,取决于自身血脉与十二祖巫的远近,此地这一万六千名巫族,已是巫族能够正面压上的所有精锐。 当然,巫族全员皆可战,此时只是并未让老弱以及血脉之力弱些的巫族登场。 见到李长寿的身影,几名大巫祭立刻迎了上来,一名名散发着浓郁血气的身影,也都用那些炙热、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 有大巫祭此刻颇为激动,高声喊道: “水神大人!妖族先锋距离此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不如咱们直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迎战容易,脱战却难,”李长寿正色道,“巫族想以最少损伤击退妖族,今日当配合天庭大军行动。 此地大阵如此牢固,为何不用?” 有大巫沉声道:“水神,避而不战,恐怕会让妖族笑话我们。” “巫族的传统……” “各位!” 李长寿声音高了些,先是皱眉想跟这些巫族讲讲道理,那几名大巫祭立刻要开口训斥这些想出去奋战的族人。 但李长寿突然一笑,笑道:“各位可以换个想法。 咱们如果出去迎战,对方就没攻打黑山大阵的必要,那岂不是让这些妖族与咱们交战时,少花费了力气?这不是便宜他们了?” 众巫族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李长寿又正色道:“便宜妖族的事,咱们能干吗? 让他们下攻几波大阵,把他们累成孙子,咱们再冲出去杀个痛快,岂不美哉?” “美!” “水神说得对!” “对,不能便宜这些妖族,先累他们一阵,咱们再正面冲垮他们!” 一时间,石山山体内传来巫族们的呐喊声,不少其他‘隔间’的巫族,听闻此言,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李长寿也是暗道心累,本体默默合上了那本《如何与憨憨有效交流》。 李长寿做出侧耳倾听状,又朗声道: “地府来支援咱们的兄弟,已经在东侧埋伏好,咱们这边定要按计划行事,不然就是坑了自家兄弟!” 众巫族齐齐打起精神,连忙答应。 角落中,有几个巫族小声嘀咕: “计划是什么?” “不知道,管那么多干嘛,大人让咱们冲就冲,上就上,遇到妖族就撕了他们丫的!” 李长寿听闻此言,也是眯眼轻笑。 正此时,一名大巫祭喊道:“起烟!” 山体内传来十多声回应,立刻有密集的脚步声在各处响起。 不多时,黑山各处涌出一股股黑烟,转眼笼罩了方圆数百里。 李长寿试着放出仙识,却发现自己仙识被黑烟直接隔绝,像是漫入了深渊。 巫族果然有点东西。 毕竟跟妖族斗了这么多年,自身又不擅元神探查,有这般手段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黑烟起了一阵,妖族派过来的‘斥候’明显增多。 一只只飞禽出现在黑烟范围内,不断靠近黑山; 黑山之上冷不防就会飞出道道长矛,这些纯用手臂力道抛掷出的长矛伴着尖锐的呼啸声,却比声音还要迅疾不知多少,如一道道血色的闪电乍现! 妖族众斥候损伤足有七八成,但他们也将黑山附近的情形,不断反馈给妖族高层。 妖族大军距离此地上千里,巫族按兵不动; 距离此地五百里,黑山依然没有动静; 一直到三百里、一百五十里,妖族大军停下云头,各路妖王整军备战,众妖才确定…… 【巫族这次,竟然躲起来了!】 妖族先锋大军不敢乱动,唯恐中了天兵埋伏; 一片黑云自北海飞来,其上载着百多名妖族高手,到了先锋大军上方,各自眺望着黑烟包裹的石头山。 他们已嗅到了,那浓郁的巫族味道。 东天泛起了一片朝霞,天地间迅速变得亮堂了起来,太阳星带来了燥热的灵力。 这,就是妖族精心计算过的时机。 妖族几名上古老妖站了出来,鹿公的嗓音传遍方圆千里: “这些残暴的巫族已剩最后的元气,此时正避而不出,决不能放任他们再次做大,狩猎你我! 金乌圣族之光辉已再次照耀! 儿郎们,万灵之族永不对巫族屈服!” 鹿公身侧,一名身穿铠甲的雄壮身影高高跳起,在空中化作一头数十丈长的黑毛金纹虎,对着黑山吼出震天撼地之虎啸! 一时间,这片天地间,那一片片乌云之上的群妖齐齐呼啸。 小半实力不错的大妖直接化作本体,云上多了一群又一群妖气滚滚的猛兽凶禽! 熊狼虎豹狸狐鹿、鹏鹰雕鸟昆鳞鱼,其种族之多,一时竟数之不清,粗略估计达数百类! 此地大半妖兵妖将还是保持着人形的模样,各自操起兵刃、祭起法宝法器,跟随在一名名实力强横的妖王身后,朝黑山汹涌而去! 正此时! 高空之中光芒闪烁,突有一道紫白色的雷幕亮起,拦在众妖兵之前! 浩瀚天威伴随雷幕而来,将妖族先锋大军前冲之势硬生生截断,让修为稍低的妖族的心神惊惧。 天地间又出现了阵阵青色光芒,一股股大风自北海之上吹来,少顷化作狂风,专吹妖族前军所在之地。 天庭神殿发威! 忽有一条青皮巨蟒冲出群妖,转眼化作千丈长短,盘踞于空中,张开大嘴猛地一吸! 这漫天狂风竟化作一缕缕青光,被巨蟒直接吞没…… 巨蟒张口对着高空怒吼,粗狂的嗓音压抑着熊熊怒火: “天庭,休要多管闲事!” 又听高空雷声炸响,云雾汇聚,凝成了一张威严的面容,正是东木公的模样! 而东木公威严的的嗓音,也在天地间开始回荡: “天庭受道祖之命,守卫天地、维护三界! 而今,你妖族不尊天庭之令在先,擅自挑起上古仇怨在后,更是不尊当年道祖老爷之命,公然违背上古之许诺,欲将巫族赶尽杀绝! 吾奉劝尔等及时收兵,否则定会将尔等尽数覆灭于此。 天威不容欺!” 众妖安静了一阵,忽有大笑声响起,此地有数百妖族高手先后大笑。 有大妖朗声喊道:“天庭至今不敢派一兵一卒,就会空喊吓人?! 孩儿们,今日就灭了巫族给他们看看!” 众妖兵齐声应诺,一股股妖气汇聚成庞杂的威势,气冲斗牛、几欲晃动九重天阙! 在此地这连片的乌云之后,一座云山浩浩荡荡开拔而来,那是十数层乌云,汇聚了数十万妖族。 遮天蔽日、浩瀚无垠,其中又有众妖族化出本体。 本是日出天晴地朗之时,却因这众多妖族、滚滚妖气,大地再次变得阴沉阴暗。 黑山之中,众巫感受到了来自妖族大军的压迫感,但也因此,尽数被点燃了战血! 东木公不再多言,空中云雾凝成的面容消失不见,天地间雷霆不断闪耀,滚滚雷声似是在警告妖族…… 但越是如此,妖族大军士气越盛! 一只只猛兽飞禽对着天庭与黑山的方向不断嘶吼,那些妖族名宿,也仿佛梦回妖族鼎盛的上古…… 鹿公禁不住眼角有泪痕闪烁,喃喃道: “回来了,都回来了!” 妖族大军干脆合兵一处,再次朝黑山镇压而去! 大军在空中蔓延出百里,远远看去,就如一座宏伟的山岳,要以山崩之势,压垮巫族黑山! 叮铃铃—— 天地间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这铃声轻易盖过了兽吼雷鸣; 一叶云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高空,那淡淡的女子嗓音,同时传到了方圆万里各处生灵耳中: “还请天庭暂止神威,也请妖族暂停行军。” 众妖气势正盛,如何肯停? 但一头老妖立刻高喊:“可是娲皇宫来人!” 众妖顿时止步,一个个看向空中落下的白云。 云上,四名仙子一字排开,面对着众妖族,为首那名有着狐耳的圣母宫仙子,缓声说道: “我等是娘娘身旁的侍女,也是与各位同族出身,今日听闻各位要灭北洲巫族,前来相劝一二。 巫族与妖族三次大战,洪荒生灵死伤无算,天地齐恸,妖族巫族也各自立下誓言,双方约定不再为战。 各位今日为何要打破约束,再起战端?” 众妖族高手齐齐行礼,但面色都有些不悦。 “几位大人,圣母娘娘可有旨意下达?” 那为首的圣母宫仙子道:“并未,只是我姐妹几人前来提醒各位。” “若无圣人娘娘旨意,恐恕我等不能从命!” 一仙子怒道:“妖族若率先打破上古之约,那明日人族举全族之力覆灭残余妖族,尔等又该如何应对?” 一老妖笑道:“人族久无人皇,自满自大,仙门林立。 只要我们不去招惹,不足为虑!” “你们!” 呜—— 有仙子刚要训斥,东天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号角。 道道妖识、目光朝着东面的天空汇聚而去,那里也有一朵云迅速飘来,在云上最前排站着的是一名青年道者。 这朵云,便是此青年道者所凝,而云上的情形,让人有点懵圈…… 因‘娲皇宫’仙子现身阻拦妖族大军,心底略微有些不忿的众妖族,皱眉看着这一小撮妖族。 什么情况? 有老妖高声呼喊:“当心,这可能是巫族的邪恶巫术!” 众妖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朵宽敞的云上,两排十多名血气冲天的巫族壮汉,正拿着巫族有些简陋的乐器,伴着高亢的号角声,敲打起了轻快的节奏。 那青年道者,也就是李长寿的纸道人,此刻含笑在袖中取出了…… 一只唢呐。 临时得知牛头马面搞了这‘节目’,又恰逢圣母宫仙子现身阻拦妖族开战,李长寿顺势就直接驾云带着来了此地。 歼灭大战就在今日,岂能让妖族驻足不前!? 阐教有大阴阳师嘲讽技能满级,地府也有牛头马面这种专业对口的人才,能不断给他整出新花样…… 今天不把妖族气到热血上脑,当真辜负了牛头马面这份心意! 这朵云飞过黑山山顶旋即停下,鼓声乐声开始逐渐加速。 李长寿的纸道人将唢呐放到嘴边,轻轻吸了口气,那这十多名负责伴奏的巫族壮汉朝着左右分开,更卖力敲打手中乐器。 一口巨大的石棺,横在云朵之上,六名巫族壮汉随着鼓声晃动着身形,慢慢蹲了下去。 纸道人用仙力包裹手中唢呐,用力吹奏,嘹亮的唢呐声划破天际! 六名巫族壮汉将石棺顺势抬起,扛在肩头,伴随着鼓声和唢呐声,放松且自信满满地,开始摇晃身形。 而此时,那石棺正面上,两个大字慢慢显露,赫然是—— 妖庭太子,陆压之名! “陆压何在?哞!” “速速过来受死!咴儿!” 石棺后传来两声吆喝,地府勾魂元帅牛头马面齐齐跳了出来,一左一右甩动着手中的锁链,扯着嗓子大吼: “今日,我们地府针对陆压这种贵客,特地推出殡葬大酬宾! 让你们太子殿下赶紧现身战死,尸身装这里,魂儿我们当场拘走,最快一个时辰就能判他打入哪层地狱! 哞!” “我们地府特赠送一副棺材!咴儿咴儿!” 侧旁,吹唢呐的纸道人强忍笑意,已是给牛头马面仙识传声,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该退就退了。 天上地下,众妖的面色齐齐黑成了锅炭。 云上,那四名仙子歪头眨眼,脑袋上挂满了问号,皱起的小眉头各种疑惑不解。 天庭兜率宫中,**师盘坐在树下,看着太极图显出的这一幕,包着双脚笑了翻过去。 圣母宫、圣人秘境,趴在宝池旁正喝仙果果汁的某位圣人,差点被一口果汁呛到,又趴在那一阵耸肩,纤手不断拍打地毯。 而黑山山体内部,那四名看到了云上这一幕的大巫祭,都是以手掩面、哭笑不得。 地府一脉怎么……怎么就突然变得这般风骚了。 妖族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破口大骂: “杀了他们!” “把这些巫族给我挫骨扬灰!” “去你哔哔的,送棺材也没你们这么浪的!” 怒吼声、咆哮声,数百道恐怖的身影冲出妖族战阵,扑向牛头马面。 这时,李长寿一步向前,身周仙光闪耀、口中震声大喝: “且慢! 尔等可知贫道为何人?” 众妖又是一个停顿,只因李长寿身周闪耀的仙光中,带着某种天地之威。 趁着这空挡,牛头马面带着这群巫族直接从云上跳了下去。 黑山之外现出一层浅蓝色的光壁,这光壁裂开一条缝隙,将这批彻底惹恼了巫族的‘专业团队’接入阵中。 “哼!你们逃得掉吗?今日就要将你们巫族杀的片甲不留!” “水神?” 躲在黑气中的一道身影,突然认出了这青年道者的身份,冷然道:“你是水神的化身!” 李长寿手中唢呐轻轻转了几圈,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身周突然涌出道道光火。 数十道迅疾流光砸来,将李长寿还未燃烧干净的纸道人直接砸散,而李长寿的嗓音,在天地间不断回荡: “放弃攻打此地,我可看在圣母宫几位仙子的面子上,今日让你们全身而退。” 然而,李长寿话音未决,几名上古老妖已是怒声大吼: “今日定覆灭残巫!” “各军压上,攻破其护山大阵!” 霎时间,群妖齐齐而动,此次声势比之前高涨了足足数倍! 云上那四名仙子轻轻皱眉,却知她们已阻不住这场大战爆发,各自朝高空飘去,站在云上注视下方。 只见…… 妖风阵阵、黑云漫卷,数万先锋妖兵先行压上,数百上千妖族高手夹杂在妖兵中,朝着那座黑山直直撞击! 数百飞禽大妖化作本体,各自挥动羽翼,招来狂风将黑烟吹散,又将妖气吹向天地各处。 诵经声、诵咒声,风火水土齐被惊动,无边灵气转眼沸腾! 渐渐高升的太阳星黯淡无光,方圆万里宛若坠入黑夜,无数术法、法宝、箭矢化作的流光,又将天地再次照亮! 黑山大阵启,湛蓝色的大阵光壁坚不可摧,无数流光宛若火星,前冲的妖兵撞破了头颅。 妖兽嘶吼,越来越多的妖族现出本体,凶猛冲撞着巫族大阵。 那已经写入了妖魂的恨意,那是无法忘却的敌意! 这些平日里如散沙一般的妖族,此刻却将自己凶悍的一面展露无疑! 黑山山体内,众巫族双目渐渐被血光点亮,一股股气息已是要将这山头掀翻。 李长寿的纸道人闭目凝神,在计算着何时的时机,双手各握着三枚玉符,一枚正式、两枚备用。 一直到,妖族大军已围绕黑山铺开; 一直到,众巫即将到忍耐的极限; 一直到,天地间再次出现了一道道雷霆,雷罚殿中的天庭众仙神齐齐催发雷霆大阵! 啪! 六枚玉符在李长寿手中炸裂,李长寿的纸道人与阴暗角落中的本体,同时张开双眼,目中闪耀青色神光。 “备战!” 山体内,压抑的低吼声此起彼伏! 黑山之外,天空突然被金光充满,两道百丈直径的金色光束自北方穿透厚厚的云层,照透无边妖气,照在了黑山北侧、南侧五百里之外! 金色光束中,一道道身穿银亮战甲的身影飞出,霎时便在天边排开一层层战阵。 天兵,降临! “分兵!分兵!” 有妖族大能高声怒吼:“攻其不备!杀!” 立刻有妖族大军要朝两侧天兵落点冲去,又伴着声声怒吼,几头身长百丈的凶兽朝天兵战阵横冲,要将这些并无高手坐镇的天兵直接活吞。 正此时! 海水中窜出道道人影,这些人影身形翻转,瞬间变作数百丈至数千丈的苍龙! 龙吟阵阵、龙爪裂空,将妖族高手的强攻硬生生截断! 东木公与十数名天庭战将,自金光之中齐齐走出。 木公须发飘舞,手中宝剑闪耀出璀璨金光,天道之力若潮水涌来,加持南北两侧天庭战阵之上,将众天兵的银甲染成金色。 “各部天兵列阵!神通齐备! 奉天之命!讨伐祸乱天地之妖!” 刚抵达了小半的众天兵齐声应诺,声势震天,甚至已压过妖族之势! …… 啾啾—— 窗外树梢,两只灵鸟轻啼。 小琼峰棋牌室中,灵娥端着一杯茶水,低头轻轻抿着,与沏茶的酒雨诗探讨煮茶的窍门。 酒玖端着自己的茶杯喝了口,让甘甜的茶液在嘴边回味,嘀咕道: “感觉也没差呢。 对了小灵娥,你师兄最近又在忙什么?我看丹房那边的大阵,这半年一直在开着。” “修行吧,”灵娥轻声回着,看向丹房的方向,却只见绿荫葱葱,“也可能有事出去了呢……” “嗯?他出去作甚?” “采药,卖丹药咯,”灵娥轻笑着,目光却有些悠远。 一缕微风吹来,吹拂着她的发梢与薄薄的裙摆,也吹起了她道心的波痕。 “咱们,一直都被师兄保护着呢。” 酒玖不由歪了下头。 …… 北洲,那两道通天彻地的金色光柱中,源源不断的天兵依然在向外涌出。 海面之下黑影游动,越来越多的龙族高手现身,与已经列好阵的天兵们同时出手,将扑来的妖族大军挡下、击退。 众妖似乎出现了分歧,半数转向迎击天兵与龙族,半数强攻黑山! 黑山上的防护大阵已开始闪烁,眼看再撑不过片刻…… 嗒! 本应无比轻淡的滴答声,在这噪杂、广阔的战局中,却是那般清晰。 一抹道韵自东伴着微风而来,几乎转眼,席卷过每个生灵的道心…… 这道韵祥和又安宁,让生灵在一瞬之间,忘记了愤怒和争夺。 随之,又像是有一层薄薄的海浪荡过,将天染成了浅蓝色,将妖气系数净化,让业障之火都暂时熄灭。 蓦然间,此地生灵多了些许生机与希望。 碧海蓝天之间,有着浅白色长毛的瑞兽,踏着一只只缓缓荡漾开的光晕,自天边优雅地漫步而来。 姣美的身姿、浅黄的双眸,额头那三只长长的彩羽正向后飘舞,独角不断散出那种祥和的道韵,似乎在劝诫众生,停下互相征伐。 妖族立刻沸腾! “白泽……白泽前辈!白泽前辈现身了!” “是咱们的白泽元帅!” “天不亡我圣族,天不亡我圣族!太子殿下,白泽前辈现!” 正‘声泪俱下’的鹿公,话语突然一顿。 这位妖族名宿双目瞪圆,嘴巴微张,抬手指着在天边漫步而来的瑞兽白泽,嗓尖发出一阵阵‘嗬嗬’的奇怪响动。 整个北洲战局落针可闻,那水之道韵流转之地,万籁俱静! 不知多少妖族从激动,到震惊,再到不信、惊惧,他们从不敢相信到不愿相信,更有妖族道心震颤、几乎崩碎。 “怎会!是幻境,这定是幻境!” “白泽前辈为何抛下我们!” “不,这绝无可能!白泽元帅怎会!怎会成为水神的坐骑!” 坐骑? 瑞兽背上,白须白发的李长寿正静静盘坐,头顶悬着玄黄塔,左掌托着乾坤尺,面容淡漠,眼睑低垂。 他右手轻轻拍了下白泽的背部,白泽在战局之外停下身形,略微低头,李长寿自行飘下,由坐姿自然而然站起,长袖飘舞、银白长发微晃动。 他手中乾坤尺轻轻一划,漫天金光大作。 李长寿那淡然的嗓音,却宛若闷雷一般,在众妖耳中心底炸响: “奉,天之命。” 第四百一十八章 战金乌! 奉天之命。 那白发白须的天庭水神,被优雅从容、象征祥瑞的上古神兽,送到战局边缘…… 简单,却突破无数生灵想象的计策; 天庭水神与白泽这对组合,完全证明了——瓦解整个妖族大军士气,原来真的只需一瞬。 妖族三线战局,近乎完全溃败! 龙族众高手自然不会被白泽的意外登场震惊到,大部分龙族高手,也只是赞叹水神的出场方式,就是别出心裁。 在数十头远古战龙的率领下,数百条苍龙漫天乱舞,将妖族战阵迅速撕开条条裂缝! 两线妖兵立刻后撤,意图整军再战,还好后续有更多妖兵涌上前,让两路战局不至于完全崩盘…… 但此时战局的主角,已非妖众! 由金色光柱降临而来的天兵天将,正一排排铺展开来,宛若一块块砖头垒成了高墙,又像是张开了天罗地网。 远远看去,天兵战阵,似是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时展开的双翼,金银光芒交相辉映! 李长寿此刻已站在黑山正上方,背对着东天已有些刺目的阳光,白发都被染成了金色。 他没有着急出手,一边锁定一只只业障大妖,一边对各部天将传令。 趁着自己与白泽登场对妖族造成的极大冲击,妖族军心溃散、前后陷入混乱的短暂机会,天兵们迅速完成了组阵。 三十余万天兵,此刻同时施法! 念咒的诵读声几乎能震散朝霞! 每位天兵天将身前都出现了一轮金色圆盘,又各自拿出一颗仙豆掷入圆盘正中,仙豆被瞬间分解,化作了一名名持着盾牌的魁梧身形。 “荡尽妖魔!” 东木公大喝一声,手中宝剑竖斩,三十万仙豆盾兵,朝妖兵大军汹涌而去! 排山倒海用在此地,当真再合适不过。 众天兵如法炮制,祭出第二批仙豆,在原地招出一名名寒冰弓手; 天兵各自对弓兵下令,让它们对着远处妖兵战阵拉开弓弦,倾泻仙力! 于是,整齐的盾墙、结阵前冲的天兵、爆发的箭雨…… 妖族一方,便是上古众妖,此刻也被众天兵气势所慑。 那些修为较低的妖兵,哪里见过这般阵仗? 妖升山时,天兵只是远观并未参战。 而今日,这些曾被水神保护在身后的天庭战力,终要血染战袍、刀剑饮血! 就是…… 众天兵出手,无论是展开‘竖墙’战阵,还是躲在仙豆盾兵之后冲阵,又或是,他们离着妖兵群还远就开始用射箭、砸法宝、扔暗器、凭手中长枪凝聚仙力打出道道枪影的各种行为…… 总给人一种过分稳重之感。 但效果着实不错。 还未短兵相接,妖兵便成片成片地倒下;而天兵们按平日操演的内容,习惯性地拿出丹药往嘴里塞,迅速恢复仙力,保持足够距离…… 莽者,非合格天兵。 妖族一方,心态差点就完全崩了。 这般看似破绽奇多的‘夹心’竖墙式战阵,让众天兵对妖兵,发起了饱和式火力覆盖打击。 此刻,不少大妖妄图重整旗鼓,但大半妖兵士气已失、战场主动权几乎拱手相让,天兵之势已然无法阻挡。 几头上古老妖王为挽回战局,带着众妖族高手冲向前方,他们各自化出本体,朝两侧天兵战阵撞了过去。 但众龙族高手,早已等在它们前冲的路上! 一条条苍龙向前,顺利阻下这群妖兽,自大地到高空,爆发了一场场肉·搏大战! 龙族远古霸主的实力,此刻展露无遗。 虽有部分龙族高手也被凶横的大妖压制,但各处肉·搏厮杀,大半都是龙族取得了上风。 正此时! 一道紫色闪电穿透半个战局,自几条被妖兽压制的苍龙身侧划过,落向那些妖族高手聚集之地! 雷光中,竟有一道身影来回穿梭! 那四只与龙族高手捉对厮杀的妖兽背后,以瞬息之差,先后出现了同一道虚影! 虚影持着一杆青铜尺,似乎毫不着力地向前挥击,或是击中妖兽的额头,或是击中妖兽的脖颈,或是击中妖兽心脉…… 当雷光闪过,四头金仙境妖兽被青铜尺击中的肉身部位,竟诡异地化作粉末,留下了四只直径三尺的圆洞! 半个瞬息,圆洞向内坍缩,乾坤出现褶皱,这四头妖兽庞大的身躯竟然直接崩碎! 那把青铜尺留下的晦涩道韵滑过,乾坤宛若皱巴巴的桌布,被再次拽平,而那四头妖兽,只剩少许灰烬在空中飘舞。 像是存在某种隐藏于乾坤之外的凶兽,张口吞了这四头凶悍的妖魔! 虚假的乾坤尺:可随意大小、扔出去砸人。 真实的乾坤尺:握住它,就掌握了乾坤大道! 群妖悚然大惊,随着之前那道雷光,身形落入妖堆中的李长寿,头顶玄黄塔、手持乾坤尺,淡定地扫了眼各处。 好多功德…… “杀水神!” 有老妖高呼一声,妖族之中也不乏凶悍之辈,立刻朝李长寿打出道道流光,更有数位气息浑厚的妖族高手直接扑向李长寿。 白熊精呼喊着‘熊的力量’,举着两把大锤自高空砸落;鳄鱼精挥舞自身利齿炼制而成的锯齿刀,对李长寿横斩而来…… 诸多攻势,难一概而述,李长寿却是理都不理,左手凭空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头顶玄黄塔垂落一缕缕玄黄气息,将一应攻势尽数拦下。 李长寿身形稳若泰山,单单玄黄塔的反震之力,就让扑来的众妖族高手负伤疾退。 雷符凝成,紫色神雷再现! 万千雷龙穿透周遭涌来的妖族高手,修为不足金仙境者,被这神雷直接击成重伤! 李长寿双目蕴满雷光,身躯被微小电弧包裹,脚尖轻点,身影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须臾之间,一条条虚影出现在了数十名业障大妖身侧! 由遁而行,随雷而动! 雷遁·乾坤尺点杀! 李长寿本身修为只是基础支撑,他精擅的遁法,配合这杆圣人‘借调’而来的极品先天灵宝,在多生灵乱战中,竟发挥出了堪比**师出手的效果! 此时李长寿出手,根本不管对方修为是高是低,反正对方修为在高,也破不开塔爷的防御。 李长寿全凭对方业障多寡,选择优先灭杀的目标,乾坤遁法、雷遁交替而出,乾坤尺的威能近乎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转眼,一名名业障大妖被‘乾坤吞没’,这情形,几乎成了压垮妖族众高手道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人冲阵,无妖可挡! 李长寿略微分心,黑山之中的纸道人转身低喝,群巫震动! 黑山防御大阵裂开一条条缝隙,石头山上出现了六处敞开的石门,那群疾驰如风的战巫,带着震天杀喊声,急冲而出。 四位大巫祭催起阵法,凝成上古祖巫之虚影,率众战巫冲入战局,拳锋如雷、一跃千丈,手撕妖兵的画面比比皆是…… 天兵于左右侧配合巫族强攻,在消耗了大量妖族兵力后,也与妖兵短兵相接。 方圆数百里内,大地、天空都充斥着厮杀的人影兽影。 妖兽与苍龙搏杀的战局,已是蔓延到了方圆数千里内,北海海面上也是十分热闹。 而这场中等意思的大战中,最耀眼的,却是已经冲到了妖族战阵后方,那伴着不断闪耀的雷霆、尽情收割业障大妖性命的…… 天庭某普通权臣,三阶正神,水神长庚。 水神一往无前、几乎杀穿了妖族战阵,众天兵天将如何能不效死命? 敖乙化作的青龙与十数名妖族高手搏杀,卞庄挥舞着九齿钉耙,无情追杀着几名真仙境妖族女子; 本得到了李长寿传声,负责战局调度的东木公,此刻也与众天兵天将一同向前,在边缘奋勇杀敌。 高空中,道道金光不断砸落,时不时垂落的雷幕,也在掩护天兵天将。 妖族,大败之势! 正此时! 一声声虎啸狼嚎之声,自南侧瘴气浓郁之地而来! 却是那数万名此前躲入北洲瘴气中的妖族精锐,以及数百名妖族高手,在此时杀将而来! 这群妖族精锐,直扑左翼天兵。 但这些妖族精锐刚刚现身,他们前冲的路径上,突然刮起了一阵阵阴风。 天地骤然变暗,鬼哭狼嚎之声自各处窜出,一簇簇磷火漂浮在空中,数不清的虚淡身影,出现在了天地间。 地府阴兵! 不,不只是地府阴兵,其中还有一头头凶恶的鬼怪! 八万地府鬼怪,数十万埋伏在此地的阴兵,此刻如潮水一般,朝这股妖族伏兵袭杀而去! 一名大妖厉声大喝: “天道不公!地府阴司巫族不可干涉巫妖之争!天道不公!” “是不是傻,”牛头站在黑山山顶,放声吼了一句,“这些是地府阴司的兵差,奉天庭调令而来,有何不可?” 尽情收割业障大妖的李长寿闻言,嘴角撇了撇。 一点,小底牌。 不过话说回来,陆压今日不打算现身,要眼睁睁看着这股妖族大军折损于此? 今日之后,妖族与天庭的实力对比将被改写。 纵然妖族可以在三千世界中聚拢一批新化生的万灵,天庭却能在短时间内,招纳到更多天兵。 李长寿与众妖‘激战’之余,不断观察各处情形,心底始终不曾大意。 终于…… 在他功德金身取得了一小截的进展时,耳旁传来那声熟悉的催命符。 “请宝贝转身!” 与此同时,头顶玄黄塔轻轻一颤,塔爷那哈哈的笑声一顿,高亢地大吼一声: “来了!本塔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李长寿豁然转身,面前一缕厉芒绽放,但他毫无所感,只是看到眼前的玄黄气息,向内凹陷了少许。 骤然间,塔爷爆发出更为璀璨的光亮,也终于从小塔化作了百丈高的宝塔,将李长寿包裹在宝塔虚影中。 斩仙飞刀,再次丢人! 李长寿也看到了那名托着大葫芦的老道,握紧了乾坤尺。 陆压眼底燃烧着两团火焰,将大葫芦悬于头顶,手中握住了一把青光闪耀的宝剑。 先天灵宝,妖帝剑! 他与李长寿目光对视,迸飞出了一丝丝电弧。 而下一瞬,李长寿掌心雷光爆涌,陆压道人身周太阳真火炸开,两道身影带出两声乾坤爆裂的声响,自原地消失不见! 金乌之极速,水神之遁法,竟快到让普通金仙的仙识,仅能捕捉到少许残影! 几乎转眼,他们自半空打去了天穹,又自天穹坠向北海冰原,那些经年不化的冰山,正一座座崩碎…… 大战边缘,白泽注视着这一幕,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 东木公只能分心感受一二,表情有些复杂,但渐渐释然。 而在高空、海底、遥远的山林中,些许人影也在关注着天庭水神与妖庭太子的一战。 ‘啧啧,水神大人修为进境……是不是太吓人了点?’ 海底,文净道人微微皱眉,她自是能看清大战的情形。 此时让她惊讶的,并非陆压道人手中,能硬怼人教至宝的斩仙飞刀,也非那座万法不侵、无物可破的玄黄塔,更非那操控乾坤大道的青铜尺。 纯粹就是水神此时的实力。 偏偏,有宝物遮掩着,又让人看不真切水神的修为究竟如何。 文净道人细细思量,自己此时与水神过招,有几成胜算? 胜算为零,无关神通,水神心太黑了。 “文姨,我们什么时候出手?” “等着断后吧,让妖族多保留点实力,”文净道人淡然道,“你看到那些阴兵了没?地府那些巫族高手还没露面,显然是水神给咱们准备的。 现在出去只会陷入战局,脱身就难了。” 银发罗刹女仔细思索,视线余光看向不远处,那数十道凶兽化形成的人影。 “文姨,这个水神很可怕。 我泛起斩他的念头,剑在抗拒。” 文净道人轻笑了声,抱着胳膊继续看戏,笑道:“你手中的剑,曾败在那把尺子下,还是跟它兄弟一起。” “哦,”罗刹女将手中宝剑抱在怀中,轻声低喃着:“别怕。” 文净道人刚想调笑她几句,一缕传声钻入耳中,让文净道人妩媚轻笑。 “各位,准备出手了。 上头有命令,这次是要掩护妖族高手撤退,金仙境之下的不必多管。” 那数十道身影各自起身,一股股凶恶气息自身周环绕。 鸿蒙凶兽团,来丢、咳,来救妖了。 …… 天庭一方确实没想到,妖族这些妖王和老妖能逃的这么果断。 战况最胶着,妖族明明还有一战之力时,这些妖族高手选择了舍弃这大半妖兵,直接撤离。 当己方想追赶这些妖族高手时,又有数十只鸿蒙凶兽现身阻拦,将追赶最急的数十名龙族高手,转瞬击杀大半。 龙族发现了当日偷袭龙族海眼的部分元凶,演示了一次什么是瞬间上头,追着这些鸿蒙凶兽一阵猛攻,给了妖族众老妖脱身的机会。 与陆压道人斗法的李长寿,仙识捕捉到这一幕时,也有点无奈。 而一直在边缘观战的白泽,眼底划过少许自嘲,闭目趴在云上,不再多看。 陆压目中流露出几分不甘,手持妖帝剑与李长寿正面相抗,斩仙飞刀再次发威,打得李长寿身形一顿。 陆压趁机转身,直接化出三足金乌本体,朝天边激射。 李长寿冷哼一声,手中乾坤尺光芒流转,身影在冰原之上连续闪烁,不顾仙力损耗、凭乾坤遁法急速追赶! 那只不过半丈长的三足金乌豁然扭头,目中满是愤怒。 李长寿已然赶至! 十数道残影近乎重合,乾坤尺对金乌当头砸落! 金乌仰头高啼,身周太阳真火爆涌,炽白光芒刺的李长寿双目疼痛,但乾坤尺依然带着风雷之声,砸开真火。 咻—— 太阳真火中突然多了一道横斩而来的亮光,李长寿仿佛看到了血海翻涌的浪潮,乾坤尺似乎磕飞了点什么,下落的力道被抵消了大半。 真火彻底爆发,乾坤出现层层波痕,李长寿的身形被推出数百丈,因玄黄塔相护,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热量。 待火光收敛,金乌已没了踪迹,李长寿心底响起塔爷那浪荡不羁的嗓音: “呀?元屠剑? 灵山这是不要脸到极致啊,那不是二圣人亲自开口,说会这把剑封印在灵山! 咋滴,被偷了啊?” 李长寿略微摇头,心底浮现出自己在太阳真火中看到的那名银发少女,对方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神通…… 看着空中飘浮的那少许血迹,李长寿拿了个瓷瓶,将这些金乌之血收起,转身奔赴大战之地。 他不讲什么高手风范,完全不介意收割实力较弱的妖族。 只要对方有业障,那就是妖族好兄弟! 第四百一十九章 云公子登门 功德金身,只差一只脚了。 北洲北部,天妖大战之地,李长寿静静站在妖兽尸山上空,感受着天地间流转的生灵之悲。 天边还有零星的追击战,此地天兵已开始救助伤者、收拾己方阵亡的天兵尸身。 地府那些鬼差完成了阻击妖族伏兵的任务,此时转身就干起了本职,将此地未被毁掉的魂魄尽数收起。 略微叹了口气,李长寿身形自空中落下,在几名天兵的尸身前浮空盘腿而坐,口中念诵道门度人经。 一缕缕流光自这几名天兵的尸身飞出,凝成了几道浅浅的虚影,对着李长寿拱手行礼,自行朝不远处的鬼差飞去。 生死无小事,战起血肉凝。 李长寿口中念诵不停,背后浮现出一杆水蓝色幡旗,不少妖族被打散的妖魂也得以凝聚,被鬼差用锁链锁了,拉去了远处。 诵经声渐渐多了些,不少天兵天将驻足各处,各自诵读经文。 黑山之外,正在欢庆丰收的众巫族也安静了下来,四位大巫祭轻声念着上古祷祝之文。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的本体与白泽汇合,对白泽拱拱手,一人一兽驾云离开此地,很快就消失在北海深处。 李长寿‘去而复返’,回来的自然是化身,驾云飞向了高空,对着那四位此刻表情有些复杂的圣母宫侍女做了个道揖。 “各位仙子,有礼了。” “水神莫要折煞了我等。” 四名仙子立刻欠身回礼,居中那名为首的狐耳仙子轻声道: “常听宫中的姐妹们说起,水神运筹帷幄、足智多谋,今日见水神大破敌阵,竟神勇如斯。” “仙子过奖,”李长寿叹道,“今日之战是天庭兵将奋勇杀敌,我不过是做做排兵布阵之事,不足为道。 还要多谢几位仙子大义为先,能赶来相劝妖族。 战事一起,生灵涂炭,所幸此地是北洲荒地,巫族早有准备,并未波及太多生灵。” 这四位仙子对视一眼,各自都多了些笑容。 一女子道:“水神您说话当真好听哩,我们姐妹四个其实都是上古妖族出身,今日前来也多带着私心,不敢受水神您这般称赞。” “此间战罢,我们也要回圣母宫了,”为首的狐女笑道,“水神可有什么,需要我们带回宫中?” 圣人娘娘催稿? “近来忙着应对北洲之事,”李长寿道,“待公务处置妥当,定要找机会去圣母宫中拜见娘娘。” “善。” 四位仙子欠身行礼,架起云舟,说笑间朝天外而去。 李长寿略微思索,他在这个狐女仙子身上,感受到了与青丘小兰相近的气息。 莫不是,这就是在圣女宫中侍奉圣母娘娘、青丘一族的老祖? 看着,比小兰还要年轻些,虽然修为的确高深莫测。 圣人娘娘派来这四名侍女,是否还有其他深意? 李长寿负手站在空中,仔细思索。 阵阵龙吟声自远处传来,追杀鸿蒙凶兽群的龙族回返,以折损了数十条苍龙的代价,斩杀了七八只凶兽…… 几名龙族老者齐齐向前,对李长寿抱拳行礼,低声道: “禀水神,龙宫战将已完成驰援北洲战局之令!请水神继续下令!” “损失如何?” “多谢水神挂念,”一位龙族长老叹道,“望水神恕罪,本可留下更多妖族高手,但我等一见那些破海眼的仇敌,就有些失了理智……” “此乃情理之中,今日若非龙宫驰援,天庭本部尚无与妖族直接开战的实力。” 李长寿缓声道:“今日战死之龙魂,可入天庭功德池中蕴养十年,而后转生投胎,再入四海龙宫之属; 龙魂难聚者,当立碑铭祭奠,负伤者也需好生调养。” “多谢水神体恤!” “各位稍后与木公禀告了此事再离开吧。” 李长寿如此叮嘱一句,龙族四位长老齐声称善,带着众多龙族高手在空中等候。 此战,天庭损兵三万有余,天将折损数十,巫族战死一千二百,重伤者过半。 正所谓困兽死斗,妖族那些没能顺利逃离的高手,最后发狂猛斗,让天庭遭了不小的损伤。 正面大战时,天兵攻守有度,把‘距离美’发挥得淋漓尽致,让妖兵近乎全无反手之力。 天庭中高端战力的大量缺口,着实让李长寿头疼。 莫名的,李长寿竟然有些期待起了封神大劫之后的天庭…… 这具化身纸道人在北洲忙碌,处置战后诸多事宜; 李长寿的本体,此时已与白泽在天边遁形,在洪荒绕了一大圈,赶回度仙门中躲藏。 稍后还是要提醒下空虚掌门,让掌门和几位长老严守白泽在度仙门隐居之事。 一路上,白泽和李长寿并未交谈,一直到了黑池峰,白泽趴在那水潭旁,注视着清澈的潭水,整只兽都有些颓然。 “白先生似乎有些失落。” 李长寿温声问着:“可是因陆压终究还是走上了与天庭相抗之路?” “唉,”白泽缓缓吐了口气,“并非是为此事,他脾性如何,贫道早已明白。 只是有些无力罢了。 知道的再多又有何用?不过是提前看到了一些人、事、物的结局,却无力去改变什么。 就算对陆压叮嘱的再多,他也只会去看眼前之利,总觉得天命所归,说到底,终归是心底的傲慢葬下了所有,与他父亲脾性都是如此相近。” 李长寿想了想,道:“如今西方教再次涉入妖族之事,先生觉得,天庭该如何应对?” “水神又考我了,”白泽提了提精神,沉吟一二,保持着本体形貌,开口道,“尽可无视之。” “哦?为何要无视?” 白泽道:“西方这次出手慎重且巧妙,不去正面参战,却相助那些妖族高手逃得性命。 如此既可得妖族这些高手感激,又没有得罪天庭太深。 依照西方这般思路,天庭哪怕想兴师问罪,都有些困难,倒不如无视之,先探明西方在谋算什么,再对症下药。 对于圣人势力,只要将他们所想摘得的瓜提前踩碎,那就已算是赢了这一阵。” 李长寿缓缓点头,心底仔细对比着白泽的话语与自身想法,倒也是不谋而合。 白泽又叹了口气:“就怕陆压稍后走上绝路,彻底转投了西方。” 李长寿问:“陆压转投西方,与他有何不妥?” 白泽道: “与他自身并无不妥,今日他已失却圣人娘娘的荫庇,若是能得西方圣人庇护,自可让性命无忧。 但陆压投了西方,妖族气数将会被西方吸干,妖族上下也将沦为西方之木偶。 这批妖族死了,贫道倒会心气更顺些,但今后,天地间新化生之万灵,尽被西方划为妖族,而后供他们残剥奴役…… 实为万灵之不幸。” “先生所言,倒是我此前并未考虑到的,”李长寿恢复了原本的面容,低头思索。 白泽笑道:“水神重人族而轻万灵,这无可厚非,但水神如今能影响天庭各方事务,也能影响玉帝陛下做出决断,也当更公允些。” 李长寿缓缓点头,而后目光有些玩味地看着白泽,笑道:“白先生来我身侧,莫非早已存了这般劝言之心?” “水神勿要多想,”白泽有些失意地趴在那,“贫道是为改善人教伙食而来。” “我信白先生之言,”李长寿拱拱手,“白先生且休息一阵,我处置好北洲后事,就来与先生饮酒畅谈。” 白泽失意地叹了口气,趴在那继续郁闷。 …… 北洲北部,天兵天将井然有序地驾云离开,飞回高空。 地府阴司的兵马也整军退去,驾着阴风回转幽冥界。 东木公与李长寿一同在各处巡查了一遍,代表天庭慰问了北洲巫族,送去了天庭给的亲切问候。 牛头马面带着一群此前没机会登场,现在各种幽怨的地府巫族,犹犹豫豫地到了李长寿和东木公面前,老老实实抱拳行礼。 “水神大人,兄弟们没能上场啊哞!说好让我们打最硬的仗……”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 这些家伙,武大郎喝药还跟潘金莲要续杯——逞强不要命是吗? “那些鸿蒙凶兽并未直接参战,这是我此前算计失误,”李长寿笑道,“但正因各位的静心埋伏,给了对方极大的威慑力,也让我心中更有底气应对今日之战局。 各位虽没有直接参战,但发挥的作用,可不比正面厮杀小,相反还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马面道一声:“水神大人您别这么说,这跟我们巫族的观念不符。” 一旁木公笑了笑,强行刷了下存在感,言道:“今日之战,但凡参战者都会论功行赏,各位也是大功一件。” 牛头马面眨眨眼,前者不禁嘀咕:“木公大人也在。” 马面正色道:“木公大人莫要做这般侮辱我们巫魂之事!我们并未参战,何功之有?” 牛头甩了马面一蹄子,搓着大手,对李长寿嘿嘿一笑: “当然,要是天庭执意要奖赏,我们也不能违抗天命不是? 就百巫百年份的调料就行了,您千万别给多了,给多了,我们兄弟……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毕竟不能违抗天命。” “调料?”东木公给李长寿投去了疑惑的眼神,后者含笑传声一二,东木公哑然失笑。 木公笑道:“既然巫族喜食,这也不难做到,稍后就让水神取来配方,我命天宫众女仙赶制一番,便送去地府,如何?” 牛头连忙点头,“多谢水神!多谢木公!” 马面在旁气得直翻白眼,倒也没主动拆台。 待打发走了牛头马面,李长寿与东木公带着数十名天将,驾云回返天庭。 天庭众仙神齐聚北天门,待两位权臣回返后,又是一番恭贺。 这般又折腾了半日,李长寿总算回了自己的水神府,来不及休息,心神继续监察北洲边界众妖族的动向。 此次,妖族在北洲之北损兵折将,元气大损。 当妖族在巫族面前惨败时,北洲南部边界留守的众妖族作势起兵,要前去支援。 但一来,妖族剩余精锐要穿过厚厚的瘴气圈,最少需要七八个时辰; 二来,中神洲北部,众多仙门上方仙光缭绕,数不清多少人族炼气士像是得了什么命令,在山门之上排列好了战阵。 妖族‘大本营’顿感压力,很快就做出舍弃北洲北部妖兵的决断。 这自然也是李长寿此前安排好的一点小底牌。 他只是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给少部分仙门发去了协助邀请,让他们做个样子对妖族施压,这些仙门也乐意做这顺水人情。 北洲战败,高手狼狈回逃,派去的妖兵被歼灭十之**,妖族自是群情激愤。 但李长寿仔细监听了一阵,发现妖族中骂他这个水神者少之又少,骂龙族巴结天庭最多,骂天兵‘用道兵为盾’,躲在道兵之后不敢一战者也不少。 而提到‘水神’二字,大多妖族都有些感慨,甚至有不少妖族在赞叹‘水神勇武’,言说自己祖上也跟‘水之道’有关…… 妖族的族文化,当真令寿捉摸不透。 可惜,此时无法寻到陆压藏身之地,不知陆压伤势如何。 若是乾坤尺将陆压打成了重伤,自己也可安排偷袭一次,趁他病、要他命。 北洲边界的妖族并未继续起兵,也没有任何起兵之势,李长寿姑且安心下来。 接下来,这些妖族应该会安分几十年; 自己和东木公的工作重心,要放在为天庭扩充实力上,等待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回返天庭,那时才是真正除妖之时。 今日这一战,不过是让妖族老实一点。 元屠剑…… 那银发少女…… 李长寿心底对西方圣人的习惯性出尔反尔,也是颇有些无力吐槽。 但圣人都耍无赖了,他们这些蝼蚁还能怎么办?只能忍着了。 小琼峰山体密室,李长寿将乾坤尺和玄黄塔放在老子画像前,对着太清圣人拜了三拜,玄黄塔和乾坤尺消失于桌案上。 一抹熟悉的道韵在李长寿心底缓缓铺展开,凝成了两个大字,而后消散于无形。 【莫急】 李长寿怔了下,随后又对着圣人老爷的画像拜了拜,方才退出这处密室。 回丹房打坐,李长寿开始总结此次北洲战事,反思所做不足之处、思虑不周之处,思考后续之事的发展。 自己的修为,若是能与陆压道人持平或者相近,今日就真有机会打杀了他吧。 “唉……” 修为需天长日久的积累,这也是急不得的。 毕竟长生之后,悟道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自己原本的骚思路、浪想法,都已消耗的七七八八,修道之事回归到了积累体悟上。 ‘稍后去兜率宫中,将此事禀告给**师一声吧。’ 还有,此次北洲之战,李长寿让几名天将拿留影球做了全方位的记录,可以将这些带给人族上古魔兵,让他们看看如今天庭的战力,也让这些老人放心些吧。 念及此处,李长寿心神就要挪去天庭水神府,但心底突然一动,弥漫在山门各处的仙识,朝着山门处汇聚而去。 那里,一位翩翩公子驾云而来,手中折扇轻轻打开,露出一个‘云’字。 这‘公子’到了山门前,对着几位守门老大爷拱拱手,用温润的嗓音笑道:“贫道萧云,前来寻访好友,不知可否代为呼喊一声。” 那老大爷和和气气地问:“道友要寻的好友道号为何?” “小琼峰上李长寿……各位不必费心,他已来了。” 第四百二十章 这仗怎么打! 这…… 一点准备都没,怎么就直接打上来了? 山门前,李长寿破天荒‘超速驾云’,从小琼峰匆匆赶来,对着山门外的俏公子拱手做了个道揖,笑道:“公子怎么得了空?” 那俏公子目中带笑,温声道:“可是我来的唐突了?” “何来唐突一说?” 李长寿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之看向一旁的守山门老仙人,行了个礼。 “这位萧公子是弟子的好友,不知可否,先带她入山门中,弟子稍后再去百凡殿补个出入令牌。” 今日轮值镇守山门的长老有些为难:“虽说贫道信得过长寿师侄,但门规如此,不可擅自领人入内……” 好样的!几位长老果然恪尽职守! 如此一来,依来者温柔的性子,定不会让自己为难。 确实,‘俏公子’此刻已是准备开口,邀李长寿在山门附近散心走走,不必非要入内。 但! 咻—— 破空声乍现,一抹青光自破天峰飞射而来,化作一只木牌,落在了李长寿面前。 空虚、咳,无忧掌门令! 季无忧的嗓音自木牌中传来: “长寿前些时日,替门内解决了五行阵法灵力接续转化这般困扰了贫道数万年的难题,特赏此令。 持此令,可随意带人进出山门与度仙殿。” 李长寿眯眼笑着,接过木牌,道一声:“多谢掌门厚爱。” 守山门的几位仙道老大爷,也是连忙放人入内;大爷们还有些纳闷,为何这般小事就要出动平日里百年不出的掌门令。 掌门直接传个声不就成了? ‘俏公子’眨眨眼,显然是没预料到还会有这般情形,她在云上伫立、含笑看着,等李长寿请她入内,便驾云向前,跳到了李长寿脚下的白云。 她小声道:“可是多打扰了你?” 李长寿温声道:“你突然过来,我只是有些手忙脚乱,又能说是打扰?” 当下,李长寿驾云,带着这位‘俏公子’朝小琼峰而去。 度仙殿侧旁的小屋中,季无忧掌门眯眼含笑。 虽然不知道是谁来找长寿,但用脚趾头想,都知那定是三教高士、某位大人物,如何能因度仙门的门规,让来客不喜? 该给小法师的尊重,必须给齐了! 这波,贫道的路,又走宽了! …… 落去小琼峰时,这俏公子感受到小琼峰周遭的层层大阵,顿时放心地收起障眼法;随着淡淡轻雾消散,恢复了原本形貌。 娥眉不剪秋水眸,薄唇未语意迟迟。 云做此裳雾凝袖,谁家仙长傲寒枝。 来的不是云霄仙子又能是何人? 李长寿带着云霄仙子朝小琼峰的灵湖落去,云霄淡定从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新奇地打量各处。 仙子问:“你与那妖族太子斗法,可有受伤?” “还行,”李长寿笑道,“就是仙力耗损大了些,我那也不算跟他斗法,不过是拿着老师给的宝物,与他较量一二。” 云霄又道:“今日我来,是有两件事放心不下,与你叮嘱一二。 隔壁峰上的,便是上古妖帅白泽? 可否需我去走一遭,让他心中多几分忌惮?” “不可不可,白先生此时正郁闷,”李长寿笑道,“就当前来说……我还是对他好点吧,他此前被**师和我折磨的心气都损了。” “折磨?” 云霄眨眨眼,奇道:“你还动了哪般酷刑不成?” 李长寿引着云霄落在柳树下,“这说来话长,稍后我与你慢慢说。 既然来了,先与家师和师妹打个招呼吧。” “嗯,”云霄颔首应着。 她并无什么小女儿家的扭捏,无任何紧张或是不好意思;哪怕是去太清观中问候,也可一颗道心清澈无垢、不起波痕,更不用说是在小琼峰上。 李长寿引着云霄去了几座草屋前,对着屋内传声一二。 灵娥的草屋最先推开一扇窗,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看到云霄的身影后,明显一愣、一怔,又唰的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灵娥:!! 什、什么情况! 这还了得! 云霄仙子打上门来了? 终于,已经到了家门失守、城门失火、老家被偷这一幕了吗! 灵娥抿抿嘴唇,赶紧坐去梳妆台前,眼中燃烧起了一团团斗志,但一瞬间又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 云霄呀,那是云霄仙子呀! 典籍中记载的三教高人,天地间有数的圣人之下大高手,刚才只是一眼,咱就见到了她那般清丽不俗、出尘绝世的风姿…… 这不是脸蛋长得多好看、身段如何精致匀称就能追平的,那种与道相近、不类俗灵的气质,是旁人想模仿,都绝对模仿不出的! 咚! 灵娥并拢双腿坐在梳妆台前,双目无神、呼吸停滞,整个人像是宕机了般。 ‘蓝灵娥,你要就这般,把师兄拱手相让吗?’ ‘这可是早就认定了一生相随的师兄兄呀!’ 正此时,隔壁草屋中传来了少许笑语声…… “师父,这位云仙子是弟子的挚交好友,此前也对师父提起过的,这次前来咱们门中看望。” “哦,对对,长寿提起你很多次啊! 云仙子随意就可、随意就可,到了这儿,就跟到了自家山头一样! 唉,我家长寿终于算是个成熟的仙人了,此前贫道最担心地就是他交不到什么知心好友,贫道当真多虑了,多虑了呀。 哈哈哈哈哈哈……” 灵娥顿时皱眉抿嘴,攥着小拳头泪流满面,师父竟然这么快就叛变了! 说好无条件支持两个亲传弟子搞道侣的呢! 轻轻吸了口气,灵娥道心燃烧起了斗志。 母亲说的对,女子不狠、立家不稳,自己要争的是在师兄心底的位置,又有这么多年做师兄小坎肩的优势,此时只需稳固防守,步步为营,并不一定会输给这位大名鼎鼎的云霄仙子! 不就是圣人大弟子、修为超然吗? 她好歹也是天! “这位便是你师妹吗?” 耳旁突然传来了温柔的嗓音,灵娥突然感觉,有一缕清凉的微风在自己耳畔拂过,整个人都没了那么多糟乱的想法,道心变得宁静了许多。 她扭头看去,却见草屋门前,自家师兄负手而立; 就在师兄身旁,那位仙子含笑注视着自己。 那一瞬,门框仿佛消失不见,师兄也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位仙子那略带歉然的目光、嘴角温柔的笑意,仿佛在对自己说‘冒昧打扰’,她并无敌意…… 李长寿温声道:“灵娥,莫要失了礼数。” “是,”灵娥连忙站起身来,对着云霄欠身行礼,“弟子见过云霄……前辈。” 云霄向前迈出两步,柔声道:“你我相交不必论道门辈分,我虚长你许多元会,你就如我两位妹妹一般,称我一声姐姐便可。” 话临了,云霄又忙道:“莫要多想,这声姐姐只是因年岁。” “姐姐……” 灵娥脸蛋泛起两朵红晕,小声喊了句,额头又有冒白烟的趋势。 李长寿看看云霄、又看看自家师妹,突然发现云霄仙子…… 懂挺多嘛。 显然是关注过俗世中的姻缘之事! “灵娥先换身衣物,”李长寿道,“我带仙子在峰上逛逛。” “是,师兄,”灵娥乖巧地答应一声,感受到云霄目中传递出的亲近之意,心底一阵轻吟。 等李长寿带上木门,与云霄仙子去了湖边漫步,灵娥长长舒了口气,坐在那立刻忙碌了起来。 这仗,怎么打? 云霄仙子这般温柔如水的女子,她一个女子见了都怦然心动! 凭师兄的麻烦性子,哪怕最初不想与云霄仙子有道侣之情,也绝不可能去说狠话回绝这般实力高深的人物,时间一长,自会生出感情…… 最初师兄身旁出现其他女子时,灵娥感觉到了威胁,但也看到了希望。 当时灵娥觉得,自家师兄的性子,单凭她是绝对搞不定的,最好是有人一同协助,才能打开师兄心门…… 那时灵娥当做了对手与盟友的,便是酒玖师叔与有琴师姐。 但酒玖师叔玩乐之心太重,对师兄的好感也被师兄转嫁到了美酒上;她最先对师兄表露好感,结果早早步入了小琼峰养老团。 而有琴师姐,师兄又始终觉得她不够成熟,且彼此观念严重不合,最后在法宝人的路上越走越远。 就在这时,一位完美符合师兄选道侣条件的仙子,出现在了小琼峰之外的世界; 也就在自己成仙且飞升后,师兄对自己打开了心门…… “唉,”灵娥看着镜中,自己走神时已梳理好的流云鬓。 想了想,灵娥在储物法宝中取出了一杆玉钗,插在云鬓之上,对着琉璃镜左右打量。 总不能轻易认输,了不起今晚就哭给师兄看! 嗯,先选个漂亮的小裙裙…… …… 湖边踏青,李长寿笑着介绍湖中养的各类灵鱼,以及它们的滋味。 云霄仙子听得颇为入神,听闻稍后李长寿要亲自动手做一餐美味,目中流露出少许期待。 闲话一阵,李长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仙子所说的两件事为何?” 云霄笑道:“你是道门如今智星,何不猜猜看?” 李长寿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言道:“没有好处,我可懒得耗费心神。” “那,你想要哪般好处?” “嗯……” 李长寿沉吟几声,虽然很想说腿枕膝枕什么的,但脸皮终究是还没厚到那般地步。 适度的矜持,是人族子弟都应有的优秀品质。 李长寿叹道:“罢了,还是不敢捉弄你。” 云霄看向一旁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道:“我又不会拿金斗打你。” “打就算了,还要用混元金斗!” 李长寿故意皱眉,云霄被逗的抿嘴轻笑,目中带出少许嗔怪。 “不玩笑了,”李长寿正色道,“你是为白泽与陆压之事而来,担心我遭了妖族算计,对否。” “嗯,”云霄轻轻颔首,“白泽可信吗?” 李长寿道:“还在观察,不过白先生此时,已能得到我三成信任。” “他是当年妖帅,更是智谋无双、与鲲鹏妖师斗过的人物,预感灾祸的神通也颇为厉害,”云霄轻声道,“他定不会无缘无故投奔于你。” “这个,我慢慢与你讲吧,事情说来话长。” 李长寿背着手,从陆压发讨天檄文,说到自己和师兄捉到白泽,又讲了白泽后知后觉给出的‘趋吉避凶’理论。 云霄细细推算,仔细思量,“如此,倒是有七八分的可信度。” 李长寿笑道:“白泽是为了进人教躲灾也好,还是预感到了天地间有大劫也罢,此时都被玄都师兄制住了元神。 白泽此瑞兽,不能用人族的思维,去评判他与妖族的关系,白泽站的层面或许还要更高一些。 我能感觉出,他对万灵众生有一种悲悯,或许这就是他被天道列为瑞兽的原因。” “你心中都明白,那我便不多担心了,”云霄柔声说着,“听你刚才一说,反倒是觉得,这白泽被你折磨了一顿,也是颇为可怜。” 李长寿耸耸肩,正色道:“我自认尚未有运筹帷幄的本领,若不去防微杜渐,如何能活到能与你并肩而立。” 云霄略微歪头,注视着李长寿的面容,认真道:“此时你我不是在并肩而行吗?” “这个…… 一点男人常有的自大罢了,不必在意。”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第一件事是担心白泽算计了我,第二件事,可是因为陆压手中有一些妖庭留下的厉害法宝?” “嗯?哪般厉害法宝?” 云霄轻轻摇头,言道:“只是听闻你与妖族太子动手,担心你受伤还会为了人教面皮强撑,过来看看心底才可安稳。” “你我当真是已入了升温境,”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触动。 云霄却话锋一转:“顺便也来看看,你是否表里如一。 三妹常说,人族男子最是多情,少有可信任者,这是后天繁衍之道所影响。 见了灵娥,我倒是放心了。”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轻唤一声:“云霄。” “嗯?” 两只手掌左右摁在云霄肩头,云霄都有少许错愕,但见李长寿满脸认真,一时未去挣脱。 李长寿叹道:“这种事不适合你来想,不然我就要内疚,是不是我这凡俗之心,玷污了你纯净道心。” “有、有吗?” 云霄仙子眨眨眼,目光有些忐忑,小声道:“这些本就是大道,我也道心并非是凡尘不染,不然……” 李长寿淡定地收回双手,轻轻叹了口气。 “这双手就不洗了!” 云霄此时总算反应了过来,俏脸红晕一闪而过。 “哼!果然是不老实的很!我且回了!” “玩笑玩笑,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吃顿饭再走,”李长寿忙道,“还有,仙子看这小琼峰布置如何?” “嗯?我倒是并未细看…… 九天息壤?五行换天阵?乱雷煞阵? 这……” 云霄皱眉看着一旁李长寿那略带得意的面容,禁不住纤指扶额。 “你当真是,这峰上的大阵,竟比我那三仙岛还多了数倍。 你在怕什么? 若是有什么强敌应对不了,我也可帮你出手的。” 李长寿摇摇头,笑道:“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话语一顿,他转身看向草屋,灵娥已是驾云而来。 李长寿道:“若是没有此地布置,我本体外出都不得不分心挂念家中之事。” 家中…… 云霄美目中划过几分了然,柔声道: “灵娥确实灵秀可爱的紧,若她得空,我当真想带她去三仙岛小住些时日。” 李长寿闻言,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捉摸不透这话中语义。 这里面似乎也有一点心理博弈,而且层数正不断升级…… 第四百二十一章 灵霄会 “云仙子?谁呀?小寿寿从外面往山门带人了!?” 棋牌室中,刚听到这般消息的酒玖满脸震惊,一旁的酒雨诗也有点猝不及防。 倒是小琼峰真正的师祖奶奶江林儿,对赶来送信的熊伶俐嗤的一笑: “你们都不用仙识探查周围环境的吗?” 酒玖和酒雨诗老老实实摇头,熊伶俐头一歪…… “那是个啥?” “元神之触!炼气士都有的感知力!” 江林儿有点无力地拍拍额头,当真不知该如何骂这些在山中修行的花骨朵,酒玖最近几十年不外出逛荡,是半点警惕性都没了。 “诶?”酒玖纳闷道,“怎么只能看到灵娥和小寿寿,灵娥对面的是团云雾呀。” “这是无比高明的遮眼法,笨!” 江林儿一阵摇头,表示无语。 酒玖忙问:“师娘,那女子生的如何?” 江林儿不由嗤之以鼻:“说的就跟我能看透一样。” 酒玖禁不住翻了个白眼。 “可漂亮了,”熊伶俐在门口加了声,“我刚才去送茶的时候都看呆了……那种、那种,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表兄对这位仙子也很温柔呢,灵娥好像还喊这仙子做姐姐。” “什么?” 江林儿语调一提,本来松松垮垮坐在圈椅中的她,此刻顿时坐直身子,咬牙道: “这不讲究先来后到的吗?小长寿怎么能让灵娥对旁人喊姐姐,明明是灵娥先的! 哼哼,本来不打算窥探旁人私事,本师祖现在忍不鸟了! 看我的!” 言罢,江林儿素手轻摇,门外有两片落叶飘来,钻入她指尖。 施起‘一叶障目’法,那两片叶子贴在江林儿眼前,闪耀绿光,江林儿顿时看透密林的阻碍,看到了湖边喝茶的三人。 原本用仙识无法探查的那仙子,此刻终于显露真容。 “喔……好美……” “对吧对吧!”熊伶俐满是兴奋地附和着,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兴奋个啥。 旁边酒玖和酒雨诗凑了过来,江林儿素手轻摇,又摄来几片树叶,施法给两人都戴上,三人齐齐远程围观。 酒玖先是轻声赞叹,而后嘀咕道:“灵娥今天也不差呀,比平时还要好看些。” “这小长寿,闷声不响还想得齐人之福?”江林儿咬牙骂道,“敢委屈灵娥,本师祖拿刀砍了他!” 酒玖却皱眉嘀咕:“看灵娥这不是挺开心的。” “她们在争,”酒雨诗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看灵娥的脖颈……她换上了那件最珍贵的内襟,那可是她准备成婚时穿的!” 酒玖捏捏下巴:“真的,好精致的感觉。 你们仔细看小寿寿的表情,他现在好像有点紧张,那里的氛围八成有点凝固哇。” “唉,灵娥这般的傻女子呀,”江林儿露出一幅看淡了世态的表情,捏着嗓子吟,“错将此心付薄幸,只愿此生不负君。” 酒玖突然道:“灵娥快败下阵来了!那位仙子说了点什么,灵娥脸蛋有些微红。” 酒雨诗轻吟几声,提议道:“咱们要不要帮灵娥一把?” “这怎么帮?” 江林儿发起反问: “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灵娥如果对一道二侣没意见,长寿占便宜就占便宜呗,咱们也管不到呀。 话说回来,来人这是什么修为? 为什么,刚才我对她起了一点捉弄之意,灵觉就跳的,跟面临生死大劫一样。 伶俐,你听长寿和灵娥喊这位仙子名号了吗?” “表兄就是喊仙子呀,灵娥喊姐姐……” “我有办法了!” 酒玖攥着拳,一只穿着柔软草鞋的纤足踩在凳子上,俏脸上写满了斗志。 “你不管、我不管,灵娥倒下就是咱! 你不帮、我不帮,灵娥愁的心慌慌! 你们想想,要是小琼峰换了当家人,咱们还能这么无忧无虑的逍遥吗? 咱们一定要让灵娥知道,她后面,也是有人支持的!” “嗤!” 江林儿忍不住笑出声:“你要想去搀一脚就去,拉我们下水干嘛,别让人仙子误会了。” “我搀一脚做什么,我跟小长寿差了辈,”酒玖哼了声,“师娘你帮不帮忙,不帮我去告诉师父,你喝醉了说的那些……” “帮,帮!帮还不行吗。” 江林儿无奈一笑,“你师父那脸皮比纸还薄,要是知道我把房中趣事不小心说出来,怕是要闭关个几千年不出门了。 真是,比女子还容易害羞,白修成长生道果! 说吧玖儿,你想怎么做?” 酒玖捏着下巴一阵思索,很快就得意地道了句:“哼哼……酒仙自有妙计。” 于是,片刻后。 一朵白云载着四道身影,自棋牌室飘向了湖边。 正在湖边树荫中摆下矮桌喝茶聊天的三道身影,齐齐看向了这边。 白云在几丈外落下,于草地上轻轻炸散,显露出了四位女子的身形,实可谓‘春兰秋巨’、‘各有千秋’。 她们动作统一,各自托着一方托盘,款款向前。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想吐槽又不好开口,只能抬手揉揉眼皮。 最前一名酒雨诗,清秀可人、端庄舒雅,对云霄仙子欠身行礼,矮身将手中托盘放下,放了一盘点心在灵娥面前。 那几只叠起来的点心上,都写了个‘灵’字。 酒雨诗欠身退后,穿着同款度仙门制式仙裙的江林儿向前,将一盘写满了‘娥’的点心放在了矮桌上,也是欠身行礼而后退开。 云霄仙子含笑点头致意,灵娥却是脸颊通红,禁不住双手捂脸。 随后,如一座假山挪过来的熊伶俐,穿着紧绷绷的仙裙,蹲在了矮桌前,手指捏着那如同玩具般的点心盘,嘿嘿一笑,放下就跑。 这盘点心上,写的是‘必’字。 而熊伶俐退走,酒玖千年一遇般穿着同款仙裙向前,将最后的一个‘胜’字放下,柔声道: “几位慢用,不够再喊我们呀。” 云霄轻轻颔首,柔声道:“有劳了。” 湖面倒影的微光,撒落在云霄那晶莹细腻的肌肤上,照应着她那张不媚不艳、却又美到不可方物的面容,让酒玖都禁不住看直了眼。 “没、没事,仙子……吃好喝好……” 言罢,酒玖赶紧转身,又抬头打了下额头,迈着小碎步快速溜远。 先前准备的话,一字都没说出! 灵娥当真没眼看矮桌上的情形,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帮大家圆过去,又听到了一缕师祖的传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林边。 小琼峰养老团四‘仙子’此刻正高举双手,像是一颗颗水草不断摇摆,又按刚才送点心的顺序,依次跳着转过身去,露出背后贴着的大字。 ‘师’‘妹’‘稳’‘赢!’ 【灵娥必胜,师妹稳赢?】 因熊伶俐块头过大,重点突出了一个‘稳’字。 灵娥见状差点哭出来…… 都不看对手是谁吗? “咳,”李长寿在旁介绍,“刚才走过去的,有我关系亲近的师叔,也有我在小琼峰上的师祖,还有一位前世是师父青梅竹马,投胎转世后回归门中的师叔。” “姐姐你别多想,大家、大家只是……” 云霄目中含着少许笑意,轻声道:“大家都很有趣呢。” “师妹,仙子,”李长寿端起茶杯喝了口,“咱们不如去侧旁黑池峰上,我今日做一餐饭食。” 云霄柔声道:“可否让我与灵娥缓几步过去?我有几句话想与灵娥叮嘱。” 李长寿顿时皱眉,“仙子?” “放心,我自不会欺负灵娥。” 李长寿却还是道:“这恐怕有些不妥……” 灵娥却第一次打断师兄的话语:“师兄,让我跟云霄姐姐独处一下吧。” “也好,你们早些过来。” 李长寿站起身来,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两人,转身驾云朝黑池峰而去,顺便开启了灵娥袖中的纸道人。 然而,李长寿还没听到半个字,云霄纤指对着灵娥袖中一点,李长寿的纸道人瞬间失去联络。 这? 李长寿只感觉一阵头大,立刻开启小琼峰各处的纸道人,豁然发现,灵娥与云霄已乘着一叶云舟,在灵湖上飘着,仙识隔绝、观之如迷雾般,听不到、看不透。 李长寿:…… 算了,不想让咱听,不听就是了。 驾云落在黑池峰,白泽已是捏着胡须自水潭旁快步而来,一扫之前的郁闷,在李长寿身周转了两圈,‘啧啧’了十多声,竖起个大拇指,传声道: “水神,单凭这点,帝俊陛下就远不如你! 云霄仙子竟主动登门,啧啧,本以为你和云霄仙子之间……嘿嘿。 厉害啊。” 李长寿没好气地传声:“厉害什么,这要打起来怎么办?” “哎,放心,云霄仙子这般大能,如何会跟小灵娥争风吃醋。” 白泽笑着继续传声:“应该是真的有事要找灵娥吧。 放宽心放宽心。 不过话说回来,水神这桃花运当真不俗,算上之前你我一直商议的有琴玄雅,今日那位玖儿师叔,对你也是有点意思。” 李长寿摇摇头,叹道:“莫要编排这些了,我说自己一心向道,估计也没人信。” “贫道信,”白泽颇为认真地传声回答,“不然水神你何以在数百年内,有如此修为?” “白先生!” 李长寿顿时感动莫名,刚想称一声‘知己’,白泽却嘴角一撇。 “可惜,通天老爷不信,估计太清老爷也不信。” 李长寿:…… “做饭吧,今天我主厨,过来帮我切菜洗锅!” “水神莫急,贫道来也!” …… “那个……” 随波荡漾的云舟上,灵娥看着坐在自己身旁,与自己间隔不过一尺的仙子,想开口打破这般沉默,却不知说什么。 云霄注视着灵娥的小脸,轻声问:“我是否让你们为难了。” “没有的!” 灵娥立刻答了声,“师兄看仙子姐姐时,眼神都是很温柔的那种。 师兄心里肯定是仙子最重,也不会因此……因此为难的……” 云霄目光挪到灵娥那有些慌乱的脸蛋上,柔声道:“你怕我怪罪他吗?” “怎能说是怪罪,只是……这个,其实是有些怕,但只是一些,成分很小……的说。” “果真如你师兄说的那般,是个傻丫头呢。” 云霄轻轻抬手,拉住了灵娥的手腕,叹息一声。 灵娥壮着胆子,小声问:“仙、姐姐,你也会有心事吗?” “不愿与人说的,自然都是心事。” 云霄注视着湖水,缓声道:“来此地之前,我在俗世中走了许久,想寻到一份有关此事的答案。” 灵娥眨眨眼,“答案?” “关于男女之情、阴阳之道、生灵姻缘的答案,”云霄轻声说着,“我是先天生灵,与你师兄相处前,从未有过这般念想。 我义兄与两位妹妹也是这般,他们对凡俗情念一知半解。 欲悟道,自是要先知道为何。 为此,我去了凡俗中行走,探知姻缘之道,可最终却发现,我似乎错了。 后天生灵的姻缘之道,与生灵繁衍息息相关,姻缘之驱使为凡俗**,而我所缺便是这些。” 她面露失落,声音越发飘渺: “我与你师兄此时尚未到道侣,他对我亦从最初时的不敢回绝,渐渐有了好感,好感逐渐升温。 但他不知的是,我落入情劫后,道心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以至于如今道心无法抹掉他的身影,就如魔障一般。 待我蓦然醒悟,才知是这漫长岁月修道的清冷,化作了想与他相伴的爱慕。 可我终究是错了。” “师兄他……嗯,确实很有趣呢。” 灵娥如是说,看这位云霄仙子那越发失落的面容,莫名有些心疼。 “姐姐又错了什么?这事本就发于心,只要姐姐不嫌我,我也……也不会……” “我说的错了,是我入情劫入错了,我该先破劫,再与他相识。” 云霄轻笑着揉了揉灵娥的小手,叹道:“上次与他相会后,我心底不断回旋两个困惑。 若我情劫过了,道心再次恢复清明,是否还会有他的身影? 我与他,当真能修成姻缘果吗?” 灵娥眨眨眼,着实有些惊讶:“还能这般吗?” “修为境界越高,便是与道越近,若是与他修成姻缘果之日,便是我破劫之时,那岂非伤透了他? 如我这般,与道无益的,本就都算是魔障。 也因此,我才去了人族凡俗,却发现自己又错了。” “又错了什么?” “于姻缘中,我这般先天生灵,其实给不了他应得的回应。 人之情,在于相护支撑、彼此依偎,我终究是给不了他这些。” 灵娥不由皱眉思索,努力理解着云霄话语中的含义。 “姐姐是觉得…… 姐姐是因道心有所缺失,才对我师兄动了情念,而我师兄在对姐姐不断打开心防,然后姐姐担心,等你们走到结成道侣的一步,姐姐道心恢复圆满,反而会淡了对师兄的情念? 然后姐姐观察了凡人夫妇怎么生活的,又觉得,自己是先天生灵,给不了师兄那种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情感?” 云霄温柔的一笑,道:“你当真是无比聪慧。” 灵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头顶冒出了一缕白烟。 只差一点,她心神就被绕晕了! “而且……” 云霄目中的无奈越发浓郁,“我推算到,今后或许有一场大劫,与他相近、将他牵入我的劫难中,当真是对他的不公。 可我,又无法与他决绝……” 灵娥轻声道:“姐姐今日前来,莫非是想来见我?” “不错,我想来看看你,”云霄将灵娥的小手放在自己膝上,“也想告诉你一声,我与你师兄哪怕结成道侣,也是以修道路上的同行者居多…… 你不必为此着慌,他所需的情,始终只有你才能给予。 今日之后,我会闭关至大劫来临,尽量将他排于大劫之外,若我能度过劫难……” “师兄其实知道的,姐姐你的劫难。” “嗯?”云霄略微有些措手不及。 灵娥轻轻舒了口气,定声道: “虽然师兄从未对我说过这些,但我确定,师兄是绝对知道这些的。 最初他给我这玉钗时,提起姐姐,嘴角会向下微撇、鼻翼会稍微张开,目中有些无奈也有些郁闷,而且几次说的话语都藏了些纠结。 师兄对姐姐,那时定然就动了心,但有什么让师兄望而止步! 最初我以为是师兄自觉跟姐姐修为差太多了,但后来又证明不是,师兄对我提过两次姐姐后,明显是做了决定,开始谋算什么…… 每次谋算,都是枯坐空想数年。 我偶尔看到了几次师兄画的那些谋划图,一团云应该就是代表姐姐吧…… 后面,我一直在山中,也不知师兄都在外面做了什么,但从师兄草屋中的卷轴挪动痕迹可以判断,他早已开始将这些谋算付诸行动。 这里面最关键的,应该就是两枚长了小翅膀的铜钱,地下密室未重建时,那两枚铜钱的画像曾挂在密室墙上,后来就被师兄摘下来了……” 云霄素手一翻,一枚铜钱出现在掌心。 “对对!就是这个!” 【此物放你这,我最安心。】 云霄明显怔了下。 灵娥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用力捏了捏自己这张嘴。 这还怎么斗,自己都叛敌了! 突然感觉有两只柔荑从自己肩头划过,灵娥还未来得及反应,已是被侧旁的仙子拥住。 诶!? “待我离开后,帮我将这个相拥传给他。” “这、这个还能传的?” “我此时与他还未到这般地步,总归是不能如此亲近,”云霄目中流露出几分释然,“终究,于他之前,是我该称灵娥一声姐姐。 毕竟,我所想都是自己该如何对他,灵娥你却未想过自身如何,这是我远不如的。” 灵娥耳尖都有些泛红,有些慌乱地理了下耳旁发梢,“我比姐姐小了那么多元会……咱、咱们过去吧。 师兄的厨艺可厉害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诛 仙 四 剑 图 “云姐姐要喝酒吗?我师兄亲手酿的!” “嗯,少饮些就可……” “云姐姐尝尝这个,我师兄手艺超强的!” “确实是少有的美味,我此前极少进食,今后怕是也要多些口福了。” 发……发生了什么? 那富丽堂皇宛若一座金殿的厨房窗口,李长寿端着铁锅向后仰身,纳闷地看着远处的情形。 ——他的仙识也探查不到云霄的身影,需用肉眼去看。 他准备的那些相亲相爱小套路,竟然没了用武之地! 自己什么都没做,云霄与灵娥就直接这般亲近了? 看灵娥目光清明、元神活跃,与此前没有半点异常,而且根据李长寿对灵娥的了解,此时灵娥甚至都没了之前的那般紧张,那一声声姐姐喊的…… 他这个当师兄的,都没被喊这么甜过! 云霄平日里都带着淡淡的光环,从不与人相近,除非琼、碧两位仙子能接近云霄身侧。 但灵娥与她,此刻就在并肩坐着,甚至灵娥跪坐时还压到了云霄的裙摆,云霄非但没有在意,反而还用一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灵娥…… 出手了,云霄出手了! 夭寿的,云霄帮灵娥扎了个小辫! 李长寿仿佛陷入了疑惑的怪圈,螺旋下降,难以自拔! 莫不是自己对洪荒的环境,有什么误会? 李长寿脖子都快被自己拉长了,眉头越皱越深、眼睛越瞪越圆。 自己刚才怎么就‘心慈手软’,没动用【游鱼】纸道人! 早知道就狠下心,偷听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当时就想着还是尊重她们两个,哪怕再棘手的局面都去接受并弥补…… 这怎么就互相包容了? 李长寿目中精光一闪…… 有诈,必然有诈! “水神我来吧,你这都快炒糊了!这青缎玉萝卜可是罕见的极品食材!” 白泽高呼着冲了过来,接过了铁锅颠了几下,先是松了口气,又开始啧啧称奇: “厉害,嘿,当真厉害。 不过天仙境的小灵娥,能跟准圣境的云霄仙子都能如此和谐。 水神,可有什么秘法? 说不定哪天贫道也动了凡心,也去找几位仙子联络联络感情。” 李长寿抱着胳膊,身上的围裙已是他对上辈子生活不多的祭奠,沉吟道: “白先生,你这想法有些不妥。 感情之事最好还是不要抱有任何目的,不然就会失却了单纯与真诚。” 白泽调和着锅中菜肴的味道,习惯性地反驳一句: “贫道倒是觉得,水神这说法有些不对。 男女之情本自阴阳相负,若非一眼看上了对方,如何会有其后的故事? 贫道在人族凡俗中混了何止万年,这些事都已是见多不怪。 谁家少爷翩翩风度,哪家娇娘婀娜多姿,若非两者最初见面怦然心动,彼此有所图谋,如何会互相靠近?” 白泽,上古老杠灵了。 李长寿道:“此事不可一概而论,不同生灵有不同的看法,有人侧重于外,有人就侧重于内在,都无可厚非。” 白泽笑道:“那水神看云霄仙子,是侧重于内还是外?” “怎么感觉白先生在下套?” 李长寿嘴角一撇,淡然道:“最初见云霄仙子,是觉得云霄仙子温柔动人。 洪荒中的仙子大多都生的很美,若只是如此,那我当真就是桃花好色之徒了。 其实当时,给我留下印象的,是这位温柔的仙子好生厉害,一句跪下,公明老哥直接就跪了。” 白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真假?” “自然,”李长寿笑道,“我之所以欣赏云霄仙子,三分在于她遇事时的果决,三分在于她出手时的准狠,四分在于她的温柔。 这般女子,确实是颇为奇特的存在。” 白泽将锅中菜肴盛在盘子里,眯眼笑着,“水神何必不愿承认……罢了,你开心就好。” 李长寿摇摇头,言道:“我再多做几个菜,劳烦白先生再备些食材。” 顺便…… 超阶风语咒全力开启,就听得,风中带来灵娥与云霄清晰的话语声。 但让李长寿有些疑惑的是,两人竟只字不提与寿有关之事,反而是在那讨论起了修行之法。 说是讨论,自然是云霄指点灵娥修行…… 故此,李长寿越发谨慎了起来。 片刻后,李长寿与白泽各自带着两样精致的菜肴飘到水潭旁,摆好盘、放好碗筷,李长寿刚想说话,白泽就起身道了句: “这个,主仆有别,贫道不过人教拉车瑞兽外加厨子一枚,就去旁边趴着了。” 白泽说完就要脱身而去、置身事外,但一只无情大手自侧旁摁来,摁住了白泽肩头。 李长寿正色道:“今日虽无外人,但这般事若是被旁人路过时看到,还当我们人教迫害瑞兽。” 白泽嘴角一阵抽搐,山羊胡颤抖着:“水神您迫害的还少……” “白先生还请一同入座吧。” 云霄轻柔的嗓音传来:“借着今日前来这边探望,我有些事也想叮嘱白先生几句。” 白泽猛地一个激灵,道心无故紧绷,他先站起身来,而后正襟跪坐,腰杆挺直,含笑、眯眼,低头道: “请云霄仙子吩咐。” “白先生言重了,你是上古善谋之士,何来吩咐一说?” 云霄注视着李长寿,眸中流露出少许温柔,见李长寿含笑眨眼,这才看向白泽。 “我知白先生来投奔人教,必是有自身的打算,但还请谨记,水神并非只涉及人教,道门三教皆有他助力。” “仙子请放心,”白泽低头道,“贫道今后会尽力辅佐水神,绝无旁念!” 云霄轻轻点头,对李长寿眨了下眼,就与灵娥继续轻声私语。 白泽心底长长松了口气,左手颤抖着,脖子像是卡壳了般,扭了几次才看向李长寿,刚想说话,一阵微风拂过,却是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李长寿不由暗中皱眉…… 怎么,一个两个面对云霄仙子时,压力都这么大? 带着两个巨大的问号,李长寿在旁切入了云霄和灵娥之间的话题,拿出了自己从未展示过的知识储备。 从衣着配色,聊到各类发型,再说到道与性情的相性关系…… 李长寿很温和地接过了聊天主导权,让灵娥和云霄都不会感觉突兀、被冷落。 但可惜,李长寿旁敲侧击,依然没能问出半点有效信息。 一直到日暮西斜,夜幕降临,云霄放想起不该久留,告辞离去。 李长寿刚站起身来,要送云霄出山门,灵娥竟然叮嘱了一声: “师兄,哪怕用化身,也记得把云霄姐姐送回三仙岛哦。” 李长寿含笑答应了声,当下也未用化身,驾云送‘萧公子’离开了度仙门。 飞出仙门数千里,云霄停下云头,转身注视着眼前的李长寿,似有千言万语,都写在了此时的目光中。 “不必真要送我,不然我还要为你担心。” 李长寿咳了声,直接开口问道:“虽然这般问有失风度,但我确实纳闷,你与灵娥说了些什么?” “你稍后自能在灵娥那里问到,我便不多说了。” 云霄目光有些悠远,低头顺眉,轻声道: “今后……你若是需我做什么,直接言明就可,莫要太为难自己。 你若连我都信不过,你我又何必如此相交。” 李长寿皱眉问:“你是否推算到了什么?” “并未,”云霄看向一旁。 李长寿道:“仙子可否直视我?” 云霄抬头看向眼前人,两人目光对视,霎时便没了云月星辰。 少顷,李长寿刚要再次问刚才的问题,云霄却主动开口:“那枚铜钱,我会好生保管。” 果然是推算到了,但所知绝对不多。 “嗯,”李长寿笑道,“莫要担心,我这个人做事,凡事都以自保为上……” 云霄突然问道:“若我能堪破情劫,渡过命中劫难,你我同游三界、寻遍星辰,可好?” 李长寿微微皱眉,凝视着她那双仿佛满载着星河的眼眸,叹道: “我还道你在担心什么,突然来山门中看看,又像是被灵娥治愈了心神。 不曾想,你竟是有些患得患失了。 灵娥的性子,倒也是专治这个心病的良药,怪不得……” “嗯?”云霄眨了下眼。 “咳,患得患失,是升温境经常有之事,可以比作是男女之事中的心魔。” 李长寿笑着伸出右手,温声道:“这个源于对彼此关切,对方在心底份量越来越重。 其主要表现,就是思虑过多,心底有些放心不下,但其实都没什么的。 可否将手借我一用?” “嗯,”云霄将她宛若白玉般的右手探出,在李长寿的示意下,指尖以极其细微的幅度颤抖着,抵在了李长寿的掌心。 李长寿反手将她柔荑捉住,却并未用力; 云霄面颊悬了一缕红晕,目中有一丝丝疑惑。 李长寿问:“你是否在担心,待你道心圆满,就无了我容身之地?” “你怎知……” “其实这般问题,我也担心过,”李长寿右手略微用力,“但后来就释然了。” 云霄忙问:“为何释然?” “我这人做事一向求稳,”李长寿笑道,“此前思考这些时,比你所想的还要复杂许多,不然无法说服自己承认自己的心意。 今日一并说与你听吧。 若你我能修得圆满姻缘道,却因此让你过了情劫,心中再无我……那我便将你道心再融了,钻进去就是。 甚至我还考虑过,你若是今后万一受伤失忆了会如何,那我就将你我的故事写成话本,让你从头看一遍,再重新陪你演一次。 还有种种情形,我都详细考虑过,才下了与你顺其自然发展的决心。 其实这些都不算太麻烦的情形,让我困扰最多的,便是我修为不足,不能在你今后可能要面对的劫难中护住你,可后来又想明白了…… 若我竭尽所能也护不住你,也不配与你结成姻缘道果。 你刚才问我什么?” 云霄手指轻轻戳了下李长寿掌心,李长寿会意松开手掌,心底也不免有些失落。 但他随之就感觉到,自己指间多了几根柔软的玉指,下意识轻握手掌,不觉已是十指相扣。 云霄凝视着他的双眼,柔声道: “若我情劫过了道心无你,我便毁了道心,增与你相关的执念。 我方才问: 你我可否以劫难为约,待我无劫无灾,可愿与我同游三界、寻遍星辰?” “愿。” “今日一约,心无迟疑。” 云霄柔荑缓缓滑回,“望自保为上,量力而行,不可强违天命。” 李长寿正色道:“放心,我稳得很。” 而后道揖行礼,得来欠身回应; 仙子踏云前行,一步半次回望。 但终究,她还是化作云雾消散于天地间,李长寿静静驻足许久。 封神大劫…… 再多加把劲去谋权吧。 嗯,回去还要跟灵娥进行一次成熟师兄妹之间的交谈。 奖励肯定是要给的,毕竟一眨灵娥就要外出历练,多写点经文也是有益无害。 一个前路有生死劫,一个前面还有长生劫…… 令寿头疼,难以省心。 …… 片刻前,云雾缥缈间,三界天地外。 某处宫殿的台阶上,十多道身影聚在此地,看着…… 看着用四把绝世宝剑充当边框,由**力凝做的云镜。 诛仙四剑此时表现出了异常出色的效果,不只画面清晰无比,可切换四个不同的角度,更能接近原声还原,将画面中说话之人的语调、气息,分毫不差地重新演绎,让观众仿佛声临其境,实不愧先天至宝之名! 画面中,一男一女十指相扣,正传出那声: 【我稳得很】。 坐在台阶之上的众仙表情各异,他们也是刚刚到这,就被师尊大人示意看这段云镜所显…… 几名女仙满目感慨,几位男仙面露欣慰,也就个别的一两个生灵,拿着玉符记录三教情感大师的实战教学。 “唉,”坐在最高处的青年道者,捏着一颗淡金色的葡萄塞到口中,“你们若是有小长庚三成发展情缘的本事…… 整天就知道修行、修行,搞得现在三教中,咱们截教弟子实力比阐教普遍高一截! 道门盛极而衰的劫难,不找到咱们截教头上,能找谁?” 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乌云大仙等十多名仙人同时低头称是。 龟灵圣母小声道:“师尊,是您当年收徒太多,我们都不敢收弟子……” “那不重要,”青年道者大手一挥,“谁来分析分析,这段云上惜别,最重要的是什么?” 众人一阵沉吟,多宝笑道:“弟子聆听师尊教诲。” “你们看,刚才长庚给云霄什么许诺了吗? 仔细想想,其实没给。 他所有的话语都有一个前提,就是等他们结成姻缘道果,换而言之,就是现如今,他们关系还不够那么亲密。 但为什么让云霄感觉很感动? 就是因为像云霄这般聪慧的为师之弟子,是绝对不能用花言巧语,否则云霄一眼就能分辨。 只有心底最真诚的想法,拿出来,摆给云霄看,才能打消云霄的顾虑。 像公明你,跟金光出去转了两圈,天天就是看风景看风景,你就不会找找感觉,说点情话?” 赵公明叹道:“唉,师尊教训的是。 师尊您召我们来,就是为了看我二妹与长庚告别? 师尊,他们之前做了什么?” “喝喝酒聊聊天谈谈情,嗯哼,且说正事。” 青年道者端起架子,淡然道:“大道不增,天地不长。 近来天机混乱,大劫怕是不远,也就一两千年内,你们各自也应有了感应。 如今咱们截教的实力不可再增,你们各自想点办法,推行推行姻缘之道,让大家对修行淡点心思,若是有困惑之处,就备上礼物,去找长庚求教一二。 为师近来去混沌海逛逛,看能不能找点宝物镇压教运…… 公明?稍后送一幅画作给长庚,就说这是为师亲自所作,给他提提精神。” 言罢,青年道者一扫衣袖,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就如同在画面中直接抹掉了自身存在一般,半点痕迹都无。 赵公明刚想领命,又怔了下,忙道: “师尊,您还没给弟子画作!” 殿外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哼:“随便找块画布,用诛仙四剑印一下,记得给他保留点原汁原味的诛仙剑气。” 众截教大弟子与随侍仙人面面相觑,那四把宝剑轻轻颤鸣,自动悬浮在半空,等待赵公明取画布裹身。 于是,半日后…… 海神庙后堂中,李长寿看着眼前这幅宝图,额头挂满黑线。 通天老爷这是几个意思? 仔细瞧了眼这四把宝剑,李长寿突然感觉自己脖间一凉,浑身寒毛直竖。 第四百二十三章 时 间 管 理 “诶嘿嘿,长庚啊,这图看的如何?是不是下笔如神、颇为不凡?” 一声带着戏谑的调侃,将李长寿从思索中拉了回来。 抬头看去,却见赵大爷捏着胡须、身体前探,那双老脸几乎要贴上来,双眼之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亮。 李长寿:…… “多谢老爷赐笔墨,”李长寿笑着回了句,起身对着金鳌岛方向做了个道揖,又将这画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我定会将这幅笔墨摆在家中,逢空就祭拜。” 赵公明明显怔了下,笑道:“这宝图可不是给你壮胆…… 罢了,你这般想也并无不可。” 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示意赵大爷坐好,皱眉问:“老爷是从何时开始看的?” “这就不知了,”赵公明振了振衣袖,清清嗓子,“师尊召我们过去时,我算到得较早的,刚好看到你在那: 哦,云云,请把你的手给我。”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搐,老脸都有些滚烫,但好在这里的只是纸道人,表情什么都是靠仙力调节。 唉!这洪荒还有没有**权了!洪荒圣人都不尊重弟子**的吗? 通天老爷这要是在上辈子,那是要被吊起来,被万千侠义之士唾骂的! 圣人的尘埃落在每个生灵身上,都是难以承受的大山! 赵大爷笑道:“你可知,师尊喊你都是喊小长庚,颇为亲切。” “哦?”李长寿眼前一亮。 那没事了。 “老爷还说什么了?” “让我们找你多联络联络感情,”赵公明拿起果盘中的凡俗瓜果,吃的也是津津有味,“师尊说道门将有大劫,只是天机混乱,圣人也无法窥到大劫的真相。 师尊又去混沌海中搜寻宝物了,应该是想找混沌钟吧。 开天三宝,唯混沌钟未被师尊所得,这其实一直是师尊心底的疙瘩。 当年师尊成圣后,差点就去劈了妖庭,还好是被大师伯拦住了。” 这位通天教主……当真是真性情,且豪气冲云天。 李长寿奇道:“老哥你听闻大劫之事,也不紧张吗?” “劫难来去,早已习惯了。” 赵公明缓缓叹了口气,笑道: “从远古至今,若是没有天道降下的一次次劫难,多少生灵要枯坐修道,直到与道相融? 如今咱们道门三教有三位圣人老爷,有劫难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长庚你还年幼,尚未经历过大劫。 大劫来临时,那场面,洪荒五部洲都会被肉眼所不能见的劫运笼罩住,推算占卜之法统统被压制,闭关之生灵也会被大道的震动震醒,谁都不知心底泛起的念头,是否就是劫运作祟,要拉自己入劫。 巫妖大战时,咱们道门弟子大多都被天道告诫,不可胡乱下场。 也就玄都师兄是上古最老的纯阳人族,本就算是在劫中,关键时刻顶着人教数件宝物就直接跳到了五庄观前,对那东皇太一话都不说,直接开打。 啧啧,有混沌钟在手的东皇太一,那是能硬撼圣人老爷的狠人呐,结果被**师初登场的一战直接打退了……” 赵公明说的眉飞色舞、津津有味,话锋一转又问: “上个劫难,人教站出来的是**师,这次劫难,莫不是就是长庚你要站出来了?”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问道:“老哥可想过,劫难为何而生?” 赵公明道:“远古至今,大劫为何而生众说纷纭,师尊也曾透露过一二讯息。 有个公认的说法,就是天地容纳有极限,而随着生灵数量增长、实力提升,就会造成洪荒天地不稳,比如灵气。 灵气诞生,是有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这里并不是指的灵矿,灵矿不过是灵气存放的玉石。 越来越多的灵气化作法力、修为,被炼气士用来提升自身,天地间的灵气就会渐渐消退,从而引发天地生变。 天道为了阻止这般情形发生,就会降下大劫,压一压生灵之力。” 李长寿缓缓点头,仔细思索一阵。 这些道理,他自然听说过,但联系到**师所说的玄都城战事,又有不同的感悟。 生灵之力若太低,就会引起外魔窥伺; 生灵之力若太强,就会让天地无法承受,从而酿成天地衰退的苦果。 那,人族这般,不修行也可生存,修行也可成为高手护卫天地的种族,确实最符合洪荒天地。 万物均衡之道,或就在此间。 李长寿闭上双眼,不自觉就要悟道,但他又想到还有事要商量,只好暂时将感悟封了起来,回去再慢慢品味。 李长寿正色道:“老哥,三教虽强,但咱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放心,”赵公明摆摆手,“老弟你就安心辅佐天庭,把重心放到谈情说爱、咳,放在改善三教关系上。 截教这边,有事我自会及时告知你一声。 对了,你啥时候去三仙岛逛逛呀?” 李长寿叹道:“万事急不得,我如今刚与仙子分别,早早过去探望,容易扰乱了彼此道心。 老哥,你未来几十年可有空闲?” 赵公明身体侧倾,低声道:“需我出手做了那妖族太子?” “说做,未免太过刺耳,”李长寿也侧倾过去,笑道,“只是我觉得,他若不除,今后定是个大患。 我打算,在玉帝陛下历劫回天庭时,就立刻上奏,对北洲边界的妖族全面用兵。 如今那妖族太子与西方教再次联手,保不齐便有西方圣人弟子暗中出手,到时也必须有足够分量的大能,为天庭镇场子。” “你都开口了,为兄能不帮你吗?” 赵公明低声道:“我独自出手怕是不稳妥,不如再喊上多宝师兄和金灵,我们仨一同出手,除非西方有老爷下场,一应情形都能应对。 只不过……” “老哥有需尽管开口。” “你看,是不是能编本《情话大典》什么的? 师尊让我们在教内搞一搞道侣之风,虽说小半同门都颇为聪慧,但大半都善修行而不善此道。” 赵公明抚须轻笑,“若是长庚你能助一臂之力,都是自家人,也不该说帮不帮的,有事喊一声就是了。” 李长寿:…… 这老哥,怎么比之前贼了这么多! 爱情果然能让人成长,尤其是失败的那种。 “这有什么能不能的,”李长寿正色道,“我抓紧时间编一本就是,定会倾我之能,细细打磨。 老哥,我打算对玉帝陛下谏言,立天庭客卿之位,再正式请老哥和多宝师兄、金灵师姐为天庭站台,如何?” 赵公明抚须道:“我自是随你安排。 他们二位,稍后我为你探探口风,多宝师兄应不会拒绝,金灵倒是不喜这些……阐教那边也需知会一声,免得又起什么争端。” “老哥放心。” 李长寿目光瞥向侧旁。 两次了,赵大爷喊金灵圣母都是直接喊名字,后缀都没了! 这里面八成是有问题的,但李长寿也没去关注,与赵大爷聊起了北洲这次天庭与妖族之战。 日光洒落在内堂边缘,屋内渐渐亮堂了起来,那厚厚的阵法内回转的笑声,也是越发开朗。 …… 赵大爷送来的圣人笔墨,李长寿打算放在小琼峰密室中,算是给自己的一个告诫。 通天教主这幅笔墨蕴含的深意,李长寿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琢磨通透,但总有一种…… 被诛仙四剑架在脖子上之感。 【唉,在洪荒谈一场被圣人关注的恋爱是什么体验。】 送走赵大爷后,李长寿心神就归于天庭水神府,处置着妖族大战后续诸多事务。 庆功是不值得庆功的,这次不过是跟妖族一次硬碰硬,后续可能还会出现更大的摩擦。 通天教主已经推算到了道门大劫,估计西方教的大教主也推算到了,此时西方应该会收敛自身锋芒,坐等大劫降临。 当然,如果他们推演出的讯息足够多,可能会继续走老路子,激化阐截两教矛盾。 燃灯等二五仔,就成了一枚枚份量颇重的棋子…… 自己现在需要做什么? 李长寿手指敲了敲桌面,摊开一张奏表,看着其上写下的《妖庭余孽十二宗大罪》,仔细审阅了一遍。 足以在大义上,置陆压道人于死地。 作为‘三大观测实验’之一,陆压道人如果真的在大劫来临前被抹杀,那封神剧本大改便成必然。 就怕天道会再选中另外一人或者几人,填充陆压道人的戏份…… 收起奏表,李长寿刚想去庭院走走,仙识就捕捉到水神府外驾云来的小仙子,正是一直在瑶池‘坐镇’的龙吉。 看她眉角带笑的模样,应是过来道贺庆功的。 正此时,水神府的别苑中,几名天将将灵珠子‘喊了出来’,按李长寿定下的规矩,隔三差五就跟灵珠子切磋切磋。 灵珠子的变化……可以说十分微弱。 此时穿着长袍,秀气的小脸带着少许期待,起码已经少了一点点腼腆。 呃…… 李长寿眼前浮现出龙吉与灵珠子站在一起的画面,仔细琢磨,又一阵摇头。 实在是不搭。 “老师!” 正如此瞎想着,那身着短裙的少女,已是轻盈地落到李长寿身前,俏生生地抱拳行礼,“弟子来给您贺喜了!” 她今日的短裙倒是颇为别致,自下而上宛若晚霞自远而近,有一种渐变之感。 李长寿多打量了她两眼,龙吉脸蛋微红,却微微踮脚,喜道:“老师这次当真厉害,歼灭了妖族如此多精锐! 若是父亲归来,不知会如何奖赏老师呢!” 李长寿正色道:“此功当属天庭将士奋战,莫要乱说。” “哦,”龙吉吐了吐舌尖,“老师您在看什么呀……呃,那位妹妹生得好清秀,是跟着老师修行的弟子吗?” 李长寿差点笑出声,言道:“他是灵珠子,阐教高人太乙真人的弟子,来我这住一段时日,你莫要与他太亲近了。” “是,弟子遵老师教诲,”龙吉轻轻皱眉,仔细思索,自行在心底补充了几百字分析,分析为何李长寿会让她不要跟灵珠子太亲近。 莫非,老师是怕自己对灵珠子有什么情愫…… 龙吉脸蛋一红,眼巴巴地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倒是难得误会了一次,正色道:“莫要多想,灵珠子来此地,是为了完成让自己更有阳刚之气的修行之路,当前阶段还不能与女子有太多接触。 到下个阶段,需要柔弱女子激发他保护欲和责任心时,我自会请你出手。” 龙吉不明所以,晕晕乎乎地点头答应一声。 李长寿温声一笑,让龙吉进屋,开始检查起此前布置的功课,这让龙吉颇感头疼,一阵叫苦不迭。 玉帝和王母不在家,教导龙吉之事,李长寿也不敢松懈。 顺便,李长寿也要看好龙吉,免得她遭人算计,不然也不好跟玉帝陛下交代。 天庭普通权臣,操心一点玉帝家事,也是在权职范围之内嘛。 仔细算算,李长寿发现自己如今,管的事确实太多了些;被陆压道人的讨天檄文一搅合,完全没了假期刚开始时,那般休闲舒适。 天庭琐碎事务不必他操心,自有木公处置;但与妖族有关的大事,东木公都会赶来跟他商议一二。 与此同时,总归是要分一部分心神在北洲,时刻监察妖族动向,顺便记录妖族一些躲藏起来的高手;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要负责与龙族、地府联络感情,关注下某只黑豹‘被分手后’的独居状况,为即将外出历练的师妹补课…… 修行也是重中之重,哪怕再忙,该顿悟的还是要顿悟,不然如何赶超老一辈? 【时间,不在你拥有多少,而在你如何去分配。】 李长寿忙里偷闲,还能炼炼丹、喝喝茶、做做饭,给云霄仙子写写信,闲来无事逗逗娥,偶尔还会去棋牌室放松消遣下,输点灵石灵酒。 一眨眼,又是十年匆匆而过。 妖族没有大动作,李长寿也没察觉到岁月流逝,与灵娥约定的下山之日,就这般风风火火地到了跟前。 这日,李长寿背着手,漫步走到灵娥的草屋前。 为了表示对师妹的尊重,这次他特意出动了本体,并且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道袍。 “咳!时辰到了。 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呃,怎么感觉这话有点不吉利。 正此时,忽听屋内响起哗哗的水声,灵娥疾呼一声,似是发生了什么。 草屋瞬间安静了下去。 李长寿淡定地等在那,并未将仙识探入大阵,但等了一阵,就见木板中滴答出少许水滴,掺杂了一丝丝血迹…… 李长寿:…… “不出来我进去了,”李长寿向前迈出两步。 “师兄不要!我没穿衣物…… 师兄我好像走火……咳咳,入魔……哎呀,心口好疼……” 李长寿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转身就走,留下一句:“随你吧。” 草屋再次安静了下来,草屋的主人眨眨眼,这剧本好像跟自己预设的有些不一样。 真的不进来了吗? 李长寿心底默数,从一数到了三十六,刚走到那颗柳树下,草屋的窗户就被拉开,灵娥探头忙喊:“师兄!我好了!” 李长寿转过身来,黑脸骂道:“不走火入魔了?” “嘻嘻,”灵娥做了个鬼脸,“感觉错了,刚刚只是岔气、岔气……” 李长寿心底一叹。 这丫头,自从云霄仙子来过一次后,就跟找到靠山一样,师兄威严大打折扣。 趁着这次历练,也是要把她这点苗头压一下,不然今后……岂不是要翻了天? 第四百二十四章 灵娥下山【求票!】 换上一身宽松的深蓝道袍,准备几张随时更换的易容面具,再将自己的真容遮掩起来,让脸蛋看起来圆一点…… 一个普通的小师妹,就这么练成了! 师兄说过,最好的伪装就是普通。 初级的普通,指的是在外看起来普通,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特异点; 高级的普通,是行为上符合普通的人设,去做一些大部分炼气士都会做的事; 终极的普通,则是道心保持着‘普通’二字,不会有任何非普通的想法,却拥有随时、稳定跨越普通障碍的实力。 ——选自《师兄的一堂课》。 收拾了一阵,打量一下镜中的自己,灵娥满意的点点头,开始检查桌子上摆满的宝囊,以及宝囊中的宝囊。 常用的几类迷药、元神毒,都准备了足够的分量,且乘以三。 应急用的解毒丹、补充自身仙力、疗伤用等丹药,也已考虑到了绝大多数的环境,且乘以三。 还有师兄此前百般叮嘱必须带上,同时也让灵娥略感不安,那种用龙王之血以及某鸿蒙凶兽毒素炼制而成的【长生道毒】,灵娥也备了三份…… 这是不是预示着,师兄给自己安排的历练中,有可能会遇到金仙境高手? 灵娥念及此处,不由叹了口气,将这些宝囊挨个收到了三个储物法宝中…… 这其中,还有一些小底牌。 比如师兄搞的微型阵盘、十六联自爆纸道人等等,都是灵娥此前学习过使用方法,但没实际运用过的好东西。 费这么大力气,非要让自己出去历练…… 山中修行不快乐吗? 出去又有什么乐趣呢?天还能不是这片天? 灵娥又叹了口气,这次历练如果真的是历练,那也算一回事,可以增长道心,在危险中磨练自己的意志。 就凭师兄的性子,九成九的可能,会一直在地下躲着追踪! 这是历练吗? 这只是师兄布置的综合考核! 灵娥暗戳戳的吐槽了一阵,在自己的法宝库中左挑右选,最终选择了一把上品仙宝品阶的宝剑,作为伴手之物。 自从李长寿开始搞丹药厚财,灵娥就没缺过法宝,防身的灵宝也是有些的,守护元神的法宝就有六七件; 但拿一把‘主流品质’的宝剑,既可彰显自己有点实力,免得被人当成小白兔打劫,也可达到不显财露财的效果。 灵娥抱剑、提剑、背剑、扛剑,对着琉璃镜摆了一阵造型,最后满意地提着宝剑走到草屋门前,拉开了木门。 门外阳光明媚,李长寿负手而立; 齐源老道也端着拂尘,微笑注视着灵娥。 “师父!师兄!” 灵娥步态轻盈,跳到李长寿面前,对着师父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 “弟子这就出去闯荡了!” “不错,不错。” 齐源含笑点头,叮嘱道:“外面不比山上清净,你是门内金仙苗,修为也算不错,但在外行走当小心为上,莫要多管闲事、多招惹因果,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仙在洪荒可算不得什么。”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灵娥脆声喊着,随后又看向李长寿,小声问:“师兄,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这次外出,我交给你三个任务,限期三年,完成之后可以在俗世、坊镇中随意行走。” 李长寿拿出了一只玉符,递给了灵娥。 灵娥眨眨眼,她还以为师兄会含蓄一点,想方设法给自己设计难题,没想到是直接给自己发任务的形式。 历练的难度顿时降低了不少,最起码目标明确。 灵娥瞄了眼玉符,见其内有一行大字闪烁光亮: 【前去南洲边界陈塘古镇,铲除一百只真仙境之上的妖魔。】 一百! 灵娥额头挂满黑线,抬头看向了自家师兄,美目中带着几分委屈。 “师兄,来真的呀。” “不来真的还来假的不成?” 李长寿淡然道:“本次历练的目的,在于让你体会生灵生存之不易,为你道心能更进一步圆满。 师妹,修行不易、长生更不易,你一直在山中修行,将这份安宁的环境当做了理所当然。 但生存权并非生而就有,人族之今日是前人用性命拼回来的,第一个任务目的,就是要你去体会这些。 加把劲! 不搞清楚生存的含义,你在面对长生劫时,做再多准备都不堪心魔一击。” 灵娥弱弱地点头,感觉自己被灌输了一堆大道理,但又不知具体含义。 “那师兄,我这就下山了。” “这个给你,将我给你的人字纸道人交换。” 李长寿将空虚掌门给的掌门令递给了灵娥,灵娥也将袖中的纸道人拿了出来,还给自家师兄。 她嘴角微微鼓着,眼底满是不舍。 李长寿温声道: “凭此令出山门时,自不会有人为难,你也不必与旁人多解释什么,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记住,从你离开小琼峰的这一刻开始,凡事就要靠自己了。” “师兄放心,我知道的!” 灵娥轻轻吸了口气,振作精神,对李长寿拱手行礼,又对着师父齐源老道行了个礼,道一声: “弟子去也!” 而后转身驾云,朝山门处飞去。 “唉——” 齐源老道看着灵娥远去的背影,长长地一叹: “一转眼,灵娥也能下山历练了,起初带她回来时,她还是个小小的孩童。 长寿,她修为够不够?要去杀妖的地方危险吗?你可做好了暗中保护的准备?” “师父放心,”李长寿笑道,“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但我会竭力护好灵娥周全。” 齐源正色道:“为师知你现在了不得,但你可就这一个师妹。” “是,是,师父您不必担心,”李长寿一阵作揖,百般保证,齐源老道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回了草屋中继续……修行。 随之,李长寿本体回了丹房中,仙识锁定着灵娥的身影。 等灵娥顺利飞出山门,李长寿的心神也挪移到了山门外的【车夫】纸道人身上,感应着灵娥的方位,施展土遁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普通·灵娥护卫纸道人军团·出击! …… 雏鸟总归是要学会展翅飞翔,云朵总要飘离生成之地。 李长寿并不是想让灵娥离开自己身边,他纯粹是想让灵娥多些人生阅历。 甚至如果条件允许,且灵娥实力、警惕性足够,像师祖江林儿这般外出游历千年,又因为一个人、一件事,转身回到出发的地点,也未尝不是一种洪荒的浪漫。 现在不让灵娥外出见见世面,一直在山中修行,提前步入养老的人生阶段,其实对灵娥是不太公平的。 李长寿很早之前做出让灵娥外出历练的决定,已经考虑清楚各种后果,且下了足够的决心。 她不是任何人的依附,也不应是一个摆件。 她应该去了解,天地不只是眼前看到的这些,人生选择也可有多种多样。 当然,道侣的选择还是要保持单一和纯真。 李长寿带着有点复杂的小纠结心态,一具纸道人去了黑池峰上,与白泽一同……开始暗中观察。 离开山门两千里,就已飞出了山门名义上的边界。 灵娥驾云飞在高空,仙识朝着最远距离散开,保持着足够的警惕。 历练事小,让师兄满意事大! 她可不能因小失…… “救命呀!” 突然间,一声急促的呼喊被风语咒带回; 灵娥的仙识也注意到了某处密林边缘,有一层粗糙的遮掩阵法。 仙识汇聚,如流水般轻松穿透阵壁,灵娥顿时见到了……有些不堪的一幕。 修仙经典桥段! 修为在真仙境的男仙,正在欺负一名元仙境的女仙,且已经进行到了‘你喊呀、你喊呀,喊在大声会有人来救你’的阶段。 灵娥光洁的额头顿时挂满黑线,默默地驾云绕开了此地,总感觉这不是那个男仙在侮辱女仙,而是…… 师兄在侮辱娥的灵智水准! 曾几何时,这完全就是师兄的教学案例,仅仅只是案件主体的修为境界有些不同。 干啥,现在已经到了玩情怀的阶段了吗? 灵娥心底一阵摇头,但表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犹豫。 突然间,灵娥心底泛起了些许念头,那女仙绝望且悲愤的目光在心底不断浮现,让灵娥陷入了少许纠结。 师兄真的会用这么粗浅的招数吗? 不对,那个男仙做这种坏事,怎么可能不做隔音阵法? 那么粗糙的遮掩大阵,这男仙道心扭曲吗?想要人看还是怎么? 种种迹象表明,这确实是个师兄安排的试炼。 可,这事万一是真的…… 虽说最好的答案就是视而不见,但如果真的是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却见死不救,道心当真不会有魔障吗? 怎么办? 当年师兄给自己的几个选项在心底不断浮现,灵娥的云头渐渐停下了。 ‘灵娥,你要记得,遇到举棋不定之事,要尝试去打破思维框架,寻找新的选项。’ 新的选项…… 罢了! 虽然八成可能是刚出山门的试炼开胃菜,但这点小历练,应该只是在总体评价中,占很低的分数才对。 灵娥捏着下巴喃喃几声,仙识突然扫到了山林中嬉戏的几只妖兽,妙目顿时一亮。 少顷,进行到了‘你越反抗贫道越激动’的那名真仙境男仙,眼前突然有点发昏,浑身仙力运转速度突然减缓。 他立刻跳起来,将已经解开扣子的道袍摁住,四处扫视。 “谁!谁在暗算贫道!” 哼、哼哧…… 毫无征兆的,一股妖气在百丈之外爆发,且朝着此人飞速逼近。 这真仙境豁然转身,却见一头双眼冒着红光、身长超过三丈的野猪狂奔而来,带起滚滚烟尘! 这名男真仙立刻要拿出宝物,却发现自己此时,竟有些握不住长剑的剑柄…… “混账!” 此人喝骂一声,转身驾云飞起,那只野猪妖兽不知为何盯死了这男仙,卷起一阵黑风,猛追着不放。 一阵清风吹过,那名女仙身上的禁制尽数被解开。 她连忙站起身来,捂住领口,有些凌乱的面容上满是茫然无措,又听得一句无法辨别男女的传声: “快走吧,那头妖兽喝了情水,定会折腾那恶人一阵。” 这元仙境的女仙忙道: “多谢恩公!还请恩公救我救到底,不然我如何能逃过此贼毒手?我愿当牛做马……” “若你这都逃不了,那大概就是你的命了,告辞。” “哎!恩公!” 远处云上,灵娥施起风遁,迅速离开了此地。 那个女仙就是师兄的纸道人吧! 刚才的那句带着‘弱者绑架’的求救,才是真正的试炼内容吧! 哼哼! 哪怕不是历练,面对这种情形,灵娥也不会继续帮下去。 大家非亲非故,仗义出手一次就够了,凭啥还要对你后半生负责? 真的是! 灵娥得意的一笑,于风中自在飞行,心境也越发开阔。 待遁出千里,灵娥看了眼身上的测感石,发现并无仙识查看,又朝着下方的山川瞄了眼。 师兄没用仙识关注自己?还是有破解测感石之法?又或是根本没在暗中保护? 要做最坏的打算…… 灵娥轻吟几声,继续驾云朝南洲边界飞去,途径各处坊镇,也都会尽量绕开,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但这天地着实太美。 朝着左右去看,非小琼峰周遭的山围,眼界在无限蔓延; 朝着天空眺望,蓝天白云似乎一成不变,又似乎变得无比广阔。 迎面而来的微风,带着远处的鸟鸣人语小兽低吟; 远见,深山密林上空有百鸟展翅,炼气士于云上来去匆匆,长满灵草浅花的山谷中人影重重。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背景…… 灵娥嘴角不自觉露出少许笑意,也开始在一些美景前驻足。 她会拿着解毒丹,小心翼翼嗅一嗅未见过的花朵; 也会抓着灵宝长剑,戳一戳只有一点点修为的彩鳞蛇,又被带着起床气的小蛇追着跑遍半个山坡。 她提着布靴、赤脚趟过清澈的山溪; 施化形术,化作拇指仙子,与两只蝴蝶一同在花瓣上起舞,也不知道自己跳的是什么。 星夜躺在无人的湖面,散开如瀑的青丝,想象自己是湖之女神,一不小心便融入了身下的星海。 白昼寻到一片山花烂漫的无人之地,随手布下四五重遮掩阵法,在此地抚一阵琴,哼一段小曲儿,想着自己跟师兄在这里嬉闹的情形,而后躺在草地上一阵傻笑…… “这就是外面呀。” 灵娥抬着小手,对着天空轻轻一抓。 “哼哼,不过如此,办正事了!” 哼着自己琢磨的小调,灵娥摄回各处阵基,小心翼翼检查了下各处情形,做贼般驾云离了此地,继续沿着繁忙的云路,朝第一个历练地赶去。 黑池峰,水潭旁。 白泽和李长寿各自端着一杯水酒,看着水面映出的画面,笑容一直未断。 “白先生此法,当真比仙识探查要妙百倍。” “哈哈哈,一点微末手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白泽摆摆手,笑道:“倒是水神,灵娥后面的试炼,你可安排好了?” “我并未安排什么,”李长寿笑道,“这次她出去,我想让她看看洪荒原本该是什么样子。 我只会引导她去一些地方,暗中做些周全的护卫。” 白泽皱眉道:“万一灵娥遭遇到什么大罗高手,咱们离着太远,来不及出手该怎么办? 这似乎不稳妥。” “无妨,”李长寿淡然道,“此前我已请**师出手帮忙照看,跟在她脚下的纸道人,也足够应对非圣人弟子之敌。” 白泽不由一阵无语,叹道:“你这是让你师妹去历练,还是盼着她出去闯祸?” 李长寿笑而不语,笑道:“之前的那头野猪妖,倒是我也没想到的。 白先生对炼器之道可有涉及? 最近我一直在构想一种传递消息用的‘法器’,但炼器理解不足,一直陷入了瓶颈。” “这个……略懂,略懂。” 白泽在袖中拿出一只羽扇,轻轻摇晃,与李长寿一边看湖水中的情形,一边探讨炼制乾坤法宝之事。 李长寿此时自是一心多用,只不过暂停了天庭水神纸道人的活动。 又半日后,李长寿和白泽讨论声停住,齐齐盯着水中的画面。 灵娥在一处热闹的坊镇外徘徊许久,犹豫了一大阵,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李长寿的纸道人军团,顿时被逆五行大阵所阻; 李长寿立刻选了一具金仙境纸道人,化作一名老妪,驾云进入了此地。 因进入坊镇后,灵娥的测感石瞬间变成橙红色,灵娥也无法分辨,其中是否有师兄的仙识。 李长寿化作的老妪,与灵娥保持着不过百丈的距离,却并未被灵娥发现。 李长寿低头看了眼老妪纸道人身上的测感石…… 这浅紫色……突出一个真实! 身处热闹的街道,灵娥的大眼顿时一阵放光,在各处摊位前东看看西瞅瞅,又不可避免的,踏入了一些成衣法宝殿。 ‘这丫头,花花世界迷人眼,也不知是否会影响到道心平稳。’ 很快,李长寿就觉得自己多虑了。 “就这么一件裙子,就要三百灵石?” 灵娥满是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女掌柜,皱眉道: “这用料虽然不错,但边角都有些粗糙,而且花色调制也没做到多好,腰身和肩头还故意省了布料,成本最多十块灵石,你要卖三百灵石!” 女掌柜忙道:“道友呀,这可不只是衣物,其上还刻画了不少禁制,足以抵挡元仙一击呢。” 灵娥皱眉道:“你管这叫禁制? 这怕是连最弱的元仙,一掌也能打透吧。” 那女掌柜笑道:“这样道友,看你也是懂行之人,我报个合适的价格,三十枚灵石如何?” “嗯……” 灵娥明显犹豫了下,一咬牙:“二十五枚。” “成交!” 片刻后,灵娥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将这件仙裙收入了储物法宝中,转身离了这处法宝成衣店。 风语咒带来了那女掌柜几声嘀咕,灵娥就当没听到,完全没被影响心情。 没办法,这些年的大部分月供都给师兄换草药炼丹了,灵石这块自然要省着点用,可不能乱花。 论小穷峰的优秀传统! 黑池峰水潭旁,白泽皱眉看着李长寿,嘀咕道: “人教圣人二弟子,人教小法师,天庭水神,道门智星,龙族、巫族拯救者,妖族敲钟人,大德后土守护者,云霄仙子准道侣,圣母宫的座上宾…… 就这? 你就不怕小灵娥,被人用几块灵石就骗走了?” 李长寿哼了声,也不理白泽,闭目便是一阵安排,顺便测试下灵娥的临场反应如何。 半个时辰后,敖乙带着数头老龙自东海而来,他们潜藏行踪、施展化形术和障眼法,混入了这座坊镇,找到了在茶楼中听曲儿的灵娥。 敖乙此时化作柯乐儿的模样,端着一只托、带着各处视线,款款到了灵娥身后,低头道: “嫂嫂,哥哥命我送来些盘缠。 您就是堵气外出,总不能缺了用度。” 正嗑瓜子的灵娥动作不停,头都不回,沙哑着嗓音淡然道:“道友认错人了,我夫君是我师兄,他可没什么妹妹。” “嫂嫂又说气话了。” 敖乙将托盘推到了灵娥手边,灵娥低头一看,顿时看到了一只手镯类储物法宝,以及下方压着的那个大字…… 稳。 ———— 【ps:双倍月票活动来袭,作者菌求票哒!本月已更新二十八万字,平均日万,这个月最后三天会努力加更爆更~双倍期间投票没有上限,需要各位读者老爷火力支援的时候到啦!作者菌的红牛已开箱!】 第四百二十五章 赏 罚 分 明 镇定! 有诈,这里面必然有诈! 单单一个稳字,这又能说明了什么? 自己此时只要脸皮够厚,就能忽略掉刚才那句‘夫君是我师兄’! 保持淡定,不能冒汽,如果不是对方认错就是师兄故意给的磨砺。 灵娥淡定地收起了那两把藏在袖中、锁定了敖乙的放毒法器,顶着周遭那道道目光站起身来,用仙力将玉镯和托盘推了回去,注视着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仙子’。 “道友,你我确实不识,”灵娥散出伪装出的天仙境气息波动,向后退了半步,“花不开两朵、天不生同相,道友如此接近,到底是何居心?” 柯乐儿轻轻一叹,目中满是歉然与忧愁:“嫂嫂,可否借一步说话? 哥哥他并不是有意拈花惹草,嫂嫂这些气话,咱们换个地方私下说,如何?” 灵娥眉头紧蹙,心底戒备更甚。 这女子当真是师兄的纸道人? 不对,没有纸道人特有的气息以及虚假感,这应是个真实的生灵,且自己此前绝对见到过。 “嫂嫂,请……” 柯乐儿做了个请的手势,传声道:“我是奉长寿兄之命而来,知道教主哥哥这名号者,应是不多的。 教主哥哥忘记给你带上灵石,特意让我追来送些,顺便考教你警惕性如何。 灵娥嫂嫂你此时表现的已是不错,可以表现出一副窥破我伪装的表情了。 敖乙泄题之事,可莫要跟教主哥哥提及。” 敖! 灵娥瞳孔一缩,表情却是保持不变,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轻哼一声,甩着衣袖离开了此地。 柯乐儿端着托盘相随,两位龙族长老化作的魁梧老者,散发出自身威压,让茶楼内外瞬间安静了下去。 金仙境高手做护卫! 顷刻间,探查灵娥和柯乐儿的仙识减少了大半。 片刻后,一处酒楼的雅间中,几位龙族长老出手布置了仙力结界。 柯乐儿将托盘放下,灵娥也一改此前的表情,笑道:“有劳二太子殿下了。” “哦?”柯乐儿眼前一亮,叹道,“竟被嫂嫂认出来了。” 灵娥脸蛋微红,忙道:“我不过是随口胡诌的,我跟师兄还没、没成婚,此事莫要告诉我家师兄,怪羞人的。” “哈哈哈,”柯乐儿摇身一变,化作敖乙的少年模样,对灵娥做了个道揖。 敖乙道:“既已被灵娥识破,那我就不多藏了。 灵娥难得外出历练,可要去龙宫坐坐?” “不了,我外出历练,还有师兄给的任务要完成。” 灵娥轻轻摇头,表现的倒是落落大方,有几分从容的气度,“稍后可否带我一同离开这座坊镇? 经过刚才二殿下这般一闹,我当真是要被人盯上了。” 敖乙含笑点头,有几位老龙帮忙,这只是小事。 黑池峰水潭旁,李长寿和白泽对视一眼。 白泽笑道:“灵娥倒是厉害,竟能通过一点提示,就推算出敖乙殿下的身份。” 李长寿摸着下巴沉吟几声,嘀咕道:“总觉得是敖乙这家伙在放水。” “水神怎得就喜欢用这般恶意去揣度旁人?” “这倒不是恶意揣度,只是基于我对灵娥的了解,所做出的合理推断,”李长寿笑道,“罢了,算她过关,毕竟是我此前失策,忘记给她多备些灵石。” 白泽大笑几声,与李长寿一同注视水潭之景。 水潭画面所显: 灵娥与敖乙、几位龙族高手同时遁走,在东海之滨分别。 灵娥换了一副妆容、戴上了薄薄的面具,施展土遁溜出数千里,在一处无人河谷中现身。 她小心翼翼探查各处,在河边休息一阵、泡了泡脚丫,拿出了那只敖乙送来的玉镯。 第一步,先检查该储物法宝是否有多余禁制; 第二步,将该储物法宝用仙力包裹推出几丈远,仙识尝试解开禁制。 第三步…… “哇!” 灵娥轻呼一声,而后赶紧捂住嘴,大眼一忽闪,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那一块块,能把储物法宝填满的灵石! 灵娥目中满是悲愤,银牙轻磨、不断掰着手指:“臭师兄,明明有这么多财,却让人家天天精打细算用灵石!” 水潭旁,白泽略显嫌弃地看着李长寿,啧啧一笑,意味深长。 李长寿淡然道:“只是平日没在意罢了,她在山中也用不到这些,一应用度又没缺了。” “略懂,略懂。” 不过,灵娥接下来的表现,倒是让李长寿颇感欣慰。 她快到第一处历练之地时,又跑去了坊镇中,这次腰杆都硬挺了许多。 在城中逛了半日,灵娥为师父齐源挑选了两件昂贵的仙宝,购置了大批布匹,又为自己接下来要去的试炼地做准备,买了大量的充饥丹、品阶较低但凡人可用的丹药。 这般情形,像极了某个新立小门派外出采购的长老…… 灵娥离开这处坊镇时,为了防备被人暗算,选择以假乱真的策略,将真身躲在‘古老版本纸道人’袖中,待纸道人出了城中,本体悄然分离。 纸道人最终也未遭打劫,被灵娥埋在了坊镇附近的山林中,以备后用。 白泽看得啧啧称奇,李长寿却是微微一笑。 有一点,他当年的风范了。 待灵娥驾云赶到南洲边界附近…… 李长寿开口问:“白先生觉得,如今人族与妖族可否共存?” “水神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白泽摇着羽扇,笑道:“除非天地间只剩下人族,妖族如何会灭绝?哪怕敌对,也是在共存罢了。” 李长寿又问:“天道的存在,当真是为让天地更为安稳?” “水神莫非觉得,天道在有意降低天地间生灵的总体实力?” “嗯,”李长寿缓缓点头,“我近来体悟大道,突有所感。 假若天道对后天生灵进行分类,又该如何排定?” 白泽思索一阵,答曰:“人、妖、巫、龙、灵?” “先生错了,”李长寿笑道,“是人、仙、灵、妖、魔、鬼。” “哦?”白泽低头思索,掐指推算,面露不解,额头竟渐渐见汗。 很快,白泽起身做了个道揖,“愿闻其详。” 李长寿嗓音有些缥缈,缓声道: “此是,我近两年体悟自身之道时,与天道共鸣得出的结论。 而今天地间,人族占据绝对的优势,人之一族单列,非人之生灵尽入灵之列,诸如龙凤巫妖等等。 若人与灵修行得道、护持正道,则为仙。 仙可为人仙,也可为狐仙、牛仙、龙仙、树仙等等,诸如此类。 人心性不正、为邪为恶,则为魔。 灵心术不正、滥杀无辜,则为妖。 鬼就不用多举了,为人与灵死后之事。 白先生觉得此道如何?” 白泽低头沉思,许久无言。 李长寿在旁静静等着,看着水潭中自家师妹赶路的情形。 他刚才所说的这些,确实是悟道时悟出的,或者说是天道给他的提示,指示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该引导天庭朝着哪个方向努力。 某木公再次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这次,让灵娥赶去陈塘古镇,李长寿并非只是让她去历练这般简单,也是让灵娥代自己去‘考察调研’。 李长寿刚才的这番话,其实是在定今后的天地规则,是为洪荒制定一套标准,从上古时代的阴影中,完全脱离出来。 但想做到这些,最关键的就是仙凡分离。 陈塘古镇存在已久,说是一个古镇,实际上已是一座较大的城塞。 李长寿为何让灵娥去此地历练? 这就说来话长,只能长话短说。 妖族在几大部洲夹缝之中生存,听起来像是有些可怜,但因洪荒大地太过广阔,这些‘夹缝’要么是连绵大山、要么是无垠密林。 对于凡人而言,这些都是难以翻过的天堑,也是妖族能繁衍生息的乐园。 陈塘古镇,就是一处不断爆发与妖族冲突的‘人族前线’,且长期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自大禹帝君归隐火云洞,天下共主之位传递不过千年,皇权失却,南洲陷入了长达数万年的混乱局势。 道门兴起,‘仙门’势力开始崛起,人族数量疯狂增长、无修行资质的凡人渐多,俗世渐渐不适合炼气士修炼,故渐渐有了仙凡之分。 但中神州与凡俗的关系,依然是千丝万缕—— 仙宗大多数的弟子,都是来自于凡俗; 凡俗之财,虽对于大仙门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但许多中等规模的仙门,对这笔财颇为看重。 这就导致了,凡俗如今的这些势力,方国、部落背后都有仙门的影子,势力倾轧,往往也有仙门博弈。 李长寿所谓的仙凡分离,就是切断这个关联,且已付诸行动。 ——孔萱大姐头此刻在南洲护持的部落‘商’,就是改变这般乱象的重要棋子,因‘三则仙契’的存在,待商一统南洲俗世繁华地带,就可将仙凡分离之事促成大半! 【可凡事都存在两面性。 仙门与凡俗方国部落暗通款曲,借此剥削凡人;与此同时,这些仙门也在护卫凡俗,让凡俗大部分凡人免遭妖族威胁。】 李长寿不得不考虑这般问题——待仙凡分离后,仙门在凡俗影响力降低,人族炼气士如何才能更好的守护人族俗世? 就如白泽所说,妖是杀不净的,万灵吸纳日月精华修行,化形就会为妖,总有恶妖会害凡人。 这里,就凸显出了陈塘古镇的重要性。 陈塘古镇地处偏僻,面对的妖族势力也不算多强,无法引起人族高手的重视…… 种种因素导致它游离于方国部族之外,几乎完全得不到来自俗世的援助。 但他们依靠自身,以及小部分人族练气士的支援,依然抵御妖族侵袭数千年之久。 李靖来度仙门拜师,其实是陈塘古镇有资质、能修仙的年轻子弟,都要走的一条路径。 他们背井离乡、盼着早日学成仙法,回镇子上斩妖除魔。 李长寿在调查李靖跟脚的过程中,发现了陈塘古镇的状况,想在这里找到【仙凡分离后如何守护俗世】的答案或者启发…… 故,就有了这次灵娥的历练。 水潭旁,李长寿对着驾云飞行的灵娥略微出神。 侧旁白泽在那又是掐指推算,又是仔细斟酌,最后还是决定杠一句: “水神这般,未免是将人族的地位放得略高了些。” 李长寿抬眼看去,刚要开口辩论,黑池峰上突然飘来一朵小小的灰云。 这灰云来的突兀,此前毫无征兆,直接凝于黑池峰大阵之内,顷刻飘到水潭上空。 正当李长寿心底回想起了被天罚支配的恐惧,道躯的‘肌肉记忆’再次被唤醒,元神闪耀出璀璨光亮! 这灰云径直劈出一道拇指粗细的闪电,砸在白泽头顶! 闪电过后,灰云之中又有一缕金光撒落,钻入了李长寿道躯。 功德! 能够凝成功德金身一只小脚趾的功德! 李长寿精神大震,內视自身,又抬头看向一旁白泽,顿时笑出声来。 白泽此刻长发披散、额头焦黑,头顶窜出一缕黑烟,满脸悲愤地看着天空…… “这也太不讲道理!贫道只是言说一句!” “白先生慎言,慎言。” 李长寿连忙阻住白泽的吐槽,抬头对着即将消散的灰云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弟子已明天道之意,定会为玉帝陛下早日进言,造福苍生,维护天地安稳!” 再抬头,灰云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长寿不由笑眯了眼,负手而立,看着一旁悲愤莫名的白泽。 “白先生,这次辩论可是我赢了?” 白泽转过身去,对着水潭幽幽一叹:“贫道白得个瑞兽的名头,一代新人换旧人。” 李长寿笑而不语,道心中有关此事的疑虑,烟消云散。 能给灵娥也捞点功德就好了…… 沉吟一声,李长寿收敛笑意,在湖边陷入了思索。 又三个时辰后,灵娥已是抵达那古镇附近,刚好看到了一处人族兵卫与妖族小规模‘械斗’的情形,暗中出手放了点毒。 灵娥很快就发现了躲藏在后方的几头真仙境妖族‘高手’。 ——在此地,真仙境已算是高手之列。 灵娥仔细想了想,并未着急出手,而是派出纸道人,开始暗中调查此地妖族势力。 又看到镇子中有不少伤兵,她便以云游四海的人教练气士身份进入了古镇,主动帮这些伤兵医治。 在陈塘古镇的试炼,难度其实较低,灵娥应对起来也是颇为容易。 看着水潭所显,灵娥忙前忙后的情形,李长寿不由欣慰的一笑,又想起了自己在玉符中藏着的两条后续任务。 试炼任务二:【前往东海某处岛屿,‘拯救’同门有琴玄雅】。 试炼任务三:【按地图所示,前往五庄观,将这枚玉符亲手交给五庄观主人】。 灵娥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自然是要好好折腾……咳; 灵娥好不容易下山一次,自然是要让她得到足够的历练,更好的成长。 第四百二十六章 暂离五部洲 这就是师兄给的历练任务吗? ‘真累人呀。’ 日暮西斜,一处挂着药字的药铺前,穿着一身浅蓝布衣、顶着伪装面容的灵娥,在斜阳余晖中伸了个懒腰,倩影映在挂着青苔的石板路上。 过路的行人顿时投来了善意的目光,有位挎着竹篮的中年妇人还招呼着: “小蓝姑娘,晚上去婶家里吃饭呀!” “不了,”灵娥笑着婉拒,“还要准备明天要用的药材,忙的脱不开身。” 那妇人连忙答应一声,又叮嘱她保重身子、别太操劳,才缓步离开。 灵娥回了这处石屋,带上木门,随手下了几道禁制,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此时屋内角落、桌台、木橱,都已摆满了纸包,上面悉心标注了分类与用量。 她化名蓝杏儿,以一名‘药师’的身份,已在这座镇子住了半年; 半年内,真仙境大妖猎杀九十九只,其中还有数头天仙境老妖。 灵娥每次出手都是趁夜摸黑,纸道人远远投毒外加焚尸灭迹,而后悄然回返,让此地妖族势力迅速陷入了恐慌。 她虽然只亲手杀了九十九只大妖,却吓跑了此地半数的妖族,缓解了陈塘镇大半压力。 今夜,灵娥会除掉自己锁定的最后一个目标,再悄悄离开陈塘镇。 为了避免自己离开时,会出现被夹道欢送的‘尴尬’情形,灵娥选择不告而别。 她本来就是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还是被师兄派过来的,没什么值得感谢。 来陈塘镇之前,灵娥早已预料到,此地应该缺一些伤药,故在坊镇中收购了大批凡人能用的丹药,不到一个月就已消耗干净。 灵娥立刻又去坊镇‘补货’,但她想到自己在陈塘镇不会久留,能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 考虑了几日后,灵娥总算找到了一条‘明路’! 她凭纸道人之法,在凡俗和坊镇搜集了不少药材、药方,将这些药方留给了陈塘镇。 今日午后,灵娥又将敖乙给的那批灵石拿出一些,托付给了陈塘镇上信得过的几位长者。 ——之所以未将灵石全留在此地,是怕这批灵石为陈塘镇招来灾祸,灵娥考虑此事时,已是尽其所能的周全。 “要走了呀。” 灵娥纤指在木桌边缘划过,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孩童在桌前欢闹,看到了那些双目中满是麻木的伤者,再次露出温暖的微笑…… 她也看到了与妖兽生死搏杀的凡人兵卫,看到了那些放下锄头、拿起长枪的柔弱妇人。 修仙讲究资质,并非谁人都可,所以灵娥在护卫此地的壮年男女眼中,读到了他们对力量的渴望。 仙识朝西南方向探查数百里,那里有一座大城,其内凡人安居乐业、权贵醉生梦死,与陈塘镇对比颇为鲜明。 灵娥也问过此地的长者,为何陈塘镇的凡人不舍弃此地,退去内陆。 长者答曰:祖训如此。 ‘若我们退,妖就向前追,那样死的人更多,更多妖会闻讯而来,凡人跑得过那些妖兽吗?肯定跑不过,那就糟了。’ 灵娥并未继续追问,回自己住处后想了许久,道心又圆满了一层。 “这大概,就是师兄让我来此地的深意吧。” 提笔写下了一封书信,灵娥仔细读了读,又去屋后的小院转了圈。 这半年中,除却见证了此地凡人如何与妖族对抗,也遇到了不少趣事。 让灵娥感觉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她在镇子上活动时,用了面具遮掩面容,又将修为境界表现为元仙境,还是较弱的那种,让自己看起来十分普通。 但这半年,依然收到了六位男子的告白。 灵娥自己都感觉奇怪的是,她本以为自己会泛起点波澜,道心出现一点点缝隙。 可每次被告白,灵娥都是无比平静,为对方摆事实、讲道理,言说自己早有意中人、现在是为了修行在外历练,并鼓励他们去找寻各自的幸福。 回过神来细细品味,才发现一颗芳心早已被师兄填满,容不下半点旁人的足迹。 “臭师兄,非要让我在外面历练三年。” 灵娥嘟囔一声,施起土遁,悄然离开此地,朝着东海方向遁去。 待她远离陈塘镇,找了一处僻静之地藏身,才开启了千里之外的纸道人,对着早已迷晕的一头天仙境妖兽,注入天仙剧毒。 待处理好尸身、收摄了残魂,纸道人**于地底; 灵娥拿出了师兄给的那枚玉符,轻轻吸了口气。 ‘不要是耗时间的任务,不要是耗时间的任务,不要是耗时间的任务!’ 心底默念三声,灵娥双眼睁开一条缝隙,朝着其内看去。 诶? 怎么没变化? 灵娥头一歪,难道自己杀的大妖中,有滥竽充数之辈?还是需要自己本体去杀一百只真仙境大妖?可贸然用本体,未免太不稳妥…… “嗯咳!” 侧旁突然传来少许动静,灵娥嗖的一声遁入大地中,一溜烟遁出数百丈远。 但她很快就停下身形,仙识打量着自己刚才所站之处立着的身影。 “师兄?” “是我,”李长寿淡然答着。 “嗯?” 灵娥传声道:“我不信,你怎么证明?” 李长寿道:“某人一日沐浴的记录是十二次,十三岁那年被蛇咬了脚踝哭了三个时辰,十七岁就学会了在内襟中缝一些柔软的布……” “师兄!” 灵娥脆生生地喊着,自大地中飘出,背着小手跳了回来,嘻嘻笑着: “完成任务!我可以回山了吗!” “这才第一个人族,”李长寿将她手中玉符拽了过来,抹去其中的那行字,显露出第二行小字,并改写了部分内容。 灵娥禁不住低头扶额。 竟然是直接写进去的! 李长寿将玉符塞回灵娥掌心,笑道: “本想把你打晕再写第二条,这次看你表现不错,出色的完成了第一阶段试炼,就省了这个环节。 怎么样,半年来收获如何?” 灵娥抿嘴轻笑,取下脸上的面具,化掉伪装的妆容,背着手,在李长寿身旁转了两圈,嘻嘻笑个不停,眼睛都快笑出花儿来。 “师兄,有六个人想找我结成道侣,六个哟。” 李长寿手指微弹,精准命中灵娥脑壳,疼的灵娥捂着额头差点哭出来。 “若是有瞧上的,为兄可去找月老帮你一把,如何。” “臭师兄,人家玩笑之言嘛,”灵娥埋怨着,又小声嘀咕,“我还是想陪在师兄身边的,师兄你别赶我走就好了。” 李长寿温和的一笑,又正色道:“第二道试炼有些凶险,切记莫要逞强。 你若三道试炼提前完成,不想在外也可提前回返山门。” “什么试炼呀?” 灵娥低头看向了手中玉符,看到那一行小字后不由一惊,连忙抬头,但眼前已空空荡荡,哪里还有李长寿的身影? 师兄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让灵娥错以为这是梦境。 再看一眼手中玉符,灵娥一阵皱眉。 【沿此图寻到一座岛屿,在不暴露自身行踪的前提下,救出因除妖被困的有琴玄雅。】 “有琴师姐怎么……” 灵娥不敢久留,匆匆遁走,闯入东海之中,沿着玉符内的地图赶去那处荒岛。 在灵娥身后不远,纸道人军团继续跟随。 其实,灵娥所不知的是,这半年试炼中,妖族之所以无比恐慌,主要是因此地实力最强的数头金仙境老妖,一夜之间悄然蒸发。 …… “哈、哈欠。” 兜率宫后院,树下的玄都**师强打着精神,看着面前云镜上同步呈现的两幅画面。 左侧是灵娥在海底快速穿梭,右侧是李长寿与白泽在水潭旁,正伏案写着什么。 **师全程监督,自然是知道的,自家小师弟与白泽这半年不断商议,做了个‘雄关镇妖魔’的计划; 计划内容颇为复杂,要分几步才能落实到位,需要利用人族气运、人皇功德、天庭天规,让中神州仙门无法再操控南洲俗世的凡俗势力。 “长庚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怎么冒出来的?” **师对着云镜自言自语,随后哑然失笑。 他抬指轻弹,云镜中画面一转,右侧的画面换做了一处荒岛。 荒岛上,几名年轻男女被困缚在石柱上,有琴玄雅赫然在其中。 有琴玄雅双手被仙绳捆绑、高举过头,吊在半空。 她身上的气息十分微弱,但会时不时朝着周遭看一眼,所表现出的境界,也只是真仙境中期。 荒岛的海水中潜藏着道道黑影,妖气与仙力混杂,仿佛在等待人来营救。 **师淡定的一笑,又提振起些许精神,等着好戏登台。 半日后,灵娥一刻不停,抵达附近海域。 她仙识锁定了有琴玄雅所在荒岛,躲在数百里之外不敢靠前,化身一条游鱼混在鱼群中,仔细思索着对策。 ‘有琴师姐是在配合师兄演戏?’ 定然是了。 有琴师姐在门内备受关注,不可能被捉了之后,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而且…… 灵娥仙识看着有琴玄雅此时有些破损的衣裙,小眉头轻轻皱着。 在俗世混了半年的娥,啥场面没见过?! 就凭有琴师姐的姿色,怎么可能被捉住后还如此安生! 世上坏人多的是呢。 重点是! 这里离着东海水晶宫不过万里,假如出什么变故,龙族高手定能及时赶来,完全符合师兄的性子! 师兄搭的这个戏台子,未免有些太过粗糙。 灵娥斟酌一二,心底已是有了主意,在荒岛周围细细侦查,摸清楚‘强敌’底细。 因为师兄没有给自己限定时刻,灵娥也不着急出手,想给这次试炼一份满意的答卷。 于是,一日后。 灵娥用声东击西之计,先用一只纸道人假装偶然路过,在空中飘飘悠悠飞过荒岛附近,引起对方关注; 自身则施展水遁,在海底绕了半圈,抵达了荒岛边缘。 此地竟然毫无禁制,也让灵娥暗中一笑。 但随之,灵娥道心泛起了浓浓的警惕,身影躲藏在石缝中一动不动,以防自己遭了师兄算计。 静等了半个时辰,她悄悄施展土遁,摸到了有琴玄雅附近,前方的礁石却无比坚固,土遁竟无法穿透。 小范围的逆五行大阵! 布阵不花灵石的吗?试炼意思意思不就好了。 灵娥心底吐槽几句,静静观察了一阵,身形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不见…… 少顷,一只小蝴蝶忽闪着翅膀,落在了有琴玄雅后背,借着她的长发遮掩自身。 灵娥沙哑着嗓音、传声呼喊: “有琴仙子!有琴仙子!” “嗯?”有琴玄雅身子轻颤,用虚弱的嗓音喃喃道,“谁……” “贫道……铭佳,与尊师相熟,今日路过此地,竟见仙子被困,特来搭救。” 灵娥继续道:“稍后我为仙子解开仙绳,仙子向左前方冲出三十丈,贫道就可带你用遁法离开此地!” “多谢前辈!” “小事,小事。” 灵娥化作的蝴蝶轻轻忽闪了两下翅膀,那根仙绳自行解开。 有琴玄雅高举的双手垂落,但自身仙力太过微弱且运转不畅,立刻向前软倒,竟直接匍匐在了地上。 好真实的演技…… 灵娥化作的小蝴蝶着实惊了下,立刻用一层仙力包裹在有琴玄雅身上。 正此时! 雷鸣声中,荒岛周遭的海面炸起道道水柱,数十道黑影冲天而起,手中提着闪耀着寒光的兵刃,已有十数道流光对有琴玄雅砸来! 灵娥一急,立刻就要强行带有琴玄雅飞天而起,但灵娥还没有所动作,有琴玄雅身子突然涌出道道金光,一束金色光柱连天接海! 金光中,有琴玄雅张开双臂,身形迅速飘起,闭目昂首、长发在背后飘舞,绝美的面容竟是如此圣洁。 “好,停!” 侧旁传来一声呼喊,那道金光缓缓消散,而那些原本气势汹汹扑来的黑影,此刻也是直直落在各处,各自闭上双眼。 纸、纸道人? 灵娥化作的小蝴蝶完全被阴影吞没,她有点懵懵然,许久回不过神。 这是什么情况…… 一直到有琴玄雅呼了口气,而李长寿一具金仙境纸道人自远处飞来,手中端着一只留影球,笑道: “这次不错,一次就过了。” 有琴玄雅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眸子中满是光亮,小声问:“师兄,下一条去哪?” “不急,先休息几天,”李长寿清清嗓子,“假名道人,还不现身?” 有琴玄雅看向身后,那只蝴蝶伴着道道仙光,化作了灵娥的身形,面容和自身道韵依然带着一层伪装。 灵娥眨眨眼:“师兄,第二条试炼就是这个吗?” “不错,”李长寿温声道,“你这次表现…… 完全不及格,稳字经六千遍,回山后自己补上。” “怎么会……我不服!人家完成救有琴师姐的任务了!” “你见过石头荒岛上有蝴蝶的吗?” 李长寿的化身大眼一瞪,大手对着周围点了一圈,骂道:“这里有一根草,我就算你过关!” “这个……” 灵娥顿时委委屈屈状,有琴玄雅也没能绷住清冷的面容,拉着灵娥掩口轻笑。 “师兄,你们弄这个做什么呀?”灵娥有些纳闷的问。 “传声说。 我会将留影球中的画面,在洪荒范围内广为流传,让你有琴师姐名扬四海,吸引更多贤才与正义之士加入天庭。”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好厉害,那师兄我第三条试炼要去的五庄观是什么地方? 早点做完,我也好早点回山!” “这才是你这次下山真正的试炼,那里是一位高人的道场。 你需自行打探此地之所在,寻到此地、见到观中的主人……” “师兄你是不是,也不知这地方在哪?” “还想再加六千遍?” “要不师兄你直接判我输了吧,我回山抄经文也是可以的。” “那就翻十倍。” “打扰了,我去找五庄观……” 兜率宫后院,那颗大树下。 玄都**师听着太极图中传出的对话,嘴角一直挂着‘姨夫’般的微笑。 “长寿当年的三星拱月,若是都能结成姻缘就热闹了……嗯?” **师突然眉头一皱,太极图轻轻震颤,心底泛起了少许明悟。 “怎么在这个时候闹事……这些家伙也察觉到,洪荒将有大劫降临?” 伴着几声嘀咕,**师身影在原地消失不见。 少顷,一道流光宛若穿透了乾坤,极速消失在了天边……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人 小 鬼 大 ‘玄都城有变,百年或可还。’ **师去玄都城了?百年才可回返? 接到小银送来水神府的玉符,李长寿几乎瞬间,道心紧张度增加三分,整个人都泛起了一丝焦虑。 **师在这个节骨眼去了玄都城,人教少了‘常规最强战力’的支撑,李长寿肩上的压力骤然增大。 小银来水神府传信,应是老君授意。 言下之意,**师不在五部洲这段时间,人教之事,都要由他这个小法师扛起来。 而李长寿对陆压下手,或是遇到什么危急情形,都无法将**师列为可用战力。 黑池峰的水潭旁,李长寿起身来回踱步。 他想叫停灵娥的试炼,但看水潭画面中,灵娥那带着几分期待和认真的小脸,又有些犹豫。 “水神这是怎了?”白泽端着茶杯在旁问道,“可是在担心什么?” “**师去了玄都城中,那里似乎有些麻烦。” 李长寿坐回刚才的座位,端起自己闲来无事炼制的白色茶缸,闻着枸杞的清香,祭奠着上辈子最后阶段的生活。 肾这一块,他上辈子就有好好保养。 顺便,李长寿暗中观察着白泽表情和眼神的细微变化。 若是白泽在意**师对他自身的威胁,那就说明白泽心尚未定,而这时白泽的话语、思维,应是分析**师走后,己方势力会承受多大的额外压力; 若白泽已心定人教,此时大概率会问一句…… “玄都城那边的域外天魔有这么强?竟需**师亲自镇守。” 白泽掐指推算,又摇摇头:“那里已是天道边缘,天道之力太微弱,也无法算出什么。” 李长寿笑了笑,放下茶缸:“我也没去过,不知玄都城是哪般情形,但应该是存在能威胁到洪荒的强者吧。 盘古神开天辟地时斩杀三千先天神魔,这其中的漏网之鱼,想来也颇为棘手。” “放心,先天神魔终究是无法成圣的,”白泽含笑说着,“混沌海中,道、灵混杂,大道不全,修行想要圆满极为困难。” 李长寿缓缓点头,叹道:“现在开始,**师不在,灵娥这边是真正的试炼了。” 白泽额头挂了几道黑线,嘀咕道:“水神是否对试炼二字有什么误会?” “嗯?”李长寿目光扫过。 白泽嘴角抽动了几下:“唉,突然失去了顶尖大能的庇护,灵娥的处境果然很危险呐。” 李长寿顿时深以为然。 “白先生觉得,我是否该让灵娥暂时回山?” “大可不必,”白泽笑道,“所谓历练,就是要去经历、去体会,让道心趋于圆满。 水神对灵娥有些保护过度了,灵娥的聪慧、水神此时做的保障,其实已能万无一失。 水神莫忘了,灵娥还有金仙劫这一遭,此时适当的承受风险,便能为金仙劫减少一分凶险;两相比较,当取其善。” “善。” 李长寿点点头,其实心底也知这些道理,此时不过是借白泽之口说服自己罢了。 当下,又暗中调度纸道人,在原本纸道人·仙豆兵军团的基础上,多派了两名金仙境纸道人,外加两套天罡地煞灵爆阵过去。 他又叮嘱道:“白先生,若是灵娥有什么凶兆,还请及时告我一声。” “水神放心,水神放心。” 白泽连声答应,自然知道水神并非玩笑。 水潭所显,此时灵娥已是进入了东胜神洲一处较为繁华的坊镇,她不敢直接去打听五庄观在何处,先在坊镇中住了下来,开始暗中搜集五庄观的讯息…… 一个普通的人教道承天仙境炼气士,想要寻到五庄观且见到镇元大仙,实非易事。 虽危险系数小,但难度确实颇大。 **师突然外出,李长寿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原本已经快完成的‘玄雅战记’计划,也被他暂时喊停,让有琴玄雅暂在山门修整,第九支‘短片’稍后再选地拍摄。 说起有琴玄雅,李长寿这两年对她也是越发钦佩。 从一直摆着清冷面容,凡事不善去表达的‘假冰山’,到今日演技越发精湛,此前都顺利骗过灵娥…… 未来可期,可堪大用。 而有琴玄雅到此时已是完全明白了,她正配合李长寿在做些什么。 ——超级天兵计划,成为天庭天兵代言人,在洪荒五部洲与三千世界中宣传天庭。 李长寿能感觉出有琴玄雅的心态变化: 她从最开始有些抗拒,到渐渐接受,再到相信这是为天地稳定、为天地正道做自己的一份贡献,也将自己的热情投入其中。 但李长寿不知的是…… 那个黄昏时,他站在小琼峰湖边所说的话语,被有琴玄雅奉为了金玉良言。 “玄雅,要成为许多人的榜样,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需严以待己,需无时无刻顾念自身形象,心怀正义、行侠仗义。 这件事最少要持续三五百年,你终究是要拿出一份觉悟才行。” 那日,有琴玄雅站在湖边想了许久,一直到星夜漫天,才用生平最笃定的口吻,做下了自己的许诺: “长寿师兄,玄雅会竭尽全力做好此事!” 她话语中已非‘帮师兄做好此事’,让李长寿颇感欣慰。 自两年前【开机】,一直到近日有灵娥参与的【荒岛脱险】,有琴玄雅得了许多意外收获。 这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见到了李长寿的‘多面’。 他那天马行空的想法、精妙绝伦的设计、匪夷所思的操作、取之不竭的奇思妙想,让有琴玄雅当真目不暇接。 原本有些单一且固化的‘长寿师兄’,在她心底迅速丰满且充实。 于是,刚得了李长寿的传声提醒,有琴玄雅就忍不住飞出洞府,朝黑池峰赶来。 这几年,有琴玄雅经常会来黑池峰上,磨砺演技、学习一些‘飒’姿势; 见有琴玄雅飞来,白泽随手将黑池峰周遭大阵开了一条缝隙,让她畅通无阻的抵达了水潭旁。 一抹冰蓝色映在水潭中,此地多了几分别样的美色。 “长寿师兄,白先生。” “玄雅过来了?想喝点什么?” 白泽笑着招呼一声,示意有琴玄雅去李长寿侧旁入座。 李长寿扭头看向有琴玄雅,笑道:“是不是因我刚才的传声?” “嗯……多谢白先生费心。” 有琴玄雅理了下耳旁发梢,走到李长寿的座椅旁,并拢裙摆坐在木凳上,目光也被水潭所显的画面吸引。 有琴玄雅轻声问:“长寿师兄,可是有什么需我改进之处吗?” 李长寿道:“最近外面不太安生,你已做的十分不错,不必担心。” 白泽嗤的一笑:“好个不太安生……” “不让灵娥回山吗?”有琴玄雅有些关切地问。 “暂时不用,事情还未严重到那般地步,”李长寿刚想为她多解释几句,心神略微有些起伏,却是天庭水神府有人求见。 李长寿道:“稍等,天庭有些事务。” 言罢便闭上双眼,心神归于水神府纸道人中,解开了书房周围的禁制。 这次却非天将在外禀告什么,木门被直接撞开,一身大红喜袍的月老冲了进来。 “水神!快!陛下出事了!” 李长寿浑然一惊。 …… 哒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在姻缘殿内响起,十多道身影匆匆而来,径直赶往姻缘殿后殿。 但他们刚到后殿入口,就被几名正神拦住。 “水神有令,天道重地不可随意入内,各位还请在此稍候,等消息就是。” 这十多位闻询而来的仙神顿住脚步,一个个都朝着前方张望。 那姻缘泥人化作的星海前,李长寿、东木公、龙吉公主与月老,正围在一起,挡住了后方的视线;此地浓郁的天道之力,也将仙识隔绝在外。 此时,东木公皱眉沉吟:“这可如何是好?” 龙吉纤指缠绕着一缕身前的发梢,小脸上也满是纠结。 李长寿沉吟几声,问道:“这种情况,已经多久了?” “刚刚,最长不过一年!” 月老颇为笃定地回答:“小神上次查看,是在十个月之前,当时还未出现这般异状。” “老师,”龙吉小声问,“我们该怎么处置?难不成要让月老动剪刀?” “这、这小神可不敢啊!” 月老都快急哭了,“小神哪有这个胆子,敢坏陛下的!” “噤声,”李长寿看了眼后殿门口,甩手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而后皱眉凝视着面前的这只泥人。 玉帝陛下在凡俗中这才十多岁吧? 这怎么就…… 此时玉帝历劫转世身的泥人身上,双手双脚都已绑上了红绳,除却原本就已定下的、与王母娘娘历劫身打了死扣的左手红绳,硬生生多了五条出来! 果然不愧是玉帝陛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宏伟之志向。 玉帝陛下这一缕神魂转世前的执念,该不会就是…… 龙吉轻叹了声,面色颇为复杂:“母亲知道了,不知该多伤心呢。” “这是天道降下的历练,”李长寿正色道,“殿下勿要多想,陛下与娘娘相敬如宾,更是天婚之众生表率。” 东木公忙问:“水神,咱们当真要……” “不急,此事最好还是让陛下自行做出决断,”李长寿仔细想了想,又道:“月老,将这些红绳对应的女子都拉出来看看。” 月老忙道:“哎,小神这就做。” 当下,月老手指快速晃动,几只泥人从星海中飞来,悬浮在了玉帝历劫身的泥人身周。 李长寿挨个看去,除却与玉帝已是锁了姻缘的王母历劫身,其他五人分别对应…… 一位将军府的女护卫、某位在茶楼弹曲的姑娘、两位花楼头牌、一位同城权贵家的千金。 李长寿松了口气,嘀咕道:“还好都是女子。” 身旁三仙齐齐一惊。 “这起码是符合阴阳大道的,”李长寿正色道,“现如今陛下正是情窦初开时,有些想法很正常,不必大惊小怪。 放心就是,这些红绳应该都会自行脱落。” 东木公愁眉苦脸:“这若是不脱落怎么办? 假若陛下真的在历劫时,有了三妻四妾,莫非等陛下归来,天庭也要……这可不合天规。” 月老道:“王母娘娘怕是要把小神劈成渣渣呀!” 龙吉也道:“若是跟太多凡俗女子结缘,确实会让父亲处境颇为尴尬,也涉及到天庭的名誉与声望。 老师,此事只有您能阻止了。” 李长寿:…… 李长寿问:“娘娘的历劫身,可与陛下见过面了?” “打小就见过了,”月老道,“但娘娘的历劫身总是捉弄陛下的历劫身,双方此时还未有好感。 按此前娘娘定下的故事,他们还要过两年,才会擦出火花,而后暗生情愫。” “等不得了!” 李长寿双目中神光涌动,白发飘舞,定声道:“现在就改,让娘娘和陛下的历劫身最近就碰面,种下情愫,这是上策。” 东木公问:“既有上策,定是有中策和下策。” “中策我稍后就去做,”李长寿道,“就是暗中将那些女子挪走。” “那下策呢?”龙吉眼底满是好奇。 李长寿:我方许诺,不优先启用英俊版二师兄。 此事说大,关系到天庭平稳、天庭名望,说小也只是玉帝和王母的家事。 若王母并未下凡,那此时自然不用多顾念,可王母有旨意在前、更是亲自追下去了,玉帝陛下还要化身‘时辰管理者’,这就有些不妥了。 李长寿与东木公商议一二,定下此事的策略,东木公负责在天庭辟谣,李长寿下凡安排诸多事宜,月老负责在姻缘殿中紧盯姻缘红绳变化。 水神化身回归水神府前,李长寿就在黑池峰水潭旁睁开双眼。 有琴玄雅正在侧旁闭目打坐,白泽去了厨房中忙碌。 李长寿招呼白泽一声,后者端着刚做好的仙果拼盘飘然而归,笑道: “水神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说来听听,也让贫道开心下。” “白先生可知晓姻缘之事?” “这个,略懂一些,”白泽皱眉道,“贫道虽未找过道侣、遇到过姻缘,但也见了不少爱恨情仇…… 可是玉帝转世身姻缘出事了?” “当真瞒不过白先生,”李长寿叹了声,将此事详细说了一遍,与白泽一起思索对策。 “确实只有这三策,”白泽道,“最靠谱的反而是中策,玉帝下凡本就带着玩耍一世的心态,哪怕是对王母的历劫身许了终生,也可能会心有旁人。” 李长寿:“怎么觉得先生是在暗讽什么。” “水神多虑,水神多虑。” 有琴玄雅在旁小声问:“为何不简单些,直接与玉帝的历劫身谈谈?” 李长寿与白泽都是一怔。 有琴玄雅道:“玉帝的历劫身如今正是少年时,正是需引导的阶段,师兄为何不用化身做个教书的先生呢?”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考虑一阵,言道:“若是**师在就好了,让**师去引导陛下最是妥当。 要不,白先生?” “不不不,”白泽连忙摆手,“此事绝对使不得,我还是替你盯着灵娥的安危更为妥当。” 李长寿叹道:“我是做臣子的,当真不太合适。” 他话音刚落,一缕道韵在李长寿心底流转。 道韵震震,大道鸣鸣,一个熟悉的字眼悄然凝成,让李长寿都不敢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 【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王母与玉帝 白泽和有琴玄雅还没反应过来,李长寿就对着空中遥遥一拜,朗声道: “弟子明白。” 而后站起身来,满是‘感动’地看向有琴玄雅,让后者也禁不住站了起来。 有琴玄雅明眸带着几分疑惑,白嫩的纤指互相纠缠,冰蓝色的裙摆荡着如水波纹缓缓垂落,略有些失措。 白泽笑道:“可是太清老爷听到了咱们言谈,给你下令了?” “白先生此言差矣,”李长寿叹道,“老师运筹帷幄、谋算千古,玉帝陛下之事定早已知晓,不过是给我少许提醒,勿要犹豫误事。” 白泽顿时皱眉沉思。 这,就是自己跟水神的差距吗……令兽绝望呢。 有琴玄雅额头挂了几个问号,但李长寿不多说,她也不敢多问,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听得,长寿师兄与白先生开始商量起分工之事,似是要白先生时刻关注灵娥的安危,而长寿师兄也分一部分心神,在南赡部洲之中。 有琴玄雅主动道:“长寿师兄,可有玄雅能做之事?” “此时我们商讨的这些事,你暂时无法参与,”李长寿笑道,“在山中修行时,记得温习我之前教你的那些动作。” “是!” 有琴玄雅抱拳答应一声,见李长寿与白泽继续商讨教书先生之事,就自顾自地召出火鳞剑匣,去了不远处的空地上。 轻轻吸了口气,有琴玄雅身周亮起淡淡的金光,映得她那欺霜傲雪的肌肤更显晶莹剔透。 她在面前点出了一只水镜,映照着自己身形,而后左手握住火鳞剑匣的剑柄,向前轻轻一递,身子侧倾,纤瘦的身形涌动着耀目的光芒,整个人英气勃发、宛若女武神一般。 “正道沧桑!” 动作保持几个瞬息,有琴玄雅脸蛋一红,收回大剑,琢磨着刚才动作中,自己的神态还能如何改进。 水潭旁,白泽抱着胳膊,用肩膀撞了下李长寿,传声道: “这位有琴玄雅,必将名传三千世界。 水神打算,何时让她上天庭?” “三五年内吧,”李长寿端起茶缸喝了口,“具体还要看她的意思,我虽做了这么多安排,但也不想强迫她做什么。” 白泽嘴角微撇,淡然道: “水神你这就有些不地道了,人姑娘一心为你做好这般差事,你还这般言说。 有时水神总是下意识逃避一些责任,这诚然是为了躲避因果,但多少有些不美。 既让她走了这条路,为何不能直接给她明确的命令,她不过是人教道承出身,水神却已是圣人认可的弟子,替她承受些压力本就无伤大雅。”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笑道:“白先生教诲的是,也是我有些思虑不周了。 那接下来,我便直接给玄雅安排上。” “水神思事,周全有余;水神思人,总有不足呀。 哈哈哈哈,玩笑之语,水神莫往心里去。” 李长寿摇摇头,转身看了眼灵娥的情形,开始做下一步计划。 半日后,李长寿藏在玉帝和王母身侧的纸道人,时隔多年再次有了动静。 两只纸道人飞出地底,一只化作了中年文士的模样,换上了一身锦袍、拿一把折扇,另一只纸道人放在袖中备用。 就这般,大摇大摆朝这繁华的城郭而去。 心底,也泛起了王母娘娘修改后的,有关玉帝与王母历劫的‘剧本’。 玉帝这一世,生而富贵,其父为这座城池的守将,手中掌握了一支凡俗兵马,方圆千里内也是赫赫有名。 玉帝历劫身名为‘华有铭’,从小调皮捣蛋,在将军府后院称霸一方,厌文好武、性情马虎、做事粗糙、容易上头且小肚鸡肠。 这是剧本设定,才不是玉帝本身性情! ——普通权臣认真脸。 王母的历劫身是本地城主府的大小姐,温柔贤淑,名为‘夏凝霜’,因玉帝王母是一点神魂历劫,他们成人后的面容形貌都与本体相似,故夏凝霜早早就得了美人之名。 按王母娘娘定下的剧本,华家与夏家本就亲近,而夏凝霜从小就喜欢折腾华有铭,每次两人见面,都少不得一阵捉弄。 李长寿本不愿自己前来俗世…… 干预玉帝和王母历劫,本就是费力不讨好之事。 但架不住一个‘去’字,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抵达此城,与玉帝和王母来一场不意外的‘邂逅’。 邂……邂逅啥? 李长寿还没进城,仙识一扫,就发现了在一处茶楼中吆喝的少年。 瞧这少年郎,剑眉星目、潇洒不羁,大热天披着个黑貂大衣,身体半正不正、半斜不斜垮在塌上; 在他左右,穿着兵甲的一十六人、身着家仆短衫的八人,占了最前排的几张桌子。 茶楼一侧的木台上,有几位年轻女子正吹拉弹唱,唱的是酥人骨头的小调,弹的是婉转低回的轻音,水平倒是相当不错。 这茶楼中几乎满座,茶楼的伙计东奔西走,送茶送点心收钱币金银,手上要的是四平八稳,脚下讲究一个轻快无声。 一曲弹罢,茶楼角落有个大爷起身叫好,但刚喊半声就被同行之人摁住嘴,低声呵斥着: “不要命了,华少爷让喊了吗?” 这茶楼最前排的软榻上,那位夏天穿貂的少爷淡定地清清嗓子,抬手轻轻鼓掌,道一声: “赏。” 有家仆立刻端着一只托盘向前,随便对其他姑娘撒了些金银,又将一对价值不菲的镯子,送到了那名弹琵琶的少女面前。 少女脸蛋通红,起身对着华府的少将军欠身行礼,柔柔地道一句:“多谢少爷。” “今天就弹到这儿吧,”少年起身道,“莫要累着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那少女忙道:“是,少爷。” 那群持刀的兵卫和家仆立刻起身,在这少年身后排起了队伍,大摇大摆出了茶楼。 临出门,茶楼掌柜在旁跑了过来,对着少年连连作揖,而后低声问: “华少爷,您什么时候把莹莹纳回府中啊? 莹莹的师父师娘一直催着小老儿跟您说一声,你赏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他们实在是不安啊……” “来,”少年招招手,已是差不多成人体型的他,勾住这掌柜的脖子。 这掌柜额头满是冷汗,少年双目毫无焦点地看着街上,淡定地道:“本少爷看个曲,就要把弹曲儿的带回家? 那爷来你这多喝几杯茶,是不是也要把你这茶楼盘下来?” “这、这……”茶楼掌柜嘴都有些哆嗦了,“华少爷您别误会,小老儿只是……” 少年冷笑了声,拍拍茶楼掌柜的肩头,带人潇洒而去。 街角,李长寿目睹着这一幕,拿着折扇遮着脸,当真有点没眼看。 也不知等玉帝陛下历劫结束,回想起这段‘嚣张’的岁月,该是何等表情。 而且按王母娘娘的剧本,华少爷大概十七八岁,就要经历大起大落、富贵破灭、生活贫寒,再入赘到王母娘娘的府上,过几年安生日子,再次家道中落…… ——这是前后两个剧本重合的结果。 当然,这些都是注定的命途,存在改命的可能,生死簿定下的轨迹,也并非一成不变。 呃,脑补一下玉帝陛下转世身,站在城头高举长剑,对着天空大喊: ‘贼老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画面,当真经典! 不过考虑到道祖老爷的情绪、玉帝陛下恢复正常后的颜面,李长寿还是要做些工作,杜绝这般事发生。 李长寿思索一二,在后面跟了上去,先多了解了解玉帝历劫身的性情,再去了解下王母历劫身的情况,最后决定下一步如何安排。 啧,一想到自己奉圣人老爷的旨意,安排玉帝和王母…… 也是相当刺激。 …… 李长寿尾随了华有铭半个月。 他看到了华有铭花花公子的一面,在城中随意玩乐,走南走北,逛摊喝茶,跟城中其他权贵家的少爷聊天吹牛,然后被一名年纪较大的公子哥忽悠着去了花楼。 结果又被华府的一位副将带兵抓了回去。 也见证了华有铭因此事,遇到其他小伙伴时,被奚落的场景—— 华有铭走进一处酒楼的高层,所有喝酒的公子哥都看着他发笑,有的喊道: “华少爷,又被你娘亲抓回去了?” 华有铭眼一瞪,撩起长袍下摆塞进腰带,快步上去就把说话和大笑的几人胖揍了一顿,揍的那是一个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而后华有铭抓起那几个公子哥的荷包,随手扔到了旁边想拉架又不敢向前的伙计手中: “今天这酒楼所有花销,他们几位公子付账。” 酒楼上下顿时欢呼雀跃,楼内楼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顺带着,李长寿也搞明白了,为何会出现那几条红绳。 这是一年前,华有铭刚出华府,跟一群权贵家的少爷结成好友,吹牛时说了大话。 华有铭到了年纪,心底本来就有点蠢蠢欲动,而身旁狐朋狗友吹牛的时候,一个喊着‘我要娶十个’、一个喊着‘我要娶二十个’; 华有铭冷哼一声,拉开衣襟,露出了其内写着的‘大志’二字,淡然道: “本少爷要让更多女子得到幸福!” 于是一战成名,成为这个小圈子有名的新贵。 也就是在这般风气下,华有铭开始变得有些轻浮气躁,一来二去,还真就瞧上了几个姑娘,但一来懵懵懂懂,二来家里母亲管得紧,他也不敢真的搞事。 相思这种事,可以是情深,也可以是单纯的馋。 华有铭就是属于后者,投射到了姻缘泥人上,这就出现了姻缘殿中的情形。 自己该如何引导? 李长寿并未着急赶去华府,而是开始调查这座城池内外的情形,将附近数千里内的凡俗势力关系都列了出来。 事关玉帝陛下,总归是要稳健一些。 李长寿此时,并不想去做玉帝历劫身的‘老师’,思前想后,决定混入华府,做一个伴读书童…… 华府?高级伴读书童? 这一集自己上辈子好像在哪看过。 李长寿笑了几声,就开始了第一波尝试。 他化作一名少年,背着行囊、风尘仆仆,到了华府后门前,刚想靠近,就被两名兵卫阻拦: “站住!干什么的?” “我是读书学谋的学子,因家道中落、无力生活,故想来府上问问,这里缺不缺伴读的书童?” “不缺” “两位……” “放狗。” 李长寿眼一瞪,话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后院门打开,几条四五寸高的小奶犬冲了出来,追着李长寿跑了三条街。 这两位守门大哥之冷酷,当真让天庭普通权神颇感敬佩。 李长寿悄悄摸回后门,对着华府一阵思量。 正此时,有个穿着长褂、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凑了过来,对李长寿嘀咕道: “兄台也想进华府混日子?” “哦?”李长寿笑道,“兄台莫非有门路?” “那是,我们专门帮兄台这般,想进华府干活却没路子的英雄好汉。” 这中年男人大拇指对着身后摆了摆,“我们兄弟几个当死尸,稍后您就推着我们去后门,哭的惨一点。 府里的夫人心肠软,你一哭肯定会被收……哎,兄台别走啊兄台,您都不问问价的吗? 我们只收您入府后一年的工钱,分两年给就行! 兄……呸!自己混去吧!” 李长寿快步离开,走了几步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颇感有趣。 罢了,还是用见效更快、跟白泽商议的备用方案吧。 装大贤。 李长寿拿出了两个月的时间做准备。 他先选定一名中年文士的模样,在俗世混了个教书匠的身份。 而后,先在附近的一座大城中,炒起了‘人族当代贤才’之名,让这名声在方圆千里流传开来。 这跟海神教的《海神小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就在于一个新奇、有趣,让人能口口相传。 像什么: 劝诫年轻人时、后脑勺现出金光,劝说赌鬼重新开始崭新人生,坐在花楼前讲了两天两夜的道理,这花楼直接就塌了,花楼掌柜善心大发,花楼姑娘半数赎身离开; 除此之外,他走过之处,死鱼变活、枯井生水,席地而坐、地生花朵,抬手一招就会引来漫天飞鸟盘旋。 待名声火热起来,李长寿趁热拜访当地最有名的书院,一场辩论让几名白发苍苍的老贤才高呼老师,自身却飘然而去…… 炒名声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走排场。 李长寿宣布要外出游学,不知哪个城池想接待,闻讯而来的各城城主信使捧着礼物,在街上排起了长龙。 李长寿又用一句‘懒得走太远’,就近选了三座城池,让自己的名声又提了一大截。 他故意把真正的目的地,也就是华府所在城池,放在了行程的最后,花费十天走过了两座城,开了几场‘点拨’大会,最后带着满身荣誉,抵达了华府所在城。 李长寿前来那天,兵卫迎出十里、满城男女老少夹道欢迎,只是鲜花就撒了几百斤,城内权贵设宴款待。 席间,李长寿又说了几句: “人生太短,天地太大,吾心虽怀无限,然双足不堪用。 本城人杰地灵,风景也是不错,稍后吾就在此地逗留三年,开一小小的书院,教导七八名弟子,而后再继续远行,探究天地之边界。” 众权贵不由大喜,一个个凑向前来,各自言说自家孩子如何出色。 李长寿笑着摇头,说自己不收学费、不收礼物,只纳聪慧灵敏之弟子; 等书院建成,请他们带自家孩童来过过眼。 就在城中繁华地带,这位当代大贤买了一座大宅院,出手十分阔绰; 短短一夜之间,宅院原本建筑消失不见,李长寿在其中布置了一片竹林、一方水池、几座假山,只有两间竹屋点缀其间。 有凡人想要硬闯,却在宅院中迷失方向,从哪进去,就迷迷糊糊从哪出来。 顿时,但凡有点见识之人,都知这是城中来了‘高人’,一家家公子被送到了书院前,由各家大人领着排队。 李长寿又放出话来,要收四名男弟子、三名女弟子,合北斗之数。 城中权贵再次激动了起来,又有大批女童、少女赶来书院前。 排队的顺序也很现实,谁家大人地位高,谁就排在前。 华有铭与夏凝霜在书院门前再次相见,原本华有铭身为本城守将之子,稳稳排在第一位;但戴着面纱的夏凝霜一来,直接柔柔弱弱地往华有铭身前一站,扭头露出一份楚楚可怜之相。 华有铭刚有点感动,就听夏凝霜低声道了句: “去,后边去。” 华有铭剑眉一竖,眼前浮现出自己从小被眼前这少女,折磨的种种情形! 三岁午睡被窝被泼水,五岁捉蟋蟀被推泥坑,七岁被蜜蜂追着满院跑,九岁爬房顶被撤梯,十一岁…… 当下,华有铭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向前踏出半步,眼一瞪、拳一攥。 夏凝霜轻轻眨眼,面纱后的脸蛋上满是柔弱。 “你要打我吗,小铭铭?” “本少爷不跟你一般见识!” 华有铭冷哼一声,后退两步,后面人群顿时传来几声轻笑。 叮、叮铃…… 书院门后传来铃声,大门自行开启,里面传来一声话语: “最先二十位入门者可听我讲课,依据课堂表现决定去留。” 众少年、孩童立刻就要一拥而上,夏凝霜与华有铭在最前占尽了地利。 但夏凝霜跳进木门后,华有铭转身瞪着后面要冲上来的人群,还有些稚嫩的面容竟满是威严。 他低喝一声:“挤什么挤!冲什么冲!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道吗? 那些平日里不学无术的站外面!敢仗着自己家里势力,抢先进去瞎占名额的,少爷我见一次打一次!” 言罢,华有铭自己竟也不进门,倒是让李长寿颇感惊讶。 而李长寿正想该如何让华有铭入内时,华有铭又大大咧咧地喊了句: “让识字超过一百个的先进!” 原本冲在最前方的十多名少年孩童,不由顿住脚步。 他们,做不到呀!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 外 之 魔 这位玉帝陛下,还真是总能整出些新花样。 本以为把华有铭忽悠进书院,就能顺利引导他朝正路发展,顺便让玉帝和王母的历劫身提前看对眼,迸发出正义的火花。 但华有铭突然来一手堵门,倒是李长寿此前未想到的。 不止如此,华有铭还强行立了一个标准,让大半不学无术的权贵家少年都被阻拦在外;看华有铭嘴边那得意的笑意,他自己也应当…… 不认识百个字吧。 李长寿暗自轻笑,刚想通知华府的那位将军大人来一趟,本已进入书院的夏凝霜却翻了个白眼,折身回返,对着拦门的华有铭道: “少将军好大的威风。” 华有铭眉角轻挑,淡然道:“夏姑娘好大的口风。” 夏凝霜并不着怒,有些单薄的身子靠在书院的大门上,抱起胳膊,淡然道: “书院老师乃是真正的大贤,他定下的规矩自有其道理,你这强行加一条限制,岂非画蛇添足、故意为难?” 最前方的那群大人们齐齐点头。 华有铭双手背在身后,昂头挺胸,朗声道:“正是因书院内的先生是当世大贤,咱们才更应要求严一些! 出身富贵、大字不识几个的,进去能学到什么?倒不如将这些位置让出来,给本城那些真正读过书、学过道理的同辈,这样才能为本城培养出更多人才! 各位说,对不对?” 下面那群穿貂戴玉的年轻小伙,顿时深以为然;虽然一个个当着自家大人的面不敢出声,却暗中对华有铭竖起大拇指。 “此言差矣,”夏凝霜淡然道,“一时不学无术,又怎能代表一生便不学无术? 此地之排位,大多是按城中权职高低所列,其职位或兄弟相传、或父子相传。 选七位城中权贵家的子弟培养成才,对本城益处大?还是选七位贫寒出身、满腔抱负却无处施展的子弟,对本城益处大? 书院的先生让此地排位靠前者先入内,未尝不是有这般考虑。” 华有铭一愣,眼珠转了转,立刻杠道: “正如你刚才所说,一时不学无术,又不能代表此人一生便不学无术。 那一时不得意,也不代表此人一生便无宏伟大功!” “少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夏凝霜指尖缠绕着一缕青丝,面纱后的嘴角微微冷笑,“你这般言语已是离经叛道,怕是要被华将军吊起来打的。” “哼,”华有铭昂首道,“本少何惧有之!” 下方那群大人面面相觑,他们也搞不懂这两个年轻人到底在说什么,但觉得都很有道理的样子。 正此时,书院内传来一阵大笑声。 身着宽松长袍的中年文士踏步而来,身姿飘逸出尘,披散的长发随风飘舞,一股祥和安逸的气息在各处回荡。 门外这拥堵的人群连忙行礼,不少妇人双目放光,孩童少年们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大贤。 登场的自然是李长寿……的纸道人。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权贵贫寒之辩!这位少将军如何称呼啊?” “华有铭!” “锐气十足、吾心甚慰。” 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笑道:“有铭可否如实相告,这般道理,是你心底所想,还是不愿入我书院,故意强词夺理?” 夏凝霜喊道:“他就是故意强词夺理!” 华有铭本想回敬一句,但面对眼前这位先生,打心眼里不愿撒谎,便道: “先生莫怪!家父是本城守将,我今后也要做守护此地的将军,自当勤练拳脚、挽弓乘马,早日有斩蛟擒虎之力! 识字什么的,我是不愿学的!” 李长寿含笑道:“华将军如何知道,我这里不教拳脚功夫?” 言罢,李长寿从袖中抽出双手,左手招来一片落叶,又随手一掷,这落叶带着急啸声冲天而起,在数十丈高的空中炸出惊雷声响。 华有铭眼都看直了。 李长寿笑道:“想学?” “嗯,嗯嗯嗯!”华有铭一阵点头。 “我教你啊,”李长寿双手揣回袖中,轻笑两声,转身回了书院。 华有铭双眼放光,前后脚就跟了进去,让一旁的夏凝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华有铭刚入内,下方就有十多个少年少女一拥而上; 待进得书院门中的足够二十人,院门自行闭合。 又过一个时辰,书院门再次打开,十三人垂头丧气地走出; 无论他们怎么想,都想不透这位大贤选弟子的标准是什么,但总归是被筛了下来。 留下的七人为四男三女,一对青梅竹马有婚约、一对姻缘殿内有姻缘,一对自然就是玉帝和王母的历劫身,以及…… 一个凑数的。 此时的书院正中,四面通透的竹屋内,七名少年少女各自盘坐在矮桌后; 微风袭来,竹叶沙沙作响,竹屋两侧的帷幔微微扬起,坐在摇椅中的先生端着紫砂茶壶,温声聊着一些早已备好的话题,让七个年轻人听的津津有味。 先生背后,假山流水叮铃作响,鸟啼蛙鸣之声远远近近。 正是年少好时光,不负韶华莫凝殇。 李长寿谈天说地了一阵,暗地里为其他五人点开灵根,让他们有‘豁然开朗’之感。 一点维持大贤之名的小技巧罢了。 待日暮西斜,李长寿站起身来,温声道: “不觉已是这般时辰,各自回去吧。 门外有七个布包,其内是书院的衣物以及几本接下来要用的经文。 明日开始,每月单日来书院听课,日出而至、日暮而回,记得自己备一餐餐食。 我只会教导你们三年,这三年能得多少全看你们自身。 你们想学什么,我便教什么,但我教什么,你们也要学什么,懂了吗?” 夏凝霜笑道:“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可各自提出一门想学的功课,但我们所有人都要一同学习这些功课,是这般吗?” “凝霜当真聪明,”李长寿笑道,“便是这般。” 夏凝霜隔壁桌的华有铭嘴角一撇,轻哼了声,嘀咕道:“她就有点小聪明罢了。” 夏凝霜俏脸一黑,手指对着华有铭做了个捏脸的动作,凶巴巴的。 李长寿笑道:“下次上课,你们三名女子入书院,便不可再以面纱遮掩。” 三位少女低头答应:“是。” “回去吧,明日见。” 李长寿摆摆手,背着手最先离开这竹屋,留下七名少年少女在那小声惊叹。 “先生!” 华有铭冲到竹屋边,掀起帷幔,高声呼喊:“先生您名号是什么!” 其他六人不由一怔,他们仔细回想,确实未曾听过这位大贤之名,只知这是大贤、是高人。 “我啊,”李长寿扭头留下了一个侧脸,以及淡淡的微笑,“木青华,这书院以后就叫木华书院吧。” “木青华……” 夏凝霜低喃,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与此同时,天庭通明殿中,正捧着一张奏表仔细阅读的东木公,莫名感觉脖颈一凉,道心泛起微微涟漪。 咋了这是? 玉帝陛下那边,水神不是说已调查清楚,开始引导了吗? 木公有些不明所以,喝了口热茶,继续执行公务。 …… 与此同时,中神州某处坊镇的‘客栈’中。 “五庄观,镇元大仙,地仙之祖……原来是这样。” 坊镇客房中,灵娥看着手中花费了几十颗灵石买来的玉符,查阅着其内的讯息。 镇元大仙与三清老爷同辈,算是天地间成名较早的大能,但名气半数都是源自……好友红云老祖之死; 这与镇元大仙行事低调,极少在洪荒走动,密切相关。 五庄观的所在并非什么秘闻,就在那西牛贺洲东侧的万寿山上,但终年被大阵所笼罩,便是长生金仙也无法入内。 灵娥仔细看着玉符中的这些文字,盘腿坐在床榻上,小眉头一阵轻皱。 “该怎么才能拜见这位大能?” 镇元大仙有两样宝物极为厉害,一是极其罕见的先天灵根‘人参果树’,二是可当做防御至宝施展的特殊宝物—— 地书。 洪荒自上古就流传着天地人三书的传说,天书归于天道、不知其详; 地书与镇元大仙相伴而生,乃是天地胎膜所化,拥有开辟世界、操控万物之功效; 人书便是生死簿,又称之为三生冥书,可决定生灵之命途。 能执掌地书,镇元大仙的本领自是非同寻常,据说极善乾坤大道,有诸多乾坤大神通。 面对这般前辈,讨巧是绝对不行的,必须如实以告。 师兄给自己安排的这次试炼,看似是去送信,未尝不是存了搞点‘人参果’给师父续命的念想。 灵娥仔细盘算着自己的‘跟脚’,发现除却是师兄的师妹,其他大多有些普通。 偏偏,师兄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出去。 “唉,好难呀。” 灵娥哀叹着,有气无力地躺在床榻上,抱过贴着师兄画像的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打滚,直到秀发凌乱,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去万寿山碰碰运气吗? 万一这高人一眼识破了自己是天庭水神的师妹,直接放自己进去呢? 那也不对,这高人可不可信还要另说,贸然前往,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还有可能遇到一些麻烦。 她前前后后调查了两个多月,根本打听不到这位高人有什么喜好…… 逢人提起镇元大仙,都是‘地书’、‘人参果’、‘红云老祖太惨了’,再无其他有效的情报。 这题简直太难了些! ‘还是不能急于一时,要徐徐图之。’ 灵娥坐起身来,攥着小拳头轻轻挥了挥。 继续查! 无论最后成功与否,自己只要做到能力范围内的万全准备,失败了也不用后悔。 为了师父能多活几万年! 为了师兄能放心自己,让自己能早日帮师兄分担一些压力! 镇元大仙有没有女徒弟之类的? 灵娥眨眨眼,走到窗台旁,打开一条缝隙,看向了窗外的坊镇。 此时她距离万寿山已不算太远。 黑池峰的水潭旁,白泽化作本体,头顶的一支长羽指向了水潭中的画面,感应着灵娥的吉凶。 很快,白泽恢复人形,对一旁站着的李长寿道: “水神放心就是,灵娥并无凶祸,与卦象所显毫无二致。” 李长寿缓缓点头,笑道:“白先生费心了。” “哎,小事,”白泽做了个请的手势,与李长寿一同入座,聊起了南洲之事。 李长寿顺便也在白泽这里取取经,相当于让白泽替自己‘备课’,准备着明日正式开课的内容。 两人谈论了一阵,白泽笑道:“水神,做玉帝王母的老师,感觉如何?” “先生莫要这般言语,”李长寿正色道,“我只是做一些护卫之事,且护卫的是玉帝与王母的历劫转世身,绝非玉帝王母之师!” “是,是,”白泽眯眼笑着,“水神说的是,那做玉帝王母的护卫,感觉如何?” 李长寿叹道:“累心,又不敢乱教什么,说的话还会被玉帝陛下和王母娘娘记在心中,很容易产生未知的影响。 走一步看一步吧,主要是促成那两位的一世姻缘。 现在还是想想,等陛下回归天庭,我该如何跟陛下解释他这一世的姻缘为啥还是王母吧。” “确实不容易,水神你……” 白泽话语突然顿住,皱眉看向了李长寿。 虽目无法见、虽仙识无法感知,但此时,李长寿似是被从天而降的一股道韵包裹; 仔细感应这般道韵,白泽像是闯入了一片混沌无垠的天地,而自身宛若一粒沙尘,又觉得这天地间蕴含着无数至理、无尽玄妙。 圣人道韵! 白泽目中流露出几分安然,已知这定是太清圣人在与李长寿对话,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只能跟在水神身边混混日子了。 片刻后,李长寿睁开双眼,缓缓吐了口气。 “白先生,可知域外天魔都有哪般本领?” “嗯?”白泽不由一怔。 正此时,小琼峰上有轻微的乾坤扰动,两股先天宝物的道韵乍现,又迅速消失不见。 白泽立刻道:“域外天魔非洪荒生灵,大多为开天辟地前的先天魔神之后。 他们变化多端,对洪荒天地与洪荒生灵,奸诈、残忍,只知毁灭,意图让洪荒天地归于混沌。 自开天辟地后,远古时就爆发过洪荒生灵与域外天魔之战,不过后者不堪一击。 水神,可是玄都城战事吃紧?你我需前去驰援?” “玄都城那边大师兄应付的过来,”李长寿左手张开,一团云雾缓缓凝成,其内显出一段模糊的画面…… 一座古城悬浮于虚空之中,周遭是浓浓的灰色雾气; 此刻正有数不清的黑影自雾气中冲出,无边无际、悍不畏死,冲向这座古城外围。 古城各处闪耀着璀璨光亮,数不清有多少重大阵正在运转;那些无法看清形状的黑影,就是冲击着这些大阵的光壁。 古城中央,是一团七彩旋涡,那便是洪荒天地的入口。 大阵内,能看到一道道身影在各处飞驰,不断修补大阵缺漏,且对外打出道道流光。 战局总体平稳。 突然间,外围灰云震荡,一头头无法名状的漆黑巨兽飞出混沌海,朝大阵直直撞来,在大城左侧撕开了一条缺口。 立刻,数不清多少黑影自缺口一拥而入。 古城爆发道道流光,又有一批守卫自城中飞出,将大半黑影直接剿灭; 但乱战中,依然有数十道黑影抱成一团,冲入了那口七彩旋涡。 旋涡内,电闪雷鸣! 当更多的黑影即将冲入大阵缺口,两缕黑白气息悄然出现,将大阵缺口前的黑影直接消融…… 先天至宝太极图现,瞬间将古城完全包裹! 阴阳之力、逆顺之间,那些无法名状的漆黑巨兽顷刻炸碎…… **师的身影于城前傲然而立,城中的那些人影明显松了口气。 刚要有人转身追赶此前逃走的黑影,四面八方的灰色气息中,探出了一只只七彩斑斓的触角…… **师扭头道: “不必追了,自有人收拾他们,快些修复大阵,来硬茬了。” 画面一转。 一团黑影自虚空而来,撞入了一片狭窄的小天地,紧随其后的是一道紫色神雷! 这道神雷似能将这处小千世界直接粉碎,但雷霆轻轻震颤,化作了一片壮观无比的雷幕,将这片小千世界包裹其中,若牢笼般。 第四百三十章 丢人谛听,在线求生 东海边缘,一道流光急速飞射而来,在此地非著名、道侣打卡不必备的景点‘天涯海角’停下了身形。 一身青蓝色道袍,伪装过后的青年面容,修长的身影略显单薄,仿佛在印证着他经常挂在嘴边那‘天庭文臣、不善斗法’的言语。 来的自然是李长寿本体。 太清老爷给看小电影……咳! 太清老爷给了提醒,让他立刻赶来此地与其他几名圣人弟子汇合,而后一同赶往三千世界边缘,处置域外天魔之事。 域外天魔闯入天道秩序之内,冲到了那座小千世界中; 这些家伙论捣乱也是十分专业,直接钻入了当地众生之中,混入炼气士道心,从而躲过紫霄神雷的劈砍。 天道此刻已将那小千世界封锁,并对圣人发出示警,圣人各自派出了自己的弟子,赶来东海天涯海角处集合。 李长寿代表人教而来,毕竟人教现在除了他之外,也只有两个童子、一头牛和一头……经费燃烧版的老山羊了。 李长寿刚抵达此处,东海之中飞射出数道流光; 他转身看去,最先看到的便是那道倩影,不由露出温和的笑意;而后目光一扫,眉头越皱越深。 圣人选人时,截教圣人老爷能料定,人教派出的会是天庭水神外加乾坤尺、玄黄塔两样宝物,实在不用什么推算之力。 故,派来了云霄仙子,给两人多点接触的机会…… 可以,这很通天。 其他几个不重要的圣人弟子,也都是跟李长寿相熟,最起码有过一次‘七情之厄’联手交情的高手。 三教宝物数第一、一口土洞镇压古今强者墓的多宝道人; 截教八大弟子中最为活跃,有洪荒小及时雨之称的赵公明,赵大爷。 以及阐教阴阳语专家与沉默寡言组合——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 但等五位道门高手到齐,黑着脸的李长寿,以及面色各异的五位圣人弟子,齐齐看向了那个骑着青毛大狗、不敢落向这处岛屿的青年道者。 这青年道者面容英俊、嘴角带着尴尬的微笑,身下的青毛大狗不断哆嗦,那本来还算威武的异兽面容上,写满了恐惧…… 西方教,地藏。 多宝道人打了个响指,背负在身后的双手中,拿着两只海螺状的先天灵宝。 道门诸仙,顿时能听到地藏和他坐骑在心底互相传达的对话声: “过去了,本主人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们是奉老师之命而来,是为天地做好事!” “主人你自己过去不行吗?放我几天假不行吗? 你是圣人弟子,他们在意圣人面皮不会杀你,可我只是个无辜被你算计的异兽,过去水神不把我扒皮抽筋…… 他们锅都拿出来了!水神什么事干不出来?手段多脏,主人你还不知道吗? 我们异兽的楷模白泽前辈,都不是其对手!” 地藏骂道:“那是混元金斗!快过去,不然云霄仙子出手,咱俩全没了! 那狠人…… 你知道她远古时杀了多少先天大能吗?混元金斗能溯返本源,大罗金仙落进去能削成金仙!” “这还是我告诉主人你的……真的是!主人你非争抢这活干什么……” 抱怨声中,谛听神兽浑身乱颤,载着地藏缓缓向前。 地藏面露微笑,目中带着淡淡的亮光,浑身透着一股祥和慈悲之意,端的是宝相庄严、气质出众。 “哈!嗤!” 太乙真人当真没忍住,先笑了声,又背过身去,肩头一阵耸动。 小岛上,原本站在李长寿身侧的云霄仙子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 赵公明立刻向前踏出一步,就要祭起二十四颗定海神珠。 多宝道人传声道:“师弟、师妹,这般场合不宜打杀地藏。” 赵公明点点头,开口道:“让西方教的两位师叔费心了,此次外魔危难,我道门三教足以应对,不劳烦道友出手了。” 地藏淡然道:“我西方虽贫瘠苦寒,却也有一份护卫洪荒天地之心,还请道兄勿要为难。” 多宝道人想了想,在旁轻笑着说:“两位师叔的面皮还是要在意的,这位……” “贫道地藏,”地藏在谛听背上含笑道,“见过各位师兄师姐。” 云霄淡定地收起混元金斗,李长寿面露微笑,看着谛听那有点闪躲的兽眼。 太乙真人在旁啧啧两声:“别乱认,喊道友就行了,我们可不敢与你们西方教称兄道姐,指不定啥时候就说我们洞府宝库与你西方有缘了。” 地藏略微有些尴尬。 多宝道人在此地辈分最大,此时招呼一声:“事态紧急,先跟我一同过去吧。” 当下,多宝道人手指画圈儿,天外虚空中顿时出现了一口土洞,朝着不知何处蔓延而去。 云霄仙子架起一朵白云,托着李长寿与赵公明跟了上去; 玉鼎真人也架起一朵白云,带起了太乙真人紧随其后。 地藏这边就厉害了,因谛听四蹄发抖、走不太动,只能由他这个主人施展仙力包裹谛听,而后再‘从容不迫’地乘兽前行。 刚飞入土洞,谛听和地藏就听到了前方的笑声…… 李长寿:“多宝师兄,你这土洞似乎能隔绝乾坤,也不知圣人老爷能否看透。” 谛听立刻哆嗦了几下,地藏也是面容一黑。 还好,多宝道人笑道:“这个当真没试过,不过应该是躲不过的,圣人已是跳出大道之外,种种神通匪夷所思。” 西方二灵齐齐松了口气。 多宝的地洞有跨越乾坤之能,他们在洞内前飞的速度实在不算多快,否则依照地藏的脚力,还真不一定能跟上。 地藏也无法向前言语,此时只是静静跟着,等待稍后多刷些存在感。 敢前来参与此事,地藏确实有几分胆识; 也是因域外天魔是洪荒之敌、生灵之敌,此次行动乃是天道授意,替天地解除一点隐患,高手可以多去、不可以少去,天地间的大教更不可不去。 若是在此事之间互相内讧,那定会为天道惩处,亦会让几位圣人老爷不喜。 地藏承认,他也有赌的成分。 毕竟他真的不敢保证,水神是否会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打杀了他。 但很快地藏就发现,他或者说谛听,已不能给水神多少威胁; 自水神骑乘白泽出现在天地间,谛听就再也不提有关水神的半个字…… 忽听得前方又有讨论声,道门三教这六位圣人弟子,已是站在同一片云上聊天。 多宝道人问:“长庚近来可还在为妖族之事发愁?” “算不上发愁,不过是在等玉帝陛下历劫归来,再对妖族发起总攻。” 李长寿叹了口气:“天庭建立这么多年,玉帝陛下一直等待着一场大战给天庭扬威,我也不能把所有事都做了。” “哈哈哈!” 赵公明抚须大笑,言道:“玉帝师叔也是性情率真之人,能得长庚你相助,各处宵小不足为患也!” 这是阴阳语初级,只是让某西方弟子听着刺耳。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话说回来,那些妖族什么的竟都被长庚这般三阶正神算计到死,也当真够废物了。” 这是阴阳语高级,地藏面色阴沉了下来,云霄仙子也轻轻皱眉看了眼太乙真人。 李长寿却是微微眯眼,笑道:“太乙师兄可莫要小看了与天庭作对的这些势力,他们可非是一两句话语就能击退的。” 一旁玉鼎真人轻轻颔首:“长庚师弟说的对。” 太乙真人翻翻白眼,念着灵珠子在李长寿那学习,且每年回信都说过的快活,也就忍了一手。 而玉鼎真人这话落在地藏耳中,却让地藏心底一阵暗叹。 水神,竟将三教粘合在了一起? 若如此,当真是他们西方之大敌…… 有多宝道人的土洞,便是云霄仙子也要疾飞数日的路程,竟被缩短到了半日。 待土洞挖到那处小千世界的雷幕之外,多宝道人与赵公明向前打探情形如何,让其余几人在土洞中稍候。 地藏跳下谛听,迈步向前,身周的淡淡光芒,照亮了有些阴暗的土洞。 云霄仙子正与李长寿站在土洞末端,并肩而立。 李长寿负手,云霄仙子一双柔荑交叠身前,两人传声说着一些趣事。 当李长寿说到玉帝姻缘殿泥人出问题,云霄听得入神时…… 地藏径直走到李长寿面前,低头做了个道揖,而后昂首而立,笑道: “水神,小僧有礼了。” 李长寿话语一顿,对云霄仙子歉然一笑,有些无奈地看向了地藏。 侧旁的太乙真人抱着双手,啧啧称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对手之间的惺惺相惜? 地藏道友莫非是见不得人两位金玉良缘增进感情,特站出来搅局?” 地藏皱眉道:“贫道可是打扰了?” “有些,”李长寿笑道,“道友可有要事?” 地藏笑道:“于天地之内,你我立场相对,此前数次隔空交手后,贫道对水神颇为敬重。 今日能与水神携手处置域外天魔之事,也有意比较一番,看你我今日谁功劳最大,如何?” 李长寿笑道:“道友有谛听相助,可轻松辨别生灵心声,自是稳操胜券。” “咳,咳咳!” 土洞角落中,谛听颤巍巍地向前走出两步,虚弱地咳嗽两声,口吐人言: “小兽旧伤复发,马上就不能动了。 主人……保重啊,跟水神的较量,小兽恐怕无法帮……您……” 哒! 谛听两丈多长的身躯趴倒在土洞中,屏气凝神、身上的仙光一阵强一阵弱。 地藏额头挂满黑线,太乙真人也是忍俊不禁,云霄仙子目中都流露出了几分笑意。 李长寿正色道: “地藏道友,此次是为护卫天地而来,你我不应存比较之心,有一份力便尽一份力。 争强好胜并非解决问题之道,且你我也不会因此次之事,就更改彼此立场,没必要有太多交集。” 言罢,李长寿拱拱手,转身与云霄继续传声聊天。 地藏含笑点头,转身走回谛听身旁,看着趴在那装死的谛听,差点没忍住一脚踹出去。 李长寿视线余光扫来,谛听浑身哆嗦了下,赶紧坐起来,威严的面容上写满了纯真无害。 地藏在心底传声骂道:“你怕个什么!” “主人,水神身上有白泽前辈的味道,白泽前辈要算计你我轻而易举,如今白泽前辈与水神联手,除非圣人老爷出手,无人可算。 面皮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水神可能不是真想杀主人您,但我听白泽前辈远远地透露过,他是真的想杀我啊。” “哼,”地藏冷哼一声,坐在谛听身旁静静待着。 正此时,那多宝道人与赵公明携手……打洞而归。 赵公明道:“长庚,这小千世界中的情形都打探清楚了,这里存着的不少生灵,也已知晓域外天魔混进来之事,总体并未慌乱。 但被域外天魔侵入了道心的生灵,与正常生灵无太大差异,确实有些棘手。” 多宝道人也道:“此地有不少生灵,都是曾守卫玄都城的高手之后,咱们若是能护他们性命,还是要护他们性命。” 李长寿问:“玄都城距离此地远吗?” “并无远近这般说法,”赵公明笑道,“天道之力最稀薄之地,就能寻到一个缺口,玄都城就镇压在这缺口上。” “那就好,”李长寿道,“咱们今日要做的,是将域外天魔歼灭或者驱逐。 我从未应对过这般敌手,也不敢胡乱献策,还请多宝师兄主持大局。” 多宝看向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 太乙真人笑道:“多宝师兄应对就是,贫道二人随时听命。” 玉鼎真人也轻轻颔首。 “善,”多宝道人温和一笑,便道:“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搜出域外天魔的下落,被域外天魔附身者,大多眼圈有些发黑…… 长庚,你可有什么良策?这般挨个找下去实在麻烦,此地生灵也确实有不少。” 李长寿笑道:“地藏道友的坐骑,刚好可用在此地,或许这就是西方两位圣人老爷派地藏道友前来的主要原因。” “哦?”多宝挑挑眉,故意问:“该如何用?” 太乙真人啧啧一笑:“自然不可能是拿它元神炼制成法器。” 那谛听当即哆嗦了下。 李长寿笑道:“太乙师兄所说,倒也算是一用途,不过还是让谛听自己来说吧。 嗯……” 唰—— 坐在一旁的地藏只觉有阵狂风席卷而过,原本趴在那装死的神兽化作一道青光,用地藏都没见过的速度,直接出现在了李长寿面前。 这威武神兽缩小身形、坐在地上,脑壳在李长寿腿边一阵轻蹭。 “水神您尽管安排,咱最擅长聆听万灵心声。” 地藏眼神逐渐失去光彩,自袖中摸出了一只铁锅,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在下面点起了柴火…… ———— 【ps:感谢新盟主‘剑无苍尘逆苍天’、‘blue天空202’、‘庄john’大力支持! 马上月末月初,正是双倍无上限月票活动,老爷们还有票的砸给咱们吧!作者菌一直在努力加更,但搞笑文太烧作者菌脑子,有时候为了一个人物对话就要打磨很久,回过神来已经错过能加更的时间。今晚凌晨还有更新!】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天魔的心声【加更求票!】 所谓小千世界,其实只是洪荒炼气士们口口相传的不规范称呼。 当年以龙凤麒麟三族为首的大战,用李长寿上辈子的知识点,可以理解为—— 拥有强大力量的远古爬行动物、鸟类、哺乳动物争夺天地霸权,最后将盘古大神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天地打碎。 以不周山为核心的区域被道祖护了下来,形成了今日的五大部洲。 而那些抛飞到虚空中的洪荒碎片,化作了三千世界,其中五行俱全的便是大千世界,学名——全五行天地。 那些五行失衡的天地,被称之为小千世界,主要与全五行天地进行区分。 渐渐的,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的定义出现了偏差,演变为单纯以天地的容积来划分。 李长寿他们此时正靠近的这片小千世界,本身阴阳均衡、五行齐备、大道完整,也就是灵气浓度低于五部洲之地,算是个极好的修行所在。 刚通过外围那壮观的雷霆瀑布,太乙真人就感慨道: “人族当真厉害啊,这般真正的天地边缘,还有如此多人族的足迹。” 赵公明笑道:“上古时玄都城战事吃紧,曾有许多追随人皇的将士,在妖族败退后,前来此地支援,他们的后人就近留在了这个小天地。 大师兄,咱们从何处入手?” 多宝道人看向了一旁的地藏与谛听,谛听精神抖擞地站了出来。 地藏正色道:“贫道与谛听居中监察各处,还请各位道友在四处走动,最少也要让那些被域外天魔侵占道心的生灵,心神有所活动。 到时,贫道自会传声通知各位。” “那贫道去南,”多宝道人笑着道了句,自行朝着南方驾云而去。 李长寿笑道:“咱们去北边吧。” 赵公明下意识就答了声:“善!” 但赵大爷一抬头,就见李长寿和自家二妹有些尴尬地注视着自己,连忙改口:“为兄去西侧,为兄去西侧。” 言罢驾云疾行,半途又是一阵轻笑。 李长寿此时果断站了出来,拿出了男人该有的‘脸皮担当’,做了个请的手势,与云霄仙子隔了两尺并肩而立,驾云朝北侧而去。 太乙真人啧啧一笑:“看看人家水神,这情形与咱们全然不同。 鼎鼎,咱们去东侧吧。” 玉鼎真人一扫衣袖,独自向前,淡然道:“各自驾云。” “别啊,”太乙真人笑着凑了上去,“还是师弟你修为高深,为兄离得近些有安全感!” 谛听背上,那地藏有些欲言又止。 域外天魔实力有强有弱,他其实也很想有个人能在身旁护法…… 罢了,今日没被水神算计,让他和谛听去独自面对众魔,已是幸事了。 远处云上,李长寿仙识锁定在前方的部落中,皱眉沉思。 云霄柔声问:“可是在想如何算计这地藏?” 李长寿道:“今日前来是为解决域外天魔的隐患,需注重大义。 若一番激战地藏自然战死,那与你我无关,他们西方能因此增几分运道。 但咱们不可在地藏背后使绊子,且放过他一次。” 云霄目中增了几分笑意:“你此前几次对地藏起杀心,今日却能忍耐住,当真不易。” “凡事不必急于一时,都可稳中取胜。” 李长寿道:“我已探查出几人有异样,稍后我标他们出来,你便立刻将他们收入混元金斗,勿要让他们误伤旁人。 根据白先生所说,域外天魔擅蛊惑、控制道心,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此次闯进来的域外天魔,也不知具体数量有多少。” 云霄伸出雪白的左掌,掌心混元金斗轻轻闪烁光亮,缓缓旋转。 “今日让我出手就是,我已与这些天外之灵交手十数次,对他们也算有些了解。 远古时,天道未现,这些域外生灵经常来洪荒边缘生事。” 李长寿:…… 阅历完败。 此刻的云霄,正准备与人斗法,表情认真且肃穆,又有一种此前很少出现的风范。 那并非单纯的威严,也不是高手威压带来的压迫,而是给人一种稳重干练之感。 云霄仙子平日穿搭多以素色为主,今日也是这般。 素白长裙包裹盈盈体态,浅蓝束腰点缀着几颗冰色宝石,两层薄薄的云袖后,素手手腕坠着一只碧玉镯子; 远处雷幕照耀下,云霄仙子的肌肤更显白皙,哪怕此时俏脸肃穆,也不曾让她的温柔之意有半分缩减。 云霄目光错开,轻声道:“你总是看我作甚……” “先做正事。” 场合不对,李长寿也没趁机说什么骚话,与云霄驾云到了这处部落上空。 此时,该部落中的男女老少都已聚在一起,有些不安地注视着李长寿。 他们身上各自都有修为,从刚起步的炼气士到天仙境不等。 李长寿朗声道: “各位还请放心,我等道门弟子绝不会滥杀无辜,前来此地只为了诛杀邪魔!” 言罢,李长寿暗中点出五道气息,悄悄依附在了五名男女身上。 初次与域外天魔交手,李长寿自是不敢大意。 道门几位高手赶来这片小千世界时,此地域外天魔都进入了潜伏状态; 被神雷所困,无法离开此地的众魔,此时就躲藏在众生的阴影中。 李长寿也是根据白泽与多宝道人的描绘,用仙识仔细辨认,确定了这五名男女被天魔附身。 而被李长寿点出的气息缠绕,这五名男女顿时有些茫然,又有几分紧张和恐慌,与他们身周人族的表现毫无二致。 云霄祭起手中金斗,这金斗射出五束金光,将这五名男女直接卷回了混元金斗中。 随后,巴掌大小的混元金斗在云霄身前飞速旋转,云霄仙子双手结印,金斗之上光芒大作,将她照耀出了几分神圣之感。 一连九印,云霄双手轻轻一推,又是五道金光自金斗照出,将那五名男女送回原处。 这五人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面色无比苍白,气息虽微弱却并未断绝,亏损了自身大半元气。 李长寿用仙力包裹起五颗灵丹,推到这五人口中,五人迅速安静了下来。 一名老妪对着李长寿和云霄做了个道揖,喊道:“多谢仙长。” 此地这些人族这才齐齐行礼,像是认可了李长寿与云霄一般。 而李长寿仙识继续锁定此地,盯着数十名,或是眼圈发黑,或是自身道韵有些微异常之人,闭目凝神,仔细感应。 云霄手中混元金斗洒出道道金光,化作一面光壁,将此地彻底笼罩了起来。 云霄开口道: “此地还有邪魔潜藏,各位还请稍安勿躁,容我们细细辨认。” 那天仙境的老妪喊道:“大家不要出声,安静打坐,待仙长查辨。” 这群男女老少齐齐盘腿坐下,除却孩童依偎在各自父母怀中、此刻略有些紧张,其他大多都已十分平静。 比起域外天魔,他们更怕被【宁肯错杀,不可放过】。 正此时,地藏的一缕传声入耳,李长寿再次出手,三道气息分别落在了此地三人身上。 刚才说话的那名老妪赫然在列! 那老妪先是一怔,口中还道:“两位是不是有些误会……” 背后却已浮现出一道恐怖的黑影! 黑影对李长寿和云霄厉啸,似是要展翅冲上去! 这怪物只有大概人形的轮廓,身躯更像是一种流质构成,四只猩红的眼睛正涌出层层波痕! 但云霄是何等仙神? 她几乎在天魔现身的一瞬就已出手,混元金斗的金光还未爆发,她纤指前点,那天魔周遭乾坤出现一圈冰棱,将这天魔瞬间冻结。 金光射至,这天魔刹那间被金光消融,而那名老妪以及其他两名人族男女,被直接收入了混元金斗。 侧旁,刚抓出乾坤尺的李长寿微微一笑。 完全没出手的机会。 心底塔爷正在那不断感慨…… “小徒弟你行不行?这要以后你跟云霄吵架,我可不帮你挡金斗妹妹。 嘿嘿,金斗妹妹又成长了啊,你能不能把本塔爷祭出来,让咱去搭个话!” 李长寿依言照做,将玄黄塔托在掌心,客串了一把‘托塔李水神’。 李长寿和云霄又在此地仔细搜查,过了一阵才转去别处,在这个方向上不断铺开仙识。 还好,这片小天地面积不大,他们几个三教仙人花费了半日的功夫,就将此地完全探查了一遍。 有谛听相助,他们省了不少功夫,第一波搜查就查出了六十七只域外天魔。 这些域外天魔的实力,无法用洪荒的标准来衡量,但对于多宝道人、赵公明这个层次的高手来说,也就是一碰就碎的程度。 李长寿他们传声商议一二,又细细地搜查了一次,将觉得可疑的人物带到了一处位于大泽中央的小岛上,总共二十六人。 多宝道人正色道:“此时雷幕未散,说明还有天道锁定的外魔咱们未曾寻到。” 太乙真人奇道:“这些外魔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元神,又似乎有本体。” 赵公明笑道:“所谓域外天魔,其实也是生灵。 生灵乃真灵与大道同振而生,道起于混沌,只不过混沌海中的道互相交织、毫无秩序,故所化生生灵奇形怪状。” 若是从这个角度而言…… 李长寿皱眉看着,此地那二十六个怀疑对象,这些域外天魔也是混沌生灵,本质上跟洪荒生灵差不多? 他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时空穿越过来的,反倒更符合域外天魔的定义。 玩笑,玩笑。 他是苗根正红的道门弟子,女娲娘娘也说过,圣人不在乎这些; 再说,天道老爷承认了他的身份,那一道道天罚,就是给他的洪荒户籍嘛。 云霄轻声道:“金斗中还有两头域外天魔,尚未被完全化去。” 李长寿心底一动:“多宝师兄可有能困住这种域外天魔的宝物?不如拷问拷问它们。” 拷…… 从地藏、谛听,到太乙、玉鼎,再到多宝、公明,甚至云霄仙子,此刻都用一种错愕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 赵大爷扶须沉吟,怕准妹夫下不来台,在旁接话: “这想法虽匪夷所思,也从未有人尝试过,但也并非不可嘛。” 太乙真人禁不住范嘀咕:“域外天魔还能拷问?这倒真是闻所未闻。” 李长寿微微皱眉,知道自己有些失言了,这次是吃了情报缺乏的亏,回去之后自罚抄写稳字经一千次。 嗯,等灵娥回山再动笔。 但此时,李长寿只能笑着接话:“试试总归不会吃亏。” “确实可以一试,”云霄微微颔首,祭起混元金斗,两道金光将两团黑雾完全包裹,放到众仙面前。 太乙真人祭起九龙神火罩,将两头天魔罩住。 李长寿又不放心地祭起了玄黄塔,洒出道道玄黄气息,挡在了众仙与那二十六人之前。 九龙神火罩之下,那两团黑影在不断颤抖,此时已是无比虚弱,逐渐显露出了它们原本的形状。 就宛若两团灌满了‘黑油’的水球,其上不断探出一根根触角,触角之上蕴含着某种晦涩的道韵。 李长寿嘀咕道:“与八爪鱼有点类似,先用一点真火烧下试试。” “善,”太乙真人小心翼翼地放了一点点真火,这两头虚弱版的域外天魔顿时发出阵阵厉啸,身上的黑气被烧融,身躯也被烧出了破洞。 太乙真人问:“来点雷霆?” 李长寿催起掌心五雷之法,几道细小的电弧砸入神火罩内,将那两头天魔打的浑身抽搐。 “诶嘿,有点意思哈!” 多宝道人挽起袖子,凑到神火罩前,拿出一堆法宝堆在侧旁,开始逐个实验。 像什么天雷、地火、罡风、流尘,这都是基本操作; 李长寿拿出几样毒丹,太乙真人拿出一点炼丹残渣,玉鼎真人念了几段净化的经文,地藏施展了点西方的术法…… 直到太乙真人用兵刃切下了一根触角,扔到了谛听面前,道一句:“尝尝。” 谛听双眼瞬间成了浅白色,浑身乱颤,茫然、失措、无助地看着这方冰冷冷的小天地。 活着太难了! 正此时,几声厉啸在侧旁响起,却是几头域外天魔冲天而起,朝着四面逃散。 但等待已久的云霄仙子右手拍在混元金斗之上,几道金光激射而出,将这四头域外天魔直接卷了回来,在金斗中融成了一团团混沌气息。 天边,包裹着这片小天地的雷幕,顿时烟消云散…… 多宝道人笑道:“没想到,此事完成的如此顺利。” “还是多亏了谛听相助,”李长寿眯眼笑着,扫了眼那边的谛听。 谛听嗓子尖发出一阵嗷嗷声,低头想把那块触角吞了,却发现那触角已自行化作黑烟消散…… 李长寿道:“走吧。” 众仙尽皆点头,多宝道人划开一道土洞,几人顿时消失不见。 于是,片刻后。 “哼!” 某个部族中,一对年轻夫妇目光露出了几分幽冷,对视一眼,心声交流着: ‘洪荒炼气士的高手,不过如此。’ ‘我们安心潜伏,待实力足够,就控制更多炼气士为我们所用,击溃玄都城。’ 突然间…… “两位,想笑就笑嘛。” 这对年轻夫妇悚然一惊,立刻就要站起身来,但各自还未有动作,已是被混元金斗倒扣。 云霄仙子和李长寿相视而笑,待处理了域外天魔,将这对夫妇放归原处、送入丹药,跳回土洞之中。 赵公明赞叹道:“长庚料事如神,当真厉害!” 侧旁地藏微微撇嘴,刚才不过是水神开口快了些,让他们外出转一圈就折返,再让谛听监察整个小千世界,发现了三处漏网之鱼。 这一点,他地藏也是想到了。 多宝道人纳闷道:“天道为何就直接撤了神雷呢?” “此地天道之力较为薄弱,容易被天魔蒙混过去吧,”李长寿如此解释着。 地藏淡然道:“最好再等半日或者几日。” 李长寿却道:“不可,若还有漏网之鱼,对方定已有警觉,这般只是浪费时间。” 他还要忙着给玉帝和王母历劫身上课。 李长寿道,“刚刚玉鼎师兄念的经文中,有一段经文让这些天魔反应强烈,你我还是按此前一般分头行动,再在这天地间走一遭。 这次,全力念诵驱魔咒文,仙识挨家挨户搜查,谛听多受累,监听各处。 若有错漏,唯你是问。” 谛听浑身一哆嗦,差点把地藏掀飞,低吼道:“水神放心,咱定拿出主人都没见过的十成手段!” 地藏脸黑成锅底,随手抄出一口铁锅,对着谛听就摁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 漫天遍地的诵经声中,一道有些恐怖的巨大黑影冲天而起,意图逃回混沌海中。 而这黑影借着它所夹裹的那名少年之口,对着这群洪荒高手破口大骂: “谁再敢说我们域外天魔奸诈!你们才奸诈!你们才是魔!道魔!” 当金光照耀,数道流光砸碎这数百丈直径的黑影时,那少年默默留下了两滴漆黑的眼泪: 洪荒太可怕了……咱们拼死进来图个什么啊……大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你追我、你追到我… 天边,那漫天黑烟被金光冲散。 太乙真人叹道:“怎么感觉这天魔有些死不瞑目?” 几道身影自远处飞来,多宝道人掌心提着那名被天魔夹裹的少年,手掌轻轻一震,这少年的身躯化作了一抔沙尘,飘洒在这片天地间。 赵公明道:“那少年没得救了,魂魄都已被天魔蚕食干净,看来这头天魔并非这次抵达的此地。” 李长寿缓缓点头,注视着那些闪烁着浅浅金色的沙尘,略微有些出神。 虽潜藏最深的域外天魔被逼现身,但在李长寿的坚持下,诵经声依然多持续了一阵。 待几位仙人再次碰头,多宝道人操着有些不确定的口吻,嘀咕道: “这次,应该没了吧。” 道道视线看向李长寿,李长寿沉吟几声:“还说不准,世事无绝对。” 太乙真人笑骂:“你是想将这片小天地重炼一遍不成?都已数管齐下,还能有什么错漏?” 李长寿对太乙真人微微一笑。 稳道,当无止境矣。 “长庚,接下来的事你来安排吧,”多宝道人笑着让出指挥权,自是给了李长寿一个选择。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该卸的磨可以卸了,该杀的驴…… “多谢多宝师兄,”李长寿拱拱手,而后便看向了一旁的西方教来人与来兽。 地藏道心一紧、谛听夹紧后腿,齐齐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却笑了笑,对着地藏拱拱手: “此次剪除天魔隐患,谛听功不可没。 正所谓能者多劳,接下来不如就请谛听在此地,多留守一段时日。” 地藏微微一笑,言道:“水神之言,也算在理。”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口,瞧着谛听,悠然道:“正主还没发话,你乱答应什么?” 地藏虽已做足了应对太乙真人阴阳怪气的准备,但此时依然忍不住面色发黑、气息不畅,一旁赵公明和多宝道人都笑眯了眼。 此次,倒是李长寿为地藏解了尴尬。 李长寿直接岔开话题:“各位师兄,咱们是否还要去玄都城看看?也不知那里战局是否平稳了。” “不可。” 多宝道人一口回绝,正色道:“若玄都师兄不开口求援,咱们不得随意踏足,这是玄都城上古时定下的规矩。 域外天魔的神通诡谲莫测,咱们贸然前去,说不定就会让其有机可趁。” 听闻此言,李长寿也不免有些疑惑。 云霄仙子柔声道:“此前就曾有过这般情形,擅作主张驰援玄都城的高手被天魔所趁,在城中引发大战,让玄都城防线几乎失守。 此时玄都城中多为神通凝做的道兵,也是因此事。” 道兵?这倒是听**师说过,没想到还有这些内情。 李长寿微笑点头,打消了让有琴玄雅来此地‘镀金’的念头,就此事多问了云霄仙子几句。 当下,多宝道人开了个土洞,几位仙人依次飞入其中,回返五部洲之地。 待土洞闭合,地藏低头看着身下的谛听,额头渐渐迸发出了十字青筋。 谛听雄壮的身躯哆嗦了下,连忙在心底传声道: “主人,你我在水神屋檐下,不得不得头啊。” “哦?是吗?” 地藏默默从谛听背上跳下,在袖中取出了一杆降魔杵与一方手帕,轻轻擦拭着。 谛听向后退了半步。 “主人您难道不以为,是咱这次表现突出,才让水神放咱们一马……” 嗡!降魔杵在轻轻震颤。 “您莫非是在质疑我对您的赤诚之心?在白泽前辈所作精怪图中,咱就是忠心的象征!主人,有话好好说!” “忠心就给我站住!” “主人您把杖子收起来咱们再谈!” “混账,我当初怎么就收了你!” “主人您不能翻脸不认兽啊!” “站住!” “主人你就是斗不过水神,硬撑着没意义啊,哈哈哈哈!” 朝阳的光辉中,一条青毛大狗在空中奔驰,一名身着宽袍、面容清秀的年轻道者,举着降魔杵在后穷追猛赶。 那些刚经历了天魔之乱的人族部落中,不少身影远远眺望着这一幕,露出少许笑意。 玄都城大阵外,玄都**师站在一堆堆黑泥中,看着前方混沌海里那些四散逃窜的黑影,略微松了口气。 “长寿那边,应该处理好了吧?” **师沉吟几声,又有点不放心,毕竟天魔颇为狡诈,自家师弟虽做事周全,但总归是比较单纯的。 嗯,单纯。 …… 南洲俗世,那座近来因为某‘大贤’而热闹异常的大城中。 书院门前,七名少男少女已是站了一个时辰,从日出时分便在此地。 本来,他们也有点微词,觉得木先生失了约。 可当华有铭道一句:“这应该是先生对咱们的考验!” 这群少男少女顿时打起精神,站在门前静静等待着,三名今日没蒙面纱的少女,不多时便俏脸生汗。 华有铭也是在猛然间,豁然发现: ‘这个可恶的夏凝霜,长得还挺好看。’ 虽还是少女形貌,不如弹曲儿的莹莹、花楼的婷婷和霜霜那般,身段妖娆、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浮想联翩,但脸蛋清秀可人,越看越觉得…… “看什么看!” 夏凝霜柳眉一竖,哼道:“若非先生不让戴面纱,总归是不想给你这般轻浮浪子看去了模样!” 华有铭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觉得啥,这就是个凶悍妇人!以后谁娶了,定要被她欺负一辈子! 惹不起惹不起,老老实实跟先生学本事就是了。 吱呀—— 书院的木门被拉开,李长寿扮作的中年文士出现在了几人身前,打着哈欠道一声: “进来吧。” 华有铭瞪眼道:“先生你刚睡醒吗?” “昨夜狂风骤雨,外出斩妖除魔,”李长寿淡定的说着,“回来后有些困乏就小憩了一阵。” 此言一出,华有铭和其他三名少男的双眼瞬间被点亮,三位少女也有些好奇。 华有铭忙问:“当真有妖魔吗?” “哈哈哈哈!” 李长寿朗声大笑,待他们七人入内,就将院子木门关合,负手走在石板路上,温声说着: “这天地间,人是主体,但万物开了灵智,就称之为万灵。 正所谓人、灵、仙、魔、妖、鬼,世间自都是不缺的;只不过在这南赡部洲之中,在咱们人族聚集之地,其他较为少见罢了。 所谓妖魔,灵心术不正为妖,人丧尽天良为魔,如此罢了。” 华有铭眨眨眼,仔细思索这般话语,心底又泛起少许奇特的感觉,将这些话语尽数记下。 入得竹屋,李长寿打了哈欠,“你七人先商量下具体选择哪般功课,先生我再休息一阵,待午后与你们授课。” 言罢,李长寿躺在摇椅上,不多时就闭目起了鼾声。 其实这不过是做个样子,心神挪移到了本体,与云霄仙子在三仙岛上散散步、谈谈心,喝杯茶水,中午才告辞而去。 与仙子这般相交,确实让人颇为舒适。 秀色可餐、软声可闻、清香入鼻,更有海光山色,当真洪荒一绝。 李长寿本体溜回度仙门小琼峰,找了个舒适的角落藏起来。 这次,却并未主动交还塔爷和乾坤尺。 灵娥还在外历练,李长寿如此也可做一手准备,足以应对绝大多数意外情形。 灵娥倒是一直安稳的很,在坊镇中逛逛街、喝喝茶、买买买,虽然也在思考如何登上万寿山,但总体颇为悠闲。 黑池峰上,李长寿纸道人睁开双眼,白泽在旁笑着凑了过来。 “域外天魔都解决了?” “解决了,”李长寿笑道,“那谛听的神通当真好用。” “这就是域外天魔的克星,”白泽刚想打个比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也似是被眼前这位水神克制,笑容渐渐收敛,坐在一旁失意地叹了口气。 李长寿这次当真有些不明所以,问道:“白先生这是怎了?” “唉——水神让贫道静一静心吧。” “白先生随意便是,”李长寿关切地观察了白泽一阵,发现白泽并无异状,这才开始忙碌旁事。 把地藏和谛听留在那片小天地,不过是李长寿这套算计的一部分。 凭什么,只能西方教出手分化他们道门三教,而他们不能搞一搞西方教的心态? 天庭水神府,李长寿换了一具纸道人,端着拂尘走出了府邸,朝通明殿而去。 半个时辰后,天庭对外发布了一道檄文,这檄文被天兵天将送去了中神洲各大坊镇,送去了西牛贺洲灵山,撒在了北洲妖族起兵聚集之地。 这是一封嘉奖信。 信中言说,天外有域外天魔作祟,闯入三界之中,意图残害生灵。 幸得天道指引、圣人老爷准许,道门三教各出高手,凭借地藏之高义与谛听之神通,将混入三界之域外天魔一扫而光。 天庭的檄文中,只字不提‘西方教’三个字,但对地藏之高义、谛听神通之玄妙大加赞赏。 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奖赏,但给了地藏颇高的名望。 接下来就是等地藏和谛听从远方回返了,到时他们应该会特别感动;地藏的表情,估计会特别好玩。 可惜李长寿是无法去灵山,亲眼见证了。 西方教内部那群老道会因此事嫉妒地藏? 不可能,大家都是圣人弟子、圣人记名弟子,不可能没有这么点容人之量,见不得他人优秀…… 吧。 午时未过,南洲俗世某座大城的书院中,李长寿笑吟吟地睁开双眼。 七个少男少女已是用过午餐,此时正在收拾餐盒。 华有铭明显没做过这些,有些笨手笨脚地将木盒包好,拿了根牙签剔着牙,眼珠时不时地朝着旁边看一眼。 夏凝霜正在喝茶,姿态端庄、举止优雅,处处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 “嗯咳!” 李长寿清清嗓子,招呼一声:“你们可定好了功课?” 七人纷纷点头,倒是那华有铭关心地问了句:“先生你不用午膳的吗?” “不用,”李长寿笑道,“我非凡俗,不必进食。” 一张张白纸自李长寿袖口飞出,飘到了七人面前,“将各自想学的功课写下来。” 身着相同款式长衫的七人连忙拿出笔墨,仔细写了几个字,李长寿又将这些纸张摄回,端在手中,轻吟道: “诗词、文章、仙术、术算、兵法?” 李长寿话语一顿,看着这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笑道:“有铭为何要学兵法?” 华有铭站起身来,对着李长寿抱了抱拳,面容带着少许得意,朗声道: “学生回家想了一夜,已明自己所缺为何。 拳脚功夫、道法仙术,我家都有人教我,但兵法之道,府上能人却不多。 先生是贤者大才,定是无所不知,我定要把握这些。” 李长寿笑道:“你可知,就你府上那与凡人相差不大的修士所传仙法,与我之仙法相差多大?” 华有铭一愣,小声问:“相差很大吗?” “哈哈哈,”李长寿仰头大笑,华有铭有点尴尬的挠头。 他邻座的夏凝霜低骂一声:“呆子,先生昨日说过,我们提的功课先生会一同传授,你还后悔个什么?” 华有铭瞪了眼夏凝霜,后者目光一扫,少将军又从心地缩了缩脖子。 李长寿道:“那咱们就暂定这五门功课,今天下午先来说文章与仙术。 要记住,我不会传你们增加寿元之术,这会扰乱生老病死之命数,我只会传你们一点简单的困敌手法。 比如这般,操绳术。” 李长寿手指轻弹,华有铭的腰带突然化作一条绳索,将这家伙五花大绑; 而华有铭脚下一晃,来不及控制平衡,轻呼一声朝夏凝霜砸去。 夏凝霜不过弱女子,此时哪里闪躲得开? 就听得哎呀两声,矮桌哐当作响,夏凝霜闭目轻呼,再睁眼时,刚好看到华有铭那张有点呆的面庞。 而后四目相对,不自觉便听到了咚咚的心跳声。 木屋顿时安静了下来,前面两两成双的少男少女扭头看去,各自带着几分关切。 角落中的某凑数少年默默低头,感觉自己被大贤选中,未尝是件好事。 摇椅中,李长寿眯眼笑着,怡然自得。 虽然两位大佬的历劫身此时只是情窦初开,但感情可以确立了再慢慢培养嘛,稳妥起见,多留点共同回忆也是好的。 此时,那夏凝霜已是回过神来,脸蛋一红、瞪着华有铭,“你、你还不起来!” 华有铭身上捆着的绳索瞬间解开,他强自镇定,连忙跳起,又攥着拳头干咳了声:“抱歉撞到了你,别、别生气……” “哼!”夏凝霜冷哼一声,再次坐好,整理了下发饰,故作无事发生。 就听华有铭在旁小声嘀咕:“也挺好看的……啊,别误会,我是说你鼻孔里的那两根毛发。” 整个竹屋再次安静了下去。 原本正含笑的李长寿,此刻也是眼前一黑,差点就把这具纸道人自燃了。 “华、有、铭!” 一声怒斥,夏凝霜抓起一杆毛笔就冲了上去,华有铭起身就跑,两人在竹屋中一阵追逐打闹。 那两对或是已有婚约、或是注定姻缘的少男少女含笑看着,李长寿也并未阻止,想起了那年青春年少的光影。 角落中,某个连打闹都似乎与他无关的‘凑数者’,默默地趴在了桌子上。 都是命啊…… 不,咱们不能信命! 他杨天佑,今后一定要逆袭! ( 单章:别慌 天有阴晴、月有圆缺,静等花开、莫急莫躁。 大家别慌,你们在,我就在,无论外部环境会不会变化,创作都不会受影响。 与平台接洽,是我的工作; 把作品给你们看,这是我的梦想。 工作上的变更和压力,是每个成年男人都要去面对的,把梦想留给你们,算是写书人在现实挣扎中,最后的浪漫。 悄悄说一句:我其实没被影响,身为老油条的我相当淡定,但读者老爷们不断讨论,书评、群里都在讨论平台和作者的矛盾,担心师兄会不会受影响,让我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 大家安心看书就好,在点娘支持正版,就是对师兄最大的支持。 作者群体和平台之间的事,不应该波及到读者,大家花钱看书,我就把书写好,拼尽全力让你们满意,绞尽脑汁搏你们一笑。 大家多支持正版、多投几张票就好了,不用担心作者收益会不会被影响,这个是我该去面对的压力和挑战。 很抱歉因为书之外的事给大家造成困扰,今晚凌晨更新后我就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加更。 这还没两百万字,刚要进封神节奏,马上开始安排阐二代…… 总之,你们在这,我就在这。 梦在这,能去哪呢? 第四百三十三章 娥 归 山 ‘成为厨子还是食材,这是一个问题。’ 白泽保持着本体,坐在那长长叹了口气,扭头瞧了眼在水潭旁闭目打坐的水神之化身,再看看水潭投影出的画面,略微有些出神。 水神的生活,当真是让兽羡慕的充实; 又要操心天庭之事,又要想办法算计西方和妖族,还要替在外面历练的小师妹担心,偶尔更要接个【圣人差事】,外出打打域外天魔,顺便与三教高手聊天吹牛、谈谈姻缘。 最近这半年,水神更是肩负起了教导玉帝和王母历劫身的任务。 虽然每次提起这事,水神都会摆着手说‘这不算、这不算,这怎么能算是玉帝陛下的老师’; 但白泽总觉得,水神能花费近三分之一的精力在此事上,必然是挺开心的…… 哪像他白泽,过气瑞兽、退休妖帅,现如今除却了偶尔帮水神审核审核计划,就只能想想如何追求极致的美味了…… 养老的生活,安逸,且枯燥。 白泽又定时瞧了眼水潭中的情形,下意识就收回目光的他,突然怔了下。 灵娥这次外出坊镇,似乎飞的有些远了…… “水神,水神!” “嗯?” 李长寿在湖边的纸道人睁开双眼,目中精光闪烁,又立刻隐退。 趁着今日书院不用开课,李长寿刚在悟道修行。 不用白泽多言,李长寿立刻看向水潭中的画面; 白泽头顶长羽再次闪耀光亮,水潭中的画面顿时更为清晰。 李长寿安排在灵娥附近的纸道人军团,立刻施展遁法跟了上去! 此刻灵娥,正在赶往万寿山的云路上。 她换了一身得体的打扮,长裙薄衫绣云鞋,青丝挽作俏云鬓,巧目顾盼、秀眉依依,虽是隐藏了容貌,却依然不减灵秀之感。 “她怎么突然想过去试试了?” 李长寿自言自语,当下一心多用,继续盯着灵娥的行迹。 白泽笑道:“兴许是想明白了,继续拖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早入去碰一碰运气,无论成败都可早日回到自己师兄兄身边嘛。” 李长寿嘴角一撇,淡然道:“看她这段时日在坊镇中每日玩耍,也是颇为开心。” “那不一样,”白泽调侃道,“对灵娥而言,没有师兄的快乐,是不完整的!” 李长寿瞪了眼某大厨,白泽顿时把头埋在蹄子中,一阵嘿嘿嘿的轻笑…… 略微想了想,李长寿本体离了小琼峰,直接无视本门护山大阵,施展土遁朝西牛贺洲而去。 此前未主动归还、圣人老爷也没收回去的塔爷和乾坤尺,伴着本体再次出山。 说实话,把塔爷留在身旁,是真的顶…… 灵宝不需修行,塔爷最大的爱好是被神兵利器击打,第二爱好就是跟人聊天打屁。 这半年,塔爷跟乾坤尺聊天无聊了,经常催李长寿去三仙岛见金斗妹妹,或是去圣母宫拜见圣母娘娘,问候下红绣球妹妹。 长此以往,让李长寿都有点头晕脑胀。 这,就是使用防御类极品灵宝的代价吗? 太清老师的清静无为大道,当真厉害,能忍受这么多灵宝精神污染……呃,好像太清老师会直接把灵宝封起来,要用的时候再解封。 李长寿心底一叹,乾坤尺闪烁出微微光亮,他前行的遁速顿时更快了些。 另一边,灵娥驾云已飞到了万寿山附近。 她在高空停了一阵,略作思索,将那枚玉符拿在手中; 玉符中的字迹还是那一行历练任务提示,但灵娥要做的,就是将玉符当面交给镇元大仙。 想了想,灵娥左手探入袖中,拿出了…… 一提仙果。 总不能空着手去拜访远古大能,镇元大仙! 灵娥驾云向前,缓缓飞到了万寿山前百里。 这山不奇、不高,宛若一片平原中探出小鼓包,若是准确点形容,说是‘万寿坡’更恰当。 一缕微风迎面吹来,灵娥只觉寸步难进,被此地乾坤‘温柔’的拒绝。 她自是毫无意外——想来万寿山蹭点机缘的炼气士,受到的待遇都是这般。 朝着山头看去,郁郁葱葱的山峦见,能看到道观的一角飞檐; 此地并无仙光,也无祥瑞,更无庆云这般‘高级点缀’,灵娥能见到山里中灵兽嬉戏,水塘旁仙鹤啄翅,山林之上百鸟回旋。 仔细感应,天地间的道,在此地似乎都隐了起来,前方只是一片凡人住处。 ‘怎么感觉,跟小琼峰一个味儿……’ 灵娥轻轻吸了口气,瞧了眼深色的测感石,自知有不少仙识正锁定在她身上,不由想着,师兄应当就在看她表现…… 对着前方做了个道揖,灵娥用清脆的嗓音喊道: “晚辈人教道承弟子,今日前来,是为拜见地仙之祖前辈,替我人教高人送一封书信!” 前方静悄悄的,并无半点回应。 灵娥秀眉轻皱,又如此喊了两遍。 正此时,侧旁有人声传来,却是一名有些微胖的道人自下方梅林飞到空中,笑道: “别费心了道友,这里有大阵,声音是传不进去的;再说,声音就是传进去了,你又如何能拜见到…… 诶!” 这微胖道人哆嗦了下,看着灵娥面前缓缓汇聚的一缕缕流光。 这些仙光凝成了一善门户,门内竟别有乾坤。 一缕平和、浑厚、连绵悠远的道韵飘出,伴着苍老的嗓音: “贵客登门,快快请进。” 灵娥眨眨眼,手中玉符微微闪烁光亮,其内的一行字迹缓缓消退,化作了一封简短的书信。 灵娥匆匆看了眼书信内容,发现还真是某人教高人所写,落款竟是玄都小法师。 李长寿的一缕传声钻入灵娥耳中,说的是: “此次只是初次拜访,不要问这位大仙太多问题,就说是得了人教高人指点,前来问询地仙修行之道。” 师兄! 灵娥精神一震,顿时自信满满,飞入眼前结界中。 万寿山附近景色没有半点变化,显然是存在极为高明的乾坤大阵,宛若再辟了一方乾坤。 然而…… 李长寿本以为灵娥能在五庄观中,最少呆一两个时辰,但灵娥不过片刻就飘然而出,驾云朝东飞去。 此时,灵娥故意将带有镇元大仙道韵的玉符拿在手中,那些关注她之人自然知道,她只是替高人送信、且得了镇元大仙回信。 ——这无形中为自己提升了不少跟脚,让自身处境不至于陷入危险。 其实灵娥也是太稳了…… 能进五庄观的仙子,此地谁人敢招惹? 尤其是,那镇元大仙说了四个字:‘贵客登门’。 无惊无险地离开万寿山范围,灵娥突然施展风遁,迅速赶到了自己此前落脚的坊镇。 她刚从西门进、立刻就从东门出,离开坊镇时就已换了容貌,化作一名天仙境老妪,朝南赡部洲而去,要从南洲绕行回东胜神洲。 在反侦察这块,也是拿捏得死死的。 当然,想绕晕自家师兄,还欠了一点点火候…… 灵娥显然是早就制定好了完整的回家路径,此时完成任务,妙目中直冒绿光,过俗世、经大泽、越过大洲边界,直扑度仙门山门! 为了不暴露踪迹,灵娥保持了十二分的踪迹,每过数万里就更换一次妆容。 她自然知道,这些都是师兄考核的内容,故全力以赴、丝毫不敢懈怠。 几日后,度仙门山门前。 灵娥压制着自己激动的小手,驾着白云、恢复原本容貌,哼着一点小调、朝山门而去。 到得了山门,灵娥拿出掌门令牌,以及两只装满了丹药和药草的宝囊,满是笑意地孝敬给看门的几位老前辈,言说这是自己外出历练所得。 一阵‘使不得使不得’、‘这如何能行’后,灵娥驾云朝平静的小琼峰缓缓飞去,留下几位老道百般夸赞。 李长寿本体自是早一步赶回了门内,顺便将众纸道人放归山门各个方向。 很惭愧,只是一点点常备护卫力量。 驾云过山野,芳心恨迟迟。 当灵娥保持淡定过了几重大阵,看到了在湖边柳树下站着的熟悉身影,再也按耐不住。 她欢呼一声,朝李长寿疾飞,口中大喊: “师兄我活着回来啦!” 原本板着脸的李长寿,当真是败给了这句呼喊,笑着点点头,并未拒绝灵娥张开的小手。 她恰似乳燕归巢,就这般撞到了师兄怀中。 李长寿略微有些犹豫,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自然垂落,想抬未抬之际,灵娥却突然回神,俏脸瞬间红透,立刻向后跳开,满腔欢喜化作了一声: “嗝!” 李长寿平静地抬手理了理衣领,道:“此次历练,收获如何?” 灵娥此时的表现,已是证明了历练效果如何。 她将自己羞涩压了下去,脸蛋虽红、却无云汽,对李长寿欠身行礼,轻声道: “多谢师兄安排的历练,师妹这次收获良多。” 李长寿皱眉道:“收获良多,便是回来都不言明我正身,就这般毫无提防地靠近吗?” 灵娥小脸一垮,下意识就想装哭卖可怜,但又立刻想到了什么,底气十足地道一声: “若此地站着的师兄都非师兄,那我就算再小心谨慎,怕也是活不了。” “你倒也说的有几分道理,”李长寿点头表示赞许,“这次确实成长了许多。” 灵娥喜滋滋的一笑,哼道:“还有呀,刚才那个、那个,抱抱,也是替云霄姐姐带给你……呃。” 糟了,说漏嘴了! 李长寿淡然道:“你们相见,似乎已许久之前。” 灵娥眼珠一转,立刻错开话题:“师兄,我得了个这宝贝,看!看看!” 一颗人参果被灵娥捧在手心,“师父吃了这东西,可以增近五万年寿元!人家在镇元大仙那里求来的!” 灵娥忙将镇元大仙给人教小法师的回信——另一枚玉符,塞到了李长寿手中,丢下一句: “我先给师父送过去啦!” 就一溜烟儿跑去了齐源老道的草屋。 这丫头,果然也是不愿看他与云霄仙子进展太快…… 李长寿负手轻叹,转身回了丹房中,看了眼玉符中简单问候的客套话,心神挪去了南洲之地。 有琴玄雅上天之事,李长寿已决定向后推迟。 无他,要给玄雅造势宣传,必会闹出各种动静,就会出现许多风险。 如今己方大佬玄都**师不在五部洲中,最稳妥的选择,就是要减少这般事务。 虽然天庭招兵计划会受一些影响,但影响不算太大,就是少了些宣传效果…… 也能让玄雅实力再提升一小截。 南洲俗世,那座李长寿已执教了半年的书院中,假装休息的纸道人睁开眼来。 竹屋外,三名少男正在修行落石术等实用小法术,三名少女在远处竹林中朗诵诗词; 而竹屋角落那个‘凑数的’,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李长寿站起身,温声道:“小佑,为何不去练习法术?” 少年杨天佑忙起身回答:“回先生,我在温习术算,这几门法术我都学不会,只是给大家拖后腿……” “那也要学,以后也能有个防身的本领,事在人为,莫要轻言放弃。” 李长寿鼓励他两句,便对外招呼一声:“有铭,带小佑过去。” “好嘞!” 华有铭两步就跳了过来,咧嘴笑着。 杨天佑连忙向前,喊了几声‘大哥’,像是小跟班一般,跟在了华有铭身后。 李长寿不由眯眼轻笑…… 再有一年,华有铭的妹妹就要出生了,就是玉帝陛下点名要的‘普通绝色’。 同样,应该就是杨戬之母。 若此地这个杨天佑,会是自己所知的那个杨天佑,这一场跨越凡俗的姻缘,也就能解释过去了。 当日留下他们七人时,李长寿本没有在意这个名号,也是隔了几日、修行时突然想到了这杨天佑是谁。 为何有一说,杨天佑乃天庭金童转世?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且在天庭暗中查证过,这杨天佑只是个普通凡人,没什么跟脚,资质也不怎么样。 估摸着,应当是玉帝陛下到时不忍阻止妹妹、妹夫,就暗中给杨天佑加了点跟脚,如此也好顾全天庭威望、玉帝颜面…… 真说起来,杨戬的故事也是挺惨的。 父母生了杨戬兄妹三人,大哥和父亲一起死在了天兵手里,母亲被镇压在桃山之下,杨戬自己带着妹妹孤苦伶仃、艰难拜师…… 李长寿也记不清楚有关细节,而且二郎神的传说也是众说纷纭。 有一说,杨戬劈山救母时,将母亲救出了桃山,但母亲被曝晒而亡,故杨戬对天庭怀恨在心,虽得天庭封赏,却对自己舅舅怀有恨意,写下一句‘听调不听宣’。 这里有一点,是李长寿此前就关注到,且格外在意的——杨戬是得了天庭神位之后,入的封神之劫,跟随师父玉鼎真人护持周国! 当然,这些都是原本的故事了。 …… 北俱芦洲西南部边界,妖族聚集之地。 比起几十年前,此地已是完全变了模样,大地干裂、山泉断流,各处都是死气沉沉,不少山头都已化作一座死山。 无他,此地汇聚的众妖抗天而行,为天道所恶。 天庭各权职部门搞的那些节目,除却厕神殿之外,都已不再连续发力。 毕竟折腾久了,这些妖族的皮就厚实了。 妖族的众高层当真没想到,天庭竟如此能忍…… 最初发讨天檄文,天庭各种手段反制,就是不发兵讨伐他们妖族; 而后北洲之战,天庭派大军参战,妖族一方被‘骑着白泽的水神’搞崩了心态,非但没能打疼天庭,反把自己打的心肝乱颤。 他们需要一次大胜,而后夹带胜势,与天庭谈判。 逻辑很简单、过程也可以很清晰,但天庭那个水神,却是全然不给机会! 地下一座大殿中。 陆压斜靠在宝座上,身前悬浮着妖帝印玺,用手掌扶着额头,面色无比阴沉。 水神…… ‘斗神不斗势,斗仙不斗圣。’ 白泽…… 突然间,大殿角落传来一声轻笑,两道身影自阴影中走出。 一道有些娇小的身影,停在角落并未向前,斗篷之下露出两缕银发。 另一名老者直接掀开斗篷,快步到了宝座之前,拱手道:“太子殿下,贫道已想出破局之法。” “前辈请直接相告,”陆压双目有些无神。 这老道笑道:“殿下,咱们何不从天庭另一位权神身上入手? 水神确实难对付,但他终究不过是三阶正神,而天庭中还有一位二阶正神,木公。” 第四百三十四章 有铭与凝霜 这才半年多,李长寿就明显感觉出,这七个少年…… 越来越难教了。 下午时,李长寿讲解一些凡俗之中较为出名的文章,就被问的差点答不上来。 还好稳妥起见,此前已是跟白泽详细备了课,考虑到了这些小家伙可能会问的各个问题。 待日暮西斜,李长寿将华有铭与夏凝霜留下打扫书院,就飘然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对欢喜冤家,这半年来打打闹闹,感情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起码打架的时候,夏凝霜不会对华有铭的弱点部位下狠手了。 ——此处专指肋下。 心神挪回小琼峰,李长寿循着仙识探听到的对话声,驾云朝湖边草屋而去。 “……师父,这个果子您就别问从哪来的,吃了就好了。” “这莫非是什么邪术炼制而成的?长得如此像婴孩!灵娥你从哪寻来的这般邪物?” 灵娥忙道:“这不是什么邪物,师父您仔细感应下,这就是人参果,先天就是长这个模样,能增近五万年寿元呢!” “那为师也不用,你自己用就是了!” “师父!” “不用不用,”齐源不断摆手,从门边将灵娥赶了出来,“为师当真不要这般邪物!” “哎,师父!” 哐! 木门被用力合上,甚至震出少许烟尘。 灵娥用仙力端着那枚人参果,略微有些无奈。 草屋中,齐源老道用仙力布置好了几层结界,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 “为师这般浊仙……不值得……” 李长寿眉头轻皱,师父这道心,当真有些棘手。 灵娥鼓着嘴角,端着人参果在那出了会儿神;待发现李长寿的踪迹,灵娥这才恢复正常时的活泼模样,转身飞向自家师兄。 “师父说这是邪物,不用,怎么办呀?” “无妨,”李长寿笑道,“师父的寿元还有不少,此时也在天庭任职,又用过了蟠桃。 将人参果封入玉壶中保存起来吧。” “嗯,”灵娥乖巧的应了声,又小声道:“要不,咱们把师父敲晕了,灌下去?” “这样违背师父心意,师父很难接受,”李长寿小声道,“这方案做保留,今后再议。” “是!遵水神大人令!” 灵娥俏生生地拱手行礼,当下就想起了刚刚的情形,耳尖都有些发烫。 李长寿清清嗓子,正色道: “此前你我都未正式谈过,今日你可否回答为兄。 你对今后的修行之路,有何期许?或是有哪般规划?” 灵娥认真地想了想,轻声道:“在山中修行呀就是……如果能长生就再好不过了,师兄别赶我出去就好。” “你这次历练已是熟悉了外面的情形,想外出走动,只需提前告我一声就可。”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张纸人,递给灵娥,“人心险恶,复杂难明,我本身也为小琼峰带来几分危险,你还是要多加注意。” “谢师兄!” 灵娥喜滋滋地将纸人接了过去,想主动表示点什么,却又只是轻吟两声。 “怎么了?”李长寿难得温声问。 “没事,我回去修行了。” 灵娥将纸人抱在怀中,低头转身,从李长寿身旁绕去了草屋。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本想提一提《稳字经》的事,随后就哑然失笑。 罢了,这次自己写吧,也算警醒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千遍稳字经最后变成了默诵。 灵娥顺利回山之后,李长寿要挂念之事顿时少了一半,日子也越发悠闲了起来。 于天庭中处置处置天庭事务,于书院中督促两位天庭大佬的历劫身搞搞对象; 如此又平静了数月,东木公心事重重地寻到了水神府。 天将禀告,李长寿心神立刻归于此地纸道人身上,将东木公迎入书房之中。 但进了书房后,东木公几次欲言又止,面色有些为难。 李长寿笑道:“木公这是怎了?” “这个,”东木公换了个坐姿,看着李长寿,那近几年越发慈祥的面容上,挤出个难看的笑容。 东木公低声道:“水神这几日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李长寿正色道:“并未听到……可是有诋毁木公之谣言在天庭流传?” “唉,也不是说诋毁,”东木公苦笑道,“他们说的也是实情,毕竟我也只是普通人族出身,能得天庭高位,不过是因当年加入天庭较早。 还是长庚你出手,帮我想了个主意,才让陛下对我有所信任。 长庚,我此次前来只是想对你言说,甚至可立下大道誓言,我绝不会在背后中伤、挤兑长庚你……” 李长寿皱眉道:“那些言语具体如何?是从何处传来的?” 东木公道:“这个,就是说长庚你早晚要取我而代之,等陛下回天就要变更神位……” “这些家伙,沉寂了这么久,终于出招了。” 李长寿先安慰东木公几句,起身来回踱步。 东木公,确实是此时天庭最容易被针对的高位权神,尤其是木公背后并无势力支撑,本身的影响力也颇为有限,修为…… “此事不可急躁。” 李长寿道:“木公安心处理天庭事务就是,稍后你我一同去各处巡查几次。 如今陛下与娘娘刚下凡十数年,后面还有较长的岁月,天庭事务需木公来主持,这般小事也不宜分心。” “长庚放心,我只是怕你心有芥蒂,”东木公轻叹了声。 李长寿又含笑摇头,“你我相交多年,彼此已算是好友知己,只不过因在陛下驾前做事,你我不好太过亲近。 木公,若是有什么令你为难,且我力所能及之事,敬请言明。” 东木公差点就老眼一红,叹道:“多谢长庚体谅!若非长庚你相助,何来我今日!” 当下,李长寿又安抚了东木公几句,做了做心理疏导工作。 木公来时忧心忡忡,离开时却是面色红润、挺胸抬头,像是在水神府中重新得到了身为男仙的自信。 “妖族还是西方?” 李长寿坐回书桌之后,静静思索对策。 这种事,还真是没什么好法子,对方搞东木公心态,自己也只能尽量去安抚。 木公有点自信不足,这实属情理之中,自己总不能带木公去兜率宫中拜老君,拉靠山。 若真如此,玉帝陛下或许又会对木公和自己有些忌惮。 其实比起这个,李长寿更在意到底是哪些仙神,最开始在天庭中散播这般消息。 他想到了那块‘谣言毁灭机’天威石,但细细思量,在陛下回天之前,不宜将此事闹大,否则天庭不稳,会生出更多事端。 啧,权臣的烦忧。 …… 东木公走后不久,李长寿就招来敖乙与卞庄,让他们暗中调查中伤东木公的谣言起源,并为他们两个出了一点计策。 数日后,一枚玉符、几个道号,出现在了李长寿眼前,而其中有四个字,让李长寿感觉颇为扎眼。 符元神殿执掌者,符元仙翁。 “哥哥,”敖乙低声道,“是否要调些龙宫高手来天庭?” 言下之意,这些高手只听李长寿号令,可随时对有问题的仙神出手。 “不可,”李长寿道,“此事只能陛下来决断,我与木公都不可越权; 卞副统领,将这玉符送去给木公。” 言说中,李长寿已是在其中写了八个大字,算是给木公的建议。 【一切求稳,静待周全。】 做完这些,李长寿静静思索一阵,心底泛起了几个念头,又依次否定。 这般正神自己确实不好动,哪怕有先斩后奏之权,也必须让玉帝下决断…… 更何况,他还没有。 让李长寿感觉有些安心的是,他提醒木公之后,木公立刻为符元神殿增派了一队护卫。 这一招也是巧妙,细品之下,含义颇多。 而自这之后,天庭中的传言依然未断,仿佛东木公已经马上就要与水神翻脸一般。 李长寿付之一笑,继续做自己‘小月老’的活。 夏凝霜与华有铭的故事,随着岁月流逝,渐渐变得有趣了起来。 尤其是书院开办一年多之后,夏凝霜出落的亭亭玉立,华有铭在课堂上,总会走神偷偷瞧几眼。 夏凝霜对华有铭的态度,也从此前不断捉弄,变得稍微温柔了些。 这个阶段的少男少女,心神懵懂、一知半解,玉帝陛下本性又好面子,经常会说一些雷人之语,惹得夏凝霜对他一阵笔墨攻势。 ——拿笔墨砸人的那种。 两人关系有较大进展,其实是在华有铭的妹妹‘华云’出生,华府大摆酒宴。 那次夏凝霜盛装而来,华有铭看的眼都直了; 也就是那日,将军府与城主府商议结亲之事,华有铭下意识要驳斥,但因心神之中都是夏凝霜的模样,忘记了开口。 夏凝霜却很淡定地答应了下来,并主动与华有铭坐在一起,立下了门当户对的婚约。 虽然第二日课堂上,夏凝霜就对华有铭冷冷地说了句: “婚约之事,不过是他们做的决定,我早已答应了而已,无论要嫁的人是谁。” 昨晚一晚上激动到没睡着觉、早上还在琢磨自己今日该如何与夏凝霜搭话的华有铭,顿时被泼了一盆冷水。 而后,便是长达三个月的冷战。 李长寿看在眼里,急……也不是多着急。 他暗中指点了华有铭几次,告诉他世上最微妙的宝物,就是‘少女之矜持’;可惜华有铭对此一知半懂,并未领会其神髓。 直到一日…… 书堂放课,华有铭故意留了下来,伴着夕阳余晖站在李长寿面前。 “老师,我想与夏凝霜解掉婚约。” “哦?” 正在溪水中泡脚的李长寿,闻言笑问:“为何?” “总觉得,”华有铭挠挠头,“不如我之前,与她还未有婚约时那般自在……” “婚约并非儿戏,”李长寿笑道,“此事不是说毁就能毁的,而你们的关系也已从同堂的好友,转变成了今后要相守之人。 一时间不适应很正常,你每日与她多说说话,或是为她写一封书信,就是了。 男儿要拿出自己的担当,她或许正对今后的日子有些惴惴不安。” 华有铭沉吟几声,叹了口气,并未多说什么。 然而,当天夜里,华府惊变。 华有铭的父亲在外征战时病重而死、英年早逝,华府的天在一夜之间塌了下来,兵权被其他将领夺去,将军府顷刻就要倒塌。 这,就是玉帝陛下历劫身要经历的第一次家道中落了。 李长寿再见到华有铭时,已是在两个月后,华有铭眼圈深陷、长发凌乱,出现在了课堂上,双目已没有了多少光彩。 而这一日,夏凝霜宛若平时那般,将这两个月李长寿讲解的文章、术算之法,放到了华有铭身旁。 那份额外准备了六十多次,等待了两个月的午膳,也总算摆在了华有铭面前。 “我做的,”夏凝霜轻声说着。 华有铭双手一颤,盘坐在那并未动弹; 夏凝霜面色平静的夹了一块酥肉,径直放到了华有铭嘴边。 华有铭眼圈一红,抬手推开夏凝霜的双手,起身离了书堂。 “华大哥!” 杨天佑立刻追了上去,其他两名少男也跑出去拦下了华有铭。 李长寿看着这一幕,心底微微一叹,并未多管…… 三年之期刚至,李长寿自行退出了夏凝霜与华有铭的故事。 两人十六岁那年,华有铭按李长寿离开时留下的锦囊,放下了将军府少爷的身份,留下了一封书信,前往隔壁大城中入了军伍。 他骁勇善战、精擅兵法,更是义薄云天,在军中名望不断提升,十八岁那年成为了一名远近驰名的小将。 但紧接着,华有铭被那些不愿见华府再次崛起的凡俗势力所针对,被迫退出军伍,心灰意懒地回了家中。 华有铭回家时,家中已是混乱不堪,奴隶仆人散了大半,将军府变得门可罗雀。 正当他翻身下马,要迈步入府,侧旁却传来一声已有些陌生的呼喊。 带着面纱的夏凝霜漫步而来,就如两年前一般,似毫无变化,对华有铭道一句: “回来了?” 华有铭含笑点头:“嗯,多谢夏姑娘挂念。” 夏凝霜理了下发梢,轻声问:“你准备何时娶我?” “你我婚约……” “自是在的,我当年答应过的。” “不必了,”华有铭摇摇头,转身而去,已非当年那少年的他,此刻并未回头。 “我华有铭今日已不配你这般。” 夏凝霜并未多说什么,在将军府前站了许久。 芳草萋萋,倩影依稀,最后夜幕降临,只剩暗香残留。 或许是华有铭命格太强,能影响无数生灵的命途;正当李长寿思考,如何让华有铭知晓夏凝霜的相思苦,灾祸再临…… 有部族铁骑横冲直撞,连破数十城池,威逼华有铭与夏凝霜所在的‘确洲城’。 城内人心惶惶、权贵举家避难,军防未战先溃。 华有铭安顿好自己母亲与小妹,换上父亲的战袍,跃马冲入城中军营,一手操绳术、一把轻锋剑,连斩数名意图不战而逃、消极懈怠之将领。 振臂一呼,其父旧部纷纷回应,确洲城全力备战。 大军临城的那一日,华有铭突有奇谋,趁敌军不稳,率轻兵出城血战。 那一日,夏凝霜身着一身大红衣裙,带着城主府数百兵卫冲到城头,却赶晚一步,华有铭已冲出城门,率军前击。 将军百战身未死,城头红妆擂竖鼓。 城池未破,敌军溃败,华有铭满身伤痕的倒在城门前,被抬回了城主府中。 后来,就有了心火乱烧的一夜…… 玉帝陛下的转世身,就这般有了入赘之实。 那年,两人十九岁,李长寿功成身退,纸道人躲在暗中保护,并未再出手。 玉帝与王母能有这一世,其实挺好的,算是弥补了两位先天生灵原本情感上的缺失。 李长寿此时再看当年王母娘娘安排的剧本…… 她似乎,也想与玉帝弥补这些缺失之处。 那,云霄仙子呢? 李长寿不由陷入了少许遐思…… 毫无征兆的,他眼皮轻轻跳了两下。 李长寿掐指推算,很快就习惯性放弃……又仔细感应了半日,元神确实有轻微的异样之感。 到了他这般修为境界,虽称不上大能大神通者,但这般感应绝非‘空穴来风’,定是有什么事在发生。 大劫将临? 为此,李长寿第一时间去找了白泽,握着白泽的长羽,让白泽仔细感应了一阵,给出的结论,却是: 【一切如常,水神自身并无灾祸】。 李长寿道:“可否推算下有无大劫征兆?” “善,”白泽笑着答应一声,缓缓闭上双眼。 不多时,白泽眉头一皱,一缕发丝般粗细的紫色雷霆凭空出现,砸在了白泽身前。 白泽额头顿时布满冷汗,睁眼看向李长寿。 “怎了?” “天机……突然乱了。”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劫运初起 天机一乱,大劫将至。 手中掌握着封神大劫几个‘风向标’的李长寿,着实有些猝不及防。 刚刚白泽身前那道落雷,不只是让白泽惊出满身大、咳,冷汗,也让李长寿道心一震。 这雷的出现,当然不是什么‘打死剧透狗’,而是——真·紫霄神雷警告! 天道在警告白泽,推演天机、测算吉凶时悠着点,若是干扰了大劫运转,就是真的紫霄神雷落在头顶。 李长寿抱着胳膊一阵思索,心底却泛起了点有些奇怪的念头。 为何会是现在? 封神大劫,不是玉帝被三教弟子侮辱,从而去紫霄宫中告状,道祖降下的吗? 若从这个角度分析。 此时天地间的生灵之力已经到了某个临界值,从而引发天道降下大劫,但大劫还在酝酿,尚未定下劫难的‘形式’与‘内容’? 这里面的操作空间…… 咔! 又一道粗如拇指的落雷凭空出现,将黑池峰照的透亮,直接砸在了李长寿脚尖前! 这?! 想都不能想? 李长寿顿时打消了自己心底那点大胆的想法,对着空中遥遥一拜,同样是惊出满身大汗。 少顷,李长寿与白泽蹲坐在水潭旁,各自把双手揣在袖子中,想开口,一时间又有些犹豫。 万一说错话…… “白先生,”李长寿刚开口,白泽立刻哆嗦了几下,左右张望着,眼底满是惊悸。 白泽小声问:“水神,你刚才,那是在想什么?” “这能说吗……” “哦,对,对,说了咱俩定会化作劫灰,”白泽轻轻舒了口气,此时却是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长寿又问:“白先生,你有没有那种……想离开此地的冲动?” “并未,”白泽仔细感受了一阵,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觉得这里挺舒服的。” “凭神通?” “嗯,此地无比舒心。” 李长寿心底不由放下了半块石头。 度仙门此时应当是没有什么危机,但白泽的神通是与天机息息相关,不能排除白泽因天机混乱,感应出现错乱…… 白泽仔细打量了李长寿一阵,笑着问:“水神可是有些着慌了?” “并未,只是有些突然,”李长寿笑了笑,继续蹲在那沉思。 不管如何,劫运已经出现; 天机被蒙蔽,推算之法和占卜之法已不可靠,天道老爷刚刚直接警告了他和白泽。 种种迹象表明,自己接下来的路,绝对不好走。 两人又蹲了一阵,白泽道:“要不,去找圣人老爷商量下?” “圣人老爷如果有事,都是直接吩咐于我。 罢了,我先回天庭看看是哪般情形,白先生还请帮我看好度仙门。” “水神不必太过忧心,”白泽正色道,“大劫降临应该还有一段时日,此时只不过是形成了劫运。 想必,此刻擅推算且正推算之人,已感受到了天机之变化。 道门三教多有高人,应当都已察觉到了此间不同。” “我只是去天庭看看有无异状,白先生不必担心,这般做多错多的道理,我自是明白的。” 李长寿含笑点头,驾云回了小琼峰。 他先传声叮嘱师父师妹这段时日不要外出,两人心底若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务必与他商量了再决定做不做。 随之,李长寿的心神在纸道人之间挪移,最先赶去了天庭。 天庭乃天道重地,若天道出现动荡、天机出现变化,天庭理应首当其冲…… 仙识自水神府蔓延去了各处,李长寿看到了正在与天将开心摔跤的灵珠子,看到了远处路过的巡逻天兵,看到了一名名伴着欢声笑语的仙子们…… 似乎一切如常。 凌霄宝殿处也没有任何异样,金光环绕、祥瑞伴生,玉帝陛下的本体就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经历着一场‘真实的梦境’。 李长寿端着拂尘,驾云飞出水神府。 如果不是怕引起把守水神府的天将们不适,他现在都想一心多用,直接用几只纸道人飞出水神府,在各处快速搜寻。 天河畔、天门旁、兜率宫、天庭大棚仙豆种植中心…… 一切都如平日里那般,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半点异样。 天庭因高手不多,此时还未发现天机混乱之事。——想要推算到天机,也非易事。 ‘是自己太敏感了?’ 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 封神大劫如果是在八百到一千年之后,现如今开始出现劫云、封锁天机,其实是正常操作? 天道在节能、普通、性能模式之外,启动了一个高端的‘大劫’模式? 从刚才的那道雷,能分析出,封神劫难是天道已定下的…… 稳妥起见,李长寿的纸道人已是行动了起来。 一只纸道人去找寻赵公明与黄龙真人,一只纸道人赶去东海,拜访龙宫与三仙岛; 心神分自各处,于南海之滨、俗世之中,找寻着李长寿想知道的答案。 片刻后,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在高空驾云,低头眺望着大地。 此地是南赡部洲东北部,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不过是刚刚‘苏醒’,仙识向外探查,就已发现了这般情形。 一片广袤的原野上,大批凡人排成长队,沿着一条河流,朝西北方向行进。 这些凡人中,半数身着皮甲、青铜甲,手持长戟长刀; 半数衣衫褴褛,如牛羊一般被驱赶着。 奴隶? 南洲俗世虽已存在数万年,但因为面积太过广袤,凡人‘足力’有限,各个区域发展的情形不一而论。 但大多的部落、方国,还未废弃‘奴隶制’,战俘大多会成为奴隶,奴隶的子嗣也会成为奴隶。 下方那些被押送的凡人们,就是一场大战过后被俘获的奴隶,正在被送往一个新兴起的部落—— 商。 李长寿仙识扫过,发现在商部落中,一场祭天大典此刻刚刚落下帷幕,一个身形雄壮的男人,正扶着一位美貌女祭司走下高台。 契。 这几年因玉帝王母历劫身之事,李长寿倒是疏忽了对这边的盯梢;毕竟有孔萱大姐头一直在此地镇守,自不会出什么意外。 从商部族到商国,应该还有数百年的路要走。 劫运的出现,就是与此事有关?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一阵,待其他纸道人接连抵达各自目的地,这才收摄心神,开始走访好友。 没花费太多功夫,在李长寿的暗示下,赵公明、黄龙真人分别掐指推算,而后错愕的发现天机混乱。 赵公明与黄龙真人,都已是经历过两次大劫的老灵了,此刻震惊的程度却截然不同。 赵公明很淡定,之前通天教主已点明了此事; 黄龙真人急匆匆地,与李长寿一同离开洞府,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自是回返南赡部洲,黄龙真人直奔昆仑山玉虚宫,要去提醒阐教众高手。 这些,倒也都在李长寿的预料中。 让李长寿惊讶的是,他还未抵达三仙岛,刚从龙宫之中出来,云霄仙子已驾云在海面等候…… 他还没开口说有关此事,云霄仙子便柔声道: “情形有些不对,天机被蒙蔽,劫运已是在酝酿,也不知会应在何处。” 李长寿不由温和一笑。 本来是想来告知云霄仙子一声,反倒是被云霄仙子叮嘱了几句; 她还说,应是大劫将至,让李长寿尽量减少外出,若是本体能去天庭再好不过。 李长寿含笑答应着,仔细听云霄言说这些关切的话语。 因是纸道人在此,李长寿并未与云霄散步聊天,而是将这具纸道人化作纸人形状,飘到了云霄仙子手中。 纸人传出李长寿的嗓音: “我捉摸了许多年,想做个乾坤法宝传递信件,一直有些不得要领。 这纸人且当做传信所用,若是有急事就立刻找我商量。” 李长寿说的认真,云霄仙子听的实意。 她拿了个宝盒,将纸人放入其中,贴身存放。 心神抽离,李长寿将这纸人当做了传声之用,并不会借此窥探什么……咳,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感和神秘感。 辞别云霄仙子,李长寿心神落归在了小琼峰密室。 这么多年的准备,就开始派上用场了! 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做一本《封神大劫百科指南》,但李长寿做的那些计划,已可一步步开始推进。 首先,做个详尽的启动计划表…… “嗯?” 李长寿仙识捕捉到了灵湖旁草屋的动静,自家师父齐源道长,此刻换上了一身靛青色的崭新道袍,端着拂尘,正从草屋中飞出,朝丹房而来。 隔壁的草屋中,灵娥也从窗口探了下头,纳闷地看着自家师父的背影。 师父要外出? 李长寿心底瞬间想起了警铃,从密室中主动迎过来,接师父到了丹房内。 “长寿,”齐源老道笑道,“为师这就要去天庭述职,你此前传声叮嘱,有事就特来与你言说一声。” 去天庭?述职?这个时候? 李长寿忙道:“师父,不述职就是了,我帮你在通明殿中打个招呼。” “那怎么行?” 齐源皱眉道:“天庭之事,你就要按章程办!为师现如今,连出个山门都不可了吗?” 李长寿顿时哑口无言,解释道: “如今天庭正是事多之时,师父您不如等过些时日…… 去,去,别动不动就瞪眼摸拂尘嘛。” 齐源道:“为师就去通明殿中述个职罢了,你是天庭正神,为师也要拿出点天庭正神之师的精气神来! 长寿啊……” “弟子在。” “为师突然想透了,”齐源笑了声,手中拂尘轻轻一甩,笑道,“与其消沉度日,不如潇洒一些,到处走走看看。 怎么活着不是活着?为何总要活在昔日的旧事中? 向前看,为师还有大把时光,可逍遥快活,多去见识见识洪荒的风光。” 李长寿闻言,心底先是一阵欣慰,而后就是微微警醒。 眼下正是大劫酝酿之时,师父很有可能就受到了劫运影响;且因为道心境界较低,这种躁动或许更强烈。 将师父捆在山中? 这……怕是不太合适…… 当下,李长寿就为师父奉上,两名金仙境纸道人作护法。 又把师父拉去白泽面前,请白泽全力感受下,自家师父若是外出吉凶如何。 齐源这已非第一次见到白泽,也知白泽是一位修为不俗、技艺不凡的厨子,对白泽颇为客气。 白泽自知李长寿的师父齐源、师妹灵娥,在李长寿道心之中的比重; 当下化出本体,变作瑞兽之貌,一根长羽缓缓向前,探向了齐源老道胸口。 齐源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由着李长寿和白泽折腾。 不多时,白泽笑道: “我刚才设想与道友一同外出,心底并无忧虑之感。 若贫道神通没有出错,似乎还有一场机缘,等道友摘取。” 李长寿眼前一亮,忙问:“哪般机缘?” 白泽刚要习惯性地掐指推算,手指一僵,一阵讪笑:“这个……也是说不准的。” “贫道能有哪般机缘?” 齐源老道含笑说着,“或许是去天庭得一番嘉奖,对贫道来说,已是难得的好事了。” 白泽笑而不语,李长寿犹自有些不太放心。 但师父要外出,且去的是天庭,又有白泽这般言说…… “师父,我送你去天庭吧。” “你送作甚!”齐源老道叹道,“为师又不是三岁婴孩! 你且在此地等着,我带你的纸道人一同去,半日就可回返。” 言罢,齐源老道缓缓驾云而起,出得黑池峰上的重重大阵,取道山门、赶往东天门处。 李长寿自然不敢大意。 现如今劫运刚来,自己师父就有点‘莫名其妙’要去天庭述职,这让李长寿如何敢掉以轻心? 一只纸道人施展化形术化作灵鸟,展翅追向了齐源。 这一路毫无风波,齐源顺利抵达,拿着自己的山神小印,通过了东天门。 李长寿松了口气,天庭中的纸道人仙识继续追踪师父的下落。 随之,李长寿心念一动,待师父进入了通明殿中,便分了些心神,驾着纸道人赶去看‘封神大配角’的情形。 那只情场失意的黑豹,也不知受劫云影响,此时会有什么变化。 但李长寿很快就有些失望,黑豹此刻还是在洞中修行,修为境界虽提升了不少,但也并未有任何异状。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许久,发现黑豹无出关的意向,天庭通明殿中却出现了小小的骚乱,心神立刻挪了回去。 却见,东木公正拉着自家师父齐源老道的手腕,自殿中踏步而出,二人硬谈甚欢。 “齐源道友,我送你一程!” “东木公大人事务繁忙,小神自己回返就可。” “哎,那可不行,”东木公凑近笑了声,“咱们与水神,可都是至交好友。” 齐源老道顿时各种赔笑,想挣脱又不敢,只能盯着周围那一道道好奇的目光,低头走在东木公身旁。 木公调了一支天兵在周遭护持,齐源老道更显拘谨。 李长寿暗中轻笑,用变形术化作的飞鸟在不远处跟随,自家师父袖中还有两只金仙境纸道人、一只天仙境纸道人。 出得东天门,直往东胜神洲而去。 一路上,东木公与齐源老道尬聊的颇为欢畅,李长寿目中满是笑意。 突然有一种微妙的老父亲心态…… 不敬,这不敬了。 正此时! 李长寿耳旁突然听到了一缕奇特的‘埙声’,灵觉轻颤,似有危险将临; 仙识忽然捕捉到了一缕白光,自下而上飞射而来,直奔东木公而去! ( 第四百三十六章 战北洲(上) 这白光来的太过迅疾,前一瞬只是寒光乍现,下一瞬已悬在东木公和齐源眼前。 那队天兵修为最高的不过真仙境,此刻完全做不出任何应对。 东木公面色大变,下意识拉住齐源老道的胳膊,将他朝身后猛地一甩…… 齐源老道唉嗨一声,差点就被甩到散架。 与此同时,木公身周金光大作、道袍之外显露出半身宝甲,左手来不及抓出法宝,直接对着前方劈出一掌! 天庭木公,在线斗法! 青色风旋自他掌心爆涌,风旋绽出一道青色光幕,木公须发飘舞、双目满是威严。 但这光幕来不及展开,那道悬停的白光骤然爆发,一道道光束照透天地,将方圆百里照得透亮! 李长寿化作飞鸟的纸道人,此刻隔了一段距离,却依然被这白光所伤,只觉眼前一片白茫,元神之力几乎被冲散。 他下意识让这具纸道人后退,两股心神已经降临师父袖中的纸道人身上! 先救师父! 这般层次的斗法,师父擦着就伤、碰到就死,一口仙气都可能直接把师父化掉…… 于是,在这片急促爆发的白光中,齐源袖中飞出两道流光,两只金仙境纸道人化作两名中年面容的天将! 壹号纸道人抓着齐源老道的肩头,涌动的仙力包裹住齐源老道,手中拿出一只熟悉的兽皮袋,身形就要急退…… 贰号纸道人直接冲向东木公,仙力凝成绳索向前甩动,意将东木公自白光最浓郁之地掏出来。 李长寿此刻的反应已是无比迅疾,但那白光爆涌的间隔着实太短! 短到李长寿都施展不出最得意的遁法。 对方有心算无心,且或许是劫运影响,李长寿原本的危机预感,这次根本没有效果。 壹号纸道人尚不能将师父带走,贰号纸道人的左手指尖,还未能触碰到东木公那飘逸的灰色发端…… 漫天白光竟在瞬息间收束,方圆百里乾坤兜转、阴阳易位,由极亮转做极暗! 仙识都被压制在了身周数十丈范围,像是被关入了黑暗囚牢。 这还不算完…… 就在那光与暗极快转换的瞬间,李长寿通过稍远处的那具纸道人,勉强看到了一只银白梭子悬停在东木公面前,其上正荡出一圈水波…… 水波远远飘荡。 无声无息,那队天兵没能发出半点哼声,身体软倒、元神破散,宛若下饺子般朝着下方跌落,已然没了半分气息…… 毒。 李长寿也算是专业的撒毒炼气士,如何认不出这水波为何物? 出手之人绝对是用毒的高手,这梭子状的灵宝也是颇为厉害,从偷袭、到放毒,完全不给普通金仙‘高手’东木公半点逃脱的机会! 当然,此事也不能怪木公,李长寿能做出的应对也不多,只是传声道句‘得罪’,将师父敲晕,随手拿出一只兽皮灵宝袋,将齐源老道装入袋子、收入袖中。 东木公闷哼一声,双目震颤,浑身竟闪耀起黑光…… 护体仙光片刻都未能坚持,已是在那水波中直接溃败。 李长寿:…… “木公!” 纸道人贰号低喝一声,连忙向前扶住了东木公的胳膊。 但滋滋的声响,纸道人手掌竟被黑光侵蚀,露出了白色的纸面,伤口宛若烧焦了一般。 李长寿摸出几颗,每个金仙境纸道人都会配备的解毒丹,塞入已经开始意识不清的东木公口中,助他对抗剧毒的侵袭…… 从木公的修为就可判断出,这位名义上的天庭二把手,平日里是真的在忙于天庭事务。 与此同时,他通过外部叁号纸道人的双眼,观察着这团‘漆黑’之地。 刚才被毒杀的天兵,下落了十多丈身躯就悬浮在了空中,显然是遇到了阻碍…… 有解毒丹相助,木公勉强振作起精神,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李长寿的这两具纸道人,除却被直接‘烧伤’,并未被这剧毒所影响,此刻双眼瞪的颇圆…… “呵,纸人?” 一声不辨男女、有些幽冷的嗓音,就在这片黑暗之外传来: “没想到,水神竟还有化身在此处,今日当真是有意外之喜。” 水神? 东木公有些错愕的,看着身旁这两名中年天将; 李长寿缓缓点头,低头看了眼两只此时已溃烂的纸人手掌。 这就是纸道人最大的弊端了——护体仙力被破之后,真·命薄如纸。 根据纸道人的表现,李长寿也能判断出,对方用的毒并非直接针对元神…… 师父已被安全且粗鲁地保护了起来,两只纸道人化作的天将,一左一右站在木公身侧,酝酿着接下来的攻势。 周遭潜伏着百般凶险,对方尚未真正现身,反而给了己方巨大的压力。 为了拖延时间,李长寿也拿出了一点小底牌,两只纸道人气息勾连、表情完全一致。 对方明显有了迟疑。 体内两颗金丹轻轻颤鸣,李长寿这两具纸道人主动散出威压,表情无比淡定。 现在必须拖时间。 就在对方刚发难时,李长寿的本体已是拖家带口,带着一直没还回去的塔爷和乾坤尺,朝此地急赶。 被伏击之地,就在东胜神洲边缘,距离度仙门并不算太远,凭李长寿的遁法,仅需两只金仙境纸道人拖延片刻,就可…… 吼! 忽听得震天的虎吼声,周遭乾坤轻颤,李长寿与木公的头顶、脚下,有巨物在急速逼近! 那似是一口巨大的虎嘴。 此时周遭再凶险,也不可坐以待毙! 李长寿的两只纸道人金光大作,仙力似要对正前方涌动…… 在黑暗之中,有道修长的身影一闪而过、立刻后退,显然是不想硬接李长寿这一招猛击! 说时迟,那时快。 李长寿低喝一声、一转攻势,左右同时拉住未战已重伤的木公,身影化作一团金光,随便选了个方向激射而去……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但李长寿刚遁出数十丈,就觉前方乾坤被封锁,金光被挡下了一瞬。 就是这要命的一瞬,李长寿手无灵宝、无法冲出去,又想要催起乾坤遁术,但道韵未能展开,上下那两块巨大的阴影直接闭合,将他们罩在其中。 乾坤彻底封锁,李长寿与自己两具纸道人的联系,近乎被完全隔断! 李长寿透过叁号纸道人远远可见: 一头体长数百丈的双翅三头白虎,左侧那颗脑袋将他的两具纸道人、东木公,外加袋子里的师父,一口吞没! 苍莽、暴虐的威压,自这双翅三头白虎身周扩散开来,这头白虎就宛若是这片天地的王者,右侧那颗虎头仰头发出一声虎啸,肃杀万里。 真·入了虎口。 正此时! 咻—— 那一缕银白亮光再现。 李长寿这具尾随师父的纸道人,本身就只有相当于天仙境后期的实力。 此刻,让这具纸道人面对那把银梭,李长寿也并未做顺利逃脱的妄想,反而是趁着银梭袭来的瞬间,身形全力施展遁法后退,给自己争取了…… 说一句话的时机。 “若伤他二人,灭尔九世孙!” 噗的一声轻响,这纸道人直接被银梭戳破,与李长寿心神断了关联。 …… ‘师父。’ 大地之中,李长寿的本体宛若一团流沙,正急速穿梭。 李长寿心神与那两具金仙境纸道人,此刻依然保持着微弱的感应,他能听到木公毒性发作后痛苦的轻哼,能感受到自己师父在那袋子中的轻微活动…… 此时他们所在的方位在西北,且距离在不断缩进,但那头双翅三头白虎的修为境界颇为高深,此刻全力飞遁,李长寿也无法立刻追上。 手中握着的乾坤尺发出阵阵爆鸣,土遁与乾坤遁法交替施展,在大地中疯狂追赶。 双目之中,一缕缕水蓝色的亮光绽放…… 这群妖族今日要对付的,就是东木公! 天庭之中定然有叛徒,将东木公的行踪暴露了出来。 此刻大劫劫运降临,推算之法失效,若非叛徒通风报信…… 可天庭如此庞大,一个天兵都可做这些事。 李长寿此时已是明白了,今日之事缘起何处,就如几年前天庭出现的谣言一般,妖族将天庭的突破点当做了木公…… 木公是二阶正神,号‘男仙之首’,被立在这个位置时,就被当做了是天庭二把手。 妖族若胁迫了木公,逼天庭低头,天庭就会陷入两难之地。 无论不顾木公全力出兵、顾忌木公答应妖族条件,都会称了妖族的心意。 木公若被当做对方的筹码,天庭威严荡然无存,天庭不出兵也要出兵…… 但此时从天庭调兵明显无用,且不说天庭兵马大多修为不过真仙,面对这般大妖,对方一口就是数万天兵天将。 从天庭、龙宫等地调动兵马过来,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救回师父和木公! 求助旁人? 李长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师,但**师此刻根本不在五部洲! 赵公明、云霄仙子…… 劫运就在头顶,自己当真要让他们闯入劫运,沾染或许能避开的大劫因果吗? 追上去,只要能追上去,自己就能救出师父和木公。 遁法,全开! 李长寿浑身闪耀着水蓝光芒,仙力疯狂涌出,一条条地脉被扔在身后…… 妖! 陆压! 西方教! 冷静,此刻必须保持冷静。 师父被卷入东木公之事纯属意外,对方要用木公做筹码,定不会直接打杀木公; 同理,师父暂时也是安全的。 李长寿忍着想骂人的冲动,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不断思索营救之法。 此时虽着急,却依然不忘伪装自身,简单化作了常用的小法师模样。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跪在圣人画像前,但圣人画像毫无反应…… 圣人老爷的意思,是木公要如此入劫? 李长寿自是不会忘掉,东木公命中注定有个死劫,不然哪来今后的纯阳剑仙吕洞宾? 但木公之劫与封神大劫撞上,还将自己师父也拉入了劫难中。 师父他…… 不过是个靠着蟠桃才抵达真仙境,真实实力惨不忍睹的浊仙! 剩下的寿元好好享受就不错了,为何还要承受师父这般浊仙不能承受的重…… 今日出手的妖族大能,哪怕吹一口气,师父都能尸骨无存! 也正因此,营救难度异常庞大。 黑池峰,得到传声的白泽立刻施展神通,化作一团黑光冲出黑池峰大阵、度仙门护山大阵,追向李长寿给的方位…… 白泽的遁法神通也颇为有限,虽然用本体飞起来较为优美,但好看的成分居多,速度差强人意。 另一边,李长寿在大地中冲出不知多远…… 他心神忽的一震,已是在地下,抢冲到了自己两具纸道人之前! 李长寿目中神光一凝,身影自地下冲出,手中乾坤尺闪烁光亮,唰的一声消失于地表,冲入了漫天浓雾…… 这里是…… 北洲瘴气云! 这一路追赶,竟不知不觉已冲到了北俱芦洲腹地。 让李长寿心底一沉的是…… 此前他全力催动遁法,仙识无法延展太远; 此刻仙识扩散开来,竟察觉到了十多股威压在云中各处盘踞,远远近近、离着此地千里到万里不等。 很明显,他这次撞到了妖族大能的老窝中。 但此时决不能犹豫,木公与师父的性命就在那头妖虎的口中,李长寿身影急速闪过,迎向了前方浓浓的灰绿色云雾中,那越发厚重的庞大阴影。 急啸声、爆鸣声! 乾坤震荡,云雾崩散! 先是一声阴冷的冷哼声,又是强光爆发、转做漆黑囚笼,虎啸声震天而起,一团团炸开的云雾被狂风卷去高空! 电光火石间,在那体型庞大的三头两翅妖虎身侧,两道身影极快地交手,留下道道残影…… 那头妖虎左侧头颅紧闭,两颗头颅喷出漫天冰蓝色火焰,四只虎目中斩出道道金光,却追不上李长寿那不停闪烁的身影。 (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万、物、均、衡!【高能超大章】 斗法、斗法、斗法…… 乾坤尺操控乾坤,遁法发挥到极致,心神调运、归于本体,全力推算救人的最稳妥手段。 在周遭那些妖族大能赶来之前,将眼前这个蝎子精、这只三头妖虎击溃,救出师父和木公! 师父他! 人影交错,乾坤尺动荡之间,李长寿心底豁然一惊。 自己,这是怎么了? 道心不断轻震,李长寿身形不停,却主动在妖虎侧旁疾退数十丈。 乾坤尺轻轻晃动,身形接连闪烁,将那戴着纯白色面甲、分不出男女的蝎子精远远甩开。 李长寿俯冲前行,掌心雷光绽放,漫天雷幕从四面八方砸向那头妖虎,妖虎双翅涌出道道血芒,将自身包裹在血光中,抵挡雷霆。 雷遁! 李长寿遁入雷光之中,提着乾坤尺再次冲向这头体型庞大的妖虎。 但道心之中,却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他怎么……就上头了? 师父必须救,但自己独自前来北洲并不是最稳妥、最高明的选项,此时如此激烈斗法,反而更容易将师父置于险地。 若平时的自己,冒出的念头哪怕不是‘转移注意力’、对妖族施压,也应找来几位高手同行…… 赵大爷与云霄仙子,本就在这场大劫的应劫名单上,自己不想让他们出手,那也可以找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这种,原本大劫中没出事的高手…… 大不了就是许以重利。 以人教圣人弟子的身份去请他们出手,他们又如何会拒绝? 为何自己冒出【请人帮忙】这个念头时,会因赵大爷和云霄仙子,掐断了这个思路? 有问题…… 商部落崛起,劫运突然降临,师父的突然外出,自己在阻拦师父时,心底突然泛起的不以为然和自满。 当时自己心底的想法,竟是‘就是去天庭而已’。 而、而已?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遁在雷光中,乾坤尺不断前攻,后方那头上古老蝎子的攻势,完全被李长寿用遁法甩在了身后。 激烈的斗法中,李长寿在思索、在反思,在找寻着自己异常的来源。 但不管如何反思,他此时已是一时上头追到了此处,即将陷入上古妖族大能的围攻中,这是无法更改的局面。 自己似乎,被什么影响到了; 此时,道躯元神在与妖族大能斗法,但心神最深处,却在跟某种未知的存在博弈。 李长寿的警惕性,拉到了最高点! 女娲圣人那略有些不以为然的嗓音,似乎还在他心底盘旋: 【那人已成了天道演变不可或缺的一环。】 天道、劫运、浪前辈…… 蓦然间,李长寿想到了云霄仙子,这算是他比较了解的,她温柔如水、温婉可人,对圣人充满了敬畏,可大劫时她还是下场、与两个妹妹一同对圣人出手了。 天地生灵,皆在天道之中。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截教教义便是截取一线生机。 一线…… 生机…… 激烈的斗法中,李长寿此时已是完全明白了! 他此前眼皮轻跳,并非是因为感应到了劫运他修为境界远不如白泽,白泽还需要去推算才能感应到劫运,自己如何能提前感应? 当时眼皮跳、心底泛起丝丝危险的气息,是天道对自己下手了! 或者说,天道老爷要用他在大劫中做点什么! 头疼。 自己此时看似是在跟妖族大能斗法,实际上是在跟大劫对抗,虽然这种对抗并不算激烈,但从这个角度去推断…… 木公八成是救不回来。 不,不能如此断定,这有可能还是被劫运干扰后产生的想法。 哪怕【这一波是师父要应劫】的可能性再低,都不能忽略这个可能性; 还有可能,天道早已发现自己要在封神大劫中捞人,用师父做引子,接妖族之手搞掉自己! 此时的底线就是自保与救师父,保住这个底线再去想救木公之事。 不然,谁都救不了。 但,如何救? 要跟大劫对抗,不,不对,大劫是天道推动,这是自己所无法抵抗的,砍上去就是螳臂当车…… 要跟影响自己的那股力量较量,要看到大劫的底线以及‘弹性空间’,在这个角度去考虑问题,找到解决方法。 还好…… 自己早已做了准备。 在谋算封神大劫时,早已考虑过这般情形。 曾记得他对灵娥数百次的教导: 【所谓底牌,便是关键时刻拿出来能逆转形势的手段。】 而这般手段,他从来不缺! 咻 刺耳的急啸声在耳旁炸响! 在李长寿释放雷光的间隔,那一把先天灵宝级的银白色梭子再现,朝李长寿面门袭来。 李长寿身形此时正是在仰躺的姿势,头顶玄黄塔撒落道道七彩霞光,玄黄气息严严实实地将李长寿包裹了起来。 塔爷那优哉游哉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响起: “小徒弟放手干,能及时醒悟足以当老爷的弟子,这就是你拜师前最后的试炼。” 明显,塔爷在提醒自己,肯定自己的思路。 谢塔爷! 李长寿深吸一口气,根本不去管侧旁袭来的梭子,闭上双眼。 心神世界,骤然摁下了暂停键。 岁月长河的【一个瞬间】,正在李长寿心底无限拉伸。 天庭水神府、玉帝王母历劫身处、商部落处、海神庙各处、小琼峰处、山门周遭、四海龙宫附近、地府酆都城附近、血海边缘、天涯海角附近、北俱芦洲边界附近…… 云霄仙子的闺阁、灵娥的袖口、有琴玄雅的梳妆台前…… 全体纸道人,瞬间暂停元神之力波动! 恰好,这妖虎口中的两只金仙境纸道人与李长寿心神关联十分微弱,此时并不影响李长寿施展出这般……神通? 说不上神通,不过是李长寿为了应对这般‘劫运攻心’的情形下,开发出的一点小技巧。 灵台处,李长寿仿佛坠入了一片安宁的世界,一道道源于他自身的身影,或近或远、或高或低,出现在了四面八方、一切方位…… 生,老,病,死。 喜,怒,哀,乐。 无数嗓音在重合,在交织,化作了阵阵诵经声,响彻李长寿道心! 心神归一。 无物唯我。 道自恒生。 寂静空明。 一点水蓝色的光亮,自李长寿元神额头绽放,瞬间席卷灵台各处,让道心无比宁静,无比安然。 【底牌:空明道心】! 看到了! 李长寿在这一片水蓝光芒之外,看到了那如同蛛丝一般,贴在了自己道心、贴在太极图道韵之外的一丝丝黑气。 这是大劫劫运在他心神中的具象。 但此时李长寿心底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地睁开双眼,此刻的他…… 莫得感情。 神通空明道心发动,李长寿眼中的天地骤然有了变化,原本极速射来的银白梭子,在他感知中变得慢了几分…… 仙识此前就捕捉到的、那些正赶往此处且即将冲到的妖族大能们,此刻在瘴气的隔绝下,化作一团团各色光斑,再有一两个呼吸就要冲到此地。 这,已是决胜之机! 空明道心运转,李长寿心神推演出七种可能、八种手段、九个方案,又在其中捕捉出最稳的计划。 乾坤尺轻轻一点,李长寿面容之前、那玄黄气息隔绝之外,乾坤出现了三尺的空洞。 神通:乾坤小挪移。 借着先天灵宝·强乾坤尺,李长寿施展其挪物的手段竟是如此流畅,简直丝丝顺滑! 唰! 那银白梭子凭空出现在了妖虎撑开的血幕中,就在那妖虎居中的大脑袋前。 李长寿推断中,这般梭子无比迅疾,之所以其收束乾坤、放毒的间隔无比短,很可能就是这两个‘功能’被那上古老蝎子精炼制成了‘一个’。 天地万物都是均衡的,除却先天至宝之外,不可能存在完美,宝物是这般,宝物的‘功能’也是这般。 如此炼制,固然是让偷袭的过程变得一气呵成,但有个绝对的弱点 无法中止宝物爆发。 就如此时! 那银白梭子被李长寿和乾坤尺挪移到了妖虎面前,爆发出了漫天白光又瞬间收束,电光火石间放出了能轻易麻痹金仙的剧毒…… 这种毒应该是来自这只蝎子精本身,不过这并不重要。 李长寿在施展小挪移后,身形再次一闪,极力远离蝎子精,自双袖之中窜出两道流光,冲向高空。 被流光包裹着的纸人齐齐“哈”了声,背上的‘双肩背包’中,出更多流光…… 宛若节日烟花那般,直接炸出漫天! 空明道心,心力拉满! 数十名背着双肩包的纸道人,化作了数十道身影;他们又三四组队,将各自仙力迅速汇聚,点燃了八名纸道人身上贴着的纸道人,同时启动了八套地煞灵爆大阵! 真当那一晃而过的‘于是,xx年后’,他李长寿什么都不做的? 感谢圣母娘娘送的先天普通灵树! 这些地煞灵爆大阵不过是为了阻敌,李长寿的空明道心将九成九的心神分出去,用来操控纸道人爆发。 但剩下的一分心神,足以支撑斗法。 再看妖虎处! 那只梭子爆发,三头妖虎居中头颅立刻垂下,大片虎皮被毒焚烧,虎躯在疯狂震颤。 右侧头颅痛苦地吼叫着、呼喊着,它虽有三头,但并非有三个元神,此刻近乎被同伴的法宝弄成重伤! 李长寿握着乾坤尺冲来,背后留下一连串残影,似是有分身之法,同时出现在这妖虎的腹部、头顶、背部、尾部…… 乾坤尺不断向前轻点,数十处‘黑洞’悄然出现,乾坤出现扭曲,这头妖虎庞大的身躯被拉伸、压缩,弯弯曲曲如长蛇般。 正此时! 远处,天地间出现了八颗闪耀的光球,八处灵爆同时爆发,将驰援此地的妖族大能,暂时阻挡在外! 近处…… 妖虎左侧头颅的左眼突然瞪圆,其内满是惊恐。 李长寿头顶玄黄塔、手握乾坤尺,径直出现在妖虎左侧头颅前,乾坤尺绽出道道青蓝色流光,狠狠斩在这妖虎的脖颈上。 重尺无锋,却可斩断乾坤! “开!” 李长寿一声大喝,浑身仙力涌入乾坤尺,而一直是文雅、吵架都带着温柔的乾坤尺,在李长寿心底爆起了塔爷口味的粗话。 一尺斩落,妖虎左侧头颅脖颈突然裂开,‘伤口’就是黑洞洞的乾坤断层! 急促破空声从后赶来,那蝎子精再次冲来,李长寿身形一闪轻松躲过蝎子精的袭杀,手中绽出道道雷霆,朝妖虎刚要开始下坠的左头颅砸去。 只差一步了…… 救师父,捞木公。 雷霆避开妖虎口部,李长寿施展雷遁,急急向前,只需要瞬息,他就将出现在虎头紧闭的大嘴旁,用左手的一拳崩碎妖虎之齿,救出师父与木公! 道心轻轻一震,塔爷一声小心。 背后,那段通过乾坤共振传到了自己耳中的嗓音,带着怒,带着恨! “请,宝贝转身!” 一束白光极快地斩入雷霆! …… 片刻前。 且说白泽一路疾驰,穿云过雾,很快赶到东胜神洲与北俱芦洲的边界,闯入了北俱芦洲那浓浓的瘴气中。 现在的他…… 慌,很慌。 接到李长寿传声,言说‘师父和木公被妖族挟持’,白泽心底就是一咯噔,冒出的想法也是异常真实: 水神会不会以为他是叛徒? 自己感应齐源道友的命途时,真的是感觉到,齐源道友前面是吉运啊! 而且是大机缘,一飞冲天、福如东海的那种! 嘶 莫非是浊仙命薄、消受不起? 还是自己的神通被天机影响过深,从而得出了相反的判断? 这不应该,不能够啊! 自己此前就是凭借‘趋吉避凶’躲避大劫,自大劫中全身而退。 白泽纠结中,心底轻轻一叹。 最初从远处看水神,觉得水神善智善谋、手段狠绝,擅平衡度势,乃是一等一的‘二天帝’料子。 但走到了水神大人身边,跟水神相交许久,才发现…… 这家伙心脏是脏了点,却并非完全的心狠手辣,起码对人族、对亲友、对身周好友,这水神颇为友善。 水神如今在道门中的位置,其实有一丝丝的尴尬。 他是太清圣人看中的好苗子,只差太清观一拜,就能成为最强圣人的亲传弟子; 但尴尬就尴尬在,水神还有个从小养他到大的师父齐源,这齐源还差不多算是最弱的仙人,当代浊仙。 而且有水神在,可能还是浊仙第一人。 一般来说,像是齐源老道这般挺普通的炼气士,绝对培养不出水神这般弟子。 灵娥更是如此,她完全就是水神大人培养出来的,行事风格逐渐朝着自家师兄靠拢。 水神本就有师父,此时再被太清圣人收为弟子,那这事万一传出去…… 哇,最强圣人跟浊仙抢徒弟? 虽然没人敢如此非议,但还真就是这么个事。 根据白泽对水神的了解,此时水神应该已有分身跪在圣人画像前,但圣人老爷应该不会直接出手救一名浊仙,这着实于理不合…… 再宠也不是这么宠的。 此时水神有点急躁,一人就冲去了北洲境内,那里可是有上古一群老妖物躲着,有几只妖兽是当年妖帝的追随者,实力不弱于十大妖帅。 水神虽有天地玄黄玲珑宝塔护身,但根据水神与陆压的一战来判断,水神本身修为境界应该还没入大罗境,若被对方围攻,那怕是也要遇麻烦。 很容易就变成一个无法攻破但也无法移动的山岳。 轰隆隆 天地乾坤如鼓,万毒嘶吼如疯。 瘴云中的那些生灵,此刻都在疯狂逃窜,生灵之恐慌投放在了白泽的心底。 前方,方圆十万里。 北洲那经年不散、厚重如山的瘴气云,此刻宛若狂风骤雨中的大海,不断翻涌、不断震荡! 白泽已化作本体,双目中运转层层水色波痕、头顶的三根长羽闪烁着微弱的毫光,他看到了在动荡的最核心之地。 那里是北洲原本瘴气最浓郁之地,此刻竟…… 天清地明! 蔚蓝的天空下,太阳星的光芒竟有些刺眼,天空之中有一层一层的‘云圈’。 十六只体型庞大的妖兽,在那片瘴气云的缺口外围冲向其内,而其内…… 白泽瞳孔一缩。 他刚好看到了施展雷遁的李长寿,被一道白光打出了雷霆,看到了那离着李长寿不过百丈的、虎妖被斩断的头颅…… 一只环绕着白色火焰的金乌,带着声声音爆、带着乾坤层层褶皱,极快地穿透那虎妖头颅! “陆压你敢。” 李长寿清冷的一声低喝,身形朝着下方扑去,但一口大印自虎妖头颅处砸来,转眼化作数百丈高,将李长寿硬生生地‘挤飞’。 妖帝印玺! “哈哈哈哈哈!” 陆压道人那快意且得意的大笑声,自大印之后传来,陆压的一只金乌爪,强行将已被毒昏且重伤的木公抓出。 看着那两只纸道人,陆压目中戾气一闪而过、道心之中,泛起了一点疯狂的破坏之念。 张嘴,陆压火舌之后,酝酿出一口威力极强的太阳真炎! 李长寿双目瞪圆,乾坤尺直接砸在妖帝印玺上,虽因修为境界所限,他无法发挥出乾坤尺真正的威力,却勉强将妖帝印玺掀飞。 他见到了,陆压的本体三足金乌,张嘴对准自己那两只…… 两只此刻刚恢复联系、却无法动弹的纸道人! 陆压的鸟目,倒映着李长寿的身形,其内满是戏谑。 陆压应是不知的,那两只纸道人的袖中有什么…… 只是一瞬、只是一息! 远处的白泽此刻已想到了什么,身形疯狂前冲,嗓音通过仙识,在陆压耳旁炸响: 竟是那般惶急,竟是那般着慌。 “住手!你就算杀了木公也不要碰那两个化……” 呼 白色火焰爆发,一只纸道人做出用力抛掷的动作,在最短的时间、用最明确的判断,将兽皮袋扔出…… 但太阳真炎来的太快,仅是一只浅浅的火焰花朵,就将百灵兽皮袋卷住,舔破。 其内现出一名老道的身影…… 浊仙,真仙境…… 这老道身周涌出道道亮光,那是李长寿给师父留下的防护灵宝,但被太阳真炎直接破掉。 老道袖中飞出的【人】字纸道人,只是爆发出仙力,就已被火焰击溃。 转眼,老道被太阳真炎包裹,比那纸道人燃的还要快些…… 这毕竟,是金乌一族的本源神通啊。 但李长寿留下的这些后手,为师父多争取了一瞬的机会,多了一次开口的机会。 老道先是错愕,抬头就看到了李长寿疯狂冲来、距离自己已不过十丈的身影,不顾浑身剧痛、不顾自己将毁灭的惊恐,只是急地大喊: “快走!不要过……来……” 火焰吞没老道面容,扯碎老道元神,极高的温度,将老道那不堪一击的道躯稍微灰烬。 李长寿扑到、扑空,那张开的左手,抓住了一把细细的灰烬…… 师父…… 师…… 空白,寂静。 李长寿愣愣地站在那,因空明道心压制了七情六欲,此刻他心底不断盘旋着那一幕幕画面…… 眼角一滴眼泪慢慢滑落。 嘴角有一丝血迹浅浅的溢出。 心底像是有一把刀在滑动,在切割…… 像是在梦中醒来一般,李长寿看向了已飞去远处的陆压,看到了那些围来的庞大妖兽,带着些微颤音…… “你、你杀了他?” 陆压眉头紧皱,淡然道:“是又如……” “你杀了他。” 李长寿闭上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那眸中满是血丝,那眼底涌动着一股陆压看不懂的愤怒。 远处飞来的白泽,下意识停步在了千里之外。 凶险。 无比巨大的凶险! 白泽浑身毛发乍起,自身神通疯狂示警,随之苦笑了一声,闭目长叹。 妖族,彻底完了。 “你杀了他!” 李长寿的声音变得无比浑厚。 陆压刚要说什么,却见李长寿身周神光涌动,背后缓缓浮现出了一只画卷。 画卷张开,天地骤然变得黯淡! 画中呈现出日月星辰,呈现出繁华的凡俗,呈现出连绵的仙山、幽静的云朵、高耸的宫殿。 只是一幅六尺长的画卷,其上仿佛只有云雾,但云雾中,在演绎众生,在演绎天地,在演绎万物与万灵之关联。 人神鬼,妖灵魔。 画卷轻轻晃动,一股浩瀚、晦涩、繁复、至简的道韵,将还在犹豫是否要试试打掉玄黄塔的陆压与十六头上古巨妖,卷入其中。 只是一瞬,李长寿低头喷了口血,浑身出现微弱毫光。 他燃起了元神之力。 如炼气士拼死一搏时才有的那般,燃起元神之力,注定要元气大损的燃起了元神之力。 底牌:道。 ‘陆压。 对你,我就不该几次图稳,就不该去想着,你是大劫应劫者之一会有天道庇护,就不该等万分把握……’ 突然,李长寿抬起左手,掌心有微微光亮涌动。 那冰冷、空寂、没有任何情感的嗓音,响彻各处。 “万 物 均 衡。” 一束黑光自李长寿身后浮现,直接消失不见,像是有天道之力诡异地出现,但又跟天道之力完全不同,将十六头妖兽以及陆压直接包裹其中。 瞬间,这些妖兽像是被封印了般,身躯骤然缩小,自身修为境界莫名消失大半! 陆压化作人形,浑身轻颤,恢复了少年面容,满是错愕地看着李长寿…… 但随之,这错愕消失不见,他将木公扔去远处,就与身旁的那些妖兽一般,陷入了无边的愤怒,眼底满是杀意,几乎要将李长寿吞噬。 这是李长寿平衡给它们的愤怒! 李长寿面容上的伪装消失不见,恢复了那青年道者的本初模样。 咔、咔咔…… 细微的破碎声接连从李长寿体内传出,他站在空中,笑容中满是苦涩。 师父,你都不知弟子成的是什么道。 师父,你都不知…… 李长寿抬手点在心口,一缕缕七彩斑斓的道韵,凝成了漆黑的、蛛网般劫运,对着陆压轻轻一点。 一缕黑气缠绕在陆压元神之上,让陆压更为愤怒。 空明道心,自碎。 ‘引劫运入我,降劫运入你。 陆压。 或许以前不死不休,是因立场、是因利益,是因防患于未然。 但今日…… 我,就是你的劫!’ 那张宝图簌簌作响,水蓝色道韵不断冲刷着这片天地,那陆压与十六名高手齐齐怒吼,对着李长寿疯了一般扑来。 李长寿长发飘舞、道袍咧咧,玄黄塔沉入头顶,罩住元神,左眼冰蓝是因道之显、右眼血红是心底那再无法压抑的杀意。 大禹治水图,现; 水神宝器皂武旗,现; 手握乾坤尺,一步断天穹! “死!” 突然间! 西南方向出现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对着李长寿道韵笼罩的千里范围抓来。 又有一声轻叹飘荡在九天之上。 高空中,一名老道盘坐在蒲团上现出身形,那蒲团之下有水火太极之相。 老道面容枯槁、似乎毫无道行在身,双目也没什么精神,抬起左手时,宽大的袖子随风飘舞,指尖轻轻一弹。 那只遮天蔽日、直径超过数千里的大手竟转眼崩碎,消于无形。 老道有些费力地开口,抬眼看向了那大手袭来的方向,淡淡的嗓音却给人惊雷炸响的冲击…… “滚。” 西南方,隔了不知多远,托着宝树的老道浑身震颤,却不敢与九天之上的老道目光对视,低头道了句: “师兄,得罪。” 而后转身离去,消失无踪。 九天之上的老道再无任何表示,低头看向了下方的大战。 世间一切于老道仿佛如过眼云烟,天地大道与他宛若毫无关联,他坐在那便是道,一根发丝便可演绎无边真意。 老道并未多管,就这般静静看着,看着下方李长寿如疯魔一般,用乾坤尺砸碎妖兽头颅,单手撕开妖兽的羽翼…… 那些妖兽陷入这般道韵的同时,陷入了无边的愤怒。 这就是李长寿的道,脱胎于太极之道,名为万物均衡。 万物均衡之道施展开,就可将强敌拉入与自己相同的修为境界,一切都可被均衡,一切都由这片‘领域’的主宰者决定是否要去均衡。 此道尚未圆满,不然李长寿就会迈入大罗境; 甚至,此道尚未完善,是李长寿在用燃烧元神的方式,暂时获得了催发出这条道的实力。 若是燃烧元神的时间太久,必然会影响到自身道行。 九天之上,老道手指再次轻弹,七八头凶狠的妖兽动作顿住,玄黄塔突然爆发出一缕缕玄黄气息,那七八头妖兽瞬间被这玄黄气息压成粉碎。 李长寿直扑陆压,后者拼尽全力念出‘宝贝请转身’,但一道蓝光射来,大葫芦此刻像是不灵了一般,在微微轻颤。 李长寿低头喷出两口鲜血,自是他临时‘均衡’了这般厉害法宝,用手里拿着的一只破烂法宝。 代价是元神被伤,但值得! 李长寿扔出乾坤尺,陆压急忙化作三足金乌,却被乾坤尺直接打落。 李长寿若疯魔般扑上来,不顾被弱化了许多的太阳真炎爆发,直接摁住金乌脖颈,左手高举,乾坤尺再次被他握住,对着金乌砸出一尺、二尺…… 乾坤尺若骤雨般砸落! 正此时,天边出现了一道倩影,她前一瞬还是在数万里之外,迈出一步,已出现在了老道身周。 女子妙姿无双、面容圣洁,温柔之中带着肃穆的宝相,身周金光轻轻闪烁。 她到了老道身前,略微欠身,道一声: “师兄。” 老道一直注视着下方的情形,淡然道: “不必求情。” 女子无奈一笑,站在云上静静等待着,也不去多看下方。 天地间,风在呜咽,毒虫哀鸣…… 等着下方那青年道者撕碎了金乌,提着金乌那已血肉模糊的头颅,在空中踉跄地迈步,走回到了刚刚那浊仙消散的地方。 千里之内弥漫的道韵飘回,钻入了李长寿体内。 双腿弯曲,李长寿无力地跪了下来,浑身燃烧的微弱火焰熄灭,闭着双眼。 ‘长寿啊,师父现在没什么其他想法,你跟你师妹好好的就是,为师去天庭为你们铺路。’ ‘混账!你就是这么教你师妹的!见义而不行,如何算是我辈炼气士!’ ‘你跑,你再跑!给我回来!’ ‘徒儿啊,你拜入师门九年多了,为师决定给你赐个道号,你这长寿的名字太俗气了,以后你就叫逍遥怎么样?更俗气?那云中鹤如何?云中之白鹤,你不是想驾鹤而飞吗?’ ‘好徒弟,今日师父带你入度仙门,今后望你好好修行,不可有半分懈怠,争取早日修炼有成,踏仙途、求长生,得那份逍遥道果……’ 指节刺入了掌心肉里,一滴滴鲜血撒落,李长寿都忘记去收自己的血。 不,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 师父还有救,师父肯定还有救,办法、要找办法…… 真灵! 师父或许会有真灵留下,刚才的太阳真炎虽然凶狠,但只烧了一瞬! 李长寿手中扔出七八颗摄魂珠,立刻跪坐在虚空中,不断催动摄魂珠…… 一缕缕残魂轻轻闪耀! 还需要什么? 还需要功德!香火功德!哪吒的故事中,剔骨割肉之后曾想用香火功德重塑仙躯。 对,就是这般! 感受着摄魂珠中那一缕缕微弱的残魂在迅速流逝,李长寿不敢久等,将自身功德引出,直接注入几颗摄魂珠。 拿去,都拿去,他愿意用这一身功德换! 转眼间,道道金光闪烁,拼凑出了齐源老道的虚影,但这虚影一闪就要消逝…… 不、不要! “师父……” 哒 熟悉的水滴滴落之声。 李长寿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熟悉的水池、屏风、地毯、阁楼,而池水中的女神正坐在池边。 她笑着柔声问: “要帮忙吗? 专修人族魂魄,还可给他赋予得天独厚的资质。” “嗯!”李长寿不知该说什么,立刻点头。 女神伸出左手,“五百!” 李长寿重重点头:“嗯!” 女神轻笑了声,李长寿重新感觉到了岁月流逝,自那苍白的情形中解脱出来,眼前又是即将消散的师父虚影…… 李长寿道心再次提了起来,不等他有动作,一束金光自高空落下,将师父的残魂包裹其中。 又有一点点如夏夜萤火虫般的金光,自侧旁飞来,汇入残魂之中,让这残魂越发充实。 李长寿心底泛起功德二字,立刻将自己的功德抽出来,给这些残魂。 他恨不得让师父将自己的功德都拿去,但当功德消耗了一成,那残魂已是被金光包裹,无法再吸纳功德。 高空传来了女娲圣人的嗓音: “你师今日已死,再生之灵与你毫无干系,可否?” “可!” 女娲圣人又道:“将他魂魄送入六道轮回盘温养就可。” 金光收敛,九天之上的女子微微一笑,看了眼身旁盘坐的老道,笑而不语。 正此时,大地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七彩旋涡,诵经声响起、缥缈的歌声响起,一道虚影自旋涡中飞出,随之便是幽幽一叹: “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要干勾魂使者的活,我太惨了……” 后土娘娘! 不对,是小哀! 李长寿豁然转身,那虚影已是飞到了李长寿面前。 她看着脸上泪痕未干、手掌沾染鲜血的李长寿,露出几分无奈笑意。 “人死为大,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都是要让我变少一点,我太难了……” “多谢娘娘!” 李长寿立刻喊着。 小哀叹息着,抬手点在齐源老道此刻重聚的魂魄上,将魂魄化作了一团金色的光芒。 “唉,我回了,不能在外久留。”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多谢娘娘!” 小哀摇摇头,身影一闪,与大地上的七彩旋涡一同消失不见。 李长寿心底,太清道韵轻轻晃动,一幅有些模糊的画面缓缓呈现; 比起前两次‘视频传信’,这次太清老师给的传信,明显受到了一些干扰。 画面很简单,是不知多久之后的地府六道轮回盘处,结束蕴养期的齐源老道魂魄,伴着一道金光飞出六道轮回盘背部,飞入了一片阴云之中,转世降生。 阴云中雷霆闪烁,电光如龙,雷霆却映出了一只巨大的竖影,这是‘异人’降世时的异象。 那是一头熊,背后有两只巨大的翅膀,这在洪荒这被称之为飞熊之相,说明是个聪慧睿智、有惊世之谋的一代人杰。 能转世就好,能转世就好,人杰不人杰的……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心底的一根弦绷断,体内仙力枯竭、元神萎靡不振,一头从空中栽落,失去意识。 而此时,李长寿心底,最后的一点心力,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飞熊之姿,封神大劫…… 卧! 姜子牙?! 自家师父是姜子牙的前世? 齐源、齐国之源?! “槽……” 李长寿嘴角一抽,瞬间失去了意识,而两道流光从两个方向飞射而来,其中一道停下,却是赵公明的身影。 赵公明轻笑了声,看着自家二妹接住李长寿,将李长寿温柔的塞入了混元金斗中。 赵大爷看向了远处,木公的身影砸落在一处大山的山顶,浑身哆嗦了几下。 第四百三十八章 玉帝:这特么心态崩了啊 “这是什么毒?怎得这般厉害。” “不知,不过赵公明前辈给了丹药,木公应该没事。” “大胆妖族!我去跟他们拼了!” 有些拥堵的通明殿中,一群仙神同时扭头,看向了说话的那名天将,后者连忙用手拨了拨侧旁的袍泽,给出个眼神。 劝、劝着点我呀。 “啊!老朱你莫要激动!咱们要等水神前来做主!” “去请水神了吗?” “水神好像不在水神府,天将求见了许多次,都未能求见到!” 通明殿最内侧,有仙人做了云床,此刻木公浑身惨绿,气若游丝地躺在那。 一群仙神各自对视一眼,几位三阶正神站了出来,及时稳定仙神之心,重兵把守五方天门,莫要慌乱。 少许流言在天庭各处回荡,说是木公被偷袭,如今重伤生死未卜,水神不知所踪,同样有可能被妖族高手偷袭了。 天庭开始人心惶惶,不少仙神、天将自发聚集起来,各自准备法宝,打算随时跟妖庭开战。 总体来说,天庭虽没有太多高手,但上上下下也算团结一心。 但与天庭相比,北洲边界的妖族反而无比宁静。 陆压道躯都被砸烂了,他们还不知自家太子殿下究竟经历了什么,一切如常。 这也跟大战爆发在北洲深处,而北洲瘴气云浓沉厚重,缓冲了‘大战波动’有关; 而在大战后,圣人随手抹平了乾坤波动,免得祸及太多生灵。 毒虫毒兽也是生灵,同样拥有在洪荒天地生活之权利嘛。 天河旁,卞庄和敖乙暗戳戳地商量了一阵,而后开始分头行动。 作为水神最信任的两个马仔,他们二人觉得自己此时必须要做些什么。 敖乙先是去安水城神庙中,神念呼唤到了头疼,都未能得到回应。 这般情形…… 天庭木公遭妖族偷袭,却被截教前辈赵公明送回天庭,自家教主哥哥还不知所踪; 敖乙及时拿出了一只玉符,喉结上下颤抖着。 真的,要用这个了吗? 曾几何时,教主哥哥拍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若是天庭、人教、或者度仙门哪一方出现异样,你又通过神念联系不到我,就打开这枚玉符。 这里面,能教你如何随机应变。’ 这,就是传说中的海神教末日锦囊! 敖乙面容满是肃穆,确定周遭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任何探视,才开启玉符上的禁制,仙识探入其中。 这是! ‘来匆匆,莫管闲,道已固,争前难。’ 稳字……经…… 读完稳字经,末尾还有几竖行字,赫然写着: ‘现在清醒了吗?’ ‘想想此时遇到的情形是否必须寻到我。’ ‘现在可以开始随机应变了。’ 敖乙:…… 真想保持着麻木不仁的面孔把玉符猛地砸在地上,对着玉符狠狠骂一句鬼个末日锦囊! 咳,淡定,淡定。 教主哥哥可能遇到了麻烦,而最有可能寻到教主哥哥之地。 自是度仙门。 敖乙再次将经文默背了三遍,稳定心神,带上少许礼物,隐藏行踪、绕路远行,赶去了度仙门。 刚到度仙门山门前,敖乙就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之处。 这里,似乎有一缕玄妙至极的道韵,与兜率宫中的道韵颇为相似。 但这道韵很轻淡,若非敖乙有龙之嗅觉、龙之敏锐,以及教主哥哥多年的熏陶,怕是也无法注意到。 敖乙此时化作了一名少年,驾云向前,对着守门老大爷们表明来意,并将一枚玉符递了上去,说给度仙门掌门亲启,就在山门外等了一阵。 不多时,有长老赶来,将敖乙引入度仙门内,去了度仙殿中。 空虚掌门季无忧擦了擦嘴边血迹,迎出殿门,对着敖乙拱手笑道:“不知是天……” “无忧掌门,”敖乙打断季无忧的言语,笑着拱拱手。 季无忧立刻明白敖乙不能暴露身份,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敖乙引入偏殿。 “敖乙将军可是有什么要事?” “无忧掌门,小琼峰可有什么异样?”敖乙敛眉,“如今天庭遇到一些麻烦,我家教、长寿兄却联络不上。” “哦?”季无忧皱眉凝思,又道:“你随我来,且用隐形之法,咱们去小琼峰一看便知。” 敖乙:一位掌门在自家山门中,都要这般拘谨吗? 这话自然不能随便说出来,虽然空虚掌门只是个普通金仙,且因强行修行窍中二气神通被震得道基受损,但好歹也是人教道承的掌门; 这般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别说,竟还有种即将窥探教主哥哥平日生活的刺激感。 可惜两人摸到了小琼峰那无形无踪的大阵之外,刚想进入其中,灵觉就是一阵狂跳。 季无忧眉头一皱,他堂堂金仙境修为,竟会泛起‘误入此地即刻重伤’的念头。 这…… “无忧掌门,咱们光明正大进去吧。” 敖乙不无失望地给了个建议。 季无忧咳了声,自行现踪,对着小琼峰上喊了句:“峰上可有人在?” 门内有少许仙识探查而来,自是只看到了季无忧。 突然间,一道剑光自小琼峰上绽放! 这剑光长约十丈,总体为湛蓝色,其内蕴含锋锐剑意,几乎就要在季无忧面前爆发。 季无忧急忙后退,几乎是拼尽全力逃遁,这才堪堪逃出数十丈,勉勉强强避开了这道剑光,只是被斩了一缕长发…… 这? 季无忧倒是没什么,只是在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让玄都小法师不喜了。 度仙门却是炸了锅,一道道身影自各峰冲天而起,就要冲过来护卫掌门。 小琼峰上,灵娥连忙跑出草屋,手中拿着的玉符摇晃了两下,季无忧掌门和敖乙面前顿时出现一缕缕波动,却是大阵门户被打开了。 灵娥抬手打了下自己的额头,刚才如果不是及时发现‘操作失误’,让五行大阵偏移了少许,自家掌门说不定就没了! “不错!咳!” 季无忧咳了下,声传各处,“贫道与长寿共同设计的这套阵法,威力确实厉害。 好了,不要测试了,以免惊扰同门修行。 你们都回去吧,没事,没事。” 施展隐踪术法躲在暗处的敖乙,禁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给自家教主哥哥当掌门,这、这么难的吗? 季无忧淡定的一笑,帮敖乙遮掩身形,一同飞入小琼峰中,小琼峰上的大阵再次闭合。 棋牌室内的几位仙子,也到了门口、窗口,探头往外看,见状面露恍然。 “嗯?”江林儿眉头一竖,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小玖你在换牌?” “没有!” 正施展隔空摄物之法的酒玖嘻嘻一笑,江林儿道一声‘好啊’,直接就扑了上去,在酒雨诗和熊伶俐有些无奈和羡慕的目光下,好一阵打闹。 且说季无忧和敖乙到了小琼峰上,敖乙现出身形,对着灵娥拱手行礼,朗声道:“灵娥嫂嫂。” 灵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淡定地点点头,向前对掌门好一顿赔礼,季无忧连连摆手说没事。 敖乙不敢多耽误,直切主题,问道: “教主哥哥可在山上?” 灵娥眉头轻皱,看看敖乙,又看看季无忧,略微有些犹豫。 季无忧笑道:“贫道还有要事,先去一旁等候……” “师兄应当不在山中,”灵娥如此道了句,见敖乙皱眉,又立刻补充道,“不过师兄此时应当是安全的。” 敖乙忙问:“教主哥哥去了何处?” “就在刚才,白先生,也就是白泽前辈曾来我峰上,”灵娥道,“白泽前辈说,我师兄闯入了一处远古遗迹,被困在大阵之中参悟一门神通。 这般神通参悟完了,才能从大阵中脱困。” 季无忧笑道:“长寿当真好福源。” 敖乙却低头思索一阵,问:“可有凭证?” “有的,而且很有说服力,”灵娥自袖中拿出了一方四角小旗,其上飘出一缕道韵,让敖乙和季无忧下意识后退数步,大气都不敢喘。 季无忧,洪荒老油条了。 他一眼认出这宝旗、辨认出了这宝旗的道韵,失声道:“玄都离地焰光旗!” 敖乙也是面露恍然,稍微松了口气。 灵娥道:“白泽前辈说,师兄让他送这旗子回来,让我护持小琼峰安危。 若是有危难之事,白泽前辈会及时赶来……对了,白泽前辈去天庭了。” 敖乙笑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我这就赶回天庭!” 侧旁季无忧沉吟几声,看看那离地焰光旗,又看看灵娥,感受着灵娥显露出的天仙境初期道韵,小声问了句: “灵娥对掌门之位有没有兴趣?” 灵娥:…… “掌门,不、不至于。” …… 敖乙赶回天庭时,白泽已经走了。 如今天地间鲜有人不知,白泽是天庭水神李长庚的坐骑,毕竟这对妖族来说是个致命打击,对人族来说却是件扬眉吐气的趣事,故流传十分迅速。 白泽来天庭时,散出威压,长羽散开拿出水神玉符,天兵天将并未阻拦,反而是拥簇着白泽去了通明殿。 当时,白泽保持着本体在天庭中溜达,用‘优雅’的身姿,迈出了‘上流’的步伐,引来不少女仙的侧目,以及男仙的赞叹。 抵达通明殿,白泽也并未多说。 虽被圣人老爷用‘道心凝字’的奇特方式发任务,忙天忙地、到处干活,让白泽颇为兴奋,这证明圣人老爷已经承认了,他这个圣人弟子…… 的坐骑! 但一想到陆压之死,白泽多少也有些郁闷。 天庭不可一日无主事者,此时李长寿被云霄仙子带回了三仙岛中养伤,就算有混元金斗,估计十年八年也无法苏醒; 木公虽不怎么堪大用,但起码能维持天庭正常运转。 抵达通明殿后,白泽头上长羽轻轻闪烁,一颗丹药钻入了东木公口中。 不过片刻,木公不绿了,伤退了,立刻就能下床了。 白泽以瑞兽之姿口吐人言: “水神无事,诸位不必担心,只是此时无法回返天庭。 还请木公主持天庭大局,勿要轻易对妖族用兵,天庭固守便可。” 东木公目光闪动,听到了白泽的传声,立刻做出应对,向前做了个道揖,叹道: “多谢水神相救!” “木公多劳,”白泽如此道了句,而后就带着水蓝色的波痕,继续迈着‘上流步’,离了天庭。 白泽走后,众仙忙问东木公发生了何事。 木公按白泽传声,只说他被妖族高手联手偷袭,还好水神出手搭救。 至于水神的下落,自是和白泽给灵娥的解释差不多。 这消息在天庭中迅速传开,众天兵天将松了口气,木公也是面露无奈。 他当时被陆压抛飞时,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却分明看到! 看到…… 看到水神为了救他,去跟十多头大妖厮杀,最后从天穹坠落! 他木公,欠水神两条命! 水神哪里是发现了密地修行,那是怕天庭糟乱,重伤垂死、躲起来疗伤去了。 可恨,他东木公修为不行! 可恨,玉帝陛下如今不在天庭之中! 但这股恨意,东木公只能放在心底,转而投身天庭大事之中,稳定天庭大局。 这股恨意,就如一团火焰,在木公心底不断燃烧…… 终于,又十二年后。 天庭与北洲妖族保持着平静,但东木公却无法再忍耐,于星夜会中,跪在了被封印的凌霄殿前,深深一拜。 南赡部洲,确洲城外,一处悠闲地庄园中。 放马南山、归田耕种,与爱妻安安稳稳厮守七年,如今正惆怅膝下无子并遇上了七年难题,琢磨着要不要纳个小妾的华有铭,被一道惊雷自夜间惊醒! 他豁然坐起身来,双目之中满是茫然,种种回忆回归心底,不由朗声大笑。 吾这一世,征战数年、娶妻归隐,圆……满…… 哎? 这凡俗记忆中,怎么出现最多的,都是如此熟悉的面孔!? 玉帝身侧传来少许呢喃声,玉帝的面容,从微笑渐渐变成黑脸,而后默默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正此时,两道金光自高空飞来,照在了玉帝和王母的历劫身上,两人瞬间化作两只光点,转眼消失不见,只有薄被轻轻滑落。 凌霄宝殿中,玉帝自宝座上睁开双眼,禁不住抬手无言。 吾这…… 心态崩了啊! 长庚怎么安排的?这怎么就把! 也不对,定是师妹发现了什么,强迫着长庚、而后追了下去。 哼,这次定要治长庚办事不利之最,让他去月宫训百年嫦娥! 玉帝轻笑了声,回味着在凡俗的种种,自身道韵缓缓飘出;但他也看到了东木公在殿外跪伏,打开凌霄宝殿,让木公入内。 东木公到了殿内,玉帝便笑道: “怎么只有木公?长庚爱卿何在?” 木公眼圈一红,走到大殿中央就跪了下来,瞬间老泪纵横,哭诉一声: “陛下!老臣冒死惊醒陛下,实乃那妖族欺人太甚欲袭杀老臣! 混账!水神为救老臣性命,被妖族十数头上古大妖围攻,重伤垂死,如今老臣也不知水神下落! 这十二年了无音讯……老臣着实担心水神,这才惊醒陛下!” 凌霄宝殿中安静了一瞬,坐在宝座上的白衣天帝面容渐渐阴沉。 砰! 玉案被直接踹飞,玉帝站起身来。 “十二年! 为何十二年才喊醒吾!为何还要等十二年! 去,点起各部天兵!马上起兵!长庚若有三长两短,吾誓杀尽上古之妖!” 轰隆隆 凌霄宝殿之外风云变色,道道雷龙闪耀,惊的九重天阙不断震荡。 第四百三十九章 长寿定道算西方,玉帝一怒启封神!【求票】 “唉……” 当东木公在凌霄宝殿前一拜,那道惊雷在南赡部洲玉帝的历劫身旁炸响时…… 某个黑暗、闪烁着微弱蓝色光芒的角落中,一名披头散发的青年道者盘坐在那,口中发出轻轻的叹息声。 这黑暗之中涌动着温暖、温柔的道韵,包裹着他、滋润着他、安慰着他。 在他背后,是一座轻轻旋转的宝塔,宝塔撒落道道玄黄气息,镇压这狭小乾坤; 在他身前,是一把青铜长尺,长尺此刻也散发出阵阵波痕,加了一层乾坤隔绝。 在这隔绝之外,还有一只威能全开的金斗; 金斗之外,太极图缓缓转动,封住了金斗的缺口…… 青年道者面前,一张由仙力凝成的宝图在不断变化,他时不时提笔写下一两个字,或是画下一两个‘物与灵’。 若仔细观察,此地的黑暗中,藏着一个个闪烁的文字与图案。 忽而,几样宝物同时震颤,他停下动作,将一切遮掩。 “水神,”白泽的嗓音传来,“玉帝陛下已被木公惊醒了,是否真的要按计划行事。” “嗯。” 他只是如此答应了声,双眸之中并无多少神色。 白泽的嗓音带着少许迟疑:“此时若选择退避,有我相助,水神你可从大劫中脱身……” 金斗中安静了少许,青年道者淡然道: “那般不稳。” 白泽轻笑了声,金斗被封闭,几样宝物再次现出各自威能。 那青年道者坐在那,思索着、想象着、找寻着,身周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文字、图案还在渐渐增多; 若有人窥探他的道心,便能见这般情形: 青蓝色的灵台回荡着庄严的诵经声,元神小人儿也在静静盘坐,在元神面前,一缕缕黑气凝成了一名老道的身影。 这老道看不清面容,只是静静与他对坐。 在注视着他。 …… 星夜中,凌霄宝殿先是金光大作,照亮一层天,又是电闪雷鸣、大道震颤。 天庭内,仙神天兵先是惴惴不安、有些惊讶,但感受到玉帝勃然而起的气息后…… 仙心大震! 主心骨回归,天庭众仙原本的迷茫、空惘、不知所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自己不必再忧心,只需听令。 不过半个时辰,通明殿调兵之令传到各部天兵统帅手中,自九重天的下三层,至五大天门处,逐渐沸腾! 一队队天兵、一名名天将朝北天门、中天门、西天门汇聚。 云路拥堵,便上下交错齐飞; 站位不足,就自天门处向外延伸。 玉帝下旨,天庭要与北洲妖族全力一战! 而此时的玉帝却并未现身,在通明殿与各处忙碌的,都是木公与其他仙神。 玉帝独自去了兜率宫。 自开辟天庭、老君常驻于此,玉帝从未来过兜率宫; 只因老君名义上乃玉帝之臣,但实际上是圣人化身,玉帝也不知自己来兜率宫拜访,该被如何接待,会不会让太清师兄尴尬。 然而今日,玉帝已是必须来此地,问问李长寿此时状况如何。 虽然玉帝陛下心底早已知晓,有太清师兄在,断不会让李长寿有性命之忧,但正如木公所言…… 十二年还未有音讯,着实让人不安。 玉帝身穿金甲到了兜率宫前,兜率宫宫门大开,其内云烟缭绕,清晰的木鱼声随风飘来。 小金小银两名童子不紧不慢地跨过宫门门槛,对着玉帝跪下行大礼,齐声道: “恭迎陛下!” 玉帝自知,这是太清师兄给他这个天帝的几分面子,此时也露出少许温和的笑容,道: “不必多礼,老君可在宫中?” “陛下恕罪,老君此前云游去了,已数年未还,”小金低头禀告,“但老君走前曾留言,若陛下因长庚师兄而来,还请陛下放心。 长庚师兄当年受伤颇重,道行几近溃散,如今正在三仙岛上疗伤,有云霄仙子悉心照料,也有众宝相护,此时已无性命之危。 陛下若要对妖族用兵,还请顾念天庭如今局面来之不易。” 玉帝明显松了口气,笑道:“长庚安好,长庚安好。 老君可还有其他留言? 吾自不可见天庭仙神遭人欺凌而作无事发生,稍后亦会带天庭兵马冲杀在前……罢了。 遵老君之言,吾这就召集众仙家,先商议、再出兵。” 言罢,玉帝对着兜率宫拱拱手,转身回了凌霄宝殿。 待玉帝走后,小金小银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他们起身跳回了兜率宫中,关上大门,太清圣人的玄妙道韵将兜率宫包裹其中。 小银有些不安地嘀咕:“咱们这算不算搞事了呀?” “啥叫搞事?怎么就搞事了?” 小金骂道:“老君出游前说了,以后长庚师兄说话就是老君说话,咱们听着就是了。 而且咱们是劝玉帝陛下冷静,这要是直接跟妖族开战,天庭没多少高手支撑,肯定损失惨重,好不容易有点家当,都赔进去了!” “对吼,咱们是在做好事,”小银眨眨眼,倒是安稳了许多。 且说玉帝陛下回了凌霄宝殿,立刻召集天庭众仙神。 文臣武将分列,凌霄宝殿中一片肃杀气息。 玉帝身着金甲,高坐于宝座之中,道一声: “妖族之事,木公从详禀告。” 高台下,东木公躬身行礼,将玉帝下凡后的诸事详细禀告: 【妖族发讨天檄文、宣布不尊天庭之令,天庭按水神决断,发讨妖檄文以正天威,又用拖兵之计瓦解妖族士气; 水神又主持了北洲大战,天庭以微弱代价,灭杀妖族众精锐,至此令妖族对天庭的威胁大减,妖族士气更颓。】 木公道:“水神之言,只等陛下历劫归来,由陛下主持灭妖之战,但……” “木公不必迟疑,吾来说吧,”玉帝面容无比冷峻,“当日木公被妖族高手围攻,乃水神及时救援,水神为此身受重伤,至今仍未醒来。” 此言一出,下方仙神半数面露恍然,半数有些气愤。 在天将阵列靠后位置上,敖乙把头盔一摔,直接冲出人群,向前疾走十数步,单膝着地、低头呼喊: “陛下!还请准许末将领兵冲锋在前!为我教主哥哥报仇雪恨!” “准,”玉帝道,“敖乙不必忧心,水神已无大碍,归列吧。” 敖乙低头应是,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安静立着。 戏,要恰到好处。 玉帝又问:“今日,吾要攻北洲边界之妖,各位爱卿可有献策?” 下方仙神安静了一阵。 木公用仙识看了眼自己袖中的玉符,这是片刻前,敖乙与他相见时,献上来的‘海神兵法’。 木公在等着,等着玉符中描述的情形出现。 大殿中又安静了两个呼吸,玉帝再问:“竟无一人有妙计?” “陛下!” 一名老道高呼一声,像是下了某个艰难的决定,低头做道揖,言道:“臣有一策!” “讲。” 老道高声喊着:“那妖族为祸四方,天地众生苦其久矣! 而今妖族不尊天庭,谋害天庭重臣,罪大恶极、绝不容恕! 但,天庭刚刚起步,兵将虽已不缺,却无太多高手;妖族遗祸自上古,藏了众高手,咱们此次征讨妖族,若无高手驰援……恐难大胜! 啊!” 玉帝缓缓点头,不满道:“符元爱卿的计策,就是把这众所周知之事,再说一遍?” “陛下!” 符元仙翁继续高声喊道:“臣之策,便是以天庭名义,召请道门众高手! 臣愿亲去阐教求援!” 玉帝眉头一皱,随后便坐在宝座上略微思索。 高台下,木公心底一叹。 一切果真如水神所料,甚至站出来献策之人,说的话,都与玉符中推测那般相差不多。 既然如此…… “陛下,”木公立刻站了出来,躬身道,“老臣愿代陛下,外请高人相助天庭!” “好!” 玉帝此刻已是下定决心,目有神光、意气风发。 “传吾命,大军即刻开拔,围住北洲边界,待两位爱卿请来高手援护,一战歼灭北洲之妖,以正天威!” 满殿仙神齐齐领命:“遵陛下旨意。” 玉帝张开右手,凌霄宝殿殿顶的宝珠金光大作,一缕缕金色流光于玉帝掌心凝聚,凝成了一把锋锐无匹的宝剑。 天道神权剑! 玉帝提剑前指,低喝一声: “起兵!” 于是,天庭各部兵马,一群群、一簇簇,铺满天穹,朝北洲涌去。 木公带着一队兵马,匆匆赶往金鳌岛,仙识不断读着玉符中的内容。 他已经读了数十次,犹自有些触目惊心。 木公虽修为不行,但在天庭这么多年,也非痴傻之辈,如何看不出今日之事,将会对洪荒产生多大的影响? 玉符中有说: ‘……赶去玉虚宫求援之仙神,定会神态倨傲、故意对圣人弟子下令,从而激发圣人弟子不满,拒绝天庭调令。 若赶去金鳌岛求援之仙神,也如此心怀不轨,道门危矣。 我此时无法现身,只能拜请木公赶去金鳌岛。 入岛前,木公定会被自称截教仙者截下……’ “道友这是要去何处?” 忽听一声呼喊,木公的仙识探向万里之外,却见数道流光自西南方向飞来,将木公拦下。 后面发生的事,让木公越发心惊。 一切发展,都如水神给的这枚玉符所示。 拦下木公者,自称是截教二代仙人,得知木公要去截教求援,特来相见。 但他们并非是来支援的,反而是说: ‘天地有大劫,截教上下尊大师兄多宝之令,此刻不得随意外出。’ 木公眉头紧皱,与几名截教仙人多谈了几句,便转身回返天庭。 此时,木公看那玉符看的次数多了,心底仿佛泛起了水神那一贯淡定从容的嗓音: 【唯一的破局之法……】 临近东天门,东木公一咬牙、一跺脚,脚下白云一转,借天庭云路,朝西牛贺洲而去,直奔灵山。 灵山之上仙光大作,数名圣人弟子已做好准备迎接木公; 但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是,木公只是到了灵山附近,旋即转身而去,还摇头一叹,面露无奈之色。 灵山众:??? 半日后。 北洲上空,玉帝高坐于天帝龙辇,面色无比阴沉。 两个时辰前,那符元仙翁前来请罪,跪在龙辇前高声呼喊,言说自己无能、请不来圣人弟子,还遭了奚落…… 这无疑给士气正鸿的天兵天将,泼了一盆冷水,也让玉帝眼中多了几分怒意。 方圆万里内漫天阴云,各部天兵天将都在等待着他这个天帝的命令; 而阐教羞辱天庭使者、拒不派高手前来相助,无疑给了他一记耳光。 正此时,东木公带着一队天兵自西方而来,人未到、哭声先至,跪在车辇前言说此前遭遇。 当玉帝听到,东木公前去金鳌岛,被截教告知因大劫降临,无法派人支援天庭; 而后东木公又赶去西牛贺州灵山,却连灵山的山门都登不上去…… 玉帝深深吸了口气,坐在车辇上已是要开口怒骂。 此刻,圣人道承无高手来援。 当真…… 当真! 人教大法师镇守天外玄都城,阐教、截教、西方教各自拒绝出人! 他天庭起兵至此,已是骑虎难下,若退兵,天庭颜面大失,不知被下方妖族如何奚落; 若不退、若不退…… 就要用天兵天将的命,去填那些上古大妖之身! 玉帝于车辇中起身,长发飘舞,背后雷霆阵阵。 他攥紧双拳,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剑眉星目蕴着寒光,身旁的天帝神权剑不断颤鸣。 “退兵。”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玉帝所有的力气,让一旁的东木公心底都是不由一揪。 天庭兵马无声无息如潮水般退去,下方妖族传来震天呼喊。 又半日后,凌霄宝殿中。 玉帝挥剑,将面前玉案劈成两半,一转身,脱下金甲、摘下金盔,招来天帝印玺,直冲九重天阙最深处! 这三界主宰,他不做也罢! 三日后,洪荒天变,漫天黑云遮蔽五部洲一日一夜。 一条消息,在洪荒中不胫而走: 【玉帝不满三教弟子不礼天庭、不尊天命,去紫霄宫中寻道祖哭诉,道祖降下大劫,责令三教圣人元始天尊、通天教主、接引、准提,与太清老子、圣母女娲,于百年后同去紫霄宫中,共议封神。】 封神大劫,就此而启。 但天机彻底混乱,推演之道被封,洪荒除却圣人之外,无人知大劫为何,又该如何封神。 …… “唉。” 混元金斗中,坐在层层宝物遮掩之下的青年道者,也就是李长寿,叹了第二口气。 道心灵台,原本在‘他面前’、形如老道的黑影,此刻已悄然消散。 诵经声越发清晰,他的目光也越发清朗。 千算万算去谋划封神,没想到他自己却成了封神大劫的引子,成了让玉帝大怒的引子。 这就是天道,无处不在、近乎无所不能,将生灵摆弄于执掌。 上古时的浪前辈,而今的自己,都成了天道的棋子。 但,李长寿此刻并不觉得,自己在这场博弈中输给了天道。 金斗中,李长寿在怀中拿出了两样宝物,放在面前。 斩仙飞刀; 妖帝印玺。 稍后,他会将妖帝印玺献于天庭,给妖族致命一击,大葫芦另有他用,此宝也是颇难驯服。 陆压已死。 虽钉头七箭书不知下落,赵大爷在大劫中被干掉的可能性尚未抹掉,但起码证明了天道的剧本并非不可改。 天道借自己之手,定下了封神之人姜子牙。 又借此来逼他入劫,成为玉帝怪罪三教的引子,开启封神之事。 与此同时,李长寿又黑了西方教一手,把西方教直接拉入大劫之中,把人教摘了出去。 此事并非一蹴而就,从自己干涉龙族入天与西方博弈,一步步让天庭与西方有了敌对之意,不断积累‘大运’,才有了这般改变。 木公去灵山,看似是李长寿随意给的招式,实际上,对西方圣人来说,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若他们对木公出手,西方直接跟天庭开战,后果难测。 所以灵山主动迎接木公,甚至要出高手帮天庭覆灭妖族,但木公根本不入灵山,转身就走,让灵山上上下下只能干瞪眼。 这非阳谋,也非阴谋,而是代价; 此前李长寿灭杀陆压时,西方教准提圣人曾出手的代价。 那时,西方已入了劫,而天道也乐意让西方入劫。 天道要的,始终只是天地稳定。 一切看似未变,一切又有了变化,天道在收束变数,自己为灭陆压已是入了劫中。 混元金斗中,李长寿发出了第三声叹息。 这次,他提起手中仙力凝成的刻刀,凝视着面前的宝图。 这是他的道,万物均衡。 目中神光涌动,额头绽放金光,袖袍、长发乱舞! 金斗内,原本黑暗的狭窄乾坤,突然亮起了一个个水蓝色的大字。 太极图、混元金斗、玄黄塔、乾坤尺,齐齐爆发威能,三仙岛雷霆大作,但并无神雷劈向混元金斗。 李长寿口中喃喃自语: “我可以成为天道的棋子,因为我本身就是天道的一份子,是天地的一缕尘埃。 但,天道乃天地意志,天道之下,生灵无隐私、被操控,虽万物皆可为刍狗,然生灵终不同于死物。 盘古开天地,为万灵开辟寄生之所。 道祖全天道,为万灵定下此间秩序。 此,正是生灵与天道分隔之处。 今日,我将天道写入我之道,天地意志与生灵之间,需有均衡。” 话语一顿,刻刀落下。 李长寿浑身仙光涌动,似是耗费了浑身力气,在那宝图中写下天道二字。 一瞬之间,李长寿身周道韵爆涌,而后轰然炸散,归于无形! “师父……谢谢。” 第四百四十章 不,你不快乐【灵娥生日快乐!】 幽冥地府,酆都城东,一线天雄关侧旁的山顶。 这里,是两位勾魂元帅当差摸鱼时的秘密花园,是他们两巫从上古而来,兄弟情不断升华的见证地。 没有变质的那种。 浅风吹拂过马面那柔软的鬃毛,灰云路过了牛头那黑宝石般的牛眼,这俩货正枕着胳膊躺在悬崖顶部,心里,也没什么多余的烦心事。 不用带队外出抬棺的日子,就是如此的无趣、悠闲,且…… 寂寞。 “马,最近这洪荒是怎么了? 这十多年,地府天天震啊震的,哞。” “大巫祭说,不是要有大劫了吗?咴儿。” “提前招点人吧,说不定啥时候大劫爆发,咱们这里又忙不过来了。” 马面嗤的一笑:“找谁?勾魂使者不是那么好做的,要吓得住那些凡人魂魄才行。” “唉,水神如果能给咱们出出主意就好了…… 听说水神受伤了,也不知好没好。” 牛头言说中,突然眨了下眼,扶着头套爬了起来。 “怎么现在才想到!快!咱们搞点地府特产,去看望水神大人啊!” 马面淡定地摇摇头:“水神是那么好见的吗? 那可是天庭权神,人教圣人老爷的弟子,听说玉帝陛下一怒为水神,差点就把妖族直接剿了……” “那可不一定,”牛头嘿嘿一笑,“咱们用地府的名义去探望,水神他老人家怎么也会见咱们吧?天庭也不能阻拦咱们吧? 你想想,在水神受伤最需要慰藉的时候,咱们选五百、不,五十姿色出众的女怨魂! 水神万一,找到一点以前没有的快乐,嘿嘿嘿嘿! 以后咱俩能不是这个吗?” 牛头竖着大拇指晃了晃,一旁马面顿时满脸嫌弃。 突然间…… “两位元帅,别来无恙。” 这温润的嗓音,这般熟悉的气息、这般刻入骨髓的味道! 牛头和马面的头套齐齐抖了抖,站起身看向远处天边,看到了那驾云而来的青年道者…… 度仙门弟子李长寿。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眼神疯狂交流。 李长寿见状有些无奈地一笑,远远传声道: “我方才并未听到什么,两位最近可是缺了调料?” 牛头马面闻言不由大喜,起身跳下悬崖,招呼下方那些‘蔫蔫儿’的阴差打起精神,打起锣、敲起鼓,竖起了尘封已久的招牌。 地府欢迎你,阴阳一家人! 李长寿:…… 太乙真人感觉有被冒犯到。 在李长寿的袖口,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却是化作了三寸大小的灵娥,云鬓罗裙伴俏脸,小手扒着师兄的衣袖边缘,好奇地打量着各处。 师兄说,带自己来个好地方,这里是…… 灵娥突然一惊! “师兄,这里不是地府吗?师父难道真的!?” “嗯……” 李长寿抬手揣着袖子,手指把灵娥温柔地摁了回去。 “老实点,师父被决定提前转世。 这里面发生的事比较复杂,咱们也只能来这里看师父这一次。” 灵娥不由怔了。 但听师兄话语说的轻淡,一时间并未有太多情绪上涌…… 毕竟,从几年前灵娥就预感到事情不对,做了许多心理建设。 只是没想到,师父真的转世了,既然师父决定转世,那做弟子的也只有祝……等会儿! 被转世? 小小灵娥额头挂满黑线。 那还不是被杀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询师兄,就听外面传来了对话声,又在李长寿袖中踮着脚向外看了眼,瞧见了牛头马面和地府‘迎客’阴差大队…… 一番寒暄客套,李长寿拿了两罐调料,并拿出了一只玉符,说自己是奉水神之命前来求见后土娘娘。 牛头马面不敢大意,拿着玉符看了一眼,牛头招来专门接待贵客的牛车,带李长寿慢慢悠悠逛去酆都城。 马面则是撒丫子狂奔,先一步请示阎君大人。 十二年前北洲一战,李长寿的真实容貌虽然暴露了,但当场生灵要么被抹杀,要么就是赵大爷这种自己人,此时自己还可以继续演演戏。 能多点保障,就多点保障嘛。 之所以带灵娥前来地府,李长寿也是有几分底气。 毕竟,在圣人们都已知晓,太清圣人亲自现身护持,他身上的保险又多了那么亿点点。 再有,现在李长寿元神外围漂浮着玄黄宝塔,袖子中揣着乾坤尺,怀中贴着里离地焰光旗,随时还能请部分太极图威能前来支援…… 稳妥一点的说法,此刻是他过去五百年、向前五百年,最有安全感的时刻! 此时李长寿心底也是无比热闹,塔爷醉醺醺说着跟金斗妹妹近距离接触的十二年,离地焰光旗阿姨表示无语,乾坤尺老哥暗戳戳地冷冷一笑。 就跟他没在那一样! 当然,这话……乾坤尺也是不敢说的。 哪里还能没个排位了? 值得一提的是,太极图也开始有灵念传来,参与它们的话题。 显然经过了塔爷说的考验,太清老爷已经彻底认可了他这个圣人弟子,太极图也不再将他当做外人…… 趁着不用把人教至宝还回去,李长寿离了三仙岛,就决定带灵娥过来祭奠下师父。 都是炼气士,其实都应将生死看的淡一些,不然也无法忍受漫长岁月的寂寞…… 普通仙人扫墓:找到个坟头,对着坟头做个道揖,上点香、放点瓜果,念几句悼词。 天庭权臣扫墓:直接追到地府六道轮回盘,还是要进去的那种。 没有什么波折,李长寿就到了六道轮回盘的侧旁,被一束光纳入其中…… 这次,后土娘娘并未露面,将李长寿放在了一处缓坡上。 缓坡之外有一处小小的水潭,几只金色的光球在其中沉沉浮浮,齐源老道的魂魄就在其中。 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少许安然,在袖中把灵娥捧了出来。 一缕缕仙光缭绕,灵娥身形不断旋转,恢复成了正常大小,而后…… 小嘴一扁、眼圈一红,大眼水波荡漾,注视着师父的魂魄,捂着口鼻就喊: “师父,你死的好惨啊!” 李长寿:…… 这又没魂飞魄散。 站在水潭边缘,李长寿注视了一阵师父的魂魄,又看向了远处的天边,心情比此前少了几分堵闷。 灵娥在旁忙碌了起来。 也不知她为何会提前备着,但总归是备好了黄纸、香案、祭品、瓜果,在这里摆个了小小的祭台,套上了白色的披风,跪坐在那、为师父烧纸。 灵娥抽抽鼻子,小巧的鼻尖都哭的肿了,小声呢喃: “师父呀,你路上好好的……” 李长寿纠正道:“这已经是到了路的终点,也重新再来了。” 灵娥抽泣间嘀咕着:“那,师父。 你之前在的时候,弟子没能尽多少孝,虽然是因为您一直在屋里睡觉不出来。 师父,是您把弟子带回山上,带入仙道,弟子还没能让您享清福…… 师父我在这里烧纸,你就在这里借着,也不用经地府大鬼小鬼的手,在地府多买点……不对,师父你在这里也出不去。 师父你死的好惨。” “其实还好,”李长寿淡然道,“师父转世身会比这一世精彩许多,要在这里蕴养不知道几百年,才能去转世投胎。” 灵娥抬头瞧了眼师兄,叹了口气,继续低头烧纸。 半个时辰后,灵娥眼圈红红地收拾起了拜祭套装,被乾坤尺打在肩头,顿时化作三寸高的小仙子,被师兄放入了袖口…… 这般,单纯是为了让她的身份不会暴露。 李长寿对着远处做了个道揖,便被送出了六道轮回盘。 他们师兄妹也得了一缕温柔的传声: “想过来随时都可。” 灵娥传声问:“师兄,这是后土娘娘在说话吗?” “嗯,”李长寿应了声,对着前方等候的牛头马面做了个道揖,笑着道:“麻烦二位了。” 牛头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一家人,一家人!哞。” 马面问:“水神大人的伤可好了?” “应是无碍了,很快就会回返天庭述职,”李长寿简单解释一句,就与牛头马面离了十八层地狱上空的轮回仙岛,朝来路而去。 回了小琼峰,李长寿和灵娥又忙碌了一阵。 李长寿将师父的草屋收拾好,用仙力封禁,自此可千年不腐、万年留存; 灵娥用自己在石板上反复刻画《稳字经》磨练出的技艺,为师父刻了个小石碑牌位,放在了草屋正中。 灵娥又在牌位前擦了擦眼泪,小声问: “师兄,咱们该如何跟师祖说这个?” “直接说就好,”李长寿笑道,“你去告诉师祖一声,我去百凡殿通知师门。 其实,灵娥……” “嗯?” 灵娥抬头看着李长寿,眸子映着师兄嘴角那放松的笑意,禁不住轻抿着嘴角。 李长寿道:“对于咱们炼气士来说,没有魂飞魄散,就不算真的去了。 师父投胎转世,虽然已不是咱们师父,但咱们也能知道,师父其实一直还是在的。 而且转世之后,师父也不会再入浊仙道……” “师兄,”灵娥打断李长寿的话语,嘴角露出少许笑意,“我都知道的。” “嗯,”李长寿抬手,下意识想揉揉她的脑袋,却又有些晃神。 已经长这么大了。 哑然失笑,李长寿道了句“我先去百凡殿”,转身走去门前。 “师兄!” 灵娥一声呼唤,李长寿还未来得及转身,已是被灵娥从背后轻轻拥住; 这小小蒸汽之仙,今日却是毫无面红耳赤的迹象,捏着李长寿的道袍,额头抵在师兄背上,小声说: “还有我在。” “我没事,你不要被此事影响到道心; 师父本就寿元有限,这天只是提前了些。” 李长寿拍了拍灵娥的柔荑,温声应了句,驾云赶去百凡殿。 齐源身死,度仙门掌门决定为小琼峰大操大办一场白事,却被李长寿拦下; 万林筠长老提出,要收李长寿和灵娥去丹鼎峰,又被掌门季无忧赶紧否了。 若非万长老长得太凶了些,季无忧差点当场就去摁住万长老的嘴! 但总归,师父在度仙门中存在感并不算太高,并未引起太大的关注。 江林儿把自己关在齐源草屋半个月,就含笑走了出来,对在外面陪着自己等了半个月的忘情上人说了句‘没事’。 生死离别,情之大事,炼气士也可从中感悟出诸多道理。 这些道理有用没用暂且另说,人总归是要往前看。 李长寿收拾好心情,开始逐步复工。 他先将各处纸道人一点点开启,也去黑池峰与白泽喝喝酒、聊聊天,算计算计后事。 封神大劫,应该是在八九百年后了。 李长寿现在已是正式入了劫,但又并非是入了封神大劫。 他的劫非身死道消,也非入封神榜。 首先,他不会成为被封神的对象,此时应劫的三教为截教、阐教、西方教; 其次,他现在是天庭权臣,与未来那位杨戬的情况也是颇为不同。 此时尚未降生的二郎神杨戬,封神时虽有天庭神位,却又是阐教弟子,为了替师挡灾入的封神大劫,最后也顺利肉身上天,神位晋升。 李长寿不必为人教入场,已将自己摘了出去。 但他当时为了杀陆压,用均衡之道拉陆压入劫,令陆压被大劫所控,借此抵消了陆压的‘天道庇护’,自己也因此与封神大劫绑在了一起。 以劫攻劫,才可将陆压直接斩杀自原地。 对此,李长寿并不后悔,再来一次还是会如此选择。 李长寿自己入劫,应是要在大劫中完善自己的道,若是顺利度过大劫,自己就可得无边好处。 若是输了…… 长生道果还是能保住的,但以后肯定只能是天道的工具人,容不得他半点挣扎了。 天道需要被均衡,其实也是天道默许,此间关系十分微妙,需耐心品味。 这十二年,李长寿在体悟均衡大道时,也将空明道心修补了回来。 因对空明道心进行了强化提升,李长寿又给这门神通重新命名贤者时刻! 生动、形象,且富有内涵。 “明天回天庭吧。” 星夜十分,李长寿仰头看着天穹,心神放空,道法自然。 …… 与此同时,棋牌室中。 几道人影悄悄聚在此地,将棋牌室周遭阵法开启,又布置了层层仙力结界。 灵娥、酒玖、有琴玄雅、酒雨诗、江林儿、熊伶俐,此时正聚在一处隐蔽的角落中,施展人教传统技能当面传声。 酒玖嘀咕道:“我觉得长寿现在挺正常的呀。 齐源师兄虽然不幸遇难,我们也很痛心,但长寿的道心不应该会被击垮呀。” 灵娥捏着自己下巴,正色道:“不,他不是真正的快乐。” 有琴玄雅定声道:“为了长寿师兄能走出阴影,我愿意做任何事。” 江林儿纳闷道:“长寿为什么要有阴影?” “这个……” 酒玖小手一挥:“他不需要知道,开始商量怎么办吧,拯救长寿不开心计划!”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三百嫦娥总教习【中章求票】 “师兄,师兄你过来嘛~ 肯定不是什么坏事情,本师妹能坑师兄你吗? 想坑也坑不到呀,对不对!” 夜幕沉沉,小琼峰后山,被阵法笼罩的巨木林中。 灵娥拉着李长寿的胳膊,一路撒着娇,拽着李长寿到了一片草地上。 周围那些笔直的先天·普通·灵浆专供灵树,就宛若支撑着黑夜的宏伟石柱,散发着某种久远且苍冥的气息。 灵娥拽着师兄到了草地中央,刚想退开,又皱眉问: “师兄你现在,站在这的是……” “本体,”李长寿认真回答着,“毕竟你此前特意说了。” “那就好,”灵娥咬了下舌尖,轻笑着向后退了两步、缓缓转了个身。 她此时的动作轻柔流畅、长发裙摆微微飘舞,伴着树梢缝隙洒落的星光,就宛若林间最美的精灵。 一点点浅白色的柔光,自四面八方的草丛中亮起,却是一些常见的发光灵虫。 它们先是缓缓上升,又在林间草地各处飞舞,让林地多了一片片微弱的光晕。 李长寿看着这一幕,目中流露出几分安然。 灵娥站在一丈外,身子微微前倾,眸子映着星光,美的有些梦幻。 “师兄,好看吗?” “嗯,”李长寿有些无奈地问着,“我当真无事,你是要做……” “不准说话!” 灵娥突然强势了一波,挺胸抬头一声轻喝。 随之,她又想起了自己被师兄欺负的往昔岁月,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可、可以吗?” 李长寿点点头,席地而坐。 来吧,看你这丫头,还有旁边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灵娥又后退了几步,林间走出两个面容可爱但双目无神的仙子,自是灵娥的纸道人; 抚琴、弄萧、轻拍手鼓,小琼峰上响起了悠扬的旋律。 拯救不开心计划第一步:【音律】。 用音乐,抚平道心的伤痕; 用音乐,让情绪得到舒缓; 用音乐,为接下来的计划做铺垫! 一曲作罢,李长寿眸中露出少许笑意…… 咚!咚咚! 仿佛一头巨象在林间奔驰,灵娥奏出的旋律,伴随这脚步声,也变得轻快了起来。 “呼哇!” 侧旁传来一声呐喊,熊伶俐举着两只‘长颈羊’幼崽,跳到李长寿面前! 这尊丈六高、如山般的庞大身躯,跳起了熊寨中流传已久的祷祝舞,口中还一阵嘿、嘿、嘿的呼喊…… 李长寿:??? 灵娥也是一阵撇嘴,但也不好说什么。 因小琼峰高级吃货团在商议计划时,各执己见、意见无法统一,故决定轮次上阵,看谁能把李长寿逗得开怀大笑。 带着满头小朋友、咳,带着满头问号,李长寿耐心看了一阵,终于等到熊伶俐摆了个结束造型。 两只被她夹在手臂下的灵兽幼崽,扭头就是哇哇乱吐。 此刻,熊伶俐那张小脸上写满了期待,不断给李长寿发出眼神暗示,似乎在期待李长寿点评。 李长寿皱眉问: “想家了?若想回熊寨看看,我明日安排你回家就是。” 想…… 熊伶俐双腿一软,差点就跪了,忙道: “不不不,表兄我在山上挺好的,我先、先回去了,不用为我操心,嘿,嘿嘿。” 言罢,熊伶俐抱着两只如玩偶一般的灵兽幼崽,垂头丧气、失意的退场。 看着熊伶俐的背影,李长寿恍然明白,她们应是想让自己开心些…… 灵娥低眉俯首,乐声恢复成了原本的悠扬。 “嗯咳!” 林间传来轻咳声,却见江林儿背着手迈步而来,抬手对着李长寿身前草地一点,放下了一方矮桌,摆了两坛仙酒。 李长寿刚要起身行礼,就被江林儿按了回去。 “师……” “不用说,我都懂,有啥大不了的?” 江林儿随手戳开酒坛上的封纸,拿了两只大海碗,一条玉臂缩回袖中,又在衣领前探出,将衣袖系在胸前。 一股洪荒好汉的气息扑面而来。 举起酒坛,江林儿低喝一声:“都在酒里了!是兄弟就给我干了!” 言罢仰头猛灌。 这样喝酒是一种小技巧,看似豪饮,实际上大半酒水都撒了出去。 李长寿一叹,知道江林儿心里应该是挺压抑的,毕竟皖江雨师伯与自家师父齐源,都是江林儿一手带大的,结果…… 李长寿拿起酒坛,酒水入喉就是一阵皱眉,口味远不如他酿的。 别看他凡事求稳,其实也是个精致的人教小弟子,尤其是近年在白泽前辈的熏陶下,已是对口味有了一定的追求。 一旁抚琴的灵娥嘴角轻轻抽搐,感觉此时的氛围跟自己所想,略微有点不太一样…… 片刻后。 噹! 空着的酒坛砸在了桌上,江林儿打了个嗝,看着面前这个,正对自己投来温柔目光的徒孙。 这目光竟是如此温暖,带着少许歉疚,带着几分无奈,一瞬间,就将江林儿心底的那两道伤疤划开。 江林儿低头喷了口酒,俯身在矮桌上,失声痛哭: “我就是个失败的天仙!” “师祖,都过去了,”李长寿温声劝着,“人要往前看,师父还有魂魄在……” 灵娥琴声一乱,竟似有金戈铁马震震之声; 不远处蹲着的熊伶俐急忙跑了上来,扛起江林儿,对李长寿尴尬一笑,低头狂奔离开。 作战,二次失败! 李长寿哑然失笑,刚要说别瞎折腾了,一旁又传来了清脆的铜铃声…… 两道倩影伴着乐声款款而来,身着仙缕衣、手持轻纹扇,流苏裙宛若水波晃荡。 但她们两人那种带着几分别扭、十分不自然的舞姿,当真让李长寿差点笑出声来。 且看左侧,就是极少换上仙裙的酒玖! 她虽然还是那般罪恶滔天,但比平日里多了三分仙气、三分纯净,面容、气质都成熟了不少,有了点仙子的风范。 再说右侧,有琴玄雅此刻颇为迷人。 她本就是纤秀的身段,因此时的装扮,多了几分温柔与妩媚,偏偏她表情又有些僵硬,清美的面容总是时不时皱眉,认真回想着接下来的动作…… 可惜…… 如果只是这种水平,李长寿想抬手捂眼的冲动,明显超过了开怀大笑的冲动。 但,酒玖和有琴玄雅尬舞了一阵,突然朝着左右退开,两人各自欠身,保持的抖扇子的动作。 乐声,开始有些诡……诡异? 一道黑影从林间闪来,在酒玖和有琴玄雅的扇子间冲出,侧旁照来的两束光打在了他身上! 此人头戴蓝色盖头、身着粉粉绿绿的仙裙,随着乐声开始摇摆身躯,口中唱起了有点荡漾的凡俗歌谣; 唱没两句,又把盖头一掀,露出了那浓妆艳抹地面容、两只麻花辫的发型,以及那标志性的…… 山羊胡! “哎呀哥仔靚靚得妙,哥仔靚咯引動我思,我含情帶笑把眼角做介紹……” 噗! 李长寿抬手戳了下自己的双眼,选择了暂时性失明。 白先生你儒雅军师的人设崩了啊! 但总归,李长寿还是强忍着吐槽的冲动,让他们把‘节目’演完,而后才黑着脸站起身来。 “都过来!” 侧旁林间,几人面面相觑,老老实实地走了出来,有点不敢向前直视。 李长寿叹道:“各位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确实已调整好了自身状态。 还有,白先生!” 白泽连忙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笑道:“这不是应灵娥相请,陪大家热闹热闹…… 贫道可是连面皮都豁出去了。” 顿时,李长寿满心吐槽却开不了口。 有琴玄雅皱眉问:“师兄,你看到这些……不开心吗?” “来,你坐我这,且看白先生。” 有琴玄雅依言凑了过去,抬头看向白泽,白皙额头顿时布满黑线。 酒玖和江林儿也凑了过来,前者顿时捧腹大笑; 后者酒劲还没过,看看雄扮女装的白泽、又看看自己,整个人颓然一叹,扭头抱着有琴玄雅再次痛哭,口里还喃喃着‘竟然一样、都一样’。 李长寿长袖一扫,转身施展遁法,败退而去。 白泽也赶紧告辞,李长寿不在场,他可不敢跟小琼峰上女眷多接触…… 眺望着丹房的方向,灵娥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来,师兄是要逼她出大招了。 灵娥在袖中摸出了一枚玉符,嘴角露出少许‘冷笑’,对着玉符轻点了两下,扭头钻入林中。 “姐姐在闭关吗? 没有吗,那、那个,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师兄开心些…… 嗯,对,对,师父的事对师兄打击挺大的。 我?我还好啦,我就是担心师兄,我天天在山里修行,师兄还要应对各种大事,万一心态不稳被敌有机可趁,那就糟糕了……” 林间细语声响了一阵,一直到侧旁传来了几位女仙外加一名女半巫的大笑声,灵娥这才收起玉符,得意的一笑。 …… 原本打算等天亮了回天庭的李长寿,决定提前半个时辰动身。 真·道心阴影。 本体躲在小琼峰中,李长寿闭上双眼,心神开启了天庭水神府中的纸道人;一只纸人从侧旁书架上飘出,化作了白发白须的老道。 久违了。 李长寿仙识如流水般铺展开来,看到了在修行的灵珠子,看到了在门前镇守的大批天兵。 水神府中一切如常,天庭似乎也一切如常,但在凌霄宝殿之外,一道金色光柱缓缓盘旋,其上有一块块方格,显示着天庭所缺神位。 待封神大劫起步,出现应劫之灵、其元神入封神榜,这金色的光柱就会多一个名字。 这将由玉帝决断,是否需此生灵进入天庭,天道和道祖老爷给足了玉帝权限。 李长寿见到这光柱后,心底就是一笑。 果然已有了许多变化。 如今的天庭,应该是比原本封神故事中的天庭强盛许多,以至于玉帝陛下多了不少话语权…… 从这个角度考虑,自己从前做的种种,都成为了改变封神大劫的小小波痕。 改变还是挺多的嘛。 李长寿端着拂尘,站起身来,故意放出一缕气息,让门外的众天兵天将一愣。 木门拉开,道道视线投来,有天将面色激动,对着李长寿拱手行礼,大喊:“奉陛下之命,恭迎水神回天!” 几位天将抱拳行礼,众天兵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恭迎水神回天!” 李长寿含笑点头,端着拂尘拱手还礼,笑道:“有劳各位在此镇守,我这就要去凌霄宝殿中觐见陛下。” “水神可需我等护送?” “不用,不用,”李长寿笑着摆摆手,“放心就是。” 当下,水神府中异常热闹,修行的灵珠子也被惊醒,看到李长寿的身影后,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镇守水神府的天兵天将目光都有些炙热。 虽然只是隔了十多年,这在洪荒中、对于元仙真仙都不算多长的岁月,但对于这些天庭兵将而言,却像是过了许久一般。 这种崇拜,并不只是对强者、对高手,而是一种微妙的认同感。 不少天兵涌来,却不敢说话,只是看着李长寿,为水神留下了一条向外的路径。 李长寿含笑驾云,一路淡定地走过,取路凌霄宝殿。 刚飞不多久…… “老师!” 就听侧旁传来呼喊声,龙吉驾云而来,见到李长寿后不由喜上眉梢,一阵雀跃。 “老师您伤好了吗? 元神已经可以用化身了吗? 东木公那天被抬回来的时候,真的把人吓到半死……” “无碍了,”李长寿正色道,“此前与你布置的那些功课,可都做了?” 龙吉脚下一个急刹云,纤指点在自己眉心,嘀咕道:“诶?刚才好像看到了老师,幻觉吧,应该是幻觉,哎呀,还要去给母亲送茶。” “去水神府中等我。” 李长寿定声道了句,龙吉委委屈屈抽抽鼻子,灰溜溜地折向水神府。 赶去凌霄宝殿这一路,天庭众仙神大半赶来相见,其中以敖乙、卞庄等天河水军的将领们最为激动。 李长寿到了大殿门前,等了一阵的木公立刻对着李长寿行了个大礼,喊道: “多谢长庚救命之恩!” “木公且慢行礼,”李长寿连忙抬手虚扶,“你我同殿为臣,都是为陛下效命,焉有不救之理?” 木公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道:“陛下等候长庚多时,快进去吧。” 李长寿拱拱手,快步拾级而上,匆匆进了凌霄宝殿。 抬头看一眼,正在那宝座上静坐、审阅奏表的玉帝陛下,李长寿继续快步疾走,到了高台前,躬身做了个道揖。 “小神拜见玉帝陛下!” 这嗓音在大殿中不断回荡,却并无回应。 殿外的东木公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却发现整个大殿已被金光包裹,隔绝了外界探查…… 殿中,李长寿保持着躬身动作,略微抬头偷偷瞄一眼玉帝陛下那淡定的表情,低头再次高呼: “小神,拜见玉帝陛下!” “嗯,”玉帝这次给了个回应,白衣之上有淡淡金光飘过。 玉帝不开口,李长寿也不能直接抬起腰身,只能保持姿势…… 什么情况? 李长寿心念微微转动,很快就有了对策,开口道一声:“木华书院木青华,拜见玉帝陛下!” 啪! 玉帝把奏表拍在玉案上,咬牙骂道: “好啊!果然是你!李长庚,你可知罪!” 李长寿愁眉苦脸状,叹道:“小神,愿去雷罚殿再次领罚!” 却是暗中抬出了自己当初被王母雷罚之事。 “哼!” 玉帝轻哼一声,站起身来,带着少许得意,淡然道:“看在你也被逼无奈的份上,吾稍后再给你算这笔账。 且说说吧,你在北洲跟妖族大能之战,到底怎么回事?” 李长寿忙道:“他们抓了木公,小神怕天庭陷入被动,就追了上去。” “就这?” “差不多……是这样。” 玉帝走下高台,在倒数第三的玉阶处坐下,身体后仰,悠然道: “那为何太清师兄出手打了西方准提,圣母娘娘出手修补了一名浊仙的魂魄?又为何天道所示,天庭损了一位山神?” “唉,”李长寿叹了口气,“那山神,其实是将小神自小养大的师父。” 玉帝怔了下,顿时端坐了起身体,低声道: “竟还有这般内情,长庚莫要介怀,吾只是心中有些好奇……这可……” “陛下,家师只是修成浊仙,而今也算提前转世,还得了圣人娘娘给的好处,这已是天大的机缘。” 李长寿笑道:“陛下,小神有事禀告。” “长庚,来坐,”玉帝陛下拍拍身旁的玉阶,“先禀告正事,再说说这次大劫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截教那边会拒绝木公所请?” 李长寿答应一声,坐在了最低的玉阶上,将北洲一战详细禀告。 玉帝陛下是他在封神大劫中,必须团结、也必须互相信任的‘战友’,李长寿此刻必须强化这段关系,故并未有半点隐瞒,甚至将自己疗伤时安排的诸事,一并说给了玉帝。 然而,玉帝却有些心不在焉,心底一阵思索…… 丧师之痛,何其悲哉! 嗯,还是找个由头,罚长庚去太阴星上培养嫦娥们吧。 根据自己‘华日天时期’收集到的讯息,这是天庭中最让男仙向往的职位,应该是有很大的快乐。 这三百嫦娥总教头,准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凌霄殿谈劫,水神庙说难 “……阐教那边若是有天庭叛徒暗中作梗,那截教又为何会拒绝木公? 长庚你不是与云霄仙子相好,与赵公明等截教弟子相交莫逆吗?” 凌霄宝殿,高台的台阶上。 玉帝陛下侧躺着,随手捏来一颗龙宫上贡的紫晶葡萄放入口中,有些纳闷地问着。 李长寿:…… 这葡萄怎么如此眼熟? 咳,不对。 玉帝陛下这么快就冷静了? 这时不去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多少有点不像玉帝的性子呀。 李长寿叹了口气,言道:“是我提前写了封信给多宝师兄。” “哦?” 玉帝满是不解,“长庚为何主动让截教入劫?你本该努力将截教摘出去才对。” “陛下或许不知,”李长寿低声道,“小神自算计龙族之事开始,就已是影响到了这次大劫的劫运,劫运一出,立刻遭受反噬。 小神虽在北洲强杀了陆压道人为师父报仇,但也因此被天道盯上了,有一股意志借劫运现行,紧盯着小神的元神。 若小神敢做出阻碍大劫之事,元神就会遭到重创,大概是要百八十年后才能苏醒。 大劫早已是定数,小神不得阻碍大劫降临,可小神又心念道门与天庭,故做了取舍。” “哦?如何取舍的?” 玉帝把玉案上的几碟瓜果摄了过来,摆在两人之间,听得越发入神。 李长寿缓声道: “阐教、截教注定入劫,此事,通天师叔知、多宝师兄知,截教但凡有些修为的都知,这非我想救就能救,除却陛下这般能干涉天道运转的天帝,谁也阻拦不了。 但大劫若只针对道门,岂不是让那西方得益? 西方教两位师叔以大宏愿成圣,本身就有一份对大兴的迫切,道门若衰颓、西方注定要大兴。 故,小神就主动出手,与截教商议让他们进大劫之中,卖一份人情给劫运中的意志,而后又借着这份人情,暗中请木公去西方灵山,过灵山而不入赶回天庭。 说是人情,其实也是一份均衡之意。 再借陛下之手,引西方入劫,将人教自大劫中摘除…… 还请陛下恕罪,恕罪。” “哈哈,哈哈哈哈!妙啊!” 玉帝嗦着葡萄一阵大笑,爽朗的笑声在殿内来回回荡,手掌轻轻摆动。 这位白衣玉帝目中带着几分星光,笑道: “无碍!吾、我此前也被大劫影响,成了开启大劫的钥匙。 反倒是长庚你此次算计,虽借力于我,但让我安心了许多。 我此前一直不知你所求为何,入天庭为何,来我身旁辅佐为何,而今大概明白了。 太清师兄是这般,大法师是这般,你也是这般。” 李长寿眨眨眼,哪般? 这里面,是不是又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误会? “对这次大劫,长庚觉得,天庭该处于何处?” “上处,”李长寿指了指天,“此次大劫,天庭本身不应参与其中,只需等待大劫尘埃落定。 殿外的那根金柱,陛下当善用。” “善用如何,不善用又能如何?大多都已有了定数。” 玉帝笑道:“我有意将此事托付于长庚,只待大劫正式落下,就赋予长庚监察之权。 到时,长庚便是天庭特使,便是天道之使,长庚想在大劫中救些人,也能方便一些。” 李长寿立刻站起身来,对着玉帝做了个道揖。 “多谢陛下成全!” “投桃报李,本当如此,”玉帝摇头一笑,“若非道祖老爷对我说了些,长庚你此前的种种努力,我当真也没想到这些。 长庚你不必多担心什么,有些话也不必闷在心里,能与我商议就多商议。 你诚心待天庭,待我这个原本无人搭理的天帝,我便诚心待你,助你一臂之力。 天庭大兴,终有长庚之功。 无论劫后天庭如何,只要我仍为仙首,长庚便享次位。” 李长寿起身,与玉帝对视一眼,笑容多了几分洒脱。 玉帝又轻叹了声:“不提这些了,这次大劫名为封神,自是天道要扩充天庭。 百年后,阐教、截教、西方教要去紫霄宫中签押封神榜,届时我也要过去,长庚可愿随我一同去拜见道祖老爷?” “陛下有命,小神自当跟随。” “也不知,这次大劫该如何封神,”玉帝嘴角一撇,“但凡大劫,必起杀业。 长庚你说,会不会是让三教仙人直接打起来?这个去推那个的道场、那个去杀这个的徒弟? 若如此,封神依据又为何? 是凭此灵原本在三教中的地位,还是他法力强弱,又或是品性?” 李长寿笑道:“想必道祖老爷都已安排好了吧。” 玉帝嘀咕了声:“道祖老爷也说的这话,说是天道都已经安排好了。 对了长庚,太清师兄何时正式收你为徒?” “这……” 李长寿沉吟几声,玩笑道:“此事当看老师之意,不过到时,小神就可喊陛下一声师叔了。” “哈哈哈哈!” 玉帝顿时大乐,“来,多喊几声!” 李长寿:…… “陛下,天庭规矩还是要尊的。” “无趣,长庚你还不如做木青华时那般有趣。” 玉帝剥了个橘子,扔到李长寿手中,笑道:“我本来还想,你刚入大殿我就喊你一声老师,看你会不会吓出冷汗。 你说你,帮我师妹就算了,还去做个教书先生,有意撮合!” 李长寿满是无奈,坐回最低的那层玉阶,苦笑道:“陛下你一点神魂入轮回盘,串联起了天地人三界,南赡部洲到处都是祥瑞,大能推算一番便知,实在是瞒不住。 去撮合陛下跟娘娘,也实属无奈…… 陛下您那年十二三岁,春心萌动,一下就增了五根红绳,月老差些被吓哭了。” “哈哈哈哈!我竟这般勇猛?” 李长寿咳了声,吃着这甘甜不腻口的仙橘,小声问:“陛下能否对小神详细言说,您去紫霄宫中做了什么?” 玉帝顿时幽幽一叹,低声道: “唉,怕是被凡尘历劫时的华有铭,影响到了性情,我当时心底一怒、被劫运夹持,直接去了紫霄宫。 到了宫门前,我就跪下喊了声老爷,然后……” “然后?” 玉帝一手捂眼,叹道:“我竟哭了出来,当真丢仙。” 李长寿面露恍然,原来哭诉是真的,不是流言用了夸张的艺术手法。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仙帝哭吧哭吧道门跪。 “若是天庭能顺利大兴,执掌三界,我这一哭倒也算值得,”玉帝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眺望着凌霄宝殿之外的云海。 “长庚爱卿接旨。” “小神在。” “三个月后,爱卿且去凡尘之中,接吾历劫身之妹归天庭。 吾此前托梦给华云说了此事,让她在凡尘中再多留恋百日。” 李长寿笑道:“小神领命。” “咳,”玉帝突然咳了声,目光左右轻瞄,又凑到了李长寿身旁,与李长寿面对面、左肩碰左肩,小声道: “长庚此去,记得去一次吾历劫身最后归隐的庄园中,在衣橱下有个木箱,直接一把火烧了,里面都是些……你懂的。 这事传出去,吾这面皮也不用要了。” 李长寿面露正色,凝重地点点头,表情比商议大劫时,严肃了数百倍。 这种感觉,他懂。 上辈子临死前,他也是拉住自己好兄弟的衣领,在好兄弟耳旁叮嘱,一定要把他那个表面没有文件却已经满了的超大硬盘,格式化、重新录写、反复重新录写,最好直接物理损坏,零件烧给他。 这就是! 男人的薄面。 …… 离开凌霄宝殿时,李长寿心底略有些感慨。 玉帝下凡一次,比之前多了许多‘人味’,言谈举止也有了几分‘血肉之感’。 尤其是,当李长寿听玉帝喊出要生七个女儿的豪言壮志,弥补历劫时无法得子嗣的遗憾,也是深感敬佩。 大概,七仙女就是这么来的吧。 他这化身回了水神府,还没进大门,道心就是一阵‘涛声依旧’,安水城海神庙有客来访。 李长寿不敢怠慢来客,一只纸道人飞出地底,赶去与来人相见。 来的却是阐教三位‘十二金仙’组织成员——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 若所料不错,应是来问询有关封神大劫之事。 北洲之战过后,李长寿故意在三仙岛‘养伤’十二年,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悟道、谋划布局,也有‘躲灾’的考虑。 此时面对阐教仙人,李长寿就可说一句,自己当时重伤不知具体之事,结果让有心人算计了阐教…… 如此才不会伤彼此之间的感情。 截教那边不用,李长寿做布置之前,都与云霄仙子细细商议过。 当下,李长寿开启安水城地下的纸道人库,飞出一只纸道人去与三位阐教十二金仙相见。 接下来的博弈,已是真正的大教厮杀; 此前对垒时,圣人弟子大多情况下都不会受损,但今后若有斗法,就远非碰碰瓷、讲讲理这般简单了。 劫运之下,神通不足、命数不够,俱为飞灰。 暂不提李长寿海神庙中与阐教三仙碰面,且说李长寿离凌霄宝殿后,东木公便被玉帝召了进去。 玉帝坐回宝座中,拿着奏表,开口道:“木公你说,咱们该如何给长庚定个罪?” 木公一听就愣了,忙道:“陛下明察! 水神行事有度、对天庭绝无二心,这些年更是为天庭屡立大功! 老臣可以作证,都、都是娘娘逼水神做的啊!” “行了,吾还不知长庚其人?” 玉帝将手中奏表一扔,“木公你只需找个小小的罪过,吾就可罚长庚去月宫做那些嫦娥的教习,也算让长庚爱卿休息放松一段时日。” 东木公一怔:“陛下恕罪,老臣未能揣摩通透陛下之意,水神他…… 擅自下凡,干扰陛下与娘娘历劫,其罪当罚。” “善,就这般定下了,”玉帝笑道,“明日正午召集诸仙家议事吧。 待吾说完有关大劫之事,木公就如此上奏表。” “老臣遵命!” 东木公低头领命,转身退走。 玉帝坐在宝座中轻笑了声,伸展伸展身体,背着手离了凌霄宝殿,去了瑶池。 大话都说出去了,怎么也要为之努力。 七个虽然有点多,但之前又不是没生过,龙吉不是都拉扯这么大了…… 海神庙后堂。 李长寿正坐于主位,黄龙、太乙、玉鼎三位真人坐在他左手侧,品着凡间香茶,说着这次大劫之事。 黄龙真人骂道:“那日来玉虚宫的那家伙,就是那个叫符元的天庭正神,简直是故意挑事! 谁知,他转头就去玉帝面前告状,玉帝一怒又去了紫霄宫。 平白给我们阐教惹了这么大的事!”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天庭招仙神还真是不挑食。” “话不能如此说,”李长寿面露无奈,“天庭刚刚起步,被混入了居心叵测之徒,也无法避免。” 玉鼎真人道:“此事也非天庭可逆转,阐截两教理应入劫,只是不曾想,西方也入了劫中。” “哦?” 李长寿奇道:“玉鼎师兄可否详细说来?” “贫道不太会言说,”玉鼎真人沉吟几声,正色道:“这跟对天道的理解有关。 若将天道比作一个生灵,那此生灵体内最多的,就是人族,所谓天地主角,人族就是生灵气运的集合。 远古大劫,应在了龙凤麒麟; 上古大劫,应在了巫族妖族。 这次大劫应在了人族,但人族的气运聚集于凡俗之中,换而言之,天地间的主角其实是凡人,天庭中,除却玉帝王母之外,主体就是人族。 我道门三教以教化人族立教,除却人教之外,上古之后极少行教化之事,却平白得了人族气运相护。 借人族气运越多,大劫中需要还的就越多,我阐教如此,截教也是如此。 截教还要更麻烦一些,截教相当于借人族气运,庇护万灵之族……但凡与人族不沾边的炼气士,怕是都难以渡过这次大劫。 我此前算到了大劫,也悟出了这些,只是不曾想,劫难并非人皇发动,而是由玉帝陛下发动。 这些,都是定数,没有那个符元,也不过是形式不同罢了。” 玉鼎话语落下,整个内堂静悄悄的,李长寿、黄龙真人、太乙真人,都在错愕地看着玉鼎。 玉鼎真人皱眉道:“可是,贫道说错话了?” 李长寿忙道:“师兄高见,当真精辟!” 黄龙真人皱眉问:“玉鼎师弟,这些你是如何悟到的?” “呔!” 太乙真人一步跳开,瞪着玉鼎真人,手中摸出九龙神火罩,“何方妖魔在此假冒我玉鼎师弟!我师弟如何会有你这般见识!” 玉鼎无奈地道了句:“此不过是一些感悟,是师兄你平日里总琢磨如何骂人、炼宝,自己修行耽误了。” “有吗?”太乙真人讪笑了声。 李长寿和黄龙真人对视一眼,顿时齐齐大笑。 李长寿命人备下酒宴,与三位仙人聊着此事,又暗中请赵公明前来此地。 要入劫的三教就是阐截西方,道门和西方本就是两家,抢先划分阵营、增进阐截感情,便是上上之策。 李长寿自知,西方定会全力拉拢阐教,自己接下来就需安排此处。 不多时,后堂酒宴乐乐,欢声笑语不绝。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 一抹白影离了千里云雾,隐于天地间,赶去了东胜神洲处。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云霄醉酒 没想到,玉鼎这个老实人才是明白人。 站在安水城海神庙的后堂门口,目送着几位仙人驾云而去,李长寿的老神仙皮纸道人轻轻吸了口气。 仙酿的香味混杂着人世间的喧嚣,让李长寿有点恍如隔世之感。 此时再向前看,看自己踏入修行开始的此前种种,就觉得,还是…… 不够稳啊。 多少次都差点被天道抹去,多少次几乎成为大劫的劫灰! ‘同元多开口乾坤信箱’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以后还是少琢磨,现在最迫切地,就是研究出一个能测定自身状态的小玩意。 ——时刻监察自己,是否有被大劫影响,做事是否与此前不同。 之前自己能想到劫云会影响炼气士情绪、干扰炼气士做出判断,所以搞出空明道心防了一手,竟然没有想到还需要有自检装置! 稳的远不够全面! 从现在开始,到紫霄宫签押封神榜,也就灭一灭北洲边界反天的妖族,为天庭搞点招兵活动; 其余时间,就要用在完善自己的道上,这才是自己今后最大的底牌! 之一。 回身,拂袖,后堂的桌椅碗盘化作粉末,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钻入大地中,心神开始同时思索几个相关联的问题。 如何才能继续提升小琼峰的防御能力,又如何才能让敌人无法针对灵娥她们。 上天庭? 这事看似简单,实际上藏着巨大的隐患,天庭是受天道影响最深之地。 这洪荒,就没有一个真正的安全屋,凡事都是相对而言,自己只能将把握推到九成八罢了。 安水城中,那一百零八位魔兵前辈之事,也要安排上了。 若是他们摆脱入魔状态后,有人愿意被自己高薪聘请、做个养老的‘安保工作人员’,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生死无小事,活着才是生灵最基本的权力。 为了保护自己身边人的安危,只能去尽力忽悠一下这些人族老功臣了。 为此,哪怕背负点自责,李长寿也只能认了。 心神落归小琼峰地下密室,伸了个懒腰,李长寿随手对着侧旁一招,八枚玉符横飞而来,拼凑出了八卦的形状,绽放出道道流光。 密密麻麻的立体图绘出现在李长寿面前,这是小琼峰防御大阵体系的构造图。 “嗯,接下来就是搞【卫星火台】了。” 宝材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反正已经许诺给了圣母娘娘‘五百’之数,自己到时多画点,继续搞点先天土什么的。 对了,这五百指的是五百页吧? 吧…… 啪! 李长寿抬手打在自己额头,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他仿佛看到了池边女神在那窃窃私笑,看到了自己未来某段时间的惨状。 当时就没说清楚! 这要是真的把自己关五百年…… 有圣母娘娘的神通在,倒也是好事,自己可以相对加快修行速度,且在构图时参悟自身之道。 既来之,则安之。 李长寿找来纸笔,写下了一副对联,用来表现自己现如今卓然不凡的‘诗力’。 上联:百事稳万事稳事事皆稳。 下联:小处急微处浪早晚挂墙。 横批:难得上头。 李长寿写完,细细品味,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将这对联用仙力裱了起来,挂在自己那个大大的‘稳’字旁。 地下密室中,文学底蕴越发浓郁了。 走去太清老子的画像前,李长寿上了三炷高香,而后深深一拜,将乾坤尺、玄黄塔、离地焰火旗摆在香案前。 塔爷一句:“打架前记得喊一声啊。” 三件宝物轻轻闪烁光芒,自此消失不见。 李长寿感受着圣人老爷的手段,虽然很微弱,也很迅速,但其内蕴含的那般道理,却是如此深邃。 这是无数岁月才能积累出的境界,自己……也只能走一点点顿悟的捷径了。 这让李长寿就感觉很惭愧。 思量着下一步的详细计划,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了四个字。 顺其自然。 这并非是谁在提醒,而是李长寿有些恍然,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方才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少许真意,不自觉便闭目凝神。 日常顿悟,完成。 片刻后,李长寿微微一笑,将感悟尽数吸纳,再迈步,步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灵觉一跳,似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李长寿一直铺开的仙识,直接捕捉到了在三万里外,那抹一闪而过的倩影! 还没来得及确定这白影的身份,一缕传声入心,却是直接无视了重重阵法阻隔…… “可以带大哥和三妹来度仙门吗?我会叮嘱他们,莫要外传你跟脚。” 云霄仙子! 李长寿轻笑了声,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若无诚待友,友何以诚待我? 【度仙门门人】的这点伪装已是远远不够,与自己现如今所处的位置严重不匹,犯不着因此而让云霄心中不快。 不过,小琼峰的情形还是不要暴露出去,免得让赵大爷和琼霄介怀。 李长寿传声通知灵娥后,就亲自赶去黑池峰上,与人教圣人弟子专用大厨、上古帅妖白泽,开始张罗一场大宴。 草屋中,灵娥有些心虚的嘻嘻一笑。 拯救不开心计划第二弹·大能篇! …… 李长寿一见白泽,这位前辈高人之前奇特的装扮,就映入了心海。 白泽挑了挑眉,对李长寿微微一笑,故意摆了个搔首弄姿的姿势。 “哎呀,哥仔靓靓得妙~” 砰的一声,一块半丈直径的圆石飞了出去,将白泽直接砸飞。 同一个梗还敢连续用两次! 咳,不是。 “白先生,我忍你很久了!” “哈哈哈哈!” 白泽大笑着回返,李长寿没用几分力,他自然不会有损伤。 “玩笑,都是玩笑,哈哈哈哈! 这不是陪着几个年轻人热闹热闹,活动活动筋骨,水神道心早已无恙,这事贫道还能不知?” “做饭了,”李长寿背着手去了远处那又遭扩容的‘厨宫’,“就不该教先生这般玩乐的乐曲。” 白泽含笑向前,捏着山羊胡笑道:“可是有贵客要登门?” “灵娥之前喊了云霄仙子来峰上做客,”李长寿笑道,“方才云霄仙子问,是否可请公明前辈与琼霄仙子同来,我也答应了。” “呀?” 白泽惊讶道:“你不躲着了?” “早已无法躲了,”李长寿摇摇头,熟练地套上围裙,“一人八个菜,食材够吗?” 白泽笑道:“贫道传声,让灵娥自小琼峰上物色几头灵兽就是,这次贫道主荤、水神主素,如何?” “善。” 李长寿答应一声,已是开始熟练地清洗刀具。 不多时,灵娥用仙力带着几头精挑细选的灵兽飞来,其中就有被熊伶俐折腾了一次,导致心情抑郁的……长颈羊。 叮叮嚓嚓,三人在厨宫内外忙碌了起来。 白泽来度仙门后,灵娥已是不用做饭,此刻也只是给两位开始较劲的大厨打打下手。 用美味征服师兄的路子,灵娥许多年前就已彻底放弃了。 她才是被征服的那个! 这边忙碌了半个时辰,灵娥在水潭旁拼凑起了四只矮桌、铺好了地毯。 她忙前忙后,将两盏宫灯在湖边点亮,又摆好了精美的玉质餐具,开始准备晚上的纸道人乐团演奏曲目。 真·氛围大师。 黄昏时,水潭旁响起了一声轻笑,水面出现了一片白雾。 某丝薄润滑的护山大阵:就很没尊严。 白雾渐浓,乾坤轻微动荡,一抹倩影自湖面踏波而来;灵娥抬头看去,先是眼前一亮。 来人自是云霄。 哪怕上次已是见过,此时依然让人道心震动; 她婀娜身姿不增妩媚、曲线纤柔不显妖娆,身着白虹轻纱长裙,搭着云雾凝做的披肩,三千青丝如瀑垂在身后,又绾做了简单的云鬓。 “云霄姐姐!” 灵娥轻呼一声,跪坐在琴前的她立刻迎了上去。 忽听一声轻笑自云霄身后传来,却是一位身着浅紫色长裙的少女,面容姣好、与云霄有五六分相似,但眸中灵光活泛,自是琼霄仙子。 琼霄笑道:“姐姐,我们又收了个义妹吗?” 云霄还未回答、灵娥也来不及介绍,又听云雾中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身穿战甲的赵公明踏水而来,乾坤的波动也就此止住。 赵公明笑道:“早上吃完晚上吃,一日之内吃长庚两场,妙哉,妙哉!” 云霄玉足轻点,伴着微风飘到了岸边,对灵娥微微欠身,灵娥也赶忙回礼。 云霄柔声道:“娥,我来为你介绍,这是我大哥公明,乃天地间第一缕清风,自远古就与我们姐妹三人要好。 这是我三妹琼霄,最喜捉弄旁人,你可要多小心些。” 琼霄禁不住吐槽了句:“姐你真的是,是是,夫家的师妹最亲。” “哈哈哈哈!” 赵公明朗声大笑,又加了句:“这可不只是长庚的师妹,今后估计也会是道侣哟。” “什么!?” 琼霄妙目瞪圆,掏出金蛟剪,“我去咔嚓了这个花心大萝卜!” 云霄轻轻皱眉,有些无奈地看向赵公明和琼霄。 赵公明顿时止住笑声,琼霄也把剪刀藏在身后,满腔怒气化作了少许从心,“当然,那也要姐你同意是不是……” 灵娥眨眨眼,云霄仙子这么温柔,为何又感觉如此……有威严。 不过,灵娥很快就被这般阵仗惊到了。 截教八大圣人弟子来了三位! 自家师兄的交际圈,当真没谁了。 “公明前辈、琼霄前辈,还请这边入座,”灵娥忙道,“我师兄和白先生正在厨房忙碌,此时应该是上了锅,未能及时出来迎接。” 云霄柔声道:“无碍的,灵娥不必紧张。” 赵公明眯眼笑着:“喊我老哥就是,我跟你师兄算是忘年之交,也是截教之中,第一个跟你师兄相交之灵!” 灵娥:没少听师兄吐槽当初就是被您拉入了截教的坑呢。 “公明老哥……” “哈哈哈!” 赵公明在袖中摸出一把白玉质地的玉笛,“听二妹说你最喜音律,这个赠与你吧,免得被你师兄骂我小气。” 不推辞礼物,是他们小琼峰的优良传统! 灵娥双手接过这把玉笛,欠身道了声谢。 一旁琼霄却道:“我也没提前备下什么礼物,若今后你遇了麻烦就报我名,我帮你出手一次,如何?” 灵娥笑道:“多谢仙子了。” 厨宫那边,李长寿与白泽,已是各自用仙力托着七八只热气腾腾的玉盘,朝此地缓缓而来,招呼他们一同入座。 云霄仙子对李长寿欠身行礼,李长寿收起围裙后做了个道揖,又对公明老哥与琼霄仙子问候。 灵娥用两只纸道人奏乐、白泽用神通让水潭散发出莹莹亮光,李长寿这个东道主举杯敬酒…… 一场仙宴就这般启了。 李长寿、白泽、赵公明坐在一侧,云霄、灵娥、琼霄坐在另一侧。 不多时,白泽和赵公明就聊的火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琼霄和灵娥也很快混熟,本还想给灵娥一个下马威的琼霄,此刻也是当真下不去手。 而琼霄尝了几口李长寿做的饭菜…… “二姐,娶了吧!” 琼霄竖了个大拇指,‘叮’的一声,眼角闪烁着少许亮光,“赚大了!” 云霄轻轻皱眉,琼霄赶紧低头吃菜。 云霄训斥道:“凡事都需循序渐进,你有这般闲心,为何不能多听听他们所谈之事?这才是现如今最紧要的。” 琼霄侧耳倾听,就听得自家大哥赵公明在说: “每次大劫必有杀业,白先生觉得,这次大劫的杀业该应在哪边?” “这个很难说,”白泽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大劫是为削弱生灵之力,谁去应劫,由自身气运、福缘,以及与大劫的关联来判断,而且还存在无穷多的变数。” 李长寿也道:“白先生说的不错,老哥你稍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记得与我商议一番。 此时不只是我能为老哥你出主意,白先生身为上古妖庭的睿智大能,自是有奇谋妙计。” “哎~” 白泽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都是略懂,略懂。” 李长寿对赵公明挤了下眼角,赵公明顿时心领神会。 白泽,善谋,怕被捧。 琼霄突然问:“白先生,上古时的鲲鹏妖师在智谋方面跟你相比如何?” “鲲鹏此灵,狡诈异常、擅阴谋、有急智,却不善大事谋略,单论智谋只能说上上,难以说是顶尖。” 白泽目中带着几分回忆的神采,“我与他交手不计其数……当然,是在妖庭之上。 鲲鹏有些刚愎自用,但正是因此,他对妖庭没有半分感情,对妖族也视为草芥,没有半分善恶之念,只有利于自己、不利于自己。 这种高手,才是最难对付啊。” 云霄仙子注视着李长寿,叮嘱道:“若你遭遇鲲鹏,须得以自保为上,多喊些人再与他相抗。” 李长寿含笑点头,温声道:“你们也是这般,遇到强敌切莫被劫运影响了。” “好啦好啦,”琼霄摆着葱白小手,开始了今日份的搞事,“咱们喝酒玩乐,讨论这般沉重之事作甚? 来,姐姐,我敬一杯。” 云霄不明所以:“敬我作甚?” 但她还是拿起玉樽,与自家义妹对饮。 李长寿和赵公明交换了个眼神,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询问,赵公明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于是,一场针对云霄的劝酒会,就此拉开了序幕。 但李长寿今日,也算是见识了云霄仙子那‘可怕’的一幕。 各自约好不用仙力、道韵、元神抵消酒劲,云霄仙子却是久饮不醉,与琼霄当年给的情报完全不同。 可能,先天生灵有些观念,跟后天生灵确实存在差距吧。 不多时,琼霄躺在了地毯上,脸蛋红彤彤的,打了个酒嗝; 白泽双眼发晕,迷迷糊糊趴在了桌子上; 赵公明很快也就老脸泛红,去了远处抱着一棵大树,唱起了风中的歌谣。 灵娥也是不胜酒力,撑着额头低吟。 而此时,云霄俏脸泛红,与李长寿对视一眼,突然掩口轻笑。 这一笑当真如情花绽放,那般灿烂,在这月光中、在这水潭照出的莹莹光芒中,竟是如此醉人。 云霄道:“你们几个,还想将我灌醉吗?” “这个……” 李长寿哑然失笑。 “可是我赢了?” 云霄微微挑着下巴,妙目中带着几分得色,“此前喝醉总是出糗,没少被二妹三妹取笑,我便特意练了酒量的。 嗯,你酿的酒好好喝。” 说话间,她将玉樽放在自己脸颊旁,与李长寿对视着,嘴角带着轻轻笑意,美目中满是亮光。 李长寿端起酒杯,温声问:“还要喝吗?” “不要,再喝就真的醉了,”云霄轻轻摇头,“我醉了之后总喜欢跳舞,这样有失端庄,我总归是要给琼霄和碧霄她们做个表率。” 李长寿笑道:“我有些想看。” “那,”云霄想了想,随手轻点,将白泽、赵公明与琼霄用一团云雾禁锢住,盈盈起身,对李长寿道:“就这一次。” 言说中,这位仙子哼着少许歌谣,飘去侧旁水潭,没有在水面上惊起半点波痕,走到了月光之下,走到了水潭正中。 流水奏乐曲,微风伴心漾。 她先是一个转身,就于月下起舞,玉臂轻摇、肩批飘起,水潭之上泛起了迷蒙云雾。 含情独摇手,双袖错落列。 云霄双目有些迷离,动作轻柔流畅,裙摆起伏间若神鸟回旋,身段飘摇间演绎着何为仙子的极致、何为女子的绝巅。 李长寿竟看的有些入神,坐在那心无杂念,目光清明。 侧旁响起了微微的脚步声,李长寿才知,这是灵娥与云霄此前做好的安排。 灵娥抱着一把玉琴到了水潭旁,闭目凝神、细细体悟,那张还有着一二分可爱的俏脸上满是沉醉,指尖轻轻拨弄,乐声仿佛融入了云霄的动作中。 李长寿身体后仰,双手撑在地毯上,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嘴角露出恬淡的笑意。 自己今后,必须将她们稳稳地护出封神大劫。 哪怕,与天斗。 咳,就是像这次陆压之死,与天道均衡均衡、商量商量,自己多做点什么事,把截教四大外门弟子保出封神大劫。 在洪荒去跟巫妖大劫后的天道硬嗑…… 还不如想想怎么离开洪荒,去混沌海中跟那些八爪鱼们做邻居! 李长寿把心底这些糟乱的念头压了回去,继续注视着眼前这般美景,再次沉醉其中。 这不是,跳的挺好的。 这种正常范围的‘起舞’,美则美矣、心动也是心动,但隐隐……有点小失望呢。 还以为有仙子蹦迪这种万年奇闻,的说。 ———————— 【ps:感谢盟主‘清晨哥’大力支持!感谢老盟主‘佛神魔神’大力支持!感谢各位读者老爷打赏订阅的大力支持!灵娥生日活动正在火热进行中,点开起点客户端发现—活动,就可找到活动页面!记得给灵娥比心心哟。 补更失败,下,努力中。】 第四百四十四章 斩仙飞刀·拆解教程 云霄仙子离开时,是被琼霄扶走的,几位神仙中也就她真的醉了。 临走的时候,琼霄还是一阵嘀咕,说着‘姐姐以前跳舞不这样呀’这般话,让李长寿又多了几分期待感。 正常的舞,终究是少了点刺激感…… 赵公明倒是直接在黑池峰住了下来,跟白泽相谈甚欢,互相引为知己,看样子是要蹭吃蹭喝一段时日了。 至于本次聚餐的策划者灵娥…… 灵湖旁的柳树下,某个天仙境的小仙子正委委屈屈趴在那,旁边摆着两只厚厚的石板,拿起刻刀刻画着一个个俊秀的字眼,写完一遍再将石板擦掉一层。 “臭师兄,人家为了让你开心,都引敌入门了,还要罚! 罚罚罚,就知道罚!有本事罚点其他的呀!” 李长寿听得一阵想笑。 阻止洪荒变暖,从减少蒸汽开始。 接下来,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置,但凡事都要一件件的来…… 刚好赵公明在此地,李长寿索性就借定海神珠一用,将那只紫中泛白地大葫芦,带到了黑池峰上。 白泽皱眉道:“这不是,陆压的斩仙飞刀? 那日与妖帝印玺突然消失,贫道还以为是圣母娘娘收走了。” 赵公明笑道:“我见这宝物显过威势,也是颇为厉害,今日倒是要恭喜老弟你,得了一件重宝。” 李长寿摇摇头,正色道:“此宝有些古怪,我尝试了七八种炼制之法,依然无法将它随心使唤。 仿佛,这宝物像是活物。” 白泽小声嘀咕着:“先天灵宝哪个没有灵性,你杀了它前主人,它有点埋怨你也是应该的。” “哦?” 李长寿问:“白先生莫非,也不知这宝物的具体跟脚?” 对白泽有效招式之二,小激将。 “且让贫道看看。” 白泽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在方桌旁来回踱步,仔细打量,“这不是,那株葫芦藤上结出来的葫芦吗?” 赵公明眼前一亮:“还真是那株葫芦藤上结出的宝贝!” 李长寿额头挂了两个问号,哪株葫芦藤? 现在怎得流行打哑谜不成? 要这么理解,李长寿就直接把这葫芦砍了,看里面能不能蹦出个葫芦娃了! “两位,可否说清楚些。” “哈哈哈!” 白泽和赵公明对视一眼,顿时齐齐大笑。 白泽笑道:“总算有水神大人不知之事了。” 赵公明也道:“这宝物倒是很少在洪荒登场,典籍中也鲜少记载,长寿你不知也理所应当。 那株葫芦藤,也是先天十大灵根之一。” “原来是说那株,”李长寿笑道,“我还道两位发笑,必有高论。 那株葫芦藤可否就是圣人娘娘造人时,用来占泥、甩泥点的藤蔓?” 白泽笑骂道:“水神可是要故意打趣贫道?确实就是那株葫芦藤。” “详细讲讲吧,”李长寿转身坐回了圈椅中,“我也只知这些罢了,不与两位玩笑了。” “这株葫芦藤,远古时还引发了一场大战……” 赵公明一声轻叹,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那时,三清老爷尚未成圣,道祖忙着参悟斩三尸成圣的终极奥义; 远古洪荒捡宝比吃饭简单的时代,也进入了末期。 在那不周山半山腰,一团终年不散、大罗进去也会迷失的云雾,那一日突然照出了漫天霞光,有重宝出世。 各路大能齐齐赶至,但当时三清已是洪荒中最顶尖的一批高手,又互为援护、宝物众多,无人敢惹。 他们三位站在了最前方,待宝物出世,也就得了最大的好处。 那是一株先天灵根葫芦藤,其上结了七颗葫芦。 太清老爷最先出手,选中并摘走了第一颗紫金色的葫芦,当时太清老爷的表情有些失望,摇摇头就离开了。 那便是紫金葫芦,现在玉兜率宫中装九转金丹用。 元始天尊取走了紫黑色的葫芦,也是面露失望神色,转身离开; 通天教主取走了紫黄色的葫芦,笑着说装酒不错,显然是提醒别人,不必大打出手,不是啥好东西。 待三位大佬装完走人,各路大能各显神通,各凭本身摘走了其他四颗葫芦果。 女娲得了紫青葫芦、惨·红云老祖·惨摘得了紫红色的葫芦,紫绿色葫芦在争夺中不知所踪,而妖帝东皇太一摘走了紫白色葫芦。 也就是此时摆在三人眼前的这件。 斩仙飞刀是妥妥的先天灵宝,陆压此前并未将它的实力完全发挥出来。 赵公明左手探出,试图握住葫芦嘴。 李长寿道了句‘小心’,赵公明左手还未触碰到葫芦嘴就缩了回来,指尖竟然出现了一缕血痕。 白泽沉吟几声,习惯性地掐指推算,很快又悻悻地放下,仔细回忆了一阵,言道: “这葫芦有些古怪。 我其实曾在上古推算过七色葫芦的威能,据说这紫白色的葫芦之内,蕴含了无比锐利的先天剑气,可斩天地万物元神,但这葫芦本身却无法被操控。 就如那传闻中蕴含了混沌气息的紫黑葫芦,也没见圣人老爷亲自施展,或者赐给弟子用过。” 李长寿纳闷道:“那,陆压为何能用?” 白泽摇摇头,也将手探去葫芦口,感受着其内的锋锐之意,指尖同样出现了血痕。 于是,哥仨在那富丽堂皇的厨宫侧旁、白泽所住的简陋木屋中,围着这大葫芦一阵踱步。 在赵公明的要求下,李长寿开始尝试炼化这只大葫芦,看看反应如何…… 然而,从最基本的与法宝沟通,到用仙力激活其禁制的种种手段,再到滴血认主这种迷信的手段,李长寿挨个都尝试了一遍。 斩仙葫芦毫无反应,甚至感觉不到其上存在半分灵性。 赵公明道:“要不直接试试?或许跟那句咒语有关。” 李长寿和白泽对视一眼,虽然赵大爷的提议没什么技术含量,但确实值得一试。 当下,一具纸道人抱着一只对羊生悲观、抑郁、失去希望的长颈羊,做成了个简单的靶子。 李长寿用仙力托着斩仙葫芦到了远处,六颗定海神珠飞来,为李长寿做了个简单的防护头盔。 李长寿轻喝一声:“请宝贝转身!” 一切,无事发生。 “贫道来试试,”白泽主动向前,接过了大葫芦,将葫芦口对准靶子那边。 他主动放出气息,对斩仙葫芦论了论家常、扯了扯关系,很快又道一声: “请宝贝转身!” 大葫芦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回应。 “我来试试,”赵公明向前接过大葫芦,一颗颗定海神珠在身周盘旋,自身散发出一身正气,让正道的光,包裹住了自己雄壮的身躯! 托起大葫芦,对准前方靶子,赵公明粗着嗓音突现威严感,喊道: “请!宝贝转身!” 静…… 赵公明又道:“宝贝请转身!” 特别静…… “宝贝!请转一下身!” 怎么有种不忍直视之感。 噗! 斩仙飞刀的葫芦口突然出现了一小撮白雾,白雾中有一抹白光绽放,对着赵公明的脖颈抹去。 说时迟那时快,赵公明施展乾坤神通急忙闪躲,那白光还是削掉了赵公明的一截胡须,朝着天边激射而去,打的黑池峰大阵光芒闪烁。 “嗨!我就!” 赵公明眼一瞪,颗颗定海神珠飞射而来,将斩仙葫芦团团围住。 赵大爷摸出一把金木鞭就要砸了这破葫芦,还好李长寿和白泽冲上来的快,把赵公明架了回去。 “老哥消消气!” “公明道友、公明道友,犯不着跟一件宝物生气。” 总算,赵公明被劝住,这三灵面对着这只先天灵宝大葫芦,开始各种犯难。 难免有种入宝山却空手而回的郁闷。 “毁了吧,”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此物既不能为你我所用,不如直接毁掉,免得成为今后的隐患。” 赵公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错,毁掉吧,长庚你又不会缺了什么宝物。” 李长寿:缺,还是很缺的那种! 白泽对李长寿眨了下眼,在问是在吓唬这大葫芦,还是真的要毁掉;李长寿却是面色郑重地点点头,杀意已决。 “这不是有些暴敛天物……” 白泽捏着山羊胡,“不如咱们再琢磨半日,看能否将这灵宝研究通透,再对症下药。” “如此又太过凶险,”李长寿道,“这宝物专伤元神,颇为厉害。” “这般……” 赵公明想了想,忽而一拍手掌,定声道:“我全力施展定海神珠,长庚你再来试试!” 于是,片刻后,度仙门之外的一处湖泊上空。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闪烁光亮,周遭弥漫着一团团水汽,李长寿和白泽盘坐在赵公明身后,赵公明坐在李长寿的纸道人身后。 纸道人正皱着眉,左手摸向了葫芦口。 这办法,李长寿此前早就用过,纸道人的结果惨不忍睹,头都没了。 但这次自是不同。 纸道人左手包裹仙力凑到葫芦口,仙力出现震荡,那是无形且微弱的剑气,在排斥他这只左手。 待左手再次逼近,一团小小的云雾冒了出来。 正此时! 一束束水蓝色光亮打在这团云雾上,宛若有二十四方小天地镇压而来,那团云雾直接被定在葫芦口上方! 像是被瞬间冻结的流水一般。 李长寿的手掌抓住了葫芦口的那一只‘塞子’,将其轻轻拔了出来。 啵! 李长寿和白泽精神紧绷,赵公明双手并起剑指,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光芒大作。 但葫芦口中并未冲出什么绝世剑气,反倒无比安静在…… 白泽皱了皱眉,刚要向前,却被李长寿的手势拦下;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只纸鸢,让纸鸢在葫芦口上飞过,纸鸢也是安然无恙。 “这里面好像有一些细痕,”赵公明突然开口说了句,“就葫芦口内侧,向下延伸。” “别急,让纸道人来。” 李长寿沉声道了句,驾着纸道人慢慢凑向前,此次确实没有被大葫芦攻击。 似乎此前那一小团云雾,是大葫芦的‘自卫程序’。 稳妥起见,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镇压而下,将大葫芦完全固定住。 李长寿心神寄托在纸道人上,开始逐步探查这大葫芦的内部构造,仙识探入了一重又一重云雾。 这只大葫芦内部,就仿佛一片小千世界; 但在外看似毫无异样,就如其他先天灵宝一般,为天地造化,具有强横的威能。 但细细探查其中,李长寿寻到了一丝丝‘不自然’之感…… “这先天灵宝被人重新炼制过。” 李长寿突然开口道了句:“上古妖族可有这般擅炼宝的人物? 能对先天灵宝下手,绝非寻常生灵。” 白泽沉吟几声,言道:“妖族擅炼宝者多不胜数,那时又有至宝东皇钟镇压妖庭,若有河图洛书推演,解分先天灵宝并非什么难事。” 赵公明嘀咕道:“为啥要解分先天灵宝?妖庭那时都已财大气粗到这般地步了? 乖乖,当时就是没遇到长庚老弟,不然我非忒去太阳宫路过,顺势躺上一躺!” “若是能用的先天灵宝,想必没人舍得解分,”李长寿分析道,“但若是这灵宝无法使用呢?摆在那也不过是摆设,不如重新炼制一番。” 赵公明点头一笑,而李长寿像是发现了什么,又道了句: “两位,退开些。” 当下,白泽、赵公明、疑似李长寿本体,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李长寿的纸道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根手指缓缓探入葫芦口,周遭水蓝光芒大作,定海神珠威能全开。 咔! 纸道人动作一顿,而后慢慢抽回手指。 却见那紫白色的大葫芦上半截,出现了一丝丝排列整齐的裂痕,原本看起来圆满如意的葫芦,啪的一声,炸开了一半。 这一炸,让李长寿道心一颤,白泽嘴角直哆嗦。 葫芦炸开后,一块块细小的‘木契’悬浮在葫芦周遭,就如同星辰外的尘环。 自是被仙力包裹住了。 此刻,斩仙飞刀的全貌,出现在了他们眼中。 大葫芦下半部充满了浅白色的气息,蕴含着一缕先天剑气,这就是斩仙飞刀的威能之所在。 这一缕先天剑气被封印在了一层层精巧的禁制下,禁制之上则是一团黑红交织的光球,而在这光球下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的囚笼。 若将囚笼放大,能看到这囚笼的构造似是一座金殿,金殿之内只有一根石柱,柱子上镇压着一道浅白色的身影。 这身影此刻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它似乎感应到了外面有人窥探,突然抬头,对外怒目而视! 那眉目长相,与陆压道人施展斩仙飞刀时,出现在云雾上的眉眼,完全一致! 白泽失声喊道: “大巫精魄!大羿(注)的精魄!” 李长寿有些不明所以,与赵公明对视一眼,各自有点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就是斩仙飞刀,”赵公明摇摇头,叹道,“怪不得威能如此强横,能将长庚的雷遁截断。 拘役上古大巫大羿的精魄,用这葫芦原本就有的先天剑气做箭矢,怪不得…… 且不说是否太过残忍,能构想出这般宝物,妖庭当年当真是有厉害人物啊。” 李长寿皱眉道:“两位,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个问题。” 白泽纳闷道:“怎么?” 李长寿道:“第一个问题,是咱们能否跟大羿交流,能否使用斩仙飞刀,若是不能用,就此想办法毁了那些禁制就是了。 第二个问题…… 白先生,你确定自己能装的回去?” “虽很难,却也可一试……哎,不对!” 白泽眼一瞪:“拆是你要拆的,怎得还要让贫道装回去?贫道是谋士,可非能工巧匠!”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你看咱们三人中,我老哥粗手粗脚,我也不擅长炼器炼宝,也就白先生博闻广识、对各处都有涉猎,自是白先生来做了。” “唉,”白泽摇摇头,已是捏着山羊胡,开始琢磨那化作了几千上万块的‘葫芦上半身’。 李长寿却开始琢磨起了那只金殿囚笼。 斩仙飞刀若是能为他所用,自是再好不过;而这其中的关键,应该就是金殿中的大羿精魄。 大羿…… 姮娥? …… 月上有佳人,芳名三界知。 先天灵根桂树下,那清冷的广寒宫中。 一道倩影倚着栏杆,站那早已不流动的清澈水潭前,眺望着那宏伟的五部洲天地,略微出神。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天庭再起兵,水神掌杀名! 大羿,上古巫族大巫,因射下九日而洪荒闻名。 在祖巫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撞倒不周山后,大羿与刑天两位最强的大巫,成为了巫族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候补者,战死在了上古大战之中。 不曾想,其精魄竟被妖族所获。 提到大羿就不得不提一名女仙大羿之妻姮娥。 上古时,姮娥乃人皇之女,大羿与姮娥的结合也有一点政治联姻的味道; 但当上古结束后,大羿已陨落于大战,姮娥去了广寒,留给世间的只有‘嫦娥应悔偷灵药’之典故。 “这里面,很明显还有其他故事。” 李长寿摸着下巴细细体会,赵公明有些欲言又止,但随之就笑了声。 “其实没那般复杂,劫起劫灭、劫生劫落,”赵公明道,“老弟你与其想这个,倒不如想想此物如何装回去。” 李长寿眉角轻轻跳动,却并未追问,与赵公明一同扭头看向了侧旁。 白泽此刻正是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木锲摆好,而后用仙力粘合,总体工作量已是完成了大半。 整个斩仙飞刀的‘工作原理’,李长寿已摸透了,简单来说: 只需要得到大巫精魄的认可,就可如意催发这件斩仙利器。 而李长寿与大羿精魄交涉的结果,便是毫无结果。 大羿似已没了任何神魂、意志,只留下了一个精魄的躯壳,接近于沉睡的状态。 “这大羿,怕是受了妖族无尽的折磨,”赵公明如此感慨着。 李长寿也是一叹,并未多说什么,一同等待白泽忙完。 半日后,白泽擦了擦额头热汗,将一只如初的大葫芦放到了李长寿面前。 “总算,不负水神所托。” 赵公明走到刚刚拆解大葫芦处,手中露出两只黑点,煞有其事地问了句:“哎?白先生,这里怎么还漏了两个小木块?” 白泽一惊,连忙转身去看,又跑回来认真看着这只光滑无缺的大葫芦,一阵干着急。 李长寿和赵公明忍了一阵,最后差点笑抽过去,气的白泽化出本体,追着赵公明一阵乱拱。 与男大能的快乐时光,就如李长寿上辈子上学时跟死党玩闹一般,这样的日子总是稍瞬即逝。 掌握了斩仙飞刀的核心机密,李长寿就开始思索如何才能唤醒大羿精魄。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地府巫族,稍后准备带一百零八魔兵求助时,将斩仙飞刀也带去。 去月宫求见太阴星君? 这个…… 还是算了吧。 玉帝陛下虽然心胸宽广,而且此时与姮娥也没什么绯闻在外面流传,但谁能保准今后呢? 笑。 稳健二字,就体现在了这一点点细节之上,自己离着月宫自是越远越好。 那里,可是玉帝陛下的后花园,保不齐今后继承了‘华日天’意志的某‘秦天柱’,就会成为广寒宫的入幕之宾…… 心底灵觉轻轻颤动,却是天庭水神府有人求见。 李长寿转过心神,让这具纸道人与公明、白泽回了黑池峰上,自己部分心神落去了水神府中。 收拾好普通的妆容,拿起了普通的拂尘,重新做一个普通的天庭权臣。 拉开屋门,李长寿看向外面站着的卞庄、敖乙,以及更后面的龙吉公主殿下。 李长寿正色道:“可是天河水军遇到了麻烦?” 敖乙抱拳低头,笑着大喊:“恭喜教主哥哥!” 卞庄也道:“恭喜水神大人!” “喜从何来?”李长寿淡然反问。 卞庄嘿嘿一笑,左右瞧了眼,离着李长寿更近了些,嘀咕道: “水神大人,您还不知道呢? 在刚刚的朝会上,因木公奏禀说您擅自下凡、干涉玉帝和王母历劫之事,陛下震怒,罚您功德俸禄半个月,并罚您去月宫中做嫦娥们的总教习十年。 嘿嘿,嘿嘿嘿。” 李长寿张张嘴,整个人几乎被黑线吞噬。 侧旁的敖乙笑道:“教主哥哥,这可算是对天庭男仙最严厉的惩处了。” 陛下这一招…… 为什么?看不透啊。 难不成是想让他去探探路? 月宫嫦娥,就是负责天庭大型活动的专业舞者,她们拥有仙子中千里挑一的容貌身段,每日都在艰苦地排练着各部舞蹈。 想要入选嫦娥并不是简单之事,且嫦娥是官职,并非固定的称谓,在月宫练舞也是有功德可以拿的。 卞庄见李长寿愁眉紧锁,纳闷道:“水神大人,您不开心吗?” 敖乙踢了卞庄一脚,当真想骂卞庄几句。 若这时候表示出开心的情绪,那成什么了? “我且去找陛下言说一声,”李长寿心底一叹,就要驾云赶去凌霄宝殿。 这叫什么事? 这要外传出去,传去三仙岛上……当真以为琼霄碧霄也是温柔如水,而云霄仙子的那声跪下不会对他施法? 不过也无妨,只要自己坚持本我,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天庭正神,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师,”龙吉在旁轻唤了声,俏脸上带着少许不满,小声道:“母亲让您这就去瑶池一趟。” 李长寿念头转动,已是明白王母要自己做什么,心底略微一抽搐。 得,上一刻他本还想着离月宫那地方远点,这一刻已是卷入了王母和玉帝的‘争端’中。 片刻后,瑶池华殿内。 李长寿隔着屏风,对斜躺在软榻上的王母做了个道揖,口称:“小神拜见娘娘!” 王母有些慵懒的嗓音透过屏风传来:“左右都退下吧。” “娘娘!” 李长寿赶忙喊道:“还是让各位仙子……留下吧。” 王母轻笑了声,抬手示意周围侍奉的仙子们不必退下,开口道: “长庚爱卿,陛下似因你扰乱了他历劫之事,颇为气愤。” “唉,”李长寿低头苦笑,“为了天庭安稳,为了陛下之声名,小神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却是提都不提‘罪魁祸首是您’这种话。 王母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此次陛下罚你去月宫做总教习,你可有什么怨言?” 李长寿:…… 这能去吗?这真的能去吗?想想今后二师兄的惨状! 他现在只想搞定了封神大劫,留个化身在天庭做‘天帝信使’! 算了,这事也急不得。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叹道:“小神自是不敢违抗玉帝陛下的命令。” “那你是想违抗,又不敢的意思喽?” 王母娘娘轻笑了几声,“水神怕甚?陛下的心意,天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且去就是了。 不过……” 来了来了! “请娘娘示下。” “我听不少女仙说,月宫嫦娥们久疏修行,只知玩乐,长庚爱卿去后,定要让她们操练起来,莫要给天庭女仙抹黑才是。” 李长寿心底一阵抽搐,王母娘娘这是想让自己训练出三百‘巾帼不让须眉’吗? 以后玉帝陛下偷偷摸去月宫,却见一位位女仙舞刀弄枪、披甲戴盔…… “小神……明白。” 李长寿低头应了句,只感觉一阵头疼。 回了水神府,李长寿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名声二字,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总归要考虑下截教仙的感受,此时正是团结阐截两教的关键时期,自己可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但偏偏,玉帝陛下并未考虑这些,直接给他安排了这个‘肥差’。 嗯,说不定还存了让自己帮他探探广寒宫之路的心思。 没办法了,此时只能…… 拖! 自己手上还有个任务,是去接华云上天庭,先拖这三个月。 至于后面…… 上次陛下起兵讨伐妖族,但因高手不足、无奈回返,天庭威严遭了重创; 自己此时手握妖帝印玺,可以给妖族气运致命一击! 玉帝心底正有气,自己不如谏言再次出兵,当着妖族的面击溃妖帝印玺,而后用灵爆大阵清洗大半妖族,再让天庭以碾压的态势镇压北洲边界! 此次,为何不去请阐截两教高手出手? 且不说阐、截圣人弟子的面子问题之前不去,现在大劫到了头顶就怂了,这岂不让人耻笑? 再换个角度考虑,玉帝派人去请吃了闭门羹,自己去请就请动了圣人弟子出手,这未免太打玉帝陛下的脸。 待剿灭了北洲边界之妖,自己就可顺势请功,跟这次的处罚功过相抵! 仔细想想,当真是一条妙计,实可谓一石数鸟。 天庭丢掉的威势,越早捡回来越好。 【妖族败因:三百嫦娥总教习。】 李长寿盘算一阵,立刻转身回了书桌后,提笔写了一份奏表,又暗中安排纸道人,将妖帝印玺送到了天庭水神府中。 另一边,李长寿留在确洲城下的纸道人,早已将华云暗暗护住。 有件事也不知玉帝陛下是否知晓,便是这华云对杨天佑,已是满心倾慕…… 这事,说起来也是颇为麻烦,只能长话短说。 大抵便是,在确洲城遭受危机、华有铭十九岁那年,他欲外出杀敌,便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托付给了可以信任的好友,书院同窗杨天佑。 将军百战未死,城头一抹红装。 夏凝霜把华有铭抱回了夏府,养伤就有不短的岁月,后面更是发生了那一夜,这期间也有个半年之久。 后,华有铭入赘夏府,自己母亲和小妹也在夏府旁另买宅院,一家人其乐融融,与杨家走动也颇为频繁。 杨天佑家是本城富商,不然当日也进不得书院; 而杨天佑本身也颇有经商之才,年纪轻轻就声名远传,在合适的年纪成了家。 华有铭与夏凝霜归天时,杨天佑已是三十岁,膝下有了一子,但自己原配夫人不幸病逝,并未再续。 此时华云已是十六七岁的少女,因此前颠沛流离,心智也比同龄少女早熟些,对此前于她百般关照的杨天佑,早已是种了情根。 玉帝陛下给华云托梦时,华云说想在世间留恋百天,就是想去对杨天佑阐明心意。 根据李长寿的观察,若杨天佑答应了华云,华云就会放弃去天庭做公主; 若杨天佑不答应,华云也只能黯然离去。 李长寿也有些好奇,不知杨天佑会做哪般选择…… 当下,李长寿招来敖乙和卞庄,责令他们好好操训天庭水兵,不日或许就有大战,自己要去做陛下交代之事,三个月后回返。 顺便暗示他们两个,将这些消息在天庭中传开。 于是,三个月后。 李长寿此时做好了有关北洲的布局 与巫族协商出部分精锐,与龙王商谈请来数百高手,又将奏表和妖帝印玺准备妥当,且备好了三套完善的后备方案。 这次他们是要打出天庭的威势、打灭妖族的气运,让妖族今后再不可能聚起数百路妖王这般声势。 趁着修行悟道的间隙,李长寿还去了截教金鳌岛拜访,也去了太乙真人洞府言说灵珠子最近的变化,筹措着两教联谊活动。 虽然路上还碰到了燃灯,让李长寿的好心情被破坏了少许; 但李长寿一改此前对燃灯的态度,含笑且真挚的,与燃灯打了个招呼。 这让燃灯颇为费解,许久都在思索,为何天庭水神对自己态度大变。 莫非,有什么算计? 到了玉帝·华有铭与华云相约的那日,李长寿一早就放了两缕仙光在华云的闺房前。 这是在提醒华云,再不去表白,她就没机会了。 华云果真有些焦急,犹豫了百天的她,今日总算克服了心底的那份羞涩; 她细细打扮了半天,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长裙,坐着府上的牛车,赶去了杨府。 下车时,已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华云,看呆了不知多少凡人;她低头进了杨府,杨府的佣人自不敢阻拦。 顺利寻到了书房中的杨天佑,华云咬着嘴唇,目光注视着,眼前正有些纳闷的心上人。 “怎么了?” 杨天佑此时已非愣头青,自身与华云也是颇熟,见华云面露难色,便关切地问: “你不是说今日也要出远门,去寻有铭兄了?” “杨、杨大哥……” 华云不小心咬到了舌尖,那句话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 暗中看戏的李长寿差点笑出声来,这般少女的羞涩,当真是世上少有的美好之物了。 “有话说就是,”杨天佑笑道,“可是需盘缠了?” “不是,”华云禁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头,小声问,“杨大哥你有没有……再、再续弦之意?” 杨天佑怔了下,随后明白了点什么,笑道: “亡妻尚有余梦,并不愿多想此事。” 华云抿了抿嘴角,低声道:“华云明白了,那……若有缘分,他日再见。” 言罢转身便走。 正此时,李长寿用天庭水神的模样,出现在了空中,手中拂尘轻轻一甩,一座白云凝成、散发着仙光的梯子,落在华云面前。 “仙子,”李长寿笑道,“该回天了。” 这般举动,当真有些‘故意显摆’之意,但李长寿必须保证二郎神能顺利降世,不得已,对还是凡人的二人,用了一点小算计罢了。 华云踏上云梯,身形就自行飘向空中; 她扭头看去,杨天佑正在书房前满脸惊诧,确洲城内的凡人们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 他们始终是缺了,安水城凡人们的那一份淡定。 这一幕,在确洲城中留下了众多传说,但李长寿却知,这不过是华云与杨天佑故事的开始。 …… 李长寿将华云送去了瑶池,由王母安顿照料,安排修行成仙之事。 刚做完此事,木公就找上了水神府,催促李长寿去月宫任职。 李长寿反手就是一只奏本、一方大印,拉着木公回了凌霄宝殿,呈于玉帝驾前。 少顷,天庭震动。 文臣武将齐列凌霄殿中,玉帝陛下再着金甲,水神、木公站在玉阶之上,左右而立。 这般情形,他们此前不久刚经历过,玉帝陛下亲自带军讨伐北洲之妖,但最后因众圣人弟子故意为难,玉帝陛下心念天兵天将损伤,直接退兵。 但今日,不同了。 只因天庭之中,那个总能给他们整出新活的水神,已完整回归。 玉帝召出天帝神权剑,将这把剑直接推到了李长寿面前,笑道: “今日之战,长庚主阵。 自今日起,水神列三阶正神之位,享二阶正神之功德,主天庭杀伐之事!” 李长寿双手捧过神剑,高举过头顶,高呼一声: “遵陛下命!” 下方天庭众仙神齐声高呼,天庭各处金光闪耀,天道之力越发浓郁。 小琼峰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只木盒突然被撑破,一方宝塔、一只青铜长尺滴溜溜地打着转,黑池峰上的白泽也停下跟赵公明拼酒,化作本体模样,眺望着高空…… 下,可能中。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战北洲!【没人想到还有续吧!】 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鼓声,漫天的阴云,北洲边界一片肃杀。 下方的群妖已非上次那般惴惴不安,此时大半的妖族尚不知大劫之事,稀里糊涂地跟着自家大王在此地聚集,前些日子又稀里糊涂地逼退了天庭大军; 这次,依然稀里糊涂地冲到各处峰头,举着兵刃呜呜哇哇地乱喊,对上方不断示威。 群峰竖起大王旗,满山尽是天妖兵。 而今日,天兵天将的表现,与上次截然不同。 他们…… 远远就开始布阵,自西天门、北天门、中天门汇聚而来的天兵天将,有条不紊地排成了上三层、中三层、下三层阵列,战阵交错纵横,又互为整体、连成一片。 进可攻、退可守,让下方群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又捉摸不透天庭战阵接下来的变化。 突出一个稳字。 一朵白云自高空压下,漫天竖起了各部大旗! 这白云上仙光环绕、神光闪耀,照着最前那名白发白袍的老者,正是天庭水神! 李长寿率数十名天将而来,左手提着拂尘、右手将天帝神权剑端在怀中,背后飘舞着水神神权宝器皂武旗。 鼓声中,似有无边无际的海浪冲刷之声,宛若天空中将有一片汪洋大海,砸在下方群妖的头顶! 这朵白云刚刚落位,打北面飞来一朵灰云,其上站着数百名龙首人身的龙族高手,一个个身着战甲、面色冷峻,到了水神驾前齐齐行礼。 四海龙王抽调的高手已到了此地,其后还捎带着千多名巫族战巫,各个都是血气充盈、实力强横。 而在高空中,神龙嘶吼之声洞穿九天。 九龙车辇飞过,玉帝坐于车架之中,巡视着方圆千里内的天庭大军,得来天兵天将的目光相随。 对今日之事,后世说书者,或许会有如此一段: 【列位客官且听好,今日咱们说劫前。 上古旧妖聚作乱,错心算计反了天。 水神初定拖延计,木公坐镇通明殿。 各部仙神降磨难,只待玉帝归九天。 玉帝历劫为苍生,怎料群妖起波澜。 天庭肱骨遭妖算,仙神惧惊心难安。 木公一跪请帝归,玉帝要把群妖斩。 怎奈天庭缺主将,只得求助那截阐。 截阐弟子说笑料,灵山更把木公赶。 玉帝心恨暂退兵,俯身哭在紫霄前。 道祖老爷启封神,截阐灵山难脱险。 水神伤愈归天庭,献策除妖定河山。 九天仙兵齐调动,三百天将列阵前。 玉帝宝辇空中走,山间老妖破了胆。 水神持握天神剑,万里虫鸟齐奔散。 又有那! 天河水军诸统领,天门元帅呈威严。 四海龙王派了兵,巫族战巫欲发难。 阴风阵阵吹起了,地府阴司众鬼仙。 三界齐动除妖患,为这天晴地也安。 水神向前说天理,群妖不服骂阵前。 要问此战如何打,列位! 哒!(惊堂木落) 嘿嘿,先赏老翁点酒钱。】 待玉帝隐于九天之上,李长寿抬手,背后的鼓声一停,独驾一片白云稍微向下,低头扫视着地面那密密麻麻的妖兵。 只是一个眼神,群妖的呼喊声瞬间息止。 李长寿缓缓开口,嗓音如洪钟一般,在天地间来回回荡,由慢而快,配合自身威势逐步增强: “吾乃天庭水神,今日奉陛下之命,前来讨伐反天妖贼! 尔等妖族,本为万灵化生,不服天命、不入正道,枉顾上古妖族之誓! 尔等初反时,吾念万灵修行不易,诸生灵为强妖所迫,犹自给尔等留下诸多余地。 然,妖族陆压等妖,残杀暴虐、不识抬举,更是谋算吾天庭重臣,其心之恶,罄竹难书! 天庭秉持天道之念,护持三界,福泽苍生,天庭正神皆由玉帝陛下册封,为天道运转鞠躬尽瘁,竟遭妖族如此欺凌! 今天庭奉玉帝陛下之旨意,起兵讨伐尔等! 大旗落下,定要尔等灰飞烟灭! 若有降者就此灭了身形,留尔残魂,以归六道轮回之列! 地府阴司何在?” 李长寿话音刚落,西南方出现一片片阴云,其内现出十万阴兵、数百鬼差,对着李长寿齐齐拜首。 牛头马面高声喊道:“遵天庭调令而来,请水神大人下令!” 李长寿须发皆张,根本不给妖族还嘴的机会,定声呼喊: “稍后命尔等拘役魂魄! 但凡今日天兵战死者,入轮回天人道,赐其福源,与其疗养魂魄! 凡今日伤天兵之妖族,入十八层地狱受灾受难,再投胎转生不得入上三道!” 牛头马面齐声应喝: “喏!” 下方群妖鸦雀无声,不少妖族气的浑身乱颤,大妖小妖齐惊悚。 有大妖出阵喝骂:“水神,你乱施神权,枉顾众生! 六道轮回本自归天地众生所有,你天庭有何神权干涉!” 李长寿淡然道:“三界俱为一体,天庭居中调度。 尔等已是生灵之顽疾,已是祸害苍生之根源,犹自怀抱上古旧梦,尚不知自身已是败犬之身,实为可笑。 今日灭除尔等,今后万灵化生皆可自选其路! 吾劝此地诸灵,若自身无业障、无罪孽,就此放下手中利刃,转身离开此处。 各部听着,若有如此妖族转身离开,不必拦阻。” 话语落下,下方妖族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那龙宫、地府、巫族算是旁观,除巫族之外,都已是看明白了点什么。 水神与这些妖族的主事者,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开局三招先破敌方军心——先正天庭之出师之名,再以不断出场的高手正面施压动摇妖族军心,而后干脆招来地府鬼差用轮回之事,彻底让妖族军心瓦解。 这怎么打? 正面对战胜算偏小,战死之后还要被抓去十八层地狱受苦,若赢了就会招来天道雷霆轰击…… 而此时,水神主动后退一步,让此地身家清白、跟脚不坏的妖族转身离开,分化群妖。 杀妖、诛心,还不想让己方有太多损失。 水神之谋,在这短短几次对话中,已是彰显得淋漓尽致。 当下,还真有处于边缘的妖族扔下手中法宝,转身就朝着天边疾飞。 但这少量妖族还未飞出几里,一道黑影极快地划过,众妖直接在半空炸做血沫,连魂魄都未留下半点。 那道黑影化作中年男人模样,背后生着一对羽翼,浑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威压。 此妖朗声道:“水神你未免欺我等太甚! 我妖族命脉在此、气运在此,更有底蕴在此,万灵化生本就为妖,你莫非连上古时不周山顶之盟都不知吗?” 李长寿淡然道:“上古盟约已随妖庭葬下,而今便是你这般心怀不轨、野心勃勃之大妖,让众生不安、令天地动荡。 你刚才说,妖族气运?” 随手收起拂尘,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了一方印玺。 这印玺此时被一块染血的黄布所蒙,李长寿随手将黄布揭开,露出其真容。 霎时间! 下方妖气滚滚,数百名妖王齐声怒吼,数十名自上古而来的妖族高手冲到半空,怒视着李长寿掌心之物! 这是一方大印,其上残留天道之力。 大印周遭雕刻着一众大妖,其上浮雕共分为六层,最上方一层是两只金乌展翅高啼,倒数第二层是一只鲲鹏托底,有十只巨妖仰头怒吼…… 妖帝印玺! 李长寿悠然道:“前些时日遭了一头金乌,十多头上古老妖围攻,幸得老师护佑,得以斩了那头金乌,得了这般物件。 这,就是你们妖族的气运?” 几头老妖大声呵斥: “水神尔敢!” “你只要将印玺归还,我等即刻退兵,尊天庭之命!” “殿下果然遭了你毒手!” 李长寿面色渐渐冷漠,随手将大印抛起。 下方群妖作势欲前冲,己方龙族众高手、巫族那群战巫,李长寿背后众天将,齐齐准备出手相迎! 但听得铿铿剑鸣,天地间闪出一抹金光,天道神权剑已被李长寿拔出剑鞘,那流水一般的剑身映着下方群妖惶急的面容,一剑横斩,剑锋落于妖帝印玺侧边! 天地之间,诸道震颤! 九天之上雷光震,五洲大地齐飘摇。 方圆万里内的生灵几乎失声,道道目光汇聚于妖帝印玺之上,看着那把天道之剑被印玺阻拦一瞬; 看着那天道之剑宛若毫不着力般,切入妖帝印玺; 看着…… 李长寿一剑将妖帝印玺斩成两段! 群妖头顶涌出道道金光,化作一只金乌对李长寿仰头嘶吼; 李长寿冷哼一声,背后雷霆大作,现出九天之上的玉帝车辇,九条金龙对下方张口嘶吼! 金乌展翅飞出千丈,身躯骤然崩解; 那九条刚要动手的金龙盘旋一遭,化作金光炸散,道道金光没入此地天兵天将、地府鬼差、龙族巫族身周。 李长寿神情冷峻,低头看向下方,宽袍鼓荡间,已将两截妖帝印玺收起,提着天神剑立于云上。 “不降,魂飞魄散; 若降,留尔魂魄。” 下方群妖震鸣,一处处战鼓响起,各妖王此刻宛若入劫一般,尽皆怒火攻心,双目泛红。 煞气滚滚,杀意惊天。 李长寿缓缓点头,转身拱手奏请:“陛下,群妖死战不降,小神请天命,扫除此地妖魔,护卫天地清明。” 玉帝的嗓音自高空传来:“准。” 李长寿豁然转身,手中天道剑高举,双目闭合,心神之力瞬间拉满! 天地,大灵爆! 无须怒斥,无须高呼,大地突然开始摇晃,就在妖族精锐聚集的九处山头,山顶突然被掀翻,灵力一瞬沸腾,九只光斑在大地上同时爆发! 其光,耀过上古十日齐出! 其能,撼的天摇地动,仙神胆战心惊。 李长寿用上了近乎全部的金丹·金仙境纸道人做引信,拿出了自己这十二年的积累,肆意挥洒着小琼峰巨木林给的树浆,将自己灌注了近乎十二年的仙力,倾注其内。 待灵力风暴退却,下方妖族阵势大乱,大妖上下自顾不暇,九处山峰化作大坑…… 或许,李长寿这一记重锤,并未能杀掉两成妖族兵马,对方分散的太开,且灵爆的过程中,有不少妖族高手及时逃了出去。 但此刻,妖族那股悲愤之意烟消云散,那些上古大妖,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李长寿高举的长剑终于落下,睁开双眼,目中只有冷寒。 “今日我主杀伐,尽灭此地妖族。 杀。” 空中天兵齐声应诺,战鼓声起,各处风落,天兵天将施展神通、镇压群妖! 高空中,李长寿身影俯冲而下! 正此时,天边又有水蓝光芒绽放,白泽迈步而来,背上绽出一道雷光,于万军之中、精准击中李长寿胸前。 电光火石间,李长寿收起纸道人,本体加入战阵。 头顶玄黄宝塔、左手天神之剑、右手乾坤宝尺,遁入那群上古大妖之中。 万、物、均、衡! 天剑绽放! …… 高空中的车辇上,身着金甲的玉帝陛下拄着一把大剑,酷酷地……看下方大战。 长庚爱卿…… 简直绝了。 骂人一绝,算计一绝,破阵一绝,斗法竟也是如此勇猛。 也是天庭战将现在都不堪大用,只能让长庚去冲锋陷阵,待封神过后,天庭应当会有可用之将领,就可让长庚爱卿省点心了。 道祖老爷那句‘可尽信长庚,不必有迟疑’,怕也是在说长庚有这般斗法的实力。 就是…… 唉,这天帝做的,毫无存在感。 那些大妖还跑,跑个什么?就不懂擒贼先擒王、杀仙先攻他这个仙首吗? 真的是…… 这天帝的日常,当真无聊、拘束,且枯燥。 还是想想华云跟杨天佑那家伙的事吧。 哼,这杨天佑虽说跟吾交好,但他此前若是点个头,当着华云的面说他有续弦之意,吾这天庭神雷就劈下去了。 华云这丫头跟长庚倒是挺配……不过,长庚应对嫦娥们都有点躲避,与龙吉这么久,反倒越来越像是老师与学生。 啧,那云霄仙子还真把长庚爱卿吃死了? 玉帝低头看去,手中宝剑轻轻颤鸣,又是道道金光加持在了下方众天将身上。 下个化身,也该提上日程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区 区 月 宫 北洲之南,倾天一战。 天庭与妖族之战持续了足足半日,且还是在近乎一边倒的情形下,妖族抵抗、逃窜,被追杀了半日。 所幸,天庭并未行绝灭之计,其后也不会对未参与北洲之乱的妖族势力追究罪责,将生灵死伤控制在了一定范围内。 妖是杀不尽的。 天庭要做的,或者说李长寿要借天庭之手做的,就是对妖进行重新定义。 想要均衡天道,怎会如此简单? 李长寿不仅要推广自己的生灵均衡体系,就是‘人灵仙妖魔鬼’那套; 更须从细微入手、逐步积累,形成对天道的约束之力,而最终的目的,便是自身借此成道! 自身之道,是今后最大的保障。 十二年前的北洲瘴气云内一战,让李长寿想明白了很多。 【实力】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而非【位置】,没有这份实力,机缘扔到脸上也接不稳,反而还会坏了卿卿性命。 远古某红:总感觉在被某个后浪接二连三的冒犯。 而今在算计诸事时,李长寿都会问自己一句,这对自己的道是否有助益。 灭杀北洲之妖,重创妖族气运,将妖族拉入天地间的弱势行列,对他之道大有裨益。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做了,哪怕因此背负了少许业障。 ——这一战下来,纯粹靠杀妖给的功德,刚好平衡掉下令杀伐众妖增加的些微业障。 说回这场天庭与妖族的倾力一战。 其实,当李长寿的三板斧落下,‘正天威’、‘斩妖印’、‘大灵爆’,妖族已是没了胜算,更是没了再战之心。 天兵总体布局是围‘七’缺一,在李长寿的指挥下,故意留出一面空档,让大量妖兵朝西牛贺洲逃窜…… 可惜,这些妖兵尚未逃到灵山,就已是一哄而散、死伤大半,没能完成血染灵山的壮举。 李长寿的这般布置,还有几层暗藏的算计。 ——他要逼西方教做个选择。 此时的天地间,任谁都知晓,西方此前大力相助妖族,蛊惑妖族与天庭对立。 而今妖族气运破、上古大妖被斩杀的七七八八,大量妖族若逃窜到灵山附近,西方教是杀这些妖族,还是袒护这些妖族? 若西方教杀这些妖族,西方教便会【信用破产】; 虽然某个退群边缘的圣人老爷本就不在乎这些,但此刻大劫来临,封神牵扯阐、截、西方,西方若做出这般事,后面很难争取到盟友。 若西方教袒护这些妖族,西方教就站在了大劫的主导者——天庭的对立面。 李长寿就能顺势,将玉帝与西方教的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地步,从而让西方教在大劫中承受更多劫运! 可惜,这些妖族当真不中用。 李长寿后面都暗示己方天将不要追赶太紧,群妖还是没能支撑到灵山前…… 带着点小遗憾,李长寿远远看了灵山一眼,转身消失不见。 这般机会无法充分利用,确实有点遗憾。 百年后,紫霄宫中签押封神榜,阐截两教出现天然缝隙,西方教必会左右横跳,让阐教与截教陷入对立。 到时,西方、阐教、截教的关系定然错综复杂,截教‘万仙来朝’必会招来忌惮,道门框架将名存实亡。 大教博弈,将会一步步推到顶峰。 那才是真正要耗费心力去对付西方的时刻。 现在要做的,是积累底蕴、增加自己对西方的底牌,要在关键时刻能从道袍下掏出来东西,扭转乾坤。 参与大教之争,与圣人博弈,必须稳扎稳打,走错一步就是满盘皆输。 圣人,可非良莠不齐的圣人弟子,他们是远古、上古时代最大的赢家! 心底思索着这些,李长寿掌心雷光绽放,本体趁机随白泽回返,退出战局。 【水神】纸道人从容不迫地飞回高空,去玉帝驾前复命。 此次大战,自是大胜。 妖族三百多路妖王死伤大半,小半妖兵逃散,大半妖兵被天兵天将击溃。 龙族斩杀的妖族高手,比巫族还是要多一些,只因在追击战中,擅奔跑不善飞行的巫族,有些追不上妖族逃窜的速度。 毕竟在上古时,两条腿跑不过一阵风或者两根翅,就已是制约巫族巫口数量的重要因素。 待北洲边界尸横遍野,李长寿下令众天兵天将收拾好袍泽遗体,又用真火将方圆千里内的山头烧尽,让灰烬堆积在此地。 再过数十年,此地自可恢复出一片绿意。 绿色,是生命与希望的颜色。 九龙车辇前,李长寿做道揖,切声禀告: “陛下!群妖伏诛,众将士大胜而归!” 玉帝拄着大剑淡然道:“木公何在?” 长袍染血的东木公匆匆而来,拱手低头:“老臣在!” “此次大战,各部将士论功行赏,”玉帝淡然道,“长庚爱卿居首功,赐功德,再立大功则神位升阶。” 李长寿立刻就要开口…… 他费这么大劲灭北洲之妖是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不去月宫任职! 然而,李长寿嘴刚张开,一道金光自天边而落,将李长寿罩入其中,一缕缕功德汇入李长寿元神周遭的功德池。 此前救师父魂魄耗去的功德,又回来了! 不过,距离功德金身怎么就是差了一点…… 这一点也不要紧,自己稍后只需去地府走一遭,将此前已经整理好的地府改革方案,呈给后土娘娘看。 只要后土娘娘点头,这份功德就到手,自己的功德金身,也就! “长庚爱卿此战辛苦,”玉帝道,“回天庭后,还是早日去月宫上任,莫要让吾所说之话如流水之言。” 李长寿:…… 感觉自己被算计了为什么。 有气无力地答一声:“小神遵命。” 玉帝笑叹一声,自车架前站起身来,眺望着下方那漫天飘舞的灰烬,目中带着光芒,身形也似是更伟岸了些。 他想说些什么,一如畅游西海时,曾对木公和李长寿夸下的豪言壮语; 一如与李长寿在四下无人时,坐在台阶上聊的那些诗和远方。 但今日,感受着生灵之悲,感受着天地之恸,玉帝只余轻轻一叹: “回天。” …… “看见了没?这就是咱们今后之敌。” 距离妖族灰烬飘舞之地数万里,两道身影正站在一处山崖边缘。 血色纱衣裹着那极尽妖娆的身形,文净道人倚靠在一颗大树下,如此悠然地说着。 那名银发少女略微低头,抱紧了怀中的宝剑。 “是不是感觉有些绝望?” 文净道人传声低喃,那银发少女稍微点了下头。 “绝望就对了,”文净道人的嗓音似乎带着某种法力,侵蚀着这银发少女的道心。 “走了,大劫来临,你我也要减少外出,莫要给圣人老爷生事。” “哦,”银发少女应了句,转身离开前,尤自多看了几眼大战的余烬。 与此同时,黑池峰上。 一抹波动自水潭旁缓缓扩散开来,白泽背着李长寿显出身形,缓缓爬伏在了水潭旁。 “唉,”白泽叹了口气,待李长寿飘去侧旁,他便化作了人形。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可是因妖族今日大败,心底有些不忍?” 怎料白泽摇摇头,正色道: “我是在想,水神你这条大道斗法时,是不是太狠了点。 万物均衡,你就去均衡善飞大妖的极速,均衡肉身强横大妖的肉身,即将打死一头大妖,还把这头大妖的伤势跟其他大妖均衡一下。 这、这……这还打什么?谁跟你群战,那不是找死吗?” “哈哈哈哈!” 李长寿不由大笑,一阵摆手,解释道: “白先生所言差矣。 要去均衡之物,需在自己元神承受范围内,这些不过是自身之道延伸出的神通。 就如火之大道趋近圆满,就可直接撒火伤人,只是我伤人的方式有些不同罢了。 今日所用,不过是均衡之道的初阶版本,我有一记必杀,尚留作底牌。” “哦?” 白泽眨眨眼,嘀咕道:“咱俩的关系……可方便透露一下?” 正在厨宫中呼呼大睡的赵公明,也不由侧起了耳朵。 李长寿微微一笑,既然敢说出来,自然就是已发展出了更多底牌,这个不过是跟白泽提一提,有一丁点的用意。 李长寿道:“我若不顾一切,燃起元神之力,准备好九转金丹,可与大神通者均衡…… 寿岁。” 白泽不由一怔,细细品味,顿时大惊失色。 “如此你岂不是!” “我并不会因此平白增长修为,大道自有其限,但会将对方拉入与我相同年岁时,他的境界。 可惜,我推算过,这一招用出来,与同归于尽没什么区别,九转金丹都不一定能救回我的元神。 牵扯着实太大了。” 李长寿满是遗憾地叹了口气,转身飘向小琼峰,驾云飞在了不高不低的高度,丢下了一句感慨: “鸡肋。” “呸!” 白泽跳脚对着李长寿的背影施展绝技——老山羊吐口水。 赵公明伸着懒腰走了出来,笑道:“难得见长庚老弟对人言说自己的神通本领。” “公明道兄怕是误会了,”白泽叹道,“水神不过是在给贫道提个醒,顺便……罢了,这些也不便多说。 说到底,水神对贫道最高,也只能有七八分信任,难以全信。” 赵公明有点纳闷:“为何?” “水神就是这般性情,”白泽笑道,“哪天水神觉得能随手抹去贫道了,方才能得他九成信任。 不然贫道为何称水神为水神,而不改口称长庚? 坐骑和厨子,尚不配罢了。” 赵公明道:“这我要去说说长庚了,如何能这般待白先生!” “莫去,道兄莫去,”白泽连忙拦下赵公明,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句肺腑之言,如此水神,贫道心底反倒最是安稳。” 赵大爷顿时满头问号,各种不明所以,默默离着白泽稍远了些。 “白先生,你莫非……” “还请道兄想好言语,”白泽双目之中绽放仙光,蓬的一声化作本体,头顶独角闪着寒光。 赵公明呵呵笑着,后退两步,叹道: “我这若是去了天庭也该是武将,实在是不懂你们文臣这些调调。 白先生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哎,我又没说什么!白先生别乱拱!我堂堂截教外门大弟子,也是要面皮的! 哈哈哈哈!” 小琼峰上,李长寿仙识扫了眼这两位打闹的大能,笑着摇摇头。 赵大爷是真的咸,咳,是真的闲。 玉帝已是亲口催促,让自己去月宫赴任,自己该想个什么办法,才能撇清自己跟月宫那位的关系? 这事看似是小,实则十分微妙。 他此时跟截教最大的关联,就是云霄仙子与他正在‘感情逐步升温’的阶段,所以就算他有些过界的话,截教仙也会听。 玉帝此举,似乎就是有意削弱他与截教的关联,让他站在天庭的位置上…… 当领导对你掏心挖肺时,正是他要重用你,又怕你跳槽。 这道理,就跟当领导跟你谈梦想,正是他不想给你涨工资,又想让你多干活,一样。 如果玉帝扭头就说,要把华云或是龙吉赐婚给他这个水神,李长寿一点都不会惊讶; 这是玉帝所处的位置,必须做出的决断和提防。 去月宫之事,看似是玉帝陛下有些胡闹之举,实则有十多层深意。 李长寿细细思量,决定还是稳一手,做一些应对准备。 他在天庭现如今‘人气’正高,一去月宫说不定就会陷入桃花阵仗,尤其是要面对那么多容貌顶尖的仙子,在自己面前起舞弄清影。 有百美老后图系列法器在,李长寿自然不怕这些,但流言蜚语这东西,就是怕旁人联想…… 思路必须清晰。 自己过去之后,必须要跟姮娥对立,起码要传出,姮娥因某事厌烦水神、水神斥责姮娥不服管教这些流言。 要做到这事,其实也简单。 李长寿抬手在面前的空白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大字—— 《论兔肉的一百种做法》 这自然只是吓那只玉兔的,自己只需要把这个东西不小心掉出来,而后训练嫦娥排演舞蹈时,在旁搞搞烧烤、弄点美食,消遣放松一下就可。 话说回来,自己不过是纸道人过去,又能干啥。 最多不过是影响影响道心。 他堂堂天庭水神,人教第三号人物,又岂会怕了那群仙子? 咱行得正,立的端! “师兄?”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李长寿手一哆嗦,差点把面前写好的文书划破。 扭头看向一旁墙上闪烁光亮的玉符,随手将玉符招来,问道:“怎了?” “我做了一些汤羹,你要尝尝吗?”灵娥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期待感。 李长寿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这是紧急求生专线!能不能严肃点!玉符使用是有寿命次数的! “送些过来吧,我本体稍后去丹房中。” 去月宫这事,要不要对灵娥提一提?毕竟后面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出,提前打消灵娥疑虑也是不错的。 李长寿如此想着,又另取了一张纸,写下了一个备用方案。 《太清纯阳童子神功·精编版》。 第四百四十八章 水神闯月宫,玉兔险被炖【中章求票 】 “嗯,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为了去月宫之事,前后折腾了大半天,李长寿看着自己桌上的‘一点’布置,端着玉碗喝了口冰凉透心的小琼峰特供饮品,满意地点点头。 灵娥的厨艺,果然开始走偏,专攻茶品点心去了。 上个任,怕什么?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还能折戟在三百抚柳腰前不成? 袖袍一扫,面前之物消失不见,被一具纸道人紧急送往天庭。 不久后,水神府中。 待一个个‘法器’到位,李长寿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自己的宽袍,梳起道箍头,让白发根根闪亮、丝丝顺滑。 端起自己那把已经用到脱毛的拂尘,李长寿走出书房,提前接到消息的卞庄和敖乙,立刻向前行礼。 李长寿道:“卞副统领?” 卞庄眼前一亮,中气十足地朗声回道:“末将在!” “此物与你,”李长寿随手丢了个宝囊过去,“稍后竖在水神府大门之外…… 敖乙,你带一队兵马赶去太阴星上,说我奉旨即刻过去,做她们的总教习。” 卞庄张张嘴,领命的话卡在了嗓尖,只剩一声:“哎。” 敖乙含笑道:“是。” 言罢转身匆匆而去,带着一队天兵,率先赶往太阴星上。 李长寿拍拍卞庄肩头,意味深长地一笑,端着拂尘飘向水神府大门。 “长庚师叔?” 一声轻唤让李长寿停下云头,转身看向了侧旁。 灵珠子身着宽松长衣而来,对李长寿像模像样地做道揖见礼,道: “此去月宫,是否需弟子在旁侍奉?” 显然,灵珠子是得了太乙真人或玉鼎真人的暗中指点,来帮自己化解去月宫的尴尬。 李长寿笑道:“那地方你不宜过去,你还是多跟天将天兵玩耍,不必担心。” 灵珠子颇为秀气地抱拳行礼,道一声:“弟子遵命。” 也是有心了。 李长寿转身驾云而出,目中流露出几分决然。 灵珠子想起自己此前接到的传信玉符,不由又有些担心,从后呼喊: “师叔此去欲何?” “教嫦娥,排歌舞。” “若云霄仙子怪罪……” “那就被云霄仙子怪罪。” 李长寿负手踏云而去,身影如此潇洒从容。 天边仿佛远远传来一声轻喝,化作两个若有若无的大字,守卫水神府的众天兵天将定睛看去,却见那竟是‘跪下’二字; 水神随手一扫拂尘,这二字顷刻被扫飞,脚下云头飞的迅疾,直奔月宫而去。 这一路: 过星河璀璨,见仙光烂漫。 寻浅云袅袅,闻一曲漪涟。 飞过了第七重天,赶去那云深处,踏入日月星辰运转之天幕,在算准的时刻驾云前行; 不多时,便见一颗清冷的大星,在眼前迅速放大。 这便是凡人口中的月,是词人念着的钩、盘,是道者口中的太阴,是有情人口中的婵娟。 一棵月桂树遮掩了小半太阴星,那些如浅黄玉石般的月桂之叶,像是一片片仙岛,其上载着诸多阁楼宫殿,仿佛能见仙子于殿内起舞之影。 李长寿驾云缓缓飘落,听到了远远近近的乐声与笑闹。 这就是…… 十大先天灵根?! 李长寿啧啧称奇,驾云到了月桂树巨大的树冠前,仔细感受着月桂树的灵性和波动,听到了那铿铿的伐木声。 此刻,李长寿仙识能见,一名名身着仙裳彩裙的仙子朝着树下一处宫殿汇聚而去,那里就是嫦娥们平日里排演之地,也是李长寿接下来十年的任所月桂宫。 在月桂树另一侧,则是被阵法笼罩的广寒宫,其内宫殿错落、水榭楼台,只是颇为清冷,并不见人烟。 那里,就是姮娥的住所了。 李长寿并未着急赶去仙子们正集合的宫殿,而是在月桂树下漫步。 此地土质松软,地面似是细沙与细碎的白玉掺杂而成,漫步其上有一种别致的舒适感。 月桂树的树干如同一座高耸的山峰,一道有些渺小的身影,就在这‘山峰’的边角,不断举起一杆斧头、在月桂树上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 当他把斧头扬起,那伤痕就自行恢复,平滑无比。 李长寿目中精光一闪,他所想不错…… 这男人,果然是个高手! 月桂树乃是先天十大灵根,与蟠桃树、人参果树齐名,而月桂树无果、无花,其能便是强化自身,本身虽被天道压制灵性不足,但绝对是极品先天灵宝级的‘实力’。 这个月上吴刚,竟能用一杆普通的斧头,砍伤月桂树…… 李长寿脚下迈出一步,乾坤道韵流转,宛若缩地成寸之法,出现在了吴刚背后。 远看,此人浑身肌肉盘根错节,似是没有任何道韵、威压,却给人一种雄壮、不屈之感。 “前辈,”李长寿拱手做了个道揖。 砍树的吴刚扭头看了眼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 洪荒众所周知,来月宫,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考虑如何跟姮、咳,如何跟吴刚搭讪! 李长寿此前就已准备了几个问题,主动来寻吴刚也非一时兴起。 第一步,要问一件让吴刚无法回避、必然会回答之事…… 李长寿笑道:“前辈可是人族本族?” “嗯。” 吴刚淡淡地应了句,甩斧头的间隙又瞄了眼李长寿,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反问: “你呢,纸人成精?” “这不过是晚辈的化身。” 李长寿笑了笑,收起拂尘,背着手在旁看了一阵,又问:“前辈你可是在悟道?” “砍树,”吴刚动作一顿,看着月桂树那再次愈合的伤口,略微皱眉。 很快,吴刚抬头看了眼李长寿,纳闷道:“你是谁?为何能随意出入此地?” “一个普通的天庭神仙,”李长寿笑着应道,“有些好奇,故冒昧过来打扰,前辈勿怪。 善用斧法者,晚辈也就见过大禹帝君,刚刚远见前辈挥斧时,切合大道、暗合道韵,心底颇为惊讶。” “你见过大禹帝君?” 吴刚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份亮光,拄着斧头,转身面对着李长寿。 这是个九尺高的壮汉,面容却不粗糙,反而透着一股子俊秀。 李长寿也像是聊着家常,笑道:“嗯,此前去火云洞中拜访过人族先贤。” “可见到了火皇大人?” “并未,”李长寿叹道,“火皇大人魔气入体,正在疗伤。” “唉,”吴刚目中流露出几分无奈,像是想起了一段恢弘的岁月,回忆了一阵。 不多时,吴刚笑着嘀咕:“能活着就挺好。” 言罢,手中的斧头再次挥舞了起来。 铿……铿…… “前辈可以与晚辈讲讲当年之事吗?”李长寿笑着问,“晚辈也读了不少古籍,但很多事都言语不详……” “那自然是了。” 吴刚嘴角轻轻一撇,叹道:“很多大战咱们赢的并不算光彩,付出的代价有时候也过于沉重,后人不愿意把这些写入其中,很正常。 但总归,那是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道,也没什么仁义道德可讲。” 铿! 斧头落下,再次被吴刚拔出来,他继续挥斧,话语也多了几分力道: “我辈屠狗不留名,人族千古养河山。 前人打出来的这片天地,你们定要努力守住才是。” 李长寿对着吴刚做了个道揖,正色:“定不负前辈所托,虽然晚辈只能尽些微薄之力。” “看出来了,”吴刚笑了声,“你应该,不是个普通神仙吧。” 李长寿笑而不语,刚要告辞离去,今日已是与吴刚结下善缘,不必多留。 正此时,月桂树侧旁的大阵中飞出一道流光,口中喊着“吴将军”三个字,直冲此地而来! 李长寿定睛看去,却见流光中,是一个乖巧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浅白色短裙,模样俊俏可爱、大眼满是灵动,肩上斜挎着一只布包,布包末端还露出了一块仙翠玉萝卜的萝卜尖儿。 最惹人注目的,便是这少女那双浑圆修长的玉足,虽纤细白皙,但一看就是…… 挺有劲。 玉兔? 应当是了,她落在地上后,头上还带着兔耳朵的发饰。 少女手中端着一碗清水,飞来、跳跃,丝毫没有任何水滴撒落。 “吴将军……呃,你这里有客人呀。” 少女玉兔轻笑了声,吴刚也停下手中动作,接过清水喝了一口。 吴刚露出少许慈祥的笑意,问道:“你这是要去作甚?” “哎呀,主人让我去月桂宫那边支应一下,月桂宫管事的之前来催七八次了,当真烦心。” 玉兔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据说是玉帝陛下封了一个厉害的神仙,来月桂宫中受罚。 哼哼,说是受罚,他们男仙的想法都脏得很! 觉得来月宫中做个总教习,天天看那些姐姐们跳舞就能十分快乐,真的是……很多姐姐都埋怨这点呢,平日里大家随意惯了,这次无论去哪都要穿戴好衣物。” 吴刚纳闷道:“什么厉害神仙。” “好像是水神,总管三界水事的那个,我听月桂宫的姐姐们说。” 少女玉兔歪着头,瞄了眼李长寿就挪开目光,手指点着嘴角。 “也听几个姐姐说,这位是天庭上的权神,玉帝陛下最信任之人。 她们说那句叫什么什么,扶大厦于将倾、辅天庭于微弱,还说他是道门人教的圣人弟子,截教三霄仙子的夫婿……” “咳!” 李长寿忍不住闹出了点动静,笑道:“应该是与云霄仙子交好,并非什么夫婿。” “哎呀,都差不多啦!” 玉兔少女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肯定是个老色鬼,不然哪里会让玉帝陛下,封他过来做嫦娥的教习。 嫦娥教习有过男人吗?真的是!” 李长寿叹道:“这个好像,也非他所愿……” “不管这些啦,我先过去了吴将军!” 玉兔少女挥挥手,那双长腿一蹬,身影化作一团流光飞向了月桂宫。 一旁,李长寿哑然失笑,吴刚喝着喝着水突然扭头喷了一口,瞪着李长寿: “就你啊?” “应当是我了,”李长寿擦干长发上的水渍,“不多打扰前辈,我也该去月桂宫中看看情形。” 吴刚忙道:“哎,这孩子心神少了点灵光,别跟她一般见识。” “不会不会,前辈不必担心,我家也有个经常闯祸的师妹。”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吴刚放下玉碗,也对李长寿抱拳拱手,目送李长寿驾云而去。 水神?圣人弟子?拜见过三皇五帝? 吴刚发了会儿呆,很快就笑着摇摇头,继续挥起了大斧,铿铿地砍起了月桂神木。 “唉,后来者可畏啊。” …… 且说少女玉兔到了月桂宫中,不少仙子凑上来,与她问询姮娥是否会来。 玉兔连连摇头,这些仙子都有些失望。 显然,少女玉兔跟这些嫦娥十分熟悉,多少有点‘月宠’的味道。 有仙子说起了有关水神之事,玉兔就在旁老老实实地听着。 她平日里都在广寒宫中陪着自家主人,鲜少出来走动,之前打听了下水神之事,并未过多在意…… 此时听这些姐姐们说起,水神如何睿智多谋、善算善斗、又神勇过人,也是听得入神。 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仙呢? 又有仙子说起水神容貌,少女玉兔歪着头,兔耳朵发饰上冒出了一个又一个气泡,最高的那个气泡中,浮现出了一个白发白眉、慈眉善目的老者形貌。 “好像在哪见过呢……” 玉兔小声嘀咕着。 “瞎说,”有仙子轻笑道,“水神大人这是第一次来咱们月桂宫中,你能在哪见过?” 玉兔踮脚抬手,努力比划着:“他是不是,这么高?这么瘦?” 正此时,一道身影自宫门处踩着白云飘来。 站在宫门处的敖乙立刻朗声道: “水神大人到!” 众仙子迈着急促的步子,赶忙列阵。 月桂宫的大殿构造也有些别致,宫门内外都是阶梯,其内是个四方、下陷的‘舞台’,周遭点缀着玉树银花,外围是一层层可以当做座椅的阶梯。 敖乙喊声落下,下方三百位嫦娥已按排舞时的位置站好。 这场面,当真是…… 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恰恰。 李长寿驾云径直在侧旁飘过,到了殿内主位的矮桌后,安稳地坐下。 玉兔少女站在人群之外,还是最显眼的位置。 此刻,她整只兔都懵了,粉红的眸子盯着李长寿的身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老色鬼……水神…… 嫦娥们各自迈着碎步转身,齐齐欠身行礼,那一声声刻意琢磨过的呼喊,差点让李长寿纸道人酥瘫在那。 “拜见水神大人~” 李长寿:…… 当权神的快乐,木公也体会不到啊。 “各位不必多礼,”李长寿笑道,“玉帝陛下让我来此地任教十年,还望各位今后多多配合。 我为天庭水神,总领三界水事,也只是通一些音律,对歌舞之道只是个门外汉。各位就按常训练就可。 敖乙啊,把我的家伙事都拿上来。” “是!” 敖乙忍着笑意,立刻招呼一声; 两名天兵抬着一只烤肉架放在李长寿面前,低头匆匆退去。 虽然两位天兵不断提醒自己,不要朝着侧旁看、不要朝着侧旁看,但他们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三百位天庭女仙精挑细选出的绝色仙子,身着霓裳、纱裙站在一块,让他们道心猛地一阵,脸上泛红,逐渐痴化。 估计最近两百年是没什么突破的可能了。 李长寿在烤肉架上烤着手,笑道:“全当这次是陛下给我放一次假,各位不必多管我。” 三百嫦娥好奇地注视着李长寿,自是知道,这是水神在告诉她们,他不为女色而来。 众仙子齐齐欠身行礼。 “是~” 玉兔:慌,就很慌。 这水神没事跑吴将军那里去干啥?还跟吴将军聊的那么开心!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这个小兔精,不过天仙修为的小兔子精,当着水神的面,骂水神是老色鬼! 主人能救下自己吗? 主人不过是在天庭挂名,这水神是天庭权臣呀,一听就是个狠人! 怎、怎么办? 感受到了玉兔少女那紧张的目光,李长寿淡定的在袖中拿出了一本书册,打开之后津津有味地读着。 《论兔肉的一百种做法》 “嘤!” 玉兔少女眼前一黑,直接抽了过去,只能瑟瑟发抖。 兔胆,一点点。 不少仙子也注意到了李长寿手中拿着的书册,也有不少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水神的用意,各自掩口轻笑。 李长寿问:“对了,姮娥为何不在此处?” 有管事的女仙向前行礼,禀告道:“姮娥仙子仙躯抱恙,告了病假……” “哦?” 李长寿面色渐冷,淡然道:“看来,本神是没这个薄面了。” 跟姮娥摘清关系,互相对立。 “水神,”那女仙忙道,“姮娥仙子派来了她身旁侍女,且姮娥仙子性子清冷,极少走出广寒宫,还请水神大人恕罪。” 不少仙子齐齐欠身:“请水神大人恕罪!” 李长寿纳闷道:“那侍女何在?” 十多位仙子各自侧身,将正蹲在地上要偷偷挪走的少女暴露了出来。 李长寿眉头一皱,目中神光微闪。 他本意是给姮娥一个下马威,自然也不会真的跟玉兔过不去; 但玉兔身子一哆嗦,顺势就跪在了那,大眼眨巴眨巴,一颗颗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 “水神您饶了我吧!”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说话,玉兔已经瘫坐在地上,那对粉色的眸子失去神采,喃喃道: “您、能不能……先杀了我再上锅……我活了万多岁……其实肉、肉都老了……” 李长寿:…… 周遭仙子有些不明所以,但此时纷纷开口为玉兔求情。 李长寿暗自一叹。 罢了,第一个计划失败也就失败了,跟个小兔子较什么劲。 他清清嗓子,淡定地拿了一面铜镜出现,摆在了自己面前,对着铜镜道: “那边能听到我说话吗?” 铜镜镜面震动,传出了一阵噪杂的话语声: “听到了!水神大人,这边听到了!” “哇,能看到画面了,这里就是月宫吗?这装饰、这帷幔……好像也没啥不一样。” “水神大人摸去了月宫还不忘给我们开云镜,当真!爱兵如子真水神!” 李长寿微微一笑,言道: “这十年,我会将我在月宫的一举一动,通过这两面镜子传递出去。 我就是要告诉各位,月宫不是什么神秘之地,也不是什么男仙向往之地。 嫦娥们为了完成歌舞任务,每日每夜都在艰苦的训练,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之事,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一份存在的意义。” 下方,一群仙子面露感动之色…… 水神府前,聚在那面大铜镜前的众天兵天将齐齐点头,而后各自试图调整角度,想看到更多画面。 李长寿淡定一笑,在袖中拿出了一些食材、调料、美酒,开始了今日份的悠闲。 没有什么,比一场持续十年的直播更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就是……不能喊‘兄弟萌把稳健两个字写在水神府的墙上’这种骚话,这场洪荒直播首秀,少了一点点灵魂。 第四百四十九章 长寿暗度陈仓,云华仙子思凡 凌霄宝殿中,李长寿刚去月宫上任时。 “长庚他搞了面铜镜挂在那,让人能随时看到自己在干什么?” “不只如此,水神还因姮娥未现身,对姮娥的侍女发了顿火,吓的姮娥那侍女都快哭了。” “哈哈哈!这个长庚!” 玉帝乐不可支,一阵抚掌大笑,“当真是……咳,总能整出点新花样啊! 竟能想出这般主意,厉害,厉害呀。” 木公在高台下笑道:“能看出,水神对这件事确实有些介怀; 陛下,咱们该如何见招拆招?” 玉帝仔细思索一阵,纳闷道:“为何要见招拆招?” 木公眨眨眼,小声问:“陛下您,难道不是为了削弱截教对水神的影响,才让水神去月宫之中……吗?” 白衣玉帝明显怔了下,但随之就缓缓点头,叹道: “吾这般忧虑,当真瞒不过木公。” 东木公松了口气,自己这次,总算没揣摩错玉帝的心意。 玉帝摸着下巴一阵沉吟,很快就道: “大劫在即,百年后三教共议封神之事,长庚爱卿确实不宜与截教有过多来往,免得在大劫中干涉太多,遭大劫反噬。 那,木公觉得,咱们该如何破长庚这一招?” 东木公想了想,很快就一阵摇头,“老臣愚钝,想不出什么妙计。” 玉帝沉吟几声,坐在那细细思量,不多时就是摇头一笑。 “无妨,让长庚自行决断就是了,他觉得如何舒心就如何在那,反正前后也不过十年罢了。” 木公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低头称是,不敢多言。 玉帝话音一转,面容有些凝重:“那符元的来路,调查的如何了?” 东木公的神色也变得无比严肃,开始详细禀告自己查到的结果;凌霄宝殿被金光笼罩,断了其外一切探查。 暂不提玉帝与木公暗中调查天庭二五仔; 李长寿在月宫中,风平浪静地开始了悠闲教习生涯。 本是月桂宫中,汇聚天庭美色之地,他却有些不解风情,在那开始…… ‘铜镜直播’伴身旁,一天三顿小烧烤。 那些美貌的嫦娥最初还有些拘谨,待半日后,也就在几位女仙官的安排下,开始轮流献舞,让总教习看看她们的本领。 这大殿之中,乐声曼曼、妙影重重。 李长寿吃着敖乙源源不断送来的上好瓜果美味,淡定地欣赏着这般美景。 虽然只是一具纸道人,五觉有些模糊,但李长寿也是颇感舒心。 这种时刻,敖乙这位东海龙宫二太子的见识,发挥出了绝强的效果! 天庭之中,能面对这般美景而不去瞩目者,屈指可数,但敖乙绝对是其中之一。 无他,见多了。 天庭的歌舞还都属于‘雅’的范畴,要说会玩,还是远古旧贵族龙族会玩。 然而没过几日,卞庄就有些按耐不住。 按理说,卞庄从小生活环境,比起敖乙还要奢靡一些,天涯阁作为洪荒五部洲之外临时情劫会所的龙头,卞庄这个少主,自小也是没少见这般情形。 但对于卞庄而言,天庭仙子仿佛就是有莫名的吸引力。 第一次来月宫,卞庄是来禀告天河水军兵甲不足之事,李长寿姑且也就忍了。 但没隔半天,卞庄又跑来一趟,禀告天河水军有天兵斗殴…… 再隔了一个时辰,卞庄前来禀告天河水军有人操练过度中暑了…… 李长寿当场就封了卞庄的仙力,喊来敖乙,把卞庄直接捆起来,送去了天河之中泡着,一直到他清醒了为止。 这个二师兄,当真是其心可猪。 自从其解放天性,也未免太浪荡了点,今后必然栽在这事上! 想到卞庄,李长寿就想到了西游之事,想到了那个被自己送回去回炉重造的金蝉子。 自己现如今,必须把所有精力放在应对封神大劫上,西游之事也不必着急。 从两场劫难的结果来看,西游不过是让西方大兴;而封神却可决定,西方大兴时,西方的主事者是谁。 来月宫一趟,李长寿也不能空手而回,且总要做出点教习的成绩。 他计划等自己离开前半年,为嫦娥们引入一种新的表演方式唱跳。 此处没有软扑。 说不得,他还要迫害下那只小玉兔,让她学会那段‘吼、哈、吼、哈,沙里瓦、沙里瓦’。 提前在大劫中,多点参与感。 咳,且说正事。 李长寿应付差事归应付差事,封神榜签押在即,他总不能真的把时间浪费在月宫,跟一群嫦娥玩闹。 一个化身,自然无法拴住他所有心神。 在月桂宫中开直播之举,李长寿也绝非只是为了给男仙们树个榜样、发点福利,为自己正一正名声。 这期间还有几层考虑,是旁人所不知道的。 李长寿要借此机会,起底西方教! 知己知彼,才可百战百胜。 李长寿自觉,他对西方教的认知,一直是停留于表面,只知道西方教有两位圣人,有众多西方教圣人弟子,手中掌握着大批鸿蒙凶兽、上古妖族。 除此之外,所知甚少。 因上古时,西方教立教就直接立在了道门之外,圣人成圣是靠发宏愿得来无边功德,自上古开始,西方教就有一种迫切的壮大之念。 这么多年,他们到底度走了多少高手?又在五部洲之外,发展出了多大的势力? 怕是难以计数。 虽说用‘藏污纳垢’四个字形容圣人大教,多少有些不敬,但西方教在这方面确实很西方。 接引圣人有不少弟子还未露面,自己此时交过手的主要是地藏,那金蝉勉强算是圣人半个弟子。 地藏和谛听曾给他造成了较大的麻烦,到此时虽被白泽镇住了谛听,但绝不可小觑; 此外,还有那虚菩提两次出手蛊惑妖族,想借妖族之手削弱天庭、拖延天庭兴起时机,其意图无比明显、思路十分清晰,两次都不显山不漏水,让西方教全身而退。 不得不说,这虚菩提也会是较为棘手之敌。 从陆压死一直到今日,天地之所以看起来平静,是因大劫来临,天庭成了大劫的主导者,封神二字怎么考虑都围绕天庭展开,西方教只能约束弟子,静待大劫显出具体脉络。 不只是西方教,截教、阐教,此刻都不敢妄动。 但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一股股暗流在天庭底部流淌,在洪荒天地间不断翻涌。 对于天庭中的二五仔,李长寿并未着急去拔掉,他们也可作为自己手中的棋子,成为一些备选方案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算计,并非简单的见招拆招,也必须学会借势。 趁着这一点空档,李长寿大摇大摆地在月桂宫中悠闲度日,且将自己的行踪‘直播’出来,让天庭各处知晓。 洪荒中也出现了一些流传的‘佳话’,比如水神惧内、水神忌惮云霄仙子什么的。 真是! 神仙的事,那能叫惧吗? 一点该有的尊重罢了! 但在暗中,李长寿的纸道人自东、南两处天涯海角外出,化作妙龄女子、老妪的模样,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李长寿不敢妄议圣人,但无论是圣人老爷还是洪荒大半的高手,都潜意识里将三千大世界当做五部洲的附庸,对三千世界有种小觑之心。 但李长寿如何会忽略此事? 西方教对付龙族时,已是动用过几次来自三千世界的‘力量’。 李长寿这次要调查的,就是西方教这部分外围势力。 稳妥起见,李长寿的这两具纸道人都经过了六重伪装处理,自身若暴露,或是出现在大罗金仙境身周千里,就会直接自毁。 然而,这不调查则矣,亲身去调查一遍,李长寿心底的许多认知都发生了变化。 仔细想想,他此前也被炼气士的‘惯性思维’影响到了,觉得三千世界哪怕最近万年崛起了众多势力,对五部洲影响始终有限,终究是五部洲的‘挂件’。 其实不然。 李长寿在外探查不过两年,对三千世界的重视程度直线上升。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三千世界中的人族、以及人族炼气士,数量当真太多了。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资质出众之人,三千世界也孕育了大批高手,早已划分出了大大小小的势力。 有的大势力,能占据了一整个大千世界,辐射附近众多大千世界、小千世界,本身已称得上‘庞大’二字。 西方教,就拥有诸多这般规模的大势力! 两年时间,李长寿凭借自己遁法之利,马不停蹄探查了百座大千世界。 这其中有三十多座是已被‘统一’,半数都有西方教的影子! 而其他六十多座大千世界,大半也有西方教势力伸出去的长手! 西方教这部分底蕴,一直没有动用过。 “确实有点小可怕。” 其实不只是为了对付西方教,李长寿要改写天地规则,完善均衡之道,也必须从根本上调整对三千世界的态度。 五部洲是炼气士心底的圣地,南赡部洲俗世更是人族气运汇聚之地,是重中之重; 但三千世界,却蕴含着巨大的潜力,绝非只是简单的‘兵源地’。 李长寿已发现了,西方教在一些大千世界中大搞‘香火神教’,大批大批凡人为他们提供香火之力,虽不如南赡部洲俗世效果明显,但日经月累,也是颇为可观的功德。 这让李长寿想到了封神大劫之后的某种存在 佛国。 西方所图果然不只是还上天道功德‘贷款’这般简单,这两位圣人,似乎也不甘一直被道门圣人压过一头。 “我又能做什么?” 某个阴暗小角落,李长寿如此自语,不断思索,将两只派出去的纸道人直接自燃消散。 既然如今天庭尚不能腾出手来四处征伐…… 那为何,不暗中搞起一些势力,借天庭的资源、气运,让这势力自行在三千世界中发展壮大? 李长寿眼前一亮,将这般想法写了下来,纸道人在密室中奋笔疾书。 思路一打开,李长寿的想法就多了起来。 此前他想过‘天庭暗部势力’,但那不过是为了安顿今后的文净道人,从而被逼出来的想法,自己并未太过重视。 如今比起那时,多了点什么? 白泽。 白泽的谋略、智慧,足以支撑起一方大势力! 再辅以少许高手,自己用纸道人随时跟随,在三千世界站住脚跟绝非难事。 还有师祖江林儿…… 这个混过三千世界的铁板师祖,在势力刚起步时,也能帮上一些大忙! 自己不必花费太多心思在这个势力上,白泽的出现,完全可以充当自己的影子! 此事只需玉帝暗中给一道旨意,趁着如今天机混乱、旁人无法推算,有龙族、地府暗中协作,绝对会成为一股燎原的野火! 打压西方,天庭崛起,护卫道门,均衡天道! 李长寿提笔在面前白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 【临天殿】! 嗯? 李长寿眉头一皱,闭目吸了口气,身周闪烁出点点蓝色光亮。 他开启了空明道心进阶版·贤者时刻,仔细感应自身状况。 并无劫运干扰,这般念头,其实是自己多年在心底盘旋、积累而得来。 那从何时开始做此事? 李长寿保持着空明心境,细细思量,又另外取了一张纸,写下了一排奇特的‘乱码’。 一条狗,暗指哮天犬,也就是杨戬之事; 一条小裙子,代指有琴玄雅上天庭,超级天兵计划; 一个病字,是一百零八魔兵和地府之事; 一块石头,暗指石矶娘娘,是自己稍后要去拜访的人物…… 一只饭桌,代表阐截两教圣人弟子联谊活动…… 一处山洞,暗指火云洞; 一朵云,指的是去拜访五庄观镇元大仙,试试能不能争取这种中立的大能…… 在这些之后还有七八样事物,随后李长寿才画了一只简单的木屋,代指组建临天殿。 “这些活还当真不少。” 李长寿轻笑一声,念头通达、感悟顿生,立刻就要闭目凝神,心念却微微晃动。 在月宫的纸道人捕捉到,龙吉正带着她小姑华云,朝月桂宫而来。 华云此时也已改了名,被称作云华仙子,不过两年,修为已是到了真仙境界。 她这修为非修行来的,而是王母直接赐下的,后面还会提升到天仙境,缺点是自身完全不会斗法,优点是拥有纯粹的仙灵之体。 虽这般方法无法直接提升到金仙境,但天庭有蟠桃灵根在,自可让云华仙子拥有漫长的寿元。 修行开挂,不过是隔三差五一顿悟。 玉帝王母这才是标准的‘卖挂’! 李长寿等了一阵,龙吉带着云华仙子自大殿侧旁飞来,没有惊动正在练舞的嫦娥们,到了李长寿座位前。 李长寿调整了下铜镜的方位,暂时关闭了铜镜的‘传声’功能,让水神府前的铜镜只呈现他的面容。 “老师,”龙吉小声唤了声。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起身对两位天庭‘公主’行了个道揖,又招来两只蒲团,示意她们入座。 “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龙吉主动传声道:“老师,是姑姑有事想求你……老师是父亲最信任之人,可否请老师去求求情,让姑姑下凡一趟。” 云华仙子目中带着几分歉然,低声道:“让您费心了。” “下凡?” 李长寿皱眉传声:“好端端的,下凡作甚?” 云华轻轻一叹,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李长寿,李长寿打开看了眼,却是云华仙子写给那杨天佑的书信…… 信中还是满满的思念之情、倾心之苦。 李长寿看了几眼,就将书信送回,低声道: “云华仙子,你决定上天之日,已是与凡尘没了牵连。 我知你已情根深种,但在此只能对云华仙子提醒一句……去找陛下吐露实情,只有陛下准许,你这段姻缘才能有结果。 陛下也有凡尘历劫之记忆,早已知了此事,你若对陛下开诚布公,陛下说不定也能将杨天佑也接天庭与你团聚。” 这确实是诞生二郎神杨戬的最完美版本,李长寿甚至已经有把握说服玉帝。 但可惜,他无法强行干涉。 “这……” 云华仙子轻轻皱眉,低声浅吟,“我始终是有些怕。” 李长寿笑道:“若怕,不如忘了吧。” “我若能忘了,唉……” “龙吉,”李长寿正色道,“你不宜再多参与此事,莫要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能瞒得过旁人之眼。 天庭之中,也讲究人言可畏这四个字。” 言罢,李长寿轻轻挥手,云华仙子眼圈泛红,欠身行礼,转身驾云而去。 一旁的龙吉有些欲言又止,但李长寿此刻的目光无比严厉,让龙吉也怔了下,低头称是。 几日后。 云华仙子住的仙殿中,一抹黑影悄然出现,手指对着睡梦中的云华仙子额头轻轻一点,干扰她梦境,随之便悄然离开。 当这黑影消失无踪后,仙殿角落中,两道身影缓缓显出身形。 左侧这人,普通青年道者面容,自是李长寿的纸道人; 而右侧那名身着战甲、面带怒色的青年将领,却是玉帝陛下的新化身秦天柱。 名字还是李长寿献上的。 两人包裹在仙力结界中,凭云华仙子的修为,自然察觉不到他们的行踪。 秦天柱低声骂道:“这个符元,当真该死!” 李长寿却道:“陛下,您看云华殿下身周。” 秦天柱双目闪耀出金光,瞧了眼云华仙子背后,看到了一抹浅浅的灰色气息,正缠绕在云华仙子身周。 “劫运……” “前几日云华仙子去找小神时,已是入了劫,咱们倒是不宜妄动。” 秦天柱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长庚,盯紧此事,华云若真的应劫,我要那符元不得好死!” 李长寿问道:“若云华殿下想下凡,又当如何?” “她被劫运驱使,吾也不可做出违背天道意志之事…… 唉,随她吧。” 玉帝化身轻叹了声,随之就咬牙骂道: “那个混账杨天佑!多安排他点磨难,非要让他掉层皮不可!有个妹妹容易吗我!” 第四百五十章 五字杀仙翁 云华仙子入梦思情,睡醒已是泪满玉枕,目中痴痴念念、有些魂不守舍。 这是明显的入劫症状。 李长寿此刻活跃在天庭的两具纸道人,一具在月桂宫中开直播,一具就盯在了云华仙子身周。 此刻,李长寿心底有一个很大的疑惑。 这个符元老道,问题也太明显了点,这跟自爆都没什么区别了。 若是北洲瘴气一战前,李长寿思考此事,只会从劫运、符元立场、可能产生的后果、最坏的结果等等,这些比较常规的方面去审度; 但现在,李长寿多加了几个方向,让自己尽可能考虑的足够全面。 其一,符元有没有可能是半路成了傀儡,并非原装二五仔? 其二,杨天佑跟脚会不会有问题。 其三,圣人有没有直接干预。 其四,这有没有可能是对方故意吸引自己注意力的靶子,掩盖他们真正的算计? 等等。 符元仙翁是天庭老神仙了,与木公差不多一同进入天庭,混的时间久、混到了较高的位置,所谓符元也是后来改的道号,没什么厉害跟脚。 如果符元是早早被人安排好的棋子,所选的发难时机就有点不对。 ——此时,天庭已是要借着大劫崛起,此前有大把机会能背刺玉帝,为什么没利用? 综合分析,最有可能的选项,反而是符元老道被人控了心神,或是被人直接偷了梁、换了柱…… 若真是这般,圣人直接出手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约在两成左右。 老规矩:【若我是背后操控符元者,我需用他算计什么?】 李长寿心底灵光闪烁,捕捉到了一点关键之处。 投石问路。 对方如此行动,很可能没有明确的目的,最低限度恶心一下玉帝,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损害玉帝威信,从而达到其他目的。 此时大劫劫运降临,天地如同一滩浑水,若是能用一颗石头砸出点浪花,说不定就能产生连锁反应…… 背后搞事者,是西方教的可能性自然最大,但阐教也不能直接排除。 当然,还要有微弱的可能是截教出手,但这个……这个…… 嗯,保持怀疑,不妄下定论。 突出一个严谨! 用仙识瞧了眼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出神的云华仙子,李长寿暗中摇了摇头,心神挪移到了旁处。 他派出一具纸道人扮作天将,奉自己之命,去地府查有关杨天佑的跟脚。 随之,正牌水神纸道人这两年来,第一次离开太阴星,在天庭中四处走动,大摇大摆调查有关云华仙子之事。 这波,也是老千层饼了。 李长寿先去拜访了云华仙子,劝说云华仙子莫要太过忧心,并派天兵去瑶池请命,为云华仙子增加了六位侍女。 而云华仙子也成了天庭除却王母娘娘之外,第二个拥有超过两个仙子侍女的天庭仙人。 因天庭男仙女仙分列,玉帝都没这待遇! 随后,李长寿去了姻缘殿中,查看了云华仙子的姻缘红绳,并指着云华仙子与杨天佑的红绳当场发飙: “月老哇,这是为何? 云华仙子乃是玉帝历劫时的亲妹妹,怎么能跟一凡人缠死了红绳!” 月老老铁吓得一哆嗦,忙道:“这、这绝不是小神干的!水神明鉴!” 李长寿皱眉道:“那我问你,此处是何地?” “姻缘殿啊……” “你是何人?” “小神是月……老……” 月老面色突然无比苍白,蹬蹬蹬后退几步,看着那已是锁成了死扣的红绳,下意识就摸出了金剪刀。 李长寿拂尘一甩,将月老拦了下来,低声道: “此时天地间劫运已显,此事透着一股子蹊跷,月老你当真要剪?” 月老又哆嗦了下,心里仿佛挂了十五只木桶——七上八下,口中念着‘完了完了’,急得在李长寿面前一阵转圈。 “水神!水神救我!” “此事非我能解,”李长寿叹道,“你记得,只需一口咬定此事绝非你所做,这死扣也绝非你打的,并敢为此立下大道誓言。 玉帝陛下宅心仁厚、宽宏大量,月老在天庭中也是劳苦功高,自不会被怪罪。 此事,我还真是要好好查下去了…… 月老可记得,最近这二十年,都有谁来过你姻缘殿?将他们姓名都写下来给我。” “是,是!小神这就写!” 李长寿又道:“未免月老你遭人暗算,我在你身后全程用留影球记下你写的过程,务必尽量详细些。” “哎!多谢水神!” 月老长叹一声,请李长寿一同去偏殿中,不断回忆、思索、讲述,写下了一条条讯息。 这二十年,哪个神仙、哪个时辰、来此地说了什么,月老都交代的无比清楚,让李长寿…… 意外掌握了十多位天庭仙神的黑料。 这些都是小事,李长寿也犯不着跟同殿为臣的同僚过不去。 半日后,李长寿收起了多角度拍摄的七颗留影球,对月老叮嘱一二,让月老最好在近期封殿,莫要让任何人进入姻缘殿,月老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李长寿前脚走,月老就把姻缘殿大门一关,将两个童子扔去外面举牌: 【月老不在殿中】; 【天道庇护此地】。 大摇大摆、毫不隐藏行踪,李长寿继续在天庭中左右拜访。 离开姻缘殿,取道瑶池中。 李长寿叮嘱龙吉最近不可出瑶池,又与王母娘娘打了几句光明正大的‘暗语’,请王母娘娘看紧云华仙子。 随后李长寿仿佛神来之笔,突然转向,故意路过符元仙翁的府邸,在符元仙翁的大门外踱步走了一阵。 最终,李长寿转身离开,并未入门,赶去见了木公。 李长寿与木公聊了一阵天庭事务,施展出了‘双声同步大法’。 在嘴边说话时,暗中又用仙识对木公传声: “木公,当年是谁选你做了男仙之首,节制玉帝陛下的权柄? 若是道门圣人老爷你就笑一声,西方圣人老爷你就叹口气,不知道就猛眨眼。” 于是,东木公抬手摁着眼角,嘀咕一句:“怎么有点心神不宁。” 随后就是眼皮乱眨,频率十分吓人。 李长寿心底一笑,与木公继续闲聊扯淡。 待他辞别木公,就回了月桂宫中,坐在铜镜之后,继续看嫦娥排舞,吃着手边的珍馐美味。 又半日后; 地府那边也有了结果,李长寿通过阎君与生死簿,查了杨天佑此前十八世,没有什么毛病,只是一颗正常的真灵在不断轮回。 再有月老殿得来的名单…… 符元仙翁最近二十年,曾三次去月老殿,与月老饮酒作乐、有意结交。 第二次的时间点,刚好就对应‘华有铭十九岁将母亲和妹妹托付给杨天佑照料’事件。 很明显,华云与杨天佑的这步棋,是在玉帝历劫身尚未回归天庭时,就已被人种下了。 此时,逻辑支点已足够多,一条可能性达到了六成的‘故事线’,清晰地呈现在了李长寿心海……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双眼都不由眯了起来,捏起一块刚烤好的灵兽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其实他是在回想这场看似简单的博弈背后,所隐藏的种种细节,检查自己是否有错漏之处。 自省自查,其实不必等事情结束以后; 若是自己能提前发现漏洞,也有及时补救的可能。 与此同时,月桂宫的殿门处。 盯—— 两只兔耳朵发饰向外凑了凑,一颗小脑袋露着额头和双眼,远远捕捉到李长寿这般表情,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突听身后传来女子的轻唤:“小兔怎么在这躲着?” 少女玉兔浑身轻颤,连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对着背后驾云而来的几位美丽仙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又是一阵抹脖子、掐脖子、歪头吐舌头…… 几位仙子被逗的掩口娇笑。 一位仙子道:“小兔你莫要这般,水神是个顶好的仙神,这两年你还没发现吗?” “对呢,水神此前几次,也不过是故意逗你的罢了,水神看你的眼神都十分和善呢。” “和、和善?” 玉兔念起这两年,几次与天庭水神的照面,禁不住,蹲下来委委屈屈地抱住了自己。 《当黑暗降临,只有我一只兔发现了大魔王的真相》。 “可以替我,把这个呈给水神大人吗?我不敢过去……” 玉兔泪眼汪汪,双手将一封请柬捧给几位仙子; 这几位仙子却是并未迟疑,将请柬接了过来,说笑间飞去殿中,落在了李长寿面前。 玉兔少女再次露了个脑袋壳,悄悄盯着那边的情形。 她见李长寿拿起请柬看了一眼,又听李长寿笑道: “太阴星君请我去赴宴?这还是算了,那广寒宫中毫无人气,我当真有些不适应。” 言说中,李长寿抬头看去殿门处,只见到了一道浅浅的冲击波,那应该是兔子蹬腿时留下的波痕。 姮娥请自己过去赴宴? 李长寿不知这里面有什么说法,但绝不想成为自上古之后,第一个踏入广寒宫的男人。 就这般,月宫之中欢宴漫漫,铜镜之中画面未断。 人间春去秋来,又过了半年。 云华仙子终于按耐不住,与自己的侍女相商,在拜访了一次王母娘娘后,就奋不顾身、暗中下凡。 这个过程中,玉帝、王母、李长寿、木公,以及少部分天庭高手,都在密切关注云华仙子的踪迹。 当云华仙子拿出一枚玉符,伪装成一名天将,借此混出天门; 凌霄殿中的玉帝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却强忍着,并未出手干预。 他是玉帝。 劫运降临、天庭兴起,他若出手对抗劫运,便会影响大劫运转,甚至可能影响到天庭崛起之事。 后面的故事,就有点俗套了。 云华仙子下凡与杨天佑见面,多年的相思之情、姻缘红绳的扰动,让他们四目相对时,禁不住相拥。 杨天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他不愿因自己一个凡人耽误云华仙子的前程,不断忍耐、忍耐…… 最后还是没忍住。 暗中跟随在后的李长寿,用一道结界笼罩住了杨府,表示此事尘埃落定。 凌霄宝殿中,玉帝摇头一叹。 妹妹长大了要嫁人,他这当哥哥的,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这其后的牵扯错综复杂,让玉帝各种头疼。 正此时,李长寿那具青年道者模样的纸道人,与玉帝的化身凑在一起,找了个风景不错的仙山,喝了顿酒,琢磨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玉帝有意成全杨天佑与云华仙子,就把这个难题扔给了李长寿,还道: “长庚若是能在这杯酒喝完之前想出主意,吾就赐长庚一件宝物。” 李长寿微微一笑,故意露出思考的表情; 玉帝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李长寿就将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拿了出来。 “有了。” 噗—— 玉帝化身捂着嘴,瞪着李长寿:“有什么了?” “陛下要的办法,”李长寿笑道,“小神去查了杨天佑此前十八世跟脚,并拜托阎君将生死簿所记载之事都隐了起来。 此时天机混淆,推算之法被禁,咱们大可编一个浪漫的故事,为他们两人增加一点解释。” “哦?”玉帝来了兴致,“哪般故事?”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几只卷轴,“陛下请看,小神早已备好,防备有今日之局。” 玉帝定睛一瞧,却见那卷轴上写着《三生三世找到你》、《仙人情未了》、《你在左、我在右》。 玉帝化身额头挂满黑线,瞪着李长寿骂道: “吾下凡的时候,你怎么没拿出这些!” “咳,”李长寿尴尬一笑,“您当时那是自身订制的故事,这些都是小神自由发挥,难免有些不同。” 玉帝拿着卷轴仔细看了一阵,很快就选了一个剧本,且跟李长寿所想不错,就是‘三生三世’、‘金童玉女’的那套。 玉帝又问:“给他们编造这般故事,又能如何?” 李长寿慢条斯理地分析: “陛下,再过几年,天庭中定会流言四起,言说云华仙子私自下凡、私配凡人。 那时小神就会放出这个故事,抵消一部分后续影响。 而陛下也可做做样子,罚那杨天佑散尽家财,让他们受些清苦的日子…… 天庭不少仙神都是性情中人,明面上不敢说什么,暗中便会同情云华仙子与杨天佑。 这时,陛下只需寻合适的机会,将他们捉拿回天庭,削掉云华仙子部分修为,用牺牲寿元的惩罚、成全他们姻缘道果,以儆效尤,此事就可圆满落幕……” ——这,已是李长寿能保二郎神杨戬顺利降世,且顾全各方利益的中策。 玉帝缓缓舒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在怀中拿出了一杆玉笔,递给了李长寿。 “谢陛下,小神就却之不恭了。” “总感觉长庚你是在故意给吾下套,”玉帝目中略显嫌弃。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端着酒杯敬了天柱一杯。 于是,七年后。 事情发展果真如李长寿与玉帝所说的那般,前六年十分平静。 云华仙子下凡第一年,杨府迎来了二少爷; 下凡第三年,杨府迎来了三小姐…… 杨府一家的生活,自是神仙羡慕、鸳鸯嫉妒,凡人更是想不到其中的快乐。 但好景不长,天有惊变。 先是天庭之中流言四起,几乎一夜之间,在天庭边角的天兵,都知晓了玉帝之妹云华仙子私配凡人、有辱天威之事。 天兵天将众仙神本身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他们吃个瓜也就是了。 李长寿及时放出了‘杨天佑乃金童转世,与云华仙子是天定的姻缘’,将此事风评迅速板正了过来。 但这时,有部分仙神在那不断渲染此事的严重性,以符元仙翁为首,将此事闹到了凌霄宝殿上。 玉帝淡定的下令,命一队天兵下凡捉拿,下的命令,是将杨天佑一家五口捉来凌霄殿中,听候他发落。 问题,就出现在了这个环节。 李长寿算尽了此事,自然不会忽略掉这个关键。 他的纸道人暗中躲在杨府地下,静等天兵抵达; 天兵落下,宣读玉帝陛下旨意,捉拿杨天佑一家。 杨天佑本身十分平静,对此早有预料,护着妻儿,被天兵用仙绳困缚。 正此时,变故突生! 一名距离杨天佑不过半丈的天兵,双目中突然溢满金光,一巴掌拍向了杨天佑的天灵盖。 云华仙子不善斗法,根本来不及驰援; 但一道白影自侧旁极快地闪来,险之又险地挡在杨天佑身前,须发飘舞、双目瞪圆。 李长寿纸道人暴起发难,口中怒斥: “尔等何人!” 但他话音刚落,李长寿就立刻失去了与这具纸道人的联系,只感觉有一缕道韵强行破坏了自己寄托在纸道人身上的元神之力! 电光火石间,李长寿只得将心神挪移到纸道人袖中,全速开启另一只备用纸道人,但这纸道人冲出来时,已是来不及…… 那天兵一掌拍碎杨天佑头颅,且在另一侧,又有一天兵将杨天佑长子毙于掌下。 李长寿只来得及出手,将打向云华仙子的一掌用拂尘挡飞,浑身仙力爆涌,吹出一股狂风…… 待风熄云止,院落中一片狼藉。 剩下的那队天兵满脸错愕,看着眼前这一幕齐齐发懵,瞪着杨天佑以及其长子的尸身。 年仅六岁半的杨天佑二子,用力将自己妹妹抱在怀中,平静的表情中带着几分茫然,脸上坠着一行溅来的血迹。 李长寿的纸道人,只有两句传声留给了此地天兵,让他们各自退去。 一具纸道人已将云华仙子带走,送去天庭。 其他纸道人留在此地,守在了那杨戬和杨婵身旁。 …… 与此同时,凌霄殿外雷霆大作,李长寿自月宫而来的纸道人,飞出雷光,面目冷寒,踏入殿内,径直走向了符元仙翁。 玉帝面露不解、群仙有些疑惑,但此刻都感觉到了李长寿的怒意。 木公忙问:“水神……” 李长寿并未回话,已走到了符元仙翁面前,与符元仙翁四目相对,后者也是一脸疑惑,似是不知何事。 李长寿嘴唇微动,传声说了五个字。 符元仙翁先是一惊,而后浑身轻颤,仙躯竟如气球一般干瘪下去。 不过转瞬,便化作了道道灰烬,神魂俱散! 凌霄殿内落针可闻,众仙神惊恐地看着李长寿。 此地也只有玉帝听到了李长寿说的那五个字为何,面露思索,目中神光涌动。 “过分了,师叔。” ,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点,小底牌 且说,符元仙翁自毁于凌霄宝殿,自元神至仙躯瞬间只剩灰烬。 李长寿低眉顺眼站在众仙神之前,一言不发、面容冷峻。 殿内充斥着不安的氛围。 玉帝冷哼一声,双目运起万丈金光,扫过下方众仙家; 立刻又有十多名仙神浑身抽搐,倒地不起,一缕缕黑烟自他们身周消散。 木公出声大喝:“何方妖魔,敢来天庭作乱!” 众仙神齐齐运转仙力,警惕地看向前后左右。 大批天兵天将冲上玉阶,将凌霄宝殿团团围了起来,面色无比凝重。 这还是凌霄殿第一次出现异状。 “无妨,”玉帝缓声开口,袖中的拳头慢慢松开,言道,“对方已被长庚爱卿吓退。” 李长寿躬身做了个道揖,心底念头转动,保持着冷峻面容,朗声道: “陛下,云华仙子一家遭了这伙妖魔偷袭,杨天佑与其长子横死,小神化身正护着云华仙子回归天庭。” 玉帝闻剑眉一竖,掌拍玉案,骂道:“这妖魔欺吾太甚! 云华子女可安否?” “暂安,”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叹道,“小神有负陛下所托,请陛下责罚!” 玉帝轻轻摆手,闭上双眼,许久无言。 李长寿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仔细思量着后续步骤。 他与玉帝的这几句对话,其实也是有意而为,让天庭众仙细细品味; 接下来有些不能说、不该说的话,切莫提及半句。 顺便,李长寿也保了一手云华仙子,让对方不敢对云华仙子二次出手。 否则天庭不惜一战。 虽然此时大部分仙神在意的,都是李长寿刚刚嘴唇略微开合时,到底对符元仙翁说了什么。 那应该是一句很短的话,却导致那假冒符元仙翁的‘妖魔’,这般仓皇自毁…… 【过分了,师叔。】 这是李长寿发自内心的感慨,也是李长寿周全考虑后,给出的一句警告。 对方为何会直接退走? 无他,李长寿扔出去的‘师叔’二字,直接点到了背后之人的要害。 这并非是说背后那人怕了李长寿,纯粹是…… 怕了李长寿背后的最强圣人。 当然,‘怕’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大概是: 圣人自己亲自出手,却被对方圣人弟子识破,若李长寿不是单纯猜测,而是已掌握到了他身份的蛛丝马迹,那便给了道门和天庭发难的机会。 故匆匆自毁,退出了这次简单的算计。 在符元仙翁自毁之前,李长寿大概只是有七成把握,认为有圣人直接下场微操。 但在这个基础上,李长寿也无法直接断定,到底是哪位圣人出了手。 此时符元老道的惨状,则是给了李长寿一个明确的答案——算计云华仙子与杨天佑这事的,就是西方某个不愿暴露名号的第六圣人! 首先,从结果去看,此事最终得益的就是西方教。 李长寿是知道杨戬成长轨迹的,接下来杨戬大概率是拜入阐教,修**玄功,短时间内成为一方高手,大闹天庭、力劈桃山。 此事看似是杨戬的‘个人故事’,背后却是让阐教与天庭加深对立,爆发更大的冲突。 归根结底,西方教圣人这次搞的,还是老套路。 【渲染阐教危机,离间道门,削弱天庭实力与威信力,为今后与阐教联手对抗截教埋下不轻不重的伏笔。】 其次,就是天庭的特殊性。 天庭事关天道运转,符元仙翁虽然不在什么重要职位,但也是天庭正神,绝非随意大能就能对他下手的。 不然天庭早就被架空了! 再有,对方算计此事时,玉帝和王母正在历劫。 他们的历劫身所在之地,一直有天道之力保护,在大劫即将来临时,还能准确出手。 敢如此算计的,也只有圣人了。 最重要的,还是圣人自身的特殊。 圣人万劫不毁、大劫不灭。 此时正是大劫尚未明朗的敏感时期,天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大劫走势,都可能把出手之人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此时敢对天庭出手,便是玄都**师也不敢说全身而退…… 但圣人不同,他们此时除却被蒙蔽了天机,本身并不受大劫影响,想要作壁上观就可直接作壁上观。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取证’的原则,李长寿七年前就将这个可能性保留了下来,一步步推算、印证,才有了刚才那简单的五个字。 与圣人间接面对面博弈…… 也是相当刺激。 在这个基础上,李长寿此前在凡间短促交过手的那三名天兵,应该不是圣人亲自控制。 李长寿交手时隐隐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给李长寿的感觉,他们实力比赵大爷弱了许多,应该是西方圣人弟子。 对方明显是要杀了云华仙子、杨天佑、杨天佑长子杨蛟,在杨戬心底种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而杨戬那封神大劫‘大劫子’之一的身份,应当早被西方推算出来了。 “唉……” 李长寿突然叹了口气。 凌霄宝殿中刚放松下来的众仙神,此刻都紧张了起来。 李长寿想到的是,以堂堂圣人之姿,去算计两个凡人,还是用这般手段,给气运加身的杨戬种下仇恨天庭的种子…… 当真是没谁了。 又半个时辰后,凌霄宝殿外涌来一队天兵,将云华仙子押入了凌霄宝殿。 众仙神齐齐看去,此时云华仙子长发有些凌乱,像是失了魂魄,整个人魂不守舍,美目中毫无神采。 行到殿中,云华仙子跌坐在了白玉地面的云雾中。 玉帝看了眼李长寿,李长寿只得站出来,用清冷平淡的口吻问道: “云华仙子,你可知罪。” 云华仙子毫无反应,静静坐在那,失魂落魄。 李长寿心底轻叹,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剩下策。 【做个反派】。 “云华仙子,你私自下凡、私配凡人,在凡尘厮守数年之久,还意图蒙蔽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其罪难恕。” 云华仙子轻轻呢喃,嗓音有些沙哑。 “这就是你们杀我夫君的缘由吗……” 李长寿默然。 一旁木公低声道:“仙子你可知!” “木公退下,”玉帝闭着的眼不曾睁开,淡然道:“此事交由长庚爱卿处置。” 东木公转身称是,不再多言。 那些原本也想解释‘玉帝陛下只是下令押你们回来’的神仙们,此刻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李长寿又道:“你可知罪?” 云华仙子凄然笑着,眼泪不断流淌,她慢慢站起身来,单薄的、不过真仙境、且被凡俗浊气污染的身子,此刻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她沙哑的嗓音嘶吼着、怒斥着,宣泄着自己心底的恨意,指着李长寿骂道: “这就是天庭……这就是天帝…… 这就是宅心仁厚的水神!” “你可知罪?” 李长寿皱眉问着。 “你们要杀,杀我就是!为何要杀我夫君,杀我长子!” 李长寿淡然道:“若你知罪,我可保你一双儿女无事。” 云华仙子身子一颤,宛若如梦初醒,原本那刚强的身影轻颤着,却终归是低头跪伏了下去,额头抵在那白玉板上。 “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的儿女。 他们与此事无关,是我不尊天规,都是我…… 水神,求你不要杀他们。” 李长寿闭目轻叹,转身对玉帝躬身请命。 “陛下,云华仙子已认罪。 小神斗胆,请陛下下令,将云华仙子于天庭内、瑶池侧,镇压千年!” 玉帝闭目道:“准。” 李长寿袖袍一摆,自有天兵天将向前将云华仙子押下。 李长寿暗中传声,东木公立刻告退,从后跟了上去。 “今日散了吧。” 玉帝站起身来,面上看不出喜怒,身影化作云雾消散,离了凌霄宝殿。 下方众仙神齐齐行礼,无声间各自退开。 李长寿也像是无事发生,驾云回了月宫之中,回到了自己总教习之位,继续着最后大半年的任期。 不过半日,天庭中就开始流传云华仙子一家的‘惨剧’。 月宫排舞的嫦娥们,面对李长寿时,也少了一点热情,多了几分敬畏。 准确来说应该是畏惧。 李长寿对此并未多管,继续忙自己该做之事。 凌霄殿上,他答应了云华仙子不伤杨戬和杨婵,李长寿虽知杨戬接下来大概率应是无事的,但还是请来了玄黄塔。 随便派了个纸道人军团,带着玄黄塔去了确洲城地下。 他并未再出现于杨戬面前,只是暗中守着,也在暗中观察着杨戬。 杨府初遭大难,府内自是大乱,杨戬此时不过幼年,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判断,带着自己妹妹‘硬逃’出了杨府。 兄妹二人过了半个月颠沛流离的生活,原本活泼的杨戬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带着妹妹在街头露宿,不知该去哪、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还好,他们总能遇到一两个善人,给他们食物、棉被…… 这并非是李长寿的纸人,应该是杨戬的气运在发挥效果。 夜深人静露宿街头时,杨戬搂着妹妹,两小只缩在一床破被中; 杨戬久久不能闭眼,事发后,他始终未曾哭过一声,此刻只是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安抚着妹妹惶恐的心神。 大概,这就是快速崛起所要承受的磨难吧。 半个月后,一名阐教仙人路过数千里之外,偶然被杨戬身上的气运所惊,便将这个消息带回了玉虚宫中。 那日,玉虚宫中来了十几位仙人,黄龙真人、玉鼎真人、太乙真人、赤精子也在其中。 赤精子施望气之法,断定杨戬今后必定不凡;其他几位真人都起了收徒之念,也就玉鼎真人最淡定,不争不抢。 他只是,被太乙真人拉过来的罢了。 太乙真人这张嘴得罪了不少人,此时大劫即将降临,太乙真人不拉个修为境界过硬的高手,也不敢胡乱外出。 受劫运影响,此时推算之法被禁,几位阐教高手也推算不出杨戬的跟脚。 但他们在城中一打听,联想到这几日洪荒沸沸扬扬的‘玉帝之妹下凡私配’之事,一个个都犯了难。 赤精子道:“现如今天庭主导大劫,你我还是要考虑天庭玉帝师叔的面皮才是。” “贫道倒是真的想收他,这份大气运当真难得,”太乙真任叹道,“可惜,这家伙身上因果太大,今后必是要跟天庭水火不容。 就贫道这张嘴,怕是保不住他。” “贫道来吧。” 玉鼎真人低声说了句,不等黄龙真人说话,已是驾云缓缓飘了下去。 黄龙真人:他其实也不介意…… 不多时,玉鼎真人就驾云将杨戬和杨婵带回了天上,杨戬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些老道,玉鼎真人抬手让他昏睡了过去,用仙力托举在身后。 赤精子有些欲言又止,却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一声: “回吧。” 几位真人各自驾云,朝北方飞去。 嗯? 玉鼎真人心有所感,扭头探向了下方凡俗大城中的某条街巷,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身影,露出几分笑意。 太乙真人驾云凑了过来,双手揣在袖子中,打量着杨戬和杨婵,嘀咕道: “师弟你确定要接这份因果?” “无妨,”玉鼎收回了注视着那处街巷的目光,“信长庚。” 太乙真人吸了吸鼻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 杨戬被玉鼎真人收走的第二日,李长寿就办了件筹备已久的大事。 带一百零八魔兵去地府,找后土娘娘求援! 他凭玄黄塔护着本体,在龙宫借了艘大船,带着一百零八魔兵浩浩荡荡奔赴东海之东,去了幽冥地府,寻向了酆都城中。 用后土娘娘的七情道果,试试能否拯救这些魔兵的道心。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 琼霄、碧霄、菡芷仙,带着刚从外面听来的传闻,匆匆到了云霄仙子的阁楼中,与云霄言说了洪荒中正在流传的云华仙子之事。 此时流传的版本中,不知是有心人算计,还是口口相传有了偏差,已是将杨天佑与其长子之死,归结于天庭下的毒手。 在这个故事中,天庭水神李长庚成了妥妥的恶人,又是为云华仙子定罪,又是亲自带云华仙子上天,请命镇压云华仙子千年。 琼霄皱眉道:“按理说,姐夫、嘿嘿,水神这家伙是大师伯喜爱的弟子,没必要为玉帝做这些脏活呀。” “我也觉得有蹊跷,”碧霄仙子颇为认真地嘀咕着。 云霄仙子轻吟几声,柔声道: “为何我觉得,他押解云华仙子实为护送,镇压云华仙子似是为了后续保护,为云华仙子定罪,似是主动背负骂名,将此事压下…… 这里面应当还有其他事。 三妹,准你外出一趟,将此事前后因果探明。 旁人若有意诋毁,我也不可袖手旁观。” “唉,不能用推算之法真费劲!” 琼霄抱怨一句,架起金蛟剪,身形破空而去。 半日后,琼霄带回了完整的故事,言说玉帝只是下令将他们一家五口带上天,结果有天兵遭了控制; 有个正神符元仙翁被水神一句话说死,直接化作灰飞,十多个天庭仙神似是被控制了心神…… 云霄细细思索一阵,低声道:“怪不得,他只能站出来顶这一遭,此间怕是有圣人出手了。” 其他几位仙子面面相觑。 “圣人?为这么点事?不至于吧……” “此事莫要再提起,我一时也无法看透背后算计,只需将完整经过,通知咱们教内各仙岛就是。” 云霄托着脸颊想了一阵,拿出笔墨,写下了一封书信,递给琼霄。 “若大哥还在他那,让大哥帮我转交下这封信。 哪怕他不在意旁人误解,我总归要给他些支持才是。” 琼霄和碧霄对视一眼,各自笑出声来,在姐姐怪罪前连忙告退,各自发传信玉符。 另一边,六道轮回盘内。 李长寿站在浸泡着师父齐源魂魄的水池旁,等待着后土娘娘‘慢慢’走来。 “娘娘,”李长寿转身行礼,笑道:“可否再帮我一事。” 后土笑道:“可是人族上古魔兵之事?此事此前就已答应了你,何来再帮一说。” “是这个……” 李长寿左手一翻,掌心有颗宝珠轻轻闪烁光亮,“此地有某个人族的一魂一魄,不知凭六道轮回盘,能否将这一魂一魄补全?” 后土轻声问:“其他魂魄可碎了?” “碎了,”李长寿点头答曰,“可谓渣都不剩,还好我提前瞬息抽走了他一魂一魄。” “若是碎了就可修补,若其他魂魄还在,天道是不允的。” 后土道:“他此前只要在轮回盘中轮回过,就会留下一丝丝印记。 将这些印记收集起来,接来那些碎掉的魂魄,再有这一魂一魄指引,只需一二百年就可恢复。 放入池中吧,他叫何名?” 李长寿将这一魂一魄,小心翼翼地送到了自己师父的魂魄旁,口中答曰: “杨天佑。” 后土奇道:“这是你师兄弟吗?” “不是,”李长寿想了想,笑道:“算是我记名弟子吧,外加一点……小底牌。” (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一点点,小反击 李长寿是真的没想到,他进入六道轮回盘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天庭就能乱了套。 此刻,一百零八魔兵坐在六道轮回盘侧旁,周遭是大批地府阴差。 李长寿本是要请一位魔兵统领、外加七位此前恢复‘最好’的魔兵,进入六道轮回盘中,尝试恢复七情六欲…… 他前脚刚踩在轮回仙岛那松软的土地上,心神恢复了与各处纸道人的联系,就察觉到了天庭水神府的骚乱。 有几个天兵天将扯着嗓子对书房呼喊,让李长寿去凌霄宝殿中相见。 玉帝陛下似乎催得很急,敖乙也赶去了月宫,在天河水中泡了三年意外点亮了‘水战精通’的卞庄,也正带人四处搜寻…… 李长寿此前进了六道轮回盘,与外界隔绝联系,他们自是得不到回应。 云华仙子的事都过去半个月了,玉帝陛下又怎么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 退一步越品越亏? 地府中,李长寿对着六道轮回盘做了个道揖,示意魔兵在此地歇息,就自行盘坐下来,心神归于天庭水神府。 自己就是一打工的,小老板相召,当然要赶紧过去。 片刻后,李长寿云头不停,径直冲入了凌霄宝殿,正在宝殿中来回踱步的白衣玉帝,抬手开启凌霄宝殿重重禁制。 玉帝带着少许酒意,几次想开口、都成了大喘气,最后跺脚骂道: “我就受不了这个气! 长庚你给我想个办法,算回去!马上算回去! 不行我就去他们灵山大闹一场,我杀他几个弟子,我让他肆无忌惮!我让他堂堂圣人去杀凡人!天理何在,还有没有道理! 老师说六圣已是天道根基,就这根基?就这般圣人?” “陛下……” 李长寿想劝两句,但见玉帝此时正在火头上,还有点醉酒,也只能在下面静静等着。 这有啥好怒的…… 第六圣人啥样,天地间有点修为的基本都知,一句‘我看你全家与我西方有缘’,那才是西方教的终极奥义。 永远不能高估敌人的道德观。 玉帝借着酒劲骂了小半个时辰,发现李长寿只是一言不发,也有点骂着没劲,皱眉道: “长庚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骂的不对吗?” “陛下骂得对,但……” 李长寿笑道:“陛下在小神面前发泄发泄也就算了,这般话可别对外说。 六位圣人老爷都是圣人老爷,虽说性情、品性、修为天差地别,但迈入圣人境,就相当于踏入了另一个境界。 您骂品行不端的圣人,其他圣人老爷也会感觉被冒犯。” 玉帝皱眉缓缓点头,低声道: “此事我自知晓,太清师兄、玉清师兄、上清师兄,那都是盘古大神元神的跟脚,性情或高洁、或洒脱,都是洪荒中的一股清流。 圣母更是有大德大悲悯,造人、补天,哪一样不是功德无量之事! 甚至,接引师兄心思虽深沉了些,做事也不至于如此无所顾忌、毫无圣人面皮! 准提呢?这个准提仗着自己是圣人,竟如此为所欲为!” 李长寿:…… 这算啥。 后续可以预计,且大概率有准提圣人搞事的情节,还有‘帝辛圣母庙提淫诗’,那才是真正影响天地大运的事。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陛下息怒,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吾非愤怒,吾这里憋闷!” 玉帝咬牙骂道:“吾本以为长庚你能反击回去,可如今已半个月,洪荒中尽是对长庚你的骂名,西方教更是肆意添油加火,说吾和长庚为了天庭威严,故意迫害云华仙子。 吾拿自己亲妹妹去正天威! 荒谬!荒唐!” 李长寿皱眉道:“陛下还请不要感情用事,云华仙子本就有过错在前,天庭不罚难以服众,这是天庭管理三界之基石,切莫失却。 小神知陛下心底郁闷,被那人如此欺凌……陛下若要回击,小神也有上中下三策。” 玉帝眼前一亮,坐在玉阶最高处,振了振衣袖,“讲!” “下策最简单,就是将符元仙翁之事一路查下去,”李长寿淡定道,“陛下只要在天庭坐镇,以天道之力包裹天庭,后续就无人可再冒充天庭仙神。 如此,咱们说白是黑都可,小神手中有符元仙翁行算计之事的部分证据。 其他证据可根据需要自行编造,证据不足还可找信得过的仙神做证人,用留影球记下他们所说,借此对西方施压。 这个下策,小神此前就想做,但随后就放弃了。” 玉帝皱眉道:“为何放弃?” “无斩圣之力,咱们再努力,也只是让圣人掉点名声颜面,”李长寿叹道,“那位老爷敢如此行事,就是知道,他再如何没下限,自身也无恙。 反过来说,那位老爷可还会在乎这些? 且他所做之事,其他圣人老爷也不至于发起圣人大战…… 故,这一策,不痛不痒。” 玉帝此时也稍微冷静了下来,继续问:“中策为何?” “请道祖老爷做主……但道祖老爷也不过是训诫他几句,又有何用?” “上策,何为上策?” “静待时机,反戈一击。” 李长寿双目中有星光绽放,仰头看着玉帝,低声道: “小神有一事需对陛下禀明,七年前小神就已推测到,准提圣人或许早已出手,干预云华仙子之事。 陛下此时尚不知,云华仙子的一双儿女中,儿子杨戬生有大气运! 小神暗中查过他的修仙资质,不说绝无仅有,但也堪比上古最初人族。 待杨戬降生,小神就已明白准提圣人要做什么,他要让杨戬与天庭对立,再暗中安排杨戬进入阐教之中修行,在杨戬修炼有成后,蛊惑杨戬对天庭开战! 就在昨日,杨戬被一名‘偶然’路过的阐教仙人发现。 陛下请注意,这里的偶然可非真的偶然。 如今杨戬已拜得玉鼎真人为师,玉鼎真人此前正在钻研后土娘娘所赠八九玄功,且玉鼎真人本身就是一位洪荒大能; 小神料定,不出数百年,杨戬就会成为一方高手!” 玉帝恍然道:“所以,你才将华云关押起来,到时,借此让杨戬对天庭低头?” “陛下,杀父擒母之仇,如何能被这般轻易化解?” 李长寿笑了笑,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宝囊,用仙力推给了白衣玉帝。 玉帝有些疑惑,将宝囊打开,却见其内是十多只留影球,上面还标注了‘壹贰叁肆’。 玉帝拿起了第一只留影球,仙识探入其中,不由一怔。 那是木华书院中的画面,杨天佑、夏凝霜、华有铭一同上课的情形,华有铭还扭头将一本小人儿书扔给了后座的杨天佑。 玉帝额头挂满黑线,低声道: “长庚你记这个作甚?你当年竟还用法宝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李长寿讪笑了声。 他总归要留些后手,免得玉帝和王母怪罪木青华之事,自己也好拿出点有说服力的证据。 “陛下继续往下看吧。” 玉帝拿起了‘贰’留影球,却是李长寿接云华仙子归天庭的情形,其内有云华仙子与杨天佑离别时的问候。 ‘叁’留影球中,是龙吉所摄,其内是与云华仙子一同在天庭中游山玩水的画面。 ‘肆’留影球是云华仙子来月宫之中,与李长寿言说自己想下凡之事,李长寿提醒了云华仙子这与天庭规矩不符…… 一只只留影球看下来,其内的内容似乎不相关联,但穿插起来,就是云华仙子与杨天佑的故事。 最关键的两只留影球,一只是在凌霄宝殿中,玉帝下令去拿云华仙子一家回天庭; 一只就是杨府内的情形,从华府角落中拍摄的惊变,能看到李长寿护持云华仙子的一幕,也能看到那几名天兵眼中突然金光绽放…… 倒数第二只留影球,是凌霄宝殿上,李长寿反复问云华仙子是否知罪,而云华仙子跪伏下来,求天庭饶过杨戬和杨婵。 最后一只留影球,是漫漫长夜中,两小只在街口裹着破被相依而眠…… “这……” 玉帝看完后许久无言,将留影球放回宝囊中,握着宝囊一阵思索。 李长寿又道: “此时只需等数百年,何时杨戬有生撕金仙之力,何时就会成为西方教算计天庭的一把利刃。 只要西方教继续推动这个计划,咱们便将计就计。 自然,小神后续还会不断去干涉,不会让玉鼎真人告知杨戬实情。 小神再斗胆,对陛下言说几句心里话。 小神在看到杨戬的资质、气运之后,就已算计了西方教,借西方教之手,在杨戬心底种下执念,如此杨戬才有可能在数百年中修成金仙境。 执念、恨意虽危险,但上古时,人族曾凭此打造魔兵,战胜妖庭…… 故,小神并未在杨府做万全布置,早已算准杨天佑与杨蛟的死劫,但只是本着与杨天佑短暂的交集,去试着救一救,尽力而已,并未强求。 待杨戬崛起,打来天庭,陛下只需安排仙豆兵相迎,先散其锐气,小神再站出来引他去云华仙子之处,将他带到云华仙子面前。 陛下手中的留影球还请陛下妥善保管,以防杨戬会先来凌霄宝殿搞乱…… 小神已做了七套这般留影球,后面还会在云华仙子身周做了一点阵法,能将留影球中的情形化作幻境。 届时,杨戬冲入云华仙子关押之地,看完这些内容,就是云华仙子站在囚笼中的情形。 杨戬哪怕道心再坚固,执念再深,也应有所动摇。 若杨戬还恨天庭,小神还有一点底牌可用。 到这时,陛下要想反击西方教,便让杨戬去闹灵山,小神会引道门之势,威压西方! 陛下想稳妥地保住杨戬,那就劝住杨戬,让杨戬知敌为谁,再给予杨戬母子封赏。 这,就是小神所能想出的上策。” 李长寿话音落下,玉阶上的玉帝握着那宝囊,轻轻舒了口气。 玉帝拿着宝囊想笑,又笑不出,表情有些纠结,又有些释然。 “长庚,你为何……能想出这些?” 李长寿无奈一笑,叹道:“其实小神也是背后算计者。 但西方教算计的,是阐教、是天庭,是这个大势。 小神算计的,是想为天庭多一员猛将。 遇到战事总是让小神这般文臣出面,当真有些……不体面。” 玉帝一怔,而后抚掌大笑。 李长寿面露犹豫之色,仔细思量、细细盘算,最终还是决定,把算计的其他部分也说出来。 时机刚刚合适。 李长寿笑道:“陛下该不会以为,小神的算计就此为止了吧。” 玉帝也是一愣,“长庚你还能有什么算计?” “陛下,”李长寿指了指空中,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玉帝会意,袖袍一挥,浓郁无比的天道之力将凌霄宝殿包裹了起来,“讲就是。” “陛下莫忘了,九十年后紫霄宫商议封神之事。” “哦?” “小神此前养伤时就思索了许久,陛下有一事必须要争。” “什么?” 封神榜!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李长寿只能道:“封神大劫的主导之权!” 玉帝面露思索,缓缓点头,“详细些说。” “封神主导权在谁手中,谁就能更好的筹谋这场大劫。” 李长寿道:“若这主导权被三教哪位圣人老爷拿去,天庭必受钳制,而这位圣人也不会让自己太多弟子入天庭。 原本,小神是想让陛下,从‘这是为天庭封神理应由天庭决断哪个入神位’、以及‘若由三教哪一教圣人执掌,都将有失公允’这两个角度,去争取这份主导权。 甚至小神已做好了二手准备,若陛下您争不来这份主导权,小神就当着六圣与道祖老爷的面……建议太清老师拿这份主导权。 而今,西方又给了我们一份完美的理由。” “什么理由?” “有圣人失德,”李长寿道,“陛下到时,就将云华仙子之事摆出来,将小神给陛下的这份留影球拿出来,将藏在桌下的规则拿到台前,但不可直接点出准提圣人之名。 陛下就说,此前已有圣人有道无德,如何能代天道封神?” 玉帝纳闷道:“为何不点名?直接骂他一顿岂非痛快?” 李长寿不由有些头疼。 自己来天庭后,玉帝陛下思考问题,还真是越来越简单了…… 李长寿笑道: “若点了他名,陛下此举就是将其他几位圣人与这个失德的圣人一同比较,怕几位圣人不喜。 陛下点到即止,既维护了其他圣人颜面,又会让其他几位圣人对第六圣人不满。 圣人不入劫、不怕大劫,这是那位圣人的底气。 但天道给予的,都已明码标价,如今劫运降临,圣人之推算被干扰。 那位圣人直接对天庭出手,这一招确实高明,出人意料,但并非无法化解;而他出手本身就已是留下了隐患。 他是不入劫,他的教,他的道,他的弟子呢? 陛下! 小神请陛下准许! 一旦咱们争取到了这份主导权,西方圣人弟子不可入天庭正神之位! 小神预计,大劫落下,若死在大劫中,入天庭为神,将会是最后的活路; 而西方…… 让他们自己扛去吧。” “善!就这么办!” 玉帝站起身来,原本怒气冲冲,此时已是心情激荡,恨不得几十年一晃而过。 李长寿心底轻叹。 说着容易做着难,自己这些计划,都需一步步去填充细节,而且有些话在此地说得,在外说不得,自己连白先生都不能商量。 于是,九十……个呼吸后。 李长寿离了凌霄殿,回水神府静坐,月桂宫中的化身也摆了个盘坐的姿势。 心神收摄归于幽冥地府,开始带魔兵进入六道轮回盘研究如何让魔兵恢复正常情绪…… 然而李长寿所不知的是,他刚进入六道轮回盘,与外界失去联系,月桂宫中就来了一名贵客。 这贵客还因几次对李长寿行礼、呼唤,李长寿视而不见,最后恼怒地拂袖而去,在天庭中引为了一段奇谈。 第四百五十三章 女仙的好胜心 “我好惨啊。 都已经跟其它六个同享一只草环了,还要被拉出来做这种事,还被说不能停留太久。 咛……” 绿草如茵的缓坡上,六道轮回盘内,一只草环轻轻盘旋,身子有些虚淡的小哀在草环下现身,心疼到不能站立,委屈的抱住了自己。 她一开口,淡蓝色的波痕就朝着四面荡漾,缓坡上盘坐的那名魔兵女统领与其他七名魔兵,迅速眼眶泛红…… 李长寿坐在十丈之外,拿着书卷记录下这些魔兵的反应。 与他所想不错,这些老兵从上古而来,最容易被‘悲’的情绪感染。 但悲不能太多,不然就会产生消极的念头。 李长寿背后稍高处,后土收拢裙摆坐在那,有些好奇地注视着李长寿在那写写画画,待李长寿开口请求换下一个,便让小哀回去,放出了七情之怒。 “喂!那边那个! 去给我把那个红衣服的混蛋喊进来!我弄死他!” 一缕缕红色的波痕自她身周朝着周围荡漾,八名魔兵浑身荡起了煞气,一个个咬牙切齿,似是要择人而噬! 不用李长寿说,后土娘娘已是素手轻点,强行让七情之怒回了草环,放出了‘惧’之化身,对冲这份愤怒。 接下来,七情化身轮流上场,拨动着这些魔兵枯寂的道心。 待最后的‘乐’之化身回归草环,这八名魔兵有些愣神地看着远处。 有两人身上浮现出了一条条血红色的锁链,但随之,这些锁链崩碎,这两名壮汉各自抱头、原地蜷缩,浑身不断颤抖,口中不断呜咽。 他们体内仙力开始不断外冲,其内掺杂着一股股魔气,但这些魔气早已被他们驯服、掌控,并未破坏此地一草一木…… 李长寿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一旁的后土娘娘却示意他稍安勿躁。 不多时,又有两人出现了同样的情形。 他们打碎了心底的枷锁,被重新唤回了七情;所幸,他们被影响最多的情绪,是爱与乐,承受了心神撕扯的痛苦后,就陷入了沉静…… 这些都是上古一路厮杀而来的狠人,道心早已如磐石一般,此时不过是恢复了思想、恢复了各自的想法,本质并未有什么变化。 最初恢复的四人,对着李长寿低头行礼,有个女子用不太连贯的嗓音道: “多……谢……” 李长寿含笑点头,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就没多说。 【征战百回幸未死,落雨春风身凋零。】 李长寿将恢复过来的这四人带出六道轮回盘,感应下各处的情形,看一看小琼峰的动静; 又不放心地再次传声叮嘱白泽,让他在外面守着点小琼峰,就带着下一批二十名魔兵进入六道轮回盘。 就这般,七情化身不断现身,魔兵的道心枷锁接连被破开。 后土娘娘的七情道果,却是刚好用在此处,与李长寿此前预想倒是相差不大…… 三天三夜过后,一百零八魔兵站在六道轮回盘侧旁;两位统领将李长寿请到正前,一百零八人齐齐单膝着地,双手抱拳。 能顺畅说话的两名统领齐声呼喊: “多谢长庚大人!” 李长寿侧过身来,算是受了半礼,半礼给了后土娘娘。 此刻,两位阎君、十多位判官,牛头马面、诸多鬼差,拥簇在周围;他们纯粹是好奇,也算为今日做个见证。 李长寿心底一叹…… 曾经,有一百零八位杀人放火的高手摆在他面前,他没有珍惜;直到后面可能会缺人的时候,估计会追悔莫及。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估计…… 还会这么干。 就跟行商一般,有些钱就不能赚; 这些上古人族好汉,他也不想当工具来用,用了亏良心。 “各位前辈!” 李长寿拱拱手,朗声道:“而今天地,你我人族已是天地主角,无数人族于洪荒之地,五部洲、三千世界繁衍生息。 妖族已不足为患,妖庭气运已被彻底斩断! 人族与万灵共生,万灵与人族已可共处,而今天地间的一些死伤惨重的战事,都是人族势力在互相征伐。 诸位圣人所立天庭秉持天道运转,天庭玉帝陛下对凡人更为看重,我也在玉帝陛下身旁辅佐。 上古时,各位前辈没得选。 妖族咄咄逼人、欲灭绝我人族,人族积累薄弱,尚无足够的高手护持自身,只能让各位前辈以身堕魔,化为魔兵。 但今日,各位已成人族英雄,可自行选择今后的路途。” 李长寿话音落下,这一百零八位魔兵眼中都有些…… 茫然。 “各位先坐。” 李长寿做了个手势,一百零八魔兵动作整齐地盘腿坐下,注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斟酌着言语,笑道: “我的意思是,各位可以在而今这片天地间,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可以学一门乐器,可以寻一位伴侣,也可以去四处走走、看看,看一眼俗世繁华,瞧一瞧云端仙山,这些,都是各位前辈打下来的河山。” 一人低叹了声: “如……幽魂……不如归去……” 众魔兵面色平静,各自点头。 “也可,”李长寿叹了口气,温声说道,“若各位前辈觉得自己已太累,完全可选择自己的生死,但就晚辈私心而言,并不想见各位前辈这般。 你们已错过了一个时代,不如在这个时代开启新的生活。 我会帮各位,人族都会帮各位去适应,天地间会有各位的容身之所。 此地就是六道轮回盘,我与地府阴司相熟,与阎君引为知己,各位若想重来一世,不想再背负过往种种,孟婆汤今日不限量供应。 若各位还有未了的心愿,只要我力所能及,都会帮各位做到。 若各位想在世间继续走走、看看……” “大人,”女统领主动打断了李长寿的絮叨,低头问,“您可还需要我们效命?” 李长寿话语一顿,静立许久。 他能感觉到,自己只要说一句不需,这一百零八位魔兵就会齐齐离去。 好一阵,李长寿才开口道: “人族已不需你们继续抛头颅洒热血,天地间也有了新的秩序。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但只是个人所需,为我私心罢了,与人族、与天地可能没有太多的意义。 所以我才会带你们来这里,让各位有能够重新选择的机会,无论你们作何选择,我都不会强加干预。 但若有人暂时拿不定主意,缺一份信念,那我也可说…… 留下来吧,为我而战。 不过先说好,我没有什么宏图伟志,你们若留下来替我做事,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波澜。” 言罢,李长寿站起身来,对着这一百零八魔兵做了个道揖,转身走向一旁。 他刚走不过十丈,背后出现了轻微的响动,一股道韵升起、溃散,一位魔兵原地融了自己的神魂。 连轮回都不愿再入。 接二连三、接连不断,一名名魔兵破灭了自己的神魂,化作了一蓬蓬黑色的流沙,消逝于轮回仙岛之上。 风中仿佛带来了一声声低喃,李长寿的元神听到了一声声倾诉。 ‘长庚大人,多谢成全。’ ‘袍泽已去,吾等相随。’ ‘不负陛下之托,不负将军之命!’ ‘大人请善待留下的弟兄,我们先回了……’ 李长寿微微仰头,负手轻叹,背后黑沙飘浮,幽冥界的天地吹起了阵阵微风。 一名名人族出身的鬼差,拄着兵刃单膝跪地,牛头马面等少量巫族也是双目泛红。 巫也有感性的一面。 不知多久,李长寿听到了脚步声,不由扭头看去,却见十八九名男女站在自己背后,齐齐单膝跪下。 “愿供大人驱策!” “各位快快请起,”李长寿双手虚扶,随即便苦笑了声,“竟无一人想入轮回。” 那名女统领露出少许微笑,脸颊上的伤痕仿佛也淡了些。 她笑道:“无执不成魔,无魔不得活。 大人对我们了解,还是太少了。” 话比此前明显增多了不少,语气也多了几分轻快。 李长寿拱拱手:“我的道跟偏执刚好相反,各位稍等,我且去对后土娘娘道谢,再带各位回俗世。 我先给各位第一个任务…… 每个人给自己,或是互相之间想个名字吧。” 言罢,一道光束照在李长寿身上,将他再次引入了六道轮回盘中。 …… 李长寿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小哀…… 实在是太有趣了。 她的逻辑很完整,无论面对哪个问题,都能得出一个绝对消极的结论。 对此,后土娘娘也有些头疼,与李长寿捉摸了半天,也想不出应对之法,结果还被小哀发现,哭诉他们暗中琢磨怎么对付她…… 还好没有威胁离家出走什么的。 李长寿顺势将地府改革的几点意见,拿出来给后土娘娘过目;后土娘娘含笑答应,并未有半点意见。 这份功德,已是在对李长寿招手,功德金身已不远了! 带着十九位金仙境高手离开地府时,从龙宫借来的大船,明显空落了许多。 李长寿计划,组一个夕阳红洪荒旅行团,带着他们四处逛逛、看看,再在安水城、小琼峰正式上任。 这十九位高手,都是实打实的金仙境魔兵,从上古厮杀而今,干翻过妖庭、击退过域外天魔,修为境界外加自身强悍的战斗经验,再配合手中积累的众多宝物,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熊伶俐这个不称职的小琼峰安保队长,到时就可以荣退了。 这一百零八位大法师带回的魔兵最终有了归宿,李长寿也放下了一件心事。 或许旁人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李长寿觉得自己这么做最稳妥。 回了安水城,让宛若重获新生的魔兵们住进了海神庙,告诉这十九位‘上古好汉’可以各处随意走动,李长寿就将心神挪回小琼峰。 灵娥正在棋牌室中玩耍,有琴玄雅却在那片巨木林中修行…… 这是真不把小琼峰当别人家了。 李长寿传声一二,让有琴玄雅开始准备上天之事,稍后天庭就会在洪荒各处,进行宣传造势。 有琴玄雅定声答应,准备了许久的她,此刻目中也带着几分期待。 一枚玉符正悬浮在丹房中。 李长寿派了具纸道人,将玉符拿在手中,却是白先生发来的特制传信玉符…… 当面传声、邻峰传符,人教老传统了。 拿着玉符,李长寿驾云飞去黑池峰上,身形还未落稳,白泽和赵公明就一左一右凑了过来,各自捏着胡须、带着微笑,笑容都有一点点的…… 浪荡。 李长寿后退半步,正气凛然地道一声: “两位,奇怪的玩耍莫要牵扯贫道! 贫道跟你们这般形单影只的生灵,还是有些不同的。” 白泽和赵公明先是一愣,而后齐齐抄家伙冲了上来; 还好李长寿不只是擅长遁法,近身缠斗时的身法也没落下,乘风闪躲,跟两位大能玩闹一阵…… 最后被逮住一顿胖揍。 反正是化身,与赵公明和白泽打闹也是无妨,伤不到自身。 李长寿也就趁机,默默用留影球记下了这一幕,留作今后威胁…… “怎么了?”李长寿笑着问起正事。 “来,我二妹给你的信,”赵公明挤眉弄眼一阵,将一封书信拍在李长寿怀中。 又催促道:“快,打开看看,你可知老哥我等了多少个时辰了!” 李长寿:…… “这好像,是给我一人的信件。” 赵公明与白泽颇为认真地点点头,一左一右站在李长寿身后。 “两位是不是要避一下?” 嗡 水蓝色光芒绽放,李长寿的纸道人化身顿时被定在原地,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从天而降! 赵公明抚须轻笑,用仙力捆着李长寿的手指,小心翼翼撕开信封;又如法炮制,把信在李长寿面前打开…… 随后,赵公明与白泽在后面假装路过,不小心抬头瞧了眼。 白泽赞叹道:“云霄仙子深明大义!我辈钦佩!” 赵公明道:“二妹不愧是我结拜四兄妹中最聪明的,信中所说的话语,跟白泽先生所说相差无几。” 两人说笑几句,默契地走远,等保持了足够远的距离,定海神珠才被赵公明收回去…… 带着几声大笑,赵公明和白泽躲去黑池峰另一侧,继续喝酒作乐。 ‘还真玩一起去了。’ 李长寿摇摇头,抖了抖信纸,拿着信纸仔细读着。 信中提到了云华仙子之事,李长寿读来读去,都只是感受到了云霄仙子的温柔和关怀,横竖无法将信放下,仔细看了一阵,才在字缝里看出来,通篇都写了‘我懂你’三字。 轻笑了声,李长寿将这封信收起,放入袖中,心神挪去天庭。 月桂宫中。 纸道人轻颤了两下,李长寿恢复如初,顺势伸了个懒腰。 仙识扩散开来,突然感觉殿内的氛围有些微的……诡异? 月桂宫中正有三十余名嫦娥,半数在排舞,半数在侧旁坐着说笑,但殿外却有上百人在各处扎堆,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各处不同寻常之处。 不少嫦娥浓妆淡抹,身上的仙裙与平日里练舞用的统一装束完全不同,五彩缤纷、争相斗艳! 仙识能听她们到在说什么…… “哎,咱们等闲若是让水神大人抬头看一眼,那岂不是就胜了?” “水神大人当真是太瞧不起咱们月上仙了! 姮娥姐姐亲自前来,都未能让水神大人抬头看上一眼……” “可能那云霄仙子,真的是世上仅有、绝世无双吧。” “我还就不信了!” 咋回事? 姮娥来过了? 李长寿默默地揣起了袖子,开始检查藏在身上的留影球,果然发现了…… 一双套在了绣花鞋中的玉足。 太阴星君,姮娥? 不知是不是‘三界第一美人’造成的心理作用,李长寿觉得这脚丫就挺好看,不大不小的。 但肯定不如玉兔那双脚丫有劲…… 李长寿一阵思索。 姮娥来找自己作甚?他任期将尽,很快就能平静地离开月桂宫中。 这期间,李长寿借着在这里‘开直播’遮掩,几次去三千世界中调查西方教的底细,又顺利开启了杨戬的故事,算是充分利用了这十年。 这里面,莫非是有什么算计? 当下,李长寿面露愁思,故意摆出一幅认真思考的表情,漫步朝着殿门走去。 他这一动,月桂宫内外都热闹了起来。 乐声停了、舞姿停了,一众嫦娥闻声而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淡妆浓抹、美人如云。 她们不敢出声,只是聚在李长寿前行的路上,一个个带着六七成的端庄、二三成的矜持、一二成的蠢蠢欲动。 李长寿几乎被秋波淹没,又差点被芬香塞住了纸道人的鼻孔。 女人的好胜心,果然可怕! 终于有仙子忍不住小声喊:“水神大人~” 李长寿抬头看了眼,双目无神地点点头,而后继续漫步朝前方而去,口中嘀咕着天兵从九九八十一归元阵拆解成九只九宫阵时,经常出现的战阵转换失措的问题…… 待走出月桂宫,李长寿做出眼前一亮的表情,手背和手掌轻轻一拍。 “啊,原来是这样。” 一阵微风吹过,李长寿身影唰的一声消失无踪,快到让众嫦娥无法反应。 众嫦娥:…… 不知是谁先笑了声,众嫦娥或是掩口轻笑,或是抿嘴浅笑,或是与相熟好友相视而笑。 “水神大人也是有趣的紧,怎得……就跑了。” “唉,好不容易能跟星君大人比一比。” 有管事的女仙催促道:“莫呆着了,修行、排舞怎么也要做一样,莫要在这里闲着了!” 众嫦娥轻声应是,笑语柔声漫漫,各自散开。 逃过一劫的李长寿稍微捏了把汗,心底细细思索。 这位姮娥找自己,到底是干什么? 莫非是有什么大事相商? 自己若是这般躲着,倒是平白相恶了一名天庭正神,且姮娥是广寒宫之主,也是人皇之女,万一找自己是有什么人族要事,那自己岂非…… 可,去广寒宫拜访,又违背了本意。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阵,眼前一亮,想起了自己落在了月桂宫中的铜镜。 他多带一些眼睛去广寒宫不就行了?这也是一点好嘘头,可以把三界第一美女的形象竖起来,跟超级天兵计划互相配合嘛! 嗯,世上总有两全法,不负腰子不负卿……呸,不负此身清白名! 第四百五十四章 如 此 广 寒【中章求票】 逆向思维,是指寿在常规思考得不出有效手段时,将思路直接逆转的一种思维方式,也是寿经常使用的推演手段。 当原本以为正确的方法,迟迟得不到正面反馈时,李长寿就会开启逆向思维,进行大胆假设、稳健尝试,深入探讨问题的本质。 故此…… “师叔,您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呀?” 广寒宫前,灵珠子举着铜镜,小声问着。 李长寿微微一笑,自然不可能说出心里话; 【一是为了自证本水神的清白; 二是带你过来,就算秀气的你见到了姮娥,有点出丑,也不会有人怪你什么; 三是顺便还能拿一拿直播设备。】 李长寿清了清嗓子,低声道:“灵珠子,你忘记自己要做的修行了吗?” 穿着一身青白长衫的灵珠子,闻言顿时怔了下,而后双目中满是光亮,郑重地点点头。 为了成为师父眼中正常的男子汉! 李长寿看着前方被阵法笼罩的高墙,对灵珠子道:“前方,就是传说中的三界第一美女姮娥,所住的广寒宫。 正所谓,阴阳同生共济,天地之至理。 你想要让自己,变成你想要成为的样子,就要经过这道考验!” 灵珠子定声道:“我明白了,师叔!” 那张秀气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严肃,像是要去屠龙的洪荒勇士,恰似不顾一切也要走到终点、探究这个世界真理的少年。 李长寿拍了拍灵珠子的肩头,笑道: “先在此地等候,我去探个口风,记得,现在千万不要打开铜镜。” 言罢,李长寿驾云向前,在广寒宫门前拱拱手,对着前方点出一指。 广寒宫大阵轻轻震颤,灵珠子满是不明所以。 李长寿静静等了片刻,心底无论怎么推算,那姮娥都不可能对自己的拜访视而不见。 果不其然; 片刻后,广寒宫的宫门打开,一颗小脑袋颤抖着探了出来,自是小玉兔。 灵珠子远远见‘长庚师叔’用结界遮掩自身,又对那少女说了几句什么,随后就见‘长庚师叔’拿了一枚玉符给那少女。 好像是在说: “……我稍后会用这种形式进入广寒宫,请太阴星君准备一下,这里面还有几个问题,以及几点建议。 现在水神府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很多仙神都在用仙识探查,比较受关注……” 灵珠子歪了下头,又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男子汉守则’,将脑袋板正,挺胸、抬头,满脸严肃。 就如天将哥哥们那般。 李长寿飘然而回,含笑等了一阵。 灵珠子端着铜镜,忍不住小声问:“师叔,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进去,还要跟对方打个招呼呢?” “当然,”李长寿笑道,“这种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哪能真的突然袭击。” 灵珠子若有所思状。 水神府前,原本的一面铜镜增加到了三面,前方提前摆好的三百只蒲团已是挤满了今天不当职的仙神天将,周遭更是站了个满满当当。 “唷,李将军也来了?” “末将特来,为水神大人增一增男仙的声威!” “仙翁不在家中喝酒,也来凑热闹了啊?” “哈哈哈,水神有如此壮举,老夫岂能独坐仙台,此天庭盛事,咱当真是好奇的很呐!” 个中热闹,不一而论。 不只是水神府,在瑶池中、月桂宫中,各自有一只铜镜,众女仙也扎堆聚集。 而这些,还只是少部分‘观众’。 炼气士谁还没个仙识?此时就有不知多少道仙识,锁定在水神府前的铜镜上。 更有甚者,天庭有仙人用云镜术对准了铜镜,躲在各个角落、各处仙位上,转播着这般画面。 比如东木公府上,再比如…… 那凌霄宝殿中。 玉帝陛下端着奏表,奏表里面藏着一面浅浅的云镜,云镜中就是铜镜内的画面; 等了许久,此时尚未有动静,让玉帝不由有些抱怨。 长庚怎么磨磨蹭蹭的,昨天就放出消息要进入广寒宫中,今日都到这个时辰了,还没个动静! 正此时,一名女仙驾云自殿外而来,在高台下欠身行礼,喊道: “陛下,娘娘请您过去用膳。” 玉帝淡定地放下奏表,不着痕迹地捏碎云镜,假装疲累地伸了个懒腰。 “善。 吾这就去瑶池,你先回去吧。” 那女仙又低头欠身,“陛下恕罪,娘娘有命,让小仙跟在您身后,一同赶回去。” 玉帝嘴角轻轻抽搐了下,淡定地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负手驾云,让那女仙自行跟上。 片刻后,天庭角落中,天庭新来不久的将军秦天柱,驾云赶去了水神府前,凑了个边角的观赏位置。 “水神大人怎么还没动静。” “该不会这铜镜坏了?” “哎,有了,有了!” 说话间,三只铜镜上仙光流转,渐渐现出清晰的人像,灵珠子探头看了眼,随后就赶紧缩回了脑袋。 又听到水神大人的嗓音,正在侧旁传来: “对,这个就是开启了禁制,稍后记得一直端在你胸前,不要胡乱照,咱们要去的毕竟是广寒宫中,女仙的居所……” 铜镜中画面流转,露出了天庭水神那白发白眉的面容。 李长寿对着铜镜拱拱手,温声道: “各位同袍午后安好,今日我将入广寒宫一行。 因人言可畏,我这面薄,且顾虑颇多,故邀各位做个见证,随我一同进广寒宫中一探究竟。 这次行动已得到了广寒宫主人的准许,为了不打扰广寒宫清净,我师侄灵珠子所持铜镜法宝,不会有声响传出,望各位多多包涵。” 言罢,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各处铜镜前的仙神、天将齐齐还礼。 论洪荒直播礼仪。 随后画面开始转动,照着李长寿的背影,缓缓靠近了广寒宫的大门。 广寒宫大门虚掩着,李长寿抬手轻叩,朗声道: “姮娥仙子可在宫中? 此前仙子去月桂宫中拜访,我正神游太虚之间,未能及时醒转,今日特来广寒宫中拜访,以做前事之赔礼。” 就听门内传来一声: “水神大人且稍等,我家主人在沐浴更衣,您不便此时入宫内。” 这一瞬,整个水神府前的仙神精神振奋,仿佛已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画面!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在宫外随便走走吧。” 言罢,李长寿就驾云带着灵珠子,飘去了月桂树下,开始介绍起了这颗先天灵根,并用那铿铿的伐木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不少仙神都知月宫上有个人族高手,天天跟月桂树过不去,自上古时天庭初立不久就存在了,但对这个高手所知并不多。 此时,李长寿带着一双双仙神的双目,寻到了专注伐木几万年的‘热心炼气士吴先生’。 噹! 大斧被吴刚拄在身前,浑身包裹起了一层淡淡的毫光,那股莫名的威严,透过铜镜传递开来。 下面是吴刚的对外宣言: “我叫吴刚,上古人皇侍卫长,在这保护着姮娥殿下的安危,修为马马虎虎,大罗金仙几万年,走的是战法之道,最近不砍妖,手生了不少。 为何砍月桂树? 我家殿下立过誓,月桂树不倒,她不离开广寒宫……啥?此前就出去了?誓言好像是不离开太阴星,记错了,记错了。 水神你先去吧,我继续砍树,帮忙多劝劝我家殿下。” 言罢,吴刚抄起斧头,当着铜镜的面,演绎了用普通斧头看上月桂树的绝活,故意散发出自身强横的道韵,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天庭众男仙,半数忍不住以手掩面,半数笑眯了眼。 李长寿带着灵珠子继续转圈,带着众仙神在广寒宫周围溜达,拍了拍月宫清冷之景。 等他们再次到了月宫门前,月宫大门打开,一名灵秀的少女款款而出。 她一改平日的打扮,换上了青白渐变的抹胸长裙,搭配着纱衣披肩,头上梳着双环鬓,脸蛋也施了淡淡的妆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媚。 自是玉兔少女。 “水、水神大人。” 她不敢抬头直视李长寿,欠身行礼,小声道:“主人请您先入内歇息,她尚未收拾妥帖,请水神大人勿、勿怪。”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有劳了。” 言罢驾云飘入广寒宫,负手前行。 水神府前不少仙神跟相熟者互相传声: “这是姮娥仙子养的那只玉兔? 没想到只是玉兔都出落地如此灵秀,当真不知那姮娥仙子又是何等的风采啊。” “可惜是个结巴,说话都不利索。” “嗯,可惜了。” 关注点似乎有些不对。 且说,众仙神、天将、仙子仔细盯着画面中呈现的内容。 负责捧着铜镜的灵珠子也是颇有灵性,此时端着那铜镜缓缓调整角度,拍了下广寒宫中的布景。 与其说是宫宇,不如说是别苑。 近处百花争艳,但花中独有一只傲雪寒梅,艳压群芳; 远处也算是仙府标配——假山流水莲花池,楼宇仙台圈仙禽。 广寒宫给人的最初印象便是清冷,此处宫殿占地极广,但一尘不染地大殿中只有点点仙光,许久没有人声人迹。 李长寿被带到了莲花池侧旁的阁楼中,引到了一个三面环水楼台前,入座喝茶。 玉兔少女颤声说着: “我、我家主人马上过来。” “有劳了,”李长寿温声道了句,那玉兔勉强一笑,低头赶紧开溜。 李长寿招呼灵珠子一同入座,灵珠子却小声拒绝,还端着铜镜去了角落中,照了个全景。 似乎是为了报复此前李长寿的‘视若不见’,姮娥过了半个时辰,方才姗姗来迟。 李长寿对此没什么感觉,上辈子就明白女人在打扮自己时根本没有时间概念的道理;但众仙神尤其是秦天柱,都觉得姮娥太过托大,竟如此晾着天庭普通权神! 但接下来…… 忽听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整个铜镜所呈现的画面,突然溢出了点点柔光。 众仙神下意识睁眼看向铜镜正中,不少血气方刚的天将更是屏住呼吸,曾拜访过姻缘殿的仙神,更是个个忘记眨眼。 铜镜边缘,一抹浅蓝仙光闯入了画面中。 此身一现,直让老仙翁脸颊通红、小天兵目不转睛,众仙子黯然失色、各正神暗自震惊! 面是清冷娇媚颜,柳眉妙目、琼鼻樱唇,无论是脸型、曲线,但凡增减分毫,都会差之三成; 又有抚柳腰身不堪一握,脖颈修长白皙动人,肌肤晶莹剔透,各般比例妙之毫巅。 她向前踏出一步,就觉这一步诠释着时间女子之美、太阴之德…… 她开口道一句: “让您久等了。” 那柔软酥人心神的嗓音,让此前久等时的不耐化作了值得。 秦天柱带头,天庭大型真香现场。 此时水神府前一片安宁,直到有人发出一声轻叹,众仙家各自叹息,又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内的画面。 这般女子,天庭中,也仅有瑶池王母可相对而坐、不弱下风吧。 可惜,王母乃是天庭之中一阶正神,女仙之首,高高在上、素有威严,谁都不敢乱比较。 天河边,守在李长寿给开的‘小灶’铜镜前的那群天将,此刻也是齐齐感慨。 卞庄双目痴愣,喃喃道:“我这次,可能真的坠入姻缘中了。” “嗤,”敖乙不屑的一笑,“你一年能说三百六十五次这话。” “不!这次是不同的!” 卞庄攥着拳,定声道:“我定要成为能配得上姮娥仙子的男仙! 欸,敖乙你做什么? 把捆仙绳收起来,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兄……唔!呜呜!” 唰唰几声,两根仙宝绳索将卞庄捆成了粽子般。 敖乙一脚踹出,卞庄顿时飞了出去,在天河中砸出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大家继续看,不用管他。” 敖乙淡然道了句,天河水军的众将军各自嘿嘿一笑,目送卞庄飘远。 镜中传来一阵寒暄声,大多没什么营养,大家的关注点也都在姮娥身上。 不多时,水神府前,又有仙神赞叹: “水神当真是好定力,面对太阴星君,竟能如此淡定,目不斜视、言谈有度。” “我等远不如水神。” “瞧您说的,水神大人那境界,能跟咱们一样啊?” 确实,李长寿此时很淡定,而且并未用《百美老后》系列法器镇压。 在他的直观感觉中,姮娥美则美矣,身段、容貌、姿态、气质,都达到了顶尖,但总像是少了一点什么…… 咱见过的美丽女子还少了? 暂不提那天边最美之云做就的云霄仙子,便是每日都在小小蜕变的灵娥,走上了另一条魅力路线的玄雅,今后也未必输给姮娥。 酒师叔比较偏科,不在讨论之列。 李长寿此时离着姮娥不远,不过五尺之距,也就隔了一张精美的圆桌。 姮娥那双眼眸清澈动人,但李长寿却在清澈之后,看不到灵…… 眼前女子,就如空壳般。 “星君此前去月桂宫时,我正神游太虚、感悟大道,未能及时给星君回应,在天庭中闹起了少许风波,故来登门拜访,唐突之处还望星君勿怪。” 姮娥有些腼腆一笑,对李长寿轻轻颔首,言道:“还劳水神大人亲来,当真是……” 耳旁回响着姮娥的温润细语,李长寿心底暗自皱眉。 怪,着实太怪了些。 李长寿心底微微思量,这姮娥为何给自己这般,似曾相识之感? 这期间并非有什么危险,但李长寿总觉得有些古怪。 “星君,”李长寿直入主题,“此前去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不过旧事,”姮娥轻轻一叹,“素闻水神足智且多谋,乃天庭肱骨、玉帝陛下最为信任的当代智星,故有一事想托付于水神。” 李长寿皱眉道:“按理说,你我都为天庭仙神,若有所请,我本不该拒绝。 但星君,你我此前素未相识,如此贸然托付,恐怕有些不妥……” 姮娥低叹一声,露出些许楚楚可怜状,低声道: “水神想要哪般好处,但凡我有,都是可以给的。”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已是嗅到了事情不太对。 想必,此刻天庭各处都已‘喔’声一片。 “星君莫要玩笑。” 李长寿正色道:“你可将想托付之事说给我听,若是举手之劳,我本着你我同为天庭仙神,自会出手相助。 若有为难之处,还请恕我不能从命。” “水神当真……” 姮娥目光幽幽,话音一转,却道:“此事还请容我慢慢道来,兔儿,去端些茶点。” 那玉兔少女娇声应是,转身离去。 李长寿站起身来,笑道:“就不必麻烦了,我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置,稍后星君不如将要托付之事写做信件,我自会给星君回复。” “水神这般着急作甚?” 那姮娥连忙起身,拦在李长寿身前,差点就撞上了。 一旁灵珠子眨眨眼,有些搞不清楚当前这是什么状况。 姮娥又轻轻一叹,让开去路,低声道: “我这广寒清冷,也不怪水神想快些离开,水神且去便是。 我不过是上古人族之遗落,不过是这月宫中的幽魂,终究是无法留住水神半步。” 李长寿:…… 好厉害的女子。 他此时就如芒刺在背,想必从玉帝陛下到守天门的天兵,都在高声呼喊让他‘留下来’,要听姮娥有何事想求。 李长寿对此倒是并不在意,唯一在意的,就是姮娥拿出了上古人族公主这身份。 自己刚收了十九位上古人族战兵,说不准就跟姮娥曾是‘同代人族’,此时倒是不能跟姮娥处的太僵。 而且…… 此时李长寿已是认定,此处与自己交谈的姮娥,不过是一具化身! 在他面前玩这手段,还想让他认不出,那当真是—— 盘古面前耍大斧,女娲庙前玩泥巴。 太清观中说无为,凌霄殿内道孤寡。 李长寿叹了口气,沉声道: “罢了,看在同为人族的份上,仙子若有什么难处,我在不影响自身的前提下,自会相助一二。” ‘姮娥’柔声一笑,又欠身行礼,请李长寿再次入座。 此时,灵珠子袖中,一缕浅风吹过,悄无声息钻入阁楼的木板中消失不见…… 那玉兔送来仙果佳酿、几盘茶点,立刻低头告退。 ‘姮娥’却是始终不提自己有什么事相求,只是与李长寿谈天说地。 水神府前的那些仙神看的津津有味,不少老仙翁都是眉开眼笑。 但李长寿言语谨慎,说话前必思量数次,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失态,也算是从容有度。 暗中,李长寿的一具化身,已是找寻到了广寒宫地下,某个被仙光包裹起的阁楼。 黑着脸,李长寿招来少许太极图道韵,无声无息融了阁楼周遭十数层阵法,潜藏行踪钻入其中,一探究竟。 然而,李长寿猝不及防间,就闯入了一个有点凌乱的房间。 地面是堆叠起的轻薄衣物,两侧摆着十几个大木柜,其上挂满了各类衣裙,还有一排排的绣花鞋、布靴、草绳鞋…… 衣柜间有一处华美的落地琉璃镜,这些木柜后还有诸多摆设,什么床榻、屏风、水池、木桶、梳妆台、桌椅,应有尽有。 水池中飘着几只木偶。 李长寿听到了一声得意的轻哼,寻声而去,看到了一名正趴在软榻上,吃着瓜果、喝着仙酿的…… 女子,姑且是这般认定。 她背影窈窕,看不到正脸,长发有些缭乱地随意撒落,此时正翘着两只小腿趴在软垫上,看着面前巴掌大小的琉璃境,时不时嘀咕一句。 “什么天庭水神,天庭权贵,木公之上的男人。 哼哼~ 成为我的仆人吧,为我今后做任何事吧,本公主殿下才是三界最美的女仙! 啊哈哈哈哈!” 李长寿:…… 默默转身,招来太极图道韵,无声无息出了大阵,将大阵的‘门’轻轻带上。 打扰,告辞! 江湖路远,不如不见! 这、这是宅久了精分现场? 突然开始同情那个惨死在妖族手中,还被折磨成了斩仙飞刀‘核心技术’的大巫羿…… 就这么走了? 李长寿思索一二,很快就有了个万全的主意,手中拿着一颗坏掉的留影球,再次打开大阵,钻入其中。 , 第四百五十五章 姮娥 广寒宫临水的阁楼中,‘姮娥’的话语突然顿住,原本还有些光彩的双目瞬间失去色彩。 李长寿却不动生色地接话道: “仙子平日里都是这般过的?这广寒宫中甚是清冷,为何不找些女仙来陪着?” ‘姮娥’目中光芒轻轻闪烁,这般细节也只是李长寿注意到,连灵珠子都未察觉半分。 ‘姮娥’幽幽一叹,低声道:“哪里有人愿意在这清冷广寒?” 李长寿笑道:“仙子说这般话,当真就有些太自谦了。” 铜镜前的众仙神齐齐点头。 而此时,这些仙神尚未发觉,广寒宫中的对话,李长寿已是占了主导权,变成了李长寿问一句,‘姮娥’答一句。 ‘姮娥’开始露出一些无奈、郁闷的表情,便是这般细微的表情,也让不少男仙心里一揪。 姮娥之美,其实未超过天地间那些顶尖的女大能; 修为境界达到大罗境圆满、朝着圣境踏出了半步的女子,外形、容貌、气质都受自己的道影响,早已趋近于自身的圆满。 但姮娥其人,天生给人一股柔弱之感。 她出身人族、并非大能,在所有男仙眼中,是会下意识想去保护的对象。 当然,这些也都是洪荒、天庭中流传的‘固有印象’。 姮娥的修为境界,李长寿此时刚刚验证过…… 狠高。 且斗法相当厉害! 广寒宫地下,某个藏的颇深、十多层阵法守护的阁楼内。 李长寿的纸道人,低头看着自己被齐腕削掉的左手,以及那已经化作粉碎的坏留影球,一阵无语。 下手也忒狠了点! 不过李长寿也能理解,由己及人,若自己藏在丹房中被人悄悄摸到了身后,对方若非大罗金仙,怕是要转眼飞灰。 这地下阁楼中已是无比糟乱,衣架倒塌、鞋袜乱飞,内层的大阵被破。 显然,在刚刚的一瞬,这里有过激烈的斗法。 而此时,李长寿也无法用言语,去形容面前跪坐的女仙…… 她生的极美,外面那具‘木偶’化身,就是她的真实模样;而此时轻衫薄裙微卷长发,更增几分‘秒人’的风情。 若非李长寿有百美老图镇压道心,当真是会出糗的。 只是,这姮娥,与传闻中的姮娥判若两人。 李长寿此时闭上眼,眼前都是刚才自己刚刚出声、姮娥豁然转身时,美目中划过的凶厉…… 确认过眼神,是个‘狠心’人。 若非自己反应及时,一句【此地不过是我一具化身,我已来此地片刻】快速出口,姮娥应当是直接抹杀了他这个天仙境后期纸道人。 李长寿此话一出,姮娥的表情在瞬息内六次转变! 最初是震怒,极快化作错愕,又一瞬双目蕴着泪光宛做苦情女子状,随之变作楚楚可怜,又瞬间故作坚强,最后低头一叹,有些无力地跪坐了下来,仿佛天塌地陷…… 在这其中,姮娥还夹杂了个翻白眼的表情。 这,就是洪荒老戏骨! 李长寿摇摇头,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纸道人,化作了同款老神仙的模样,收起这个残缺的纸人。 “仙子好修为。” “哼,”姮娥薄怒微嗔,扭头看向一旁。 她并用半点魅术,单纯就是自身魅力的显露,就让李长寿这般男仙道心,有差不多千分之三的摇晃。 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但随之,姮娥就转过头来,双目泛红、轻轻着嘴唇,用一种‘认命’般的口吻低声道: “不愧是天庭水神,我精心准备多时的算计,都能如此快的识破,且找到我本体之所在。” 李长寿拱拱手,侧过身去,笑道: “仙子此话一出,我就有些怀疑,让我寻到此地是否也是你的算计了。” 姮娥轻笑了声,淡然道:“水神为何不敢看我?” “是仙子衣衫不整。” 李长寿淡然道:“我已知仙子非寻常女仙,更不愿与仙子有太多纠葛,若仙子想你我开诚布公一谈,还请仙子收拾妥当。” 姮娥笑道: “你带了那么多双眼睛入我广寒宫,我如何能与你开诚布公? 我先让上面的木偶退开,与你两面相谈太费心神……你当真是个怪人,莫非体内有两个元神,为何能同时与我说话?” 李长寿笑了声,并未多说。 他背过身去,姮娥起身去了屏风后,背后很快就传来簌簌的轻响; 广寒宫的阁楼处,‘姮娥’也开口道: “我去为水神拿些仙酿,做几样餐食,免得这般相谈太过枯燥。” 言罢欠身告退。 李长寿看了眼角落中的灵珠子,此时灵珠子反而在研究水池中的莲花…… 不用看水神府前的情形,就知不少老神仙、小天将,都快爬进了铜镜。 但有个讽刺的事实,却是天庭上下男仙,不包括玉帝、兜率宫在内,恐怕都不是这位人皇之女的对手。 固有印象,不可取啊。 “水神请了。” 背后传来一声呼唤,李长寿转过身来,姮娥已是换了一身宽松的衣裙,三千青丝如瀑般落下,简单挽了个云鬓。 得,又突然多了一点侠女的风范。 她对周遭乱糟糟的画面视若无睹,请李长寿去了屏风后,坐在了此地玉桌后。 姮娥那双眸子盯着李长寿,突然问:“你都听到了什么?” “木公之上的男人。” 姮娥额头挂满黑线,纤手扶着额头,此刻像极了‘酒醒后不愿面对昨晚错事’的漂亮大姐姐。 她低声问:“什么条件能不说出去?” 李长寿坦然道:“我自不会对外言说,这对我并无好处。” 姮娥嘴角一撇,反唇相讥:“哼,对于能把先天大能哄骗到手的男人,我最好是不要全信。” “信与不信都在于仙子决断,”李长寿拱拱手,“我擅闯仙子闺阁,在此赔个礼。 仙子说有事想托付于我,不知此事为何,若只是将我喊来广寒宫中捉弄一番,那大可不必。” 姮娥低声道:“你先提要求。” 李长寿皱眉道:“哪有不说请求,先让人说要求的?若最基本的信任都无,仙子何必委托我去做此事。” 姮娥目中满是犹豫,“你且让我考虑一阵。” “善。” 李长寿闭目凝神,暗中观察着姮娥的反应。 此刻的姮娥,给他的感觉……还是有些怪。 这倒并非是化身那般不真实感,相反,姮娥给他的感觉,太过于真实。 这里有几个细节: 她坐在方凳上时,是尽可能靠后坐,让自己做的稳当,而非绝大多数仙子那般只是浅浅坐着,更突显自身气质。 她的手也有些‘不老实’,时不时拨弄长发,或是手指插在青丝中,似乎有些焦虑。 一直到她眼圈开始泛红,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出来…… 李长寿睁眼皱眉,恍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在面对一个洪荒中的女仙人。 当然,李长寿也不会受此影响,无论对方是真的情绪崩溃,还是在做戏给他看,‘举手之劳’、‘自保为先’、‘再三考虑’这三个原则,自是不能丢。 片刻后…… 水神府前的那些仙神等的着急,只能看到李长寿的纸道人在那慢慢喝茶。 广寒宫地下的大阵中,姮娥抱着双腿蜷缩在座椅中,双目无神地喃喃着: “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人,我可以答应你所有要求。” “大羿?”李长寿反声问着。 姮娥的话语卡在唇间,她无奈一笑,“若我说不是,水神又该如何看我?” 李长寿还未来得及说话,姮娥已是自嘲地说出了几个刺耳的字眼。 “简单说下你与大羿的故事吧,”李长寿道,“我需要借此权衡,是否能帮的上你。” 姮娥问:“你知道的,有关我的故事是什么?” 李长寿回忆着自己在古籍上看到的典故…… 【姮娥与大羿相知相爱,结为夫妇,大羿射九日后,妖后为报复大羿,以不死药引惑姮娥,令姮娥飞入广寒宫中,与不善飞的巫族大羿自此天人两隔。】 李长寿话语一顿,淡然道:“这个故事在我看来,其实漏洞颇多。” 姮娥低声一叹:“这不过是那些大臣给后人的说辞,在善化此事罢了。” “哦?” “我先说这段,当时我沉睡万年后醒来……” “沉睡万年?” “嗯,听我说吧。” “抱歉,”李长寿点点头,做个合适的倾听者。 【姮娥醒来后,人族与巫族联军已占到了对妖族的绝对优势,即将对妖庭发动决战。 其时,有谣言在两族军中流传,言说推倒妖族之日,人族会对巫族发起突袭;也有说,巫族会对人族发起突袭。 实际上,两族都有这般计划。 为了稳定大军军心,人皇与最后的几名祖巫商议了一门联姻之事,以此安抚上下。 巫族当时有较高威望的大巫羿,与人皇之女姮娥结成了夫妇。 妖庭覆灭后,两军倾轧,人族胜。】 “那时我在人族中位置已是无比尴尬。” 姮娥嘴角一撇,像是在说旁人之事,淡定地解释着: “为了不碍他们的眼,我来了广寒宫,发誓月桂树不倒我不踏出太阴星半步。 我也想过嫁巫随巫,只可惜大羿已是死在了妖族手中,而且大羿本就有巫族的妻儿子女。 他们编这个故事,完全不把巫族自身喜好考虑其内,他们都喜欢胳膊比腿还粗的巫族女子,而我们人族女子大多都是纤瘦模样。 妖后羲和也是那个时代,最令人钦佩的女子,她性情高洁,从不介入妖庭之事,也曾暗自放过不少凡人……” 李长寿淡定地揭过这个话题:“那你想找的是谁?上古哪位人族?” “我……” 姮娥那双美目中满是茫然,低声道:“我也不知。” 李长寿眉角一挑,心底已是想到了什么,但此时并不点破,只是问: “为何不知?” 姮娥一根纤指指着心口,双目泛红的她,此刻美的如诗如画。 “我这里像是一块拼图,被人拿走了一块; 我不知为何而失却,也不知失却了什么。 我只记得有人曾在我耳旁说。 去抗争,去打破自己的宿命,你是要被锁在清冷的宫内孤影一人度过无数岁月,还是要逍遥世间做个无忧无虑的女仙……” 李长寿仔细感应着天道之力的变化,小声问:“然后?” “不见了。” 姮娥轻轻吸了口气,“我醒来,什么都不见了。” 李长寿心底一叹,怪不得姮娥此时的种种表现,给李长寿一种无比熟悉之感。 心底,拿着小本本记上一条可能有效的讯息…… 【浪前辈被抹杀的时间点,应该是妖庭破灭前的万年。】 李长寿问:“那仙子的感觉中,你要找的这个人,会是你什么人?” “师父,又或是兄长,”姮娥喃喃道,“似是师父更多一些。” 李长寿:…… 这前辈还真够可以的,收徒弟都是要选三界第一美女这种级别! 要说没点其他想法,他这个‘后稳’打死都不信! 李长寿叹了口气,这些话自无法对姮娥言说,只是道:“如果只是这些讯息,我恐怕很难帮到你。” 姮娥皱眉道:“可其他,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可有信物之类的?” “并未……” 李长寿皱眉起身,在方桌旁来回踱步。 他在思考,自己与姮娥的碰面,是事发偶然,还是冥冥中有什么大手在拨弄。 姮娥要找的人,九成就是圣母娘娘口中的浪前辈,这绝对不会有任何结果…… 看着眼前女仙,李长寿心底泛起了少许无奈。 李长寿道: “我可以帮你,若我能知晓此人是谁、找到他的踪迹,或是听说过他的故事,都会来广寒宫告知你一声。” “当真!?” 姮娥下意识站起身来,注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我为天庭水神,也经常在洪荒走动,若是我都探听不到此人的消息,你委托旁人也探听不到了。” “对,对!” 姮娥绕过圆桌,此刻竟激动莫名,两步就要冲上来。 李长寿抬手制止了她的靠近,笑道:“男女有别,人族有礼,还请殿下勿要逾矩。” 姮娥忙道:“多谢水神,我能为你做什么?” “小事不必挂念,就当你我交个朋友便是。”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言道:“还请仙子将上面那场戏演完,此时天庭众仙神都在看着,莫要辜负三界第一之名。” “嗯!” 姮娥郑重地点头,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李长寿微微一笑,自身身形、袖中的纸道人,一同被浅浅的火光吞没,顷刻消失不见。 广寒宫楼台上,李长寿站起身来,负手走到莲花池前,略微有些出神。 天庭众仙神、天将,都道李长寿这是跟他们一样,等的有些不耐了。 灵珠子却轻轻眨眼,感觉这一刻的长庚师叔颇为深沉,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李长寿此时突然觉得…… 自己来广寒宫这一趟,绝非只是来给姮娥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对天道了解的越深,李长寿就越能体会到天道的种种诡谲之处。 “让水神大人久等了。” 一声轻唤自背后传来,李长寿扭头看去,与铜镜前的众仙神一般,都是眼前一亮。 此时姮娥换了一身衣物,就似是完全变了个模样,更显得光彩照人。 那清冷绝美的面容,让人近乎无法直视。 水神府前; “怎么感觉姮娥仙子跟此前不一样了?” “这……如此佳人,久居广寒,一颦一笑竟是如此让人心神向往。” 秦天柱却是眉头一皱,暗道一声好强的修为。 后面的事,也可算作是真·天庭男仙福利。 姮娥与水神相谈一阵,水神表明离意,姮娥主动提出献舞一曲,让水神这位月宫总教习看看,她是否配做嫦娥们的领舞。 李长寿自然不敢拒绝,若是拒绝,回去会被众男仙戳脊梁骨的。 他答应一声,坐在原位。 姮娥去了侧旁,伴着玉兔奏出的萧声,轻轻起舞。 诚然,这舞姿很美,当世仅有,哪怕云霄仙子暗中练习多年,这一方面也只能说句‘术业有专攻’。 但李长寿看在眼中,心底总是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 ‘始终,还是不如仙子蹦迪有期待感。’ …… 离开广寒宫时,李长寿扭头看了眼这近乎毫无人烟的清冷宫殿,心底轻叹了声。 今后是来不了此地了。 他哪里去搞浪前辈的消息?那是被天道抹杀,直接从众生记忆中抹去了。 天道老爷安排自己来着,是警告自己后面不要乱搞?不然一个下场? 李长寿摇摇头,轻笑了声。 他跟浪前辈的路,全然不同。 他追求的稳与均衡,绝非畏缩不前,任何路、任何道,都要一路走下去,才能知道后面是刀山火海,还是鸟语花香。 与其说此行会影响他的道心,倒不如说,让他更有了斗志。 他可不想,灵娥也成姮娥一般。 【宿命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伪命题,咱们信的是辩证发展观。】 与此同时,广寒宫中的楼台处,姮娥抬手扶着帷幔,远远眺望李长寿和灵珠子离开的方向。 “唉……” 道不尽的红尘依恋,也只剩这般轻叹。 “是个好人呢。” 后面的玉兔少女哆嗦了下,差点急哭出来。 , 第四百五十六章 来自【太清】的召唤! “此去广寒宫,师侄你可有收获?” 正慢慢离开月宫的云上,李长寿如此问着。 灵珠子略微思索,答道:“师叔,那位姮娥仙子生的好美,但总给弟子一种深不可测之感……天庭女仙都是这般吗?” 李长寿闻言感慨横生,拍拍灵珠子后背,传声道: “部分是,部分不是,也不只是女仙。 有些仙人看起来单纯无害,心底的想法比他头发都多;有些看起来心眼儿贼多,实际上有可能只是被利用的傻蛋。 你今后看人,也必须长个心眼,多想、多看、莫轻信…… 对了,这些话别说出去。” 灵珠子眨眨眼,小声问:“那我师父呢?师叔如何看我师父呢?” “太乙师兄啊,”李长寿想了想,叹道:“心黑口快吧。” 灵珠子眼前一亮,喜道:“原来长庚师叔对师父的评价是这般,心直口……呃,心黑呀。 我觉得师父也是挺好的……” “哈哈哈哈!” 李长寿不由朗声大笑,心底却是在微微思量。 灵珠子总不能一直待在水神府,跟那些龙套都算不上的天将摔跤玩游戏; 灵珠子来天庭这么多年,自己答应太乙真人之事,成效一直不明显,有改善也颇为有限。 是时候,开始真正的灵珠子养成计划了。 “我一直让你在水神府中不外出走动,这些年可闷坏了你?” 李长寿笑道:“再过一二年,我解决了手头之事,再为你介绍几个好友吧。” “有劳长庚师叔挂念,”灵珠子笑着答应一声,笑容中写满了天真烂漫。 甚至让李长寿莫名就有那么一丢丢的……负罪感。 自广寒宫回返水神府,安顿好了灵珠子,李长寿就赶回了月桂宫中,等待着自己的任期结束。 这次广寒宫一行,有两件事的后续发展,却是有些出乎李长寿的预料…… 其一,是他面对姮娥从容有度,看姮娥起舞全程淡定,成就了一段美名。 而这件事很快在洪荒流传开来,竟然为他此前因为对云华仙子定罪的骂名,摘走了那么一点,把他说成了是‘莫得感情的天道正神’。 这…… 李长寿有点无力吐槽。 他需要杨戬打上门来,而不是杨戬暗戳戳的谅解。 万一杨戬长大了,真的一句‘我理解你,水神’,那他借准提圣人之手给杨戬种下的种子,让杨戬能如那些魔兵一般快速崛起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但对这般事,李长寿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在今后注意些,最好是别有任何名声在外流传。 其二,就是‘铜镜直播’这种形式,迅速在天庭中流传开来。 李长寿搞的这种铜镜,只不过是取了点巧思,用不算高深的炼器手段,融合了云镜术、镜显术、以及少许禁制,很容易被模仿。 不少仙神自己搞了类似的法宝,在天庭中兴起了一阵‘单对单’直播活动。 李长寿见此,顿时来了灵感。 这不就是他此前一直在寻找、构思的【留影球观影体系】吗? 用铜镜、琉璃镜等多终端法器,融合留影球记录传播体系,有限度的洪荒互娱,不就借此完成了? 超级天兵计划不就可以顺利推广了? 李长寿一琢磨,此事有利有弊,但利肯定大于弊。 说干就干! 得了玉帝允许、通明殿中备案后,李长寿率领天庭仙神日夜攻坚,迅速开发出了‘单对群对单’的铜镜原始网络体系! 他在水神府前竖起了一面巨大的仙宝铜镜。 此宝,融合了数百位天庭仙神、能够巧匠,数十个日夜的苦思,名为‘大中转铜镜’。 此镜能同时接纳三百人进行直播,并将直播内容传递给三万只铜镜。 与这面铜镜相连的,是两种配套的小铜镜,第一种是用来制作内容,第二种是单纯用来播放。 第一种铜镜需仙神主动申请,通过通明殿审核后,就会被给予‘天庭记录者’的名号,允许其进行绿色无害的直播活动。 第二种铜镜限价三百灵石,仅能在天庭内使用,可自选镜面大小,随意选择同时在直播的内容,水神府推荐团体购买。 这些铜镜的所有解释权,归水神府所有。 就这般,风风火火的‘铜镜娱乐’,在天庭中迅速兴起。 三万只铜镜很快销售一空,李长寿给各位参与研发的仙神分红,又拿出部分填充天庭宝库后,净赚了……也就百万灵石。 这不过是些小意思,勉强足够完成小琼峰‘火力卫星’的一只。 他李长寿身为太清准弟子,天庭中等权神,现如今还会在意这些? 当然在意。 早点能完成自己构想中的小琼峰·完全体,也就能多点安全感! 申请做‘天庭记录者’的仙神,很快突破了百名。 李长寿为他们写了一份‘记录守则’,其内标注了注意事项。 不可哗众取宠,不可剑走偏锋,不能有损天庭威仪,不能有任何引起旁人不适的内容,违者雷罚殿伺候。 又半个月,有几位善于表达自我的天庭仙神,迅速开始走红,成为了天庭中第一批【镜红】。 其中人气最高的,却是想要提升自身知名度,方便与更多天庭女仙产生更多交集的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 他直播的画风差不多是这般…… 几名天兵在旁敲锣打鼓,穿着银亮战甲的卞庄展示着他那该死的魅力,对着铜镜有节奏的呼喊: “同袍们好!末将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一首浪里白龙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喜欢! 九,齿耙火中烧! 甲,伴我阵前骁! 天,河边领风骚! 我,把这青龙挠! 呔!敖乙~看耙~” 本自在读兵书的敖乙,捂着被九齿钉耙擦破皮的胳膊,黑着脸扭过头来,招来一把长枪、口中发出一声龙吟,转身扑了上去…… 那天的卞庄,一如既往,走的安详。 通过铜镜体系,有金仙分享炼丹炼器技巧,有女仙直播绣花做衣,也有瑶池仙子开直播舞剑弄刀、煞气满满。 李长寿定下的宣传口号,也是因姮娥之事有感而发…… 【打破固有印象,重新定义仙神!】 顺带一提,李长寿命人送了两面铜镜去广寒宫中。 一方面是给那位凶悍宅女、咳,三界第一美人解解闷,一方面是想让她,也加入展示自我的行列,与外界也算有点交流。 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玉兔吃胡萝卜’的直播间,玉兔少女抱着一箩筐萝卜,一边抹泪一边啃着; 因姮娥有一只脚丫出镜,这场直播观者甚众,差点烧了作为中转的水神府大铜镜…… 天庭因【镜播】之事,比往日多了几分活力与热闹。 当有仙神提出,为何不增加一些互动的方式,比如给自己喜欢的‘天庭记录员’送宝物、送灵石什么的,被李长寿直接否了。 这种‘打赏’容易催生出难以控制的娱乐形式,众仙神、天将,还是要以修行为主…… 镜播也就解个闷,必要时做做宣传,李长寿自不会让它变质。 天庭内部越发热闹的同时,李长寿派了数十队天兵天将,在东胜神洲数十个坊镇中借用了最显眼的楼顶位,竖起了一只只大铜镜。 铜镜现出清晰的画面,开始循环播放第一只天庭征兵留影,主角便是有琴玄雅。 其内的内容也很简单,有琴玄雅乘着天马、身着有些残破的战甲,在灰暗的天空冲入阴云中,呼喊一声: “天庭之光!” 金光绽放,阴云消散,天空顿时化作了蔚蓝,阳光照亮了下方嘶吼的群妖。 羞耻归羞耻,效果确实不错。 李长寿静坐月桂宫中,一步步推动着这些‘小计划’,心底盘算着九十年后、九百年后的大算计。 南赡部洲中,商部落发展速度无比惊人,迅速吞并一个个部族,并朝着南赡部洲中部繁华地带进军。 人族气运在朝着商部落汇聚,人皇气运重新开始凝聚,与天庭息息相关。 作为商部落的图腾,孔宣一直隐藏在这个部落中,很有耐心地守护着他们,但凡有仙门、仙宗想搞事,所派的刺客,都会无声无息间消散。 商军出征,两军交战时,若有炼气士参与,都会被瞬息抹杀。 凤族的气运也因此,总算有了起色。 …… 这日,李长寿喊来有琴玄雅,告知她不日便将去天庭,有琴玄雅毫无迟疑,当下就要去收拾行囊。 李长寿却拦下她,笑道: “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有事要叮嘱门内,玄雅你去请掌门来黑池峰上聚聚,算是为你践行。” “嗯,师兄安排就好。” 有琴玄雅微微颔首,驾云赶回了破天峰上。 李长寿传声招呼一句,让小琼峰棋牌室那几位真·大佬来湖边集合,稍后一同去隔壁峰上…… 洪荒不计岁,岁月如流水,上次黑池峰这般热闹,已是云霄前来那次。 李长寿只觉得一晃神,还以为是在昨日。 迈入金仙境之后,‘时间观念’确实有了微妙的变化。 白泽、李长寿、赵公明先去厨房忙碌,后赶来的空虚道长季无忧,也只能跟赵公明一个待遇,为两位大厨打打下手。 为了让此地阴阳气息均衡一些,李长寿还托师祖江林儿请来了师祖伯忘情上人。 忘情上人初来时,便见几位女仙在水潭旁做曲水流觞…… 当时,富贵就是眉头一皱。 自家夫人还真是! 这般不论辈分大小,与自己徒儿酒玖、酒雨诗,掌门的记名弟子熊伶俐,徒孙辈的玄雅、灵娥,在那说笑打闹…… 忘情上人抚了抚鬓前两缕白发,白衣如雪、仙气四溢的他,立刻就要向前训斥自己徒弟几句。 然而,他刚要迈步向前,就听身后传来掌门那刻意压低的呼喊声: “忘情,这边这边。” 忘情上人皱眉看去,也是心底一惊。 掌门竟在道袍外穿上了奇怪的衣物,手中还提着一口铁锅,正……用法术凝出水流冲洗着锅内的残油! 其内传来一声:“小季,锅来!” “来了!” 无忧掌门季无忧笑着答应,转身跑了回去。 忘情上人:…… 这,这是什么? 不多时,忘情上人也加入了打下手的行列,他盘坐在一处锅灶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的变化,道心翻江倒海。 旁边那个身穿战甲、蓄着大胡子,没事在旁边老捣乱的前辈,是截教大能赵公明; 白泽之事,忘情上人也算知晓,但此时看这位上古十大妖帅,古籍中记载着智谋无双的睿智人物,竟全神贯注在那……颠勺…… 更有甚者,自己刚刚确认,他前些年还颇为看重,想多给点好处的门内弟子,现如今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天庭水神,妖族克星,人教圣人二弟子! 忘情上人突然有种,这么多年白活了的郁闷感。 “你叫富贵?” 侧旁传来了问候声,忘情上人一抬头,就见到了眉开眼笑的赵公明,连忙就要起身行礼。 “忙你的,忙你的。” 赵公明抬手虚按,顺势也在旁蹲了下来,拿了一枚玉符递给忘情上人。 “一点修行心得,算是见面礼。” 忘情上人顿时有些激动,拱手道:“多谢前辈。” “小意思,继续忙吧。” 赵公明拍拍忘情上人肩头,站起身来,眯眼哼着灵娥正在弹的小调,转身离去。 指点长寿的师祖夫,这其中的快乐,当真是旁人想不到的啊…… 就是容易招来紫霄神雷什么的。 又是黄昏时,一群人聚在水潭旁,饮酒作乐、欢声笑语。 李长寿言说了有琴玄雅接下来要去天庭之事,并叮嘱掌门,让门内尽量封锁消息,勿要有讯息传出; 顺带,李长寿又给掌门一个建议——稍后将部分潜力出众的门人弟子,送去天庭任命。 有李长寿在后照料,自不会让他们轻易涉险。 季无忧有些犹豫,并未直接答应。 炼气士对天庭,依然有种抵触心理…… 白泽却道:“大劫将来,恐怕这次劫运不只是落在阐、截、西方圣人弟子身上。 各位仔细想想,如今中神洲仙门几何、金仙几何? 贫道近来推算过,恐怕半数仙门会成为大劫的劫灰。” 季无忧和忘情上人不由面露肃容。 赵公明纳闷道:“大劫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所谓大劫,本就是天地生灵无量量劫之意,”白泽正色道,“龙凤大劫,远古生灵死伤大半,巫妖大战,天地间生灵折损六成。 而今人族与此前这些天地主角都有些不同,凡人应当不会入劫,但人族炼气士都与道门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应当都在大劫之中。 贫道近日感应五部洲与三千世界,杀伐斗法之煞气,确实是比百年前多了数倍。” “我度仙门明日开始就封山吧。” 季无忧如此道了句,一旁忘情上人也道,尽早让在外的门人弟子回山。 赵公明笑道:“莫要多想了,喝酒喝酒,大劫来了躲不了,扛着就是了。” 李长寿身旁的灵娥禁不住小声嘀咕:“公明兄长也要小心些才是……” “哈哈哈哈!” 赵公明满目感慨,忍不住调侃道:“没想到,灵娥竟也会关心你师兄之外的人了?” 灵娥嘴角一撇,哼道:“我是担心,您要入劫,肯定会牵连云霄姐姐,转过来就会牵扯到我师兄呢。” 赵公明额头挂满黑线,一旁正喝酒的几人禁不住笑出声来。 李长寿抬手敲了下灵娥脑壳,“莫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公明老哥如今行事已稳重了许多,毕竟已经许多年没出去碰过了。” 赵公明故作气愤状,笑骂道:“信不信我今日就去灵山山门前躺下!” 李长寿眼前一亮,“灵山还有山门?” “自然有,”白泽皱眉道,“水神莫非又想到了什么算计?” “并未……只是有些感兴趣罢了。” 李长寿笑容多了几分深意,在袖中摸出了一只只宝囊,用仙力递到了在座的几位‘新人’面前,笑道: “黑池峰上的规矩,咱们熟归熟,你们还是要立下大道誓言,不可将今日之事对外人言说。 事关重大,不得儿戏。 且各位记得,将其内的几样小玩意随时戴在身上,最少离自己不超过三丈远,免得被人听去了心声。” 酒玖接过宝囊扒了一阵,奇道:“你之前不是给过我们这些玉佩啦?” 李长寿笑道:“这些都是备用,有备无患。 有只神兽名为谛听,可听万灵心声,其立场与咱们相对,咱们度仙门近年两次遭袭,就与谛听背后势力有关。” 防谛听工作,一刻都不得松懈。 众人各自答应,依次立下誓言,借此提醒自身莫轻易泄露此事…… ***宴,拂晓时酒歇人散。 李长寿的安排中,有琴玄雅将在三日后前往天庭。 这三日时间,李长寿让自己适当放松了一下…… 放松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指点灵娥修行,并适度地给灵娥一些鞭策和奖励鼓励。 灵娥对此十分开心,抱着石板喜极而泣,差点扑上来咬师兄一顿。 算了算时间点,李长寿派了一具纸道人,化作【人教小法师】中年道者的模样,驾云去了中神洲西北,要寻玉鼎真人。 稳妥起见,还是要关注下杨戬此时走的修道之路。 他已经改变了原本的封神走向,还真担心受自己影响,杨戬修不成八九玄功,走不上天庭二代战神的路子。 在此事上李长寿算计这么多,又是借刀圣人给杨戬种下执念,又是费心去救杨天佑的魂魄,自然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自己不提前留一手,帮天庭培养几个栋梁之才,今后怎么退休? 封神大劫救下自己想救之人后,他总不能一直在天庭里泡着,到时一壶茶、一杯酒,驾着完成终极改造的小琼峰飘入天外…… 想想就舒坦。 正此时,一缕道韵在心头流转,李长寿精神一震,连忙将自己这些想法打散,静心等待着这晦涩无比的道韵,在心底凝成两个大字。 【太清】 太清? 李长寿也是愣了下。 太清老师用太清大道传太清道韵凝成了太清二字,莫非是让自己去太清观拜见之意? 但万幸,总归不是【呵呵】二字。 ,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太清观中拜太清 换上压箱底的、灵娥亲手缝制的道袍,长发束起道箍,对着镜子露出淡定的微笑,随后又调整了一下,恢复成严肃的面容…… 还是严肃点比较好。 “师兄~” 李长寿扭头看去,灵娥抱着一只香炉飘进草屋,将香炉摆在李长寿身侧,给师兄熏一熏。 李长寿含笑点头,撤掉面容上的伪装,以及那几层降低自己魅力的光环; 戴上一只静心挑选的玉佩,束上与青色道袍相得益彰的长发带,又整理下鬓角、习惯性地刮了刮这辈子已经能控制长还是不长的胡子。 随之,顺了顺衣领、掸了掸布鞋鞋面,又停下了各处纸道人的活动,心神回归本体。 李长寿看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他这是什么? 明明能靠脸吃饭,却走上了一条靠心黑算计获得生存权的洪荒修行之路! 李长寿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认真打扮,竟不是去见哪位仙子…… 驾着纸道人去拜访玉鼎真人的路上,突然收到了太清老师的召唤,应是让他去太清观一趟。 圣人老爷相召,那还能有什么事? 传法、训诫、正式收徒、交代一些大事,也就这四个选项中的一个了。 总不可能是让他送一面铜镜过去,要搞什么天庭铜镜娱乐。 那实在不太清。 念及此处,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又尝试了几个姿势,抱着胳膊做深沉状,面露微笑增加少年感,剑眉一竖做冷峻面。 噗—— 一旁突有蒸汽袅袅,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灵娥歪歪扭扭倒在椅子中,脸蛋红彤彤的,头顶白烟直冒。 兄值严重过载。 “好了,我这就要赶过去了。” 李长寿清清嗓子,召出玄黄塔,对白泽传声叮嘱看好小琼峰,转身走去了侧旁的草屋。 点三炷清香,拜一拜师父的牌位。 齐源,仙年早逝,享岁一千多。 “师兄!” 灵娥在后面喊着,迈着小碎步跑了上来,踮脚、探身,喜滋滋地看着李长寿好不容易露出的真实面容,小声问: “你这是要去见云霄姐姐吗?” “自然……不是,”李长寿笑道,“老师相召,应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让我去太清观中。” 灵娥怔了下,随后便松了口气:“还以为师兄你要用本体去见那个姮娥了呢。” 李长寿道:“你足不出户竟也知此事。” “都传遍了呀,”灵娥鼓了鼓嘴角,“三界第一美人耶。” 李长寿随手捏住灵娥脸蛋,灵娥哎哟两声,被师兄轻轻拽来晃去,又好气又不敢说什么。 李长寿调侃道:“我本以为你明白的,为兄从不以貌取人。” 言罢化作一缕春风,伴着玄黄塔消失不见。 灵娥歪了下头,感觉自己刚才是被师兄‘许诺’了点什么,随后又品出其中调侃之意,对着李长寿遁去的方向挥了挥小拳。 她生的也算……嗯,稳健点,也挺顺眼的说。 灵娥挪去镜子前,仔细打量着镜中那张越发灵秀可人的脸蛋,虽知道师兄是在打趣自己,但还是陷入了沉思。 且说李长寿离了度仙门,问塔爷该如何去太清观,塔爷却让李长寿先去天庭,再飞出九重天阙。 故,李长寿施展化形术,化作了水神府的一名天将,拿着自己的令牌,就此混入了东天门。 也是他这般天庭正神,元神身旁伴着神权宝器,天门之上悬挂的三把宝剑没有任何反应;不然便是赵公明来了,那三把宝剑最少也会有一把落下。 ——符元仙翁之事过后,玉帝想尽办法加大了对天门的防守力度,三把宝剑分别针对仙、妖、魔。 施展遁法,李长寿悄悄飞去了八重天,而后朝着青天最深处直直飞去。 越向上飞能感觉到,头顶有一股渐渐增强的压迫感,但身形却越发轻灵; 飞出九重天,空中开始出现狂风,将飘来的烟雾撕成灵气。 虽李长寿不会被这般灵气涌动之力影响到,但玄黄塔还是尽心尽职地散出玄黄气息,包裹着李长寿。 原本大大咧咧、不把天下万宝放在眼中的塔爷,此时也老实了下来,反复提醒着李长寿,稍后不要太拘束、也不要太放得开,老爷不喜欢繁文缛节,尊敬表达到位就足够了。 到位? 怎么才算到位? 热泪盈眶、快步前行、撩起道袍下摆、见面先给圣人老爷磕一个? 稳健一点。 在太清观之外就要拜一下,进门再拜一下,若是能到圣人近前,还要再拜一下! 这是三拜拜师之礼,不管圣人老爷认不认,他先拜了再说! 于是,李长寿心底小心推演了几次,自己抵达太清观后该有的表现,身形已飞了不知多高,冲入了那片浅浅的蓝天…… 抬头看去,李长寿能清晰看到一层隔绝天外的薄膜,无尽星辰仿佛就在这薄膜上挂着。 盘古开天辟地,双目化作日月,长发化作星辰。 上古时,妖庭采集周天星辰之金,炼制大周天星斗阵,故上古之后的星空,已非远古的原初星图。 就在这无垠星海之外,李长寿仿佛一眼看到了天地的边界,看到了清气之外的浩瀚虚空。 虚空之外,便是混沌。 玄黄塔给了李长寿一个方位,李长寿身形继续前飞,此时没有卖弄遁法神通,只是凭仙力驱使着自身前行。 不多时,星空之下出现了一团云海,李长寿撞入其中,自身仙识立刻被压制在了身周十丈。 一股缥缈清淡的威压扑面而来,自是李长寿无比熟悉的太清道韵。 缓缓前飞不知多久,前方云雾中浮现出了一座小小的道观。 李长寿之前想了很多年,也想象不出太清观该是哪般模样,而今一见,禁不住露出少许微笑。 仿佛就该是这般。 青石瓦片搭成的小院,主体建筑就是两丈长宽的小庙,连瓦外飞檐都无。 该不会,是圣人老爷随手在凡间哪个村头选的小庙,搬来了九天之外,做了圣人道场。 李长寿不敢怠慢,托着玄黄塔走到小院木门前,立刻就要磕头行礼。 心底突然响起了一声: “进。” 很自然地就卡住了李长寿的行动节点。 李长寿低声应是,推开院门,吸了口气,迈步入内。 院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座塌陷的蒲团、两只盆栽,那应是**师修行之地; 小院正北的青瓦屋内,坐着那位清瘦的道者,除却这一道者、一蒲团之外,也就仅有一张长桌落在道者背后。 李长寿不敢多打量,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那浅浅的门槛前,撩起道袍下摆,对老道跪下行了大礼,认认真真磕了个头。 道之源; 承之祖。 “弟子长寿,拜见老师。” 老道那张有些枯瘦的面容上,挤出了少许笑意,一缕传声钻入李长寿心底,说的是: “起来吧。” 当面传声,果然是人教传统! “谢老师,”李长寿低声应着,站起身来,将玄黄塔捧到侧旁。 玄黄塔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这老者便是太清老子,无法阐述其面容,只因这面容由道心而生,圣人道心已非世间之物; 李长寿的心底,也完全无法凝成有关太清老爷的形象,只能做一个轮廓,将此时的感觉记在心中。 是轻松,也是淡定与从容。 自己身旁就是自然真意,自己面前的就是大道化形。 太清圣人慢慢抬起手指,院中仙光流转,凝成了第二只蒲团,就在玄都**师的蒲团侧旁,随后这蒲团飞到了屋内。 “坐。” 老子传声道了句,李长寿低头答应一声,用最标准的打坐姿势,盘坐在了蒲团上。 挺胸抬头、肩膀放松、提臀收腹,道法自然。 这时,太清观内的氛围,明显有些……僵硬。 李长寿静静坐在那,等待着老师的训诫,不敢多琢磨任何事,让自己身心放轻松,又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 而太清圣人只是半垂着眼眸坐在那,身周流转着大道之韵。 然后…… 就莫得了。 ‘老爷在考教自己的耐心?’ 李长寿只能如此想着,于是静心打坐,不让自己去悟道、也不让自己冒出太多想法,道心清净,随时等待着圣人发声。 这般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太清观外星辰运转、云雾撩动,李长寿静静坐在这。 鬼知道为什么,心底竟然还唱了起来—— ‘我应该在院里,不应该在屋里,突然感觉如此诡异。’ 淡定,淡定,圣人一眼万年,自己只需要好好等着就是。 于是又过了半个月…… 太清老爷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这位天地间的最强圣人,手指随意划破了乾坤,在一只旋涡中拿出了一面石板,拿在手中低头读着。 李长寿是真的没想偷看,刚好视线的余光瞥到了两只道文。 所谓的道文,是远古时众先天生灵创造的特殊的‘文字’,全称为‘大道之文’。 道文并没有固定的字样、语法,而是将讯息承载在复杂的‘纹路’中,让阅读者自己去体悟。 有些高深的道文,境界不足者看一眼就会头晕目眩,更有甚者被道文所伤。 后,先天生灵的时代覆灭,道文渐渐被后天生灵的图像文字所取代。 李长寿所见的这两只道文,并非什么晦涩难懂的大道修行之法,在心底细细品味,竟是…… 呃,《与弟子交流的一二技巧》。 李长寿差点掩目哭出来…… 老师您要是找不到话题,弟子可以主动开口的,不用一句话等了十八天又七个时辰! “老师,”李长寿用温润的嗓音问着,“您召弟子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弟子?” 太清老爷缓缓颔首,传声继续在李长寿心底响起: “紫霄宫商议封神,知否?” “弟子知晓,”李长寿忙道,“老师,您可是在此事上要叮嘱弟子?” “嗯,到时随我同去。” “弟子遵命!” 李长寿低头答应一声,老子缓缓点头,随后太清观中,又陷入了那般沉静之中。 这……咋办? 李长寿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坐在那,若只是为了交代此事,那圣人老师啥时候开口让他离开,他就离开。 于是,又半个月后。 太清老爷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响起: “你在查那个禁忌?” “弟子并未查,女娲师叔已告诉弟子许多。” 李长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低声道:“弟子应当是被天道老爷拿这位禁忌警告了。” “不错,是老师在警告你。” 太清老爷话语一顿,看了眼李长寿,突然说了句让李长寿心凉了半截的话: “你知道的太多了。” 李长寿悚然一惊,差点跳起来跪了。 还好,圣人老爷也发现这句话有些太吓人,多解释了半句:“这非坏事。” 李长寿一颗道心这才松了下来。 “老师,弟子的道是均衡,不会一味跟天道相抗,弟子会尽力为道门做该做之事。” “善。” 太清圣人嘴角露出少许笑意,传递给李长寿的传声,也变得流畅了些。 “天庭崛起,你居首功,均衡大道,合该善用。” “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准提之事不必挂心,西方尚有命数要循。” 李长寿努力理解着这句话,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又问: “老师,弟子一直有些心中没谱,不知对西方的算计,该做到哪般地步,还请老师训下。” 太清圣人淡然道:“圣人不可死。” “弟子明白了,”李长寿应答一声,心底也颇为感慨。 自家圣人老爷,当真霸气。 说的就跟他干的过退群圣人一样! 太清观中,谈话声再次安静了下去,太清圣人似乎用完了话语储备,在等话语慢慢恢复。 李长寿也不敢多说啥,老老实实在旁等着。 明明,在自家圣人老师身旁,李长寿能感觉到一种安稳、安全之感,可又有一种凡事都不在自己掌控的无力感。 谁知道太清老师下一句,是不是就问自己跟云霄处的如何了! 又半个月后…… “云霄,合你心意否?” 还真问了! “合,”李长寿忙道,“云霄仙子性情高洁、道行颇深,又深明大义、素有智慧,弟子每每与她交谈,都会有茅塞顿开之感。” “文净若能毁了金莲,可入我人教。 若你能自西方手中算得孔雀,也可入我人教。” “是,弟子遵命,回头就帮师兄安排上,只是师兄他好像……对这些事不太感兴趣。” 李长寿又不确定地小声问:“老师您是这个意思吗?” 太清圣人嘴角的笑意顿时更浓了些,手指划过乾坤,在旋涡中拿出了一枚玉符,递到了李长寿手中。 李长寿连忙双手接着,看着玉符中的内容,竟是一门…… 遁法!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学了这门遁法,让玄都师兄追不到他,然后放手去搞此事? “多谢老师赐法,弟子定会为人教繁荣,做出力所能及之贡献!” 太清圣人满意地一笑,随之又进入了下一轮…… 沉默的周期。 …… 三年后,李长寿离了太清观,悄悄地摸回了小琼峰,看到自己丹房前的摇椅上,默默地躺下,轻轻地叹了口气。 终于回来了…… “师兄!” 灵娥一声轻唤,踩着一朵白云飞来,跳到李长寿面前盈盈一礼,满心欢喜地喊道: “师兄听圣人老爷教导这么久,定是收获非凡呢!” “给你,”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碧玉细口瓶,“以后遇到强敌,拿着个瓶子对着他,他敢说话就会被抓入此间。 圣人老师赐给你的,收你做记名了。” 灵娥眨眨眼,将瓶子捧了过去,也没感觉太清圣人记名弟子有什么大不了,缠着师兄问东问西,满心好奇。 当灵娥问一句:“圣人老师都跟师兄你说了什么呀。” 李长寿闭目一叹,说自己跟太清老师聊家常,定然不会有人信。 但他这次,确实是被喊去聊家常,到最后如果不是太清老爷实在找不到话题了,估计还不会放他回来! 李长寿有气无力地道一声: “圣人门前三叩首,传我太清无为道。” 灵娥眨眨眼,眼底满是欣慰,莫名就有一种‘自己辛苦带大的崽终于有出息了’之感。 第四百五十八章 玄雅入天,寿访玉泉 李长寿突然被喊去太清观学道三年……嗯,学道。 原本手头上的各类事务,也就向后推迟了三年。 不过也没什么太大影响,李长寿在做计划时,都保留了足够的‘准备’阶段,之前也没有太过紧急之事。 让李长寿觉得心中有点小触动的,是有琴玄雅收拾好行囊等待了三年,都未来小琼峰多问半句,一直在等他传信上天庭。 虽然跟圣人老爷‘和谐交流’了三年,李长寿身心俱疲、心神之力几乎耗尽; ——保持超高强度的警惕性,比一心多用更费心力! 但听灵娥说起此事,李长寿就打起精神,带着灵娥去黑池峰上,又将有琴玄雅请到了此处。 李长寿此前在东胜神洲各处竖起的数十只大铜镜,已重复放送同一段‘短留影’三年,此时也终于能换到下一段…… 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赵大爷竟然走了。 混吃混喝这么多年,赵公明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去年告辞离开,说是要去西方那边逛逛。 赵大爷也就随便逛逛,暂时没有重操旧业的打算。 对此,李长寿还是比较放心的。 现如今,大劫中的形势尚未明朗,赵公明背后还是一整个道门,后台够硬。 这跟圣人亲手算计凡人不同,赵公明背后是全盛时期的通天教主,且有元始天尊、太清老师并肩上的那种。 李长寿和灵娥刚落在黑池峰水潭旁,灵娥就拿着那只宝瓶,笑着喊: “白先生看!师兄给我的!” “哦?” 白泽嘴角微微抽搐,对李长寿正色道:“这般先天宝材炼制的灵宝,在如今这时代也算重宝了,莫要让灵娥这般外出招摇,她连长生都没。”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仔细感应下。” “嗯?太清圣人的道韵……这?” “老师赐下的,”李长寿笑着道了句,“算是给灵娥护身之用。” 灵娥眨眨眼,小声道:“圣人老爷好像还收我做记名弟子了。” “不错,”李长寿正色道,“差些忘了,稍后记得去老师画像前行礼。” 一旁白泽张张嘴,默默地捏了捏自己的胡子,目中满是沧桑。 灵娥与李长寿对视一眼,师兄妹各自笑了声,前者将宝瓶收起,自不会轻易对外人显露。 她心底明白的很,自己的资质、悟性,远远不够被圣人选中,便是听圣人讲一场道的机缘都没; 能被圣人亲口认下记名弟子,不过是沾了师兄的光,给了自己多一层保护,故对此并未太在意。 李长寿并不知…… 只要师兄的本体不外出,她其实不缺安全感。 不多时,一抹水蓝色的流光自破天峰飞来,正是已等待多时的有琴玄雅。 她落下后抱拳行礼,美目中带着少许期待。 “长寿师兄,白先生,灵娥师妹。” “此前突有要事耽误了,还望你勿怪,”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少许歉然。 有琴玄雅抿嘴微笑,道:“师兄你事务繁多,不必为玄雅解释,玄雅都懂的。” 这个,倒是可以懂。 这些年的中二羞耻感训练、咳,这些年关于超级天兵的训练,让有琴玄雅的毒性也降低了不少。 李长寿正色道:“你此时可准备好了? 这一去,你很快就会成为天庭对外的一面旗帜,你的修为可能会因此迅速提升,你受到的关注也会超过普通仙神百倍。 但你的信念不容失却; 你要追求的始终是内心的正义,正道沧桑、众生均衡,生灵都应有在天地间生存的权力。 会有人说你这般坚持幼稚而不切实际,但你会用自己手中之剑告诉他们,不去做这些、不去坚持维护天地秩序,不去为正义发声,就是对恶欲的纵容! 纵然你不是天地间的修道高手,也要做一束光,照亮众生之墙!” 有琴玄雅的俏脸上满是光亮,吹弹可破的肌肤也似充斥着圣洁之光; 她郑重地点点头,马尾辫在背后轻轻晃动。 “师兄,我准备好了!” 灵娥在旁一阵眨眼,感觉刚刚师兄说的话……好厉害的样子。 一旁白泽忍不住嘀咕道: “总觉得水神你若是做恶人,真能把天地闹个天翻地覆,还会有一群誓死追随你的手下。” 李长寿轻笑了声,言道:“这世上有部分恶人本性为恶,有部分恶人不过是观念不同。 玄雅,咱们这就去天庭吧……白先生,有劳了。” “份内之事,”白泽在旁答应了声,身形伴着道道霞光,化作了瑞兽之姿。 李长寿打了个响指,道:“还是接第五套留影的内容。 玄雅你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此时仙力耗尽,长裙染血,被白先生亲自送到了东天门处。 我的化身已在天庭中等候。 灵娥,去弄些灵兽血来,白先生模拟一些妖兽的气息,缠绕在玄雅身上。” “哎!” “水神放心。” 当下,三人一兽开始左右忙碌。 有琴玄雅对着一旁的水潭释放仙力,让自身仙力迅速耗尽。 不多时,灵娥带来灵兽血,白泽模拟出妖兽气息混杂入血中,为有琴玄雅进行了简单的特效化妆。 很快,有琴玄雅长发散乱,长裙出现破洞,晶莹的肌肤染上尘埃,俏脸上满是疲倦之感。 当她背起火鳞剑匣,当真让人眼前一亮。 灵娥小声赞叹着:“有琴师姐好美……那种说不出的感觉呢。” 有琴玄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侧旁李长寿都是看的道心轻晃。 这次摇晃大概了千分之三点五,让李长寿一阵自省,自叹道心不稳。 灵娥小声问:“师兄,有琴师姐这样去天庭,不会被人怀疑吗?” 李长寿轻笑道: “咱们度仙门本就是人教道承,虽然此时特异点已过多,但现如今有老师庇护,又有白先生在此地守护,度仙门相对来说,算是较为安稳之地。 而且此时大劫降临,推算占卜失效,玄雅稍后只要不提自身道承跟脚,暴露的可能并不会太高。” 白泽在旁笑着补充道: “高明的算计,往往需要考虑敌手知晓多少讯息,而非自己知晓多少讯息。” 灵娥顿时更为疑惑。 李长寿笑道:“你驾云在空中俯视整个小琼峰,与你站在小琼峰湖边眺望小琼峰各处,所能见到的情形一样?” “哦!明白了!” 灵娥左手攥着小拳头砸了下右掌掌心,“师兄一说我就懂了。” 某瑞兽撅了撅蹄子,轻哼了声。 随之,一个很严肃地问题,就摆在了这个临时团队面前。 “师兄,”玄雅有些纠结地问,“我要装昏迷被白泽前辈用仙力带着,还是要趴在白泽前辈背上?” 化作上流瑞兽的白泽也道:“又或是我用嘴咬着她的剑柄?” “都试试,看看哪个效果最好吧。” 最后,有琴玄雅躺在云上,白泽用仙力凝成绳索,拽着这片云飞往了东天门。 李长寿同时行动,更换了宣传短片,将‘经费燃烧’的第五集提前放了出来,并将这一段宣传留影,加入了天庭铜镜直播系统,循环播放。 留影所显: 【有琴玄雅与数十名凶恶的妖族厮杀,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英姿神勇,手中大剑所向无敌,开则化作道道流光,合则化作数丈长巨刃; 每幅画面中的有琴玄雅,都将自己的英武、锐气,将女儿家的柔美、强绝,展露的淋漓尽致。 当时毕竟拍了一个多月…… 最后,有琴玄雅拄着大剑,脚步虚浮地走出尸山血海,无力地趴倒在地。 而她的手指指向前方,勉强地抬起头来,眼底燃烧着希望的光芒。 一道阳光照在她身上,她流出鲜血都朝着前方流淌,流向了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 “一定要,走下去。” 随之彻底昏迷了过去。 画面的最后,是一片浅蓝色的水幕自天边飞来,伴着叮铃的响声,一只体态修长、姿态优美的瑞兽踩着一圈圈七彩光晕缓缓飞来……】 此时,昏迷的有琴玄雅仿佛走出了留影,出现在了白云上,被白泽带到了东天门。 白泽的身影刚出现在云路尽头,守门的众天兵天将就是精神一震。 有个天将拿着铜镜看了几眼,又抬头看向了天边,仙识立刻发现了白泽身后飘着的那名女仙,高呼一声: “快!快报通明殿!” 有琴玄雅进入天庭的过程,算是十分顺利。 毕竟有白泽的名头在,又有李长寿提前造势,且白泽停在东天门外,将有琴玄雅放在天门前时,还特意说了句: “水神大人要找的天将,已送到此处。” 白泽言罢就潇洒而去,有琴玄雅浑身被七彩霞光包裹,静静躺在云中,怀中抱着自己的大剑。 不少仙神闻信而来,李长寿也自水神府出发,驾云赶来东天门,当着众天兵天将和众仙神的面,将有琴玄雅带回了水神府内。 龙吉闻讯而来,送来了疗伤丹药; 木公闻讯而来,问李长寿这是发生了何事,言说玉帝陛下稍后要召见这位为除妖奔波的仙子。 卞庄闻讯而来,被敖乙敲昏了扔回了天河中泡澡。 李长寿托付龙吉在旁照料有琴玄雅,就回了书房中,命人关了府门,谢绝外客探访,不紧不慢地推动下一步计划。 这一步走稳了,后续便简单了许多。 …… 李长寿休息了半日,恢复些在太清观中耗费掉的心力,就开启了那只,半路躲藏在地下三年之久的【人教小法师】型纸道人。 该去玉鼎真人那里拜访,还是要去的,稳妥起见,李长寿需亲眼看一看杨戬此时走的修道路。 腾云驾雾不足道,取路玉泉寻金霞。 这玉泉山,离着太乙真人的乾元山并不算远,也在几家仙门势力的夹缝之中。 只是玉鼎真人不像太乙真人那般高调,会强势对外警告不得擅闯乾元山;玉鼎直接用阵法将玉泉山封了起来,让外人无法探查、无法感知。 李长寿驾云而来,玉鼎真人早有察觉,玉泉山大阵外层凝出了云雾状的大门,温和的嗓音也落在了李长寿耳中: “长庚请。” 李长寿缓缓点头,小心翼翼进入云雾中,待他飞出云雾,已是在一座洞府前。 玉鼎真人身着青袍,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李长寿连忙还礼。 正此时,洞内又转出了一名身着红袍的道者,此仙目中含笑,开口就是一句: “唷,这不是玉鼎师弟徒儿的大仇人吗?”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一旁玉鼎却皱眉道:“此事莫开玩笑。” “是,是,”太乙真人耸耸肩,“不过打趣几句,长庚做事必有算计嘛。” 李长寿叹了口气,忙问:“两位师兄可告知了杨戬实情?” “并未,”玉鼎真人道,“我那徒儿未提,我也并未为他解答。 长庚师弟是为此事而来?” “不错,”李长寿说话间,仙识发现了正在后山修行的杨戬。 此刻杨戬身体长开了许多,身周已经凝出了浓郁的灵雾,修为进境当真有些吓人。 李长寿道:“我来此地,就是想叮嘱两位师兄,切莫让杨戬知晓实情。” “为何?”玉鼎真人略微有些不解。 “此间有我算计在,我也不想对两位师兄提什么虚话、空话,说什么担心杨戬去找西方教麻烦,是以卵击石。 我的目的,是想为天庭培养一员猛将。” 李长寿目光坦坦荡荡,“那西方圣人算计此事,是为让阐教与天庭对立。 我已有充分的准备,可以化解这份仇怨,不会让杨戬被西方所利用。 杨戬本是玉帝陛下的外甥,天命所归,必会成为天庭一员神将,今日能拜入玉鼎师兄门下,也是他机缘造化,一场福源。” 太乙真人恍然道:“你是想让杨戬靠执念修行?” “不错,”李长寿看向玉鼎真人,笑道:“师兄可查过,那八九玄功与杨戬相性如何?” 玉鼎真人思索一二,吐出一句:“完美契合。” “有八九玄功,再有玉鼎师兄所传道法,杨戬他日之成就定不可限量,”李长寿道,“但大劫近在眼前,咱们无法等太久。 杨戬拜入阐教,本身已在劫中,若他能在大劫正式发动前得天庭封赏,此事既顺理成章,也合乎情理,更能让他躲避大劫灾祸。” 玉鼎真人缓声道:“长庚所言,我已明了,稍后自不会对他提及身世。” 太乙真人在旁嘀咕:“怎么感觉,理都被长庚你给占了?” “理后有道,道后存德,”李长寿淡定地回了句,“我并未缺了德行,自是让太乙师兄觉得我占理。” 太乙真人骂道:“好啊你,拐弯抹角骂贫道缺德!” “啊,最近去了六道轮回盘一趟,”李长寿背着手,抬头看天状,“某位七情化身,好像还对旧事念念不忘,说要出来走一趟。” 正撸袖子的太乙真人,闻言顿时哆嗦了几下,忙道:“你可是说好,要帮贫道分担此事因果!” 一旁玉鼎真人露出几分笑意,待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嘴上分出胜负,就请他们两人入内。 李长寿此时也见到了,正在洞府深处熟睡的小小女童,自然就是那杨婵。 心底微微一动,李长寿叮嘱道: “玉鼎师兄,杨戬此时对其妹应当无比看重,师兄教导杨戬的同时,也要多关注下杨婵才是。” “我定会在意这些。” 玉鼎真人答应一声,随后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沉声道: “我知长庚你有职责在身,考虑的也比我们深远。 不管如何,杨戬遭遇事变时终究只是个孩童,若他今后有言语冒犯,还请你多多担待。 这其中算计错综复杂,杨戬终究不过是一枚棋子……” “师兄放心,”李长寿不由一笑,“我定会尽力护杨戬周全!” 不得不说,这位玉鼎真人,当真是值得一交的高人。 太乙真人突然道:“对了,八九十年后紫霄宫商议封神之事,长庚你有点小道消息没?贫道听说,我们阐教这次,会是大师兄随老师同去紫霄宫。” 李长寿微微一笑,刚想放点烟雾弹,道心突有起伏,一缕熟悉的呼喊声传至心底。 嗡—— “水神大人~水神大人!” 文净?八十年还没过,怎么突然就嗡嗡了?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事关玄都师兄的修罗场构建工程……咳,事关搞垮西方教,李长寿自不敢大意,心力瞬间拉满,开始双线基操。 第四百五十九章 文净报信,卞庄着慌 玉泉山中,李长寿化作人教小法师的模样,与两位阐教仙人聊起了**玄功修炼心得。 海神庙后堂,李长寿坐在太极图的虚影下,看着面前有些虚淡的人影。 熟悉的血色长裙,未增未减的妖娆身形,那略微卷曲的长发,自成妩媚的神情,让李长寿…… 眉头轻皱。 比起孔宣准大姐,蚊子这也太不占优势了。 孔宣与文净道人虽都是凶狠生灵,但孔宣出身凤族,此时已是有所担当,可称之为一条‘好汉’。 文净道人…… 这位女王大人心狠手辣,本是鸿蒙凶兽,此前不杀人族纯粹是因为不想沾染业障,万灵性命与她而言就如草芥般。 若非文净道人能坏十二品金莲,且此事被太清老师推算到了,文净道人此时应该是跟金蝉子一个下场才对…… “水神大人,”文净道人盈盈一礼,见李长寿目中神光闪动,莫名就有些紧张。 文净道人忙道:“大人您莫怪,属下也是找准机会才敢来见您,绝未被任何人察觉到,属下这就立下大道誓言,证明属下对您赤胆忠心,一片……” “多年不见,嘴怎么这么利索了?” 李长寿笑着道了句,文净道人略微松了口气。 文净道人的微笑故意带上几分幽怨,轻声道:“今时不同往日,水神大人您修为突飞猛进,属下之前还有些小觑之心,如今哪敢呢。” “我修为何时突飞猛进了?” 李长寿淡然道:“不过是能随时借用的人教至宝,多了一两件罢了。” 文净道人:…… 水神大人在气质这块,一直拿捏的死死的。 李长寿抬手点了下侧旁的座椅,示意文净入座交谈,主动问询:“今日你冒险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瞧您说的,”文净道人盈盈浅坐于侧,掩口轻笑,“属下一日不见您,也是如隔三秋,想念的很呢。” 李长寿微微皱眉,低声道:“文净,你可知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 位置? 文净道人心底一突,她在李长寿话语中听出了警告、听出了不满。 不知怎么,文净道人的道心,禁不住一阵轻颤。 这些年,她一直在默默旁观,更是知晓李长寿所做的那几件大事。 尤其是北洲一战,李长寿显露自身之道,一人灭杀十数头上古巨妖、妖族太子陆压…… 当日最令文净道人心悸的,还非李长寿突然展露的实力,而是在洪荒传闻中被抹去的那段情形。 为水神大人,圣人有过简单交手,太清圣人一声‘滚’,喝退西方二教主。 当时更是有女娲出手、后土现踪! 自那时,文净道人就已明白,眼前这位早早拿捏住自己命门的天庭水神,便是半句玩笑都开不得了。 某种意义上而言,善谋算的水神,比那个男人更危险,也更让人无力应对。 可惜,这是单纯的无力与绝望,文净道人丝毫没有征服的念头。 文净道人连忙起身行礼,解释着: “还请大人勿怪,属下也是被逼无奈,才…… 才做了他们的第六护法,做了那凶兽统领一职! 属下心自是在大人这,自是在人教这,还请大人明鉴!” 李长寿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心底也是忍不住一阵嘀咕。 文净都已经做到西方教‘高层’了? 自己刚才不过是想提醒她,一定要牢记她是玄都师兄的迷妹身份,莫要跟他说这些过火的话。 老师可都在头顶看着呐! 文净道人的命途,似乎也被改变了许多。 此时看来,自己也当给文净道人一些甜头,莫要让她在该出手时,有半点犹豫。 李长寿淡然道:“此事我自知晓,不过是敲打你一二。 近来,玄都师兄在镇守玄都城,抵御域外天魔,暂时无法分身,待玄都师兄回五部洲,我自会安排你们再次相见。” “当、当真?” 文净道人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舌尖轻颤,目中满是亮光。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又道:“你既想要与我师兄亲近,与我交谈时,当存礼数、知间距,不可有过界之言语,你可明白?” 文净道人细细品味这般话语,不由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称是,还禁不住抬手擦了擦嘴角。 “属下多谢大人成全!” 李长寿心底细细思量,斟酌了一阵言语,才道:“此事若无老师允许,我也不敢擅自做主,你要好生把握。” 文净道人娇躯轻颤,差些就直接跪下,对头顶的太极图虚影行几个大礼。 李长寿淡然道:“说正事吧。” “是,”文净道人柔声应着,又忍不住掩口笑了几声,这才坐回了座椅。 “大人,西面将有大动作了。” “哦?”李长寿眉角一挑,并未插话,让文净道人将要禀告之事详尽道来。 不多时,李长寿就有点坐不住了。 还好,他从未小觑过西方教。 就在数月前,西方教大教主接引道人出关,于灵山开坛讲道,传授众圣人弟子道与法,灵山重要人物悉数到场。 文净道人也被叫去,在暗中听道,并未现身。 讲道之后,则是西方教有话语权的十数圣人弟子,外加她这个凶兽统领,以及其他两名出身妖族、海族的统领,一同商议应对大劫之事。 这次商议中,西方教定下了两件大事。 【第一,在五部洲收敛羽翼,让西方所属尽皆沉寂下来,并主动清缴原本收容的一批业障大妖,收割功德,增加本教气运。】 李长寿:…… 要说狠,还是这些家伙狠。 当年一句‘你与我西方有缘’,让上古不少妖族老妖屁颠屁颠地去了西方教; 而今大劫落下,为了给镇压西方教教运的十二品金莲减负,直接要将这些气运累赘剿灭。 哪怕自断一指,也要护住气运大盘不崩。 文净道人低声道:“属下就要负责此事,要灭的大妖着实不少,大多是藏在三千世界中。 西方本意,怕是要让我们鸿蒙凶兽,也在此间牺牲掉部分。 大人,是否要暗中招揽……” “勿要多想这些,”李长寿定声道,“让你潜藏在西方,自有上面的道理,不是让你做这些蝇头小事! 切记,你此时就以自保为主,哪怕是接到了来杀我的命令,你可随意杀我化身,可明白了?” 文净道人忙低头应答:“是,属下明白。” 李长寿又道:“第二件事为何?” “西方对地府有所图谋。 他们所图不小,怕是想控制部分六道轮回之事,或是另立一种轮回……” 李长寿笑道:“你且停下,让我来猜猜。 这场算计,西方早已暗中布置了数万年,事关三千世界中的诸多大千世界,凝聚香火功德,截取人族气运,可对?” 文净道人一怔,小声问: “您还有另外的耳目?” 李长寿指了指自己左耳,又指了指自己右耳,笑而不语。 文净道人若有所思,幽幽地道了句: “属下还为探听到了此事开心了数月,不曾想您都已……” 李长寿笑了笑,左手张开,掌心涌出一团云雾。 这些云雾凝成了五部洲的大概形状,缩小为巴掌大小;又在五部洲周围凝出了一片片‘岛屿’,这些岛屿缩小为星光,缓缓向外扩散。 星光中,有诸多闪烁着红光。 李长寿有意敲打文净道人,淡定地解释着: “这是西方教此时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三千世界。 他们的思路确实不错,在五部洲之外开辟香火神国,再借用香火功德抵挡劫运、培养仙兵。 可惜,他们始终是小觑了道门,又将人族当做傀儡木偶,还要用掌控轮回的方式,巩固这些香火神国,宣扬他们的教义…… 可笑且可叹。” 文净道人笑道:“既一切都在水神大人您掌握之中,属下就放心了。” 李长寿道:“且将你所知继续道来,我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是,”文净道人盈盈一礼,继续此前讲述。 半个时辰后,文净道人这化身化作血雾消散; 李长寿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目中满是沉思。 乖乖,西方教真就这么狠? 在三千世界中囤积了无数凡人正常逝去的魂魄,要在血海上另开轮回殿? 若对方要用魂魄攻打地府,那很容易化解,天庭派兵及时驰援就可。 麻烦的是,对方以大批魂魄要挟地府,后土娘娘那般温柔,绝不会让这般多的魂魄无辜消散,定会允许新的轮回出现,或是让出六道轮回部分的控制权。 天庭能作甚? 直接派兵清缴了这批魂魄? 这无异于屠杀凡人! 归根结底,此时最大的麻烦,还是已成了西方教手中王牌的诸多大千世界; 而西方此时正有意要动用这股力量,想借此扛过大劫。 不能乱,思路必须清晰。 香火神国…… 不错,要从根本上,给香火神国打上‘祸’的标签,从而借天道之势,瓦解西方的布局。 送走文净道人后,李长寿在玉泉山的纸道人也很快告辞。 确定了杨戬的成长之路,会如自己预期那般发展,李长寿就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说是暂且放下,其实也是做了些准备,他给玉鼎真人留下了十多枚专用的传信玉符,又在玉泉山附近埋下了几只纸道人。 随后,李长寿就将自己关在小琼峰密室,招来十多只空白的画卷,开始细细思考。 西方教上下颇多能人。 西方教自然知道,去紫霄宫商议封神事,他们定会遭道门圣人与圣人弟子们针对,必然得不到多少好处,故提前将视线放在了其他方面…… 汇聚功德,汇聚众生念力,就可渡过大劫? 李长寿仔细捉摸着,提笔画下了一只弹弓,开始了反复推演。 这次的假设,他也稍微大胆了些,毕竟是去太清观学过道的圣人未公开弟子了。 呃,怎么有点私生子的既视感…… 【如果我是西方圣人,该如何破此局?】 …… 有琴玄雅在水神府养伤半个月,在龙吉的照料下已伤势痊愈。 但有琴玄雅不发一言,始终保持着沉默。 一直到与李长寿相约的时间点,李长寿前来探望,她才露出了少许微笑,开口喊了句: “水神。” 侧旁龙吉眨眨眼,嗅到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龙吉小声道:“老师,那我先回去啦。”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龙吉嘻嘻一笑,对李长寿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要溜仙。 但一声‘且慢’从后面追了过来,龙吉眨眨眼,扭头看去。 李长寿手中端着一方包裹,笑道: “这是接下来半年你要学习的谋略之法,功课可是一刻都不能落下。” 龙吉的那张小脸顿时成了苦瓜,一把抢过包裹,气得轻轻跺脚。 “知道啦,就喜欢欺负人!” 看龙吉灰溜溜地驾云而去,李长寿轻笑着摇摇头。 有琴玄雅坐在床榻上,抬头注视着李长寿,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小声问: “水神,都顺利吗?” “还好,”李长寿转过身来,笑道,“今后你就安心在水神府修行,我在天庭中也算有些名望,不会有人打扰此地。 需要你站出来做宣传之事,我会提前通知你。 你也可随意闭关,修为才是最根本的,莫忘了前方还有金仙劫。” “嗯!” 有琴玄雅站起身来,换了一身浅白色宫裙的她,此刻长发如瀑般滑落,些许仙光环绕,美得令人目不暇接。 李长寿又道:“此时凌霄宝殿正在朝会,我带你去天河边走走,待朝会散了再过去拜见玉帝陛下。 你且稍微收拾下,不可失了礼数。” “师、水神不用去参加朝会吗?”有琴玄雅有些好奇地问着。 李长寿笑道:“玉帝特许,若无大事,我不必现身。” 有琴玄雅眨眨眼,虽然不明白具体含义,但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李长寿去屋外等着,用仙力封了这处厢房。 有琴玄雅很快就收拾妥当,换上了她最喜爱的冰蓝色长裙,搭配着金纹绣云长布靴,扎起了简单干练的俏马尾。 水神府各处的天兵天将,都忍不住侧目多看一两眼…… 有琴玄雅向前,对李长寿抱拳行礼;李长寿驾云带她飞出水神府,朝天河而去。 这一路,有琴玄雅大概有些理解了,自己长寿师兄在天庭到底拥有何等权势。 但凡他们路上遇到的天兵天将,尽皆远远停下云头,整齐划一地低头抱拳行礼,而长寿师兄却只是点头回应。 哪怕遇到一两位气度非凡的天庭仙神,对方也是率先做道揖,甚至还有人拐了个大弯,故意装作偶遇,向前行礼寒暄几句。 李长寿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有琴玄雅看在眼中,心底的念头十分繁杂。 若问世上何物最是磨人,那自是女子的心事了。 到了天河旁,让有琴玄雅远远等着,李长寿径直去了天兵操练之地。 他招来卞庄,将卞庄带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淡定地布置了十几层仙力结界。 卞庄:…… 慌是真的慌,反抗是真不敢反抗。 “水、水神大人,”卞庄喉结轻颤,“您带回天庭的那位女仙,末将绝对没有动半点念头! 末将此时心底都是姮娥仙子,末将愿立大道誓言!” 李长寿慈眉善目地笑着,“莫紧张,我还不知你品性吗? 小庄啊。” “哎,大人您说。” “我记得,你家里好像有个天涯阁,对否?” 卞庄不由满头雾水,还是连忙点头:“是,是。” 李长寿轻笑道:“明日带我去逛逛?” 卞庄不由愣了下,随后想到了什么,双腿一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水神您放过末将吧!若让人知道我带您去天涯阁,我怕是要被各位仙子大能挫骨扬灰啊!” 各位又是什么鬼? —————————— 【ps:感谢新盟主‘摇身一变’、‘幽天君无名’、‘自闭蛙’、‘丿陪风淋雨’的大力支持!努力补更中!】 第四百六十章 棋牌室中定暗殿,天涯秘境遇瘟神 一朵白云载着几道身影,朝天边缓缓飞着。 卞庄手脚冰凉,瞳光涣散、双目无神、呼吸凌乱,冷汗止不住地呼呼冒着…… 他扭头看了眼,身旁这位水神大人变作的青年道者,想再劝几句,舌头都在打颤。 ‘水神大人皱眉是什么意思?是在怪他大惊小怪吗? 可是,这种变形术真的能骗过旁人眼睛吗? 话说水神大人您这化身不是纸人吗?去他天涯阁能干啥,真听曲儿啊?’ “水、水神大人,”卞庄小声问,“咱们当真要去我家?” 李长寿却并未回答,此时眉头轻轻皱着,表情颇为严肃,陷入了莫大的纠结中。 过了一阵,李长寿扭头看了眼另一侧,那正含笑眯眼,有点小期待的…… “秦将军,”李长寿低声道,“你随着我们一同过去,未免有些不妥。” “水神大人莫慌,”秦天柱拱拱手,“末将跟着您去见见世面,自不会有什么逾矩之事。” 李长寿:‘听您这话,咱咋就不敢信呢?’ 卞庄:‘听您这话,您还知道不妥当啊!’ 秦天柱大手一挥,笑道:“水神大人当洒脱些,这是为了正事,可不是真出来游山玩水的。” 卞庄眼珠转了转,果断站了出来,对秦天柱小声道: “你这人,怎么还敢教训水神大人?水神大人还能不知,我家那天涯阁是做哪般营生的? 水神大人还能不知,此事若让旁人知晓,会令水神大人名声受损,影响水神大人在三界的名望,引来道侣以及道侣背后的圣人老爷不满……吗? 天柱,你我同为天庭将领,我这才提醒一句,你说话要注意些,水神大人心里有谱! 咱们尽心帮水神大人办好此事就是。” 秦天柱眯眼笑着,连连点头:“卞将军说的对。” 李长寿暗中瞪了眼卞庄,笑道:“既然咱们一同出了天庭,藏形匿迹,就改一改身份。 这般,你我三人扮作结义兄弟,奉秦兄为大哥,我为二弟,卞副统领为三弟,如何? 此不过是伪装身份,不必当真。” 这般暗示,已是再明显不过。 然而卞庄丝毫没接收到其中的信号,与秦天柱一同点头答应。 而后,卞庄继续心事重重、愁眉苦脸。 李长寿此刻也是差不多的心境。 这事儿要是被王母娘娘知晓,或是被人爆出,玉帝的化身去了天涯阁这种地方,那可就真的滑洪荒之大稽了。 秦天柱为何会在此地? 李长寿心底一叹,也怪自己这次嘴快了…… 这不是,李长寿思索了半个月后续安排,到了与有琴玄雅约定的时间点,就带有琴玄雅去凌霄宝殿领赏。 凌霄宝殿内,玉帝册封英勇将,赐下金甲护道身。 待玉帝勉励了有琴玄雅几句,李长寿的【水神】纸道人就带着有琴玄雅告退,回了水神府中。 与此同时,李长寿的另一具纸道人进了凌霄宝殿,对玉帝禀告了西方教谋划三千世界之事,并与玉帝商量了近两个时辰。 李长寿提出暗中组建势力,借天庭之力快速发展,与西方在三千世界博弈; 玉帝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下来,交给李长寿全权处置,天庭一应资源随意调动,可不经通明殿。 玉帝又问李长寿是否已有计划,李长寿说了自己构想的【临天殿】框架,提到了白泽、江林儿夫妇,又嘴快提了一句: ‘小神觉得,还可以依托现如今已有的三千世界大势力,让他们作辅佐。 比如那卞庄家中的天涯阁,虽是不正经的营生,但做讯息收集之事再合适不过,小神正要带卞庄去拜访天涯阁阁主。’ 玉帝顿时捕捉到了关键词 不正经! 于是,秦天柱出动,紧盯卞庄行踪。 在李长寿的一具化身带着卞庄飞出天庭后,秦天柱从侧旁驾云偶遇,笑呵呵地道了声: “同去,同去。” 这便有了,此时这朵云上的情形。 李长寿和卞庄齐齐叹了口气,玉帝叁号化身秦天柱却是笑眯了眼,对接下来的行程无比期待。 天涯阁,洪荒连锁临时情劫体验馆,也算是业界龙头; 近年来,天涯阁在五部洲内的东海、南海、西海,都开起了分阁,竭诚为洪荒广大炼气士提供优质的情缘缘服务。 路上,李长寿问起了卞庄,有关这天涯阁能常青不倒的秘诀。 卞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一句: “不惹业障。” 秦天柱奇道:“做这一行还能不惹业障? 若是有炼气士因去天涯阁导致道侣分家、家破人散,天涯哥岂能不增业障?” 卞庄笑道:“秦将军、咳,大哥有所不知,这般事是算不到天涯阁头上的。 我们只是开门迎客,客来或不来,是他们自行决断。 所谓不惹业障,就是不能强迫女子、男子做这般营生。” 秦天柱又奇道:“还有男子?” “不错,”卞庄轻笑了声,“灵石富裕、道心不宁,想来体验情劫的女仙也是有些的,不过数量很少。 为了这些客人,天涯阁也要准备一些男情缘者。” 李长寿纳闷道:“那你们是从何处寻来这般多的……情缘者?” “其实,大多是他们主动来投。” “哦?” “三千世界各处的情形不尽相同,”卞庄正色道,“有的大千世界中,物产丰富、灵气充沛,甚至遍地灵脉,但也因此惹来各方势力窥伺,战火连年不断,多的是走投无路之人。 在我刚修成天仙时,曾随几位管事去了一处大千世界,天涯阁的告示刚挂出去不过半日,就有数百女子投奔而来,还都是有修为在身…… 我们筛选情缘者时,要从她们的性情、容貌、有无业障在身这些方面去综合考量,再将她们送离原本所在的大千世界。 若她们想要离开天涯阁,只需将这些年她们在天涯阁所得的灵石、宝物,拿出两成给天涯阁,就算是了断了因果。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贫寒之地出身的女子,为了自身修行,主动来寻天涯阁…… 这跟凡俗的花楼不能一概而论。” “原来是这般,”秦天柱缓缓点头,在旁陷入沉思。 李长寿道:“或许你家长辈让你看到的情形,有些片面。” “不会,这个真不会。” 卞庄忙道:“二哥有所不知,小弟自小便是在胭脂堆中修行,天涯阁的真正话事者是小弟的祖母以及其他几位姑奶。 她们年轻时曾被强人逼迫,堕入风尘,一路隐忍、暗自修行,最终将强人手刃。 后来,她们联络众多有相同经历的女子,成立了一个颇有名气的修仙势力煞女盟,拔除了不少迫害女子的势力。 再后来,我祖母无奈地发现……诸多女子走投无路,只不过想找个生存之地,所以就有了天涯阁,煞女盟也渐渐转到了暗处。” 李长寿笑道:“倒都是些女中豪杰。” 卞庄轻叹了声,并未多说,目中有些失神。 秦天柱在旁问道:“三弟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祖母她们结怨太多,仇家太多,小弟许多亲人都被……不过,现如今倒是安生了。” 卞庄笑道:“天涯阁已非那些仇家敢招惹。” 秦天柱闻言有些感慨,鼓励道:“以后在天庭好好任职,你同样能光耀门楣,让你祖母心安。” 卞庄忙道:“当着水神、咳,当着二哥的面,大哥莫要说这个。” 李长寿在旁笑而不语。 这家伙也是好福源,不知不觉这天河水军大元帅一职,也就稳当了。 就是这心性,还需好好打磨,不然免不了‘其罪当猪’。 因李长寿要见的是卞庄的祖母,天涯阁真正的话事者,他们三人径直飞出五部洲,朝东而去。 单单只是一路行程,就花费了两个多月。 秦天柱担心李长寿的纸道人仙力不足,主动驾云;李长寿推辞一阵,也是着实推辞不过,才让出了白云的驾驶权。 有的化身,无所不能; 有的化身,无,所不能。 …… 这两个多月,李长寿自是不能闲着; 大多时间继续盘算西方之事,也进一步在心底完善了临天殿的上下构造。 在即将抵达卞庄老家前,李长寿在小琼峰棋牌室,安排走了酒雨诗与熊伶俐,请来了白泽与忘情上人,言说了自己关于临天殿的构想。 “三千世界中发展势力?” 江林儿眨眨眼,纳闷道:“为啥要这么干? 三千世界的炼气士,打破头都想往五部洲挤,咱们怎么还要去三千世界发展?” “并非是度仙门,”李长寿正色道,“是为天庭做事。 三千世界也是三界的一部分,但天庭在三千世界的影响力太过薄弱,若是凭天兵天将四处征讨,又容易让炼气士对天庭不满。 故,奉玉帝之命,由我组建临天殿,为天庭管辖三千世界铺路。” 江林儿面露恍然,坐在那一阵思索。 白泽笑道:“水神可是需贫道外出做事?” “不错,大劫降临,我有诸多事务分不开身,”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你有趋吉避凶的本领,有白先生主持大局,自是再好不过。” “水神如此安排,贫道自当遵从。” 白泽拱拱手,目中流露着少许期待,整头兽都来了精神。 忘情上人问:“长寿你想如何安排贫道?” 李长寿拱手行礼,道:“我想请师祖夫妇,做临天殿的引路人。 师祖有三千世界中的少许人脉,最初时由师祖出面,联络此前好友聚起声势,也可掩盖临天殿的跟脚。 还有几样事,我须得提前说个明白。 之所以提前推动临天殿计划,是为了对付西方教。 西方教控制了不少大千世界,缔造成了香火神国,借此凝聚气运、功德,以此为基础谋算轮回之事。 他们少说已有数万年的安排、谋划,我们起步晚,又要在数百年内就见成效,聚起一股势力,平衡掉西方教在这方面的优势。 五部洲有圣人坐镇,而今妖族偃旗息鼓、元气大伤,接下来将会有一段平静期; 我会调动能调动的一切资源,让临天殿快速步入正轨。 哪怕动用一些非常手段,也是无妨。” 李长寿话音落下,棋牌室中一阵安静,众人都陷入思索…… 这可是影响天地的大事,其中风险绝对不低。 “嘿嘿,”江林儿抱着胳膊,挑眉眨眼问了句,“有什么好处没?” 李长寿哑然失笑,知道师祖已答应了此事。 忘情上人却皱眉道:“林儿,咱们是人教道承,也都算是人教弟子! 人教本就以匡扶天庭、造福苍生为己任,今日用到了你我,如何能提好处二字?” 江林儿翻了个白眼,哼道: “是,是,夫君大人教训的是,就我肤浅行了吧,哼!” “林儿你莫要生气,道理就是这般的道理……” “师祖不必担心,”李长寿笑道,“暗中为天庭做事,我自不会让咱们自家人吃亏。 灵石、丹药、法宝、功德,这些修行之物自不会有缺,且可惠及师祖之友。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气运二字。 玉帝陛下已命木公暗中拟旨,待旨意凝成,便可得天庭气运庇护。” 白泽问:“若被西方教针对,如何应对?” “咱们首先要选好立足之地,避开西方教的势力范围,”李长寿笑道,“其他各种举措,我都已想的差不多了,稍后会一并写下来。 起步阶段最是艰难,但不需太多高手,我想请师祖你们夫妇出面,白先生在背后主持大局,我在其后统筹算计。” 白泽顿时会意,笑道:“忘情殿主,这名字倒是不错,一听就有那么点意思。” 忘情上人眉头轻皱:“贫道何德何能,如何能做这殿主之位? 贫道不过是山中修行之士,修得长生道果罢了,于谋算、统率之道完全不通。 何不换个人选?” 李长寿叹道:“而今天庭之中最缺高手,我能信任的长生仙,只有师祖公了。 巫族多憨,龙族多傲,其他人教仙宗我也不熟。” “这……” 忘情上人一阵皱眉。 白泽劝道:“能得水神信任,已是颇为不易,道友莫要推辞了。” “只需度过起步阶段,殿主就可隐于幕后。” 李长寿笑道:“而且,殿主不过是明面上的门面,暗中还是要白先生与几位商量着,一同处理各类事务。 毕竟,像忘情上人您这般气度非凡、英俊潇洒的长生仙,也是着实不多,对临天殿招兵买马也大有裨益。” 忘情上人笑叹:“长寿你这般说,我当真也不好推辞了。” 江林儿嗤的一笑,白泽和李长寿尽皆露出笑颜。 “那个!” 突然间,侧旁角落传来了弱弱的呼喊声。 却是一直在旁装乖巧的酒玖,终于按耐不住站了出来。 “这事儿,我能帮上什么吗?” “师叔你不必挂念,”李长寿温声道,“你在山中安心修行就是。” “总是白吃白喝你的,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许是当着自家师父的面,酒玖也多了几分害羞,抬手理了理耳旁秀发,如此说着。 李长寿笑道:“在我尚未成仙与刚成仙的那段岁月,师叔你已帮了我和先师许多,不必介怀这般小事。” 忘情上人却道:“让贫道的几个弟子也一同出山吧。 小五修为虽不足,却通达人情、擅与人打交道;依依与小玖修为不错,有成就金仙的资质。 他们入临天殿做事,也可为自身增些机缘。” 酒玖两步跳了过来:“真的!我绝对不会帮倒忙的!”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轻叹了声,一句“也好”,酒玖开心地蹦了起来,场面顿时有些失控。 …… 李长寿刚定下临天殿最初阶段的核心‘团队’,另一边就到了一片安详宁静的小世界,心神也随之挪了过去。 尚未进入这片小世界,他们三人就被一队仙兵拦下。 这些仙兵男女参半,清一色真仙境修为,领队还是两名天仙境后期的炼气士。 卞庄主动向前,淡定地站在那,背着双手、略微岔开双腿,目中眺望着那片星海…… 他,回来了。 怎料…… “道友您道号如何?” “您可有我们天涯阁的大能玉符?此地是我们天涯阁的秘境,只对拥有大能玉符的道友开放,还请您多多担待。” 秦天柱嘀咕道:“还整出大能玉符了?” 卞庄嘴角微微抽搐,默默抬手换了个发型,手指在眼皮底下抹了两下,抹出了两缕黑眼圈,又有些疲累的打了个哈欠,放出了自身道韵…… 那两名天仙先是皱眉观察,而后大惊失色,喊道: “少阁主!是少阁主!” “少阁主您回来了!快,快去禀告阁主和各位姥姥,少阁主回家了!” 片刻后,小世界中飞出道道流光,其中不乏气息浑厚的金仙高手; 前方云雾大开,一座七彩斑斓的光桥,出现在三人面前。 卞庄却是微微侧身,笑道:“大哥、二哥,请,到了这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秦天柱顿时笑眯了眼,李长寿化作的纸道人也是面露微笑。 然而,正当此时,一声冷哼却在李长寿耳旁炸响; 李长寿仙识反查,就见这小世界一片连绵起伏的阁楼殿宇中,有一名身着灰袍、满头灰发的老者,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此人修为……自己竟然看不透。 李长寿皱眉看了回去,与这老者隔了不知多远,视线对碰,擦出了少许火花。 忽听这老者传声: “好个纸人,洪荒能有如此修为的纸人化身,怕是只有水神长庚一人吧。 你竟背着云霄师姐前来此地,当真不将我截教仙放在眼中呐。” 云霄师姐?截教高手? 李长寿仙识传声问道:“道友如何称呼?” “九龙岛,吕岳。” 嚯!瘟神! 第四百六十一章 初会吕岳 所谓瘟神,其实是比较模糊的说法。 天庭诸神之中,有福神自然就有瘟神,天数有盈便有亏。 但李长寿听到吕岳二字,第一反应就是那个自称圣人之下杀伐第一,一把奇毒掀翻了周国大军的封神大毒翁。 九龙岛与金鳌岛一般,都是道门较为出名的道场,只不过比起金鳌岛名声弱了些。 此刻凝视着这老道,李长寿心底念头转动,微笑传声: “还请道兄莫要声张,我来此地也是有要事在身,你我稍后见面详谈吧。” 那老道双目一凛,似乎还有些气愤,传声数落道: “此地是什么场所? 这是三界有名的寻欢作乐、风花雪月之地! 贫道当真不曾想到,长庚师弟你竟是这般品性! 痛心疾首呼!不亦悲哉!” 老道传声刚落,背后那窗幔中走出一妙龄女子,柔声喊道:“前辈,您看什么呢?大家都等您过来呢。” “来了,来了。” 吕岳温声答应,拥着女子的腰身,就要走回阁楼内。 末了,还不忘扭头瞪一眼李长寿,继续传声骂道: “贫道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稍后若不给贫道一个解释,贫道定要将此事告知三仙岛的几位师姐! 哼!” 言罢拂袖拥女而去,开启了阁楼周遭大阵。 李长寿:…… 这叫什么事? 他是真的过来谈正事的,这吕岳摆明了是来这里‘搞消费’! 汝为何能如此理直气壮! 就这‘驰名双标’的嘴,当真要怀疑您老是不是西方之人了! 人教粗口! 李长寿抬手扶了下脑壳,一旁卞庄关切地问道:“二哥怎么了?” “无事,无事,”李长寿摆摆手,又看向了一旁的玉帝化身。 还好,这化身不是‘华日天’,不算扎眼; 若是换做当年的华日天,那只天地间浪来浪去的功德金身,不被人认出来才怪。 秦天柱纳闷地嘀咕:“截教仙?” “大哥不必担心,”李长寿给了秦天柱一个安然的眼神,旋即就与卞庄一同,迎向了前方那大群天涯阁高手。 卞庄对他家人言说,这两位是自己在天庭结识的好兄弟,互相引为知己,这次回家看看,就与他们两人一同回来了。 一群卞庄的姑奶、大爷向前行礼,李长寿与秦天柱熟络的回礼,进了这处小千世界。 仙识扫过,各处楼台殿宇都是重重大阵,最少有百多名无法辨明跟脚的高手,在此地寻欢作乐。 李长寿也随之发现,他此前看不透吕岳的修为,并非是吕岳修为太高,而是此地布置了各类遮掩阵法…… 仙识所能探查到的‘客人’,要么隐在大阵中,要么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形。 两个字:专业! 他今日来此地之事,并非什么隐秘,李长寿此前也没想过保密,此间有诸多考量。 散出【天庭要吸纳三千世界势力】的消息,转移对方注意力;稍后造些声势,拉起一股势力,借此掩护临天殿。 本来,李长寿和秦天柱都觉得,他们来了此地,天涯阁定会拿出本地特色招待他们; 但接下来的发展,让李长寿松了口气,让秦天柱略感无趣。 他们被引入了一座偏僻的殿宇,殿内仙乐盘旋、清净优雅。 放眼看去,毫无‘铜镜不能播’的画面; 左右眺望,一位位美貌的少女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毫无不良之风气。 李长寿被动维持着风语咒,在此地竟听不到什么噪杂的声响,只有风中传来的悠扬乐声…… 宛若画中的仙境。 李长寿和秦天柱跟着卞庄刚进后殿,就有一位身周华袍的老妇人,带着一群老妪迎了出来。 那老妇人开口就是一声: “我的大孙贼!你可想死奶奶了! 快来让奶奶看看,你在天庭受苦了吗?这怎么都瘦了?天庭可有人欺负你啊?” 卞庄顿时有些尴尬,忙道:“奶奶,我两位兄弟在这,您别大孙贼大孙贼的喊……” “你兄弟在这,奶奶就不能心疼你了?” 卞老夫人皱眉埋怨一句,拉着卞庄的手,含笑看向李长寿和秦天柱。 李长寿此时才察觉到,这位老妇人的气息,自己才是真的看不透…… 是个高手。 卞老夫人仔细打量了几眼李长寿,笑道: “不曾想竟是贵客登门,来人,打开引凤楼,请两位贵客去楼中,没有老身之命,谁也不得靠近。” 后方立刻有两名身着华贵衣裙的中年妇人欠身应是。 李长寿笑道:“冒昧到访,还请老夫人勿怪。” “大人客气了,”卞老夫人叹道,“寒舍粗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大人勿要见怪。” 李长寿拱拱手,对秦天柱温声道:“莫要失了礼数。” 此是为了遮掩秦天柱的身份。 随后就与秦天柱一同,跟在几名仙子身后,朝那所谓的引凤楼而去。 能看出,卞庄家确实是洪荒大户。 放眼望去,整个小世界都被改造成了各类景观,奇山随处可见,溪流华池遍地可寻,一处处玉石雕像,也仿佛不要成本一般。 很快,李长寿和秦天柱被带到了一座宏伟的楼阁前,两位仙子推开浅红色的大门,内有两排仙子齐齐行礼。 秦天柱笑道:“当真气派。” 李长寿在旁道:“毕竟这秘境,也算世间少有之地了。” 楼阁居中是一座高台,其上有一口宝池,池内灵光闪烁、仙气氤氲; 若坐在这宝池中环顾四方,可见远山起伏、波光粼粼,又可见仙鹤呈祥、祥云片片。 李长寿当真想说一句: 【堕落】。 一旁各有两名温柔可人的仙子向前,要上手帮两人更衣。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秦天柱就先道了句: “各位不必忙碌,我等只是来访友,若是方便,还请各自退下吧。” 李长寿眨眨眼,他莫非误会了玉帝陛下? 这几名侍女欠身应是,低头退去。 很快,这华美的阁楼中,只剩李长寿与秦天柱,两人相视而笑,去了侧旁角落,随便找了个软榻入座。 一旁又有侍女向前,送来热茶点心,问询他们两位喜欢听什么曲儿。 李长寿道:“正常些的就是。” “是,”那侍女欠身答应,端着托盘退走。 不多时,这阁楼中来了几名女乐师,奏起了轻快的曲子;几名美貌的舞姬款款而来,温柔地摇摆流云袖,舞姿颇为养眼。 还好,都在清雅二字之内。 秦天柱朝着李长寿凑了凑,传声道:“长庚觉得此地如何?” “顶好的风月之地,”李长寿赞叹一声,“天涯阁能发展到这般地步,当真不易。” 秦天柱叹道:“卞庄的祖母应是认出了你,可惜了,不能做点好玩的事。” 李长寿:原来是因为这个! 秦天柱皱眉道:“此前那与你传声的老道,也应是认出了你,长庚你此举,是否有些欠考虑了?” 李长寿传声回道:“小神有一二算计,此行也有意误导那些关注小神行踪之人。” “可云霄仙子问起来,这该如何解释?” “这个……” “长庚啊。” 秦天柱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低声道: “女子跟咱们不同,咱们有什么说什么,有些女子最喜斤斤计较,你若是有一点差错,她能记几个元会,反复数落。 你这点把柄若是被云霄仙子抓住了……啧。 不要多想,我绝未说我师妹。” 李长寿笑道:“小神明白,小神明白。 男子与女子分居阴阳,本就不尽相同,大多数女子比起男子,心思细腻了些,都是情理之中。” 秦天柱叹了口气,端起茶水喝了口。 李长寿还想提醒秦天柱小心,此地毕竟是陌生之地;但一想到两人在此地都是化身,且是在卞庄家中,也就将这般话语忍了回去。 还是要给二师兄一点面子的。 片刻后,卞庄扶着自己祖母驾云到而来,李长寿与秦天柱起身相迎,宾主寒暄一番,相谈甚欢。 卞老夫人单刀直入,直接问道: “不知水神大人今日带老身孙儿回来,具体所为何事?” 李长寿却卖了个关子,借此探探天涯阁的底。 “老夫人不如猜猜看。” 侧旁秦天柱禁不住笑出声来,倒是第一次见自家水神这般‘顽皮’。 卞老夫人沉吟几声,坐在那静静思索; 卞庄站在一旁不断发愁,还在担心李长寿背后的仙子大能找他麻烦…… 少顷,卞老夫人叹了口气,叹道: “水神足智多谋,又是圣人弟子,天庭之中仅在玉帝陛下之下……” 李长寿忙道:“老夫人莫要这般抬举,我不过是得陛下信任罢了。” 这老妪笑道:“老身当真是猜不出的。” 李长寿斟酌了下言语,缓声道: “我在路上听卞庄说了老夫人开创天涯阁的诸多事,对老夫人也颇为钦佩。 我便直接问老夫人一句,天涯阁可愿为天庭做事?” “这……” 卞老夫人略微皱眉,低声道:“水神您突然如此一问,老身也不好回答。 老身虽是天涯阁的阁主,但天涯阁上下这般多人,若因老身一个决定陷入险境,老身当真是万死难辞了。” 李长寿道:“为天庭做事,如何会陷入险境?” 卞老夫人叹了声: “天涯阁消息也算灵通,因我孙儿在天庭为将,老身近年来,也格外关注天庭之事。 此前,天庭与西方争运,天庭因水神相助接连获胜; 此次大劫降临,天庭已是占到了主导之权,根据外人相传,此劫名为封神,意在壮大天庭。 但大劫岂能无杀业? 西方大教经营三千世界多年,水神要拉起一股势力与西方在三千世界的势力抗衡,借此继续为天庭争运…… 此间可会有大战? 若有大战,我天涯阁便是再多十倍的仙人,也不过是大劫劫灰罢了。” 一旁秦天柱和卞庄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都是不会想这么多之人;于是各自安好,静静听着。 李长寿拱拱手,笑道:“老夫人看的当真透彻。” 卞老夫人忙道:“水神过奖,老身不过是活的久了些,凡事都看透了,也看淡了。” “但老夫人有一点其实说错了。” “愿闻其详。” 李长寿食指在软榻的矮桌上写了一个‘道’字,沉默了一阵,才道: “如今我无法给老夫人任何许诺,也不敢说,天涯阁为天庭做事,会有如何如何辉煌的明日。 这都是空话,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天涯阁现状已是无比安逸。 我只请老夫人仔细考虑,假若天庭不出手干涉三千世界之事,三千世界的情形会如何发展? 老夫人应当知道西方教做了什么。 实不相瞒,八十余年后,我将随老师同去紫霄宫中商议封神劫难,此前我刚去太清观中拜见过老师,可以确定的是,道门绝不会在此事上让西方得利。 西方的布局若在五部洲受挫,大劫危机之下,又会做什么?” 卞老夫人那满是皱纹的额头,顿时有些拧巴…… 李长寿继续问:“天涯阁是否有把握,能在这场浩劫中独善其身?” “难,”卞老夫人轻轻摇头,“天涯阁所涉范围太广,总要被波及,且战事一起,天涯阁之财定会被强敌窥伺。” 李长寿笑道:“我既来此地,老夫人也应知晓了,天庭不会放任西方教蚕食三千世界。 三千大世之中必有一战,且是圣人大教不直接参与的一战。 若想保住天涯阁今日这来之不易的局面,天涯阁其实只有两条路走 信我,或是投奔西方教。” 卞老夫人皱眉凝思,又问:“水神直接来我天涯阁,可是通过其他途径,确定了我天涯阁与西方并无关联?” “我并未查这些。” 李长寿笑容满是自信:“若天涯阁是西方教暗中掌控,那我此行既可壮大我方势力,又可削弱西方势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毕竟……” 李长寿看向卞庄,心底暗道一声:‘得罪了二师兄’。 “卞副统领是我信得过之人,我也愿给卞副统领家中几分好处。 天涯阁,可是天庭拉拢的,第一个三千世界内的仙道势力。” “兹事体大,可否请水神在天涯阁中逗留两日?” 卞老夫人起身道:“老身须得与几位阁中老人仔细商议,才可给水神确切的答复。” “善。” 李长寿答应一声,起身送卞老夫人离开; 他又对卞庄眨了下眼,卞庄会意,连忙跟了上去。 待卞庄跑远,秦天柱缓缓舒了口气,传声问: “长庚,你不是要搞那个临天殿吗?为何又要拉拢三千世界中的势力?” 李长寿笑着反问:“若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竹篮中,竹篮摔了怎么办?” 秦天柱哑然失笑:“你呀,果真不愧是稳妥之名! 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陛下谬赞,”李长寿端着茶杯喝了口,心底轻轻一叹。 若非时间来不及,多给他几千年去谋算,他非要发展出七八个独立运作的暗藏大势力,再去跟西方交手。 现在,也只能明面拉一个联盟,再暗中培养临天殿…… 不多时,卞庄灰溜溜跑了回来,言说卞老夫人与几位姑奶一同进了大殿中,应是想要好好商议此事。 李长寿想起那九龙岛吕岳,笑道:“可否请少阁主动用点私权?” “啥少阁主不少阁主的,”卞庄嘿嘿一笑,“有事您吩咐,看上哪个……咳,想跟哪位仙子论道,我立刻给您办妥!” 秦天柱挑了挑眉,李长寿赶紧转移话题: “此地有个客人,是截教圣人弟子,九龙岛炼气士吕岳,可否请吕岳来此地一叙? 顺便……”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传声叮嘱几句,卞庄连连点头,直说小事,转身匆匆而去。 不多时,卞庄派人去请吕岳,又将两枚玉符塞给李长寿,这其中有天涯阁所记录的,吕岳之喜好、前来此地的频率。 李长寿看了眼,心底颇有些感慨。 这吕岳,千年来一次,一次来百年,每次都是大笔大笔的灵石砸出去…… 这老哥炼毒的本领无比高明,该不会就是为了搞灵石来这里消费,借此磨练出来的? 正如此想着,那吕岳驾云而来,昂首挺胸进了阁楼中。 李长寿故意当着吕岳的面,将两枚玉符收了起来,又对秦天柱传声叮嘱,让他不必起身,自己起身相迎。 李长寿不做道揖,也不行礼,只是笑道: “道兄当真是九龙岛吕岳师兄?” “自然!” 吕岳挺胸抬头,目中带着几分傲意,“长庚师弟,你可是想好如何辩解了? 只要你说服贫道,贫道自不会将你今日来此地之事,说给诸位同门听。” “辩解?” 李长寿反问:“我为何要辩解?倒是道兄如何自证身份?” “贫道何用自证?” 吕岳对着天空拱拱手,朗声道:“我师尊乃是通天教主,若此言为虚,自有圣人感应。” 李长寿轻轻摇头:“大劫来临,天机蒙蔽,此法怕是不行。” 吕岳反问:“那你如何自证你是天庭水神,人教长庚?” “凭此宝,”李长寿手指轻点,掌心浮现出一缕缕玄黄气息,凝成了玄黄塔的虚影。 吕岳一怔,站在那陷入沉思。 李长寿趁势追击,笑道:“道兄似乎对天涯阁格外中意。” “不错,贫道自上古炼丹出错,就开始喜好美色,也常来此地,不偷不抢不欺弱小,也非什么秘闻。” 吕岳淡定地回答,随后继续沉思如何自证身份。 李长寿不料吕岳竟如此坦然的承认此事,当下也有点犯愁,想着该如何抓对方软肋。 李长寿善用毒,所以更明白吕岳的厉害之处。 这般用毒的高手,绝对是扭转一场大战的底牌,若是能提前为天庭所用…… 画面不要太美。 吕岳沉吟几声,开口道:“这般,你与云霄仙子桃花林相会的那次,贫道虽然未在场,但贫道可说出你们说的每句言语。” 言说中,吕岳自怀中拿出一本布帛做成的书卷,清清嗓子,淡定地朗声读道: “云霄师姐说: 嗯,我眼中的你……善谋善划,进退有度,行事谨慎,不沾因……” “哎,大可不必!” 李长寿连忙出声打断,向前迈出两步,对吕岳做了个道揖: “吕岳师兄,是我多疑了,在此赔罪。” “哎,”吕岳反倒是露出些微笑,“世人都知长庚师弟行事谨慎,这都是小事,贫道自不会介怀。 倒是你…… 唉,云霄师姐若是真的知晓了此事,该如何看你? 这段姻缘来之不易,师弟你且好好珍惜才对! 稍后贫道替你掩护,就说你是来寻贫道的,有要事相商,但贫道只能帮你这一次。” 李长寿笑道:“师兄,我来此地其实是真的有要事,并非是为来寻欢作乐。 师兄请坐,容我详细与你言说。” “哦?”吕岳看了眼秦天柱,淡定地点点头,坐去卞老夫人刚刚的座位。 那秦天柱却笑着道了句:“道友手中书册,可否借我一观?” “哼!” 吕岳将布帛书收起,淡然道:“你又是何人?这是我截教之秘,我岂能让长庚师弟难堪?” 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这吕岳的性子也是颇为有趣,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试探,他与西方是不是有关联…… 第四百六十二章 瘟神醉酒吹英雄 这次外出,玉帝叁号化身给李长寿的感觉,多少有些不一样。 感觉,比之前平和了很多…… 无论是卞庄说错话,又或是吕岳出言不敬,秦天柱都是微笑着摇摇头就过了; 虽然大概率是放在心底记小本本,但确实比之前淡定了许多,也从容了许多。 真·心胸宽广秦天柱? 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却也不能直接传声问询,当务之急,还是探一探吕岳的跟脚。 他其实记得,原本的封神故事中,吕岳的下场也挺凄惨,被阐教三代们一阵暴打,第一次下山损了四个徒弟,第二次下山被没什么修为的杨任拿着五火七禽扇‘呼’成了灰烬。 当时与吕岳一同被五火七禽扇搞掉的,还有吕岳的两名师弟。 就这般,一个师父、两个师叔、四个弟子,组成了天庭八部正神中瘟部的班底…… 从这个角度来判断,吕岳跟西方教有关联的概率应当很小;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此时大劫已更改了这么多,李长寿也不敢直接下论断。 此前李长寿还听人说起过吕岳的名号,是在万林筠长老口中。 万长老曾拜读过吕岳所著的半篇毒经,对截教炼气士吕岳的毒道造诣无比推崇;而万长老构想的金仙毒丹、‘道之毒’,吕岳早就有炼制好的成品在洪荒流传,只是无比稀少。 李长寿思前想后,慎重地找了个吕岳必定感兴趣的话题,问道: “吕岳师兄此前说炼丹出错,这是怎么了?” “嗨,”吕岳那张有些苍老的面容露出几分郁闷,“陈年往事矣!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满满的倾诉欲。 李长寿正色道:“吕岳师兄,实不相瞒,师弟我也颇喜炼丹,也琢磨过不少毒丹,师兄请看……” 言说中,李长寿拿出了两瓶丹药,先递给秦天柱一瓶,又将另一瓶用仙力推到了吕岳手中。 吕岳打开瓶子看了眼,放在鼻尖嗅了嗅,笑道: “不错,这毒丹练得扎实,马马虎虎能毒死几个天仙。 给,师弟看为兄这个。” 言说中,吕岳在袖中取出两瓶丹药,瞧了眼秦天柱,用仙力推了一瓶丹药过去。 李长寿还未来得及提醒,秦天柱手快,已是将玉瓶拔开; 当下,这玉帝的化身就是眼前一黑、身形摇晃,身周连忙绽出仙力,将玉瓶结结实实地封住。 “咳,咳咳!” 秦天柱咳嗽几声掩盖尴尬,赞道:“好厉害的毒丹,便是大罗金仙中了,怕也要元神受损。” 吕岳淡定地一笑,手指轻点,将一缕缕散出的毒雾收入指尖,淡然道: “莫要误伤了此地佳人,她们修为都不算太高。” 李长寿却是并未打开手中玉瓶,刚要将玉瓶奉还,吕岳却傲气地摆摆手。 “拿着防身就是,总不能被你白喊师兄,送出去的东西焉有拿回来的道理?” “那就多谢师兄了。” 李长寿含笑将玉瓶收了起来,满是郑重地放到了一只宝囊中,贴身存放。 吕岳见状笑眯了眼,又轻叹了声,叮嘱道: “毒丹之物,本就是丹道分支,可伤人,也可救人,世人对此颇多非议。 长庚师弟你记得,你是天庭水神,人教仅有的两位二代弟子之一,若非是真敌不过的强敌、陷入困境,切莫露出这丹药。 免得让人说咱们仗着阴损手段害人,有损大师伯威名。” 一旁秦天柱将手中玉瓶递给了李长寿,笑道:“这颗也给水神大人用吧,若是遇到强敌,还能多点应对手段。” 吕岳笑道:“你这手下倒也上道。” 李长寿:…… 别说了大佬,看您这性情,估计这版的封神大劫也逃不过要去天庭给这位‘手下’当差,真就会成这‘手下’的手下…… “嗯,多谢师兄提醒。” 李长寿笑着应了声,看似随意的将玉瓶接了过来,并未露出什么破绽。 紧接着,李长寿将话题很舒适地转了回来: “吕岳师兄炼毒的本领,师弟我自愧不如,相差甚远,恐道门三教之内,毒一道,也是师兄独树一帜。 师兄当年炼丹出错,就是炼毒丹所致?” “唉……” 吕岳长长一叹,看了眼身旁卞老夫人留下的茶杯,一旁卞庄立刻喊人送来新茶。 不愧是龙头情缘服务业的少东家,机敏劲都用在这了。 吕岳缓声道: “那时也是上古了,当时门内有一对道侣为上古异兽化形修行,都已修成了长生仙,心愿就是有个子嗣。 但他们一个本体是三足金蟾,一个本体是灵羽天鸟,本就都已修成金仙,想要子嗣当真是难事一件……” 李长寿笑道:“那也难不住师兄吧。” “别说这个,贫道听这个就脚软,”吕岳笑骂了声,“贫道就怕被人戴了高帽,帽子一戴,贫道就有些不知所以。 当时贫道也是这般稀里糊涂地应下了,回去之后不断琢磨,搜集来了诸多先天宝材,志气满满地开炉炼丹,结果丹要成的最后一刻……” 李长寿关切地问了句:“怎么?” “炸炉了,”吕岳以手掩面,“自那之后,一股邪气污了贫道元神…… 多亏有天涯阁这般所在,不然贫道当真是要踏入邪道,不知道会做多少错事!” 秦天柱在旁笑着加了句: “虽说如此,道友也要节制些才行,若我所看不错,道友已是亏损了本源。 大罗金仙的修为都能这般亏损本源,当真世所罕见。” “无妨,”吕岳淡定地摆摆手,“斗法看的又不是修为如何,若说瞬息间杀千百长生仙,怕是云霄师姐、多宝师兄,都不如贫道出手迅捷。” 李长寿笑着将话题稳了回来:“不提风月,师兄练毒的本领,师弟我是无比佩服的。” 言说中,吕岳一阵摇头,随后看着李长寿,笑道: “不过,自此也让贫道得了此间之乐,算是有失有得,与师弟你修的那阴阳之道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长寿:抱歉,我们太清是正经的阴阳大道! “咱们这般只是聊天,未免有些不美。” 李长寿看向一旁站着的卞庄,笑道:“小庄啊,让人摆点酒宴,我跟吕岳师兄喝几杯。” 卞庄忙道:“已经准备好了,我这就让人进来。” “哎,慢,”吕岳手一抬,淡定地扔出去了自己的‘大能玉符’,“算贫道的。” “这个……” 卞庄有些为难,不由看向李长寿。 他刚听李长寿对吕岳的毒丹颇多赞赏,心底也是有些发怵。 李长寿笑道:“岂能让师兄破费? 今日师兄诚心待我,单单是这份要帮我遮掩来此地之事的心意,就让师弟我颇为感动。 小庄啊,将玉符还给吕岳师兄,后面的事,你可懂得了?” “懂,懂,”卞庄双手捧回这枚玉符,笑道,“今后吕岳前辈就是我们天涯阁贵客,与吕岳前辈交好的几位姐姐,绝不会受半点委屈。 吕岳前辈今后在我天涯阁中的一应用度,都由天涯阁承担。” 言罢,卞庄做道揖就要转身。 “嗯?哼!” 砰的一声,吕岳一拍桌子,瞪眼喝道: “你这是瞧谁不起?可是觉得贫道家境贫寒?” 卞庄不由懵了…… 吕岳当真气愤,骂道: “贫道给的灵石宝物,那是给你们天涯阁的吗?那是给那些佳人的! 她们寄人篱下、曲意相迎,还要面对贫道这般不修边幅的老道,本就已是万分不易,岂能断了财物来源! 这是她们应得的!” 李长寿和秦天柱对视一眼,莫名觉得…… 就好有道理。 这种事本就不是好事,是不可提倡的行为,对洪荒风气没有半点好处。 但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也当真是没谁了。 李长寿笑道:“师兄你莫吓到小庄,他本意也不是这般…… 这样,现如今与今后,与吕岳师兄交好的那些仙子,只可与师兄交好,不可再与旁人相见。 吕岳师兄在不在此地,这些仙子清闲修行,也都得一份灵石宝物,这份由天涯阁出。 师兄,你看这般安排如何?” 吕岳这次倒是并未反驳,细细思量状;李长寿摆摆手,卞庄低头领命而去。 看着卞庄的背影,吕岳奇道: “你这手下是谁?似乎刚才你们进大阵时,他就被人喊是少阁主……” 李长寿笑道:“他是天涯阁阁主的独孙,如今在天庭任职。 实不相瞒,此次我也是来找天涯阁,问问天涯阁是否有意为天庭做事。” 吕岳奇道:“天庭缺了女仙?” “咳!”秦天柱在旁解释道,“非也,水神只是想在三千世界中以天涯阁为基础,拉起一个势力,与西方教相抗。 天庭怎么会缺了女仙?就算缺了,也不至于来此地招纳。” 李长寿张张嘴,哭笑不得地看着秦天柱…… 陛下,咱们这还没探明吕岳的底细,怎么就直接把明面上的计划说出去了? 这要稍后喝点酒,临天殿的秘密是不是也要不保了? 秦天柱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一点点,对李长寿笑了笑,静静地低头喝茶。 李长寿:…… 这届天帝,实在是太难带了! 卞庄刚跑出去没多久,一名名身着彩裳的仙子,将乘着精美菜肴的托盘摆在细柳腰身处,带着少许白雾款款而来。 不多时,一只圆桌放下三四十道珍馐美味,侧旁本来还有仙子拿着玉筷、端着酒水,负责夹菜填酒,但被吕岳摆手挥退。 吕岳道:“我长庚师弟不适合这般阵仗,都下去吧,菜我们还不会夹吗?” 秦天柱也招呼卞庄一同入座,卞庄推辞几句,被李长寿看了眼,赶紧低头坐下,在吕岳身旁为吕岳添酒。 吕岳也将自己的面容变得年轻些,化作了中年模样,主动与李长寿拉近点距离。 李长寿做东,招呼几人端起酒樽饮了三次,就到了各自敬酒的环节…… 吕岳几杯水酒下肚,主动问道:“长庚师弟,你刚才说要对付那西方教?要不要师兄给你多备些毒丹?” 李长寿心底一动,但还是摇头笑道:“在三千世界与西方暗中博弈而已,我若亲自下场,事情就麻烦了。” “不错,如今大劫降临,还是要慎重些。” 吕岳叹道:“那西方教两位师叔跟咱们道门圣人老爷完全不同,他们下手黑的很,做事没底线。 我听多宝师兄说,远古时这两位,算计了不少大能。 就说那红云老祖吧,当初为何紫霄宫中让座?还不就是被这俩家伙给忽悠了。 红云原本和鲲鹏挨着坐,若是红云不起来,鲲鹏自也可借势不给那两位让座,可红云一起、鲲鹏也抗不过那两位威胁,他能不气那红云吗? 归根结底,还是西方这两位,夺了鲲鹏的机缘,鲲鹏忌惮西方大圣人不敢报复,只能拿红云开刀撒气了。” 一旁秦天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这么回事。” 吕岳笑道:“说的就跟你见过一般?” 李长寿:…… 这位是真的见过,还是紫霄宫听道最靠前的尊尊尊贵席位,当时就在道祖左手边。 吕岳正色道:“长庚师弟,为兄对你这些,就是要你小心些西方那两位。 西方教也藏了不少手段,他们好像还有凭功德就能塑造金仙的功法,贫道之前听一位同道中人说起过。” 李长寿顺势道:“咱们在酒桌上不论及圣人老爷,只说圣人弟子。 师兄觉得,这西方教圣人弟子中,谁最难缠? 此事就当提点下师弟,师兄,我先敬你一杯……” “好说,好说,跟师弟聊聊天就是,什么提点不提点的。” 吕岳蹲着酒樽,与李长寿轻轻碰了下,美滋滋地喝了口,笑道: “西方圣人弟子,要分两说。 西方不讲究记名弟子与正式弟子,他们分,是在圣人成圣前收的圣人弟子,还是后来为了忽悠高手加入西方教而收的弟子,这两批圣人弟子明显有差距。 据贫道所知,这些早年入门的弟子大多名声不现,却实力非凡,你须得小心应对。 像什么虚菩提、地藏、多目能等等,贫道也只是听人说起过,不知他们具体名号。 但也不必太过担心,终归,他们比咱们道门三教的大弟子们,实力还是差了一筹。” 到此时,李长寿心底已是大致确定,这吕岳应是跟西方教没什么关联。 然而稳妥起见,李长寿继续敬酒,待酒意更浓,继续问了下去: “那师兄觉得,阐教之中的各位师兄师姐如何?” “那边跟我们截教,这几万年来摩擦不断,”吕岳叹道,“说到底,还是二师伯与师尊的道不同。 不过嘛,阐教之中有几位当真有些讨人厌烦。 就说那燃灯副教主,阴险狡诈、煽风点火,仗着辈分高就到处乱咬人,几次气得贫道对他撒一把毒丹。 这阐教……嘿嘿,根本心不齐。” 李长寿笑问:“那阐教各位师兄师姐中,谁最令师兄敬佩?” “啧,这不好说,”吕岳摇摇头,“这天地间,圣人弟子虽多,但能称为洪荒之英豪的,却少之又少。” 秦天柱道:“阐教之中有洪荒闻名的十二金仙,那十二金仙之首的广成子,可称英豪?” 吕岳道:“广成子师兄修为高深,法宝众多,一手番天印名声响亮,可惜心思深沉、多谋多算却少了担当,几次将身上的责任推给旁人,非英豪也。” 李长寿瞧了眼周遭大阵,将袖中的留影球默地捏碎,笑问一声: “那师兄觉得,阐教福德金仙云中子师兄,可称之英雄豪杰?” “云中子虽擅炼器,手段高明,但所炼宝物都是模仿已有诸多先天灵宝,实乃赝宝祖宗,非洪荒英豪也。” 秦天柱又问:“那太乙真人如何?” “太乙说话总是阴阳怪气,两边几次差点打起来就是因他而起,不顾旁人颜面,不知何谓进退,只图自己言语爽利,非洪荒英豪。” 秦天柱问:“黄龙真人又如何?” “唉,”吕岳叹道,“黄龙师兄性情太过忠厚,旁人说风就是雨,毫无主见,非洪荒英豪。” 李长寿越听越觉得,这段话泄露出去太容易引架,将话题赶紧挪偏:“吕岳师兄觉得,截教各位师兄师姐又如何?” “这个……” 吕岳笑道:“贫道倒是觉得,我截教之中,义薄云天者当真不少。 当然,贫道就算了,贫道现如今也不在乎名声如何。 若说洪荒英豪,当推公明师兄与金灵师姐,其他同门,也都差了点意思。” 秦天柱看了眼李长寿,笑道:“云霄仙子如何?” 吕岳笑道:“云霄师姐性情温柔,与世无争,但自身道行深、威压强,且有些固执,上古时多次把师尊问的哑口无言。 但凡云霄师姐一声轻喝,我教上下数十位常听师尊讲道的弟子,都是禁不住道心轻颤,威严太盛,非英豪也。” 秦天柱顿时对李长寿投去了善意的目光,李长寿……就当自己没听没看见。 一时间,这引凤阁内笑语不断; 几人谈天说地,聊的颇为畅快。 然而,他们喝酒不过半日,一名中年女仙匆匆而来。 她入得大阵、站在门外,就对卞庄传声说了几句,随即转身离开。 卞庄眉头紧皱,低声道:“水神,我祖母那边有些麻烦。” “哦?” 李长寿笑道:“可是有西方教高手送来书信什么的,威胁天涯阁莫要多管闲事,许诺天涯阁只要持中不动,就可免遭灾祸?” “这个……” 卞庄奇道:“您怎么知道?” 李长寿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老对手了,自是明白一些。 此时应有西方控制的势力开始调兵遣将,要对天涯阁施压了。” 秦天柱目中精光闪烁,面色冷峻,刚要淡定地开口说几句狠话…… 砰!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那带着少许醉意的吕岳老道冷哼一声,淡然道: “给他们回信,让他们放马过来,且最好多派些人来。 不足百万兵马,不值贫道挥起衣袖。 这个小庄,你就明白地告诉他们,若是吓到了此地诸位佳人,便是他们西方圣人弟子齐来,贫道也要让他们丢下半数性命!” 李长寿劝道:“师兄不急出手,毕竟事关截教立场……” “贫道在此地并非只是截教弟子,”吕岳目中闪烁着星光,慨然道:“贫道不过是一只找到归巢的倦鸟,是这天涯阁的熟客。 他们打扰贫道修行历劫,贫道岂能惯着? 就这般回信。” 卞庄低头答应一声,起身匆匆而去。 李长寿端着酒杯,笑道:“不提风月之事,师兄也当属英豪。” “哎,师弟过奖,过奖。” “但师兄,”李长寿话音一转,凑向前去,“咱们用毒也要讲究一些技巧,明着来他们总能想法子躲掉,伤些普通仙兵也只是浪费宝材。” 吕岳眼前一亮:“长庚可有指点?” “哪能说指点,”李长寿在怀中摸出了几只宝囊,“一点,声东击西、让人意想不到的小玩意罢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寿 化 加 一 【中章求票】 玉帝化身秦天柱现在就很……很方。 秦天柱还是第一次见到,李长寿与其他高手讨论该如何杀敌、御敌,而且是此前他没接触过的方式。 毒丹。 对于毒丹,玉帝其实没太多印象,毕竟出身紫霄宫,本就是先天生灵,还没外出浪荡,就被选做了天帝。 他此前对毒丹的了解,也就停留于【毒丹是丹道旁支,丹毒是丹药特性】这般阶段。 玉帝接触过的用毒高手,自然就是眼前这位九龙岛吕岳;吕岳刚才展示炼制的毒丹,绝对是洪荒独一档! 而吕岳介绍撒毒的手法时,说的是: “大抵就是将毒丹放出去,用仙力催发,或是提前做成毒粉毒雾,斗法时待与敌身形交错,将毒丹送出。” 秦天柱暗中表示,这般撒毒的手法,倒是没有超过自己的想象力。 然而李长寿眉头轻皱,评价道: “师兄你这般用毒,其实浪费了毒丹杀敌的最大优势——出其不意。 师兄来看此物,这看似是一把拂尘,但拂尘的银丝之下,藏着一根根淬毒的细针,仙力催发时可伤敌无声无息。 你再看此物,这看似是一盏灯笼,当你催动此法宝时,灯笼的灯会被点亮,实际上它暗中散出了一缕缕迷香……” 秦天柱一阵皱眉,不由纳闷,自家水神为何还要研究这个。 吕岳吸了口气凉气,拿起这般别具匠心的法器仔细揣摩,低声道:“这虽是好宝贝,但需炼制出的毒丹能无色无味。” 李长寿接道:“其实我们很难做到真正的无色、无味、无影、无踪,许多毒丹要追求巅峰的杀伤力,就无法兼顾其他。” “不错!” 吕岳双目放光,喜道:“这一句就可断定,师弟当真是此道行家! 那如此又该如何投放毒丹? 师兄并未琢磨过此间之事,还请长庚赐教。” 李长寿笑道: “咱们不是说好一同商议,无话不谈? 若非信得过师兄,我也不敢将这些拿出来,师兄的毒丹说举世无双也丝毫不过分。 当面投毒,也分为几种方法,基础就是炼丹的技艺,以及丹药后续处理。 第一种思路,就是在对敌时,转移敌手注意力,而后巧妙释毒。 师兄看我这把宝剑,它只是普通仙宝,催法时绽放出耀目的金光,金光可夹杂大部分毒散……” 吕岳接过李长寿拿出的长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赞叹道: “当真不错……” 秦天柱禁不住扭过头去,有些不忍直视。 就听李长寿继续道: “第二种思路,是以阵法投放毒丹。 师兄请看,这是我炼制的微型阵法,只能施展一次,大阵有两个效果,临时困敌、毒雾杀敌。 优点是快速施展、覆盖面大,可大量杀伤敌军。” 吕岳顿时喜不自胜,端着那棋盘大小的微型阵法,口中赞叹不觉: “厉害,厉害!这构思之巧,堪比三张丹方!” 李长寿缓缓开口,继续讲解用毒之道,从仙力催发、法器催发、阵法催发,讲到了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声东击西、瞒天过海这些基本战术的运用。 吕岳听的无比认真,这一刻,感觉自己元神中的邪气都得到了净化…… 说实话,他在截教内部也不怎么受欢迎,此时心底仿佛有一股压抑的情绪在激荡着、奔涌着。 交友这般事,最难得的便是认可与欣赏。 秦天柱不由问道:“水神对毒丹理解如此深厚,为何不见水神大人,此前以毒丹应对强敌?” “秦将军有所不知。” 李长寿叹道:“我修道日浅,对毒丹造诣尚未突破,无法炼制出金仙毒丹。 为天庭做事后,每次出手,太清老爷都会赐下宝物护身,毒丹于我如同鸡肋,便被我当做了化身行走防身之物。” 吕岳,九龙岛炼气士,就是好面儿。 听了李长寿这么多投毒的技巧,吕岳本就有些按耐不住; 此时又听李长寿如此一说,吕岳立刻拿出一只扳指,将六张金仙毒丹的丹方、部分宝药、以及两本记载着他炼毒心得的毒经,一股脑塞给了李长寿。 这礼当真太厚,李长寿甚至有些不敢接,因果着实不小。 但,想要又是真的想要。 吕岳笑道: “长庚你若拒绝,便是瞧为兄不起了。 你既能对我言说这般多投毒的法子,贫道如何不能给你炼毒丹的办法? 毒丹炼的再强,出手便被对方躲了,那岂非没用?” 李长寿:…… 其实他关于投毒方面,压箱底的底牌根本没拿出来。 更何况,此时只是说了笼统的方法,真正要操作起来,单单是将毒丹化作毒雾的过程,就有诸多细节、诸多讲究。 李长寿心底念头转动,接过扳指,对吕岳拱拱手,“多谢师兄了!” “这才痛快!” 吕岳又笑眯了眼,叮嘱道: “但长庚,毒丹虽强,却也不可滥用。 这就跟刀剑一般,若是用来杀恶除恶,妖魔之兵也是好剑;若是用来滥杀无辜,绝世仙剑也不过邪兵魔刃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你我这般用毒的人在承受因果,莫要轻惹业障。” 李长寿起身做道揖,口称:“师兄今日教诲,长庚铭记在心!” “来,”吕岳招呼着,“咱们再琢磨琢磨,还有没有更多投毒的思路……” 李长寿笑着拿出了一张纸人,“师兄可知我纸人化身之法?” “洪荒闻名,何人不知?” 吕岳看着这张纸人,思索一阵,眼前一亮:“若是将纸人化身萃满剧毒,在敌堆中炸开!” “这只是其中之一……” 李长寿轻笑两声,与吕岳继续侃侃而谈。 这两仙,一个是天庭水神,以善谋善算在洪荒渐渐名声大噪,总是有新活、咳,总是有奇谋; 一个是截教圣人弟子,虽名声不如截教八大弟子、随侍七仙那般响亮,但炼毒丹的本领经过了玉帝化身检测,确实是独一档的强者。 这两人凑在了一起,而且越聊越火热,大有今天就要在这里拜把子的架势…… 秦天柱默默地搬起了自己的木椅,坐到了两人对面,仔细观察。 他其实能感觉到,这两人似是命中的至交,此时已形成了某种互补、互增的关系。 这,会发展到哪般程度? 秦天柱仿佛看到了,在这两人背后,有一条被渐渐打开的深渊,而当他们转身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伸出了两条腿…… 跑、跑了。 不知不觉,又是两个多时辰过去。 秦天柱默默地给自己夹菜、倒酒,安慰自己不要去看侧旁。 李长寿和吕岳正蹲在一旁角落,守着一只半丈高的丹炉,讨论着毒丹的‘无影化’; 两人言语都有些各不相让,但已时不时地勾肩搭背、颇为亲密。 秦天柱心底一叹…… 这两个时辰,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乾坤挪移之法配合纸人自爆,再借此以最快速度将毒性扩散…… 这只是基本操作。 最让秦天柱震惊的,是那门被李长寿开发到了极致的神通【撒豆成兵】,终极奥义竟然有两种! 其一是毒仙豆路线,其二是丹药‘豆’化,直接将金仙毒丹当做豆子,化作毒兵……且这两个思路,都已在李长寿手中得到了印证,技术早已成熟! 秦天柱此刻,还在想着半个时辰前的那几句对话。 当时,吕岳发起了灵魂拷问:“长庚你这般手段,为何在对妖族的大战中并未用上?” 李长寿笑道: “这是天庭为官之道,天兵天将总不能拿来当摆设。 若我独占全功,各位将军元帅该如何想? 而且我是文臣,不能天天去阵前厮杀,总要培养出一批将领,为玉帝陛下分忧才是。” 【此时,某位玉帝化身的心态,出现了些微变化。】 …… 洪荒俗话说的好,光说不练假把式。 李长寿与吕岳谈的兴起,聊的投机,吕岳已是有些手痒,想去找几个大罗金仙过过招,试一试自己新得的手段。 李长寿却道:“师兄稍安勿躁,稍后应当会有西方教之人来天涯阁施压,咱们到时找准有业障在身者,瞬息杀之震慑对方。” “也好,定不能让天涯阁受损!” 吕岳颇为认真地道了句。 “师兄放心,若西方强行逼迫、目中无人,你我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善!” 吕岳右手抬到身前,李长寿会意,与吕岳双掌交握,而后相视而笑,豪气冲……冲到了一半就蔫了下去。 李长寿沉声道: “师兄,咱们也不能心头一热就直接正面对敌,稳妥起见,还是要做些准备才行。” “哦?” 吕岳纳闷道:“此话怎讲?” 李长寿解释道:“大教之争,牵扯错综复杂。 如今截、阐、西方三教要应劫,师兄若直接出手,就等于双方撕破脸皮。 咱们稍微做些伪装,用个化名,哪怕他们认出来了,只要咱们言语不出错漏,也可咬死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挑拨离间!” “妙啊!” 吕岳眼前一亮,“就依长庚你所言,可这伪装如何伪装?” “先用脂粉涂抹面部,更换妆容,最好有个薄薄的面具,而后施变形术、障眼法,如此就勉强可用。” “一时去哪找这般薄面具?” “我带着了,”李长寿在袖中拿出几只宝囊。 “你带……你一个纸道人化身,现如今天地间谁人不知?带这东西作甚?” 吕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都是外出行走必备的家当,”李长寿笑道,“师兄请看。” 言罢,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厚厚的纸人,这纸人仙光缭绕,化作了一名中年道者,顺手将侧旁的‘李长寿’收入袖中。 一颗金丹缓缓旋转,纸道人身周涌出道道仙光,又有几滴灵兽精血在各处晕开,这具纸道人竟散发出了血肉之感。 便是吕岳和秦天柱此时盯着看,竟也无法直接断定这是活人,还是纸人所化。 李长寿笑道:“此前故意露行踪,只是为了摆明天庭的态度罢了,不然卞老夫人如何能直接与我们交谈?” 言说中,李长寿在宝囊中拿出两张面具,与吕岳一同戴上,各自施展术法,变化气息,而后交换毒丹与撒毒法器。 吕岳笑道:“你我不如起个响亮点的名号,如某某双煞这般。” 李长寿想了想,“咱们用毒,自然不能直接把毒喊出来,不如都背上一把剑,唤做剑客之名。” “善!” 当下,吕岳找了两把后天灵宝级的宝剑,两人一同背在身后。 吕岳道:“咱们不如就叫斩天双剑,这名号霸不霸气!” 噗的一声,正喝酒的秦天柱扭头喷了一口。 李长寿忙道:“师弟我在天庭效命,咱们为何要跟天过不去? 不如这样,叫风浪双剑!” 秦天柱忍不住道一句:“你们不如叫‘有伤天和’算了。” “诶?哈哈哈!” 吕岳抚掌大笑,“这名不错,应景! 咱们就叫这个,也提醒彼此,若用毒滥杀无辜,就会有伤天和。” “不错,”李长寿对着秦天柱拱拱手,笑道,“多谢秦将军起名。” 秦天柱嘴角抽搐了几下,也只能摆摆手,坐在那一阵发呆,不知该说点什么。 李长寿又道:“师兄,那西方若调来大批高手对天涯阁施压,定是声势浩大。 我来之前观察了这小世界的布局,三面阵法较强、正面阵法较弱,对方开始定会以施压为目的,八成会汇聚在大阵之外。 咱们不如提前落位,埋伏起来。 届时只需无声无息灭掉对方金仙之上的高手,天涯阁之危自解,还可让对方心生忌惮。 师兄放心,稍后我会将对方的注意力自天涯阁转开,天涯阁对天庭而言,最珍贵的在于它多年积累的情报,可让天庭迅速整合三千世界。” “都依长庚所言!” 吕岳一阵点头,目中满是‘得师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 玉帝化身秦天柱见状,不由陷入了沉思; 吕岳的这种状态,是不是经常出现在他这个天帝身上? 值得深思…… 当下,李长寿的金仙境纸道人带着吕岳,暗戳戳地遁去了小世界之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施展芥子乾坤法,藏起身形。 李长寿已是决意,将吕岳这个用毒的大佬,牢牢忽悠在自己手心…… 两人躲起来时,也在交流炼毒、散毒的技术。 ‘若是万林筠长老在此地,气氛可能会更热烈吧。’ 李长寿不禁心生感慨。 另一面,李长寿将此前那具纸道人留在引凤阁,与秦天柱一同等待天涯阁的回复。 又半日后,卞庄匆匆而来,请李长寿与秦天柱去之前去过的大殿,与天涯阁那几位老妪面对面商谈。 李长寿自不会拒绝,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般情形。 他必须拿出天庭的诚意,必须拿出道门的支持,并让天涯阁感受到足够的安全感,才可争取到天涯阁的全力支持。 然后,以天涯阁的人脉为跳板,迅速集合各方势力,拉拢那些已经被西方教威胁到自身利益的势力加盟…… 一个反西方仙道联盟,在二三十年间就能掀起声势! 如此,就可为临天殿争取到更多时间,更稳妥的环境…… 在天涯秘境那座偏僻的大殿中,李长寿当着玉帝陛下的面,一人辩十数人。 他从西方教与妖族的事例出发,讲到西方教对大兴的迫切,又说到西方教争取龙族而不得,恼羞成怒破坏海眼、强夺龙族宝库…… 一件件、一句句都是实情,自有说服力。 随后,李长寿又故意当着玉帝化身的面,讲明那西方的谋算,以及西方此时在五部洲处境不堪,只能加大力度压榨三千世界…… 等等。 这场辩论持续了半日,最终这十多位老妪被李长寿说服。 而李长寿暗中提醒卞老夫人,有两三名老妪此前的观点似乎有些问题,让卞老夫人多留心。 秦天柱在旁也算是看了一场‘大戏’,时不时思索,禁不住点头,差一点也被李长寿说服,觉得天庭必胜、可轻松横扫一切…… 水神的嘴,可抵天庭一半战力。 卞老夫人当着李长寿的面,亲手写了一封回信,又派人将这回信,送去了此前威胁天涯阁的那一方势力…… 对方果断开始召集高手,再次对天涯阁玉符传信,扬言三日后亲自登门造访,届时定要让天涯阁给出不一样的答复! 夜深人静时,引凤阁内,卞庄刚送来那封对方送来的玉符…… 砰! 玉帝化身秦天柱一拍桌子,咬牙骂道: “这些人当真不将咱们天庭放在眼中?明知水神你在此地,他们竟还如此威逼!” 李长寿温声道:“西方其实不得不这般做。 他们经营三千世界这么久,这里就如他们主场一般,若是如此轻易就让咱们立稳了脚跟,还不如直接降了。” 卞庄也道:“水神,咱们要不要从天庭直接调兵?” “不急,”李长寿淡定地摇摇头,“稍后自有破局之法,让你祖母放心就是,不用天涯阁动用一兵一卒。 最差的情形,不过是用缓兵之计,我直接亮出身份。” 卞庄点点头,完全没有什么忧心,转身赶去找祖母禀告…… 卞庄走后,李长寿看着怒火未消的秦天柱,传声道: “陛下,此次出来,小神感觉您似乎变了许多。” 秦天柱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笑道:“哦?哪里变了?” “更为沉稳了些,”李长寿继续传声,“此前卞庄与吕岳师兄言语多有冒犯,陛下似乎并未着怒。” “还以为是什么。” 秦天柱有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凡尘历劫一遭,让我明白了许多。 我是玉帝时,他们敬畏的是我背后天道,是道祖老爷。 我是秦天柱时,不过天庭普通将领,他们不知实情,如何算冒犯?” 李长寿含笑点头。 “三日后,长庚不必留手,尽管施为。” 秦天柱目中流露出少许冷意,“我会在凌霄殿中出手,令你与吕岳灭杀敌方势力的生灵时,不会招惹来半点业障。 吾倒要看看,他们能目无天庭到哪般地步! 既然选择了与天庭为敌,莫管他是有功德在身,还是有业障在身。 你们此次用毒,算是吾准了的,非常时候便用非常手段,不及时震慑这些宵小,只会惹来更多祸患! 若有势力对天庭效忠,还要被他们欺凌,吾这天帝,也不必做了!” “小神遵命,此次自不会留情! 且陛下放心,小神已调集更多化身前来此处,一路遁法赶路,两日便可抵达此地!” 秦天柱缓缓点头,闭目凝思,应当是心神挪回了玉帝本体。 于是,三日后。 第四百六十四章 洪荒恐怖小故事 道道流光划过虚空,那群‘施压者’如约而至。 第一批抵达此地的敌方炼气士,多以真仙、天仙境为主,数量在一千上下,为首的是两名金仙境,修为不算高深。 也就一‘无忧’之力。 李长寿此时还不太懂,三千世界这些仙道势力的行事规矩,但也知这千八百人不过是开胃菜。 天涯秘境中,不算那些‘漂’……亮的大能玉符持有者,单单只是天涯阁的那群老奶奶,不来一二十名金仙怕是难以拿下。 更何况,己方还有卞老夫人这般高手。 在极品后天灵宝都能被称之为‘至宝’的三千世界中,修为境界近乎相当于自身斗法实力; 卞老夫人能撑着天涯阁如此大的家业,自不可小觑。 通过此时藏在虚空各处的纸道人,李长寿故技重施,组成了‘仙识探查网络’,早已察觉到了对方有更多高手躲藏在数万里外,正朝着这个小世界缓缓逼进。 对方也是深谙‘施压’与‘谈判’之道嘛。 敌方后军中,有两道身影气息深厚、道韵凝实,散发着圆满之意,似是西方圣人弟子亲来。 这些情形,基本都在李长寿预料之内。 此时,李长寿和吕岳已停下交谈,静静地呆在敌方首批高手靠后的位置; 他们藏在微小的‘芥子乾坤’之中,优先锁定了一个个业障在身的敌方先锋,已是准备好了大剂量的迷药与毒丹。 就是…… “怪不得会有大劫落下。” 天涯阁一处高楼,秦天柱站在楼顶,眺望着小世界大阵之外的道道流光,低声感慨。 李长寿笑道:“人族繁衍太快,人身本就是先天道躯,总能有资质较高者。 一处大千世界中哪怕宝物有限,灵气却是近乎无限的,如今又不缺修炼功法,数万年就能催生出一批高手。 而只要迈入金仙境,不遭劫祸就可长生,有这般情形,也是情理之中。” 秦天柱缓缓点头,又道:“天庭中金仙境高手的数量,尚不如一处人族鼎盛的大千世界。” “凡事都有个起步的过程。” 李长寿温声解释着: “咱们天庭自大胜妖族后,已有七名人族金仙投奔,还只是做天庭散仙。 待紫霄宫商议了大劫之事,天庭要愁的,不再是缺高手,而是要收紧口子,不能让一心想要躲避大劫,或居心不良者进入天庭任职。” 秦天柱含笑点头,感慨道: “大劫落下,也不知又要死伤多少生灵; 于天道而言,生灵、山石又有何异? 天道要的是天地安稳,不再出现龙凤初劫的灾难。 遥想远古初时,万灵肆意修行,无数岁月积累出了大批高手。 远古末时,那大罗多如狗、金仙遍地走的局面,当真不能再出现……此时的天地,比远古时的洪荒天地更脆弱了。” 李长寿若有所思,缓缓点头,身后却传来一声长叹。 却是坐在后方的卞老夫人,正叹声说道: “这位秦将军刚才所说,天庭高手尚不如一处大千世界,此言着实差矣。 天庭有与圣人老爷同辈的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坐镇,执掌天道运转,得天道庇佑,更是如今大劫的主导者,这是数十上百大千世界的生灵,加起来都远远不如的。 洪荒之中,修道之路走到了老身这般,也算体会过了个中艰难。 生灵厮杀为存活,炼气士厮杀为机缘,一名金仙崛起,不知伴着多少腥风血雨。 但金仙境不过修道之境,长生逍遥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只有大能、大神通者,才可得些许自在。 众生之上尚有六位圣人老爷,一指可覆灭大千世界,翻手重炼风火水土! 金仙奈若何,道满奈若何,不过蝼蚁草芥自分高低罢了。” ——道满,道圆满成就大罗果位之意。 秦天柱笑道:“老夫人高见。” 李长寿负手眺望着大阵之外,那里有十多道敌方身影向前逼阵,各自放出气息,似是要叫骂…… 天道、岁月、天地; 圣人、乾坤、蝼蚁; 均衡之道,存于万物之间,失衡,则大劫生。 心底感悟丛生,李长寿将其悄然压下。 天外传来一声还算温和的问候:“天涯阁话事者,可愿外出一谈呀?” “还要先礼后兵?” 有位老妪冷哼一声,面色大为不善。 此刻,在高楼楼顶或站或坐的十数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李长寿的身形上。 虽在此地的,不过是天庭水神的化身,且还只是天仙境后期的纸人化身,来这里也不过四五日时间,但莫名其妙…… 就成了主心骨。 李长寿捏碎手中玉符,天涯秘境小世界中,顿时有数十道流光飞去天外。 此间飞出了三名金仙境老妪,其余尽是天仙境后期的修为; 他们大半都是女子,各自身着战甲,手持普通灵宝,面色不善地注视着‘来客’。 对方那两名金仙目中满是冷意,淡然道: “贵阁连一位副阁主都不愿现身相谈吗?” 一名老妪道:“尔等不过前军,何以就要见我家副阁主? 让你们后面那些人来的快些吧! 待你们主事者现身,我家自有主事者露面!” 听闻此言,对方一名金仙老者不禁皱眉道: “天涯阁当真有底气,接下今日这阵仗?莫要自取死路。” 似乎对天涯阁也有点感情。 天涯阁一方并未回话,一人拿着玉符,将背后大阵开启了一条缝隙。 仙乐声、笑语声远远近近,起舞弄影之情形处处可见,秘境之中一切如常,丝毫没有被外面这些动静所扰。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前来叫阵的十多名敌方仙人,此时倒也不再多说,也是有些拿捏不准天涯阁的底细。 后方,原本缓缓前行的‘大军’开始提速,虚空中出现了一条光河,数千道流光飞射而来。 这其中,就有西方教临时调来的一小批高手。 小芥子乾坤中,李长寿的金仙境纸道人与吕岳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些笑意。 吕岳传声道:“对方并未动用普通仙兵,今日咱们倒可以放手施为了。” 李长寿也道:“他们应是一路急赶,若动用仙兵大军,三日怕是难以赶来此地。” “长庚啊,咱们……按计划行事?” “有伤天和洪荒出道第一战,怎么也要吓他们一吓。” “哈哈哈!为兄已是等不及了!与师弟你并肩为战,当真愉悦!” 两人传声窃窃私语一阵,随后就各自收声,静静潜伏。 半个时辰后; 又是道道流光抵达天涯秘境大阵之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排成了松散的战阵。 十七八名金仙高手一字排开,男女老少面相各有不同,自身气息多少都掺杂了些许业障。 当然,在某圣人弟子眼中,也就平均十一点五成的‘无忧’之力。 说来也是巧了,那两名疑似是西方教圣人弟子的高手,刚好停在敌仙战阵正中,离着李长寿金仙境纸道人与吕岳藏身之地,不过…… 半丈。 吕岳立刻就要动手,但李长寿及时抬手摁住了吕岳的胳膊,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师兄,不急这一时。” “是为兄急了、为兄急了,”吕岳笑了声,“咱们按计划行事。” 当下,两人阴戳戳地继续躲着,开始散出一缕缕微乎其微的毒丹药力…… 积少成多,温水熬仙。 这两名敌方高手虽然都隐藏在迷雾中,但这么近的距离,自然瞒不过李长寿和吕岳的探查。 这是一名老者、一名青年道者,青年道者身上的威压更为强烈些,并非李长寿此前所见过的,任何西方圣人弟子。 但李长寿在这青年道者身上,感受到了与地藏相近的气息,两者修行的功法应该相近。 李长寿对吕岳暗中叮嘱,稍后若是只能留下一人,就杀那老道,留这青年道者性命,让他把消息带回去。 自然,最好是都干掉。 吕岳刚要开口答应,说上几句自信满满的傲气话,就听前方传来了对话声。 这两名高手一阵嘀咕…… 那老道纳闷道:“道兄,怎得感觉有人正盯着咱们一般。” 青年道者颇为自信的一笑。 “无妨,如今大劫来临,道门高手大多不敢胡乱走动。 应当是正在天涯秘境内取乐的高人,咱们此次只是来吓吓天涯阁,那些高人也犯不着跟咱们过不去。 此时水神的化身就在天涯阁中,咱们今日只要奚落他一顿,逼天涯阁低头,就算大功告成。 不必非得杀人斗法。” “水神可不好对付啊。” “不错,咱们万不可大意,稍后就在这里站着,与他们隔空喊话,他一个化身能奈我何?” “妙啊。” 这老道称赞一声,两人的地位高下顿显。 当下,这老道冷哼半声,嗓音在迷雾中传出,伴着大道之震颤,威压整个天涯秘境。 卞老夫人手中拐杖轻轻一顿,各处阁楼殿宇起了层层大阵。 只是此时,就要消耗不知多少灵石…… 但为了顾客体验,天涯阁也是拼了。 这老夫人自身威压散出,与那老道的威压对冲,也回敬了半声冷哼。 天外的老道冷声呵斥:“贫道既来,天涯阁主何不外出相见。” 一开口就是老西方了。 天涯秘境那处高楼上,换上了银色战甲的卞庄拄着九齿钉耙,当下就要与两名老妪副阁主一同外出。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温声道: “卞庄,来。” “是!” 卞庄快步到了李长寿面前,双手抱着九齿钉耙行礼。 李长寿伸出右手,掌心之中一缕缕玄黄气息凝成了玄黄塔的虚影,将这一抹虚影送入了卞庄胸口,顺手拍了拍卞庄的肩头。 “放松些,别忘词,忘词了就随意嘲讽。” “嗯!水神大人放心,末将明白!” 卞庄咧嘴一笑,再次抱拳行礼,抬头看向小世界之外,提着九齿钉耙跃空而去。 秦天柱与李长寿相视而笑,静待好戏开锣。 …… 且说卞庄飞出大阵,身后两名老妪立刻将气息提升到了顶点,左右护持,让卞庄飞到了大阵之前。 卞庄随手点出一朵白云,而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翘起二郎腿,在战甲中拽出一方带着少女芳香的绣帕,擦着自己双手,对前方这五六千道身影、漫天威压视若无睹。 那躲在迷雾中的老道淡然道:“天涯阁的阁主,莫非就是这般无礼轻狂之徒?” 卞庄却是理都不理,收起绣帕,身旁的九齿钉耙迅速缩小,化作三寸长短,被他拿着梳起了额前刘海。 其后有两名天仙境的仙子端着茶水向前,卞庄接过喝了口,在嘴里咕嘟几下,扭头吐到了另一名仙子端着的茶杯中。 卞庄悠悠地道了句:“刚才,谁在叫啊。” 迷雾中,那老道目中杀意隐现,浑身威压对卞庄席卷而去,被卞庄背后的那两名老妪,勉强抵挡了下来。 这老道骂道:“莫要自寻死路。” “呵,”卞庄不屑地一笑,“你可知,你是在威胁何人? 本将为天庭五阶仙神,天河水军副统领,凌霄殿中拜过玉帝陛下,兜率宫前得过大法师赐宝,水神府中听过水神训诫。 就你这般仗着自己有点修为,就敢对我天庭嘤嘤狂吠的所谓高手,妖族此前不知有多少,现在,呵呵,怕是没几个了。” “呵,天涯阁这是当真不怕死了?” 那老道淡然道:“你一个小小的天庭仙神,便是在此地打杀了你又如何?” “是吗?” 卞庄心底回想着水神给的台词,以及那句【不管对方说什么,你就按这个剧本自己说下去,不必跟对方搭话】。 但此时此刻,卞庄莫名觉得,水神给的台词刚好能用在此处。 卞庄将九齿钉耙放在掌心,仔细打量着,言道:“你们大概,不认识这是什么宝物吧,也对,太上老君炼制的宝贝,也非谁都能见到。” 此言一出,一道道视线落在卞庄掌心。 不只是阵前这些炼气士,便是在天涯秘境中的那些寻欢客,此刻也都在关注着此事,盯着卞庄手中的九齿钉耙…… 确实有一缕玄妙晦涩的道韵。 卞庄笑道:“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今日既然打上门来了,我也不得不给你们一点教训。 我这耙子,一根齿子,只要这般轻弹一下。” 叮~ 卞庄的手指轻轻弹在钉耙的银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在我仙识覆盖之地,但凡对我有敌意者,宝贝耙子就会随机选一人,点燃其体内业障。” 话音落下,大阵之外一片安静,落针可闻的那种。 不知是谁先笑了声,随后各处传来了大笑声。 突然间! 就在这笑声中,那一字排开的十多名金仙中,一中年男子突然双目瞪圆,眼眶、嘴角、鼻孔沁出黑血! 他抬手扼住自己的咽喉,身形无力地向前扑倒,元神竟如融化的蜡像,整个人瞬息间化作了一滩黑水,在天外洒落…… 天地间,再次安宁。 卞庄眼皮轻轻跳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按台本进行 紧接着,卞庄又屈指弹了两下手中的钉耙,口中继续淡定且枯燥地说着: “也不知大法师会不会责怪,我竟将这宝物用在了自家门前。 唉,没办法,天庭高手不多,只能靠一点宝物自保了。” “啊——” “救我!” 卞庄话还没完,又是两声惨叫,一男一女身形跌倒,与此前那人差不多的情形。 三滩黑水,三名长生金仙! 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发生的如此自然,自然到无比诡异! 对方阵脚大乱! 三名来自不同大千世界的金仙,就这般融了…… 那迷雾中的老道当机立断,立刻就要施展神通拿下卞庄! 卞庄目光一凝,手指在缩小版的九齿钉耙九根银齿上滑过,带起了一溜轻响。 那刚要前冲的老道豁然一惊,急忙内视自身,瞪着那不知何时,已侵入元神中的黑气! 他竟毫无察觉! “毒!有人下毒!” 这老道大吼一声,立刻压制毒性、转身就要遁走,但仙力刚涌就是眼前一黑,元神中的那一缕黑气化作十数道七彩斑斓的亮光! 因为出手角度太好,时间太充裕,机会太难得,吕岳靠着李长寿的指点,在这个老道身上试验了下自己十多类大道毒丹。 效果显然不错。 老道连忙抬手去抓侧旁的青年道者,却发现那青年道者此刻更是面色苍白,跌坐在迷雾中,浑身不断颤抖! 小世界的天幕突然暗了下来。 这数千身影陷入混乱,但混乱只是持续了瞬息,数千真仙几乎同时软倒,一二百名天仙毫无挣扎,元神萎靡、陷入昏迷。 ——这是李长寿的杰作,差不多二十多具布置在各处的纸道人同时放毒; 迷毒自是出自吕岳之手,无色无味也不必有太大的威力。 对方那十多名金仙反应最快,见状不对立刻就要逃走,此刻却都是元神消融,各自化作一滩黑水。 ——这是吕岳出手,用的是他最得意的大道之毒。 小天地内外一片安宁。 高楼之上,天涯阁卞老夫人以及其他各位老妪,目中带着几分惊骇,注视着李长寿和秦天柱的背影。 各处欢乐楼阁中,有欢客被震了道心,有欢客眉头紧皱,更有欢客……可能需要雄心丹与毒龙酒及时干预治疗一下。 天外那数十名天涯阁高手,受到的冲击力最大,几名金仙面色苍白,数十天仙更是道心轻颤。 他们辛苦修行这么多岁月,顷刻间,不明不白化作一滩黑水…… 卞庄喉结颤了几下,幽幽一叹:“为啥非要逼我?” 迷雾中,那名老道吐了口鲜血,低声骂道:“你到底是谁!” “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微微一笑,将九齿钉耙收了起来,淡定的说出了最后的台词,“顺带一提,还是这家天涯阁的少阁主。 这两位前辈,你们不逃吗?” 当下,卞庄身后的两名老妪立刻就要向前,那青年道者身周突然闪耀出万丈金光,一串念珠出现在他头顶。 青年道者睁开双眼,靠宝物镇住自己已被重伤的元神,随手拉住这老道就要离开。 正此时! 一只手掌凭空出现,掌心之中黑风漫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在了青年道者胸口,一股股黑气几乎冲垮这人元神。 废其道基,断其大道! “尔敢!” 青年道者咬牙怒斥,却已是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身形化作一团血光,似是用了某种遁法,唰的一声消失于虚空。 就在这一掌拍出时,侧旁竟还有一道亮光闪烁,那老道头颅抛飞、砸落,没有半点反抗…… 虚空中总算安静了下来。 诡异又安详。 李长寿的金仙境纸道人将长剑收回背后剑鞘,而侧旁吕岳负手而立,目露惋惜。 演戏嘛,自然是要演全套。 李长寿朗声道:“卞将军可受惊了?” “哈哈哈,”卞庄朗声大笑,笑声却显得有些苍白,“多谢两位了。” “既如此,我等暂且告辞,卞将军有需自会再现身。” 言罢,李长寿这具金仙境纸道人与吕岳化作两道流光,径直飞入虚空,转瞬消失不见。 卞庄此时只感觉口干舌燥,一阵无言。 高楼上,李长寿转身看向卞老夫人,嘴角露出少许微笑:“这些来犯之敌,就由天涯阁处置吧。” 卞老夫人目中有光芒闪烁,笑叹道: “水神当真厉害,弹指间便是一方势力灰飞烟灭。 来人,去将那些来犯之人尽数诛灭,不必留活口;对外贴出告示,我天涯阁开门迎客,但也不是谁都能来闹事。 再对外放出消息,我那大孙贼在天庭任职罢了,让某些大势力不要多想。” 背后那些老妪、妇人低头称是。 秦天柱细细品了一阵,才明白这老夫人话语中的大半含义; 他正要发表点精彩的评论,却发现自家水神已开始跟卞老夫人聊起了泡茶的技艺,似乎刚才无事发生。 这…… 秦天柱目中略微有些感慨。 他还是,老老实实做好玉帝这份简单的差事吧,长庚的世界,有点不适合他。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娥的使用方法》 李长寿自认在算计这一道上,已算是脱离了学前班,进入了小学生阶段,但他依然对两件事毫无把握。 其一,是心思较为单纯者的想法。 其二,就是广大炼气士对传言的关注点。 他与吕岳联手埋伏,凭借着自己多年琢磨、积累的撒毒手法,配合吕岳的丹毒,无声无息毒翻了数千仙人! 这简直就是毒道小巅峰,旁门小高潮! 可根本没人关注。 就算当时那名老道已经喊了出来,点明了暗中害他们性命的是‘毒’; 就算天涯阁后续发告示澄清,少阁主的耙子并没有如此神威; 就算卞庄那套关于九齿钉耙的说辞,不过是为了吸引旁人注意力、扰乱对方判断力…… 结果,卞庄的九齿钉耙还是火了。 短短两个月,从三千世界火到了五部洲! 那兜率宫太上老君所炼九齿钉耙,强势挤进洪荒十大后天极品灵宝之列! 传说中,只要弹一弹钉耙上的银齿,就能点燃一名生灵的业障,哪怕金仙,转眼也会化作一滩黑水。 简直比那什么斩仙飞刀、钉头七箭书好用百倍! 顺带着,天涯阁少阁主早早投奔天庭之事,也伴随着九齿钉耙有了些许热度,讨论者甚众。 也因此,天涯阁各处门店宾客爆满,天涯秘境更是迎来了众多多年未现身的老客。 天涯阁决定,将九齿钉耙作为他们各地花楼的统一标识;天涯阁的仙子们,也将九齿钉耙绣在了自己的花衣软裙。 卞庄却已随着秦天柱,早早离了天涯秘境,暗中回返天庭…… 李长寿留了十多具纸道人在天涯秘境。 他找了一间偏僻的阁楼,在此地久住了下来,独自一人开始搭建反西方仙道联盟。 空手套羊哪家强,天庭水神有名堂! 吕岳为了监督李长寿,避免自己长庚师弟犯一些形式上的错误,毅然决定…… 继续在天涯秘境中呆着。 为了不打扰李长寿做正事,吕岳抽空突击检查,其他时间,还是为压制自己元神中的邪气,做着艰苦而努力地拼搏。 战斗,永不停歇。 卞老夫人以及天涯阁众老奶奶,经此一役,自然发现了吕岳的可怕之处。 她们此时费尽了心思去结好吕岳,倒不是想利用吕岳达成什么目的,而是生怕这位截教大能一个不满,直接袖袍一挥…… 且说回当日。 那日,李长寿和吕岳轻松覆灭来犯之敌,随着天涯阁对外贴出告示、散出消息,吃了一个哑巴亏的西方教,后续反应也有些耐人寻味。 在天涯秘境所在的方向,西方教收缩势力,将精锐调去其他方向。 与此同时,西方教控制的三千世界众势力开始了全面扩张,战火遍及小半个洪荒,每日都有大量生灵化作劫灰。 对方这般应对,其实颇为高明,让李长寿‘守株待兔’的计划直接泡汤,避免了跟天庭直接冲突。 吕大爷一身毒功,暂时没了继续发挥的余地。 对于吕岳,李长寿自然无比重视。 已开始组建的反西方仙道联盟,李长寿将吕岳确定为第一副盟主,排位尚在卞老夫人之前。 对此,吕岳表示: 他就是为了帮兄弟撑撑场面,什么第一不第一的,没意义。 而李长寿所不知的是,这事在灵山之中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逃走的青年道者几经周折,终于被同门暗中带回灵山。 这人抵达灵山时,好好一个道满大罗境炼气士,上古拜师的圣人弟子,道基被腐蚀、元神近半毁,若非西方教二教主亲自出手,怕是长生道果都要保不住! “这九齿钉耙当真如此厉害?” “不可能,如此宝物那水神为何不用,要赐给那卞庄?” “拉拢天涯阁?这水神莫非早就开始算计三千世界?这是要毁我西方根基啊!” 一群圣人弟子围在那熟悉的水池旁,开始思量对策,商议后事如何安排。 ——避开与天庭交手,从其他方向加速发展的策略,是另一批圣人弟子商议的结果。 灵山角落中,地藏静静坐在树下,背后的大狗、咳,神兽谛听正无聊地趴着,时不时甩几下长尾。 微风拂过树梢,些许光斑如流水般飘来摇去,让地藏那张英俊的面容更显清秀。 “主人?” 谛听有点纳闷的传声道,“您不去凑热闹吗?” “无能者只是在此地互相安慰,”地藏嘴角微微抽动,淡然道,“我已开始构想,该如何应对水神的这次发难。” “咱、咱还跟水神作对啊?” 谛听的传声突然有点结巴。 地藏骂道:“闭嘴!上次还不都是你出尽丑态!” 谛听反唇相讥:“这也就是本坐骑帮你缓了缓水神情绪,不然水神肯定暗中害你了! 主人,你可不能翻脸不认兽!” “哼,他随后没算计吗?天庭褒扬、大德义士,老师已多久没单独与我说话了。” “那总比丢了性命强,主人你就老实点修道吧。 要不,你就提前给咱找个好人家,如果能成为截教哪位圣母的坐骑,我也会怀念主……人” 地藏默默拿出一把利刃、一只磨刀石,额头发黑、面露微笑,慢条斯理地磨起了刀刃,灵山上响起了阵阵刮擦声。 某谛听:“我与水神不共戴天!” “哼!” 地藏淡定地收起了磨刀石套装,继续在树下安静打坐,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知道,自己只能等一个机会。 等那些已开始陆续出关的同门,在水神手中吃了亏,等着老师再次,将与天庭博弈的重任交给自己…… 如今的他,已不会再有半分小觑之心,将会竭尽全力,与水神争一场,他们西方的大胜。 水神。 下次,贫道定不会让你失望。 “主人你现在的心声,太让本坐骑羞耻了!” “滚!” …… 西方教选择退避,不直接与天庭对碰,加速发展自己的势力…… 反而给了李长寿更多机会。 ——如此一来,更多三千世界中的仙道势力,能更容易被天庭拉拢。 这就是借大势而行的好处了。 但李长寿并未因此变得清闲,反而更忙碌了起来。 在天涯秘境中存放的纸道人,像是一个传声筒。 筛选合适的拉拢势力、制定拉拢计划,这些重要环节,都是在小琼峰的密室中进行。 接下来,多个计划同时稳步推进,李长寿当真得不了空闲…… 每天只能抽一点时间,整理下所得的感悟,让修道之事不被落下。 反西方仙道联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张虚牌,投入的精力却委实不少。 毕竟是空手套白泽、咳,空手套白羊,多花费些心力也在情理之中。 超级天兵计划同样不能落下,李长寿开始更换新的宣传短片。 有琴玄雅加入了天庭雷部,定期带天兵在天庭内外巡查,偶尔与天兵天将外出征战,剿灭一些业障小妖。 此间种种,自然都是李长寿安排好的。 正如李长寿此前所说的那般,有琴玄雅的修为进境开始提速。 她修道时,念头变得无比通畅,修行突破如喝茶饮水,自身开始被功德包裹…… 在李长寿的建议下,有琴玄雅开始压制自己的突破速度,巩固道基,为金仙劫做准备。 与此同时,李长寿将那些宣传用的大铜镜,竖到了中神州的各大坊镇中。 前来投效天庭的洪荒散仙,与日俱增! 半数新入天的天兵天将表示,他们最初是被那位英姿飒爽的天庭女天将吸引,开始了解天庭,最后决定加入天庭,为天道苍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嗯,才不是因为想亲眼见到那位女天将! 可惜,金仙境之上的高手,投效天庭者依然寥寥无几。 作为重头戏的临天殿,进展也算顺利。 忘情上人江林儿夫妇,与白泽、酒玖、酒依依、酒乌、酒施,已找好了落脚点,开始暗中联络第一批‘义士’。 李长寿自有纸道人跟随,两只纸道人在白泽袖中,两沓纸道人在酒玖师叔怀中…… 主要是怕师叔喝酒犯迷糊。 大劫降临,天庭的事务也渐渐繁多了些; 紫霄宫商议封神事的节点,每日都离着自己更近一些,这让李长寿逐渐感觉到了压力。 岁月是一条无法回头的河流,一切事都将发生,自己若是走错了一步,就容易酿成苦果。 他对自己的要求,比之前高了不知几倍。 凌霄殿中,李长寿侃侃而谈,留下的身影总是那般自信; 天涯秘境,他不断接触各方势力的老阴、咳,能人异士们,留下的笑容都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淡定。 天兵天将、仙子仙翁面前,李长寿又是那般儒雅随和…… 偶尔在度仙门内走动,依然是飞在合适的高度,驾着不快不慢的云朵,遇到前辈就称一句师叔师伯。 也只有在小琼峰的草屋中,师父的牌位前,他会轻轻叹气; 也只有小琼峰的密室中,他会来回踱步,不断为某事的布置难以周全而隐隐担心,想到即将而来的大劫,面露疲倦之色。 如今的他,已非那个可以只顾自身的小琼峰弟子; 许多的表情,也只能留给自己,与密室中的画像了…… “师兄,我能进阵吗?” 一声轻唤打断了李长寿的思考,却是灵娥驾云到了丹房大阵之外,端着一只玉碗,小心翼翼的问着。 ‘最近酒玖师叔她们外出,她也有些无聊吧。’ 李长寿传声道了句:“来密室吧。” “好,”灵娥答应一声,拿着入阵玉符,驾云飘来了丹房,又轻车熟路地遁入地下密室。 刚到了书房处,灵娥就禁不住问道: “师兄,你在做什么呀?” 她面前的地面和墙壁,都挂满了画布,一幅幅思维导视图条理清晰、曲折弯绕,却看的她头晕目眩。 灵娥脚尖轻点,端着汤羹蹦跳了几下,安全抵达书桌旁。 “师兄,你别太累啦。” “嗯,”李长寿放下手中玉符,端起玉碗嗅了嗅,放在嘴边尝了一口。 灵娥有些不满地道了句:“没下情水,哼。” “最近跟一位用毒高手走的太近,习惯了。” 李长寿笑着解释了句,又瞄了眼灵娥,“你第一反应为何是情水?” “这个……” “啊,师妹长大了嘛。” “没、才没……” 灵娥脸蛋一红,又用双手捂脸,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李长寿一阵莞尔。 欺负欺负师妹,心情顿时颇为舒畅。 他拿起玉符继续读着其内讯息,玉碗中的汤羹很快就消灭干净。 一双柔荑从背后小心翼翼地搭了上来,摁在李长寿肩上,开始轻柔地揉捏着。 “用点力。” 李长寿如是说。 “好嘞,”灵娥挽了挽粉白长裙的丝柔袖,为师兄捏肩摁背,其手法之娴熟,让李长寿直呼内行。 “师兄,那个,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李长寿随口问着:“什么事?” 灵娥眨眨眼,又清清嗓子,故作老成地说道: “你看,你亲师妹现在也长大了,稳字经写了不知多少遍,也外出历练过了,门内长老都夸她聪明。 她呢,以后也不想外出逛荡,就想在山中安安稳稳的修行,陪着某个没良心的师兄兄。 那有些师兄的事,是不是可以让她也帮忙提提意见,有什么难题,是不是也可以跟她商量商量呢? 说不定她就有点突发奇想,就能帮上一丢丢小忙……” 李长寿将手中玉符放下,闭目凝思。 灵娥眼见情况不对,忙道:“师兄你别生气,不想让我参与这些,就当我什么没说就……” “你说的也有道理。” 李长寿颇为认真地点点头,摸着下巴嘀咕道: “正所谓,养娥百年,用娥一时。 现在白先生去了三千世界,你若是能帮上些忙,我也能轻松些。” “真哒?”灵娥大喜过望。 “自然,”李长寿摇摇头,“你都主动提出来了,我焉有不用你这般良才的道理? 去做点准备,稍后过来,我将一部分大事的计划,交给你来审核一遍。” “好!我这就回来!” 灵娥精神振奋地欢呼一声,扭头就跳去书房门口,但还没跑远又折了回来,在门口探头问: “师兄,我需要准备什么?” “桌椅、蒲团、软垫,”李长寿笑道,“你如果想一直站着也无妨。” “嘻嘻,师兄等我,我这就回来!” 灵娥欢天喜地化作一阵香风飘走,不过片刻,又带着自己行囊冲了回来,正式入驻小琼峰密室。 李长寿也并未食言,将此时最麻烦,也最费心力的【反西方仙道联盟】部分计划的后续审核,交给了灵娥。 这玩意就跟写文章一般,多审一遍,总归有利无害。 “……你主要负责整理这些势力的讯息,在我做出决定,给这个势力哪一等待遇时,判断我做出的决定是否稳妥。” “好!” “别光说好,理解我刚才所说的了吗?” “嗯!” 灵娥自信满满地点头,“当然师兄你再说一遍,我将会记忆更深刻,明白更透彻嘿嘿…… 哎呀!又敲人家脑袋!” “这是事关无数生灵生死的大事,严肃些。” 灵娥立刻老实了下来,平复下激荡的道心,从师兄列出的思维导视图开始,从头了解这个计划。 她认真起来,也是能当半个智囊用,而此时也只是做审核、纠错之事,足以胜任。 李长寿做出侧耳倾听状,迅速闭上双眼,口中道:“天涯秘境那边又有人找来,我去应对下。” “嗯!” 灵娥抱着两摞写满讯息的玉符,在书桌前盘腿坐了下来,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半日后,李长寿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不由轻笑。 灵娥正抱着一只柔软的枕头趴在软垫上,两只脚丫轻轻晃动,长发有些散乱,正埋头在几枚玉符中写写画画…… “有什么发现?” “师兄!这几个势力似乎有问题,他们的自述,和天涯阁调查的讯息,有几处对不上; 而且他们的地盘所处位置,距离西方教势力也太近了些,找来的时间点也有些蹊跷。” 李长寿嘴角露出几分微笑。 这丫头,算你过关。 “拿来我看看,若真有问题,算你一功。” “哎呀,功不功的,人家只是为了帮师兄减些负担……” “那算了,”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刚好省一些心力。” 灵娥:…… 总感觉自己被师兄忽悠了为什么。 …… 于是,‘有伤天和’组合出道战的半年后。 一朵白云离开东天门,慢悠悠地飞去了天柱前,坠入了幽冥界。 白云上,穿着青色宽袍的灵珠子,感受着周遭这阴冷的氛围,小声问: “师叔,咱们要去哪?” “此前不是说为你介绍一二个朋友吗?” 李长寿笑道:“这次我来地府有要事做,刚好带你过来,与那几个朋友认识认识。 灵珠子,你莫非忘记自己的修行了?” “师叔,弟子没忘!” 灵珠子定声说着,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坚定,“师叔您安排就是!师叔能百忙之中抽空帮弟子,弟子已是感激不尽!” 李长寿顿时笑而不语。 《激发灵珠子的男人气概正式计划·灵娥参与修订版》第一步——勇闯幽冥屋。 先练一练这家伙的胆识再说。 当然,李长寿来地府,也不只是为了灵珠子之事,他还要去找阎君,将玉帝已准许的地府改革计划,与十殿阎君一同上奏。 顺便凝聚个功德金身什么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天道债券持有者 插旗,李长寿上辈子流行之语,其实就是乌鸦嘴。 【在自己表示某件事有信心完成时,只要说出来,就必定会出现翻转、波折、打脸的结果,从而令人发笑】 但这其实是一种主观感觉,当某件事打脸后印象格外深刻,其他没有出现反转情节之事,印象较为浅淡,逻辑方式有些类似于‘幸存者偏差’。 李长寿是不迷信这个的,所以…… 功德金身他这次凝定了! 他水神说的!就算是道祖亲来、盘古复苏!那……也是要给些面子,改天再凝就是了。 讲道理,从他被逼无奈接手海神教开始,算龙族、上天庭、灭妖运,一步步凝聚功德,也算做了一点点好事。 当然,积攒功德的过程,他本身坦坦荡荡,不偷不抢,就是心脏了一点。 玩战术嘛,不可避免。 终于!今天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李长寿计算过,自己只要促成地府改革,将地府阴司并入天庭体系,凝聚功德金身时定然会有富裕,可以略掉一部分不纯净的香火功德。 李长寿此时自然稳了一…… 几手。 他在帮地府融入天庭体系的基础上,又将地府此时的弊政、陋条,逐一给出改革意见,完善了地府本身的运转。 功德多一点,自可有备无患,大不了就把功德金身弄的块头大一点! 带着此刻正满脸期待的灵珠子,李长寿驾云飘到了酆都城东侧。 他还未驾云落下,正在峰顶烤灵兽肉的两个壮汉,就迟钝地发现了李长寿的身形…… 这白发白眉、慈眉善目的模样,还有那独特的先天灵树浆子味,不是天庭水神又是何人? “马!快!水神大人搞来了!” 某壮汉招呼一声,这两个家伙手忙脚乱戴上本体头套,找回了真实的自我,自山崖上一跃而下,招呼一群巫族战巫向前。 片刻后…… 牛头吆喝一声:“拜见水神!” 后方众战巫齐齐大吼:“拜见水神!”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刚要开口…… 马面又大喊一声:“水神万福!” 后方众战巫再次齐声大吼:“水神万福!” 牛头无缝连接,又吼了声:“水神无!” 啪,一只拂尘甩在牛鼻子上,把那个‘敌’字硬生生压了下去。 李长寿的身形出现在牛头面前,目光下撇,因幽冥界光线不足,此时李长寿上半张脸陷入阴暗,嘴角的笑容显得满是冷意。 “话,不要乱说。” 牛头咽了口吐沫,忙道:“是、是,末将明白。” 李长寿向后飘回了白云,笑容完全没有变化,但给人感觉,却从阴冷化作了温暖。 “两位元帅,我来介绍下,这位是我师侄,”李长寿将灵珠子引向前来,“阐教十二金仙太乙真人的弟子,灵珠子。”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也不知水神是什么意思,立刻向前见礼,一阵点头哈腰。 灵珠子好奇地打量着牛头马面,向前……俏生生地做了个道揖。 “见过两位元帅,灵珠子有礼了。” 牛头笑道:“这姑娘好生清秀哇,哞。” 灵珠子顿时有些尴尬。 马面肩头撞了牛头,连忙补救道:“仙子莫要怪罪,我兄弟他说话……” 李长寿笑道:“灵珠子是男子。” “诶?” 牛头马面齐齐一怔,巫族耿直的一面也就此显露,同时看向了灵珠子腰身之下。 灵珠子脸快红透了,手脚不知何处安放。 “咳,”李长寿清清嗓子,“这次我带灵珠子过来,也是因此事,灵珠子性情单纯,我想让他跟你们交流交流,增加些男儿气概。 两位都是巫族好儿郎,天地间最有男儿气概的生灵,他定能在你们这里学到许多。” 马面忙道:“水神您这就太抬举我们了……” 老马话还没说完,突听侧旁传来低沉如上古号角的醇厚男低音: “小事而已,水神放心,哞~” 牛头肩头放平、鼓起硕大的胸肌,头套都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散发着一种别样的光芒。 “就交给我们吧。” 李长寿笑道:“那好,你们先交流交流,我且去酆都城中寻几位阎君,待我处理完手中要事,还要在地府兴一兴土木。” 牛头马面也不太懂何为‘兴土木’,当下答应一声,与灵珠子一同留在此地,让手下赶紧去城中禀告,就说水神前来视察。 于是,酆都城中很快热闹了起来。 几位阎君外出相迎,与李长寿一同入了阎罗殿中,商议上天联名启奏之事。 再看灵珠子处…… 一群人高马大的巫族战巫围了上来,把灵珠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都好奇打量着。 牛头先是嘿嘿一笑,随之就开始琢磨水神大人交代之事。 马面瞪了眼牛头,将灵珠子先请到了侧旁,而后与牛头和几名战巫细细商议…… 灵珠子此时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各处。 这就是长庚师叔此前所说,要给他介绍的好朋友吗? 感觉,比天将哥哥们,确实强壮了不少呢。 灵珠子散出仙识,就听到了一群不习惯也有可能不会传声的巫族憨憨们,正在那各种嘀咕: “水神大人好不容易安排点事给咱们,怎么也要办利索了,哞。 男儿气概,这肯定是跟腱子肉有关吧?” “肤浅!你怎么就这么肤浅! 难道族里面一半的女子,都有男儿气概吗? 水神大人是人族,男儿气概应该是品质,有担当、有责任心,咴儿。” 牛头牛眼一瞪:“你的意思,是非要跟我犟咯?” “我坚持,”马面甩了下飘柔的秀发,“咴儿。” 滋滋 牛头马面四目相对,空气中出现了一丝丝电弧。 旁边有个巫族壮汉小声喊:“两位大人不如打一架,谁打赢了听谁的。” “嗯?” 牛头马面同时扭头看了过去,各自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那壮汉下意识就要后退,却被一只马蹄、一只牛蹄左右摁住肩膀,拖去了石缝角落中…… 幽冥界的这个角落中,冤魂的哭嚎声,与巫族汉子的惨叫声,完美同调。 见此状,灵珠子那不算明显的喉结晃了晃,乖巧地坐好,隐隐担心着自己接下来的命途…… 正此时! 一缕传声钻入了牛头马面耳中,正在那舒展拳脚的两位勾魂元帅对视一眼,顿时松了口气。 水神大人有安排就行,还以为这次真要他们动脑子、想办法…… 三日后,阎罗殿前。 十位阎君总算将各殿事务暂时处置完,也得了后土娘娘准许,与李长寿聚在一起,腾云驾雾、欢声笑语,缓缓飞出酆都城。 此正是: 阴司殿中水神笑,十殿阎君拜凌霄。 他们刚飞到酆都城东,到了那一线天雄关之前,十位阎君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一线天另一端,正烟尘飞舞,喊声噪杂。 数十名客串地府阴差的巫族战巫,此时分做了两团,正脱了上衣在那打群架,拳拳到肉、脚脚落实,打的大半巫族鼻青脸肿。 在群架外围,还有数十名穿着清凉衣裙、面容姣美的女怨魂; 她们或是举着‘灵珠子哥哥最强’、‘灵珠子哥哥最帅’的木牌,或是齐声呐喊,历魂尖啸…… 一线天之外堆积了不少,要来地府办事的人物炼气士,此刻都不敢凑向前请求过关。 脾气较爆的楚江王立刻骂道: “这是在干什么这是!打架还收着力道,这成何体统!” 秦广王忙道:“水神莫要误会,这是我们上古的传统,是巫族男儿友情的证明,这绝非是阴差打架闹事。” 又有一位阎君禁不住纳闷道:“好像里面混入了一个奇怪的生灵。” 十位阎君定睛一看,李长寿在那含笑点头。 却见那一群乱战的巫族中,长袍不知是被扯碎还是自己脱掉的灵珠子,正攥着一双小铁拳,浑身包裹着仙光,跟两名巫族壮汉拳对拳、膝撞膝; 灵珠子清秀的脸上或是红肿,或是淤青,门牙都缺了一小块,眼中也带着火气。 本不善体术的他,此刻却已经能应对普通巫族没有章法、刻意放缓的老拳…… 牛头马面正坐在角落喝茶,守着灵珠子,别让自己手下真把水神的师侄打个半死。 李长寿忙道: “阎君莫急,阎君莫急,是我托付了两位勾魂元帅此事。 这生灵是我师侄灵珠子,本身太秀气了一些,并为此苦恼。 我特意带他前来,瞻仰一下巫族男儿的风采,让他多学多看。” 众阎君听闻此言,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水神当真是找对了地方! 我巫族男儿崇拜盘古祖神,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当年夸父大巫逐日,宁肯力竭累死,也不愿停下步伐,这就是一份男儿的坚持。” “上古的时候,我们巫族也有个祖有水神之称,就是那共工,那也是数十年就有新的伴侣,与水神大人您也是相差不多,都是真汉……子……” 说话的那名阎君缩了缩脖子,其他九位阎罗双眼瞪圆,差点一起冲上来摁住这家伙。 思想就很有问题! 周遭空气中弥漫着少许尴尬,李长寿刚要换个话题,此时灵珠子突然爆发,吸引了他们注意…… 这灵珠子大吼一声,一个头槌将面前壮汉撞的头冒金星,身形灵活躲过侧旁壮汉的扑抱,反手一拳砸在对方小腹上,将这壮汉打得如大虾般拱起,放倒在脚下。 灵珠子额头绽放灵光,此刻的元神化作了玉石一般,浑身仙力加持于肉身! 侧旁打到兴起的战巫们,立刻被吸引了过来,挥拳抬腿…… 灵珠子眼前突然浮现出,在水神府的这段岁月,与天将哥哥们近身肉搏的一幕幕,他身体越发灵动、出手变得精准且凶猛; 这群客串阴差的普通战巫,肉搏竟不是灵珠子对手,被灵珠子一个个放倒,扔到脚下…… 片刻后,灵珠子站在一座小山上,长发披散、浑身汗水,仰头大吼一声,两只手撕开单薄的内褂…… “还、有、谁!” 侧旁的牛头打了个手势,几名实力较强的巫族壮汉脱掉战甲就扑了上去,逮住灵珠子一阵猛揍。 这一幕,太乙真人若是看到,估计死也瞑目了吧。 某阴阳大师觉得,自己好像有被冒犯到。 李长寿问诸位阎君:“巫族可有使兵刃的战法?” 秦广王笑道:“水神放心,小神这就让牛头马面去族内拿这般战法,再找些像样的陪练,帮助这位道门弟子……增加些男儿气概。” “有劳阎罗。” “水神见外了。” 当下,十位阎君与李长寿一同驾云向前,一线天那边的乱战,也总算停了下来。 秦广王下云叮嘱牛头马面,李长寿顺势将‘幽冥壮胆屋’的建筑图交给了地府,这事自然不用他亲自动手。 随后,李长寿看着眼前,这浑身淤青、却对自己露出些羞涩笑容的灵珠子,将一只装有纸道人的荷包递了过去。 “看你成效不错,就在巫族这待一段时日吧。 记得不要乱走,可随时与我联络。 这些练习,只是一些提前的准备,稍后才是重头戏。” “是!” 灵珠子双手抱拳,又牵动肩上的伤,一阵呲牙咧嘴。 李长寿笑着拿出几瓶灵丹,拍拍灵珠子肩头,驾云与各位阎君汇合,一同去往幽冥界边缘。 李长寿心底也有些感慨…… 灵珠子、杨戬,当真不愧是大劫之子,这修为进境、斗法本领,简直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自然,灵珠子还要转世。 但考虑道哪吒天生神通、法力,转世应当只是封锁灵珠子记忆,保留了他的实力。 封神时,杨戬和灵珠子能有多强的战力? 李长寿与阎君聊着天,心底细细思量着。 不管如何,这两个小将自己还是要多费些心思,不只是为了封神大劫中能多些话语权,也在于…… “水神,这大劫具体怎么整?您这有信儿没?” 楚江王一句问话打断了李长寿的思绪。 李长寿含笑摇头:“天机混淆,怕是谁都不知具体如何。” 而后话题就在大劫展开,十位阎君经历过上古大劫,此时颇为担心,地府会不会遭受上古时的压力。 整个幽冥界都是怨魂,六道轮回一直在拥堵,半数魂魄来不及转世直接消散,归于真灵状态。 “若真会这样,娘娘怕又要伤心了。” “但愿不会如此吧。” 李长寿温声说着,将话题引到了此次地府改革上,让氛围更热烈了些。 此事全程,都是李长寿安排好的,还准备了七八个备用方案。 接近东天门,十殿阎君一字排开,各自摆出上仙姿态,掩藏起在地府沾染的阴气,与李长寿一同驾云向前。 到得天门,天门上的三把神剑发出耀目神光,守门的几名天将带着众天兵整齐行礼。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前方金光闪耀,大批天兵分列两旁,从东天门一路排到云深处。 《排面》。 到了凌霄殿前,李长寿道一声: “阎君请。” 殿内众天庭仙神各自转身,将十位阎君迎入殿中;高台之上的白衣玉帝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十殿阎君齐齐叩拜,玉帝温声道: “各位爱卿起身,今后入殿只需道揖,不必大礼。” 秦广王道:“谢陛下!” 李长寿在旁奉上奏表,言说地府今后全权听命天庭。 又送上后土娘娘亲手所写的‘劝帝信’,请玉帝兼爱苍生、善用六道轮回。 玉帝大喜,招来天帝印玺,在奏表扣下了天道印记,殿外飘来朵朵祥云。 忽见雷光闪耀,雷声震耳欲聋! 天庭第七重天中金光大作,凭空凝成一座金殿,其上现出牌匾,书【五岳神殿】,其内空着五座神位! 待金光消退,这大殿也被天道之力包裹,又消失在了天庭中,只在原地留下了一团迷雾。 玉帝道:“天道有感,神位已现,今后当有东岳之神主事冥司,专管天与地之沟通。” 十殿阎君、殿内仙神,甚至玉帝一同,将目光投向了侧旁的李长寿。 李长寿:…… 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不是原本封神大劫后黄飞虎的神位吗? 他就是为了赚点功德,可不想一直在天庭打工。 正此时,道道金光自凌霄宝殿殿顶涌现,汇入十位阎君体内,也有一道金光落去了五岳神殿的位置。 神位还没人,功德先放上。 功德! 李长寿留了少许心神在凌霄殿中,在旁端着拂尘保持沉默,一副视功名利禄为浮云的高人模样。 实际上,本体在小琼峰地下密室某个角落中,正翘首以盼! 功德金身! 洪荒的保命符! 足足三成的安全感! 自己只需要将功德金身套在本体之外,大劫之中又多了一层保障!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这是! 咔 一道细细的紫色闪电,毫无征兆地照亮了这阴暗的角落,无视小琼峰重重大阵,无视山体中数不清的布置,落在了李长寿面前! 在这道紫色闪电中,李长寿感受到了一股从未直接感知到的道韵,竟是那般…… 晦涩、祥和、圆满、苍冥! 这道韵又在他心底凝成三个大字: 【先欠着】 李长寿呆呆地坐在那,张嘴‘啊?’了半声,又迅速反应过来,身形自躲藏之地跳出,立刻对着上方做了个道揖! 把刚好路过这个花瓶的灵娥,吓得差点喊出声来。 “弟子遵命! 您什么时候功德宽裕了,再给弟子一样,弟子不急这一时!” 那股道韵在灵台处悄然消散,李长寿松了口气,不觉背后已是满满的冷汗。 啧,空手套白羊这种事,果然还是师祖那辈玩的最溜。 灵娥小声问:“师兄,你在跟谁说话?” “嗯,一位心怀天地、品德高尚、道法源初的长者。” 灵娥头一歪,李长寿心底默默地加了句,要不是你的金仙劫还在这位大佬手里捏着,为兄岂会如此轻易低头。 那非得……把剑架脖子上,哭着喊句‘你立字据’,再说! 第四百六十七章 阎君之言,临天圣女 这也行? 功德都能欠着了?那业障能不能延期? 地主家还能没了余粮,真要把他这个长工急死不成? 小琼峰密室中,灵娥趴在自己专属的小木桌上,看着正来回踱步的师兄,想问问师兄到底怎么,又不敢开口打断师兄的思路。 ‘师兄下次会把本体藏哪?’ 灵娥心底莫名冒出了这般念头,随后就是颓然一叹。 自己那么多辛苦熬制的汤汤水水,都沁润纸人了吗? 话说,纸人还闻一闻是不是有毒,又是几个意思嘛…… 师兄这性子,当真是太麻烦了。 终于,李长寿停下踱步,转到了书桌后,提笔画了一堆灵娥看不懂的符号,在那静静思索。 “师兄,是反西方联盟那边出问题了吗?” 灵娥壮着胆子问。 李长寿张张嘴,觉得这事太荒唐,当真是说不出口的。 总不能说,天道现在欠了自己一大笔功德,直接拖延了他功德金身的降世。 “不用担心,一些小事罢了。” 李长寿温和的笑了笑,继续低头书写,目中光芒轻轻闪烁着。 哪里能小事。 老规矩,先讨论最坏的可能性。 很有可能是自己后面应该有一大劫,天道不给自己功德金身,要用这大劫磨了他。 李长寿当真想写个危字,在自己额头。 心底叹了口气,李长寿开启空明道心进阶版·贤者时刻,避免被天道干扰了自己的想法,逐条思量着。 自己面前看似有千百个可能,但实际上,有完整因果链的只有几个可能性。 最好的可能,是天道刚建了五岳神殿,天道功德一时周转不过来…… 但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功德又不是天道的货币,就算是货币,那还不是天道自己想印多少就印多少,让众生承认这些白纸、图像的价值? ——像极了上辈子某能操控蓝星经济的机构。 李长寿心底自然明白,这事很明显,就是道祖老爷不想让他此时凝成功德金身! 万物都有均衡,天道至公无私。 从这个角度考虑,自己如果得到功德金身,就会影响到某种平衡…… 这个才是可能性最高的答案。 嗯,稍后就去找白先生,让白先生感应下他此时的吉凶如何; 经过师父转世投胎之事,李长寿对白先生的神通已是信了八成……比他对白先生本身的信任,还高了不少! 说回功德本身,李长寿还有两个稳定的香火来源——海神教与天庭神位。 海神教香火功德源源不断,虽海神教早就被他限制停下了扩张,但这份功德也不容小觑,只是香火功德掺杂众生念力,不太纯净。 天庭功德属于硬工资,每时每刻都在微微增长,虽不如香火功德,但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功德收入。 ——自己此时差的本就不多了。 再过六七百年,自己靠着这两样功德收入,也能将功德金身凝成; 到时天道还能如何压制? 难道是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时候,突然搞‘丢包’和‘断流’? 呃,这上辈子经常遇到的糟糕体验,总不能这一世还要再被折磨一次吧? 当真…… “灵娥,跟我来。” 李长寿站起身来,正发愣的灵娥连忙答应一声,跟在师兄身后。 走过几个摆满了书架的房间,到了一处摆着床榻的屋舍;灵娥脸蛋唰的一下就红透了,额头有微弱的白烟飘起…… 李长寿淡定地推开了一处暗格,进入了供奉着太清画像之处。 点起了高香,与灵娥一同拜了三拜。 一缕道韵落下,李长寿心底莫名变得安宁了许多,心底再次出现了两个大字,只不过这次传递讯息的,是太清道韵。 【安心】 一瞬间,李长寿腰杆直了、精神回来了,心底的一颗石头落下了小半截。 但稳妥起见,稍后还是去找一次白先生吧。 …… 凌霄宝殿中。 李长寿心神回归时,玉帝已嘉奖了十位阎君,赐下了正神之位,天庭今日也多了一位二阶正神——大德后土。 李长寿在旁静静看着,看着殿内的繁华,看着那些阎君身上闪烁的功德金光。 当真想回水神府点个名菜,醋溜柠檬。 玉帝陛下一句:“木公,且去瑶池知会,稍后吾在瑶池宴请诸位阎王。” 木公刚要低头答应,那秦广王不由看了眼李长寿。 李长寿会意,向前两步,笑道: “陛下,地府轮回一刻不停,十位阎君还需回地府继续坐镇,不然容易出乱子。 陛下不如多给些赏赐,连同这一席酒宴,一同送到地府中。” 玉帝笑道:“那就依长庚爱卿所言,木公还是继续去知会。 今日吾心情欢畅,稍后在瑶池宴请众爱卿,与阴司诸爱卿同庆。 三界稳定、苍生安宁之大业,再次向前一大步,大德后土的这封劝言,长庚你命人刻成碑,就摆在凌霄宝殿之前。” 木公与李长寿同时行礼,各自领命。 李长寿接十殿阎君来天庭时,只是一朵白云; 送十点阎君回去时,已是动用了天庭依仗,三万天兵天将伴着四辆华美的车架,自天庭直往幽冥而去。 李长寿与两位阎君同乘,一路上也是相谈甚欢,就是楚江王总是嘟囔什么: “这么多功德给我们有啥用? 上古时,咱们不都是身周伴着一只只黑色的小火焰儿,那是吃一些珍稀灵兽吃出来的,那才是荣耀啊!” “这功德能炼法宝不!搞个挖耳勺,每天在殿内一坐,拿着功德掏耳朵?” “水神大人,这功德可以给你不?我们用不到这玩意…… 啥?不能给啊,唉,真遗憾。” 李长寿:…… 如果不是确定你是个憨憨,而自己被天道赊账这事无人知晓,老夫这拂尘早就甩出去了! 进入幽冥界后,秦广王笑着问: “水神大人似乎积累了颇多功德,细数水神从龙族之事至今,再有那香火神教、天庭神位源源不断积累,这功德可是不少了。 冒昧问一句,水神您可是用功德修行了?” 李长寿笑道:“借功德修行,自身修为岂非要靠天定?这未免落了下乘。” “水神大人所说不错!” 秦广王笑着颔首,此时有意回报李长寿,继续道叮嘱道: “水神是圣人弟子,自是明白这般道理,倒是小神多虑了。 只是水神,您现如今与天道关联越发密切,有件事还是想与水神您说一声……” “哦?” 李长寿做了个指天的手势,秦广王却是不在意的一笑,言道: “我们虽然已脱离巫族,是地府阴司的神仙,但说这个也无妨。 巫族是盘古神血脉,天道哪怕不喜欢巫族,也须得给盘古神几分颜面。 水神可知天道是如何一步步形成的?” 李长寿老老实实摇头,他想拒绝这个话题,心底却隐隐感觉到,秦广王这番话对自己今后的道颇为重要。 稳一手,自己就随便听听,心底坚定‘不信’就是了。 秦广王道: “天道最初是一股意志,盘古神的一股意志。 让天不塌,让地不陷,让万灵能有存活之地。 正是这股意志不断演变,不断变化,与天地间无数大道形成共鸣,才有了天道的雏形。 盘古神开天,四十九斧不只是划开天地,斩杀了三千混沌神魔,还理顺了众多大道,让道与真灵脱离混沌,有了秩序。 盘古神最后的意志与大道共振,才有了保护这天地的最初天道……道祖老爷所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便是这般道理。 也正因此,巫族脱胎盘古神血脉的十二位祖,最初就拥有操控天地间大道的本领。 大祖执掌乾坤,二祖执掌万物生灵,其他各祖掌握金木水火土五行,风毒雨电四力,与无法逆转、只能提速或者放缓的岁月大道。 若非远古时,曾守护三十六品青莲的祖龙、始凤,拥有接近大道圣人的实力; 而巫族的祖们尚未摸索出自身精血化生族人之法,不然远古时,巫族就已应兴起。 说多了…… 让天道产生第一次蜕变,就是龙凤大战最激烈的那万年,天地破碎。 自那以后,或许有些矫枉过正了,天道成型、开始逐步削弱生灵实力,十二祖与大道的直接联系被切断,他们的实力折损了小半。 万灵之族汇聚于不周山顶组建上古妖庭,背后也有天道以及道祖老爷的影子。” 李长寿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合乎道理,但又有些不对,若是逐步削弱生灵实力,为何会有六位圣人老爷?” “二祖说过,六圣皆是功德成圣,实则是无奈之举。” 秦广王正色道:“除却某位总是被人诟病的圣人老爷之外,其他几位圣人老爷都是远古大战活下来的大能,都有立地成圣之姿,太清老爷更是只差最后一小步。 上古时,我曾听二祖说,鸿蒙紫气就是一道枷锁。 若要成圣,就须得为自己套上这个枷锁,成为天道之基,不可与天道为敌,不得毁坏洪荒天地。 所以,六圣归位,天道完成了第三次蜕变,才有了今日近乎无所不能、监察众生的天道。 远古时,天地间哪里有长生金仙劫? 先天生灵伴道而生,根本没有死的概念,当时自身寂灭便是归于道,真灵返了虚。 上古时,天地间除却业障太深者,又哪里有成仙劫?” 李长寿闭目凝思,心底不断思索。 秦广王故意忽略的第二次天道蜕变,就是指的道祖三次紫霄宫讲道,将道门之火洒遍天地间,而后自身合道。 龙凤大劫,天道成型; 道祖合道,天道发展; 六圣归位,天道完善。 秦广王笑道:“对水神大人说了这么多,其实还要说回来。 水神若求逍遥自在,自身之道还是莫要沾染功德为好,水神这些功德最好还是炼制宝物,或是干脆攒够了凝个免死金身。” “善,”李长寿含笑点头,“多谢阎君点醒。” 这些上古活下来的高手,果真暗藏不露,世上远不止一个聪明人。 “水神与巫族不同,”秦广王目中流露出少许无奈,“巫族虽天生神力,上限却被写在了血脉。 与祖间隔越远,血脉越稀薄,想突破就越发困难。 还是人族趋近于完美,不想修行可在凡俗生活,想修行也可踏一条求道之路。 唉…… 巫与妖,输的不怨。” 李长寿笑了笑,注视着车架之外的昏暗幽冥天,保持着空明道心的他,思绪却渐渐飘远。 秦广王的话很委婉,但李长寿自是听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与天道的关联最好要掌握一个度,可以成为天道的棋子,但努力的方向,不应是成为天道的傀儡。】 这道理,李长寿这辈子三四岁时就知晓了。 上辈子创业之前,他也混过一段时间职场,人生阅历还算丰富,就是见到了一些被公司榨干了价值、失去了灵光和头发的中年危机者,被公司无情扫退,他才决定迈上自己掌控自己人生之路。 当时想着苦一点没关系,后来熬过来了,快实现财务自由‘超脱’了,身体却垮了…… 唉…… 世事无常,既要眺望未来,也要珍稀当下。 嗯,等会没事了,就去奖励奖励师妹吧。 这波,罚她抄十遍小琼峰复合大阵的各处细节吧,总是抄稳字经也怪单调的。 灵娥这半年没少帮忙。 【反西天仙道联盟】进行的如火如荼,灵娥熟络这份差事后,李长寿确实省了不少心。 此时已有数十个大势力明确表达了联合的意向,预计十年后初次会盟。 临天殿那边也不知具体情形如何了,李长寿每次用纸道人微微感应一下,发现各位都很忙碌,也就没去打扰。 稍后去见白先生时,刚好仔细了解一下。 按下心事,李长寿继续与两位阎君聊天话家常。 路过东侧雄关时,李长寿见灵珠子正跟牛头马面在峰顶处吃肉喝酒,心底隐隐…… 有点担忧。 所谓矫枉过正,自己该不会教出个叛逆少年吧? 应当不会,巫族骨子里也没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思想,他们还是【我命由嘴不由胃】更多一些。 看着在酆都城外已开始新建的‘幽冥屋’,李长寿微微一笑。 待地府宴罢,回天庭复了命,自己刚好花一两日光景,好好打造此地。 …… 半日后,星夜时分。 李长寿的心神落去遥远的一片大千世界,纸道人在白泽的袖中伸了个懒腰。 之所以不开启酒玖那的纸道人,主要是将她身上的纸道人作为备用,以备不时之需。 才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心思! 此时,这纸道人、或者说白泽,正处在一座规模不小的石殿中,李长寿仙识扫过,额头挂满黑线。 石殿是用法力建造的,略微有些粗糙,但绝对结实。 石殿高台上,身披黑色斗篷的忘情上人,酷酷地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白泽坐在侧旁石椅上,身形隐藏在迷雾中,眯眼看着下方的情形,时不时满意的点点头。 大殿之下,数百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在念诵着某种咒文;他们各自修为竟在极其缓慢、但确实是能直观感觉出的提升…… 在白泽身旁,还有三道藏在斗篷中的黑影,李长寿自能辨认,那是酒玖、酒依依、酒施。 而江林儿等人混在下方人群中,做引导之事。 诵经声很快停下,完成了集体修行的这数百人站起身来,有人点亮了一座巨大的火堆,他们开始围绕火堆缓步转动,围成了里里外外九个大圈。 不多时,他们开始有节奏的横跳,再次出现了诵经声。 白泽朗声道:“临天殿,定临天!” 下方这群黑影齐声高呼:“临天殿,定临天!” 李长寿:…… 有点企业文化内味儿了。 不过,这种形式,怎么看着有点吓人? 他好像交代白泽的是,组建三千世界第一大势力,而不是三千世界第一黑暗势力…… 吧? 此情此景,下方这一个个炼气士拿个火把,李长寿还以为是上辈子某著名反恋组织,在某个特殊的日子集会。 李长寿刚要开口传声,白泽又道: “为了临天殿尽快崛起,尽早抵达你我想寻到的彼岸,殿主决定,增加圣女一职! 现如今,有两位人选,都是临天殿元勋。 请各位殿众表态支持哪位,就定哪位,是咱们临天殿圣女!” 白泽言语落下,酒依依与酒施摘下斗篷,走到高台边缘,朝着下方眺望。 当下,下方殿众窃窃私语,用脚投票,左右分列。 因此前临天殿分为天地两部,酒依依和酒施各负责一部,招纳来的成员相差不多,此时结果竟是勉强持平了。 白泽笑道:“几位长老请推选。” 言语落下,江林儿、酒乌以及两名老者站了出来,但同样是二比二持平。 白泽皱眉道:“还有谁未推选?” “我!”侧旁酒玖踮脚举手,摘下斗篷,向前迈出一步,那本该宽松的黑斗篷,竟被某种罪恶撞开。 她为难地道了句:“我可否不选?有些难选。” 下方突然传来一声: “我支持醉仙子做圣女!” 此言一出,群情激动,就听呼啦啦的脚步声,下方大半身影涌到了酒玖所在高台的对应方位。 酒玖:…… 不知谁起哄喊了句圣女,数百黑影齐声高呼: “圣女、圣女!” 声浪、太强,差点把酒玖撞在地上。 酒依依和酒施对视一眼,各自忍着笑,带上斗篷退去一旁。 白泽皱眉凝思一阵,看向了忘情上人,后者也轻轻颔首…… 这事,就这么定了。 全程围观的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他也不知为啥,突然就不对临天殿抱太多希望了呢…… , 第四百六十八章 血 海 生 变 “白先生,你我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误会? 咱们此前不是商量好了?这临天殿最后,是要直接听命于天庭。 用炼魂咒法提升修为,还做这般藏头藏尾的集会,搞出什么圣女之位…… 这!” 这在上辈子,妥妥的魔教既视感啊! 石殿侧殿,重重阵法结界内。 李长寿坐在木椅中,白泽站在一旁,此刻这位上古十大妖帅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两扇石门外,临天殿的殿主、长老齐聚此地,暂时停下了手中之事。 酒玖贴在阵法光壁上侧耳偷听,自然也听不到什么。 其他几人,多多少少有些忐忑,毕竟李长寿刚刚现身的时候,脸色十分吓人…… 不远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几道视线汇聚而去。 却是临天殿‘管家’矮道人酒乌,拿着几枚玉符快步而来,到了门前小声问道: “怎么样了?” “还没出来过。” 酒施答应了声,又面露忧色,继续道:“不知怎么,长寿师侄刚才,莫名给了我颇大的压迫感。” 酒乌笑道:“夫人,长寿还喊咱们师叔师伯,是对咱们保持着最初的敬重,是他的品性。 但如今他已是圣人老爷的弟子,辈分比咱们高了不知多少,咱们绝不可随意称其为师侄,直接称呼道号就是。” “知道了,就你周全。” 酒乌道:“师父师娘,我进去一下,长寿要看这些。” 江林儿传声道:“你进去的时候走慢些,让咱们也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师娘放心。” 言罢,酒乌提步走向前,前方仙力结界自行开启,却…… 依然听不到其内半点声响。 【当面传声,人教高手必备技能!】 白泽的手指却微微一点,一段对话,出现在几人心底。 此时,李长寿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以及少许恨其不争,说的是: “……就算前期举步维艰,那也不能用这般炼魂咒法提修为! 白先生啊白先生,你如此智谋,为何会在这点小事上拎不清? 就算没人会追究,就算临天殿只要顺利崛起,这点黑历史都能被蒙蔽,但你我道心是否有亏欠?临天殿的根基是否有腐朽之处? 若根基不稳,何以建参天高楼? 炼魂咒法是能快速提升修为,但透支的是修士潜力,绝的是他们长生机缘! 最终毁的,是临天殿的气运根基! 天道无时无刻都在看着你我,看着临天殿,你我必须从最开始,就站在天庭的立场考虑每个行动、每个计划。 仁义的大旗,必须从最初就竖起来!” 就听白泽有些委屈地传声辩解: “可长生道果不易得,他们也知这般道理…… 且,现如今不同于上古,人族也不如妖族那般好哄,若是没有切实的好处,人族练气士如何会加入咱们? 说气运虚无缥缈,说功德空中画饼,灵石不过是基本用度,也只能剑走偏锋。 此不正是,水神此前你说的非常手段。” “白先生,我所说的非常手段,可以是凭禁锢神魂之法、禁锢心性纯恶之人,令其为临天殿卖命的同时,让他做善事洗刷自己业障。 如此,既扩充了临天殿,更可对这些人放心一些……” 虽然酒乌前进的步伐已经尽量放慢,但终归是要走入其中; 待结界关闭,白泽手指再次暗中轻点,众人心底顿时没了声响…… 外面又安静了一阵。 殿主王富贵清清嗓子:“贫道觉得,长寿言之有理。” 江林儿皱眉道: “可这,咱们不弄点别人家没有的,很难招揽到这么多炼气士呀? 而且白泽前辈什么洪荒地位,怎么能这么训!” 酒玖嘀咕道:“师娘不用担心,我倒觉得,白先生现在应该挺开心的。” “嗯?” 几人额头冒出一只只蘑菇般的问号,酒玖高深莫测地一笑,继续趴在仙力结界上侧耳倾听。 酒依依小声道:“重点难道不应是,禁锢旁人神魂以驱策,这个好像更不仁义吗?” 度仙门班底顿时陷入沉默,各自思量。 终于,半个时辰后。 吱呀—— 木门被打开,白泽满面春风地迈步而出,身后的酒乌则是紧皱眉头,似乎颇为纠结。 酒玖忙问:“长寿人呢?” 白泽指了指自己袖口,笑道:“已回去了,各位请入内一谈,咱们仔细琢磨下,今后之路该如何走吧。 之前我与大人的谈话,各位都已听到了少许,咱们今后任重而道远。 大人为了掩护咱们起步,已开始拉拢三千世界众势力,借此吸引强敌注意,你我也当竭尽全力、放手一搏。” 酒玖眨眨眼:“白先生,你不生气吗?” “嗯?” 白泽先是有些不明所以,随后便轻笑两声。 “心安矣。” 江林儿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表情与酒乌出奇的一致。 他们都有些搞不懂,为何这位上古成名的妖帅挨了‘后辈’的训斥,却是如此发自内心的愉悦…… 大概,这就是强者的世界。 ……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睁开双眼,心底轻叹了声。 还好他去临天殿那边看了一眼,白先生一个小小的决定,就差些就让临天殿误入歧途! 诚然,白先生智谋颇强,有堪称逆天的神通,更是自上古成名、阅历极其丰富,却有一点…… 他始终没有站在天庭的角度去看待此事。 白泽此前的做法,李长寿也理解——势力发展的前期有污点不要紧,势力崛起后自可洗白。 但李长寿不能明说的是: 【临天殿要快速崛起,需得到天道认可,由天道从背后推动。】 单靠人力,临天殿决不可能在数百年内,就拥有撼动西方教外围势力的实力…… 这几日倒是颇有些不顺。 自己被天道拖欠功德,临天殿也差点走远了,也就地府事还算稳定、灵珠子之事有了起色,聊以慰藉。 “唉……” 想当甩手掌柜,千难万难啊。 “师兄怎么了?” 正伏案书写的灵娥抬起头来,关切地看向这边。 “无事,”李长寿道,“酒玖师叔刚刚成了临天殿的圣女,他们也已聚起了不少炼气士,数十年内应当就能顺利崛起。” 灵娥笑道:“有白先生分忧,师兄也可轻松些呢。 师兄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麻烦。” 李长寿看了眼面前摆着的两摞玉符,“我还要继续去各处忙碌,你若累了就去休息一阵,修行之事也不可落下。 玄雅如今在天庭任职,她的修行速度已快过你了。” 灵娥闻言不由颓然轻叹: “师兄……有没有可以一颗就长生的丹药,我不想努力了!” 李长寿哼道:“稳字经五百遍,阵图二十遍!” “哎呀,人家只是说着玩的……” “放弃幻想,努力修行,”李长寿正色道,“修为若非自己修来的,境界若非自己悟通的,终归是要受制于人。” 灵娥顿时泪流满面,趴在桌子上一阵哀叹。 李长寿轻笑了声,闭目凝神,心神挪移去了天涯秘境,投身于大势博弈。 这一忙就是五日五夜。 李长寿定下了【反西方仙道联盟】第一次集会的确切时间,但地点并未公布,以防西方教搞事。 想要统合各方势力,绝非易事。 李长寿的策略看似复杂,思路其实很简单。 先拉拢几个大势力,给他们最高的待遇与好处,而后用他们去威慑其他势力,枣棍轮替上阵,再讲一讲煽情的故事; 最后聚在一起,倒一杯热茶,道一声: ‘谁赞成,谁反对?’ 事情应当不会有什么……咳!天道功德债券持有者现身说法! 旗,真的插不得! 李长寿挂念着灵珠子的状况,心神挪去了幽冥地府,想看看他‘男人修行’效果如何。 本想直接开启灵珠子身旁的纸道人,但这纸道人被灵珠子存放在了储物法宝中,李长寿虽能感应到,但心神联系并不算稳定。 这也无妨,李长寿开启了自己藏在酆都城内的一具纸道人,化作天庭水神的模样,赶去了城外…… 仙识散开,顿时发现灵珠子还在牛头马面处,正在峰顶与几名巫族高手切磋。 李长寿并未着急过去,脚下一转,去了酆都城外一处山坡上,寻到已大致建好的‘试胆之殿’。 只是从外形看,李长寿就颇为满意,与他给的设计图可谓相差无几。 就是阴司似乎搞错了尺寸,这试胆殿的占地面积,比李长寿设计的大了十倍有余…… 此时,楚江王自酆都城内赶来。 李长寿驾云等了一阵,与楚江王碰面后寒暄几句,一同进入试胆殿走了一遭。 待他们走出此殿,李长寿却是大失所望…… 僵硬、俗套! 只是在十八层地狱中找了些凶恶的恶魂放在其内,完全没有任何冲击力! 这其内的情形,幽冥界几乎随处可见,怎么吓仙,怎么练胆?! “水神,”楚江王也道,“这玩意盖是盖起来了,有什么用? 若是要吓唬凡人魂魄,不如直接带他们去十八层地狱转一圈。” 李长寿皱眉沉思,试胆殿的‘硬件’已有了,缺乏的就是‘内容’。 “阎君,可否给我招来些能工巧匠的魂魄,再借我三百阴差? 待我改造一下此地,自可做试胆之用” “水神客气了,莫说三百,便是三万也立刻给您调来!” 楚江王扭头一声呼喝,立刻有大鬼卷着黑风赶去酆都城,不多时就喊来了重重鬼影。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带着这些地府工匠、阴差鬼兵进了大殿,开始为试胆殿注入灵魂。 在地府建鬼屋,也算是一大壮举了。 首先,李长寿定了个规矩——进入此地时,必须自封修为。 ——如此就可利用炼气士自封修为后,心神不可避免会产生的不安与虚弱感。 随后,李长寿开始改造此地大阵,一连布置了十二重小阵,又用自己最擅长的连环阵之法,将十二重小阵勾连,一环套一环。 ——用阵法营造压迫感和紧张感,让封了修为进入此地者,达到‘毫无安全感’的状态。 要刺激神仙的道心,自是要多花费些心思,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 李长寿开始着重渲染此地氛围,重点打造每一个环节的‘光’与‘音’。 细节,决定票价! 进入第一重阵法开始,就能听到缓慢的心跳声,偶尔能听到缓缓出现的脚步声、轻笑声…… 等等。 在很安静的环境下,越是轻柔、自然的声音,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此外,还要注意‘鬼怪’出现的突然性,不必追求鬼怪的‘猎奇性’。 李长寿静心筛选了数十名巫族,给他们设计了一身身衣物,训练他们灵活把握现身的时机,从妆容,到姿势,再到与光影的完美配合…… 不知不觉,李长寿也是乐在其中,原本计划三天完工,竟在此地耽误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李长寿满意地走出试胆之殿,让那些阴差、工匠各自散去,对一直在外等候的楚江王微微一笑。 他开启此地各处阵法和结界,立下‘欲进此地,必先自封’的木牌。 想了想,李长寿又加了一行小字: 【其内过于吓人,最好三灵结伴入内】。 “水神您这不是瞧不起我们巫了?” 楚江王傲然道:“本王进去逛一圈,欣赏欣赏水神您的大作。” 李长寿笑着递过一枚玉符,“阎君凭此物可随时出阵。” “哎,不用。” 楚江王摆摆手,双手在自己身上快速点了几下,血气归于浑身血脉、气机完全消隐,就此封了修为,施施然走入殿中。 李长寿见状也并未在意。 这毕竟是阎君,自不会太…… “哎嘿!这、这什么鬼东西!混账!” “这里的柜子怎么还动了!” “吾乃地府阎君!吾乃地府阎君!” 李长寿:…… 效果看来还不错。 片刻后,楚江王口中喃喃着‘吾乃地府阎君’,青色面容满是苍白,本想挺胸抬头走路,却禁不住双腿颤颤。 还好李长寿提醒一句,不然楚江王几乎都想不起,他还可解掉对自身的封禁。 实力恢复后,楚江王很快就松了口气,巫心迅速恢复正常,低声道:“水神出手当真不凡,小神服了。” 李长寿笑道:“阎君过奖,我主要是为了磨砺灵珠子,做的兴起,也就多发挥了些。” “这殿可否一直立在此处?” “自然。” “那就好,”楚江王嘿嘿一笑,“等您不用此地了,我就把那些家伙都拉来试试,让他们也过过瘾。” 李长寿莞尔轻笑,邀楚江王一同驾云,赶去找此事的‘正主’。 这可是送给灵珠子的大礼! 刚到酆都城东侧一线天雄关前,李长寿恰好看到这般情形…… 灵珠子浑身闪耀灵光,身形自峰顶冲天而起,于空中倒悬而立,对着下方轰出一掌,口中大喝: “大、威、天、龙!” 掌心之中窜出一条四爪金龙,金龙虚影骤然膨胀,凶猛地轰在牛头马面的‘秘密花园’,把四位战巫摁在石上一阵摩擦。 楚江王赞叹:“令师侄悟性惊人,我巫族战技都能如此迅速掌握。” 李长寿含笑点头,刚要对灵珠子传声,心底灵觉突然轻颤了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长寿豁然转身,看向了幽冥界之西,面色无比凝重。 “水神,怎了?” 楚江王皱眉问了句,李长寿却也答不出,他心底的灵觉还在微微震颤。 这非危险的预兆,也不是谁在提醒自己,纯粹是因自己这具化身,感应到了某种与自己有关联的大事。 李长寿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边飞出几万里,都是血海之地,”楚江王立刻答了句。 血海? 李长寿闭上双眼,心底念头此起彼伏,一道灵光闪现,被他紧紧握住。 不能急,不可躁,不能轻下决断。 空明道心,开! 均衡大道,开! 劫运无影响,天道未左右,道心如镜台,无波且无澜。 底牌:风语咒·万里寻风。 李长寿精神一震,轻哼了声,低声道:“阎君,速速调兵,血海要有一战。” 小琼峰密室中,太清圣人画像前,李长寿躬身一拜,面前立刻出现了一团团流光,凝成了玄黄塔、乾坤尺、离地焰火旗,以及一张…… 太极图?! 李长寿仔细思索,顿时明白了老师的深意。 重宝近乎齐出,自是要自己……别浪,稳一点。 嗯,定是这般。 …… 与此同时,洪荒之外,已不知安静了多久的玄都城。 那被层层叠叠阵法光壁包裹的城头,一张微微摇晃摇椅上; 某不愿透露姓名的大法师伸了个懒腰,抬手摸了摸胸口,迷迷糊糊地嘀咕几声: “嗯?图去哪了。” , 单章:封神大劫意见收集(阅后即焚) 最近这两周,作者菌一直把精力花在了重读和解构封神演义原故事上,更新时间有些不稳定,本着尊重各位读者老爷的原则,我提前跟大家汇报下。 我要重编封神。 第一个问题,正面回复读者老爷们比较在意的,本文主线剧情不是轮回说。 最开始是这么构想的,凭借东皇钟搞事回返远古上古,但百万字的时候听人说起跟其他作品撞了创意,我就启用了后备第三号大纲,并在近期完成了师兄世界观整个框架体系的构建。 编辑看了都说好,也是我写书目前为止最满意的世界观框架。 我们不只是欢乐向的小说,但我们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神作’而刻意追求悲剧内核,坚持仙侠轻喜剧路线一百年不动摇……认真脸。 第二个问题,封神大劫中,会重编封神。 重编并不是推倒重写,而是把原本人物拿出来进行二次创作,以商周之争为凡俗矛盾核心展开,我提前说下,我会否定‘周既是天命’的宿命论,会掺杂历史角度解构‘帝辛(纣王)’这个人物,希望大家在看到这块剧情时,不要喊‘叛经离道’。 大家也可以根据考古文献,多了解下‘帝辛’,重编封神、师兄的灵感来源之一,就在于我写第一剑的时候,有俩月码字业余时间,去研究殷商与周国的历史更替,挺有意思的。 但不确定,大家是想看以周为尊的原故事线多一点,还是想看没什么宿命论,‘周兴商灭’不过是方国对共主的正常历史代替,这个角度多一点。 前者在这里扣‘1’,后者在这里扣‘2’,让作者菌心里有个谱。 第三个问题,时间线问题。 很多读者老爷看书不仔细,文中还有八九十年是‘紫霄宫商议封神’,之后再过八百年左右,才是帝辛上位。 这期间还有很多剧情要写,我能做的就是控制好行文节奏,不去水字数,也不去刻意加速推动剧情,以欢乐轻松穿插一丢丢热血为主,如前两百万字那样,继续稳步推进。 老爷们不要在私聊我是不是换人了这种事了,这里不要脸的说一句,如果有人能提供跟咱们差不多质量的内容,他早就自己去扬名立万了。 另外,最近作者菌在积极地寻找靠谱的画师,做一些文内高能章节的插图,比如‘灵娥偷吻’、‘云霄桃花林静立’、‘万物均衡’,‘玉帝纵身一跃’等等,苦于找不到画师。 (接下来是想在高能章节更新前就搞好插画,与章节一同更新) 如果读者老爷群体中有画工精良的画师,可以留言跟我联系,有报酬合作; 作者菌会努力丰富起点正版阅读内容,给大家提供更好的阅读体验,也希望能借此呼吁更多读者来点娘支持~ 下一章我估计要写到凌晨四点,大家别熬夜等,我直接设定明天上午八点准时,会尽快把更新时间调整回来(最近各种工作堆一起了,作者菌为了专心写师兄,还推了一个剧本工作) 正常欠更还有很多,其实现在每一章平均五千字,每天更新万字。 超累的说。 第四百六十九章 稳之召唤!超阶高手团! “宝旗贴身存放,丹房附近大阵完全开启,有任何要外出的念头都要忍住,雨诗师叔与伶俐都在修行,我已传声叮嘱她们,还有我的这些纸人万万不得离身……” 小琼峰密室中,李长寿一字一句叮嘱着,灵娥不断点头,那双大眼中写满了认真。 总算,李长寿得了离地焰光旗一缕灵觉,宝旗说的是: “定会护你师妹周全,莫要唠叨了。” 李长寿这才停下叮嘱,对离地焰光旗拱手做了个道揖,身形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自己变唠叨了? 有吗? 不过是白泽不在黑池峰,自己本体也要外出,怕师妹被劫运影响罢了。 出了度仙门,李长寿就通过纸道人感应了下灵娥处的情形,发现她已哼着小调,抱着一身宽松的练功服,去了她在山体密室中的专属房间…… 泡澡去了…… 微风中,李长寿现出模糊的身形,摸摸下巴、摇头轻笑,目中青光一闪,化作一缕青光,极快地飞入东海。 终于来了。 西方教八成有些急了,文净道人上次对自己所说之事,西方此时就已开始动手,比李长寿推测的几个时间点都要提前。 西方教想要在紫霄宫商议封神事之前,扭转此时被动的处境? 但他们命里犯了寿…… 好巧不巧,李长寿在地府忙碌灵珠子之事,一时兴起造出了能吓到阎王的试胆殿,并为此多耽误了半个月,恰好感应到了血海深处诡异出现的大道动荡,顺势探查…… 今时不同往日,李长寿的均衡之道无时无刻运转,对种种异象有较为敏锐的感知。 但若他当时纸道人没有活跃在酆都城中,也不会感应的如此及时。 自然,李长寿也不能排除,这有可能是天道暗中给自己提醒。 而且李长寿不得不多想一些…… 先有自己功德被拖欠,无法凝成功德金身之事,后有西方教在血海搞事,要开辟新轮回…… 李长寿嗅到了一丝丝套路的腐臭味。 不急,先喊人。 就算时间点提前,但应对此事的思路自可不变,拿出自己此前准备好的方案就是。 传信玉符各处撒,纸人化身奔走忙。 不过半个时辰,李长寿就通知了自己能请动的几位道门顶尖高手,以及一位非道门高手。 对不同的高手,李长寿的说辞也不一。 对忠厚老实的黄龙真人,就道一声:“师兄可有空来地府幽冥,师弟有要事需高手镇场。” 黄龙真人二话不说,闷头赶往最近的幽冥界入口。 像太乙真人,对其就要委婉些: “师兄,我与灵珠子在地府之中,这边遇到了些麻烦,若师兄有空,还请来酆都城一趟。” 虽然【灵珠子在地府】和【遇到了麻烦】,并不存在任何关联。 对截教的多宝大师兄,李长寿就要直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言说西方教有意通过开辟第二轮回、挽回大教气运; 西方、阐、截三教既要应劫,在大劫中总要有个输家,这道理多宝道人自然明白。 这位大师兄遵从李长寿的叮嘱,喊上了同门三四位高手,齐齐来地府驰援。 至于赵大爷这般自己人,李长寿就一个字: “来。” 用词短显得亲近,但凡多说一个字,那就生疏了! 然后赵公明在西海某个岛屿上,拿着传信玉符一脸懵逼,推算之法得不出任何结果,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寻李长寿,还好后面接到了多宝道人的传信…… 这自然也在李长寿的计算。 他其实也有私心,故意避开了三仙岛,想着让云霄避开此战,但架不住多宝道人稳了一手,也给云霄去了信儿…… 云霄仙子并未迟疑,叮嘱两位妹妹和岛上的一二仙子好生修行、勿要外出生事,带着混元金斗赶赴幽冥界。 李长寿的本体最先抵达酆都城外,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生灵、魂魄,随手收起了在此地的纸人。 楚江王在紧急调兵,大队阴差开始在酆都城前汇聚,但楚江王只知‘血海将有一战’,却不知具体如何。 这里的情形,定然瞒不过西方教,李长寿稍后自有应对。 首先赶到酆都城的,却非道门高手。 五色神光划过幽冥界昏沉的天穹,趁酆都城各处设置的大阵一不留神,这神光已是落在城外的试胆殿处,对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 一袭湛蓝华锦衣,长发半盘落前身。 世间少寻唯独我,非正非邪非仙神。 凤族当家人,孔萱、咳,孔宣! “何事竟让你如此着急,”孔宣温声说着,手中握着一把五彩羽扇,轻轻摇摆,“此次最好是有些大事要做,刚好还上你这份人情。” 李长寿笑道:“稍后待人来齐了,我一并解释,若道友不愿参与此事,到时也可自行回返。” 孔宣轻轻颔首,言道:“我自会斟酌以待,你还请了何人?” 她话音刚落,旁边不远的山坡上就凭空出现了一口大洞,一名有些微胖的道人挽着袖子跳了出来,笑道: “好你个长庚,跟吕岳师弟一起在那什么秘境中常住不走! 竟也不带为兄一个!” 这道人身着淡黄长袍,小腹稍显圆润,慈眉善目、嗓音洪亮,又有一种自成的沉稳气度。 由洞辨人,自是截教多宝。 李长寿忙道:“多宝师兄可莫要如此言说,我与吕岳师兄相见如故不假,但只是化身在天涯秘境之中忙些与天庭有关的事务。” “哼!” 一声冷哼自洞内传来。 就听风铃作响,便见金光如水波晃动,那身着金色纱裙的金光圣母款款而来,面容圣洁肃穆,妙目蕴光薄怒。 她轻斥道:“你便是不在意这般名声,也该考虑考虑云霄师妹。” 李长寿笑道:“师姐放心,我自会对她详细解释。 多宝师兄、金灵师姐,此为凤族孔宣,是我好友,今日也请他前来助拳一二。” 当下,三大高手各自见礼,但彼此并无主动相交之意。 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 多宝道人打量着这试胆殿,笑道:“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长庚你做的?” 李长寿道:“其他人应该还要再慢一些,师兄可要进去逛逛?” “嗯?” 多宝道人挑挑眉,背着手轻笑两声,“试试就试试,为兄还能怕这阴间的玩物不成?” 言罢,多宝自封修为,踱步进入此间,其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天地间又见水蓝光华绽放,一道身影直接闯入酆都城外围大阵…… 阴司大阵群:就很气。 且没《排面》。 赵公明身着战甲、美髯飘舞,见到李长寿刚要朗声大笑,又瞧到了侧旁的金灵圣母,不由板正面容,嗓音都比平日里低沉成熟了许多。 “长庚啊,可是有什么急事?” 李长寿刚要回话,心神一动,转身看向了东侧一线天方向,道: “老哥稍等,我去接一下人。” 言罢身影化作一缕微风,极快地遁去了一线天之外。 那里,一抹袅袅淡淡的云雾飘来,在空中徘徊一阵,并未直接闯过阴司布置的大阵,而是静静等着。 待李长寿的身影出现在高空,这云雾方才轻轻消散,显露出其内玉人真容,对李长寿盈盈浅笑。 道不尽仙子如画,说不完似水柔情。 最难得便是两看相宜,最舒适便是心神安宁,一眼望去,云外是你。 她身着常穿的素白长裙,缀玉束环、纤足云履,几缕长发随风前探,纤美柔灵的身姿不沾半分烟火气息。 李长寿向前做了个道揖,她便欠身还了一礼,而后向前一步,到得李长寿身前五尺,柔声问: “遇这般事,你怎得都不喊我了?” 李长寿笑道:“不愿你入劫运之中。” 云霄便不知该如何回答,似有少许女儿家的姿态——微微抿嘴、目光挪向旁出,但终究还是拿出当代大神通者的风范。 她道:“入不入劫是天定,出不出劫由你我,躲是难躲的。” 李长寿含笑点头,又道:“咱们在这等一阵,阐教的三位师兄应该也要到了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七彩玄光闪烁,一口玉鼎破虚空而来,其内飞出三道流光,自是黄龙真人、太乙真人与那玉鼎真人。 太乙真人眼一瞪,瞧到了正在下方山峰顶端,正在那打坐歇息的灵珠子,不由松了口气。 随后,太乙真人看向李长寿,又看向了李长寿身旁的云霄仙子,目中幽幽,开口就是一句: “你可真难,仙子在侧相伴,缺几个跟人斗法的呗?” 李长寿笑道:“这不是想着让师兄也多点参与感,故用言语相激,莫要让师兄错过了如此盛事。” 太乙真人笑骂:“这么说,我还要谢你了?” “不用,都是师弟应该做的。” 玉鼎真人道:“莫要拌嘴了,此间何事?” 黄龙真人也道:“长庚师弟你这是请了多少同门?” “三位师兄请先随我来吧。” 李长寿看了眼下方,那正抬头眺望、不知所措的牛头与马面,对着两位勾魂使者传声言说几句,马面撒丫朝酆都城疾驰而去。 牛头喊醒了灵珠子,同样赶去了酆都城中躲着,有的稍慢。 试胆殿前; 李长寿喊来的高手已是到齐,截教金灵圣母、赵公明,阐教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非道门高手孔宣,以及被多宝请来的云霄仙子。 ——多宝进了试胆殿,此时尚未出来。 除却黄龙真人没什么宝物,缺了点福源; 以及太乙真人修为境界比起同时期的圣人弟子差了些许,都快被李长寿追上之外。 大家都是洪荒之内、圣人之下,绝顶的高手! 但,李长寿此时面容依然无比凝重,对众人传声说了自己掌握的消息: 【西方教暗中经营三千世界数万年,缔造香火神国,通过香火功德、自身秘法,困住了无数本该来地府转世轮回的大批凡人魂魄。 西方教要释放这些魂魄入地府,冲击阴司秩序,在六道轮回堵塞时,于血海之中另开轮回殿,将这些魂魄送去世间转世,从而自行确立第二轮回的地位。 借此,西方教可因开创第二轮回,扭转自身气运,加强与天道的直接关联,并完善香火神国,让各处香火神国的凡人,成为他们的功德提取法器。 一转此前处处被动的情形。】 李长寿传声落下,此地各位高手面色都有些凝重。 金灵圣母目中精光闪烁,传声骂道: “这西方教当真好算计,香火神国、第二轮回,其心怕是不小,三千世界也确实此前被咱们忽略,给他们钻了空子。” 黄龙真人却叹了口气:“西方教为了大兴无所不用其极。 天道不是有天机预示他们定会大兴吗,为何他们还如此急躁?” “万事总要有个过程嘛,”太乙真人传声道,“他们西方教不努努力,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废物?” 李长寿看向孔宣,言道:“道友,请你来这是因你神通强横,此事其实本与你无关。” “无妨,”孔宣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师兄去了天外,艰苦镇守玄都城,我自是要为你出头。” 李长寿:…… 玄都**师去了天外玄都城是真的,艰苦镇守不艰苦镇守,这就要两说了。 刚才太极图还吐槽了句,玄都**师跟他这个小徒弟学坏了,为了能安心睡觉,还去偷摸偷袭了域外天魔的老巢! “多谢道友,不过…… 事态可能比咱们想的都要严重。” 李长寿左手张开,黑白阴阳鱼缓缓旋转,太极图显出踪迹,而后李长寿头顶浮现玄黄塔,左手握住乾坤尺…… 赵公明禁不住吐槽道:“这不就,横扫圣人之下一切敌了吗?你还喊我们过来作甚!” 李长寿沉声道: “老哥你这般想便错了,没有最强的法宝,只有更强的生灵。 老师此次安排了如此多宝物为我保命,可见绝非易事,各位师兄师姐须得收起大意之心,小心应对。” 众高手一听,倒也觉得颇有道理,被李长寿拉入了写满了稳字的逻辑。 正此时,侧旁试胆殿中传出一声大喊: “哎嗨!什么东西!贫道用灵宝堆你等身高信不信! 莫得过来,哎!哎哎!莫得过来!” 各位高手顿时写满了问号,李长寿连忙关了大阵,冲入殿中,把满头热汗的多宝道人扶了出来。 截教其他三位仙人立刻围了上来,云霄问道: “大师兄这是怎了?” “没,没事。” 多宝深深吐了口气,咧嘴一笑,解开自身封禁、道心顿时安宁了下来,满是感慨地看向李长寿。 “长庚师弟,你搞这地方作甚? 当真,当真是! 多少年未曾体会过这般感觉,担惊受怕、不知前一脚迈出去会遇到何种情形,但此时回味过来,当真也是舒爽的很,于道心有益。” 李长寿正色道:“此地是为灵珠子师侄练胆所用,耗费了我诸多心血,用了不少宝材。” 言说中,李长寿瞅了一眼太乙真人,后者却是淡定地背着手、看着天空,似乎无事发生。 “当真够劲!” 多宝道人赞叹不已,极力推荐自己几个师弟师妹也一同入内,却被李长寿拦下,传声言说还是先做正事。 为此,多宝道人有点不甘愿。 本着能忽悠一个就忽悠一个,以及‘好东西’要跟损友分享的原则,多宝道人暗中忽悠赵公明进去历练一番道心,说的赵公明颇为意动。 金灵圣母问:“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做?直接杀过去吗?” “不妥,”李长寿传声道,“敌状况未明、情形未明,咱们大摇大摆过去更容易打草惊蛇。 此时当故布疑阵,脱离对方视线,再伺机而动,寻其要害。 不动则已,一动必中,坏其算计!” 黄龙真人笑道:“长庚师弟定是已有良策,咱们听着就是了。” “还请各位师兄师姐,与我一同先入六道轮回盘中,”李长寿道,“咱们借六道轮回盘掩藏一下行踪。” “善!” “善!” “我不去!” 太乙真人一扫衣袖,“不必相劝,你们便是打昏了贫道,贫道也断然不能再入六道轮回盘!” 孔宣、黄龙不明所以,其他几位道门高手尽是一阵发笑。 李长寿早有准备,正色道:“师兄你莫非不想解开误会,与那怒之化身重归于好?”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眼皮一翻,道一句:“恕难从命,不如不见!” 哒! 一根手指点在太乙真人肩头,太乙真人身形瞬间静止,宛若泥塑一般。 玉鼎真人淡定地用仙力卷住太乙真人,道:“见笑,莫要耽误了时机。” 第四百七十章 稳健如风,常伴寿身 “别拦着我!我要打死这混账!” 六道轮回盘内,十道身影刚刚立稳,一抹虚淡的影子就扑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被禁锢仙躯的太乙真人。 还好玉鼎真人和李长寿出手及时,前者手指轻点,后者招来一缕太极图道韵,将飞来的虚影直接定住。 “莫要调皮了。” 轻叹声自远处飘来,朦胧间似有纤手轻摇,握住了一只上下悬浮的草环。 众仙耳中又听得几声话语: ‘唉,我们太难了,好不容易有人进来,打个招呼都要被关起来。’ ‘嗯~那个讨人厌的闷鼎又来了,上次我们纠缠不清,可还没分出上下呢。’ ‘我要打死这个嘴臭的混账!他才不长了!’ 众仙不由莞尔轻笑。 李长寿暗中观察孔宣的反应,发现这位大佬在好奇地打量着六道轮回盘内的情形,并无异常。 而缺席了上次大战的黄龙真人,此刻也像是局外人,有些不太适应此地的氛围。 远处一抹白影,后土娘娘迈步而来,立于百丈之外的山坡顶端,对着众仙轻轻颔首。 多宝道人一声:“拜见后土娘娘!” 道门高手齐齐行礼,孔宣也拱手点头,算作了问候。 “各位不必多礼,”后土温声说着,嗓音十分温和,“今日各位前来,可是为血海深处大道震动之事?” 李长寿道:“娘娘可知此事具体?” 后土目中流露出几分无奈,言道:“有圣人出手,趁我不备挪动轮回大道……此事怕已是难以阻止。” 赵公明沉声道:“娘娘可知西方教具体之算计?” 后土道:“似是要再立轮回,巩固自身气运。” 李长寿垂眸沉思,又问:“娘娘,七情失控最初是在何时?” 后土面露回忆之色,又道:“在此地呆的久了,已失却了岁月流逝之感,应当已许久了。” 多宝皱眉反问:“长庚莫非怀疑,西方教早已对地府出手?” “不错,”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几只留影球,缓缓前推,留影球同时照出道道流光。 三千世界,无尽神国。 凡人祷告,漫天功德。 在场之人都非寻常生灵,之前李长寿又说过其中内情; 但此刻见到这些画面,他们依然有些震动。 “呵,”孔宣轻笑了声,“大教。” 后土眉头紧蹙,注视着那些生灵叩拜的情形,却问:“凡如此信众,可事劳作耕种、采集狩猎?” “嗯,”李长寿缓缓点头,“但信众皆以为,耕种所获、采集所得为仙神赐下,那些于世间宣扬此道者,以仙神使者自居,实为凡人,却得供奉。 万般种种所谓功德,凡人如牛羊草芥。” 后土又问:“人族上古便明‘天命不过人言’之理,为何而今还要信奉这些?” “人族如今仙凡分离,炼气士以清雅自居,视凡尘俗世为污浊横流之地,无法与上古一概而谈。” 李长寿轻叹了声,又道: “人族人皇难现,且就是人皇气运凝好了,也不过是在南赡部洲,无法影响到零零散散的三千世界。 道门,便是这般被西方教钻了空子。” 一旁诸位道门高手面露思索。 李长寿点到即止,并未多说什么,有些事并非神通广大就可改变,需细细谋算、长久布局。 随之,他将话题引回今日正题,定声道: “西方教虽未对道门发难,但若他今日得手,大劫之中以各处神国为根基,仙兵源源不断、高手层出不穷,后患几近无穷。 各位师兄、师姐,我为道门弟子,不想看道门衰弱。 老师此前曾招我去太清观中修行三年,阻止西方此时大兴,也是老师之意。 后土娘娘,晚辈冒昧再问询一事。 若西方以其神国中积累的无数魂魄相胁,娘娘可会同意立第二轮回?” 后土站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静默不语。 孔宣在旁哼了声:“若一时求仁,却造就今后无数生灵为这般香火神国所控,因小失大罢了,又何必犹豫?” 玉鼎真人却道:“但凡魂魄皆为生灵之印记,后土大德,自是不忍。” 金灵圣母目中流露出少许冷意,言道:“若各位不想做恶人,到时贫道来处置那些幽魂便是。” “大劫当头,师妹莫要造杀孽,免得惹来业障缠身,为劫运所趁。” 多宝道人如此道了句,继续皱眉思考。 黄龙真人小声问:“莫非……只有贫道一人,不知咱们具体要做什么吗?” 李长寿哑然失笑,传声解释了几句。 【西方教正暗中建造新的轮回体系,待轮回殿完工,他们必然会拿出此前数万年,在香火神国积累的凡人魂魄。 现在最棘手的,是如果李长寿他们出手,毁了西方教新立的轮回殿,那无数魂魄该如何安置。 这些魂魄被西方教用香火功德和秘法护住,熬过了漫长岁月,本身或已十分脆弱,若不能及时轮回,短时间内就会消散……】 温柔如后土,自不愿看这般惨剧发生。 而西方教想利用的,正是这一点。 在李长寿眼中,这场博弈最关键的点,就在于后土娘娘的态度; 只要让后土娘娘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身后,不承认西方教的轮回殿,后面也就是斗法的事了。 刚解开禁锢状态的太乙真人,在旁嘀咕: “这事是西方教作孽,咱们纠结什么。” 后土娘娘戴着的草环轻轻颤动,太乙真人下意识后退半步,站去了玉鼎真人身后。 李长寿笑道:“娘娘,假如我能妥善安置这些魂魄,娘娘能否再无顾忌?” “如何安置?” “上策攻占血海,不给西方幽冥界立足之机,但此事无异于直接与西方教全面开战,较难达成。 中策便是在对方放出这无数魂魄前及时出手,救下这些魂魄,而后尽快安排它们走六道轮回。 下策,尽力而为。” 一直宛若局外之人的云霄,不由被这‘尽力而为’四个字逗得一笑。 他也有无法周全之时。 赵公明道:“定海神珠可以一试。” 多宝道人在袖中一阵摸索,很快就拽出了一堆物件,麻袋、宝瓶、盆盂、宝珠等等等等,都可用以温养魂魄、保存神魂…… “大家都拿些,到时候能捞就捞,尽力而为。” 后土娘娘柔声道:“世上之事总归难得圆满,若能有上中策再好不过,但也不必强求苛责。 香火神国禁锢众生,此为大害。 还请各位不只站在道门,也站在众生一方看待此事。 可需我做什么?” 李长寿拱手道:“娘娘只需不认第二轮回,其他事交给我们。” “嗯,”后土轻轻颔首,抬手摘下头上草环,向前推送。 这草环缓缓旋转,飘向李长寿,化作手镯大小,套在了李长寿手腕上。 后土道:“善用。” “娘娘放心,”李长寿拱手做了个道揖,表现得无波无澜; 转过身来,又对各位高手做了个道揖。 包括孔宣在内,九位高手齐齐还礼。 金灵圣母道:“莫要开口唠叨! 你擅算计,我等都心服,直接安排就是。” “那我斗胆,”李长寿右手自袖中取出一尊琉璃宝塔。 赵公明笑道:“这塔看着眼熟。” 孔宣也是微微一笑,想起了那一夜……的组团吹灯。 “各位师兄师姐与孔宣道友暂时委屈一下,进入宝塔中等候。 且容我详细打探一番,待收集够了讯息,拟定后续详细计划,再找准机会,骤起发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众仙接连称善,皆以为稳。 多宝等仙依次飞入琉璃宝塔,云霄和孔宣排在最后。 云霄仙子有些不放心地问:“不如我与你一同在外。” “不用,”李长寿正色道,“放心,若说成事,我只有大概五成把握。 但若说保命,我此次把握也勉强有九成八。” “嗯,”云霄轻轻颔首,目中始终带着几分担心,又叮嘱几句让他不要逞强。 李长寿自是含笑答应。 孔宣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便单独进了琉璃宝塔中的一层,未与旁人掺和。 随之,李长寿在后土娘娘那有些好奇的目光中,席地而坐,开始忙碌了起来。 【修为再高,也不能对自己的神通盲目自信。】 一山更比一山高,障眼法、变形术再精湛,也瞒不过比自己修为更高者的‘神眼’。 李长寿用太极图的道韵遮住自身,短暂恢复了真实的形貌,而后拿出眉笔、脂粉,开始细细描画。 他当年为何钻研丹青? 一是为了给纸道人‘定妆’,二是为了给本体变装。 今日刚好用上这般大法! 不过片刻,就已在‘物理层面’换了张脸,与陆压道人的真实面容,有七八分相似。 随后,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两枚玉瓶,从瓶中倒出,自己在北洲大战当日衣袍上提炼出的金乌之血,将这些血迹化作气息,缠绕在浑身各处。 紧接着,他又在这些气息之外,掺杂了一缕缕太阳真炎。 太阳真炎不只是金乌的本命神通,也可在太阳星的星核中采集到,原本兜率宫中就有存储,备炼丹之用。 再…… 取出斩仙飞刀的紫白大葫芦背在身后,换上了一身褐色的道袍,又施展变化之法,化作一名佝偻的老道。 如此,底部的四层伪装就算告一段落。 李长寿转过身,收起太极图道韵,对此时有点呆愣的后土娘娘拱拱手,笑道: “娘娘,可否将我无声无息送去酆都城外?最好是直接穿过酆都城大阵。” “嗯,”后土答应一声,禁不住问,“你这……” “一点必要的伪装之法,”李长寿笑道,“这陆压道人已死在我手中,但金乌一族精擅火焰神通,又是神鸟飞禽,若我被人发现,便以凤族涅槃之法诈他们一诈。”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后土娘娘的话语声中,都染上了少许的不确定。 琉璃宝塔内,目睹此情此景的各位道门高手与孔宣,也是表情各异。 独处一层的孔宣嘴角轻轻抽搐,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出来。 而同处一层的道门高手,禁不住各自发表了一丢丢,关于李长寿行事风格的看法…… 多宝道人笑道:“与长庚为敌,当真是件大麻烦。” 金灵圣母道:“这样未免太……不知该如何形容。” “长庚行事周全、小心谨慎,我辈楷模!”赵公明自是盛赞不已。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耸耸肩:“贫道觉得你们可能误会了,他八成就是单纯怕死。” 云霄目光扫来,眉头轻皱…… 太乙真人不知自己怎么,双腿一软,顺势就盘坐了下来,嘴上不由自主地加了句: “不过,在大是大非上,长庚从来不含糊!” 玉鼎真人含笑点头,截教多宝、赵公明偷偷对视,各自笑眯了眼。 又听塔外传来了,李长寿伪装后的苍老嗓音: “娘娘稍等,我先施化形术。” 各位高手齐齐向外探查,眼睁睁看着李长寿化作一修罗族女童,银发、赤瞳,在血海中再常见不过。 这女童紧跟着再加了层变化,化作一只拇指大小的蜥蜴,又变作透明状,气息全隐。 众仙、后土禁不住齐齐抬手扶额。 小蜥蜴扭头爬了几步,迅速钻入了前方的七彩光圈中,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而此时,李长寿心底,塔爷一边乐呵,一边笑骂: “小徒弟你干啥呢? 老爷把图老大都给你顶头上了,就是让你去放手干一架!你倒好,又是喊人,又是乔装打扮,这也太损咱们太清的威名了。 你就直接去血海深处,我跟图老大一起出手,就算是那特么七宝妙树来了又咋地。” 真·强乾坤尺应道:“就是就是!” 一缕难分阴阳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问道: “为何要请这般多道门弟子?” 李长寿心底笑了两声,反问一句: “若守在那第二轮回殿处的是西方圣人,有各位相护、有老师庇护,我或许能够全身而退,但此事岂非再无转机?” 塔爷不以为然:“圣人暗自拨弄大道还说得过去,亲自出手做个守卫?” “这却是谁都说不准的,”太极图对此,倒是意外的认可。 塔爷嘿嘿一笑:“图老大说是就是,老爷最欣赏小徒弟的一点,不就是他办事稳当吗? 不过,单凭这些圣人弟子,也不是圣人的对手啊。” 李长寿笑了笑,变作的小蜥蜴在虚空之中飞速爬动,没于血海深处。 有些事没法跟旁人解释,他自己明白就是了。 此时他所有布置,请来的各位高手,都不过是为了在突然遭遇到圣人偷袭时,可以确保拖延瞬息,让己方圣人老爷赶来此地。 有太极图、玄黄塔、乾坤尺; 配合孔宣的五色神光、赵大爷的定海神珠、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金灵圣母的龙虎如意、多宝道人的‘王之宝库’,玉鼎真人的鼎、太乙真人的嘴…… 自己遭遇圣人时的保命把握,怎么推算都在九成八。 瞧了眼手腕上的草环,感受着其内静静流淌的七情之力,后土娘娘也给了自己一份保命的实力。 李长寿其实还多稳了一手。 他故意请黄龙真人前来,绝不是因黄龙真人是个老实龙,纯粹是…… 这位可是暗藏的福星!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黄龙被抓了那么多次,被吊在商军辕门、被人拿着小辫子抽了那么多次,不都没死? 寿之迷信。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七 情 首 战! 哒哒哒! 自身半透明状的小蜥蜴挺着长颈,四条细腿一阵乱蹬,在浓稠的血海上转瞬爬出数千丈,站在那机警地四处张望…… 它,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恍惚间,血海之下冲出了一道黑影,一张血盆大嘴,将这小蜥蜴‘唰’地吸走,只留下浅浅的漩涡,以及几声微弱的咀嚼响动…… 因血海太过粘稠,漩涡转眼归于平静。 捕猎成功的那头凶兽悄悄游走,不敢暴露自身半点气息,迅速沉入血海深处。 百里之外,目睹这一幕的李长寿,低头看了看自己变作的同款小蜥蜴…… 这年头,做一只血海底层生物,也挺不容易。 摒弃杂念,风语咒·万里寻风催发到了极致,李长寿心神开启六成,辨别着各处听来的讯息。 是这里没错了,大道震动、修罗族高手聚集之地,就在这下面…… 血海,天地污泉交汇处,浊之极。 上古初时,血海近乎无边无际,血海先天大能冥河老祖名扬洪荒,创造阿修罗,开创‘杀’教,号称血海不枯、自身不死。 可惜后来没跟上时代。 后土即将身化六道盘时,某位活跃在上古、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师,凭着人教几件至宝,联手后土与紫霄神雷,抹杀了冥河老祖。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的传闻,就此华丽破灭。 随后,后土娘娘身化天道至宝六道轮回盘,划分幽冥、开辟地府,成天地人三界。 血海蒸发大半,仅剩残余存留于幽冥界西侧,依然占据了小半幽冥…… 天地分清浊,阴阳互参半,血海本就不可能完全消散。 在血海中生存的修罗族与众凶兽,也并未就此灭绝,到今日渐渐恢复了些许元气。 虽修罗族无法再如远古末期、上古初时那般强盛,但也勉强算作天地间的大族,在六道轮回盘中占据一席之地,投靠西方教后又多续了一口气运。 时不我待,夜长梦多。 李长寿化作的小蜥蜴在此地钻入血海,催起水遁之法,全力隐藏气息波动,朝血海深处一路探寻。 血海之内,倒也称得上别有洞天。 李长寿遁来此地时,就看到了血海之内存在着的诸多‘气泡’,‘气泡’内悬浮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其上分布着不少修罗族的部落。 也有不少修罗在各处游荡。 修罗族的特色,就是女子个个秀美,男子自由发挥,普普通通的绝色美人在这里随处可见,吓哭隔壁小朋友的‘哥哥’也是五花八门。 修罗族全族都在演绎这般道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不好看的灵魂也不一定有趣。 若是天涯阁来这里招点人…… 思维太过发散,收一收、收一收。 李长寿自然不会多看这些修罗族女子,毕竟云霄仙子就在琉璃宝塔内,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收集到了足够细致和全面的讯息后,他继续深潜,悄无声息的朝血海最深处逼近。 下潜不知多少里,周遭粘稠的浊血,竟开始变得清淡; 继续下潜,混浊尽褪,下方反而出现了一缕缕仙灵气息! 恍惚间,李长寿像是闯入了一片、藏在大地最深处的仙境。 正所谓,万物负阴抱阳,独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极致则化生彼此…… 这种种道理,都藏在了一张简单的阴阳双鱼图内。 放慢身形,分析此地气息,李长寿变换藏身之法,并未冒进。 此前他感觉到的大道震颤,其源头就在方圆万里内了。 琉璃宝塔内,各位道门高手也在探查周遭环境,顺便发表一点各自的见地,不经意间彰显一下自身道境。 独居一层的孔宣,此刻站在宝塔窗前,眺望着血海的风景。 下方数千里毫无异样,但李长寿突然停了下来…… 他藏身在一团七彩斑斓的流光中,维持着风语咒,并将风语咒探听到的内容,转入了琉璃宝塔。 ——让各位大手子帮忙翻译翻译。 宝塔中响起了一阵‘咕力咕力、木大木大、呕吧殴吧’的古怪嗓音。 这是修罗古语。 多宝道人面露微笑,在袖中来回摸索,拿出了一只龟壳状的宝物,宝物散发出浅绿色的仙光。 这些叽里咕噜的对话声,顿时化作了人声: “……他们刚刚传信说,那个水神已经介入了此事,大家小心些,绝对不要松懈。” “水神诡计多端,变化无穷,心比血海还要脏,手比老祖还要黑,咱们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唉,说到底,咱们现在只是被西方教利用。” “西方教在利用我们,我们也在利用他们。 西方教最起码有圣人在,我们没了老祖庇护,在洪荒只能任人鱼肉。 这次,是我们血海一族最后的机会了。 哪怕拼上这条命,我们也要给后辈们保留最后的生存之地!” “不要多说,说不定水神就在听着,看好各处,任何动静都不要放过,宁杀错。” “宁杀错。” “同族也不能擅闯!” 宝塔角落中,云霄对金灵圣母轻声说了几句,两位仙子大能齐齐掐起法印,互相为对方遮掩道韵波动,又同时对着前方点出一指。 她们合力施展出的云镜术,照出了这段对话的来源。 那是在血海之底,一座满是阵法光壁的大城遗迹上空,阵法之外站着数百道身影,各自包裹着浅黑色的杀意。 八臂修罗随处可见,更有一些煞气浓郁的双臂修罗,一看就不好惹的血海凶神。 他们似乎在守护着某样东西。 这些身影之下,是一重又一重的大阵,而在大阵之下,似乎还有暗藏布置。 多宝道人对李长寿传声说了云镜所显,李长寿又仔细听了一阵,悄悄接近下方大城。 琉璃宝塔内,黄龙真人沉吟道: “这些修罗族的高手把守竟如此严密,此地阵法也都不简单,该如何才能入内?” 太乙真人笑道:“这种程度的阵法,怎么可能挡得住堂堂水神?他钻阵法一向可以的。” 明显想说又不敢乱说。 赵公明却道:“此地如此显眼,会不会是一处陷阱?” “八成是了,此事事关西方教的教运,更是他们长久以来的谋算,断然不会如此轻松被咱们找到……” 多宝道人摸着下巴仔细思索,得出了这般结论。 众高手仔细琢磨,也觉得这般可能性最高,如此大摇大摆摆在明面上的,很可能有问题。 但继续深入思索,又觉得这可能是故意而为,虚实不定…… 玉鼎真人沉声道:“长庚绝不会如此轻易中了算计,咱们安心就是。” 这边话音刚落,琉璃宝塔就是轻轻一颤。 却是带着宝塔的李长寿,再次凭太极图遁入‘画外’虚空,朝下方那座大城的遗迹钻去。 赵公明笑道:“看来,你我考虑的,还是不如长庚深。” 众道者皆以为然。 太乙真人却小声道:“怎么感觉是咱们想多了? 长庚这家伙做事力求稳妥,他肯定不会放过此地不探……” 黄龙真人问:“那,此地若是陷阱怎么办?” “这不就是咱们来这儿的意义了?” 太乙真人淡定的一笑,各位道门仙人尽露出些许笑意。 确实,他们一同出手,此地自无可惧。 而接下来,李长寿的行事,继续刷新着他们对【稳】之一字的认知。 太极图威能莫测,**师曾凭太极图直接穿梭乾坤、在‘画外’随意行走; 李长寿虽境界不足,却也能勉强跳入画外。 他点开一扇太极之门,身形钻入其中,小心翼翼、一步三探,在几名老修罗身旁路过,进入了大城范围。 周遭世界朦朦胧胧,人影、建筑弯弯扭扭,李长寿隐隐能看到盘根交错的大道脉络。 太极图带他进入的,似乎是天地与道则之间存在的,某个奇妙夹层…… 但可惜,李长寿无法凭借此法一查到底。 对方明显考虑到了这一点,或是知道太极图威能,李长寿凭借太极图,在‘画外’一连过了十数重防护大阵,心底灵觉轻颤。 图老大的嗓音想起:“过不去。” 前方大道印记交错,一座大阵封死了乾坤内外,似杀阵、又似困阵,布阵者的阵法造诣非同小可。 能防住太极图…… 圣人布置的大阵? 李长寿化作的小蜥蜴,趴在画外虚空静静思索,很快就打消了强闯的念头,悄悄后退。 一缕传声,也在李长寿心底响起,却是多宝道人: “此地有圣人道韵,八成是一处陷阱,长庚多小心。” 小蜥蜴缓缓点头,并没有改变行动路线。 他继续在画外寻梭,来回搜寻了几次、将这大城废墟翻了个底朝天后,终于确定了一个城中的安全角落,悄悄钻回了天地间…… 此地布置了诸多杀阵,大城正中的那座破损殿宇,便是众杀阵笼罩范围重合之地。 且,李长寿在‘画外’搜查了此城各处,仔细调查了此地阵法布置,发现了一个关键的细节…… 所有杀阵的灵力涌动方向,即大阵宣泄威能的方向,是对内,而非对外。 所有困阵的灵力分布,也都是侧重于内,而非侧重于外。 换而言之,布置此地者,是想凭大阵灭掉闯到那座破损大殿的生灵…… “是陷阱无疑了。” 宝塔内,黄龙真人不由叹道:“圣人出手布置阵法,大道震动引起长庚关注,此地布置怕是专门针对长庚…… 用心之歹毒,当真难以言说。” 李长寿的仙识传声落入琉璃宝塔:“或许没这么简单。” “当心,一切以自保为上。”赵公明如此叮嘱着。 李长寿答应一声,将‘小蜥蜴’的变形散掉,化作背着葫芦的老道模样。 他身形保持着虚淡状态,盘坐在这座大城一处破屋的角落;又将手腕上的‘七情草环’取下,放入了一只宝囊,却并未将宝囊封口。 就听得叹声袅袅,一缕缕浅蓝色的波痕消散在李长寿身周,悲哀的情绪朝远处荡漾开来。 “我好惨啊,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被扔到这个冰冷冷的袋子里,看都看不到外面,还要被当做法宝来用……” 李长寿:…… 暂时保持沉默吧,这个悲伤程度刚好合适。 大城上方那群修罗族高手,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般七情波动。 少顷,这些修罗族男女黯然神伤,各自叹息,无一幸免。 有一修罗族的女子低声喃喃:“我们,真的是被抛弃的一族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侧旁顿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 “我不服!这是什么天命!这是什么命途! 我修罗族永不为奴!永不为……唉……喊这个又有什么意义,又能喊给谁听呢?” “何苦呢?何必呢?有意义吗?” “我们苦苦挣扎个什么呢?天地让我们自毙,自毙不就可了?” 喃喃声、哭泣声在各处响起。 全员沉入这般情形中的修罗们,丝毫没能察觉自己被人暗算,各自悲从心来。 忽听一声大喊,一头八臂修罗突然抬起八只手掌,动作整齐划一,掌心砸向了自己脑壳。 “老祖,我去陪你了!” 砰的一声,八只手掌、八重打击,那修罗的无头尸身缓缓躺倒。 立刻就有十多修罗族被影响,陷入了绝大的悲哀,当场自尽。 渐渐的,更多修罗族开始产生这般消极的想法,一个个不断高吼、低喃,似乎在努力说服着自己。 自尽者,越来越多。 大半修罗已是泣不成声,想起了生平悲惨,想到了种种艰辛;他们鲜少修道心,此时对七情之力的抵御几乎为零。 李长寿双手结印,对着手中宝囊道一句:“可否请怒之化身一同出手?” “我管你!” “欸?太乙师兄,你怎么出来了?” “那混账在哪!” 草环上七彩光芒流转,宝囊中多了一道虚影,正在那左右寻找。 一层层浅红色的波纹,在天地间扩散开来。 小哀叹道:“我们都是生在草里面了,你还琢磨怎么利用我们,对付我们,良心不会痛吗? 我太惨了,为什么要跟你当朋友…… 我更惨了,唯一的朋友都没了。” 怒之化身:“你丫耍我!” 李长寿:…… 悲哀、愤怒,集合众生之力、后土修为境界所形成的两具七情化身,同时发难! 一时间,大城废墟之外,众修罗仰头怒吼,天地间仿佛出现了数百头濒死的凶兽,发出一声声不甘的吼叫…… “修罗不死!血海不枯!” “我们要为老祖报仇,要为老祖报仇啊!” “西方教在利用我们!” “这么活着,就还有什么意思!” 李长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凭借着空明道心抵御七情之力。 前后不过片刻,场面完全失控; 开始有修罗族坠入杀意,逐步疯狂,攻击同族、攻击此地阵法、提刀砍自己…… 李长寿略作思索,观察着此地众修罗的表现,最后选定实力较高、心境却最不稳的一双臂修罗,开始仙识传声。 【底牌:循循之音】 “孩子,你渴望……得到老祖我的力量吗?” 呃,怎么有种反派大魔王的既视感。 宝塔中,黄龙真人错愕地感受着外面的情形,张嘴却无言。 这就是七情之力? 还好,七情之力并未流入琉璃宝塔,此地众仙也不必费心抵御。 多宝道人笑道:“但凡各种麻烦事到了长庚手中,怎得都这般简单。” 多宝道人话音刚落,被李长寿‘蛊惑’的一头双臂修罗突然转身,不顾一切撞开面前摇摇欲坠的阵法,朝着大城正中、那座存在着圣人道韵的石殿砸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少说也有三四十头八臂修罗、六臂修罗紧随其后,如一颗颗彗星,撞向大殿的废墟! 杀阵被触发,道道金光绽放、千丈剑气纵横,城中满是血雨腥风。 李长寿身影,不知何时已在那个角落消失不见…… 第四百七十二章 讲道理的事,怎能算是冒犯圣人【超大章】 空白? 血海底部,陷入了糟乱的大城废墟中,那群修罗族高手莫名其妙就心态崩了,又怒又悲、杀意难定,行为越发疯狂…… 李长寿趁乱摸鱼,用太极图融过此地重重阵法,悄悄闯入了大城之下。 但当他小心探查下方情形时,也不由微微皱眉。 下方只有灵气化作的云雾,除此空无一物。 就如同九天之上的虚空,血海底部再向下探寻,同样也会是天外虚空。 判断错了? 李长寿身形迅速下沉,快速远离头顶的大城。 那些修罗族高手,大城废墟中复杂的阵法布置,大城下方的这般情形…… 仿佛都在努力证明,此地不过是一处陷阱,被李长寿借后土娘娘七情化身之力,轻松破掉的陷阱。 琉璃宝塔内,众道门高手此时都在沉思。 金灵圣母道:“很明显了,此地要么是针对长庚师弟的一处陷阱,要么是吸引咱们前来的箭靶,声东击西。” “嗯……” 赵公明抚须轻吟,斟酌了一下字句,用低沉醇厚的男低音道: “咱们接下来,该去哪方找寻?” 突出一个沉稳有力,上流优雅。 金灵圣母答曰:“此时大劫将临、天机混淆,这血海又非四海,有异常之处数不胜数,也藏了不少实力强横的凶兽。 想搜寻出西方教立第二轮回之地,绝非易事。”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笑道:“有长庚在,咱们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稍后七情化身再失控该如何应对。” 玉鼎真人闻言眉头轻皱,低声道: “师兄,怒之化身已回了草环,可否先在贫道身上下来?” “嗯?” 太乙真人低头看了眼,尴尬一笑,自玉鼎真人左肩跳了下来,抬手扫了扫玉鼎真人的肩头。 “一时情急、一时情急。” 多宝道人提议:“要不,咱们分开搜寻?” “大师兄,咱们定不可分开。” 云霄道:“方才大德后土已说过,此前是圣人出手拨动了轮回大道,那圣人说不得,此时就守在要害之地。 长……他请了咱们前来,便是为了应对这般情形;咱们若是分开,岂非会被西方教各个击破?” 赵公明正色道:“大师兄,我二妹说的对啊。” “那还能错了?肯定是说的对!” 多宝道人忙道:“刚才是为兄失言,出了昏招,师妹勿怪。” 一旁太乙真人禁不住乐了,笑道: “咱们两教,各有教情在此嘛。” 截教四位高手皱眉看去,太乙真人双腿微微一软;还好侧旁黄龙真人及时开口,笑着岔开话题,聊起了后续该如何应对…… 众仙讨论了一阵,都没有其他有效的办法。 黄龙真人又问:“长庚师弟为何还在下沉?” “先别打扰他,长庚应该是在全心盘算后续之事,”赵公明道,“咱们总不能将这般重担尽数都放在长庚肩上,谁对血海了解多一些?” 玉鼎真人突然开口:“出来了。” 却是李长寿已冲出了那片纯净的灵气层,前方是一片漆黑的虚空; 仙识无所阻挡、自行延展,李长寿只能感受到残缺不全的大道印记,以及虚空深处,那薄薄的、由天道之力凝成的天地之膜。 按惯例,李长寿心底泛起层层感悟,被他暂时收起,回头再细细咀嚼。 曾上九天,探手就可摘得日月星辰; 曾下九幽,血海穷尽不过同归虚无。 但随之,李长寿没有直接转身回返,反而是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盘坐了下来,静静思索,整理此时已掌握的讯息。 对方当真是故布疑阵? 【当无法确定自己在第几层时,要么站在每一层,要么就跳出来。】 此时西方教估计已在建造轮回场所,定不会给自己太多时间,去站在每一层、探寻每个可能之处,分析每一种可能出现的概率。 只能试着‘跳出来’。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虚实不定,方成遮掩。 抛开自己主观推测、推断、构想出的那些讯息,自己现如今真正掌握的‘实’,都有什么? 【西方迫切需要通过香火神国、再开轮回,挽回在这次大劫中的颓势。 轮回大道有所震动; 血海修罗一族明显知道西方教要在血海再开轮回之事; 自己一路探寻而来,找到了‘震源’,感受到了圣人道韵; 七情化身之力对群战十分好用……咳,这条不重要。】 如果只根据这些讯息得出结论,这‘震源’之地必是最关键之地! 将这几条讯息稍加推导,李长寿立刻捕捉到了此间关键。 如果这处大城只是陷阱,为何明面上只有修罗族高手? 又为何,这些修罗族明显出现异状时,没有西方高手接应? 解释不通。 修罗一族自身并无太多业障,他们也在六道轮回中的三善道,或者说是上三道,是天道认可的大族! 若非情形特殊,西方教众高手,又为何会放任这些修罗高手冲破废墟大城各处的阵法? 这,就是破绽! 李长寿缓缓站起身来,抬头看去,又将自身调转,头上脚下,‘俯瞰’血海。 由近及远越发浓郁的灵气,漫天‘云雾’轻轻散散,‘云雾’之下的血海就仿佛暗红的土地。 李长寿胸口缓缓浮现出阴阳太极图,心底低声叮嘱: “找寻此地乾坤是否有异样,有可能是圣人出手布置的乾坤禁制。 尽量不要暴露咱们自身。” “嗯,”图老大淡定地应着,李长寿胸前的太极图虚影悄然消散,化作两缕阴阳气息消失不见。 很快,李长寿心底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就在那废墟大城‘背部’,李长寿此前路过的某处,几座大阵互相遮掩之处……乾坤出现了微弱的褶皱,仿佛有一道虚掩的门户。 李长寿的轻叹声,在琉璃宝塔内流转: “各位还请做好准备,应当有圣人在此地镇守。” 宝塔中,除却云霄仙子面色如平时那般清冷,没有任何变化,其他大手子或是面露恍然,或是轻笑几声。 又或是如黄龙真人,负手皱眉,努力观察着外面的情形…… 这是,又怎么了? …… 保险起见,李长寿又多加了两层伪装。 他不敢施展遁法、不敢扰动乾坤,凭借着太极图的遮掩,缓缓靠近乾坤异常之处。 因七情之力之前就已收敛,‘正面’的大城废墟已再次安静了下来。 一群修罗族高手,看着自己亲手弄乱的大阵布局,看着分布在各处的同伴尸身…… 他们疑惑、震惊、不安,紧绷起心神,守在那座废弃的大殿周遭。 自始至终,修罗们连李长寿的影子都没见到,完全不知刚才为何会集体失控;甚至不少修罗高手还以为,自己是被大劫影响到了…… 修罗的劫难,就是要学会自尽? 这些修罗众已是自顾不暇,此时自然不能指望他们,发现某‘去而复返’的天庭普通权神。 太极图是先天至宝,且是先天至宝中最强的几样宝物之一。 作为开天三件套,太极图本身已有莫大威能,自身又在不断‘变化’,尽演太极真意,单单是将它摆在面前,就能让炼气士产生源源不断的感悟。 太极图主防御,其威能超过玄黄塔不少。 与太极图齐名的攻伐宝物,便是元始天尊手中的盘古幡。 盘古幡能射出混沌剑气,有盘古神斧之利,被圣人执掌,便有斩圣的威力。 当然,如果让盘古幡去攻太极图…… 那就真成寓言小故事了。 李长寿有个小优点,就是充分尊重自家至宝。 此时,他根本不用自己微薄的仙力沾染图老大,一路全凭太极图自行把控。 并努力不给图老大拖后腿! 也因此,李长寿化作一只蚊虫,悄悄摸到乾坤存有异常处,靠着太极图溶开此地乾坤,从正常乾坤进入此地芥子乾坤小世界时…… 自身没暴露半分,乾坤也没有出现任何扰动! 这道理其实很简单。 洪荒推算之力排行中,太清圣人排首位,太极图排第二,各位圣人不知具体暂且并列第三,持有太极图的玄都大法师却只能排第四! 且说这处芥子乾坤,确实称得上别有壶天。 李长寿变化的蚊虫进入此地时,就仿佛闯入了一片狭长的峡谷,远远望去,隐隐看到了一座高耸的灰色宝塔。 此塔高约千丈,有三百六十层,周遭盘旋日月星辰、周天星斗,塔身上刻画着万灵之影。 此时,这座宝塔已点亮了底部的百多层,轮回大道贯穿上下。 李长寿立刻有所明悟,这宝塔若是完全点亮,便会成为天道宝器! 圣人手段,果真不凡。 此处的芥子乾坤委实不小,宝塔离着自己最少还有千里远,左右两侧仿佛有两堵无形的墙壁,面前又有重重的阵法守护…… 凭圣人的手段,自是能将这处‘小世界’完全封起来。 但这时,他们要让宝塔化作天道宝器,就必须与外界保持关联,与天道充分接触。 “当心些,小徒弟。” 太极图的灵念在李长寿心底响起:“前方有众多高手,躲藏在一层层的阵法中。” 李长寿在心底答应一声,没有着急立刻向前,而是在琢磨一些…… 小思路。 见到眼前这般阵仗,正常生灵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要一步步闯过去。 这几乎是绝大部分生灵的思维定势。 李长寿却稳了一手,心底与太极图不断商议,推演是否存在其他破局之法…… 此时此地,其实已算是在跟圣人正面博弈,李长寿容不得自己有半分毛躁、急躁,也并不想真的去面对圣人。 小命只有一次,前方幸福美满,他可不愿在此地折戟。 而且…… “咱们为什么非要闯进去?” 李长寿在心底问着:“图老大能否破掉这里的芥子乾坤? 只需扰乱此地乾坤,将那高塔暴露出来,此行足矣。” 图老大立刻给了回应: “莫急,容我先细细查看一番……若要在圣人出手前破开此地,需找到一处阴阳均衡之所在。” 靠谱。 李长寿继续躲藏在芥子乾坤的门户附近,随时准备用自己的最强遁法组合溜人,风语咒这种‘被动接收’类神通都不敢施展。 而此时的琉璃宝塔中…… “哎?对方这般精妙的布置,长庚师弟是怎么发现的?” 黄龙真人一脸费解。 金灵圣母笑道:“此前不是说了?耗费心神之事,交给他就是了。 你我此时当准备斗法,怕是要一路血战。” 太乙真人赞道:“长庚不愧是三教公认法……术特别强的优秀弟子!” “师兄,”玉鼎真人衷心建议,“少开口吧。” 太乙一阵讪笑。 正站在塔窗旁的多宝道人奇道:“长庚动了……莫非是要一路潜藏到那高塔前?” 金灵圣母道:“若如此,一旦咱们暴露行踪,岂不是腹背受敌? 当一路杀进去才对。” “且看吧,”云霄仙子缓声道,“他定有周全的安排。” 众仙各自颔首。 不提与李长寿的交情如何,只是这一路看下来,他们就对李长寿多了几分谜之信任…… 就见,李长寿化作的蚊虫飞到第一层阵壁前,太极图在蚊虫之前现身,轻轻旋转。 趁着大阵一不留神,李长寿顺利钻入其中。 阵内存在幻境,李长寿闯入了一片雅致的林园,周遭是迷蒙雾气。 一名青年道者坐在楼台边缘的蒲团上,身旁伴着一只青毛大狗,面前摆着矮桌与热茶。 地藏? 李长寿不动声色,按太极图的指点,朝下一重大阵的阵壁赶去。 突然间! 毫无征兆,地藏开口道: “水神既然来了,何不来与我谈一谈? 我教并不愿与道门开战,三千世界也可与天庭画地而治,这些都可谈。” 李长寿变作的蚊虫,瞬间僵在原地! 宝塔中,八位李长寿请来的高手齐齐抄起法宝,站在宝塔的出口前,随时准备冲出去杀人灭口! 但李长寿此刻无比冷静,心神高速运转,分析着种种可能性。 他怎么暴露了? 莫非是西方教圣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踪,通知了地藏? 不对,自己当真暴露了? 稳一手,多等一阵,以不变应万变。 首层大阵彻底安静了下来,直到片刻后,地藏再次开口,说的竟还是: “水神既然来了,何不与我谈一谈? 我教并不愿与道门开战,三千世界也可与天庭画地而治,这些都可谈。” 实锤了,有灵智的生灵,本质都是复读机! 这个地藏…… 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心底并未完全放松,继续在原地呆着。 这微小的、被太极图包裹的蚊虫,完美融于乾坤之中,随时可去乾坤之外。 宝塔内众高手:…… 太乙真人摇摇头:“唉,又是一个心眼比头发还多的。” 终于,李长寿又听地藏重复了三遍同样的话,才确定自身并未暴露,悄悄赶去了下一重大阵。 琉璃塔内,多宝道人拿出两只海螺,故技重施,众人再次听到了地藏与他坐骑的传声…… “主人别喊了,此地是二教主老爷布置的,水神再能也找不到这。” “外面已生了乱,却无敌踪显露,定是水神无疑了。” “主人你不能小觑道门高手啊,此前不是说,有几位道门高手已被水神请到了酆都城。” “我自不会小觑道门各位高手斗法的实力,只不过……” 地藏话语一顿,左掌涌出少许火焰,将面前的茶水温热,继续传声: “能在此时就寻到此地的圣人弟子,唯有水神罢了。” 随之,地藏再次开口,朗声道: “水神既然来了,何不与我谈一谈……” 在地藏和谛听背后,一只蚊虫悄然钻入了大阵阵壁中。 谛听耳朵轻轻一动,却摇了摇长尾,假装什么都没发现。 少顷…… “主人,你觉得,你们西方教弄的这事,能成吗? 第二轮回可不是那么好立的,关键时刻必然会有道门的圣人老爷现身阻拦。” 地藏轻笑了声,缓缓叹了口气,传声回道: “圣人不灭,博弈罢了。” …… 与此同时,地藏守护的第一重大阵之后…… 李长寿轻松绕过了六名老道,在此地大阵的角落溜入了第三重阵法,不断前行。 据太极图探查,这里总共十二重大阵,穿过十二重大阵就能抵达那座高塔之下。 一直没怎么发言的塔爷,此时也禁不住嘀咕: “小徒弟,咱们一路打过去多气派,最后只要逼出七宝妙树,这一场就算咱们赢了。 怕个啥?” 李长寿在心底沉声回答: “为何都觉得,每一重大阵内放几个高手,这几个高手就是这一重大阵的守关者? 若让我来设计此处,且不说将真正的通路隐藏在其他地方,这重重大阵只是虚晃一枪。 便是各处安放的高手,也只有一个作用…… 戒备。 若他们发现有敌侵入,就一声招呼,群起而攻之、力求速速灭杀,何必这般将力量分散开? 由己及人,我当真不信,西方会让咱们一重重大阵闯过去。” 塔爷:“有道理。” 乾坤尺:“伐错。” 太极图:“莫分心,西方小圣人就在前方的高塔中。” 小…… 这称呼倒也挺别致。 一路无声无息抵达第七重大阵,李长寿停下前飞,落向下方,寻找着太极图所说、此处芥子乾坤的阴阳平衡之处。 只要打破这个平衡,这芥子乾坤顷刻便会崩溃! 第七重大阵中,一座幻阵凝出的金光大殿悬浮在半空,其内有十二名西方教高手,更有几头鸿蒙凶兽躲藏在暗处。 李长寿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悄悄飞到了大殿外的一角,放出太极图…… 只需李长寿一声‘开始’,阴阳勾连,乾坤逆转,失衡难负,自可崩解! 宝塔中,李长寿的嗓音带着不可避免的紧张,落入八位高手耳中: “诸位做好准备,太极图即将破坏这处芥子乾坤,圣人很有可能会直接出手阻拦,成败就在此关键一步。” 言罢,李长寿看了眼自己元神处的玄黄塔、乾坤尺,以及暂时无法凝成功德金身的功德宝池。 空明道心全力催发,再三确定自己不是被劫运影响。 其实是他如今所处的位置,背后的圣人老爷,让他不得不去做成这件大事。 太极图催促道:“小徒弟可好了?我已可随时坏掉此地。” “稍等,”李长寿在心底回了句,这只蚊虫仗着有太极图道韵包裹,悄悄飞到了一名西方圣人弟子的蒲团之下。 底牌齐备,玄黄塔、太极图伴身; 琉璃塔中的高手飞出,只需一瞬! 稍后圣人的反应以及出手要做之事,大概率是稳固这芥子乾坤…… 这就妥了? 不,还不够…… 毕竟是面对圣人,心底实在是没自信,自己可没大法师的道境,均衡大道还没成长到能够影响圣人…… 老师连太极图都派过来了,在危急时刻没理由不救自己。 他这次也不必贪什么功劳,把西方教暗戳戳搞第二轮回的这事,直接爆出来就能稳赢…… 大不了,自己当着云霄的面也不要脸一次,稍后立刻高呼老师救命! 圣人之间的交战,哪能是他干预的。 太极图又催促道:“可准备好了?” “好……我再想想。” “嗯,小徒弟说晚了。” 太极图的灵觉无波无澜,若是有人形,此时怕是一脸淡定、双目无神,“已搞定。” 搞! 李长寿元神一颤,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应对,这处西方教苦心布置的芥子乾坤,突然开始剧烈震颤! 乾坤出现层层波痕,那两面无形的巨大墙壁瞬息之间分崩离析! 一股股斐然的大道波动,如漫天洪水,朝着这片‘小世界’汹涌而来! 高塔之中,一名正静静盘坐的老道豁然睁开双眼,身周涌出道道金光,左手抬起,旋即下压。 整个崩溃边缘的芥子乾坤,瞬间停下震颤! 这老道一眼看向太极图本图所在之地! 那里的大阵已崩碎,幻境凝成的大殿消散,十多道身影或站或坐,满是错愕,瞪着那张三尺直径的太极图。 太极图此刻像是被人强行摁住,无法继续转动…… 说到底,现在只是至宝自身发挥威能,少了高手催发。 太极图轻轻一颤,其上阴阳双鱼宛若活了过来,逆向转过些许角度,此地芥子乾坤又是剧烈震颤! 四面八方的边角处,已开始大片大片的崩碎! 高塔之中,那老道右手抬起、下压,此地芥子乾坤再次恢复稳定! 太极图单凭本身威能,已被圣人所压制,这还是太极图暗中发难,圣人临时应对! 李长寿心下感慨…… 便是退群边缘的圣人,依然是这般恐怖如斯! 高塔中的老道冷哼一声,一抹浅灰色的道韵如水波一般荡开,朝太极图席卷而来。 这一瞬,李长寿已知,自己今日不可避免的要出手,也必须出手! 不然,自己辛苦创造的局面,好不容易得来的处境,八成就会毁在此地…… 太极图附近,一抹青光突然绽放,一只蒲团被掀飞! 蒲团上端坐的中年道者双目瞪圆,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应对,已朝着前方栽倒。 青铜长尺飞出,径直斩向太极图之前,那只握着青铜尺的大手,似是自虚无中凝出,而后便是手腕、手臂、肩头…… 乾坤尺自上而下滑落,前方出现一道乾坤裂缝,堪堪干扰了一下准提圣人散出的道韵。 李长寿身形完全现出,自然是伪装后的青年面容,他一步冲到太极图之后,右掌拍在太极图正中! 在心底,用自己最大的勇气、最强的意志、愤声呼喊! ‘老师! 救命!’ 乾坤均衡,破! 李长寿的均衡道韵汇入太极图,太极图骤然绽出黑白亮光;高塔中的老道双手宛若摁空,掌心再无着力之感,身体微微一颤。 芥子乾坤各处,全面崩碎! 上方修罗族的废墟大城剧烈震颤,数万里内的血海掀起滔天波浪,一张巨大的太极图虚影笼罩了数千里,又立刻消散! 那座千丈高的轮回宝塔剧烈震颤,其上亮光凝固,万灵之像几乎崩溃。 凌霄宝殿中,正批改奏表的白衣玉帝豁然起身,双目金光流转,低头看向九幽深处,看到了一座宝塔倒悬于天地边缘! 灵山深处,金莲池旁,一位穿着宽松道袍的清瘦老者缓缓叹了口气,并未多说。 九天深处,那清净简单的太清观中,老道嘴角扯出了少许微笑…… 昆仑山玉虚宫附近的那座小院内,躺在摇椅上的中年道者露出安然的笑意。 混沌海,两道互相追逐的流光突然停下了一道,化作了一名青年道者。 这青年道者皱眉看向洪荒的方向,又看向了前方已消失无踪的流光,嘴角微微抽搐…… “天道没事震什么震!这次说不定真的能追上! 若让贫道知道谁在搞事,一剑平了他!” 伴着几声骂骂咧咧,这青年道者甩起飘逸的发带,身形直接消失不见…… 再看那震动之源,洪荒五部洲天地最底部。 血海之外,废城之下! 高塔之中的老道面容冷峻,自身已被重重灰雾包裹,一双仿佛看尽了世间沧桑的双眸,盯着太极图后的那名青年道者。 随着芥子乾坤的破碎,此地阵法自行消散,前后总共一百六十余位来自西方教的高手,正齐齐盯着居于中央位置的李长寿。 李长寿面前,太极图缓缓旋转,现出一正一反转动的两道虚影,护在李长寿胸前背后。 玄黄塔的印记出现在李长寿眉心,一层层玄黄气息垂落。 “嘶” 李长寿突然吸了口凉气,抬手摸了摸下巴,嘀咕道:“老师让我学一学用太极图在天地间挪移,怎么一眨眼,就到这? 这里莫非是……灵山? 各位继续、继续,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单纯路过,这就离了。” 李长寿动作很自然地,用乾坤尺在面前划开一道乾坤裂缝,口中说着: “打扰之处,还望海涵。 真是奇怪,这怎么就来灵山了?” 言罢,李长寿就要一步迈入乾坤缝隙中,但他刚抬脚,那乾坤裂缝瞬间闭合! “水神!” 高塔附近,一名满头银白长发、身着破烂长袍的老道,指着李长寿咬牙怒骂: “你还想走?” 周遭大群高手立刻就要前冲,李长寿身周至宝威压爆发,却让这群高手齐齐打了个激灵。 先天至宝太极图! “各位道友! 神通无眼灵有眼,法宝无情我有情!” 李长寿朗声道:“贫道只不过是路过此地,若是撞坏了你们的大阵,贫道愿意赔一部分灵石! 何必非要动手?” 这群西方教高手顿时大怒! 躲在暗处的文净道人,此刻嘴角一阵轻颤,目中满是笑意,又不敢笑出声。 李长寿扭头环顾四周,眼前一亮,看到了人群最后的地藏与谛听。 “地藏道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地藏额头挂满黑线,冷然道:“道友当真好本领,竟神不知鬼不觉摸到了此处。” 李长寿笑道:“还是多亏了道兄提醒。” “水神莫要搞这般龌龊手段,”地藏哼了声,“贫道未能发现你,让你混入此地,与其他各位师兄师弟都有一份责任。 各位同门,咱们何不一同联手布阵,将他困在此地,交由两位老师发落?” 李长寿笑意收敛,表情变得满是肃穆,道:“道兄反应当真迅速,不愧是我最欣赏的西方教弟子。” “你!” 地藏皱眉低喝,但话语未说完,就直接被李长寿打断。 “今日我确实是误打误撞到了此地,似乎冥冥中有所感应。” 李长寿扭头看向了那座高塔,叹道:“不曾想,你们西方教竟做此等恶事! 轮回大道,天道之力,香火神国…… 你们莫非是要将那无数被你们控制了心神的生灵,用轮回之法永世禁锢,做你们提取功德的法器? 诸位当真,不觉亏心吗?” 一老道淡然道:“凡我西方部众,尽慈悲仁爱,立此轮回塔,不过是为行善积德、心善仁义之生灵,能安稳轮回,得其福报。” 李长寿面露不解,一字一句朗声道: “慈悲仁爱由谁来定?心善仁义由谁来评? 天地已有六道轮回,天道至公无私,功德业障分明。 按道友你话中语意,分明就是藐视天道,无视天道秩序,意图以轮回之事谋天地大运! 怎么? 各位都是西方教名宿,莫非觉得天道偏袒天庭,想借此动摇天道根基?” “够了。” 满是威严却又古井无波的话语声,自高塔处缓缓飘来,高塔周遭出现了一团团云雾! 此地出现道道金光,圣人威严震天慑地,血海之中众生灵齐齐噤声,幽冥界内无数魂魄莫名战栗。 圣人现出法相;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自己今日已算是功成。 “人教弟子李长庚,”那云雾凝成的圣人法相开口道,“你蓄意坏我西方机缘,巧舌如簧妄图逃脱罪责。 往次念你为天庭效力,贫道已命众弟子对你百般忍让,而今亲眼见你,你却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没把贫道放在眼中,当治你不尊圣人之罪。 既如此,贫道代太清师兄对你施些教训,压你入灵山之下千年。” 言罢,那法相缓缓举起左手,就要对李长寿当面砸来。 李长寿头顶凝出太极图的虚影,这虚影还未转实,李长寿已是一声大喊: “且慢!” 他话音未落,身旁突然多了一团云雾。 一只金斗自李长寿身前悬浮,云雾凝成身着白衣的仙子,俏脸微寒,注视着圣人法相。 截教,云霄。 李长寿心底无奈一笑,刚要说的话语被她的登场打断,却只能抬手拉一下云霄的长裙袖口,让她莫要冲动。 “诶?” 李长寿袖中又传出一声轻咦,就见其内流光闪烁,钻出一名身着战甲、蓄着美髯、手提金木鞭的英武大爷。 二十四颗宝珠出现在几人身周,散发出湛蓝光亮;周遭半数西方教弟子,竟下意识齐齐退了半步! 截教,赵公明! 赵大爷悠然道: “长庚啊,你不是说带为兄去个好地方喝酒?怎么到这了? 诶?这不是圣人老爷,西方教的二师叔吗?” 言说中,赵公明拱拱手,喊道:“师叔有礼,师叔有礼! 大师兄,快出来拜见圣人师叔了!” “啊哈哈哈!” 李长寿袖中传出几声大笑,又见流光闪耀,多宝道人、黄龙真人齐齐飞出,对着圣人法相做道揖行礼。 不同的是,多宝道人直接站在李长寿身前,黄龙真人站在李长寿身后; 而多宝道人手中,还拿着一枚蕴着圣人道韵的玉符。 又见李长寿袖口金光闪耀,金灵圣母左手端一只玉如意,右手握着一把细长宝剑,此刻却仅是冷哼一声,行礼都懒得行礼。 五色神光轻轻闪耀,孔宣站在多宝道人身侧,对着准提做了个浅浅的道揖,目中跃跃欲试,口中淡然道: “凤族,孔宣。” 傲意顿显。 此刻,圣人法相抬起的左手,缓缓收了下去,让此地氛围顿时更显尴尬。 而这一幕,刚好被最后飞出李长寿袖中的两道身影捕捉。 玉鼎真人站在李长寿身侧,刚要对着准提圣人做个道揖,那立足未稳的太乙真人,抬手做道揖的过程中,嘴巴已是不受控地溜出一句: “就这?” 瞬间,方圆万里一片沉寂,那圣人法相都有膨胀的趋势…… 第四百七十三章 通天教主,在线……【中章】 一声‘就这’,风云变色。 圣人威压停滞了一瞬,圣人法相随即显露些许怒色。 玉鼎、黄龙皱眉苦笑,多宝、公明双目凝神,云霄仙子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李长寿,金灵、孔宣……差点笑出声。 再看这些周遭的西方教门人弟子,一个个怒发冲冠、双目瞪圆; 有大罗咬牙切齿,有金仙怒向胆生,圣人亲传尽皆恼怒,恨不得立刻出手,直接打杀了被众重宝护在后面的红袍男仙。 此时太乙真人已发现自己那两个字,杀伤力有点大,虽然确实是自己‘口直心快’喊出来的,但对于圣人而言,实在是太刺耳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这两个字直接给了准提发飙的机会。 此前李长寿现身、一整套说辞,其实大有讲究,一人带起了全场节奏,几顶大帽子砸上去,逼准提现身对线。 无论是什么算计,哪个圣人最先下场,就已输了大半。 准提本是想用圣人尊位横压李长寿,将李长寿镇压在灵山下千年,这般处置也是暗藏机锋,既给自己留了后路,又给太清观和灵山之间留下了足够的‘压力缓冲’。 只要后续时,太清圣人一开口、不,只要太清圣人一现身,准提自会将李长寿囫囵地交回去,还会主动赔礼; 但借此事,准提就可让人教无法阻碍他们西方教建第二轮回! 李长寿善穷举之法,自然早就推算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才请来了八位高手、多样重宝助阵。 他本来都想好了,真打起来,就将玄黄塔和乾坤尺暂时借给自家准大师嫂孔宣,让孔宣仗着五色神光、太极图侧旁协助,以及各路高手的助阵,大概率是能跟准提圣人斗个有来有往。 只要逼准提无法出手,或是准提出手后,一时间竟无法拿下他们九名‘小辈’,那今日就是准提输了。 换而言之,也就是西方教输了。 他们完全占据主动,可逼西方教毁掉此轮回宝塔。 最起码,能在不爆发大战的前提下,让西方的香火神国-第二轮回体系,无法尽全功。 一切,原本都被李长寿带上了正轨。 他甚至不惜装疯卖傻,在云霄仙子面前不顾面皮,用故意拙劣的演技,仗着防御至宝,去拉西方教的仇恨值。 没想到…… 当真没想到! 太乙真人最后登场,两个字就将‘是否合理发飙’的主动权交给了准提圣人。 李长寿:…… 这要是上辈子上学时,他对着耳麦就开始吼了! 谁组的这个圣光副坦!没事乱嘲讽,瞎比打圣脸,一件血装都不做,技能全特么点成了数码暴龙变异超进化,还特么把增益加持甩对面老怪身上去了! 啥?我自己组的? 啧,那没事了。 事情都有正反两面,虽然节奏被太乙真人打乱了,但对方的仇恨值明显已经转移到了太乙真人身上。 儒雅随和真太乙,口直心快分火力。 “唉。” 李长寿叹了口气,抢在对方发难前,对着太乙真人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师兄恕罪,师兄恕罪,我此前用太极图在天地间挪移,不知怎么就撞到了此地。 这环境是差了点,稍后咱们再去找个好景好山喝上一杯。” 此时面色苍白且正自强撑的太乙真人,闻言对李长寿投来感激的目光,忙道: “对,对,就这破地方能喝酒?这么乌烟瘴!” 啪! 一只大手从后袭来,以雷霆之势拍在太乙真人嘴上,却是玉鼎真人及时出手,将太乙真人的嘴用仙力直接封了。 玉鼎真人道:“……家师元始天尊。” 侧旁黄龙真人机警地看向各处,生怕有西方教之人忍不住出手,从而掀起大战。 李长寿当真是不敢再给太乙接话的机会了,这时只能故意卖个破绽,在自己身上挖个坑,将话题引回轮回塔之事上。 如果不是知道太乙真人本来就这样,李长寿当真会怀疑太乙是不是‘买’了。 开,这破团就硬开。 周遭西方教众弟子已是缓过神来,各自掏出法宝、备好仙力,已做好全力一战的准备。 李长寿不慌不忙,继续朗声道: “师叔您刚说,要将弟子压在灵山?又说弟子不尊圣人? 不知师叔……可有凭证?” “大胆!” 有位靠近圣人脚边的老道出声怒斥:“你此时尚在与我家老师顶嘴,还敢说自己尊圣?” 李长寿笑道: “这位道兄说话有些不讲道理了,我只是与师叔摆事实、讲道理,或许是西方教规矩大,弟子见到老师不敢说半个不是,要时时刻刻揣摩圣人老师之意。 我们人教就自然随性了一些,我家老师第一次招我去太清观中,我与老师就相隔不过三尺而坐,老师与我讲道理、话家常,说一些上古趣闻,体验十分良好。 各位可是说我不尊圣人? 我在此立大道誓言,我对老师但凡有一丝丝不敬、一丝丝不尊,就遭紫霄神雷之刑!” 正此时,空中闪耀一道雷光,浓郁的天道之力降临,照亮了李长寿躲在己方高手堆中的身影。 李长寿笑道:“尊圣人是放在心底,而非放在嘴上的。” 地藏轻笑一声:“莫非水神眼中只有太清师伯是圣人?何不各立誓言?” 坑挖好,果然就有人往里面跳。 此时场中众仙犹自不觉,节奏已被李长寿带偏。 李长寿故意再退一步:“地藏道兄此言未免有些诛心,敢问地藏道兄,你可敢立誓,你对我道门三位圣人老爷没有半点不尊?” 地藏双眼微微眯起,坐在谛听背上缓缓向前,意气风发,目露神光,朗声道: “水神怕了,想必心中有古怪。 如此,我家老师定你不尊圣人之罪,你又能如何狡辩? 老师心中慈悲,不打你也不杀你,只是要将你镇压在灵山之下,千年于长生仙而言不过弹指,你左右退避,心中对我家老师不服、不顺、不尊。 我该劝老师多镇你千年!” 李长寿眉头紧皱,似乎已打空了子弹。 一旁赵公明给了个要不要动手的眼神,李长寿嘴角微微一撇。 要斗法,也必须是在确保己方占理、不吃亏,道门三位圣人老爷能顺理成章出手的前提下。 李长寿轻笑了声,叹道: “我当地藏道兄在阵前必有高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地藏眉头轻皱,几名靠近准提圣人法相脚边的老道,目中各自流露出少许亮光。 李长寿看了眼身旁的云霄仙子,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就迎着地藏走出两步,走到了黄龙真人身前。 “地藏道兄可还记得,你我对抗域外天魔时,把酒言欢、谈天说地,心中不胜欢喜。” 地藏咬牙骂道:“水神你胡言乱语的功夫,当真让人钦佩不已! 贫道何时跟你把酒言欢!?” “无妨无妨,我知道兄你面薄,”李长寿笑道,“我当日就说过,‘尊’这个字非一种解读之法。” “你何时说过?” “地藏道兄忘了?这不重要,我再说一遍就是。” 李长寿微微一笑,目光环视过此地众多圣人弟子,头顶玄黄塔现身,身前身后太极图闪烁光亮。 就听他朗声喊话,语速渐渐加快: “万灵尊圣人,皆以圣人神通广大、道境极深,为天地间最强者,此尊来源于惧怕。 你我圣人弟子、随侍,可也是因惧怕而尊圣人? 不,这自然不同。 我道门弟子尊圣人,尊的是圣人品性高雅、胸怀三界,尊的是圣人超脱物外、无拘无束,尊的是圣人道境高深、为生灵之顶点。 道祖师祖定诸道起源,各位圣人老师传你我道行,其实也是在教你我,如何做个生灵。 我对西方教两位师叔之尊,源于对两位师叔道境之尊,源于对两位师叔自身之尊,各位如何能说我不尊? 我不过,是在个别方面,有一些不成熟的意见罢了。” “大胆!” 一老道怒斥:“李长庚你如此肆无忌惮,竟敢妄议我家老师品性如何!” 李长寿扭头看去,竟有一份难以言喻的威严,至宝光芒更加耀眼。 他转过身来,也大喝一声,怒斥道: “你才大胆!竟敢将圣人品性当做你伤人之矛、挡箭之盾! 你眼里还有没有准提师叔?还有没有自家圣人? 我家老师曾言,上古时西方教两位圣人立大宏愿,天道本无情,却被两位圣人的大宏愿所感动,降下大功德,让两位圣人成了圣。 这是何等高洁、何等情操! 可你们呢?! 你们这些西方教圣人弟子,欺上瞒下、坏事做尽,肆无忌惮败坏两位师叔声名! 看见个宝物就巧取豪夺,瞧见一个良才就说与你们有缘,还算妖族、私下蓄养上古业障大妖,为了宝材不择手段,偷袭龙族镇守的海眼,让四海生灵涂炭!” 有老道骂道:“胡言乱语!水神你不要血口喷人!” “一切交于天道证明,”李长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若要说这些不是你们这些西方圣人弟子做的,请立大道誓言! 若天道老爷说你们没做,我今日自跪下对你赔罪!” 地藏冷笑道:“水神除却大道誓言,可是没了其他招数?” “贫道知晓,”赵公明抚须笑道,“这叫,一招鲜、吃遍天。 地藏道友不服,大可想办法破解嘛。” “老哥你说错了,”李长寿笑道,“我可没什么招数,不过是对天道无比信任,对天道无比尊崇。 天道至公无私,只为天地稳固。 故,天道老爷说要欠着我一笔功德,我都是毫无迟疑。 我信任天道。” 道门几位仙人齐齐歪头,额头挂了个问号。 孔宣纳闷道:“天道还能欠生灵功德?” “那可不能说欠,”李长寿笑道,“延期了而已。” 他话语刚落,忽听头顶雷声阵阵,一只巴掌大小的灰云凝在李长寿头顶,砸下了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紫霄神雷。 太极图与玄黄塔都未阻拦,让这小闪电砸在李长寿额头,打的李长寿浑身哆嗦。 血海之底再次沉寂了下去。 与此前圣人登场,太乙‘就这’不同,已安静过两次,但这次…… 近乎所有西方教高手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不解与震惊。 刚刚那个带着玩笑性质的小雷雷…… 天道,在给水神站台? 天道欠水神功德,水神当众将这事说出来,也不过是被紫霄神雷抚摸了一下! 这真的是准圣人都怕的灭世之雷? 李长寿此时倒是心神大定,整理着自己话语中的逻辑,再次高呼: “准提师叔,您看看呐! 而今这些西方教的蛀虫,又在此地蒙骗两位师叔,说重立轮回是为了天下苍生,实际只为了巩固各自的香火神国! 他们是为了西方教吗? 不,他们只是仗着您的荫庇,吸凡人之血、禁锢凡人魂魄,借此修行、渡劫不灭,成就一方大能! 再有,上次灵山有奸人暗算我道门,挑拨我道门三教之关系,师叔您亲口下令,灵山封山千年,而今呢?! 灵山就空了? 他们这些西方弟子,才是真正的不尊圣人,这才是真正拖累西方之人! 准提师叔!” 李长寿神情激愤,喊道:“小神真的瞧不过去了! 小神今日斗胆,请您作壁上观,我与我们道门几位师兄师姐,替您教训他们一次!” 噗…… 这并非笑声,而是侧旁有名圣人弟子眼前一黑,张口喷血。 准提的圣人法相增加了威压,此刻自然是不惊不怒,淡然道: “你,可说够了?” 显然,此时准提已是要谈条件,对道门做一些让步了。 李长寿接下来要争取的,就是让西方教自己放弃第二轮回。 今日其实不必大打出手,一切都等紫霄宫定封神之事,将西方直接打落为道门之敌,提前动手只会让大劫失控。 最理想的状况,就是西方教这批圣人弟子都去化作劫灰,而天庭所需正神,由道门非顶尖一批的一流高手们填充,天庭择优录取,按章程办事。 当下,李长寿就要向前,做道揖接话…… 此时太乙真人的嘴还被封着,除却金灵圣母这暴脾气有些不满,其他各位大手子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满满的赞赏。 不打架就能办成事,这才是真的稳。 一路莽过去,那不就是名字都没留下的前浪了? 李长寿站定,一股气息自丹田到了嗓尖,立刻就要抬手作揖…… “别介,长庚你继续骂! 那个破塔,本师叔稍后帮你劈了就是。” 这清润轻松的嗓音! 这淡定从容的话语! 截教四位高手精神一震,齐齐转身,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百丈‘半空’处的,那青年道者。 瞧这青年: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青蓝长衣、发带轻摇,目中藏着点点星辰,身周环绕着轻淡道韵,仿佛他一直在那,只是并未出声。 他非站非坐,而是斜躺在云上,左脚微微抬起,左手搭在一把连鞘的宝剑上。 而此时,准提的圣人法相脸色直接垮了,自身威严似被干扰,此时完全无法凝聚…… 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云霄仙子面露肃容,齐齐做道揖、欠身行礼,口称: “拜见师尊!” 李长寿与其他几位道门弟子也是齐齐做道揖,口称:“拜见师叔!” “嗯嗯讷讷!” ——某二真人被封的嘴。 孔宣也浅浅做了个道揖,目中依然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却也道:“拜见通天教主。” 那群西方教圣人弟子也连忙做道揖,口称拜见通天师伯。 通天教主哼道: “这师伯也是你们喊的?我道门什么时候收你们这些沆瀣之辈了? 长庚?” 李长寿忙道:“弟子在。” “继续骂,别停,听的正带劲,跟他们谈什么条件?” 通天教主笑道:“今日你但凡能骂他们三个时辰,我就许了你跟云霄这门亲事,如何?” 李长寿:…… 云霄眉头轻皱,抿了抿薄唇,柔声道: “师尊,您如何能这般言语? 您常教弟子,行事当光明磊落,不以神通压人,不以强权压弱,天地生灵需自上进,方可截取那一线生机。 为何师尊今日,不问弟子半句,就做主了弟子的道侣之事? 此事,我与他不可自行做主吗?” “这个……” 通天教主端坐了起来,温声笑道:“云霄说的是,是为师是看的兴起,有些道心激荡。 若长庚骂他们骂的痛快,为师给他一样宝物,这样如何?” 云霄欠身行礼:“弟子冲撞师尊,愿领师尊责罚。” 通天教主暗自瞪了眼李长寿,后者连忙站了出来,轻咳一声,心底飞速思索如何调整对策。 来大腿了,攻守异位。 这时想的是如何将西方教打痛? 不,这时候想的,应该是在保证道门利益最大化的前提下,自己减少仇恨值,且努力少沾因果。 还是…… 李长寿看了眼谛听背上的地藏,后者此时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算了,只抓着一个脏,容易起到反效果,分散点注意力,对地藏的师兄弟们也‘雨露均沾’一下。 “今日,咱们就好好论一论这……香火神国!” 第四百七十四章 寿 辩 群 熊 血海探幽寻密地,高塔现圣压群英。 半声轻笑骂莫停,只因此剑名青萍。 通天直接现身,今日这轮回塔已是被坏定了。 李长寿心底一路发展过来的几个方案,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最稳妥的更改。 今日,他要将香火神国定为正道之反,为今后天庭直接干涉三千世界也好,还是用临天殿暗中经营也罢,都能占到‘正’的一方。 李长寿那‘香火神国’四字一出,不少西方教手段高明之士就变了面色。 而李长寿说完这句之后,却转过身来,对通天教主又是一拜。 “师叔,此辩之前,可否先斩断那轮回塔与天道之间的关联?不然弟子这边骂够了,这塔也化作天道宝器,那就当真就尴尬了。” 通天教主眯眼轻笑,道一声‘善’,右手看似随意地在手旁连鞘宝剑上划过; 清越的剑鸣声中,那青萍剑已然出鞘。 剑身若水波,剑锋蕴至道。 通天教主坐于云上随手挥剑,剑、身、姿竟是那般自然和谐。 青萍剑斩出的剑光初时不过黯淡浅灰,看似无比缓慢,但这剑光每飞过百丈,就增加几分锋锐,就增几分光亮,飞过众圣人弟子头顶时,已似是滔天海啸! 大道颤鸣却并未破碎,乾坤崩碎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自行修复! 这一剑,李长寿看到了生生不息,赵公明看到了大势力斩,云霄看到了轻灵真意,金灵看到了天地有隙…… 孔宣面露思索,目中不由有些灰暗。 玉鼎真人微微出神,眼底也流露出与孔宣相差无几的表情。 黄龙真人想轻声赞叹,却发现自己宛若坠入了岁月旋涡。明明在他的感知中岁月流逝速度正常,但刚想开口,自己的嘴却只来得及张开,无法出声。 此时黄龙才知,这一剑,其实无比迅疾,不过是圣人故意用了手段,给他们今日来此地冒险者,一份感悟圣人大道的机缘。 剑光最终化作一片涌动的七彩剑潮,砸在了准提法相探出的大手上。 但准提圣人法相未能挡住半点,那剑潮宛若融入了天地间。 轰隆! 轮回塔震颤,其上天道之力顷刻溃散,这宝塔与天道的关联竟被斩断。 准提圣人法相的左手缓缓落下,继续保持着宝相威严; 宝塔之中的老道鼻翼轻轻颤抖,却并未发出半声冷哼。 李长寿等道门仙各有所得,那一剑蕴含的感悟当真太多。 可刚才通天教主这一剑,在西方众圣人弟子的视角就很真实了。 剑出鞘,剑光一闪,宝塔与天道之间的关联…… 没了。 他们安排布置这么多年,从建造宝塔到进入此地镇守,再到巧施算计遮掩此地…… 都变作了流水。 此时,几名接引的弟子相继对此地众西方教圣人弟子传声,言说该如何应对道门接下来的发难。 从准提被逼现身对线天庭水神,他们西方教就陷入了被动; 此时通天教主亲来,人教至宝太极图早已现身,天庭水神要与他们论一论‘香火神国’,其心便是要毁掉西方教数万年来在三千世界的经营。 他们此时唯有一辩。 而这几名接引圣人的弟子,就在叮嘱他们,稍后绝不要轻易开口; 若要开口也要遵循几点要义,咬死香火神国有教化万民之功,云云。 众西方圣人弟子小心翼翼退去了圣人法相之下,按阶梯排列,各自盘坐、默诵经文,一如他们在灵山听道时那般。 地藏骑着谛听坐在中最高的一阶。 此时身居旁位,与他并列的其余十数人,便是接下来应对李长寿发难的‘主力’。 再看道门一方…… 画风正在迅速走偏。 赵公明作为洪荒之中最会玩球、咳,操控宝珠类法宝的男人,此时发挥自己的神通特长,控制着二十四颗留影球分布在各个方位,进行场中全纪录。 不善言辞的玉鼎真人和黄龙真人,此时则端着几面特制的铜镜,并用自身法力,连通了天庭水神府的中转大铜镜,将此地画面投放到了天庭各处。 水神互娱体系,终于派上了用场。 天庭中,先是有人发现了突然加进来的直播画面,好奇地看了一眼。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是来过天庭几次的赵公明。 此消息一出,天庭各处迅速震动,各处铜镜跳到了这个‘频道’,天庭各处天兵天将、仙子女官扎堆聚集,围观截教外门大弟子。 这一围观不要紧,与赵公明同框的各位大佬接连被认出,太极图、玄黄塔等众重宝也被确认。 而当几位道门大能,不断对一名青年道者称‘长庚’二字后,天庭各处渐渐沸腾。 “水神大人本体竟是这般英俊潇洒?” “怪不得能得云霄仙子倾心!” 不多时,天河水军传出了消息,与水神大人最熟的敖乙确定了这青年道者的身份,就是他们天庭的普通权神。 顺便也提到,这不是水神大人的本来面貌。 八卦之火本自熊熊燃烧,但当李长寿转过身来,接过一枚铜镜,主动开口讲述此地发生了何事,天庭上下齐齐震动。 “西方教欲立第二轮回,幸得通天教主师叔出手,已将他们阴谋挫败。 接下来,我与道门几位师兄师姐,要一同与西方教辩论有关香火神教之事。 给大家同步此地情形,就是让在天庭中的各位知晓,天庭并非是为众生孤军奋战,道门众大能高手,也始终站在正道的一方。 传我之令,其他天庭记录员关闭直播。 今天,天庭记录员李长庚,为你呈现…… 师叔您要露个面吗?” “来,”通天教主手指轻弹,身周被剑光包裹,却能看到轮廓真形。 李长寿对着铜镜正色道:“各位做好准备,不可在圣人老爷驾前失礼,下面即将出现在画面中的,就是道门三清,通天教主老爷!” 铜镜缓缓转向通天教主,玉帝王母站起身来做道揖,各仙神、天兵天将跪伏拜礼,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看个直播都要磕头…… 嗯咳! 他们当真没有想到,今生有幸能见到真正的圣人之影! 而后就听李长寿道:“劳烦玉鼎师兄帮我持着这铜镜,有劳了。” “小事,”玉鼎真人笑着端起两枚铜镜继续追踪李长寿的身形。 于是,李长寿当着天庭上上下下仙神、天兵的面,开始讲述辩论的要点。 此地有通天教主的道韵,西方教一方难以探查; 就算天庭中有西方教的奸细,此地距离天庭遥远,对方也难以传声通风报信。 “首先咱们不能陷入对方的话术,就算说话慢一点,也要想清楚了再说。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方的问题如果满是陷阱,咱们就直接无视,不必搭理,我们是要与他们论香火神国之事,而非是问答。 我们的目的,是要让他们哑口无言,让他们知道所做是错事,失德于天地苍生。 稍后我会先站出来,若我撑不住了,就让多宝师兄上,多宝师兄撑不住了,就要劳烦你了……” 云霄仙子轻轻颔首,美目满是亮光。 她本以为,李长寿还会约束她露面,不让她与西方教正面相对。 太乙真人沉吟几声,此时略微有些没底气,低声道:“那贫道……” “师兄你是压轴,”李长寿面露正色,定声道:“若我们论不过对方,师兄你就自由发挥,说自己想说的、做自己想做的。” 把团,开起来! 通天教主在此地,能开就能赢! “善!” 太乙真人目中满是亮光,此前两次遭遇打击的他,又突然找回了属于道门圣人弟子的自信! 李长寿看向侧旁,金灵圣母和孔宣倒是颇为默契的摇头。 金灵圣母笑道:“斗法喊我。” 孔宣也道:“比起让我去跟别人讲道理,我倒是更想与西方二教主斗……” “哎!” 李长寿连忙打断,正色道:“道友慎言。” 孔宣含笑点头,对此也有些不以为意。 当下,李长寿又叮嘱了几人有关香火神教的危害与弊病,几人都是一方高手,修道多年,如何不明此间之理? 一切准备就绪,李长寿转过身来,四道身影齐齐迈步向前。 侧旁玉鼎真人用仙力将铜镜推出,稳稳地照着四人之影,并将西方教的阵仗照了出来。 西方教一方,十二名圣人弟子同时向前。 地藏自谛听背上跳下,此时虽走在最边缘,却与李长寿目光相对,眼底带着几分战意。 他们西方,若此阵输了,后面处境将会越发艰难; 而道门今日已胜了八成,他们要绝地反击,必是要…… “来,”李长寿温声轻唤,侧旁有青光一闪而过,却是一只青毛大狗到了李长寿面前,趴在李长寿脚边一阵磨蹭。 李长寿笑道:“白泽先生托我问候你一二,回去吧。” 某神兽甩了甩长尾,转身退回了地藏身后。 地藏额头暴起青筋,满头黑线,扭头瞪了眼谛听; 谛听却是不以为意,还一副‘主人我也是为你好’的优秀表情。 【未战,搞心态】 西方教站位居中的老道向前,对李长寿四人抱拳道:“贫道乃……” “西方教圣人弟子,”李长寿淡然道,“你无须通禀道号,否则日后怕你在外驾云都不安稳。 今日我且说了,香火神国乃天地一大害! 尔等借香火神国,借人前显神通,愚昧众生、聚敛香火功德,而今又要建第二轮回补全香火神国。 怎么,若非今日有众道门高手出手,得圣人老爷通天师叔出手,这第二轮回立下了,你们就要借此禁锢众生,让万灵都成为尔等收敛香火功德的傀儡? 我当真要问了,你们西方到底要做什么? 莫非是要凭这套体系,架空天庭、反压道门,进而取天而代之!” 轰隆隆—— 血海之底出现了道道神雷,在李长寿头顶、脚下绽放,映的李长寿面容越发庄严。 “水神此言纯属污蔑!” 那老道定声道:“我西方同为天地大教,本就教导凡人向善,怎得到了水神口中,就成了要让万灵成为香火功德的傀儡,就成了禁锢众生? 水神之言,有失偏颇,天道断不可轻信。” “是吗?”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在袖中摸出了一只宝珠,宝珠内现出一幕幕情形…… 某大千世界的一座香火神庙前,成千上万凡人不断参拜,远处农田荒草遍布,不少凡人已是瘦骨如柴。 李长寿冷然道:“你们,真就如此缺香火供奉?” “水神此景,我等并不知晓,这绝非是我们西方教之……” “圣人就在这!” 李长寿定声大喝,“两位圣人老爷在此地,你竟还敢信口开河!” 那老道皱眉道:“我西方教在三千世界中有众神国,此不过一隅之地,定是此地主事者急功近利,非我西方教本意。” “急功近利?” 李长寿骂道:“你将众生之愿称作功,将众生之香火称作利? 这天地间的芸芸众生,在你西方口中莫非不过就是功利二字!” 这老道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已是败下阵来…… 侧旁又有老道开口道:“凡人愚昧,不知天数,不识天命,枉活百年春秋,我等不过行指引之事……” “不错,凡人愚昧,故才被尔等所趁。 但人族自上古而今,早已得人族圣贤教化,本知耕种、知阴晴,凡人之中往往有聪慧者为旁人之师,有技有巧。 睁开你们的眼看看,南洲凡俗有多繁华,有多精彩! 凡人巧思不输炼气士,凡人歌谣诗词、才情种种,都不输山中枯坐修行者! 枉活百年春秋?你是脸皮多厚,才能说出这般言语。 我看,是不能为你们所用,不能为你们提供香火功德,才枉活百年春秋吧?” “水神你怎能如此……” “水神!”一老道骂道,“你可立海神教收敛香火,我等就不可了吗? 水神本看我西方就颇多偏见,而今便是你能、我等不能,这是哪般道理? 水神莫非觉得,这天地你已可一言以蔽!” 李长寿嘴角轻撇,在袖中拿出一枚玉符,直接甩在了那老道脸上,“此为我海神教教义,你们想必早已偷偷看过。 拿去读,仔细看,不会经营香火神教我可以教你。 但别再此地混淆视听! 我那海神教,进庙者为香客,他们会务农、捕鱼、狩猎、采集、经商,都有一门手艺养活自身,都知何为自强不息! 拜海神不过图个心安,找个心底的寄托。 你们西方教将整个大千世界化作自身神国,让无数凡人只事参拜与生育之事,为你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香火! 看看! 都看看!” 李长寿随手甩出七八只宝珠,其内光影流转,现出一幅幅画面。 “你们告诉自己的信众,庄稼无须打理,拜神自可有收成。 结果呢? 遇荒年粮食不足,这个大千世界饿死的凡人何止数百万! 神庙之后累累白骨,大城之内恶狼尸鹰! 你们但凡做一点好事,真的去庇护此地风调雨顺,今日也不必如此被动,被我骂的无法还嘴! 为何天道要兴天庭?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些有修为却无德行的长生仙人,仙与神的不同! 无成神之德,任你修得长生,自称神灵也只是野神鬼怪! 你们,只是凑巧生于远古、上古,比现如今其他生灵强大了一些! 我李长庚,凡人出身,修道至今不足五百岁! 你们又哪来的优越,又哪来的自得!” 西方教十二名老道双目瞪圆,有几人更是浑身颤抖。 地藏却道:“水神似也是野神得了天庭封赏,而今却反过来言说此事不可、不行,是否太过失衡?” 李长寿不去浪费口舌辩驳,淡然道:“我奉圣命辅佐天帝,你可是在质疑我家圣人老师?” 地藏也道:“我等也奉圣人老师之命建香火神国,你可是辱骂我家圣人老师?” “圣人有圣德,为众生榜样,岂容你如此污蔑?” 李长寿朗声道: “地藏,你莫非以为,将这盆脏水泼给圣人老爷,就可堵住天下悠悠众生之口。 香火神国为害四方,压抑凡人天性,毁掉凡人一生,让凡人成为你们收敛功德的法器,这是不争之事实! 这般情形,这些留影球,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我水神府中已摆满了几大屋。 此事不容你辩驳,而我早已言明,是你们这些西方圣人弟子,欺上瞒下、偷梁换柱,营营苟且,借此事自谋功德、气运,为自己修行、为自己掠夺天地灵气而用! 还请圣人明鉴!” 西方教哑然无声,那准提圣人的法相缓缓开口: “此事,贫道定会调查清楚,今日之事,就此为止吧。” 通天教主哼了声,冷着脸道:“我家长庚说了这么多,浪费了如此多口舌,你一句就此为止就算了?” 准提圣人道:“今日你我莫非真要做过一场?” “我不用法宝,”通天教主淡然道,“这次别光说,天外一战。” 准提圣人法相顿时默不作声。 李长寿见状,心底微微一叹,主动后退了半步。 一直闭着双眼的太乙真人会意,缓缓睁开双眼,目中精光闪烁,红袍鼓荡。 他面露恍然,声音虽小、像是喃喃自语: “差点忘了,圣人老爷也分强弱。” 第四百七十五章 开锣! 什么是境界?这就是境界! 一句话说重不重,说的也是实话,从字面上来看,就是在阐述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那略带恍然的口吻,说出‘圣人也分强弱’这个事实…… 在阴阳怪气这事上,太乙从不会让人失望! 李长寿都是不由赞叹。 阴阳话术之道,洪荒当推太乙真人! 术业有专攻,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也就讲道理、摆事实,会一点点诡辩话术,为今日之事做一点微不足道小贡献。 太乙真人虽然此前开团过于生猛,但在己方来了强援,已经占据主动后,只是恰到好处的一句阴阳之语,就让整个局面产生根本变化! 准提圣人骑虎难下,不得不站出来应对通天教主的发难。 这就是洪荒语言大艺术家的魅力! 这就是阐教二代弟子的真实实力! 嗯,以后还是让灵珠子多在天庭待着吧,不然也要叮嘱灵珠子,尽量减少跟他师父太乙真人单独外出的次数。 这孩子的轮回,八成是要应在他师父抹了过期蜜的嘴上了…… 李长寿现在终于信了,生灵的嘴,确实是能把人气吐血。 看此时,西方教圣人的法相暂时看不出喜怒,但西方教的众门人弟子一个个面色涨红,偏偏这事又无法反驳。 通天教主眯眼轻笑,淡然道:“你若不愿,让你师兄来吧。” “唉……” 长叹声中,轮回塔处的圣人法相渐渐消散,漫天云雾迅速消退,那座三百六十层高的宝塔闪耀出微弱的光辉,与天道的关联完全被斩断。 一名老道盘坐在祥云上,自塔顶缓缓飞出,面容枯瘦,目光黯淡,无波无澜。 老道答曰:“既如此,天外一行。” 通天眉头一挑,手中青萍剑向前掷出,落在云霞面前,而后长身而起,与那老道模样的准提圣人四目相对。 大道紧绷,天地息声! 此地乾坤宛若凝固,在场各位圣人弟子,都感觉到了自身大道在轻颤。 宛若原本郁郁葱葱的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两颗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木…… “哼!” 准提圣人留下半声冷哼,通天教主留下少许轻笑声。 正当李长寿怀疑,圣人的较量这就结束了,两位圣人身形一闪,诡异地消失不见! 毫无气息留下,也无半分波动留存,他们的身形,就宛若从未在此地出现过! 下一瞬! 大道震颤,天地震荡,血海几乎被整个掀飞,地府不知有多少幽魂被震碎做真灵! 在此地的众圣人弟子,一个个面色苍白,修为稍弱者直接低头吐血…… 此地所有人心底,或多或少的浮现出了圣人斗法片段。 李长寿心底所见: 那英俊潇洒的青年道者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并起剑指,面容带笑、神采飞扬,指尖点出剑气八万里,斩断虚空、搅动风云,让虚空边缘的混沌气息不断崩碎。 而一直被人暗中吐槽的第六圣人准提道人,此刻现出丈六高的金身,背后手臂一时数之不清,周遭浮现出道道幻影,加持神杵、七宝妙树等重宝左右上阵,一时间…… 准提圣人竟只是被剑气压着打,没直接被破,将通天教主打出的攻势尽数接下! 玩笑归玩笑,圣人之威确实非同寻常。 两位圣人之战,天地间何其少见,怕是自上古六圣接连归位之后,第一次在众生感知范围内爆发此等大战。 这两位圣人极快地冲出虚空,远离洪荒天地,对洪荒的冲击迅速衰退…… 李长寿感受着这般大道波动,当真觉得,自己就如狂浪翻涌的海面上,那艘随波逐流的小破船。 还好,云霄仙子及时走来,用她自身道韵替李长寿分担了大半压力,而赵公明、多宝道人、玉鼎真人、金灵圣母此刻也纷纷抬手,将他们一行九仙齐齐包裹了起来。 明明境界比李长寿高不了多少的太乙真人,默默走到玉鼎真人旁,看了眼被云霄仙子护持的李长寿,叹道: “不如啊,始终是不如。” “嗯,”玉鼎真人露出少许温和的笑意,端着铜镜,迈步走去了李长寿身侧,与其他各位高手一同议事。 太乙真人:…… 多宝道人笑道:“师尊不用法宝,当真是吃亏了些。” 金灵圣母淡然道:“放心,师尊并非托大。” “圣人大战,”黄龙真人目中满是感慨,负手叹道,“这般光影,也就远古时偶尔出现吧,不曾想现在还能见到。” 李长寿自不会忘记此时的‘大事’,接过一枚铜镜,对其内继续现场讲解。 “……各位看到了,此时已爆发圣人大战,接下来局势走向,只能等圣人战罢回返。 因此地是在血海之下,要维持这般法器需要消耗大量仙力,我暂时将此物关掉,待必要时再与各位分享。 有关香火神国之辩,比我想的要短了许多,他们全然没有做辩解的准备,仗势欺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西方教何至于傲慢至此?唉…… 我是天庭记录员李长庚,带你一起见证洪荒历史,做一个尽职快乐的仙神。” 言罢,李长寿将铜镜上的禁制封了。 他那声叹息在天庭各处回响,天庭上上下下、从天门到瑶池,从水神府到天人国度,都开始了热切的讨论。 圣人大战! 香火神国之辩! 第二轮回! 太乙的嘴! 水神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竟然在忙这么多的大事,为了天地稳定奔波操劳! 尤其是卞庄,之前对水神选中他们天涯阁作为【反西方仙道联盟】的桥头堡,多多少少是有些揣测。 或许,水神看重了他们天涯阁的环境,与毒大能吕岳在那常住,一为公事,二为…… 嘿嘿。 但现在,卞庄突然发现,他跟水神之间的差距,非境界、非修为、非眼界的高低。 生命层次都无比悬殊! 倒是经过稳字经熏陶的敖乙,此时已开始思索,自家教主哥哥开这次直播,其中藏着多少层深意。 敖乙只能想到五层,但他觉得,自己看到的还远远不够…… 凌霄宝殿中,玉帝在玉案前来回踱步,下方的木公和其他几位正神,都只是低头不敢说话。 玉帝的化身秦天柱此时已去了水神府,想问问有没有是他这个天帝能帮上的,但李长寿并未主动相见…… 玉帝也怕让李长寿分神,从而影响到那边的大事,犹豫了一阵,终究没让化身去打扰,等自己的长庚爱卿主动求援。 且说回血海之下。 以李长寿为中心的九位高手,此时已盘坐了下来,静待圣人大战出结果。 那群西方教圣人弟子、暗藏的高手,都护在了轮回塔之前…… 虽通天教主斩断了轮回塔与天道之间的关联,但刚刚准提出手,也算护住了轮回塔本身。 ——圣人法相抬手那下,并非抓空了。 多宝道人笑道:“长庚,你此前为何不直接骂够三个时辰? 师妹莫怪,为兄没什么其他意思,就是盼你们能和和美美。” “多谢师兄,”李长寿大大方方地应了声,又看了眼身旁的云霄仙子。 两人的目光只是轻轻触碰就连忙挪开,云霄看似淡定无比,实际上坐姿已有一些不太放松。 李长寿叹道:“他们并无招架之力,事就是这般事,很难骂够时辰。” 黄龙真人纳闷道:“长庚你何时搜集来的这般多证据?” “在月宫任职那十年,”李长寿道,“玉帝陛下当时是在惩罚,他下凡历劫时我在旁相助之事,让我做了三百嫦娥总教习。 我左右无事,就让化身游历了一番三千世界。” 云霄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轻声道:“你喜谋算、擅算计,这般在一处久待着,也确实为难你了。” 一旁赵公明嗤的一笑,扭头做扶须状。 太乙真人嘀咕道:“仙子你刚才这话……认真的?” 云霄有些不明所以。 李长寿淡定地回了句:“心有漾则目有漾,心无邪念则目无邪念。” “贫道不过一俗人,”太乙真人笑道,“当真佩服师弟你这份定力。” 李长寿笑道:“是师弟对师兄更钦佩一些,一句话,顶我半天口舌。” “哎,莫提了!” 太乙真人抬手揉揉眉心,叹道:“也不知是被劫运影响了,近日这嘴,比心念都要快了几分。” 孔宣不由问:“神通否?” “自非神通,”太乙真人笑道,“经常有看不过眼之事,又没办法直言直语,就会琢磨如何讽刺。 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这般说话的技艺。” 多宝道人笑道:“太乙师弟,为兄可否考考你?” 太乙真人不由端坐了起来。 输人不输阵,问到他的‘本命领域’,自是不能怯场。 他代表的,可是阐教二代弟子的形象! 虽然阐教众弟子或许并不想被他代表。 多宝道人笑道:“咱们就当玩笑话语,考教太乙师弟你真才实学。 这般,师弟你若能用一句话,让贫道感觉特别憋闷,贫道就送师弟一件特别适用的灵宝,如何?” 太乙真人皱眉道:“听师兄这般一问,突然就觉得修为境界高低,与自身灵智高低当真没什么关联。 哪有找骂还给灵宝的?” 多宝道人脸一黑,随后便笑骂一声,在袖中取出了一只木梭子,用仙力推给太乙。 太乙真人忙拒绝道:“师兄,我并未答应这般事。” 多宝道人脸顿时更黑了些,“就当是为师弟你此前对圣人的那两句话!” 太乙真人还要推辞,李长寿淡定地将梭子半路截胡,塞到太乙真人手中。 再说下去,这怕是真要打起来了。 李长寿笑道:“太乙师兄,这梭子你当真要好生祭练。” 太乙真人嘴角轻轻抽搐,低声骂道:“你这家伙,邀我来此地定是不怀好意。” “唉,”李长寿叹道,“事关重大,我只是将我信得过的高手都邀来罢了。 师兄你莫要误会了,虽然请你时,也有过其他考虑,但绝对不是因主要想请玉鼎师兄。” 太乙真人眼一瞪,隔着孔宣作势要打。 李长寿轻笑几声,假装朝着侧旁闪躲,趁机离着云霄仙子更近了一丢丢。 此地聊天的氛围,被李长寿迅速带了起来; 就连调息准备大战的金灵圣母,都睁开双目加入了话题。 与他们这边相比,西方教众弟子却是愁云惨淡,不少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地藏和谛听的身影略显孤单,他们就在轮回塔之下呆着,无人问候,也无人招呼他们一同过去商议什么。 眼见这般情形,道门这边也开始聊起这对主仆。 多宝道人问:“长庚你屡次针对那西方教地藏,为何不找机会打杀了他?” 李长寿沉吟几声,对其他八人传声: “他行事也算小心,一直不给我出手的机会。 更何况,地藏此人与我不过是立场相对,我与他也并无深仇大恨,比起他,我更想除掉他的坐骑。” 太乙真人道:“那谛听不是都快当着地藏的面被你骑上了?” “不过是谛听感受到了我的杀意罢了,”李长寿摇摇头,“稳妥起见,稍后哪怕不杀它,也要找机会逼着谛听立下大道誓言,或是将谛听的神通废掉。” 赵公明笑道:“我听老白说过,这谛听挺识时务的,不必忧心。” “现如今咱们道门正得势,”李长寿正色道,“但不可不防,他日或有失势之时。” 众道门圣人弟子,或多或少都被这句话触动,各自露出几分思索。 孔宣笑道:“有长庚你在,难。” 李长寿此时的笑容,故意显得有些勉强。 他低头轻叹了声,闭目凝神,破天荒没有回话。 孔宣都不由有些怀疑,他是否说错了什么。 于是,多宝他们思索的更深了些。 圣人斗法的余韵接连不断,不用法宝的通天教主似已将准提道人完全压制住,但一时间也无法直接分出胜负。 云霄扭头看了眼李长寿那略带无奈的侧脸,抬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点,而后就收了回去。 这表示,她已想通了此间关键。 而这,也是今日李长寿请这几位阐、截高手来此地的第二大原因。 大劫降临,西方教已显败势,因李长寿不断周旋,天庭与道门关系越发密切,天帝对道门弟子并无太多怪罪。 但有个很现实的问题…… 哪怕他们道门灭了西方教,将西方教圣人弟子尽数填做劫灰,能否化掉大劫? 李长寿推算过,按自己所知的原本封神故事中截教的惨状,得出的结论是: 不能。 道门总要有大教弟子去做劫灰,去散掉修为做封神榜的傀儡; 正如当日玉鼎真人在安水城海神庙后堂中的高论,阐、截两教以人族气运立教,却并未做太多教化人族之事,尤以截教为重。 而截教还没有镇压教运的宝物,通天教主成道所用的青萍剑、鸿钧道祖赐下的诛仙四剑与诛仙剑阵图,都是杀伐至宝,无法做镇压教运之用。 截教与阐教的分歧,无法避免,两教终有一战。 李长寿再去斡旋,也变不出那么多高手,去填灭劫运。 这些话不适合直接说出来,所以李长寿此时沉默不语,让他们细细体会。 在场也都是聪明仙,差不多都能参透其中的关键。 也就…… “长庚师弟,”黄龙真人满脸认真地说着,“不要有太多压力,你的师兄师姐都力挺你。” 李长寿只能勉强一笑,让自己振作起精神。 得,又一个‘退群边缘’。 多宝笑着岔开话题: “长庚,咱们只是这般等着?不如趁师尊与准提师叔混沌海中切磋,咱们……” 言说中,多宝道人做了个五指攥拳的动作。 还好此地西方教没几个女门人弟子在,不然真就容易让人误会了点什么。 李长寿看了眼那座宝塔,传声道: “咱们暂且稍等,稍后出现异变,立刻全力出手,夺走那座轮回塔。” “哦?” 金灵圣母身周那淡淡的金光,这时都变得闪耀了许多,“今日还有一场斗法不成?” 李长寿继续传声道: “他们没料到,我对他们香火神国的底细了解如此清楚,暂时被咱们轻易取得了上风。 但这应该也在他们西方教的算计之内。 制定此计划者必是圣人,岂能小觑? 稍后还有一关,便是他们放出大批凡人魂魄,填充地府与血海,让六道轮回盘陷入堵塞,逼咱们退步,立下第二轮回。 所以,争夺这轮回塔,便是关键! 等他们放出那些魂魄,你我立刻去抢夺这座宝塔! 若咱们能夺到手,今日立第二轮回也无妨,将此塔直接纳入地府之中,这些问题自可迎刃而解,你我还可得天道功德!” 众仙闻言纷纷眼前一亮。 赵公明赞道:“妙啊。” 云霄却柔声问:“你为何不将此事,说给后土娘娘听?” “我其实说了,”李长寿双手一摊,温声道:“尽力而为嘛。 此事要随机应变,当时只能如此言说。” 云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一旁多宝想到了自己当时分出去的宝物,就有点幽怨地要抱怨李长寿几句…… 突然间! 嗡—— 一抹微小的道韵波动,突然在血海荡漾开来,众仙仔细体会,有些惊疑不定。 说来就来? 李长寿闭上双目,心底同时浮现出两幅画面,都是纸道人所见。 血海之上,一条条乾坤缝隙纵横交错,其内正涌出一颗颗光芒微弱的光球,若漫天洪流! 酆都城上空,一颗颗冒着黑烟的‘彗星’,对着酆都城核心地带疯狂砸去,层层大阵如纸糊的一般! 这些彗星的落点便是…… 轮回仙岛,六道轮回盘! “夺塔!” 李长寿豁然睁开双眼,目中青色光芒闪烁,身形已化作一缕残韵。 釜底抽薪,才是真正的破局之法! , 第四百七十六章 杀太乙,正道心!【中章求票】 一声夺塔,道门一行九位高手反应各不相同。 暂且不提黄龙、太乙、某寿的高手证是不是假证。 李长寿极善遁法,此时虽未动用遁法底牌,施出的乾坤遁与风遁组合,就足以当得‘动若惊雷,快若闪电’之称。 他身形一闪,已是出现在西方教众高手之前,背后浮现太极图,头顶悬出玄黄塔,脚下步伐轻晃,身形再次消失不见。 西方教众高手此刻却并未愣着,他们似乎早有准备,各自震荡仙力、架起法宝。 这些圣人弟子中,自有‘心狠手辣话不多’的人物。 一老道身形骤然跃起,左手一只亮铜色钵盂,右手握住一把金色短杖,对着前方虚空猛砸,诡异地砸中了两缕玄黄气息! 有两件重宝相护,李长寿自是安然无恙,但遁法却被这老道破了,身形向后急退。 先机已失! 李长寿却不慌不忙,身形悬浮于空中吸引此地众西方教弟子的注意。 一时间,轮回塔前道韵激荡、身影乱飞,道道流光冲天而起,西方教众圣人弟子纷纷出手阻拦。 李长寿一行中,反应最快的当属孔宣。 这位凤族出身的大能,本就以极速著称,五色神光向前一刷,道道身影立刻被神光封禁、件件法宝失灵,身形直冲李长寿所在方位,宛若前路毫无阻拦。 但孔宣刚冲过李长寿身侧,前方乾坤突现裂缝,孔宣身形撞入其中,立刻被一座大阵困住,十多位高手催动大阵,将他暂时隔出战局! 这陷阱,本是为李长寿所备! 孔宣之后便是五道身影,多宝、金灵圣母、云霄仙子三人冲的较快,玉鼎真人和赵公明前冲较慢。 看云霄仙子! 她长裙轻轻摆动,三千青丝不动不摇,肌肤白皙、面容清冷,妙目之中倒映着李长寿的身影,虽知李长寿有重宝相护自身无恙,可心底终究是忍不住挂念。 混元金斗金光绽放,素手撒落道道仙光,一时便伤了十数人。 再看那金灵圣母! 一身轻薄金衫裙,长发盘坐巧云鬓。 身形前冲便现出六臂法身,六条纤细的手臂毫无违和地出现在身后,握住各类法宝,出手毫不留情。 剑光一闪,便有两名西方教圣人弟子被直接斩杀,对方拼死逃窜却也只是逃了一缕元神。 那龙虎如意祭起,便是大罗被砸中也要吐血败退; 手中四象塔一转,大片西方教高手被压得喘不过气。 金灵圣母那张俏脸已满是冷意,能杀绝不留情,能斩绝不手软。 云霄刚刚伤了不足二十人,就已有四五名西方教教众被金灵圣母打得损了形体。 有三人更是被龙虎如意撞碎了元神。 再看多宝道人! 略。 多宝道人及时传声,对各位道门高手叮嘱道: “今日不宜大开杀戒,稍后定还有圣人来寻,你我伤了他们就可,莫要杀太多西方弟子。” 金灵圣母有些不满地哼了声,云霄仙子却是早已注意这些。 若有人见到这般情形,怕是不免要问了 这道门顶尖的几位高手,配合大能孔宣,竟打的如此‘软绵无力’? 那也要看打杀的是谁。 此地这一百六十余生灵,都是西方教圣人弟子,其内也不乏修为境界高深、极少在洪荒露面之高手。 且,李长寿他们的暴起发难,明显是在西方教预料之中。 大批西方教圣人弟子隐隐成阵势,互相扶持、各自援护,再有他们多年搜集香火功德祭练了大批灵宝,此刻甩砸出来,也是颇有气势。 故,西方教并未瞬间溃败。 他们已坚持了几个呼吸! 此时八名道门弟子与孔宣出手,在多宝道人提醒留手的前提下,将包括接引圣人十二名大弟子在内的西方教高手团打的节节败退,已是颇为不易。 金灵圣母随手杀的那几个圣人弟子中,甚至还有一名道行高深之人,此刻尽数做了劫灰。 西方教一名老道不断传声,能撑台面的高手尽数站了出来,护在轮回塔前。 李长寿身形在空中不断变幻,借着太极图和玄黄塔之威,自是稳稳当当、毫无危险。 待云霄仙子赶来汇合,李长寿还将她护在身后,难得‘大男人’了一次。 正此时…… 二十四颗星辰绽出璀璨光芒,定海神珠出现在了轮回塔外围! 此刻,那玉鼎真人护在赵公明身后,手中一口七彩流光的方鼎,镇住了攻来此地的数十道流光。 赵公明盘坐在人群中央,双手掐捏法诀,全力催发定海神珠! 三百六十层高的轮回塔突然震了三震,在定海神珠镇压之下,竟‘缩小’了两圈! “尔等道门弟子欺人太甚!” 一驼背老道张口怒斥,双手高举,背后飞出一张青色幡旗。 旗上的青色莲花散出玄古道韵,转眼已是遮天蔽日,将轮回塔包裹其中。 青莲宝色旗! 定海神珠下压,那宝旗的旗角猎猎作响,似是承受了巨大压力。 又有十数名老道飞身而起,身周闪耀金光,手中运起法宝,对着一颗颗定海神珠砸去。 定海神珠光芒明暗不定,有几颗被砸的轻轻震颤。 赵公明额头沁出几滴汗水,此刻却冷哼一声,口中念诵咒文,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开始迅速变幻,不断排列出各种法阵,继续镇压轮回塔。 李长寿、云霄此时被众西方弟子围攻,太极图和玄黄塔虽强,但也只是防御至宝; 对方只要不断轰击两人身周乾坤,就可让李长寿寸步难移。 云霄仙子此时明显未动怒意,只是在护持李长寿周全,袖中那九曲黄河阵图并未急着催发。 这里的西方高手,远非那些妖族高手可比。 但李长寿丝毫不慌,嘴角露出几分微笑,倒是让西方教众高手心里一阵没底…… 论,心理战。 纸道人所见,血海之上已飘满了金色的光球,一只只幽魂从金色光球中飞出,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算计,尽是算计。 准提圣人看似被激怒是算计,在此地建塔本就是算计。 若己方发现不了这个芥子小乾坤,轮回塔直接化作天道宝器,这是今日西方教布局的表层。 此时,李长寿寻到了此地,通天教主将轮回塔与天道的关联斩断,准提圣人却护住了轮回塔本身…… 而后,准提主动提出去天外一战,与通天教主去天外大战,逐步离开此地。 顺带着,也将这天地间,能阻碍西方教下一步计划的大能之视线,都引去了混沌海中,关注那场并不会出结果的圣人之争。 这时,西方教暗中出手,劈开血海之上乾坤,让积累万年的无数魂魄涌入地府! 李长寿从最开始就想明白了这些! 太清老师将太极图赐下,就是让他代表人教前来处置,太清老师不会直接插手此事。 ‘尽力而为’第一套方案,就是抢夺轮回塔,让轮回塔成为地府阴司的‘备用轮回法器’,这样也能让后土娘娘定期休个假。 李长寿想到了,西方教自然也想到了; 这次博弈,李长寿要对付的并非是金蝉、地藏、虚菩提,而是西方教整体。 当互相算计到了这一步,已是无法靠奇谋获胜,这时就需硬实力! 李长寿目中神光涌动,长发、道袍飘舞,背后太极图骤然停下运转,处于整个斗法之地中心的他,此刻竟是那般不凡。 众西方教高手无比警惕,尤其是! 云霄仙子身形忽然后退,持着混元金斗挡下少许流光,朝赵公明方向落去。 众西方教高手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谨防李长寿爆发! 果然! “万物均衡!” 李长寿仰头大喊,嗓音在天地各处流转,仿佛自己施展本命神通时,这般大吼出来,威能就会翻倍一般! 看,水色激荡! 众西方教高手迅速急退,原本打向李长寿的法宝,也被各自主人变换了前行轨迹。 水神的这般神通,他们西方教上上下下早已知晓,圣人老爷都开口提过,让他们小心水神。 这神通施展出来,能强行将他们拉入与水神同等的修为境界,而水神再凭借自身重宝,轻易抹杀被神通所控之生灵! 正所谓,百闻不如一哆嗦。 此时这些西方教高手亲眼所见,这玄妙的神通,这飘逸的身姿,这极快闪过的身影,这不知不觉已冲到轮回塔前,对青莲宝色旗抬手摁压时的潇洒背……影…… “他用的是风雷遁法!” “中计了!” 轮回塔前,李长寿背后太极图流转,将后方攻势尽数拦下。 两缕阴阳气息自李长寿掌心涌出,拍入青莲宝色旗旗面! 青莲宝色旗光芒大作,其上莲花图案处,阴阳双鱼互相追逐。 “封!” 李长寿低喝一声,这宝旗瞬间收敛起宝光,从能够遮起轮回塔的庞大,化作了一方‘锦旗’大小,被李长寿握在手中。 宝物……加一是不可能加一的。 这旗子八成是要还回去的,毕竟是圣人之宝。 宝塔周遭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光芒大作,数十道流光朝定海神珠砸去,却被李长寿祭起的太极图尽数挡下。 到此时,太极图甚至连十分之一的威能都未得施展。 定海神珠光芒每闪烁一次,轮回塔就缩小一圈。 李长寿身形在宝塔周遭不疾不徐地游荡,乾坤尺撕开道道裂缝,反倒将西方教高手阻拦在外。 大局已稳了八成! 这时,李长寿目光看向了在斗法之地边缘,与西方教高手纠缠的黄龙真人、太乙真人,隐隐有些担心。 太乙倒还好,有众宝物护身,九龙神火罩也是不错的灵宝。 黄龙真人…… 竟然只有两名金仙在与他缠斗,虽然对方本领稀松平常,但双方打的有来有往。 看看黄龙真人周遭,再看看独身遭九名老道围攻,却犹自气定神闲、进退自如的金灵圣母,以及身周飘着数百灵宝,笑呵呵追着数十名西方教弟子胖揍的多宝道人。 这老哥,当真福源深厚。 乱战之中,地藏骑乘谛听,在赵大爷附近游走,时不时点出一指、砸出几件宝物。 赵公明左有玉鼎真人之鼎护持,右有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护身,专心致志催发定海神珠威能,将轮回宝塔一点点压制、驯服。 战局似乎趋于平稳,西方教若无重宝,已是注定守不住这座宝塔。 那个能左右战局走势的男人,终于…… 出嘴了! 太乙真人打的兴起,嘴角露出少许讥笑,对着身周几名围攻他的西方教圣人弟子淡然道: “通天师叔收徒是有教无类,能拜入师叔门下凭的是机缘。 我家老师收徒是福源跟脚,能拜入我老师门下凭的是福缘。 你们西方教收徒更胜一筹,收徒凭的是……不挑食,随缘。 这境界,厉害了啊。” 瞬息之间,此地第四次陷入了死寂! 李长寿能明显感受到,那些西方教炼气士,一个个已被震动了道心,被唤起了此前积压的火气。 一老道咬牙切齿骂一声:“杀!” 霎时间,近百道流光对着太乙真人激射而去,这次却非法宝,流光里面夹的都是一个个双眼发红的道者! “弄死他!” “这轮回塔不要了!杀太乙!正道心!” “杀太乙!正道心!” 太乙真人当即哆嗦了几下,胸前现出九条火龙逼退眼前的对手,袖中窜出两点火星,化作了两只风火轮子,两脚踩上去,身形嗖的一声冲出数百里…… 其后道道流光紧追不舍,金灵圣母差点忍不住提剑从后掩杀。 就听得 “长庚救我!” 李长寿:…… 这下,轮回塔处更稳了。 嗯?有些不对劲。 李长寿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草环,却发现草环之上有十分微弱的红光闪耀,嘴角不由一阵抽搐。 心底,那小哀的嗓音满是凄婉: “果然我就说过的,做这种事肯定会被发现,这下完了,咱们以后想出来是痴心妄想了。 为什么我要帮你做这事…… 我好惨…… 好不容易能被人当法宝用一用,做个器灵也是能说服自己接受的,又出事了……” “哈哈!” 怒之化身得意的一笑,“他敢不用咱们,弄他!” 这些是后土娘娘的化身吧? 小怒是完整的人格,本身性情就比较愤怒,其他性子,都是从后土娘娘原本‘模板’上继承的吧? 真就这么小心眼? 还是太乙真人话语杀伤力太强了,一次阴阳大法,记仇到了今天? 李长寿立刻对太乙传声,让他绕一圈赶来轮回塔前,他自会用太极图接应。 可他话音刚落,一缕晦涩、安详的道韵,就出现在轮回塔周遭。 心底灵觉一颤,目中神光一凝。 李长寿念头飞速运转,已是反应过来,扭头对着赵公明喊一声: “快收定海神珠!” 赵公明闻言愣了下,略微有些不明,毕竟此时进展颇为顺利。 也就是这一愣…… 这片被灵光宝光、阵法光壁照亮的天外之地突然暗了下来,一只大手显现,看似随意的一捏,却是捏住了一颗定海神珠。 赵公明立刻催法,二十三颗定海神珠瞬间回返自身,但此时已不成阵,威力大减! 众圣人弟子抬头看去,却见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团云雾。 云雾消散,一名身着灰衣、坐在七彩莲台、面容慈祥安宁的老道,左手捏着那颗已化作莲子大小的定海神珠,口中缓声道: “停手。” 一抹道韵缓缓荡开,此地众高手心底竟没了斗法之意,莫名就有一种要低头对这道身影参拜的冲动。 场中果真停手,金灵圣母、多宝道人也迅速退到了赵公明身侧,抬头看着这名老道,显然并未受太多影响。 那老道低头看向了轮回塔旁的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李长寿也面露微笑,对着老道做了个道揖,满是‘感动’地呼喊一声: “太清弟子李长庚,见过接引师叔。” “此塔贫道还有大用。” “明白,弟子也只是看这塔造的太好看了些,这才忍不住出手,想搬回去给我家老师献礼,冒犯之处还请师叔勿怪。” 李长寿话语一顿,笑着道:“师叔您看,截教公明师兄的宝珠,可否赐还?” 老道默然无语,不再多看李长寿。 李长寿起身飞向赵公明处,太极图、玄黄塔光芒闪耀,似是在警告上方的老道不要轻易动手。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了一张青色的三角旗,放到了赵公明手中。 随之又不放心地,在太极图上请来十多道阴阳气息,全方位将这旗子封了起来。 “老哥,混沌青莲的莲叶,凑合用吧。” 赵公明眨眨眼,点头答应了声,还真将宝旗放入怀中。 第四百七十七章 元始笑接引,长寿辩地藏 轮回宝塔上方,那后现身的慈祥老道身周伴着阵阵霞光,只是坐在云上,仿佛与就与这片天地融合,不染半分尘埃污垢 宝塔下方; 西方教数十名弟子收来了十多具尸身,将这些尸身摆在此地,此刻一个个面露怒色、瞪着李长寿等人。 接引圣人左手张开,七八道微弱的光芒飞来掌心,护住了此地死伤西方教弟子的元神。 但有六名西方教弟子,已是元神破碎,魂飞魄散。 那座暂时困住了孔宣的乾坤大阵,也因少了高手镇守,被五色神光直接戳破。 孔宣自其内飞出,有些警惕地看向接引圣人,落到了李长寿身后。 过了一阵,接引圣人并未开口,嗓音传遍各处: “尔等为何在此地生乱?” 一西方教的老道纵声高呼:“还请老师为我等做主!这些道门弟子蛮横无理,不问原由便杀了众师弟!” “嗯?” 金灵圣母细眉一竖,立刻就要再现斗之法身,却被一旁多宝道人抬手阻拦。 李长寿也略微扭头,对金灵圣母眼神示意…… 接下来,就是各拿筹码、各出底线,谈一谈此地之事了。 只要六位圣人不去真的开战,不去以分出生死为目的斗法,这棋桌,都不会被掀翻。 西方教众老道委屈巴巴,在接引圣人驾前一阵哭诉,接引圣人却是面无表情。 云霄仙子传声问寿: “若稍后这位师叔发难,师尊不在此地,咱们是否要全力去扛?” 李长寿皱眉思索,传声道: “放心,二师叔应当已经到了,此时不现身便是看咱们能跟西方教交涉到哪般地步。” “嗯,”云霄叮嘱道,“此乃圣人博弈,你已卷入太深,当多警惕,勿要触怒圣人。” 触怒圣人…… 对他而言,其实也挺难做到的。 李长寿心底一叹,不由想起了自己与太清老师在太清观中,那热切、舒适、开森的交谈。 【‘西方教只需在意接引,其他不必顾忌。’ ‘是,弟子遵命。’ ‘他之道,与咱们不同。’ 而后就是半个月的沉默休息期。】 太清老师的意思,就是有关西方教之事,除却接引圣人之外,其他都要自己这个二弟子来负责…… 双方等了一阵,西方教圣人弟子们也停下哭诉; 天边飞来道道流光,却是此前追杀太乙真人的那伙西方教弟子冲了回来。 此刻他们已冷静了下来,赶去宝塔前对接引圣人行礼,而后对着远处怒目而视。 那里,一名身着火红长袍的道者缓缓而来,面容英俊、气息悠长,脚下踩着两只火轮子,正面看不出半点异样。 待他落在李长寿一行身后,刚想开口说话,气息突然走岔,双眼一翻直直地趴在了云上! 多宝道人、赵公明低头一瞧,当真没忍住笑出声来。 却见这太乙真人之背…… 红袍成了破衣褴褛,背后青一块、紫一块,长发都被烧成了狗啃状,冒着一缕缕青烟! 太乙真人吸口气,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缓缓飘了起来,收起风火轮,靠在了玉鼎真人身侧。 以一对百,他没输! 就是没机会骂个痛快! 李长寿关切地问了句:“师兄伤势如何?” “无妨,死不了,”太乙真人冷冷一笑,“但凡杀不死贫道的,都会让贫道变得更!” 啪! 玉鼎真人左手精准拍在太乙真人嘴上,先是示意太乙真人看向宝塔上方的的接引圣人,而后又清了清嗓子,低声道: “……家师元始天尊。” 李长寿不由莞尔,淡定地拿出了四面特制的铜镜一面直播,三面备用,交给了一旁的玉鼎真人,道:“劳烦师兄。” “善。” 玉鼎真人含笑接过,拿着镜子静静而立。 天庭各处,一直守在各处铜镜前的那些天庭仙神、天兵、仙子、嫦娥们,尽皆屏息观察。 很明显,此时形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轮回塔上又见圣,塔前云路陈仙尸。 看来,西方教在这轮回塔,确实投入了巨大的心血,不然不至于两位圣人齐出。 道门各高手身周灵宝未收,金灵圣母目中斗意未减; 孔宣背后五色神光隐了回去,玉鼎真人收起了自己的宝鼎; 多宝道人嘴角的笑容越发温和,却透着一股‘爱谁谁’的从容淡定。 《底气》。 接引依然是嘴唇不开,淡淡的嗓音已自各处响起。 “人教长庚,外出回话。” 李长寿向前迈出两步,做了个道揖,身后多宝道人、云霄仙子同时向前跟随了一步。 “师叔,小神在。” 接引道:“你何故引人杀我弟子,坏我西方宝物?” “此事小神之前已论过。” 李长寿拱拱手,此时不用任何话术,不用半分诡辩,也不去偷换概念; 但依然要坚持竖起,帮西方教‘清圣侧’的旗号! “师叔您可知香火神国之事?” “自知,”接引圣人淡然说道,“我西方贫瘠,借此多纳一些香火功德,可巩固自身气运,有利于天地安稳。” 李长寿心底一咯噔,知道自己在话头上,绝对讨不了半点便宜。 当下,李长寿将心态放平,叹道: “此时血海之上哪般情形,师叔您想必再清楚不过。” 接引尚未回答,一抹道韵流转开来。 众圣人弟子心底,同时浮现出了一幕幕情形…… 原本浩瀚的血海,此时已变了颜色,数不清多少虚淡的身影在悬浮,人影重重、无法辨清,这些幽魂本就没有实体,此时不少正在互相嵌套…… 不少血海凶兽被幽魂吸引,正在吞食着此地幽魂,但这些凶兽的数量比起这些幽魂,完全不值一提…… 画面又转,酆都城中陷入大乱,一只只凶鬼厉魂四处游荡,那些‘彗星’炸出了这群凶鬼,让阴司此刻正无比头疼。 六道轮回盘受影响,被要去轮回的魂魄填满,此地凶鬼厉魂的数量也不在少数,血海已有大批幽魂被轮回盘吸引…… 接引看向侧旁,淡然道:“道兄既来,何不现身一见?” 又听得一声轻笑,一朵祥云在李长寿等人头顶浮现。 云上端坐着一位中年道者,头戴高冠、身着华袍,面容与通天教主有三四分相似。 这位道者一现身,那清雅、祥和、令人心神宁静的道韵流转开来,将接引带给李长寿等人的压迫感,轻松抵掉。 玉鼎、黄龙忙称老师,多宝、金灵、云霄、赵公明高呼师伯。 孔宣依旧是浅浅一礼,李长寿还是喊一声师叔,倒是那太乙真人,见到老师后热泪盈眶,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 “啊啊!啊吧啊吧!” 元始天尊笑意更浓郁了些,手指对着太乙真人一点,笑道:“为师在这,开口就可。” “谢老师!” 太乙真人答应一声,而后看向李长寿。 继续开? 这次他可什么都不顾忌了。 李长寿眼都不敢眨,之前的事都在他掌控,现在他可不敢乱表达。 太乙真人接下来的一切行为,与小琼峰和水神府毫无关联! 元始天尊目光扫来,李长寿多少有些忐忑。 “长庚。” “弟子在。” “有空多来玉虚宫坐坐,”元始天尊温声道,“大劫在即,你是师兄选定主劫之人,莫要厚此薄彼才是。” 李长寿道:“弟子稍后定去玉虚宫中一行,请各位师兄师姐指点修行!” 元始天尊顿时露出少许笑意,而后看了眼云霄仙子,淡定地挪开视线。 “去吧,”这位玉清圣人道,“接引道兄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他问的不好你就不答,你若能答,就答的好些。 这天地间,我三友说话,还当点用。” “是。” 李长寿恭恭敬敬应了声,向前走了两步,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跟圣人对话,当真…… 磨人。 元始天尊这话里的内涵实在太多了,往正反两个方向理解,还存有巨大的差异! 这些圣人老爷,一个个怎么都这么有个性。 相比而言,还是自家太清老爷最容易相处,就是相处起来…… 费时间。 李长寿温声道:“接引师叔,您可还有其他要问的?” 接引圣人发问:“你为何要坏我西方机缘,杀我西方弟子,夺我西方宝塔?” “此事,其实与小神身后各位师兄师姐无关,”李长寿叹道,“他们前来助阵,是因与小神的交情,小神不可连累他们。” 此话一出,多宝、赵公明立刻就要开口,却被李长寿背后的手势稳住。 李长寿道: “接引师叔,小神出身人教,得大法师师兄赏识引入兜率宫中,又得老师喜爱传授我太清大道。 但小神还有一个身份,是天庭三阶正神,是玉帝陛下立下的特使。 师叔的西方教,有圣人弟子为祸三千世界,造香火神国,对凡尘生灵影响颇重,天道运转受其拖累。 此地轮回塔,便是为巩固香火神国所用。 小神正奉陛下之命,于三千世界中耕耘反香火神国仙道联盟,故此事不能不管,也不得不管,所以有了此时这般情形。 小神以为,但凡维护香火神国者,就是干扰天道,便是天庭之敌。” 言罢,李长寿静静而立。 接引圣人问:“此地轮回宝塔之事,何人能与长庚解释?” “老师,”地藏站了出来,低声道,“弟子曾在三千世界游历,见三千世界与洪荒天地相隔甚远,无数魂魄尚未能来地府报道,就已化作幽魂。 故弟子提议,建这轮回宝塔,为天地苍生计。” 接引轻轻抬手,地藏会意,转身看向了李长寿。 二人眼中光芒闪烁,周遭宛若飘过道道旋风,却是将此地众圣人弟子的风采都压了下去。 地藏向前酷酷地迈出半、半、半…… “嗯?!” 地藏扭头瞪着自己脚后跟,那谛听身体缩小了大半,此刻咬着地藏的道袍后摆,心底一阵着急的传声。 “别去啊主人,你不是水神的对手,一会儿还要被推出去背罪!” “这已是我最后的机会!” 地藏心底传声骂道:“此时我不站出来,还指望其他人站出来不成? 他们一个个见到功劳冲的最快,平日里就知勾心斗角!” 李长寿看了眼谛听,谛听哆嗦了两下,立刻松开地藏道袍,垂头丧气跟在后面。 李长寿拱拱手,地藏含笑点头。 地藏道:“道友所说香火神国与轮回塔,其实并非一件事,贫道不知道友在哪听到了这般谣传。 我西方立轮回塔,便是为了天地……” “道友,我平心而论,若无彼此立场,我也愿与你煮茶对饮。” 李长寿突然如此一说,趁着地藏目露思索,抢过话头。 李长寿道:“那道友可否解释,酆都城为何在此时遭袭?” 地藏道:“此事贫道并不知,地府厉鬼作祟,这般情形此前似乎也发生过几次。” 李长寿又问:“既如此,轮回塔为何选在此地,而我此前质问时,道友并未言说这些?” “此前水神咄咄逼人,我等都以为,道门是为了窥伺我西方教机缘而来。” 地藏目光扫过李长寿身后这些道门弟子,笑容颇为自信。 地藏继续道:“反倒是,长庚道友混淆视听,蒙骗圣人老爷,让此地爆发大战,害我教十数性命,又该如何算?” “道友不必岔开话题,你我尚未辩清轮回塔之事。” 李长寿淡然道:“此时六道轮回盘处有厉魂作祟,血海之上人族魂魄数之不清,轮回塔已是建成,就差得天道认可。 道友莫非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 你说我蒙骗圣人,道友,是你在愚弄圣人才对。” 地藏眉头轻皱,两人目光相对,战意越燃。 地藏心念急转,回击道:“道友,这些魂魄你可有凭证,说是我西方教放的?” 李长寿:…… 接引一来,这是激活了地藏隐藏属性? 确实比此前难对付许多。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这位地藏道友,凭证两个字张口就来。 那贫道今日炖了你的坐骑,只要把你坐骑处置干净,不留凭证就可以否认此事了?” 谛听闻言哆嗦了几下,满眼求生欲。 西方教立刻有老道回声:“地藏师弟所说不错,你们如何证明,这些魂魄是我们西方所放?” 地藏眉头紧皱,眼底划过少许厌烦,却并未多表示什么。 多宝道人叹道:“要这么论下去,还不如让我公明师弟出手。” 赵公明抚须笑道:“那今日贫道可就要躺下了。” 西方教半数圣人弟子顿时如临大敌。 元始天尊在上方再次开口:“接引道兄,莫要让你的弟子胡搅蛮缠。 如今哪怕天机被锁,你我违背天道之意推演一番,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吗?” 接引道人道:“道兄,你我今日既已现身,便是为了解决此事。 既然辩不出什么,我西方愿与天庭一同执掌轮回塔,将血海之上的魂魄送入轮回,如何?” “师叔,”李长寿突然抬头,“我有凭证。” 接引道人皱眉看向李长寿,李长寿却低头避开对方眼神,做了个道揖。 “小神突然出声,冒犯师叔之处还请海涵。 小神有凭证,且凭证就在此地!” “长庚讲来,”元始天尊不由笑眯了眼。 这位中年道者此时看李长寿,越看是越喜欢。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在怀中拿出八枚玉符,在面前排成八卦方位,散出一股股云雾,凝成了三千世界与五部洲的‘缩略地图’。 “其上闪烁红光的,便是西方教在三千世界中已建起的香火神国。 其上闪烁蓝色光芒的,是西方教占据绝对上风,正在搭建的香火神国。 小神的凭证其一,就是将血海之上的凡人拉去地府望乡台前,显一显他们的家乡,看看是否是来自于这些香火神国!” 李长寿此言一出,地藏眉头紧皱。 有诈,这话听的很有道理,但其内必有诈,只是哪里有诈,地藏一时也想不出。 李长寿又道:“凭证其二! 小神曾在三千多名垂垂暮已、寿元将近的凡人老者魂魄做了标记,各位请看。” 李长寿指着地图的一点,此地正闪烁着七彩光华,“此前这些魂魄都未来地府报到,但此时,却在血海之上! 西方教,如何辩驳?” 西方教一片默然。 云霄若有所思,嘴角划过淡淡的笑意,注视着李长寿此刻无比挺拔的背影,目中岁月静好,心底一片晴天。 此时,李长寿面前的地藏像是抓到了重点,心底灵光一闪,立刻开口:“水神你这两个凭证……” “是我们做的又怎么样?” 接引脚下,一老道叹道:“水神,我等只是将这些魂魄暂留,用香火功德滋润,与他们也是一件好事。 但有件事贫道须得提醒水神,此地八成的魂魄,最短都已存留超过数百年,他们少了香火功德滋润,七日之后便会自身崩解,那真灵也会归于虚无。 我家老师已言说,愿与天庭一同执掌轮回宝塔,水神为何还要咄咄逼……” “哈哈哈!” 地藏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 说话的那老道眉头紧皱:“地藏师弟?” “他在用诈!水神他在诈你们!” 地藏豁然转身,一手指着那老道,禁不住破口大骂: “那些魂魄去望乡台前,他能看出自己故乡之景,还能知这景是在何处何地? 他们只是凡人!一辈子走不出方圆千里之地! 水神修行不过数百年,他去三千世界不过最近十几二十年之事,能去何处,能做何事? 你们! 满盘皆输!满盘皆输!” 那老道皱眉道:“地藏师弟,水神做事历来周全,莫要强撑,丢咱们老师面皮。” 不少西方教弟子看向地藏,面色尽有些不善。 地藏苦笑着摇摇头,对着不知何时已闭上双眼的接引做了个道揖,言道:“弟子甘愿领罚。” 而后转身,注视着此刻带着淡淡微笑的李长寿,低声道: “水神,我西方只是想拿回一些气运,是想多一些筹码。 大劫落下,教内有不少人慌了心神,想多积累些功德,所以酿成了凡尘惨剧。 此事我教内会一一查证,给天庭一个说法。 上次后土娘娘为七情所困,西方教也曾借香火神国之力,汇聚众生之念,助大德后土寻回自我。 还请水神对待我西方教时,少些道门立场,多几分公正。”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知道今日之事,已是己方赢了。 太乙真人笑道:“地藏道友也是挺不容易啊。” 地藏转过身,有些萧瑟地走去了西方教圣人弟子边缘,目中神光渐渐退却。 这是,离着斗赢最近的一次吧。 罢了。 那名刚才送出‘助攻’的老道,此刻也总算回过神来; 但出来混的,都讲究个面皮,尤其是刚才被地藏指着鼻子骂,此时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这老道向前半步,转身对接引圣人做道揖,开口道:“老师,地藏师弟未免太过……” “够了。” 接引淡然说道。 那老道目中不甘,感受着周遭几道目光,这些目光仿佛是在奚落,他低声又道:“老师,弟子一心为西方大兴!”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接引袖袍鼓动,这老道身形横飞了出去,撞在轮回塔的地基上,狼狈的摔落在地。 接引缓缓一叹,注视着李长寿,淡然道:“天庭当真想要此塔?” 言下之意,就是要给西方回点本了。 李长寿道:“虽不知大劫为何,但稍后的大劫中,小神可做主,给西方教身死之人六个五阶辅神之名额,以救其元神。 之所以是六个,是因此处被打杀了元神的便是六位圣人弟子。 但到时要救谁,当由玉帝陛下决断。” 西方教一人道:“此不过是弥补今日你之过失!” 李长寿又道:“此前小神捡了一把宝旗,愿以这把混沌青莲莲叶化作的宝旗,交换那一颗定海神珠。” 接引微微摇头,屈指一弹,那颗定海神珠落在赵公明面前,物归原主。 赵公明做了个道揖,将青莲宝色旗用仙力推出去,李长寿半路让图老大收回了其上的阴阳二气。 李长寿又道:“既如此,天庭愿用功德、宝材,换这座轮回塔。 此功德、宝材有多少,需玉帝陛下决断,但小神可许诺,绝对能抵这轮回宝塔的价值。” 接引道人缓缓点头,看向元始天尊,笑道:“此地交给他们处置便是,道兄,你我不如去混沌海中劝劝他们?” “善。” 两位圣人之影,随着这声话语,悠然消失不见。 赶去混沌海中劝架去了。 李长寿此刻才舒了口气,扭头对云霄露出几分微笑,两人四目相对,一切都在不言…… “尔敢!” 金灵圣母突然一声轻喝,身形化作金光直冲轮回宝塔。 而轮回宝塔处,那刚被圣人掌掴、倒在宝塔底部的老道,眉心灰气环绕,奋力一掌砸在宝塔底部,定声骂道: “贫道便是毁了这座亲手炼制的宝塔,也绝不便宜了你道门!” 轰! 宝塔底座震颤,顶层的一颗宝珠,却在重重禁制的保护下,有些诡异地直接破碎。 李长寿转身时,所见不过金灵圣母打出的剑光,西方教众高手出手阻拦的光影,以及…… 那老道额头一点尚未消散的灰气…… 大劫劫运! 天道,何以至此?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三途河现·第二轮回【超大章】 血海之下,数道流光来回穿梭,将一头头血海凶兽碾成粉末。 大批修罗族聚集在各处,朝着血海之外张望着,此时也不敢向外露头。 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云霄仙子、玉鼎真人,五位高手的气息威压整个血海,但凡发现有修罗族高手靠近,一应喝退,或是直接打杀。 血海边缘,李长寿盘坐在一朵云上。 一点小忧愁,一点小烦忧。 他面前是一座三丈高的宝塔,宝塔还是三百六十层,但此刻已黯淡无光,底座出现了道道裂缝。 身下,是那大片大片如春日柳絮般的虚影,茫然无措、灵光失却,只剩不足七日光景。 应该说,他们比柳絮还要脆弱。 正如那丧了心、失了智的西方教老道所言,这里这些魂魄,足足八成都撑不过七日,而因多年‘拖延’,真灵若无生灵之力滋养,也即将破碎…… 轮回,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此时,这条路摆在李长寿面前,却已断了大半。 还好血海虽是污泉汇流地,且浊之力都有向下沉的趋势,此刻对魂魄并无太多危害; 为何不将他们直接投入六道轮回? 六道轮回并非是简单的将魂魄投入轮回盘。 六道轮回盘、生死簿、判官笔,这是一整套轮回体系,魂魄都要在其上走一遭才可轮回。 这样一来,便始终是有个‘处理上限’在。 无论怎么推算,六道轮回盘威能全开,也只能将此地魂魄的一成轮回转世。 再者,此时六道轮回盘也已经被堵了…… 但轮回塔有所不同,它分为上下三百六十层,没有生死簿限制,每一层都可当‘一道’来用,转生之地落点,便是各处香火神国。 西方若掌控了轮回塔、并入轮回体系,就相当于完全控制了那些香火神国,禁锢生灵、任其为功德法器。 而今,西方教的谋算已破灭。 李长寿本已代表天庭,与西方教接引圣人谈好了条件。 但没想到…… 一个智障老道,就能让这场争斗都成了输家。 也再一次证明了,李长寿一直忌惮的【零点二】,果然存在。 到了此时这个位置,洪荒依旧无比凶险。 顺带一提,金灵圣母当时含怒出手,却只是斩了那老道,老道的小半元神被西方教救走了。 但这家伙的下场应该会无比凄惨…… 轮回塔是西方教之人碎的,这些魂魄是西方教之人算计的,且都是如今的天地主角人族。 此地魂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任其消散,就会成为西方的一份业障。 西方教早已入劫,今日不过是天道顺水推舟算计了西方,但凡今日登场的西方之人,都要承受这份业障。 如此多生灵,如此多人族魂魄,也不知那十二品金莲是否受得住。 只是…… 天道无情,万物化生。 这般多人族魂魄,都能被随意当成推西方教入劫的引子。 【心底最角落小声哔哔:当真是欠均衡。】 开启空明道心,进入贤者时刻,李长寿身周回旋少许道韵,坐在那静静思索。 这题,当真难解。 一抹白影自侧旁飞来,裙摆、长发微微飘舞,已落在了李长寿身后。 李长寿问:“西方之人呢?” 云霄轻声道:“都已离了幽冥,说是回灵山想对策,却也不必指望他们了。” “这些家伙,”李长寿嘴角一撇,“不应劫,天理难容! 几位圣人老爷……” “应当已离开了,”云霄仙子道,“师尊他们,也不想直接与天道抗衡。” 李长寿抬手抹了把脸,坐在那陷入思索。 云霄轻叹一声,纤指轻轻摁在李长寿肩上,“莫要太勉强自身,人力有时穷尽,世上也有许多圣人都无法做到之事。” “等太乙师兄回来再说吧。” 李长寿言语刚落,侧旁乾坤出现微微波痕,两道身影从波痕中飞出。 太乙真人已换了一身浅粉色的道袍,整个人更显耀眼了些。 云中子从其后快步而来,当这位福源金仙看到此前这般景象,也是身躯一震。 “唉,西方为何犯这般恶孽!” “师兄,”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师兄精擅炼器之道,还请师兄看看这轮回塔可否修复。” 云中子做了个道揖还礼,两步到了近前,坐在塔前仔细斟酌。 太乙真人背着手漫步而来,难得正经一次,故作轻松地问道: “长庚你打算如何处置? 这里这些魂魄,都可以是西方教的业障,待商议封神后,大劫降下,西方铁定就要折损大半了。” 李长寿撇了撇嘴,坐在那继续沉思。 太乙真人道:“你此时什么都不做,也不会有人怪你。甚至,你已为道门立下了大功。 更何况,我们又能做什么? 这些魂魄已经无比脆弱,我刚用功德试了下,便是最柔和的天道功德,他们也受不住一缕了,此时就如……柳絮一般。 除却让他们轮回,想救他们别无他法,西方教在这方面的考虑,倒是很全面。” 李长寿道:“但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云中子道:“这宝塔之灵被毁了,周遭总共有三十二万六千条禁制,单单是将这些禁制摸透,最少都要数月。”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眉头,低声道:“劳烦师兄再想想办法。” “善,”云中子答应一声,额头放出一缕缕金光,罩住了这座宝塔。 李长寿扭头问:“西方教那边可有人愿意过来?” 太乙真人骂道:“还指望他们呢?现在这些家伙,定是在琢磨该如何脱责!” “西方教靠不住,”李长寿低声道,“他们对苍生万物本就不在意。 莫要忘了香火神国。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哪怕业障再多,分摊下去也不会有多少,各自用香火功德都可快速清洗掉。” 一缕清冷的嗓音响起: “就该大开杀戒。” 话语中,五色神光自天边绽放,孔宣身形极快地冲来,又在一瞬化解了自己的冲势,缓缓落在李长寿面前。 “商部族气运尚不足,”孔宣道,“那边也难帮上什么。” 气氛顿时更压抑了些。 李长寿沉吟几声,坐下继续思索。 救,相当于帮西方; 可难点,更在于该如何去救。 此地魂魄已脆弱到经不起折腾,刚刚多宝道人试着将魂魄收入蕴养元神的法宝之中,都直接陨了三成。 云霄抿唇:“若是将这些魂魄之力护其真灵,以真灵转世…… 也不对,此时他们受损的便是真灵。” 孔宣淡然道:“西方教在算计此事时,必然只留下了转世这一条路。” “咱们只有七日光景。” 李长寿揉了揉眉头,“请各位师兄师姐一同再商量下吧。” 言语落下,李长寿手腕手环飘出了一声轻叹,一道虚影缓缓凝成,吓的太乙真人差点跳出去。 这虚影看似二八芳华,长发盘落、身着浅蓝道袍,刚一现身就站立不稳,有点想倒的趋势,自是小哀本哀。 她眼中泪光闪烁,凄然道: “我太惨了! 明明有七个,却偏让我传话……各位。” 小哀声线突然变化,变得稳重了许多,自是后土娘娘借小哀之口,与他们开始交流了。 “可有良策?” 李长寿不由默然,低头不语。 小哀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眺望着血海之上层层叠叠的人族魂魄,眼眶中的眼泪还是滑落了两滴。 但小哀并未开口多说,只是轻叹了声:“两日后六道轮回盘可腾出空隙,能救多少,便救多少吧。 长庚莫要为难,你已做了很多事。” 言罢,小哀转身对李长寿微微欠身,飞回草环。 李长寿连忙还礼,心底也知,这位娘娘并不想给他们压力。 太乙真人又问:“三位老师什么意思?” 云霄答道:“师尊定非见死不救、见众生疾苦而视若无睹之圣,咱们若想出手,自可出手。” “师兄,把大家都喊来商议一番吧。” 李长寿心底微微闪过少许灵光,但这灵光流逝的太快,未能抓到。 不多时,道道流光飞回,他们一行九仙外加刚请来的云中子,一同商议起了此时之事。 而当他们商议半天,却得出了一句李长寿此前说的话语。 尽力而为。 …… 灵山,重重大阵内,那有些孤零零的角落。 地藏盘坐在树下,身旁谛听用长尾和身躯,将地藏的身影遮掩了起来,头顶偶尔会有一片片落叶滑落。 这棵树在渐渐枯萎。 远处灵池旁,一群西方教弟子愁云惨淡,从半个时辰前开始,平日里跟那名‘石乐志’老道亲近的弟子,此刻却是骂这老道骂的最凶。 他们自然也在思索对策,但各自只是说了一通此事的恶果,就没了声响。 “咱们自有香火功德庇身,其实不必多担忧。” 有老道如此一说,大半老道面色都纾解了一些。 地藏低头看着手中念珠,略微有些出神。 谛听传声嘀咕道:“主人别想了,大圣人老爷是站在你这边的,这就够了。 以后安生修行,西方教就算在大劫中损兵折将,主人也是能活的。” “何时变作了这般。” 地藏喃喃自语。 一片落叶落在他掌心,让地藏目中多了几分波动。 ‘凭什么道门是天地主角,我西方只是配角?老师,弟子定要让西方大兴!’ ‘三千世界他们道门不屑于经营,但咱们去扎根,发展信众,自可借此凝香火功德,更可有教化人族之功。’ ‘二老师,凡事留一线,咱们直接用香火神国控制整个大千世界,这与天道之术不合。’ …… “谛听,这次血海上有多少生灵?” “我也无法详细统算,因此事谋算太久,这些魂魄积累了漫长岁月,”谛听传声道,“大概相当于,六十个大千世界现有人族总和。” “六十个……” 地藏慢慢攥拳,手中枯叶被捏碎。 谛听道:“主人放心就是,圣人老爷定不会放任此事不管。” “刚才明显是天道出手,两位老师如果直接干涉,就会被当做与天道对峙。 老师出手,大概是稳固十二品金莲。” “圣人都管不了,主人你又能如何?” “我……” 地藏话语一顿,有些颓然一叹,双手扶着额头,低头沉默不语。 他的表情,和此刻血海之上的李长寿,如出一辙。 片刻前,多宝道人在旁道: “长庚我知你心中不忍,但此事咱们做不如不做,正如你所说,尽力而为便可无愧于心,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这是变数,难以周全。” “云中子师兄也说了,那宝珠碎的诡异,周遭禁制都未被破坏,偏偏轮回宝珠自己碎了。” “此事当慎言。” “各位,”李长寿低头扶着额头,两个食指轻轻刮着眉心,“我……” 两声轻叹,在血海之上,在灵山树下。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是因思索; 思索,是因自己不愿随波逐流,不愿相信那所谓的‘天定之命’。 ‘我能做些什么?’ 李长寿如是问,地藏如是寻。 灵山上,谛听轻轻甩动着尾巴,像是在驱赶着周遭的蚊虫,也像是在示意灵池旁的老道们不要过来烦扰。 血海上,云霄一声轻叹,低声道: “大师兄,劳烦你与我大哥先去酆都城中,将那些厉魂镇压下去,尽早腾出六道轮回盘。” “善!” 多宝答应一声,与赵公明、金灵圣母一同化作流光,朝酆都城激射。 云霄又道:“我在此地继续守候,劳烦各位再去血海之中,莫要让血海凶兽祸害生灵。” 孔宣拱拱手,传声道:“不必担心,你照顾好长庚就是。 他是人族出身,也没见过大劫降临时的生灵惨状,怕是难以承受这一幕。” “嗯,”云霄轻轻颔首,“多谢道友挂念。” 流光复流光,聚在此地讨论无果的众人再次分散,各自忙碌,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半日后。 幽冥界的天空仿佛越发低矮,血海之上一片静寂,无助的孤魂麻木地游荡,好似要将血海淹没。 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目中的迷茫与犹豫尽数退却,喃喃道: “我还是能做些什么的。” 云霄柔声问:“可以与我商量吗?” “还只是一些想法,我不确定自己能否做成,”李长寿站起身来,“不管如何,总比在这里干等着要强,等的越久、剩下的时间也就越久。 我去火云洞一趟,一个时辰内回返。 一个时辰后,劳烦你将师兄他们都喊回来,我要商量一件大事。” “嗯,”云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莫为道心留遗憾。” “一定。” 李长寿身形被太极图包裹,直接跳入画外之境,从幽冥界冲向五部洲。 半个时辰后,火云洞前,李长寿匆匆入内。 不过片刻,李长寿与一名身材魁梧、身着渔夫装的壮汉疾步而出! 李长寿凭太极图开启虚空之门,与大禹帝君奔赴血海! 灵山处,地藏松开手掌,一片片细碎的灰烬飘洒而出,那双眼中迷茫尽退,其内光亮不断闪烁。 他明白了,全悟透了。 这是劫。 这是西方教的劫,是天道降下的劫;但同样也是西方教的机缘! 圣人此刻依然在博弈,依然在算计! 那些生灵,就是圣人此刻博弈的焦点,而圣人的沉默,就是在等待他们这些弟子站出来。 水神会放弃那些生灵? 不,绝不会,这家伙心有多脏,骨子里就有多少对人族的归属感,六十个大千世界的人族魂魄,他水神绝对不会不管! 地藏豁然起身,迈步向前。 谛听哆嗦了下,忙道:“主人您又要干什么?老老实实呆着吧。” “闭嘴!” 地藏一声轻喝,目光注视着那群老道,继续迈步向前,朗声道:“各位师兄师弟,可知如何修补轮回塔?” “回地藏师兄,我们不知……” “地藏师弟,你问这作甚?就算能修补轮回塔,也非几日之功,一切都迟了。” “不错,哪怕因此沾染业障,咱们也可用香火功德……” 地藏面容瞬间阴沉了下来,淡然道:“若无人知晓,我去问询老师便是,各位不必多言。” 言罢,地藏拱手做了个道揖,转身就要朝灵山深处而去。 谛听却站起身来,目中满是犹豫,不顾心中疯狂跳动的警兆,还是传声喊道: “主人!圣、圣人老爷都不在家中!” 地藏回道:“老师定有化身守在金莲旁。” “哎!主!” 谛听还要再说,但一侧有两道目光如刀子般射来,让谛听一阵哆嗦。 谛听神兽下意识看去,却见灵池处的老道内,有一人面露微笑注视着自己,目中满是警告。 等谛听再回神,早已寻不到地藏的身影,已是进入了灵山秘境。 谛听顿时摆了个苦脸,默默地趴了下来,无聊地甩动着长尾。 当一个‘你知道的太多了’之瑞兽…… 真难。 …… 血海处。 李长寿与大禹帝君刚现身,等候了一阵的多宝等仙人就围了上来。 孔宣依然在血海各处巡查,用自身威压迫使血海凶兽不敢上浮,修罗一族不敢有异动。 大禹帝君与道门诸仙互称道友,寒暄一二句,李长寿在旁直接切入正题: “我想到一些办法了。 现在还有六天,我们能做的事其实还有很多,首先我说一下思路。 我们能做的主要在三方面,第一是给这些魂魄续命,大家可以在这个方向继续思考一下。 第二是提高六道轮回盘转生速度,我已经有了准备,请大禹帝君前来便是为此事。 第三就是及时修补轮回塔,这个就要靠云中子师兄了。” 侧旁在轮回塔前盘坐的云中子,抬头给了个难看的笑容。 多宝道人问:“如何提升六道轮回盘转生速度?” “莫忘了我在天庭的神权之位。” 李长寿左手划过,画出了一条蓝色的长河,“我想建一条长河,暂时是自血海至酆都城,稍后若此法可用,也可在幽冥界各处修建。 此前我曾改造过一条凡俗中的河流,让其蕴含众多巫族婴孩的真灵,此法稍作更改就可用在此处。 这长河我要分为上中下三层,若一个魂魄功德与业障相抵,或是功德不多、业障不多,就在中层,中层流速正常,直接接入十殿阎罗。 功德较多,就在上层,上层流速最快,接去六道轮回盘! 下层流速最慢,直接接入十八层地狱。 这个思路最重要的,就是让‘善’者早入轮回,用十八层地狱和六道轮回盘内的空间为缓冲,这样生死簿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如此一来,此地魂魄最少可救三成,且是善人优先! 你们都这般看着我作甚?” “嘶” 多宝道人倒吸一口凉气,纳闷道:“你怎么冒出这么多想法的。” 李长寿笑道:“此前就听凡俗传闻,地府有什么三途河,可地府明明没有河,我也是受此启发。” 开玩笑,流水生产线与自动甄别这种理念,又不能直接说出来。 李长寿道:“恕我冒犯,可否让我直接下令?” 赵公明笑道:“自然!讲!” “唠叨这些,不如直接告诉我们要做什么,”金灵圣母轻哼一声表达不满。 玉鼎真人也道:“若能多救些生灵,于你我也是功德。”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中神光闪烁,心底空明道心再次开启,确保自己不会被劫运影响。 “大禹帝君,勘测河道之事就拜托你了。” 大禹含笑点头,随手握住开山斧,表示这是自己的专业强项。 “多宝师兄、玉鼎师兄,两位还请一同协助大禹帝君,”李长寿道,“这条河流要自血海边缘连通酆都城,必须要保证足够的距离,让魂魄得以区分。” “善。” “包在为兄身上。” “金灵师姐、太乙师兄,你们与我一同赶去酆都城。” 李长寿定声道:“能否解决此事的关键,就在于,我能否用天庭神位,造出区分魂魄功德业障的的河水。” 赵公明问:“我作甚?” 李长寿笑道:“公明老哥,你与云霄一同去天庭,直接面见玉帝陛下,就说我需百万大军,前来此地布置河道。” “善!” 云霄仙子却道:“不必我们去请。” 她纤手缓缓张开,其内涌出一团云雾,自是施展了云镜术。 云镜术直接照到了天地边缘、东海边缘,那里有漫天流光沿着天柱直直向下,这些流光中,夹杂着一名名天兵天将,一名名仙子嫦娥。 而在最前方,木公与几位三阶正神急速驾云,稍后的位置,便可见秦天柱的身影。 李长寿怔了下,随后哑然失笑。 “各位,开工!” “咳,”太乙真人却清清嗓子,“长庚,你确定要如此做了?救此地凡人魂魄,便是帮西方教化解今后的灾厄。” 李长寿看了眼太乙真人,笑道:“就当,以后能理直气壮去骂那些西方教之人。” 太乙真人嘴角微动。 李长寿看着天边,轻轻吸了口气,言道:“西方教欠下的,定会让他们还回来。 但…… 仙神算计,不祸凡人。” 这一刻,云霄仙子目中满是华彩,各位仙人尽皆点头轻笑。 很快。 天幕拉开,百万天兵自东而来,各自拿着兵刃,开始了波澜壮阔的……挖土。 酆都城内。 阐教、截教各有一批圣人弟子闻讯赶来,帮忙稳固周遭、截杀各处闹事的恶鬼厉魂。 李长寿在六道轮回盘处进进出出,不断尝试、更改思路。 他很快就发现,要让三种截然不同的河水,稳定分层存在其实是行不通的,魂魄无比脆弱,流速不同的河水就能轻易摧毁掉这些魂魄。 故,他只需要一种能够保护这些魂魄的河水,如此门槛就低了许多。 但相对而言,这条分层河道的设计,就要复杂、麻烦许多。 李长寿召出水神神权宝器,与秦天柱碰面后直奔‘施工现场’,不断琢磨、钻研,迅速提出一个个方案,又迅速推翻。 秦天柱倒是十分开明,遇到麻烦后,直接对周围吼一嗓子,谁能提出解决之道,回天庭直接升阶。 真·群策群力。 幽冥界突然变得无比热闹,从血海到地府,阴差幽魂、地府巫族,甚至少部分修罗族部落,都投身到了这次挖河的工程中。 楚江王还忍不住打趣,说此前水神让他聚集大军,当真是有先见之明。 挖河道时异常方便。 六道轮回盘处,已开始有鬼差来回运送血海上的幽魂赶来投胎; 众阎君齐齐撸起袖子下场,众判官忙前忙后忙出了满头大汗,大鬼小鬼跑断了腿,牛头马面累虚了腰。 不过一日光景,一条条自血海接纳幽魂的分河道建好; 不过两日光景,主干道已是完工八成。 李长寿又起了不知多少新的想法,此时已在血海旁开辟出了大泽,凭太极图引来天河之水,并投身其中,将此地之水开始化作‘生灵水’。 水利万物而不争,水润万灵而不昧。 这些水只是去承载魂魄,李长寿绞尽脑汁,将水神神权用到了极致,让此地之水达到了某种极致的纯净。 如此,才可不伤那些魂魄。 第三日时,‘三途河’总体已完成,只剩最后的引水部分。 李长寿与十数位道门高手聚集在大泽旁,同时出手,将大泽之水引入河道。 河道两侧,百万天兵按木公之令,开始缓缓为三层水流加速,血海处开始接魂魄进入河水间。 当最先一批数百魂魄汇入一条‘支流’,受河道各处贴着的三类法器的影响,朝着前方流动时缓缓分成三层。 河岸各处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李长寿也露出淡淡的微笑,松了口气。 但李长寿的笑容很快就僵住,微微皱眉,大喊一声:“主干道水流减速!” 他话音刚落,从支流汇入主干道的上层数十只魂魄,在水流加快了些许的河道中,突然崩碎。 欢呼声很快沉寂了下去,众天兵连忙停下施法,赵公明催动定海神珠,将水流定住,而后放缓前行。 水流不能太快。 而这,也影响到了整体效率。 李长寿苦笑了声:“如此,只能救两成半。” “四分之一,已十分不错了,”多宝道人笑道,“这可是大功德一件,长庚莫要苛求自己了。” 秦天柱正色道:“水神……大人!” “嗯?” 秦天柱缓缓升起右手,弹了个大拇指出来:“嗯!” 玉帝觉得很赞。 “唉,”李长寿笑叹了声,站在河流旁,仙识扫过,注视着此地众生灵,声传万里:“各部开闸,接纳魂魄! 天庭正神赶去酆都城中协助地府处置幽魂之事。 还请天道准许,生死簿暂且放宽!” 轰隆一声,天地间出现了少许雷声,却是天道给了回应。 忽然间! “水神,我有一法,可救此地魂魄。” 李长寿、众仙,众天兵天将扭头看去,却见血海上空金光闪耀,一名青年道者骑乘在青毛大犬背上,面露微笑,朝下方而来。 地藏。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示意后方要冲上去斗法的诸位高手稍安勿躁。 李长寿朗声道:“你可有修补轮回塔之法?” “有。” 地藏答应一声,转眼就已到了千里之外,低头扫过血海之上各处魂魄,却从谛听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谛听的背部。 一只符印出现在他掌心,被地藏随手拍碎。 “今日放你自由,你我之间仙契已尽,走吧。” 谛听怔了下,随后低头对着地藏叩首拜着,四足生着云雾,在那原地停驻。 地藏驾云向前,一身白衣轻轻飘舞着,长发随风浮动。 多宝道人朗声道:“地藏,为何只有你来?” 地藏淡然道:“我已说过,我有修补轮回塔之法。” “此地这般惨状,都是你西方教所致!”金灵圣母骂道,“如今你这般高高在上又是何意? 真当贫道不敢杀你!” 地藏凝视着金灵圣母,随后低声道:“我与他们不一样。” 但随之,他莞尔轻笑,又道:“我与他们也一样。” 言罢,地藏在云上对着李长寿深深地做了个道揖,朗声道:“西方灵山,接引圣人弟子地藏,今日前来替我西方教了断因果。 望水神念在你我也算故交的份上,念在此地这些无辜魂魄的份上,准许我替天庭修复轮回塔!” 李长寿看向秦天柱,后者却示意李长寿自行决断。 “你有几成把握?”李长寿问,“又需多久?” 地藏道:“十成把握,片刻光景。” “哦?”李长寿眉角一挑,与地藏隔着百里互相对视。 一人身着青袍,一人白布长衣,四目相对时,却没了此前那般剑拔弩张。 李长寿突然说了句旁人听不懂的话语,“立誓,轮回塔并入六道轮回,不被任何人干涉,只听从后土娘娘之命。” 地藏缓缓点头,盘坐下来,抬起左手,大声呼喊: “我,西方教地藏,立大道誓言……” 呼喊声中,一朵阴云自天空飞来,浓郁的天道之力包裹住地藏,他的嗓音在天地各处流转…… 半个时辰前,灵山秘境中,那朵十二品金莲旁。 跪伏了三日的身影犹自不肯起身,莲花池旁背对着他盘坐的老道已沉默了两日,此时终于又开口道: “地藏,你当真想好了?” “弟子愿行此事,请老师成全,传我修补轮回塔之法。” “你本要继承我衣钵。” “老师,此事是否只有我可行?” 老道默然无语。 地藏抬头起来,笑道:“可是因弟子的无垢道心。” “这一去,你再难回灵山。” “可老师,我若不去,生灵涂炭,西方教何以再立足于天地,何以再等来大兴?是老师将弟子带回此地,弟子愿去……” 地藏露出淡淡的笑意,“老师,弟子已修道有成,当离去了。” “你当真……罢了。” 老道缓缓闭上双眼,手中飞出一颗金色的莲子。 “终究,还是抵不过天道之意。” 地藏手一颤,接过那莲子,慢慢放入口中,吞咽而下。 而后,圣前三拜,起身告退,背影却没了此前的萧瑟,挺拔,又带着几分洒脱。 血海上,天道之力消退。 地藏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李长寿问道:“如此可好?” 李长寿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传声示意云中子离开轮回塔附近。 地藏抬手一点,轮回塔缓缓膨胀,飘在血海之上,恢复成了那千丈高的宏伟。 地藏吸了口气,抬头看着幽冥的天,目中划过少许念头,又露出几分恬淡的微笑。 他就要纵身跃下…… “地藏。” “嗯?” 地藏扭头看向了仙人之前站着的李长寿,后者拱手低头,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终得水神一礼,”地藏笑道,“苦矣,这若让他们看到,又要百口莫辩了。” 言罢,地藏对李长寿还了一礼,转身跃下云朵,身形被金光吞没。 他化作一颗金色的光球,照亮了幽冥界阴暗的天空,沉入了……轮回塔那高耸的塔顶。 燃此道躯,凝此元神,融金莲子,化轮回珠。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欲证此身,当须久远度脱一切受苦众生。 立弘誓愿,愿我尽未来劫,应有罪苦众生,广设方便,使令解脱。 老师,弟子地藏,不负西方。 …… 五日后。 浩浩荡荡的天兵回归天庭,又挖了五天土的他们,此时已完成了‘三途河’改造过程。 此时的三途河,自血海侧旁大泽起源,承接天河之水,而后流经东、南两处鬼门关,奔赴酆都城。 阎罗十殿中有三座殿宇搬到了三途河边,其中的轮回殿立在三途河上,侧旁就是六道轮回盘。 如此,就可让那些随着三途河上层河水飘来的魂魄,直接进入轮回的流程。 除此之外,三途河下层流经地府,中层流经轮回仙岛外围; 随着三途河继续向前漂流,就出了酆都城,到了一片沃土。 一座高塔立在此地,闪耀着淡淡的光芒,算是生灵最后的转生之地。 高塔顶层,一袭白衣的青年道者静静站着,身形介于凝实与虚淡之间,眺望着幽冥界的边缘。 也挺好。 起码清净了。 这道者又想到了什么,想到了血海魂魄被轮回塔送走最后一批,天道降下一道道功德时,唯独落了一道小紫霄神雷砸在那水神头顶的画面,不由一阵轻笑。 这水神怎么了? 天道为何不给他功德? 难不成,又欠了第二笔? “这家伙,说稍后来找我喝茶,看样子是陪自己的道侣去了。 唉……该做点什么。” “哟?寂寞了?” 心底突然响起一声略带便宜气质的熟悉嗓音,青年道者眉头一皱,转过身来。 一只青毛大狗蹲坐在侧旁,眯眼笑着,“要不要本神兽耳听三界,帮你解解闷?” 青年道者禁不住轻笑了声。 “先说好,本神兽可不是回来当你坐骑的,咱们现在没有仙契,我要是看到哪个好人家,可是直接要走的。 如果你要喊我两声大爷,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一阵。” “滚!”地藏骂了句,“去截教找你的圣母去!” “你看看,你看看,急了是不是? 你现在也是给天道老爷办事的,多少有点身份,涵养、气度! 哎,别磨刀啊你这,我真走了信不信,我去给水神大人的坐骑当坐骑你信不信! 哎哎,错了错了,主人你别死去,我给你讲点好故事啊主人……” 第四百七十九章 希 望 人 没 事 几个意思? 真就欺负老实人呗? 上次的功德说欠着,还好是在一个没人的角落,也就被路过某处花瓶的娥撞到,地主说家里也没余粮,那也就罢了。 这次……简直过分! 地府幽冥,当着那么多仙人鬼差的面,同时有辣么多功德撒下去,但只有一道闪电砸在他天庭水神的头上,这怎么解释? 啥画面? 地主正苦着脸,跟面前的长工说‘家里确实也没余粮了’,然后旁边一群胖丫头啃着酱肘子就跑远了!?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寿吗? 两笔大功德!自己的功德金身都能加粗加长了! 别人发功德、李长寿被劈时,李长寿捂着被劈青的额头,禁不住怒从心头起,大喝一声: “这!” 轰隆隆 幽冥界那低矮的天空中灰云翻滚,仿佛就要凝成一张面庞。 李长寿心底念头急转,权衡利弊、分析此时情形,口中话语悄然转变,继续大喝: “难道是天道老爷给小神的鞭策!?” 当时,场面岂止是一个‘静’字了得。 不知是金灵圣母、又或是哪个去酆都城驱过鬼的仙子轻笑了声,不少仙神齐齐大笑,一时间颇为欢乐,也算给这次看起来还算圆满解决的地府危机,画上了一个愉悦的…… 逗号。 李长寿却是当真笑不出来。 心底流转着的天道之力,凝成了四个大字: 【下次一起】 李长寿只能再做了个道揖,心底思索着,要不要借势撒泼打诨,逼天道老爷给自己立个字据什么的。 实在是心里没底。 身侧,秦天柱传声道:“这是为何?老爷为什么要扣你功德?” 偏偏,此时各处还有金光闪烁,天道之力并未退却,功德还未发完,李长寿只能面露微笑,注视着秦天柱,传声道: “秦将军,这怎么能是扣功德? 这是天道老爷给我的鞭策,告诉我功德金身不是那么容易凝成的,哪怕是想要一点微薄的安全感,也是要经过天道重重考验的。” 秦天柱眨眨眼,抬手做咳嗦状,扭头噗的笑出声来。 李长寿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侧旁已有相熟的仙神、仙人围了过来,对李长寿问候关切。 此前大家都知了,天道曾欠李长寿功德之事,但今日…… 也算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长了上古都没见过的见识。 木公有些替李长寿不平,定声道: “此事能妥善解决,当以水神为首功,为何天道不赏功德,却给惩处?” 多宝道人笑道:“这反而突现长庚跟咱们不同,得老爷偏爱。 若非如此,天道老爷怎会独独给长庚这般疼爱,啊哈哈哈哈!” 言说中,多宝道人将自己刚得的功德,随便拿了件灵宝收了,增了些灵宝的灵性。 “大师兄说的有道理,”赵公明抚须大笑,“唯有长庚,唯有长庚矣。”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讲个笑话,天道至公无私。” 周遭的欢声笑语瞬间凝固,就听唰唰几声,数十道身影朝着左右闪躲,将太乙真人留在原地。 一身骚粉道袍的太乙真人淡定地看了看天空,发现一朵灰云就悬浮在自己头顶,嘴角略微抽搐。 李长寿:…… 希望人出事。 那天,李长寿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别人遭天罚劈,而且是那种加疼加伤不致命的天罚。 也算找到了第二个挨紫霄神雷不死的难友。 且说正事。 地藏元神凝作轮回宝珠,第二轮回并入六道轮回体系,作为‘备用’选项,此地积累的魂魄,九成五得到了轮回安置。 此次便宜行事,这些魂魄自身的业障、功德暂时保留,经由轮回宝塔送回各处香火神国后,待下次轮回之前一并清算。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需要天道从中调和 凡人受孕。 接下来两三年,三千世界将会迎来一波生育潮,预计会有许多铁树开花、老树逢春之胜景,双胞胎、三胞胎之事怕也不少,需二三十年内才可恢复。 没办法,西方教搞的这波事,实在是太大了。 天庭众仙神又多在地府盘桓了一日,与阴司众阎君判官增进增进感情,就陆陆续续返回天庭,继续主持天地秩序。 四季交替、风雪雨露,此时就是天庭的‘主营业务’。 回天庭后自有玉帝的封赏,此次天庭天兵天将、仙神仙子们,确实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并扩展了挖土副业。 李长寿暗中对秦天柱告了个罪,请假未回天庭庆功,而是宴请此次请来助阵的九位高手。 李长寿请多宝他们,去了安水城海神庙大庙后堂,自己亲自下厨、准备了一餐丰盛的酒宴。 此正是: 玉帝赐下瑶池酿,仙子送来玉蟠桃。 珍馐美味不足贵,笑语轻弹香袅袅。 主位自是请多宝道人上座,而后以黄龙真人次之,其后金灵圣母、云霄仙子、李长寿、孔宣,再有其他几位道门大手子。 一番欢谈,众仙说起地藏立宏愿化轮回塔之事,也是唏嘘不已。 赵公明赞道:“这地藏也是个人物,算是出淤泥却不染,难得难得。” 孔宣却道:“他不过是为救西方教罢了。” “这点,道友却说错了,”李长寿笑道,“地藏此人,我与他见面不多,但了解却是颇深。 他曾算计龙族海眼之事,也曾将妖族玩弄于股掌之中,死伤生灵颇多。 但这些都在他的底线之内,大教之争、气运之争,有这般死伤,他能接受,且觉得很正常,这是他的心性。 今日之事,却是远远超过了地藏的底线。 他牺牲自我成全轮回塔的出发点,自是因西方教,但让他下这个决定且义无反顾去做的,还是心底的那一份悲悯。 他其实可以不管此事,他当日的表现已是西方圣人弟子中最好的,我不信西方教两位圣人没有其他后手。 地藏当时与我对辩,其实并未落败,也是因我使诈,让他的一位师兄自己认了。” “真是诈的?” 金灵圣母眨眨眼。 李长寿笑道:“就如地藏所说,我根本来不及做那些事,为了不被对方发现,我都只是用留影球找一些比较惨的画面记下来,做今日发难之用。” 话语一顿,再多说就容易暴露自己在西方教有卧底之事。 此次斗法,鸿蒙凶兽并未现身,显然是西方教也知不能让他们抓住更多把柄。 云霄仙子美目中带着光亮,奇道:“你当时莫非已确定,自己这般出诈,定会让地藏之外的西方圣人弟子上钩?” 李长寿笑道:“不错。” 玉鼎真人叹道:“那般情形下,圣人驾前,你竟能将这些都考虑在内。” “并非考虑在内,而是早就有心算计。” 李长寿放下手中筷子,端着酒杯喝了口香甜的果酿,轻轻舒气,缓声道: “地藏此人,擅算计、懂大势,行事有自己的底线,又有谛听神兽相助,若非白泽先生主动来投,镇住了那谛听,我当真要愁白了头发。 西方教与咱们道门不同,可还记得咱们三教联手,威压灵山那次?” 众仙齐齐点头,专心听着。 李长寿笑道: “威压灵山时,我见那群西方教圣人弟子,各自扎堆、按资排序,其内隐隐分成了几个不同的‘小团队’。 因算计成了龙族,一扫此前西方教阴霾,地藏当时在西方教内风头正盛,又是接引钟爱的弟子,青莲宝色旗都可赐下护身。 当时我就意识到,想要杀这般西方教核心的圣人弟子,必惊动圣人。 杀不得。 所以我开始暗施手段,将地藏之名暴露于三界,将他捧起来; 他算计妖族对我人教仙宗开战,我就顺势对外宣扬,我与他暗中合作、神交已久,这次很默契的坑了这般多业障大妖。 地藏这般人,就如一颗珍珠混在一群鱼目之中,自遭旁人嫉妒。 果然,那次之后,他在西方就失去了话语权,有个叫虚菩提的圣人弟子填上了他的位置。” 黄龙真人揉揉眉心,道:“在天庭当权神,要考虑这么多的吗?” “师弟你别打岔,”多宝道人埋怨道,“听的正带劲! 长庚你还算计了什么?” 李长寿继续道: “其他手段都类似,思路就是这般,分化地藏与西方教大圣人的其他弟子。 上次地藏陪咱们去抵御域外天魔,也突显了西方教大圣人对地藏的重视。 我故意让他在那多呆一段岁月,先一步赶回来造势,让天庭点名表扬地藏,给地藏能给的名声。 其他圣人弟子会如何想? 原本与地藏无关联的弟子,也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如此几次,地藏骨子里又带着一股孤傲,在西方教内也就没了人缘。 所以,轮回塔前他站出来,与我侃侃而谈,西方教其他核心弟子,定会有人按耐不住。 纵观西方教一路算计,以及我在香火神国所见之景,西方教的核心弟子中,确实有不懂心术、急功近利之人。 这,就是突破口。 只是我也失算了,站出来的那老道能蠢到这般地步,竟毁了轮回塔。 而地藏来舍身时,我本该阻止,却因不忍生灵涂炭也并未出手。 最让我无奈的是,这些都在西方教大圣人眼中,我与地藏的心性都被算计在内…… 当时控制了那失智老道的,有可能并非天道,轮回宝珠碎的太诡异。 如果咱们解救魂魄违背天道之意,天道又为何会降下如此多的功德?” 言说中,李长寿有些自嘲地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西方这些人啊,有的是真的聪明却只顾自身,有的却是真的蠢,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地藏有今日,既是天命所归,也是他性情所致。 不过他能顾念苍生,又能如此果断牺牲自我,我对他实在是钦佩。” 太乙真人嘀咕道:“说,这杯酒你算计了几层?” 李长寿笑道:“一层,想着怎么把师兄你灌醉,放到灵山山门前。” 太乙真人顿时一哆嗦,狠狠地瞪了眼李长寿。 “贫道为你抱不平,都被天道老爷劈了!” “这事可跟我没半点关系,”李长寿立刻抬手立誓状,太乙真人一阵咬牙切齿。 若非云霄仙子就在旁边,早就扑上去扭打成一团。 太乙真人:不行,要想个办法找回场子! 侧旁,孔宣又道: “这次,终究是西方输了,损失了这般弟子,只剩些酒囊饭袋。” “道友可不要有这般想法,”李长寿正色道,“西方教内高人不少,地藏的几个师兄弟十分厉害。 此次地藏入地府,定然也有他们的算计。 须知,地藏的坐骑谛听神兽,其实比他主人还要聪慧,它能听三界生灵之心声,必然早就通晓各类算计之术。 谛听为何多是在装疯卖傻?其实就是压力所迫,它也想让地藏离开西方教。 地藏入地府,虽损了自身的道躯,却换来元神与天道长存,地藏起码不会被他师兄弟折腾到如那失了智老道一般的下场。 这里面看的最清的,其实就是谛听…… 果然还是得想个办法,去轮回塔逛一圈。” 多宝道人皱眉道:“贫道只道,这西方教两位圣人,其内上下一心、不容小觑,不曾想他们内部斗的这么厉害。” 云霄仙子道:“道门给西方教压力太大,西方教自身自难安宁。” “两位圣人……” 李长寿欲言又止,笑着岔开话题:“此次西方教小胜,咱们小赢,圣人算计当真无比厉害,非我等可企及。 轮回塔虽被我强行归于后土娘娘所管,但天道依然会给西方教这份气运。 天道气运,便是引导生灵,朝着天地稳固的方向发展。 西方教多了一根气运支柱,天道多了一个备用的第二轮回,更为稳固,他日紫霄宫中商议封神劫难时,也多了一二分话语权。 这才是咱们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 “长庚可有妙计?” “还是要抓着香火神国是大祸害这一点,”李长寿摇摇头,“但经此一役,西方教定会在各处宣扬他们慈祥、仁爱的形象,会暂时压下香火神国的弊端。 这对咱们不利,但对那些香火神国的人族也是一件好事。 再过十年,我会连同三千世界各方势力,组建反西方仙道联盟……” 赵公明道:“何时何地?老哥去帮你撑场子!” “圣人弟子不宜直接下场,三千世界虽炼气士众多,但顶尖高手稀缺,”李长寿道,“有吕岳师兄在,足以应对各类场景。 还请多宝师兄以大师兄的身份,给吕岳师兄一封书信……” 多宝道人顿时会意,接连称善。 侧旁太乙真人抓住机会,笑道:“之前不是传的沸沸扬扬,你跟吕岳长居花楼中…… 哎,为兄的错,为兄的错,不该当着云霄仙子提这个,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盯 云霄仙子目光‘袭’来,李长寿顿时以手遮面,眼睛在手指缝中看到了云霄仙子那鼓起了一点点的嘴角,心底一阵轻笑。 果然也是在意的…… 放心,这个早有准备。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张大道誓言模板,张开之后,清清嗓子,开始诵读了起来。 没有什么,比通过大道誓言证明自己没有体验什么临时情劫,更靠谱的方式了。 他是纯洁的! 上辈子听说过一些外来神话故事中,都有什么‘处-女神’的分类; 他,李长寿,天庭水神,实打实的‘纯阳神’! 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话说回来,天道老爷不会故意整他吧…… 应该,不会吧? 与此同时,凌霄殿内。 白衣玉帝坐在高台上,对着下方道一声:“木公啊。” “老臣在。” “长庚爱卿的神位,当真该提一提了。 稍后议事时你就上一份奏表,具体如何,你可明白?” “明白,老臣明白!” 木公定声答了两声,眼中跃跃欲试,又问:“陛下,若让水神升位,当先确定其神位。 陛下您觉得,二阶之中哪个位置比较适合? 要不,老臣给水神让个位?” “木公劳苦功高,莫要自疑,”玉帝笑道,“当前天庭空缺二阶神位总共一十二处,吾不愿他去镇守四方天地,想让他在天庭为吾出谋划策。 木公觉得,哪个神位最合适?” 东木公答应一声,低头思索,很快就道: “三阶神位中有一星宿神位名为太白,乃陛下之大辅,执掌天庭杀伐之事,象征天地变革之引。 不如陛下破格将此神位提升为二阶,由水神兼任。” “不错,”玉帝含笑点头,“按木公所说,去准备奏表吧。” “是,老臣遵命。” 正此时,那安水城大庙中。 “……若我有半句虚言,天道自下警示。” 李长寿诵读誓言的话音落下,淡定一笑,看向一旁目光依依的云霄仙子。 他其实不是会乱来的男…… 咔嚓! 轰隆隆 一条雷龙在后堂之外张牙舞爪,紫色雷光照得李长寿笑容僵硬,照的云霄仙子眼睫轻眨,金灵圣母怒而拔剑,孔宣低头浅笑,玉鼎真人暗自皱眉。 那太乙真人、赵公明一个没忍住,大笑出声。 李长寿心底泛起明悟,他好像得了玉帝封赏,更改了神位位阶,引发天道感应…… 这……这个时候…… 升你妹个神位! 第四百八十章 通天赐宝,后土之请 “各位,各位听我解释。 我当真感应到了,是玉帝陛下要给我升神位,为此增加了一个二阶神位,而后引起了天道之力激荡,在这里显化出了这道神雷。 真的,各……” 唉,天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故意针对、疯狂背刺,如果说只是巧了,李长寿当真! 也觉得,确实是存在这种微小概率的。 莫非,是天道在警告自己什么? 被定海神珠定住自身、有被捆仙绳挂在房梁上的李长寿,听着旁边那推杯换盏时的说笑声,额头挂满黑线。 话说回来,图老大、迟哥和塔爷怎么都在装掉线,明明就在元神旁逛荡! 他真的是纯洁的! 就听得云霄仙子柔声道:“我信他的,莫要这般为难他了,大哥。” 果然,关心自己的,还是真正懂自己的…… 云霄继续道: “后天生灵七情六欲重一些,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他喜欢去听曲儿看舞,这也是我此前就知的事了。 我并不会因此事怪他,总归是能接受他这般喜好的。” 李长寿额头黑线顿时更稠密了一些。 仙子突然皮起来了! 金灵圣母气冲冲地骂道:“咱们截教弟子,岂能受这般委屈!” “就是,就是,”太乙真人在旁煽风点火,“天庭中的姮娥号称三界第一美人,不得不防啊。” 李长寿顿时瞪了眼过去,太乙真人笑眯了眼。 李长寿淡定地传声道:“也不知灵珠子近来修行如何了,此前所见,也是颇有效果。” 太乙真人笑容一僵,清清嗓子,背着手道了句: “各位,咱们玩笑归玩笑,长庚的品性咱们还是要信任的。” 云霄仙子忍着少许笑意,轻轻一叹,背对着李长寿,与金灵圣母饮酒聊天。 李长寿歪头一叹,顺势挂在梁上休息一阵。 地府之事暂且安稳了,天道欠自己两笔大功德; 跟西方教的博弈还是要在三千世界展开,表面搞反西仙道联盟,暗中扶持临天殿。 但这事,决不能成为自己接下来的‘主业’。 此事有灵娥相助,他必须多腾出些时间参悟均衡之道,减少外出的次数。 这次,李长寿已经完全确定了,天道不给他功德,就是不允许他凝成功德金身。 如今也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其一,功德金身能影响到他历劫,天道有意抹掉自己。 其二,自己的这一身功德,肯定还有其他用处。 这要攒着攒着,天道欠自己的那份功德都够一个功德金身了,才是洪荒最大的笑话…… 这也不可能,后续没有那么多混功德的机会了。 第一种情形的可能性哪怕再低,李长寿也不能不防。 凡事还需好好谋划,不给天道可趁之机,本体就在小琼峰中停着,视情况是否搬去兜率宫,或是主动带着灵娥去太清观尽一尽孝道。 关爱独居圣人,从你我做起。 其实李长寿内心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便是自己这身功德还有大用; 且太清老师也说过,让自己安心就好,李长寿此时只能选择看开点。 如果太清老师都不可信,那只能——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做仙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和稳健啦。 几番玩笑,些许笑语。 李长寿前后只被挂了片刻,就得云霄求情放了下来。 而李长寿此时,也猜不透云霄仙子的具体想法,不知她到底是真的介意,还是在探索新的互动模式…… 嗯,有点上辈子谈恋爱的那味儿了。 他们一行聚了三日方才散场,李长寿将云霄送去三仙岛上,一路轻声慢语、目光相会,关系确实是比此前更亲近一些。 云霄不经意间展露出的、与平日里清冷全然不同的‘俏’,也让李长寿感觉颇为新奇。 稳妥起见,李长寿将自己此前写的几封信拿了出来,巩固下不断升温的感情。 这几封书信刚放到她手中,李长寿就轻笑一声,施展遁法远遁而去。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耻感存在…… 李长寿的本体未着急回返小琼峰,纸道人一直在定时查看家中的状态,灵娥也一直随身带着与【青莲宝色旗】同跟脚的【离地焰光旗】,此时自是安然无恙。 借着有太极图和塔爷护身,李长寿再次赶往地府,要再进六道轮回盘。 七情草环此前已还给后土娘娘; 几日前,落稳轮回塔后,李长寿进入六道轮回盘与后土娘娘告别时,后土娘娘曾请李长寿相助,而李长寿当时未能给出答复。 此时,李长寿已有了答案,要去六道轮回盘中回禀。 ——六道轮回盘与外界隔绝,纸道人进入其中便会失联,只能本体入内。 那日,后土娘娘问他: “今有轮回塔可用,小哀她们都想去世上走走,已可凭此塔转世,你可否替我护她们周全?” 本来,后土娘娘这般请求,李长寿自不会拒绝,也不该拒绝。 但李长寿当时明显犹豫了。 这看似是一件好事,实际操作起来,却有个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小哀她们是转世成一人,还是转世成七人? 若转世七人,就是七个性格有绝对缺陷的个体,若是七情感染之力保存下来,难有安置之地。 若让她们七个转世为一人,同享一个身体,互相之间彼此均衡,却又会颇为煎熬…… 这不就是上辈子说的多重人格了? 后土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们转世成一人,不给天地众生增加麻烦,就让她们外出走走看看、互相扶持,补全心境。 李长寿当时给出了另一个方案,就是想让小哀她们转世成七人,但这七人不能分离,时刻保持着七情之力的平衡。 如此虽然隐患颇多,但却能让小哀她们少几分煎熬 李长寿隐隐推测,后土娘娘之所以想让七情化身转身,定有比较深层的考虑。 此前小哀、小怒显露出的神通实力,当真强到失衡,一悲一怒,就将那般多修罗族的高手,近乎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此刻李长寿思索许久,得出的结果却是…… 都听后土娘娘的。 七情化身脱胎于后土娘娘,他只是与小哀关系好了点,并没有干涉此事的权力。 从多个角度考虑,七个化身转世成同一个生灵,隐患最低、麻烦最少,说不定还能培养出一位底牌级的高手。 就是太乙真人头顶隐隐写了个‘危’字。 一系列问题随之而来。 该如何安排,才能让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顺利转世? 小哀她们相当于后土的姐妹,算是被后土娘娘驯服的心魔,谁这么高的辈份,能做她们父母? 找两个对此事完全不知的凡人? 就如酒雨诗当年那般,自己假装路过,把七情转世身接去天庭? 又或是,去找女娲娘娘捏个完美道躯…… 话说回来,最近女娲娘娘一直没催自己去圣母宫,那五百【页】漫画的帐还没结清。 啥?五百年?怎么可能! 女娲娘娘那般深明大义,知道他天庭水神此时忙着应付封神大劫,就算有‘时停’的神通在,也不宜分心那么久。 呃,娘娘该不会是在等天地大劫过去,把他用神通关五百次吧…… 藏踪潜行中,李长寿念及此处禁不住拍拍额头,决定稍后主动去一趟圣母宫中,上门结账,顺便安排下后土娘娘的化身之事。 七情化身轮回降世…… 水神府估计要彻底热闹起来了。 …… 即将进入幽冥界时,灵觉忽地跳动了几下,让李长寿立刻摒弃杂念。 图老大传递来这般讯息: “大徒弟来了,似是有事要寻你,正放出仙识探查你踪迹。” 李长寿精神一震,大法师! 玄都城那边没事了? 自己刚好想着本体躲起来,大法师就回到了洪荒天地,这简直就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按太极图的指引,李长寿在幽冥界边缘东拐西拐,找了半天才发现一团迷雾,主动散出自身气息…… “嗯?” 熟悉的嗓音响起,迷雾散开少许,露出其中一张人脸; 这面容不俊不奇,却自成韵味,十分耐看。 不是玄都大法师又是何人? 李长寿连忙现出本体……此前就已躲入其袖中的纸道人。 此时,大法师左右看了眼,才对李长寿的纸道人招招手,示意他进入迷雾中。 怎么感觉跟做贼似的? 有三件重宝在,且太极图主动辨认出的大法师身份,李长寿心底自是深信少疑,只象征性地,保留了最基本的三成怀疑态度。 李长寿全神贯注进入迷雾,顿时感觉自己与天地间的联系减弱了大半; 大法师轻轻松了口气,低声道:“长寿,你这化身是怎么发现为兄的? 为兄这次是偷跑回来,可莫要对老师提起。” 李长寿问:“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 大法师淡定的一笑:“本想着最近地府发生了大事,在这里蹲一蹲八成能撞到你,没想到你此时藏形匿迹已是如此高明…… 嗯?不对。” 大法师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皱眉问:“图老大莫非在你这?” 李长寿满脸单纯无害,手一摊,太极图、玄黄塔、乾坤尺缓缓浮现,图老大的冷哼在这师兄弟二人心底响起。 大法师淡定的一笑,却是气度不减,淡然道: “你所见都是幻觉,贫道以梦境大法而来,此身不过虚影。 打扰,告辞。” 言罢转身就要开溜,却被太极图飞出的两缕阴阳气息缠绕,直接拽了回来。 图老大骂道:“你真以为能瞒得过老爷?有事说就是了!” 塔爷和乾坤尺在旁乐呵呵地看着热闹,大法师顿时一阵苦笑。 少顷,李长寿与玄都大法师左右端坐,太极图在两人头顶缓缓盘旋。 玄都大法师道:“见你最近沉稳了许多,也能独当一面了,为兄心底甚慰。 此次我回来,其实只是路过……咳! 其实是有一事要提醒你。” 路! 李长寿有些无力吐槽! 感情,我方圣人以下最强战力,以坐镇玄都城的名义,遨游三千世界找乐子…… 他们几个师弟师妹,差点跟圣人打起来啊! 李长寿揉揉眉心,轻叹: “师兄有事尽管吩咐,若无师兄,就无今日之长寿,师兄于我并非只是同门师兄弟这般。” “莫要这般煽情,我也沾了你不少光,不然哪能此时这般轻松自在。” 大法师摆摆手,明显有些犹豫,看了眼头顶太极图,又在周遭散开一层仙力结界,这才道: “冥河老祖不一定便是真的死了。” 李长寿眨眨眼,总感觉师兄在没话找话。 “师兄,当年不是你亲手除掉的冥河老祖?” “哎,”玄都大法师笑道,“我不过是凭借咱们人教至宝,勉强压制住了冥河老祖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我倒是一直都知晓,修罗族存了再次召回冥河老祖的打算。 你近来频繁在地府走动,又不断靠近血海,为兄还是想着,及时提醒你一句为好。” 李长寿禁不住苦笑了声,被玄都大法师的话语,吓出了少许冷汗。 “师兄您放心,我定会小心行事。” 大法师满意的一笑,又道:“对了,我听消息说,长寿你此前本该接功德,最后却被雷劈了?” 李长寿:…… 这才几天,就从这里传天外玄都城去了!? 大法师见李长寿有点懵,笑道: “近来玄都城诸事平稳,为兄前两日出玄都城溜达,凑巧听到了这般传闻。” 果然是在到处旅游! “确实是这般,而且已经是第二次了,”李长寿忙问,“师兄莫非知道缘由?” 大法师目中划过少许回忆之色,反问道:“你可是想凝聚功德金身?” 李长寿道:“嗯,这有不对之处?” “若无必要,最好别凝。” 大法师语重心长地言道:“此时压住你功德的,八成是咱们师祖,而非天道。 功德金身虽好,就如免死尊牌一般,可长寿你此时仔细想想,当真需这般金身护命? 功德金身有一大弊端,同样也是它珍贵之处,便是与天道的密切关联,你的道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天道影响。” 李长寿皱眉凝思,目中略微有些犹豫。 他自是信大法师的话,但努力如此之久的功德金身…… “那师兄,我这身功德又作何用?” “你可以修道停滞不前时再凝聚功德金身,用来祭练法宝也不错。 若你的功德足够凝聚功德金身,自然也就足够祭练极品功德灵宝,看你如何选了。” 李长寿不由若有所思。 大法师笑道:“行了,见你安然无恙,为兄心底安宁了,这就回玄都城中镇守。 唉,说起玄都城,哪里都好,就是缺了一面镜子啊……” 李长寿打趣道:“大师兄没地方欣赏自己英俊的面容,确实不美。” “嗯?”大法师眨眨眼。 李长寿略微有些不解,对着大法师眨了回去。 太极图轻轻旋转,大法师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给了李长寿一个‘你快点懂’的眼神, 缺了一面镜子……缺了一面…… 直播铜镜? 大法师这次回来,是为了找自己讨一个直播铜镜消遣用? 李长寿不禁一笑,他刚才根本没往这方面去想,毕竟铜镜系统还不完善,单单是从幽冥界‘发信号’回天庭,就要耗损不少仙力。 从天庭‘接信号’去遥远无比的玄都城,根本不可能实现。 李长寿在怀中摸出了两只铜镜,笑道: “师兄,天庭最近流行这种款式的铜镜,可惜它的主要功用,只能在天庭附近使用。 不过当做普通铜镜,为师兄正容整衣冠,也是颇为不错的。” 大法师面露恍然,又不免有些失望之色,将铜镜接过去一阵把玩。 李长寿心底念头一动,道:“师兄,我刚好有一件要事,要去找后土娘娘商谈,师兄不如一同前去六道轮回盘内?” “既如此,”玄都大法师保持着高手风范,缓缓点头,“为兄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不过咱们不能耽误太久,老师命我镇守玄都城,我还是要早些回去才是。” 李长寿含笑点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图老大轻哼一声,这次落归玄都大法师掌心,对两人传递灵念: “莫要玩耍的太久,老爷责怪起来,我定不会帮你说半句好话。” 大法师对李长寿挤了下眼角,李长寿却是一脸无奈地扭头叹气。 这师兄,果然是闲着无聊跑回来耍的! 早来半个月该多好,怼西方教定能轻松许多,说不定道门都不用元始天尊现身…… “长寿,后土娘娘那边有何事?” “后土娘娘想让七情化身转世历练一番,看看繁华世界,以全她们本性。” “哦?还有这事?那为兄就姑且多逗留几日,免得你办事莽撞,出了差错。” “多谢师兄相助。” “小事,小事,哈哈哈,这理由当真不错!” …… 与此同时,小琼峰,地下密室。 “嗯嗯嗯~” 哼着轻快的小调,坐在山体密室的书屋内,不断归类整理一只只玉符的灵娥,心情显然颇为愉快。 乾坤突然出现细微的波动,小琼峰上大阵未动,度仙门各处毫无察觉,但灵娥面前突然多了一只朱红色的方盒! 灵娥愣了一瞬,又立刻跳将起来,纤柔的身子撞在墙上,手中握住十多只‘淬毒法器’。 就听得一声轻笑在灵娥耳旁响起: “你就是长庚的师妹? 莫怕,贫道答应给你师兄一点玩意,懒得去寻他,就放在此处了。” “前、前辈?” 灵娥迅速镇定了下来,对着前方做了个道揖。 她自然明白,直接忽略师兄布置的重重大阵,将一物毫无征兆地放到自己面前……这般人物若是想害自己,自己根本没有反手之力! 灵娥忙道:“不知前辈可否留下名号,我也好对师兄有所交代。” “贫道通天,你云霄姐姐的师父。” 灵娥元神瞬间僵住了。 又听那清润的嗓音道:“心性不错,是个不错的小姑娘,考虑考虑是否来贫道碧游宫修行,想来就让你师兄送来,走了。” 这嗓音渐渐飘远,那声‘走了’落下时,已是完全消失不见 灵娥愣愣地站在那。 刚才,那是圣、圣、圣人? 嗯……认真的说,还是自己师兄的嗓音更好听一些。 灵娥眨眨眼,看着压在玉符堆上的木盒,长久的回不过神来。 第四百八十一章 封太白,稳地藏 轮回盘内,三两身影对坐,玄都大法师抱着胳膊不断点头,但开口的一直是侧旁的小师弟。 大法师也有些感慨。 他算是眼睁睁看着李长寿一点点代替自己成为人教话事者……咳! 他是亲眼所见,李长寿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的位置,成为天庭玉帝最信任的仙神,在圣人面前侃侃而谈,深受后土娘娘、几位圣人老爷信任。 若回想过往,一切似乎都起源于南海海神教。 一个机会改变一生这种事,在李长寿身上诠释得淋漓尽致; 但把握机缘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同样能在李长寿身上得到答案。 不过,大法师可以确定,自己才是老师最喜欢的弟子! 嗯……大概是。 后土娘娘与七情化身告别完,草环被后土娘娘用大神通封印,交到了李长寿手中。 娘娘的目光有些不舍,纤指轻柔地划过草环。 李长寿道:“娘娘,我有意请圣母出手,塑造一个完美道躯,而后通过轮回塔将小哀他们转生过去。” 后土微微皱眉,轻声道:“此有违轮回之道,万千生灵本应相同,不应因我而有特异。” “娘娘不必担心,”李长寿正色道,“铁则之下当存变通,不然一潭死水何来活性? 且此事并非全因娘娘之大德,七情化身都有莫大的神通,非道心坚如磐石者不能抵御,断然不能如普通生灵那般转世。 娘娘放心,此事我已提前得玉帝陛下准许,稍后由轮回塔处给出转世魂魄,便去圣母宫中。 有师兄在旁护送,我也会处处小心,请娘娘放心就是。” 后土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轻轻颔首,“多谢你了,长寿。” “这个……” 李长寿突然被点了本名,略微有些猝不及防,低头将草环放入一只玉盒内,收入怀中,笑道: “娘娘喊我长庚吧。” 后土目光更温柔了些,轻声道:“接你师父魂魄归来时,不小心见到了些许记忆碎片,并非有意窥探。” “对了,”大法师问道,“齐源道友的魂魄在此地否?” 李长寿面色一黯,不知怎么,当着大法师的面,莫名就有些鼻尖泛酸。 片刻后,大法师与李长寿在那口宝池旁负手而立,看着水中上下漂浮的几颗金色光球。 大法师轻叹一声,对着宝池做了个道揖,温声道: “如此也不错,能投胎转世重修一回,总比化作枯叶凋零了强。” “师父本就在劫中,”李长寿叹道,“天意难违。” 大法师担心李长寿锐气受挫,鼓励道:“天意难违并非无法违,天道以万灵万物为基,在万灵万物同时推动下,朝着一个方向演变。 此正是大势不可改,小事由心算之理。” 李长寿细细品味,“谢师兄指点。” 玄都大法师笑道: “唉,再过几十年,我可就指点不动你了……万物均衡,限制天道。 长寿你走上的这条路,注定是要跟天道一争; 但如何争,争多少,却是由你而定,不必因此给自己太多压力,莫要忘了,你终究也只是天地间的生灵。 一切随心,与道而行,自然随意,方得始终。” 所以说,这就是大法师您想翘班就翘班的理论支持? 李长寿在旁拜谢,将这些话都记下来。 两人在池边待了一阵,又在六道轮回盘边缘溜达了片刻,方才出了六道轮回盘,赶去轮回塔。 有太极图掩护,自是百鬼莫觉、阴差无查。 玄都大法师打量着酆都城内外大改的布局,笑道:“能把百万天兵做工匠用,怕也只有你一人了。” 李长寿笑道:“玉帝陛下还是颇为开明的。” “说起这个,你也要注意下,”玄都大法师传声道,“玉帝师叔品性为兄自是放心,但玉帝师叔是距离天道最近之人,受天道影响仅次于道祖老爷。 若天道要对你降下劫难,玉帝师叔有可能会给你一些命令,你定要小心谨慎、仔细斟酌。” 李长寿沉吟几声,传声回道:“师兄放心,我此前就已有所准备。 我为天庭做的事,其实分为两种,一种是我主动算计,为自身赚功德之、咳,为天地稳定之用。 另一种便是玉帝陛下主动交代,比如那嫦娥总教习一职。” “你能分清就行,”大法师伸了个懒腰,“嫦娥,姮娥,月宫之中也有个人族高手名为吴刚。 他是姮娥的护卫,也是上古人皇的爱将,你翻墙的时候注意点,被他抓住可不会跟你客气。”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师兄,我去翻墙作甚?” “哟,你还要明目张胆地进?姮娥好歹还有大羿之妻的名分,你这……名声啊师弟!” 大法师轻轻挑眉,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 行吧,忍了。 稍后就带您老去商部落那边,给您创造点氤氲的氛围,把老师交代的两件人教大事的日程,往前提上那么一提。 啧,也不知孔宣确定性别,化作孔萱后,该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轮回塔在望,李长寿与大法师对视一眼,不用传声商讨,直接显露真形、放出威压,淡定地飘了过去。 “师兄,地藏总归是西方弟子。” “嗯,这次敲打敲打,免得他以后胳膊肘往里拐。” 端的是默契十足。 …… 天庭,凌霄宝殿。 文臣武将汇聚一堂,几名天庭出名的天庭记录员都将各自铜镜封了起来。 有琴玄雅如今虽十分活跃,且在天庭中建立起了初步的‘威望’,但仙职尚不足入凌霄殿议事,今日并未见她踪影。 看此时: 白衣玉帝高台坐,老神上奏奖水神。 二阶神位号太白,不入星宿奉君侧。 木公朗声道:“陛下,水神入天庭以来,屡立奇功、为陛下分忧解难,为天庭崛起劳心劳力。 先定四海、诏龙族,蟠桃宴上挺身而出,雄辩西方大教弟子,又救北洲之巫,数次破灭妖族之谋,将企图乱天之妖打的形神俱灭。 水神革新治,修天律,正地府,明天志。 时至今日,水神之功绩,足以位列天庭二阶神位。 为水神能更好辅佐陛下,老臣斗胆,请陛下封水神为二阶正神!” 此言一出,各位仙神齐齐安静。 东木公,老传声筒了。 每次东木公只要开始慷慨激昂地言说某事,那就是玉帝陛下,借木公之口对他们传达此事的‘结果’。 水神升阶,那是预料之中再小不过的大事。 说的就跟此前天庭二阶正神手中权柄,比得过三阶的水神一样。 但这时候,他们这些天庭仙神听着就是,可不敢站出来为水神请命;毕竟这天庭还是玉帝陛下做主,水神也只是辅佐玉帝陛下。 就听玉帝笑了两声,言道:“今日也该给长庚提到二阶了,各位觉得,哪个神位合适啊?” 下方沉默了一阵,有天将站了出来,喊道:“陛下,不如封水神为天庭兵马大元帅,此二阶神位,总领天庭兵事,与水神颇为符合。” 有文臣顿时皱眉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水神并非天将,而水神智谋无双,当为天庭文臣之表率。” 玉帝含笑点头,觉得这般也算有理,便道: “各位爱卿各抒己见,今日好好商议下此事。” 木公闻言顿时摁下自己的话头,知道玉帝陛下这是想听听,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意见。 接连有仙神发声,有仙神觉得水神该成为一方大帝,也就是四御之位,天庭真正的封疆大吏,位于玉帝之下。 但立刻又有人反驳,言说水神应当坐镇天庭,不该‘外派’。 一直到十二个二阶正神之位被说了一遍,方才觉得都不适合水神。 敖乙道一句,可否新增二阶神位,让自家教主哥哥,做个四海大龙神什么的,让其他还想着沾光的仙神瞬间否了。 ——水神在哪个体系,这个体系自是要受重视。 到此时,木公方才顺势站了出来,将此前与玉帝商量好的那套安排拿了出来,玉帝满意地点点头,让各位仙神继续商议。 与此同时,地府轮回塔中。 大法师与李长寿坐在两张木椅上,地藏坐在靠窗的蒲团上,此时却是紧紧皱眉。 地藏叹道:“水神,你初次来我这轮回塔,竟是为让我徇私……这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李长寿笑道:“道友这般说就有些不对了,这如何是徇私? 大德后土身化六道轮回盘,为众生不计自身得失,此时不过是借轮回塔,为后土娘娘做些事,这是后土娘娘之私事,也是咱们这些为天道做事生灵的公事。 或者说,道友你是故意要为难后土娘娘?” 地藏嘴角一阵抽搐,叹道: “水神你这张嘴,贫道当真说不过。 贫道化身此间曾立宏愿,一应生灵一视同仁,不为各方势力为动,也不会为西方教开方便之门。 同此,贫道需按水神此前定下的规矩行事,今日水神何以亲口让我打破这般规矩?” 玄都大法师淡然道:“那此事就归结于水神身上,就说是水神让你干的。” 地藏微微一笑,言道:“天道之列中,似乎水神此时尚排在贫道之后,水神倒是无法对贫道发号施令。” 玄都大法师眉头一皱,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确实只是三阶正神,而此时论起来,地藏已是地府阴司之中,地位仅次于后土娘娘的神祇。 正此时,一道金光闪来,落在李长寿身上,浓郁的天道之力化出种种异象。 庆云如芝、霞光遍布,轻快的奏乐声飘出轮回塔顶层。 李长寿仔细体悟,不由笑眯了眼,淡然道: “轮回塔主地藏听命。 开启轮回塔,将七情化身化作轮回之灵,本神自会护此灵寻寄身地。” 地藏细细感应,皱眉道:“天道如此失衡,竟……” “别误会,”李长寿笑道,“算算时辰,此时刚好是玉帝陛下照例召集仙神议事,应当是论功行赏,为我提了神位。 虽具体任命需通明殿凝好旨意,但此时在天道序列中,本神恰好,是在你之前。” 地藏一时间默然无语,玄都大法师差点笑出声。 哒哒哒哒,轻快的脚步声自侧旁而来,谛听用自身法力托着一只托盘,凑上来为李长寿和玄都大法师奉上香茶。 “水神您别生气,别生气…… 我家主人就是犟脾气,让我好好跟他说说,您先喝茶,喝茶。 现在我家主人跟水神您都是为天道老爷做事,以后还请您多多担待,他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是在灵山上呢。” 地藏瞪了眼谛听,谛听尾巴一扫,两只前蹄搭起来,在李长寿腿上轻轻捶着。 大法师看的一乐,笑道:“这茶倒是不错。” 谛听哆嗦了下,也不敢多说什么。 “领水神命,”地藏牙缝里挤出如此一句,随后便转过身去,看着窗外之景。 大法师给李长寿一个眼神,李长寿会意,立刻站起身来,走到窗台旁,倚在窗沿、抱起胳膊。 李长寿道:“争来争去,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你我倒是成了共事之人。 心平气和聊聊吧,这一日我其实也等许久了。” “水神谬赞,”地藏淡然道,“不过水神手下败将,在此苟延残喘、了此残生。”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拿出了稳教三大典籍《套路论》之精华,整理了思路,缓声道: “若你我非立场对立之人,没有此前积怨,该多好。” 【套路一,惺惺相惜。】 地藏眉角微微一动,道:“水神之谋在我之上,这是我不得不认下的。” “不必总是水神水神的喊了,称呼我一声长庚就是了。” 【套路二,直呼姓名以拉近关系。】 地藏顿时有些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道一声:“长庚。” “地藏,”李长寿目中带着星光,笑着问,“其实我对你有所改观,是在你当日跃入轮回塔时,目中的安然,丝毫没有动摇。 这确实是非寻常仙神所能做到的,你值得我敬佩。” 【套路三: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地藏苦笑着摇摇头,“不过是被逼无奈,贫道自身成了老师手中的上策。 多少是有些身不由己,贫道也非全为众生考虑。” 李长寿笑道:“后土娘娘身化六道轮回盘,也有考虑为巫族稳固最后的气运,但能否认其大德吗?自是不能。 其实你也是这般…… 德行二字,我不如你。 我刚才以神位压你,在此给你致歉,我也只是想为后土娘娘做点事,望你能理解。” 【套路四:高帽奉上,欲擒故纵、以退为进,激发起同理心。】 地藏声音柔和了许多,开口道:“此事我自会尽心去做,之前不过是与长庚你置气,心底还是有些接纳不了如今之局。 后土大德,贫道如何敢自比? 今日,便是贫道被天道惩罚,也定要将此事促成。” 李长寿微笑着点点头,言道:“你我同担此责就是…… 地藏,你有什么理想吗? 或者说,你在修道之处,未曾接触到这些大势之争时,想过自己修道是为什么吗?” “自然是长生不老,探寻道之真意……长庚你笑什么?果然是这般太俗了吗?” “俗归俗,但却是实话。 我就简单多了,活到老死就算了,刚修道时,连长生都不敢想。” 轮回塔那淡淡的光芒中,窗边的两人有说有笑,仿若多年老友一般。 后方,大法师淡定地喝着茶,听到侧旁有动静,就见谛听一只爪子捂着眼,小声叹息: “我家傻主人诶……” 大法师点出一指,将谛听定在原地。 稳。 …… 片刻前,凌霄殿上。 “传旨通明殿,封长庚爱卿为太白星君,天庭二阶正神,不入星宿之列。 主天地变革之事,主天地杀伐之事,主三界水事,有监察天庭仙神之权,凡神位不足四阶者,长庚爱卿自定任免。 另,长庚爱卿兼任月宫嫦娥总教习,水神府改做太白殿。 待通明殿旨意凝成之日,太白归位,三界同庆。” </br> </br>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这时,我们再增加一点细节… 地藏也是个好仙神嘛。 驾云离开轮回塔的路上,李长寿和玄都大法师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些许笑容。 事情进展的颇为顺利,地藏全力出手,大法师、太极图在旁保驾护航,李长寿也算不负后土娘娘所托,将七情化身化作了‘轮回之灵’。 自然,主要是后土娘娘提前做好了大部分准备,七情化身也各自安稳、互相平衡…… 此刻在李长寿掌心,一点拇指大小的灵光轻轻闪烁,周遭包裹着太极图散发出的阴阳二气,护其周全。 这就是离开六道轮回、进入凡尘母体时,生灵魂魄的最初雏形。 这对师兄弟有说有笑离了幽冥界,各自对后土之请颇为重视,但并未将这当做一件难事。 李长寿本打算将灵珠子一同带去圣母宫,让灵珠子跟着去见见世面; 但仙识扫过酆都城,发现灵珠子此时正跟牛头马面打的火热,在试胆殿附近舞刀弄枪,也就没过去打扰。 看着今日的灵珠子,嘴边绽放出的那种……那种‘爽朗’、‘自信’又‘自由’的笑容,李长寿心底就是一阵欣慰。 这才第一个正式疗程,就已有如此效果! 后面的众多安排倒是可以省省了,就让灵珠子多在巫族住一段时日吧。 可惜,那能够燃起灵珠子心底那根小火苗的心火烧计划…… 用不上了。 顺带着,李长寿发现,灵珠子因为是灵珠化生,肉身比普通仙神强了许多,与巫族战法颇为契合,此时学到了不少巫族战技。 大威天龙战法尤为拿手。 灵珠子的元神道修为虽只是在天仙境,但自身战力已颇为不凡。 堪有一【季】之力。 李长寿自不会忘了,自己此前答应过元始天尊师叔,稍后要去玉虚宫中走一走……刚好就以灵珠子为契机,带灵珠子去玉虚宫中转转。 那,自己要不要再去碧游宫拜访? 话说回来,通天教主不是说要给自己一件法宝?怎么也没了后信儿? 莫非还在混沌海中揍准提呢? “在想什么?” 玄都大法师笑道:“看你颇为苦恼,有烦心事跟为兄商议就是。 虽然不一定能给你什么有用的建议。” “没,只是在回想此前种种,”李长寿感慨道,“地藏倒也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玄都大法师摇头叹道:“跟你一比,还是有些天真。” “师兄,不能这么论,”李长寿道,“若我与地藏易地而处,不见得能做的比他更好。 我终究是得了道门大势加持。 若无此势,与地藏之争的结果,当真不好言说。” “你能如此想,我就放心许多,莫要自满自得,一切都在天道注视之下。” 玄都大法师随手划开虚空:“走,去圣母宫中,送你过去我就要回返玄都城了。” “师兄莫急,”李长寿正色道,“正所谓,送……仙送到底,咱们不如一同安顿好七情化身。” “善,”玄都大法师含笑点头,“那老师怪罪起来,你可要帮我说几句好话。” 李长寿答应一声,迈入面前乾坤缝隙,被太极图包裹,瞬间穿过不知多少万里。 他其实很想问‘老师跟师兄您交流时,也是平均三年一句话吗’这种问题。 但考虑到几样至宝,不一定谁去找老师打小报告,说他们大小徒弟背后暗戳戳说圣人不善言辞,那就十分不美了。 轮回塔顶; 地藏静静站在那,眺望着李长寿和玄都大法师驾云离开的方向,目中带着少许感慨。 “若不论彼此立场,水神也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嗤!噗!哈哈!” 青毛大狗翻过身来,四条腿用力蹬了几下,把笑声忍了回去。 地藏哼了声,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模样,静静立了许久,目中满是安然。 …… 嗡 一抹蚊声划过血海深处,落入那处大城废墟。 血光一闪,现出了文净道人那妖娆妩媚的身段,血色纱衣更增些许惹祸之意。 她并未着急赶去高手气息密集的废弃大殿,而是静静站在那,低头俯瞰着这座满是残缺大阵的城池。 ‘水神大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声无息通过的此处关卡,却不显半点踪迹。 这才是本女王大人该有的上峰!’ 文净道人心底不禁冒出这般感慨。 莲足轻摆、纤腰轻摇,血光闪烁间,女王大人已是到了那座废弃的大殿前,面容上满是冷漠。 大殿中,数十道或坐或躺的身影站起身来,注视着文净道人的身影,尽是面色不善。 文净道人还未开口,殿内内传出一声冷哼: “西方教许诺给我们的气运在何处? 轮回塔在何处?为何轮回塔会被并入六道轮回之中?” 文净道人嘴角微微撇动:“自己去问两位圣人老爷喽,在这里怒气冲冲对本座问罪,真当本座灭不了你们?” 说话的那名修罗族高手顿时闭上嘴,坐在那静静无言。 又有修罗族高手问:“文净,西方给我们的答复是什么?” 文净道人淡然道:“此次轮回塔之事,皆因道门发难、因那水神从中作梗。 当日你们也应当能感应到,道门圣人来了两位,确实让我们的处境十分被动。 不过各位放心就是。 而今大圣人老爷的弟子地藏,已成为轮回塔主,有这份气运支撑,西方教距离大兴已经不远。 到时,自不会亏待各位,该给修罗族的地位、名望,自会如数兑现。” 殿内这些修罗族高手顿时陷入沉寂。 一老妪低声问:“那件事呢?” 哪件事? 文净道人不动声色,冷然道:“莫要多求了,如今血海也不会轻易有人来犯,你们修罗族安分点繁衍生息,不好吗?” 那老妪激动道:“西方教二教主可亲口答应过我们!若非如此,我们为何会为西方卖命!” 文净道人道:“本座不知两位教主答应过你们什么,但你们最好识时务一些,而今天地间,你们的容身之地可是不多了。” “你!” “血蚊女王应当不知,”又有一苍老的嗓音自角落传来,“我们想要取回,当年被西方教二教主暗中收走的一件宝物。 为此,我们已献出了一位殿下,甚至容忍老祖的佩剑停留在灵山。” “哦?” 文净道人淡然道,“哪般宝物?” “十二品业火红莲最后的一颗种子。” 文净道人轻笑了声:“原来你们是想让老祖还魂,怪不得……这事本座回去后,自会对副教主如实回禀。 不过,你们也不必抱太多希望,本座如今在西方教也说不上什么话。 副教主让本座前来安抚你们,这些拿去。” 言罢,文净道人随手将几只储物法宝扔到了前方,又一甩薄袖,身影化作一缕血光消失不见,留下一群修罗族高手‘哼’来‘呸’去。 此行不虚,此行不虚! 又得了个能去找水神大人回禀的消息! 文净道人还未离开幽冥界,一只血蚊已是飞到了安水城海神庙后堂,在角落的房梁上等了一阵,很快就见到了水神的纸道人。 李长寿皱眉问她是否有急事; 文净道人却说并非急事,只是一些重要情报,并将十二品业火红莲最后一颗种子之事,如实说给了李长寿听。 李长寿:…… 就这?【太乙限定版】。 他可是正跟圣母娘娘聊天,即将被拉入‘时停’神通时,突然传声让圣母娘娘等一下,分心来的此处! 当然,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不耐的情绪。 文净道人关系到道门重大算计,必须恩威并施,将她彻底稳固在人教这边。 李长寿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此事我之前已听师兄说起过,修罗族以杀证道,气运不兴,难成大事。 冥河老祖乃是天道紫霄神雷所灭,便是圣人也要考虑清楚,是否真的要助他回魂。 你不必为此事就单独跑一趟,还是要小心谨慎,以掩藏自身为主。” 血蚊小声问:“大人,属下到底要隐藏到哪般时候?又要做什么?” 李长寿微微一笑,淡然道:“时机到了,你自会知晓,我不会亏待你就是。” “谢大人,”文净道人如是应着,心里却略微有点没底。 水神的算计,她已见到了太多次,几乎每次都是无比周全、布局深远。 她早已成为水神某个算计中的一环,文净道人这点自知还是有的; 但水神大人在算计什么,文净道人着实不明,总不可能让她去叮一下西方教圣人老爷的脸皮,那她可叮不透。 李长寿突然笑道:“既然来了,你这血蚊就躲在此间。 玄都师兄昨日刚刚回了这片天地,你想不想见?” 文净的血蚊瞬间化作一道虚影,满是期待地看着李长寿,原本妖娆的面容,也因激动增了些红晕,多了几分女子的娇羞。 “你且在此地找个活物依附,记得不要是人族,稍后我与师兄做完了正事,自会请师兄过来坐坐。” “多谢大人成全,多谢大人成全!” 这虚影连连欠身行礼,还忍不住抬手捂着嘴角,娇嗔道: “这一时说的,奴家还有些害羞了呢。” “感动的眼泪记得往肚子里流,可莫要洒出来了!” “是,奴家家遵命。” 李长寿:当真恶心心。 这具纸道人回地下纸道人库,李长寿也在暗中盯着文净,发现她俯身在了一只小花猫身上,这才放心地将心神回归本体。 圣母宫,圣母殿内。 李长寿睁眼看向前方,见到几位美丽仙子在表演剑舞; 身旁大法师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随口拿起一些外面难寻的仙果往嘴巴里面送。 ‘没事了?’ 李长寿心底泛起这般问候。 他点点头,抬头看向高台上的宝座,见到了神像下静静端坐的人族圣母。 圣洁的光,洒在那金裙上,端庄、威严的圣母娘娘,圣人之姿让人不敢直视。 哒! 一滴轻响,李长寿眼前光影流转,天地化作苍白色,自身被拽入了女娲圣母的神通之中。 熟悉的阁楼、熟悉的布景、熟悉的水池。 此时圣母娘娘已从水池中走出,蛇尾化作人足,略微卷曲的长发垂落、宽松的长袍如水波般轻晃,自有一种慵懒舒适之感。 她放下手中的画本,掩口打了个哈欠,拽出了一方矮桌,拿出了一点七彩泥土,问道: “后土道友可说过,想要哪般形貌的肉身?” 李长寿忙问:“娘娘,您这……还能定制?” “自然,”女娲娘娘淡定地盘坐下来,“虽然本娘娘是靠功德成圣,但这么多年参悟造化大道,总归是也有些道果的。 看在后土道友的面皮上,我自不会吝啬。” “是这样,”李长寿在矮桌侧旁盘坐,将七情化身的特殊性详细解释了一遍。 女娲娘娘托着下巴一阵思索,一缕长发自耳旁垂垂滑落,画面虽美,却让人生不起半分杂念。 “也就是说,这具道躯需容纳七个魂魄……” 女娲喃喃一声,纤指开始慢慢捏弄,很快就捏出了一只简单的泥人儿,穿着长裙的那种。 看这手法、这速度,捏出成品的艺术性…… 洪荒老手艺了。 圣母娘娘道:“这般如何?” 李长寿睁大眼看着这只简单的泥人,其上有鼻子有眼,但也就是一只泥人。 让他直接给评价……也挺突然。 “娘娘,我也不通此道,但觉得颇为和谐。” 女娲娘娘轻笑了声:“稍等,我再为她加一点细节。” 言罢便对着泥人吹了口仙气儿,这泥人化作七彩霞光,在侧旁凝成了一道倩影。 肌肤凝玉、青丝如瀑,身形窈窕纤柔,面容清雅秀丽,身上的罗裙做工精致,衬得她身姿更为动人。 真·一点细节。 而后,女娲娘娘素手轻摇,这道躯缓缓‘变小’,从双十芳龄到二八芳华,复及豆蔻、又至垂髫,最后化作一婴孩,又变作拳头大小的一颗七彩光球…… 这般神通造化,当真令李长寿惊叹不已,久久不能回神。 圣人手段,非同凡响。 “喏,”女娲娘娘将光球引来,放在李长寿手中,“这是先天胎盘,置于女子身前就可令其受孕。 当然,男子也可。 不过需要压抑男子体内阳刚气息,给他多灌注点阴柔气息,免得他孕胎不稳。 记得,先放此胎盘,再放七情魂魄,如此就可如凡人一般降世。” 李长寿眼前一亮:“这般一说,岂不是不用去俗世?” 女娲娘娘笑道:“而今这时代,凡人的气运都还是不错的,看你如何选了。” “多谢娘娘造化!”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取出一只玉盒,将先天胎盘与七情魂魄分开安置,又详细问询了几个事项。 女娲娘娘倒是没什么架子,一一详细与李长寿解答。 随后李长寿又问起了…… “娘娘,您上次说五百之数,不知何时需我过来为您作画?” “不急,你先忙大劫之事,”女娲轻笑了声,“待风平浪静,外面无事了,你再来我圣母宫常住五百年吧。” 李长寿脚下一滑差点给跪了。 在圣母宫常住五百年?也就是在时停神通之外的五百年,再配合时停神通…… 李长寿离开圣母宫时,腿脚有些发软,让玄都大法师一阵啧啧称奇。 这对师兄弟按计划赶往了商部落。 七情降生之事顺利进行。 孔宣自不会躲着玄都大法师,亲自选了一名身强力壮的妇人,作为孕育七情转世身的母体。 李长寿给予这妇人重重好处,单单只是寿命就增了二十年,还给了她不少丹药。 因为后土娘娘辈分太高,七情保留原本记忆,落地的女婴不可称这位妇人为母,这让李长寿觉得颇为愧疚。 也就顺手给这位心善的妇人,增加了一点福缘气运,后几世都是享福的命。 很惭愧,只能给这一点回报。 安置好这妇人,李长寿留下了两个正常军团编制的纸道人团,在地下悄悄躲藏,天道之力也笼罩在这妇人身上。 显然,天道也要给后土娘娘几分薄面。 玄都大法师表达离意,李长寿便说,师兄弟二人常年未见,他的本体稍后也很难出关,不如去喝一杯再分别。 大法师自是无比乐意,只要李长寿有足够多的理由挽留,他不回去都没事。 但当玄都大法师划开乾坤,凭太极图直接回返安水城海神庙后院时,孔宣不知怎么也向前半步,言道: “我可否一同前去?” 同、同去? 李长寿不由皱眉,那边可是还有另一位嫂夫人……咳,准嫂夫人在! 大法师温声道:“一同来便是,长庚可是有一门好手艺。” 言罢头也不回穿过乾坤缝隙,孔宣似是稍微松了口气,已然迈步跟随,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李长寿:……!? “咱们不如驾云在路上飞!” 乾坤缝隙即将闭合,李长寿喊到半截也只能一步迈出,赶紧钻入其中。 走了不过十多步,已是走出另一处乾坤缝隙,到了海神庙后院。 “喵?” 后堂门前,那只乖巧坐着的小花猫,略微歪了下头。 第四百八十三章 我师兄这并不惨烈的修罗场 夭、夭寿了。 **师您是真的不怕后院起火,怎么商量都不商量,就直接邀了孔宣?! 邀就邀了,多少给他点反应时间啊! 这倒好,凭太极图划开乾坤,搭了两个虚空之门,直接一步到位,冲到了海神庙后堂的院落…… 他可是刚把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许给了人教重要的卧底人员! 海神庙后堂,李长寿左手提着那只小花猫。 此猫浑身炸毛,四只爪子不断挥动,一双可爱的猫眼化作了倒三角状,口中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 这还是李长寿反应迅速,刚从乾坤裂缝钻出来,就把飞扑而起的小花猫给拦了下来。 此时当着孔宣的面也不能多说什么,李长寿抬手在这小花猫头顶敲了两下,骂道: “莫要失礼,这可是咱们人教的贵客!” 小花猫眨眨眼,顿时安静了许多,主动蹭了蹭李长寿的手掌。 这句话,既用‘贵客’二字,给足了孔宣颜面;又用‘咱们人教’四个字,让文净道人瞬间找到了归属感。 当真算是李长寿‘急智’的直观体现了。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念头一转,立刻就要掌控全场局势、带动全场节奏,把今天这个可能出现的‘师兄之修罗场’化于无形! 但**师那张越看越英俊的面容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文净也在啊,可是有什么要事?” “喵~” 女王大人乖巧地应了声,侧旁孔宣好奇地打量着这只小猫,很快就轻轻皱眉。 “元神附体?似乎还是凶煞元神。” “喵喵!” 【你才是凶煞!】 李长寿:…… 此时此刻,某位天庭权神的表情,完全可以用‘生无可恋’四个字来形容。 如果岁月能倒退半格,回到她跟**师刚离开圣母宫时,李长寿定要叮嘱图老大一声,送**师早去戊边。 ‘文净也在啊……’ 这是咱们人教最高机密! 圣人老师要用文净道人去毁十二品金莲! 这关系到西方教教运,关系到化胡为佛的大算计,关系到能否在西方教即将大兴之前,架空他们西方! **师把文净道人的身份,就这么随口说出来了! 虽然侧旁是孔宣,此地也有太极图镇压,很难被人窥探,但…… 着实不稳! 李长寿自然知晓,**师的性子就是这般,随性自然、无所拘束; 自己受**师如此多恩惠,他寿能有今日,也是靠**师提携,为**师做点擦屁股的事,灭灭后院的火…… 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说时迟、那时快,李长寿微微一笑,先道: “咱们先去里面谈吧,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 **师此时也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淡定一笑,看着孔宣。 “怎么了?”孔宣有些不明所以。 “今日所见所闻,切莫流传出去,”**师正色道,“这里算是长庚的核心密地,这只小花猫也是长庚费心安排的算计。” 孔宣笑道:“放心就是,我又非毛躁之人,更不愿与旁人结交。” **师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与孔宣一同入内,两人目光对视,倒是分外相宜。 后方,李长寿将那只小花猫放在自己肩头,目光复杂、心情沉重。 想了想,他将小猫放到了**师一旁的座椅上,道一声: “师兄,我去下厨做几样小菜。” 直接溜之大吉。 这时的**师,尚不知即将发生什么,还在乐乐呵呵对文净道人介绍孔宣。 孔宣此时对文净道人还算客气,但总体而言就是‘无视’。 反观文净道人,已是嗅到了巨大的威胁,此时正在酝酿‘敌意’。 李长寿心底道了句保重,招来神使关闭神庙,安排凡人送去茶水点心,便径直去了厨房,开始做些拿手的小菜。 顺便,开启藏在圣人画作山水图中的一具纸道人,近距离观察后堂内的情形。 静…… 画面安静了一阵,**师端坐在主位上,孔宣坐在侧旁,小花猫则在**师另一侧。 一股暗流涌动,氛围渐渐僵硬。 “嗯咳!” **师总算找到一个话题,问道:“孔宣道友,你近年来在凡俗护持那商部落,一切可顺利?” “还算顺利,”孔宣道,“商部落气运深厚,这个部落定是要出一位南洲人族的共主了。 此事自是要多谢长庚,给了我凤族这般机缘。” **师笑道:“长庚做事确实周全,只是修道日短,如今处于这天地大势的旋涡中。 我不在洪荒时,还要劳烦你多照料他一番。” “嗯,”孔宣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我自会护他周全,你不必挂心。” 言罢,孔宣目中有些微光芒闪动,抬手向后,将自己束起的道箍解开,散落下满头长发。 侧旁**师眨眨眼,有点不明所以。 孔宣将长发拢在身后、握住,扎成了有琴玄雅常扎的马尾辫,问: “兄长你所见,我是这般好看些,还是刚才那般好看些?” **师认真想了想,道:“自是这时更出众一些,但这不过是我一家之言,道友还是以自己的喜好定外相。” 李长寿:…… 好直啊**师。 孔宣轻轻眨眼,一缕五色神光凝成了发绳,将长发束了起来。 修长的脖颈、清冷圣洁不显半分女子妩媚的面容,反而有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感官…… 若说世上后天生灵,哪怕所谓绝情绝性者,也免不了私欲二字。 但孔宣阴阳未分,当真是存留了一份世上难寻的‘圣性’,这也是他如今有这般道境的一大原因。 **师笑道:“道友何时也在意起了外相? 遥想当年,你我上古时相见,你血脉之力失控,随处吞噬生灵,我奉师命将你镇压,那时你化作人形还是少年模样。 当时的你,当真是天不怕地也不怕,圣人老爷都敢骂。 今日的你当真成熟了许多,也有一些凤族当家人的担当了。” 孔宣面容挂上些微红晕,嗓音清清淡淡,却掩盖不住少许羞涩。 他道:“当时年少不经事,总觉得除却母亲之外世上再无强者,而后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是要收敛一些。” 李长寿眼前一亮,却是发现孔宣的反应,有点女子的模样了。 开始定阴阳了? **师又问:“始凤前辈如今可安好?” “母亲坠入不死火山后,只有残余灵念留存,”孔宣面色一黯,“而今世间,凤族已是近乎绝迹,我此行外出的目的,便是点化灵禽、入我凤族。” 玄都**师沉吟几声,道:“此事交给长庚就是。” 正切菜的李长寿撇嘴耸肩,预计孔宣的下句话,肯定是对自家师兄感恩戴德。 “多谢你了,兄长。” 孔宣叹道:“你救我、助我,我却也不知该如何报答。” **师笑着摆摆手,“长庚力所能及之事罢了,不必言谢。” “喵~” 旁边被文净道人附身的小花猫,此时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玄都**师扭头看了过来,这小花猫立刻在座椅上坐好,宝石般的两只大眼闪烁着少许亮光。 “道友此时不能说话吗?”**师温声问着。 “能……能的,”小花猫口吐人言,声怯怯、意迟迟,禁不住用猫爪捂住嘴角,“**师您与客人聊天就行,奴家在旁听着。” **师含笑点头,但孔宣却有些坐不住了。 客人? 孔宣淡然道:“我见你本体似是一只血蚊,为何能入人教之内?” **师刚要解释:“这其实是……” 文净道人已是回话:“不巧奴家化形时生的貌美了些,水神大人见我有几分姿色,便想着让奴家入人教,今后服侍**师。” **师疑惑不解。 是,这么回事? “哦?” 孔宣面容瞬间冷了下来,目中神光绽放,似是看到了文净道人化作人形的模样,轻哼一声: “此事若是真的,我当真要说一说长庚了。 外相不过由心生,太清乃是天地间少有的圣人道承、修道妙境,岂能让太过妩媚、跟脚不明的女子出入太清之地,这岂非坏了太清的名声?” “哟,”小花猫嗓音有些发嗲,“还坏了太清的名声。 水神大人乃是圣人老爷二弟子,又是天地间一等一的智谋星,更是天庭玉帝陛下最信任的仙神,三教之中各有大能拥护。 您虽是凤族话事者,天地间有数的大能,但说教训就要教训,是否有些托大了呢?” 孔宣皱眉凝神,此时竟说不过文净。 这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孔宣与人斗法,话不过三句就是: ‘五色神光! 刷、刷、刷!’ 文净道人出身血海,又加入西方教中做了阴暗中的一把利刃,什么场面没见识过? 此时言语挤兑,不过是初显的功力。 若非孔宣实力太强,文净道人更刺耳的话都能回敬。 孔宣哼了声,竟直接道:“我算是长庚的同辈长者,如何不能教训?” 文净道人轻笑了声:“但我怎么听说,水神是圣人老爷二弟子,您是哪儿的同辈长者。 您刚才不也说了,不过是**师的好、友。” 孔宣瘦眉紧皱,一时间竟无法辩驳。 第一回合,文净道人胜。 但**师在旁沉吟几声,正色道:“孔宣算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虽非道门弟子,却是始凤之后,教训长庚的资格还是有的。” 孔宣闻言,当即扬起下巴,坐姿都直挺了许多。 第二回合极快分出胜负,孔宣依靠裁判黑哨,夺回一城! 小花猫目露不甘,攥着小拳头作势要继续猛攻…… 李长寿心底,塔爷、尺哥、图老大看戏看得欢乐,也在讨论哪个更配**师一些; 宝物们若是能化成人形,八成是要搬个小板凳、磕点小瓜子,论一论道门大师嫂的资格。 正颠勺的某天庭普通权神心底轻笑了声,决定多做几……十个菜,避开那里的旋涡。 宁斗西方百地藏,不入此间修罗门。 后堂中,孔宣一句‘不知何时能去兜率宫中拜见圣人’,掀起了第三回合的论战。 **师也不知是真的对此事不感冒,又或是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此时虽察觉到了文净道人与孔宣之间的‘针锋相对’,但并未意识到原因为何。 故,**师只是含笑听着,没有去灭火,全当看个乐。 一来二去,李长寿不由在心底问太极图: “师兄是真的不懂这些,还是故意如此,在下一盘大棋?” 图老大的灵觉带着几分讥讽,笑道: “还下一盘大棋,大徒弟安排人教道承之前,都不知男女该如何受孕,一心就知道修道修道,几次都差点跟大道同化,被老爷拉回来了。” 正尝热汤的李长寿差点扭头喷出来。 图老大继续甩黑料: “老爷让大徒弟去扩充人教势力,又告诉他不能收徒,明摆着就是让他找个道侣。 大徒弟厉害了,直接威胁月老,干涉人教六家道承的姻缘,老爷都被他气笑了。 大徒弟在其他方面都是一等一的资质,唯独这事……不开窍。” 塔爷接话道:“也不能说不开窍,大徒弟安排旁人还是十分厉害的,当年去三仙岛送小徒弟的画像,也可谓无比高明的一手算计。 不然哪有小徒弟你的今天!” 李长寿连连点头。 感激,感恩大师兄! 乾坤尺道:“侬帮伊一把好伐?” “这该如何插手?” 李长寿摸着下巴一阵沉思,瞧了眼后堂中正不断言语过招的孔宣和文净道人,心底不断思索。 文净道人自是不用多说,她对**师仰慕的很,是那种**师只要点头,今晚就能拜堂成亲的主动求姻缘者。 不过文净道人稍后还有大事要做,不能让她太快得手,这个还是要压一压…… 若要促成**师的好事,那就要在文净道人能接受的前提下,忽悠、咳,促成孔宣定阴阳,让她去表明对师兄的心意了…… 此时,文净道人附身的小猫跳到了**师身侧,温顺地靠在**师手臂旁。 孔宣不甘示弱,搬着椅子到了**师身侧,扶手碰扶手,端庄淡定地坐了下来。 **师:…… “长庚怎么还不回来?” 李长寿想了想,淡定的一笑,安排人开始上菜,心神挪移去了小琼峰上,开启了只纸道人。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人都有不足之处。 家中刚好有一位此事的行家,委婉地咨询下才是。 【本体】纸道人自书橱角落飞出,化作李长寿的身形,漫步走去地下密室中的书房。 灵娥此时正在打坐修行,面前摆着一只香炉,其内插着三根清香,似是在拜祭一只木盒…… 木盒周遭缠绕着一缕晦涩难明,但李长寿却感觉颇为熟悉的道韵。 通天教主的道韵? 李长寿顿时一惊,立刻快步向前,还未进书房就听到了灵娥的叹息声: “师兄你回来啦。” “嗯,”李长寿答应一句,走入书房,“不过是纸道人,本体还有些事没处置完,这是?” “嘤!” 灵娥扭头看了过来,小嘴一扁、眼圈一红,嘀咕道:“圣、圣人老爷之前……” “怎么了?” “来送云霄姐姐的嫁妆了!” 灵娥仰头一阵嘤嘤假哭,让李长寿瞬间头大。 人教教风,也是没谁了。 …… 血海背面,被李长寿用太极图毁掉的芥子小乾坤附近,一道包裹在黑袍中的身影缓缓浮现。 斗篷之下,一只白净的大手探了出来,在乾坤中点出了一道旋涡,又随手轻弹,将一颗被红黑色火焰包裹的莲子,探入了旋涡之中。 “呵。” 半声轻笑,这道黑影悄然消失不见,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乾坤未能留下他半点踪影。 第四百八十四章 寿 尽 力 了 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正文卷第四百八十四章寿尽力了昨夜细风微雨,浅醉不消乐忧。 东天拂晓时,海神庙后堂只剩狼藉杯盘。 最先离去的是文净道人,倒不是败下阵来,而是血蚊之力消耗殆尽; 且为了给大法师留好印象,她也用了一点小心机,并未摄取这只小花猫的生灵之力,神通凝成的血蚊消散后,这小花猫安然无恙。 就是留下了一点后遗症,特别粘大法师。 拂晓时,第二个告辞离开的是孔宣。 他多了几分心事,临走时还给了李长寿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长寿对此……就当自己没看见。 这事能直接掺和吗? 修罗场的主体,乃孔宣、文净道人、玄都大法师,除却文净道人擅长偷袭算计敲闷棍,正面斗法比起另外两位弱了两筹,哪个是他能招惹的? 最重要的是…… 大法师对此明显有点抗拒。 大法师临走时,皱眉凝思、细细思索,许久才反应了过来,喃喃自语: “长寿,莫非孔宣道友对为兄,有些非道友般的想法?” 李长寿眯眼笑道:“师兄您多虑了。” “那就好,”大法师松了口气,“此事当真难以应对,一个人长睡多舒适,若身旁多一人未免太拘束。” 李长寿淡定地补充了一句:“这两位都对师兄倾心不已,早已不是‘非道友’这么简单。” 大法师顿时瞪眼,来回踱步一阵,叹道:“帮为兄搞定!” 李长寿双手一摊:“这事牵扯太大,文净道人是老师点名,孔宣道友又是天地间少有的高手。 师兄您想,若是能将孔宣道友吸引过来,成为咱们人教的高手……以后需要顶级高手撑场子的情形,您不就能理所应当划水了?” 因材施教,由性劝人。 大法师仔细想了想,笑道:“倒也是这般道理。 道侣之事且不说,为兄是不会动这般妄念的,孔宣道友若是能加入咱们人教,道门气运也可更为凝实。 长寿,此事你当记在心上,尽力搞搞,为兄这就回玄都城了。” 大法师言罢,掌心涌出阴阳二气,将太极图拍在李长寿肩头,身形一转,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李长寿怎么看,大法师都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不过说到底,还是大法师洒脱,觉得孔宣、文净道人都是麻烦,丝毫不为所动。 大法师临走还将太极图拍给自己,李长寿心底就知,大法师接下来肯定会躲在玄都城中…… 下次要见大法师,估计就是紫霄宫议事之时了。 李长寿随手洒出一把三昧真炎,文净道人与孔宣沾过的桌椅碗筷,尽数燃成灰烬。 站在后堂门口轻叹了声,真身施展土遁,于南海之滨消失不见。 半日后。 李长寿回了小琼峰中,将太极图、玄黄塔、乾坤尺、焰光旗,一同放到了太清老爷的宝图前,拜了三拜。 太极图之上飘起微弱的道韵,四件宝物被收回太清圣人身旁。 李长寿见状,心底也放下了一块石头。 看来,最近是不用让他本体登场了…… 带着灵娥暂时离开地下,来小琼峰表面散散心,透透气;灵娥为他泡好茶、拿来两碟点心,就驾云去找酒雨诗玩耍。 李长寿坐在摇椅中,轻轻摇晃着身形,手中把玩着一枚金色的‘长命锁’…… 通天师叔一出手就是这般重宝,真的是如灵娥所想,在暗示自己什么? 此宝此前已自报家门,在他心底投去灵觉,化作了有点冷的女声: “吾乃穿心锁,奉老爷之命,今后听从你之令,做你伴身之宝。”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声谢,此时正在熟悉穿心锁的威能。 这把锁…… 李长寿并没有太多与之相关的前世记忆,其名头自然远不如诛仙四剑、青萍剑、混元金斗这些截教系的宝物。 但能跟自己直接对话交流,这就是重宝的标志。 此锁名为穿心,也是杀伐之宝。 祭起此宝,可做暗器用,袭杀普通大罗不在话下,也可做仙绳用,捆绑对方的同时,能将对方元神束缚、仙力封禁; 实乃杀人越货、偷袭闷棍之顶级宝物! 跟李长寿的行事风格,倒是颇为相近。 可惜,这般重宝不能随便淬毒,要对它保持足够的尊重。 “今后多多指教,”李长寿笑着道了句,将穿心锁握在掌心,开始初步的祭练。 穿心锁并未抗拒,也在主动加深对李长寿的亲近之感,适应李长寿的元神之力…… 林间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大阵之外白云朵朵,时而能见御空而过的人族练气士。 不知不觉,李长寿有些许心神跑偏,在云头徘徊,随归鸟嬉戏,而后一声轻叹,想着未来千年。 千年后,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 这却是不敢随便插旗的…… 休息半日,接下来还要回天庭忙碌,此次西方教小胜,气运有所回升,自己要想办法尽早给他们打下去。 还有八十多年,紫霄宫中商议封神事,在那之前,自己能做的还有很多。 李长寿心底不由冒出几个问题…… 地藏到底是不是被他师父接引坑了?又或是整场布局都在接引圣人的把控中? 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之间,是否已意识到了截教和阐教必有一战? 元始天尊当日提到了‘三友’,显然是念着当年的旧情,但这般旧情,能有多少落在通天教主的弟子身上? 太乙真人的嘴,会不会真的引发道门内战…… 李长寿不自觉打了哈欠,困意上涌,心底立刻泛起少许警兆,施展空明道心左右验证,确定劫运并未影响自己。 应当是之前应对圣人发难的缘故,心神有些疲倦。 ‘心神划分区域,交替休息一阵吧。’ 李长寿闭上双眼,进入了假寐的状态,小琼峰各处的大阵蓄势待发。 迷迷糊糊中,李长寿仿佛做了个梦。 梦境中,他看到了一朵血色的莲花,正在一团迷迷蒙蒙的雾气中汲取混浊的灵气。 莲花呈九瓣状,但第十瓣正在缓缓凝成。 李长寿此刻泛不起不太多念头,只是‘注视着’这朵莲花,想读懂它的讯息,又眼前一花,却见这莲花之后,现出了一名高瘦老道的身影。 这一幕极快地闪过,这朵莲花随之破碎,李长寿的梦境渐渐消散。 天道道韵? 保持着空明心境的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抹如溪水般流走的道韵,嘴角微微一撇。 他就知道,这是天道在给自己暗示什么! 结合此前已经听到了两次,有关冥河老祖有可能还未死绝的消息,这一幕怎么看,都是冥河老祖有可能要在近期活过来了。 对此,李长寿仔细思量,决定…… 不接受这般暗示。 梦中所见、渲染焦虑,这是天道常用的手段了。 若是道祖老爷给自己提示,直接凝成几个字就是了,之前【先欠着】和【下次一起】已开了先例。 李长寿此时已经能确定,天道最少分为了三个组成部分。 其一是天地意志; 其二是众生意志。 这两者互相交错,以天地间的大道为基础,诞生了监管天地的天道,至公无私、无情无心,对待天地万物一视同仁,演变的趋势便是天地稳定。 其三是道祖鸿钧,补全天道之后并未被天道完全同化,虽然自身无法脱离天道,却可反过来很大程度影响天道。 大劫劫运,应是天道本身演变而出,与道祖无直接关联。 李长寿之所以能分的如此清楚,是因自己切实接触过大劫劫运,靠着劫运干掉了陆压道人; 而在混元金斗养伤时,自己道心中出现的那团黑影,就是天道原本意志发动的劫运,在自己道心中投影出的具象。 它并非生灵,而是天道本身意志,监督他不要搞事,让封神大劫顺利开启。 当道祖对自己前后两次凝字传信,所现出的道韵,与大劫劫运相近,但又有所不同。 故,李长寿可以断定,这是天道要把他当法宝人来用,故意在他心神歇息时,给出这般警示。 直接紫霄神雷劈上去,岂不干脆利落? 李长寿自不会去冒险,安安心心在家修行。 血海若生变数,又可趁机组建一次道门三教高手团建…… 有太乙真人的嘴,什么团开不起来? 话说回来,当年又是天道的哪部分,决定抹杀的浪前辈? 李长寿细细推算,此时知道的讯息太少,也无法得出结论。 偏偏,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无比重要…… “水神?!水神!” 耳旁突然传来一阵兴奋地呼喊声。 李长寿迅速清醒了过来,顿感神清气爽,呼吸都顺畅了许多,眼前的山林景色更为怡人。 一部分心神挪去天庭水神府,开启纸道人,对着铜镜看了眼纸道人的外貌; 白发白袍清瘦面庞,慈祥威严老成持重,自是水神专用皮。 拉开书房屋门,李长寿就见到了秦天柱那满是兴奋的面容,笑道: “秦元帅,这是怎了?” ——此前去地府一行,玉帝陛下给他自己的化身论功行赏,提成了元帅品阶。 秦天柱瞪着眼吸了口气,用自己最大的力气,传声说了两个轻轻的字眼: “有了!” 李长寿有点懵。 秦天柱拍了拍大腿,咧着嘴传声道:“我师妹,师妹怀上了!” 李长寿眼前一亮,拱手传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大喜事啊!” “嘿嘿嘿,哈哈哈哈!” 秦天柱顿时双手掐腰大笑,昂首挺胸、虎虎生威,“当真不易啊,我与师妹都是先天生灵,而今道境都已不低!” 李长寿竖了个拇指:“陛下龙精虎猛、造福苍生,当有这般福报。” 秦天柱一边大笑,李长寿一边恭贺,构成了一副有些诡异的静默画面,让水神府的天兵天将们也有点懵。 不多时,秦天柱就收拾起心情,朗声呼喊,通知李长寿去凌霄宝殿一趟。 李长寿本以为玉帝陛下会与他言说升神位之事,没想到却是将凌霄宝殿封起来,喝了一顿大酒。 最后玉帝醉倒在玉阶之上,李长寿也只能在旁装醉。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李长寿: 就算酒量比上司好,那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要么是被拉去挡酒,要么就是给上司添堵。 王母有了身孕,这个时间点,倒是跟七情化身转生刚好吻合。 李长寿着实捏了把汗,若非他亲手送七情化身投生凡尘,还真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关联。 玉帝王母并未对外宣扬此事,但天庭也有小道消息流传,不少天庭记录员都在关注瑶池的动向,但凡看到瑶池仙女就上去问一嘴。 天庭各处的差事都算清闲,这般大事确实足以牵动各路仙神的神经。 于是,十个月后。 王母那边自不会有什么动静,先天生灵孕育子嗣的周期,跟凡人自是不同。 李长寿和孔宣找的那名妇人即将临盆,李长寿直接以天庭水神的形象暗中赶去了孔宣处,在旁护持。 无惊无险,那妇人顺利产下一女婴。 其时,天空霞光阵阵,各处祥云丛生,满城飘起了粉色花瓣。 女婴落地后不哭不闹,大眼观察着各处,手腕上套着一只草环,只是刚刚出生,就已是粉雕玉琢,比普通婴孩大了不少。 待产婆领赏走后,自有孔宣此前就找好的天仙境飞禽精灵向前照料。 此时小哀她们的记忆、人格,都尚在封印之中,将会随着她的生长不断觉醒,十六年后就能恢复成原本的七情化身。 这具道躯是女娲娘娘亲手打造,给了七情元神七个容身之处; 未来,她们既可选择轮流掌控这具道躯,也可互相协调,同时出手与旁人斗法,不会有任何割裂感。 不多时,一袭白衣的孔宣,一身青色道袍的李长寿,几名花枝招展的仙子,聚在床边一阵琢磨。 孔宣道:“既然是七情化身,不如就叫她七情吧。” “不可,”李长寿道,“七情之中,每个化身都是相对独立的,若是用一个名字囊括她们七个,反而不美。” 孔宣笑道:“那你来取。” “大德后土、造福众生,又是巫族最温柔的祖,七情化身脱胎于她,更是融合了众生之七情。 这般,叫她……铁蛋儿怎么样?” 房内瞬时落针可闻。 那本来在傻笑的女婴,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小腿儿一阵乱蹬,一股淡淡的悲伤气息散出。 李长寿见状一笑,淡然道: “你们七个此时果然已经醒了,莫要捣乱,我自不会给你们这般姓名,不过是试你们一下。 这里是凡俗之地,凡人本就重七情六欲,你们在此地好好观察,有事可随时找我或是孔宣道友,想去哪就告我一声,我自会为你们安排。 但切记,若是你们用神通影响到了旁人,造成了惨剧,我就要将你们带离这花花世界,带去山中苦修。” 女婴轻轻翻了个白眼,在襁褓中打了个哈欠,闭眼睡了过去。 李长寿微微一笑,与孔宣对视一眼,离了此间屋舍。 “道友,要多麻烦你了。” “是我要谢你才对,”孔宣正色道,“无论是照看这商部族,还是照看七情化身转世身,都是能为我凤族改善气运之事。” 李长寿摆摆手,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与我师兄相交莫逆,我自是要为你想着这些好处。” 孔宣顿时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随之就轻叹了声:“长庚可知,我已决心定下阴阳归属,但此时缺了一缕先天玄阴气为引。” 李长寿忙问:“此物何处可找寻?” “混沌海中,”孔宣道,“或是太阴星上。” “哦?太阴星?” 李长寿思忖一二,笑道:“既如此,我去太阴星上走一遭,看是否能帮上道友。” 孔宣略微有些抹不开脸面,思前想后,低声问:“你可有什么事是需我去帮忙做的?这般只是受你好处,当真于心难安。” “诶!” 李长寿袖袍一挥,目视远方、蕴着星光,沉声道: “没有玄都师兄,就没有我今日。 我心底只盼着,玄都师兄能够安安稳稳,有一名能与他相配的道侣相伴,潇洒红尘之外,逍遥天地之间。 此时我只能称呼道友一声道友,但他日,我还是想称呼道友一声……师姐。” 孔宣一怔,同样眺望着天边,目中满是安宁,久久不能回神。 李长寿:…… 虚假的替人谈情,无非就是【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又或是【我有锹一把,墙角都能挖】。 真实的替人谈情,核心点围绕师兄展开,为仰慕师兄的孔宣画一个美好的未来,让孔宣心底产生期待感,而后再表明自己会全力协助,促成此事! 这就是寿的报恩! 嗯,稍后再想个办法稳一稳文净,让文净能踏踏实实为人教做事的同时,也要让她多一点对未来的期望。 师兄,师弟只能帮你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啧啧……” 玄都城城墙上,睡梦中的玄都大法师忍不住翻了翻身,抬手捏了捏鼻子,继续舒适地睡了下去。 远处混沌海中灰气起起伏伏,但那些讨人厌的域外天魔、天外生灵,却是毫无踪影。 …… 血海,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李长寿十个月前梦中上演的那一幕情形,就在此地。 此时这血莲已凝成了十一瓣,第十二瓣已有了大概轮廓与虚影,汇聚众生之怨、恨、恶、杀之意,凝聚无边业障。 血莲背后,那老道的身影已是无比虚淡。 正此时! 这片昏暗天地忽得被紫光照亮,道道紫色雷霆如狂浪奔涌而来,转眼将这血莲吞没! 但雷霆过后,血莲安然无恙,只是血莲背后的老道已消失不见。 囤积在血海中的无边业障再次汇聚而来,莲花正中升起一只浅白色的火苗。 诡异,且安然。 第四百八十五章 灵珠异样,再访广寒 自梦境现出血莲的天道暗示过去一年,李长寿每日都做吹哨喊人抄家伙的准备,但…… 血海安安静静,完全无事发生。 地府肯定还是要出事,尤其是在西方教占了便宜后,很有可能还会从地府入手,打开缺口。 稳妥起见,李长寿在酆都城中放了一具纸道人,平日里伪装成一名小判官,时刻监察此地动向。 顺便,李长寿在灵珠子进入试胆殿四十九次后,也将他接回了天庭。 灵珠子修为还不足长生金仙境,肉身战力提升虽快,却也发挥不了什么效果。 稳一手,让他在天庭安心‘发育’才是。 就是…… 此时的灵珠子…… 阳光照耀在水神府前院,赤膊、长发,身着一条铁色长裤、打上绑腿的青年道者,被一群脱下了战甲、换上便装的天将包围着。 看此时的灵珠子,虽然浑身皮肤还是偏白,但比去地府之前已强壮了不知多少,线条近乎完美,浑身肌肉蕴含着惊人的力量,浑身散发着浓郁的大丈夫气息。 就是一开口,还是那般…… 清脆动人。 “各位请,”灵珠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周遭一群天将低吼着扑了上来。 人影交错、拳脚乱飞; 不多时,一名名天将飞天、落地,口中痛哼不止,或是鼻青、或是脸肿,严重点的也就粉碎性骨折。 都是仙人,这点都算小伤,仙力一扫就能复原。 灵珠子拍拍手,看着满地伤员咧嘴一笑,下手自是留了分寸。 府内不少天兵天将看着这一幕,也是各种感慨,有几个天兵天将头顶仿佛冒出了粉色的气泡…… 此时,一位白发白眉的普通权神在旁飘过,道一声:“灵珠子,随我外出一趟。” “是!” 灵珠子定声答应,立刻拽出短衫银甲,精精神神地跟在李长寿身后。 此时来看,地府一行完全超出了预期效果,甚至此时还有点…… “师叔,啥时候天庭要对外征战,我想一同去见见世面!” “师叔,那十八层地狱内是什么情形?师侄想进去见见世面!” “师叔你看这些仙子,一个个细胳膊细腿,假若有魔兵杀上天庭,如何抵御?不如师叔也安排她们去地府中见见世面!” 李长寿:…… “少说,多看,”李长寿语重心长地道一声,“不要被巫族影响太深,他们修的是肉身,但大多数天庭仙人走的都是元神道。” 灵珠子咧嘴一笑,点头答应一声,老老实实跟在李长寿身后,挺胸抬头,自成英武风范。 虽然有点小瑕疵,但也算达到太乙师兄的要求了嘛。 出水神府朝左拐,驾云御空不过片刻,就能见到一座正在修缮的宫殿; 那里就是李长寿的新家,玉帝下旨命天庭工匠建造的‘太白宫’。 李长寿对此,其实没什么感觉,毕竟也只是放纸道人的地儿,富丽堂皇一点、简陋一点都无所谓。 权势二字,不过过眼浮云,他如今在天庭已是‘一对’之下,万仙之上,他真的快乐吗? 快乐。 很快乐。 而且太白金星的快乐,旁人都想象不到。 灵珠子笑问:“师叔,咱们要去哪?” “广寒宫,”李长寿淡定道,“去寻找一缕先天玄阴气,给一位大能做贺礼。” 灵珠子有些不明所以,但并未多问,老老实实地跟在李长寿身后。 仙识扫过,能见天庭各处都有铜镜之影,‘水神互娱’的品牌影响力也日渐增强,这种娱乐互动方式,填充了不少仙神的空虚道心。 这两个月的时间,李长寿都在查那先天玄阴气到底是什么,也是在天庭收藏的远古石板中找到了相关‘道文’。 大概便是,天地开辟、划分阴阳时,曾有太玄之气被开天神斧斩做太玄阴阳气,这些太玄阴阳气大部分散落于混沌海中,小部分被盘古神眼球所化的日月吸引,归于天地间的阴阳二极,也就是太阴星、太阳星的星核之中。 想要采集这般先天玄阴气,比采集太阳真炎还要困难数倍。 孔宣修有五色神光,五色神光脱胎于先天五行气,若要不损这般神通的威能,以玄阴气为引、定下自身阴阳归属,也算妥当。 为了顺利让己方核心大手子加一,本不愿再来广寒宫的李长寿,也只能再跑一趟了。 姮娥的身份,着实太特殊了些。 行过月宫,李长寿也进去看了看。 毕竟已经被册封为嫦娥总教习,没有过门而不入的道理。 灵珠子那清秀的面容、爽朗的微笑、硬朗的身姿,顿时吸引了不少仙子侧目。 但灵珠子对此只是微微皱眉,怀念起了自己跟巫们在幽冥界的泥地里打滚儿的岁月。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小细节,隐隐有些担心了起来。 莫非…… 过刚了? “师侄?” 刚离月宫,李长寿就笑呵呵地问:“你修行至今,距离金仙境也已不远,可想过寻一道侣?” 灵珠子顿时有些脸红:“师叔,灵珠子尚未、尚……” “哈哈哈,”李长寿甩了甩拂尘,仰头大笑,调侃道:“莫要如此扭扭捏捏,你我都是男子,这些话题要敞开了聊。 灵珠子啊,你也见过了不少女仙,可觉得哪位仙子颇为好看,想多看几眼?” “这个,这……” 灵珠子吞吞吐吐了一阵,又皱眉凝思,一时间答不上来。 跟女仙玩耍,哪能打得痛快? 这些仙子瘦胳膊瘦腿的,一拳下去,岂不是要嘤嘤吐血? 恰好,李长寿已是驾云带着他到了月桂树侧旁,天庭伐木工吴刚处。 铿铿的伐木声中,吴刚挥舞大斧时的身姿,其中蕴含的道韵,让灵珠子双眼放光,心底惊叹不已。 ‘初时不懂战法,不明此间真意,而今所见,方知师叔说的不错,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这斧刃的轨迹,对力道的运用,力发于脚底而绽放于斧刃,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好斧,好斧!’ 灵珠子看的入神,丝毫未觉侧旁某天庭普通权神那张老脸逐渐发黑。 李长寿心底近乎泛起了滔天巨浪! 这! 巫族战法威力这么大吗?教、教歪了还能? 这可是今后的哪吒,三坛海会大神,天庭未来战将排行榜前五的小将,‘是他、是他、就是他’这般凡俗歌谣传唱的小英雄! 不,不能这么快下结论。 “咳!”李长寿定声道,“灵珠子,你且在此地等候,我去与这位前辈谈一谈。” 言罢独自驾云向前,暗中观察灵珠子的反应,赫然发现…… 灵珠子还是双目放光地注视着吴刚那雄壮的背影,呼吸都开始有些失调,整个仙的血气运转都比此前快了三分! 李长寿:…… 慌,就很慌。 倒不是怕某阴阳语大师用口水吐自己,纯粹是因自己好像教坏了未来的小哪吒…… 这洪荒虽凶险,但也不能变成……变成…… 也不对,好像从赵大爷那一躺开始,这洪荒跟自己想象中就有些不一样了。 罢了,先确定是不是,再说如何。 假若灵珠子真的走偏了路,那就尽力干预、努力治疗,实在不行只能给予尊重,远远地祝福了。 巫族,到底怎么个风气! …… “玄阴气?” 吴刚拄着大斧,手背擦了擦额头热汗,接过李长寿递来的仙酿牛饮了一口,笑道: “你找这玩意干啥用?殿下那里应该有许多,找她要去就是了。 之前我去太阴星核采了很多,也不知道殿下有什么用。” “哦?” 李长寿也没想到此事来的如此容易,赶紧抱拳道谢,与吴刚聊起了近来的大事。 吴刚皱眉道:“香火神国?这不是扼杀人族天性?若是在经文中做些手脚,岂不是让一处大千世界中的人族,尽皆化作行尸走肉?” “还没到那般地步,”李长寿道,“据我调查,西方教此时还处于汲取众生念力,凝聚香火功德的阶段。 此前跟西方教相争,道门这边也吃了点小亏,让西方教气运稍微稳固了些,此时晚辈也在发愁该如何化解香火神国之危。 前辈可有良策?” “世人多愚昧,对方已是抢占了先机,”吴刚一阵沉吟,“此事还是要尽早解决,有些死伤也在所难免,不可畏缩不前。” 李长寿虚心求稳,又问:“在上古时,可有这般情形?” 吴刚道:“上古时,三千世界多贫瘠,为了让人族不至于在巫妖大战中被灭绝,我们暗中送了许多人族部落去各个能住人的大千世界……” 李长寿心底一笑,怪不得如今三千世界如此繁茂,原来还有上古人皇背后操作。 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步好棋。 与吴刚商量了半日,也没得出什么应对香火神国的妙计。 世人认知不同、学识不同,对天地、生灵的理解也各不相同,要从根本上改变香火神国这般局面,还是要从建立香火神国的西方教入手。 李长寿也说起,自己正在组建反西方仙道势力之事; 吴刚言说此事可行,但不忘叮嘱道: “若三千世界中大战一起,必是生灵涂炭之局。 现如今的天地间,为敌的并非妖、人、巫,为敌的是仙与人。 你是天庭水神,如今真正能影响到三界之人,望你莫要忘了初心,去平衡仙人之间的关系。 让仙莫忘人族之根,方才可令人族长盛不衰,不为其他种族所取代。” 李长寿听罢沉思一阵,对吴刚做了个道揖,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成仙莫忘人族之根。 这大概,是只有上古经历过那般岁月的人族高手,才能给出的教诲吧。 铿铿的伐木声再起,李长寿驾云与灵珠子汇合,笑问:“刚才我与吴刚前辈的聊天,你可听到了?” 灵珠子眨眨眼,羞惭地做了个道揖: “师叔莫怪,灵珠子刚刚只顾看吴刚前辈的动作,并未仔细去听……” 李长寿:…… 总感觉自己头顶写了个危字,太乙真人正提着九龙神火罩在赶来的路上。 不能慌,还不能确定。 李长寿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笑容充满了长者的慈爱关怀,温声道:“来来,随我去广寒宫中。” 灵珠子眨了下眼,随李长寿摸去了广寒宫门前。 李长寿在怀中拿出两面铜镜,但犹豫了下,又将铜镜塞了回去,令灵珠子向前叫门。 灵珠子落在白玉阶上,抬手刚要扣门,广寒宫的大门却被人从内拉开,一名灵巧的少女转了出来,好奇地看着外面。 那一瞬,四目相接; 左侧是清秀英朗的年轻男子,一身银白锁子甲,目蕴星海、眉眼带笑,恰似少女梦中的少年郎,让人奏一曲哀愁,愿去苦苦等候。 右侧是面容俏丽的俊少女,头上带着兔耳朵发饰,脸蛋可爱动人,大眼明媚蕴光,一双修长纤细的小腿颇为‘有劲’,此刻见到灵珠子,都不由看呆了。 从李长寿的视角来看,两人此时四目相接,刚好符合一见心花绽放的路子; 少女玉兔已是俏脸飞红,呼吸都变得十分浅淡…… 而灵珠子…… 面无表情道:“天庭水神来访。” 冷漠,且淡定。 少女玉兔猛地哆嗦了下,踮脚看到了李长寿的身影,唰的一声直直跳远,口中喊着: “主人,水神打上门来了!” 灵珠子眉头一皱,侧身等李长寿向前,还有些不满地嘀咕道: “当真没有礼数,也不知对师叔您行礼再进去。” 李长寿努力保持着笑意,问道:“灵珠子,你如实回答师叔,你见到这少女第一眼,心底冒出的念头是什么?” 灵珠子仔细思索,脸有些发红; 李长寿:莫非…… 灵珠子道:“这身子骨如此纤弱,我一拳下去,也不知她会不会吐血。” “咳!” 李长寿一口气息差点走岔,自毁了这具纸道人。 送给灵珠子一个温暖的眼神,李长寿低头迈步进了广寒宫,心底犹自有些不甘心。 与姮娥见面时,李长寿也在观察灵珠子的反应。 姮娥之美,美绝人寰,此时也是本体外出相见,精心打扮了一番,刚一现身就令百花齐绽,让广寒宫增了三分美色。 饶是李长寿道心坚如磐石,有百美老了系列法器镇压,犹自有千分之三四左右的摇晃。 灵珠子…… 很淡定,出人意料的淡定,无论是直视姮娥,又或是被李长寿正式介绍、与姮娥行礼,都是无比淡定。 颇给他这个师叔长脸。 但李长寿心底担忧更深了些…… 于是,李长寿与姮娥寒暄几句,就请姮娥派玉兔,带灵珠子在广寒宫中随处逛逛,暗中观察灵珠子的表现。 姮娥自非寻常仙子,传声问道:“水神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在担心你这师侄?” “不错,”李长寿缓缓点头,直接道,“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并未完成此前与仙子的许诺。” 姮娥莞尔轻笑,言道:“那事难的很,您能记得已是让我无比欢喜,有事水神您吩咐就是。” 李长寿道:“我需一缕玄阴气,听吴刚前辈说仙子这里有些存货?” “嗯?” 姮娥眨眨眼,俏脸莫名一红,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宝囊,又将宝囊打开,纤手在其中搅拌了一阵,摸出了一只精美的方盒,递给李长寿。 “都、都在这里了。” 李长寿有些不解,仔细感应一下,额头挂满黑线。 脂粉? 玄阴气混杂的女子脂粉? 李长寿忙问:“这还能用吗?” “自然!” 姮娥说起这个不由神采飞扬: “阴属的宝物对女子都很滋补,玄阴气也是这般,您看我现在皮肤这般光滑有弹性,就是用了这种秘制脂粉的缘故! 这里面还有玄天极阴玉、九阴真灵冰等等极品宝材粘成的粉末,又用九万年份的温阳泉泉水进行调和,最后筛除阳气,只留阴属之精华,护肤保湿效果绝……佳…… 这、这个,您别这么看我…… 这不是,三界第一美人这种称呼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取的,搞的人家压力很大。” 李长寿:…… 不愧是浪前辈的弟子,给他的感觉果然很亲切,像极了上辈子某专柜推销员。 正此时! “啊——” 广寒宫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李长寿和姮娥对视一眼,就听唰唰两声,两人几乎同时消失在湖边楼台。 李长寿用的是拿手遁法,看似是与姮娥同时出现在广寒宫某个角落,但实际上却比姮娥慢了一分。 看前方,玉兔少女跌坐在地上,花容失色。 那灵珠子撕开上半身铠甲,怒吼一声‘大威天龙’,一记铁拳,将那条巨蟒长着鸡冠头的脑袋砸扁。 “哎……” 姮娥想阻拦,却有些来不及。 李长寿纳闷道:“这地方养蛇作甚?” 姮娥俏脸略微泛红,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对李长寿眨眨眼,自是……为美容计。 第四百八十六章 昆仑玉虚行【中章求票】 还好…… 在遇到危急情形时,灵珠子能不假思索挺身而出,站在玉兔少女身前,这也算是有所担当了。 其他问题,还是要继续观察,尽力干预,实在不行也只能给予尊重。 广寒宫大门处,道道仙识关注中。 李长寿带着灵珠子迈步而出,前者白发白眉、面带慈祥笑意,后者换上了一身青色道袍,昂首挺胸跟在自家师叔之后。 不少偷偷探查此地的天将、仙神、仙子们,陆续发现了关键点—— 这年轻人,怎么换衣服了? “恭送水神大人。” 姮娥温婉的嗓音自大阵中飘出,她带着少女玉兔站在宫门之外、阵法光壁之内,双手交叠于身前,对李长寿盈盈一礼。 李长寿转身还了一礼,朗声道: “今日多谢星君相助,若是星君得空,也去我水神府坐坐。 我家师侄与星君侍女颇为相近,这位玉兔仙子若是闲来无事,也可随时来我水神府中。” 玉兔明显哆嗦了下,低头不敢看水神的容貌。 姮娥柔声道:“多谢水神相邀。” 却也并未多说其他。 李长寿轻轻甩动拂尘,脚下生出一朵白云,带着灵珠子朝太阴星外飞去。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姮娥站在广寒宫大门前静立许久,双目有些出神…… 而这一幕被天庭众仙神瞧见,话题开始持续跑偏。 “姮娥仙子好美。 似是对水神有些非同寻常的想法,送水神离开后,在广寒宫宫门前静立许久。” “姮娥仙子之姿,当真不愧三界第一美人! 八成已是对水神倾心,这也算一段佳缘啊。” “什么?水神与姮娥仙子好上了?进广寒宫中再出来,衣服都换了?” 李长寿还未驾云回到水神府,天庭各处都已传遍了此事,版本五花八门。 甚至已经有天庭记录员,开始在自己的铜镜直播中讨论此事,引来了不少关注…… 身为当红天庭记录员的卞庄,这方面的消息无比灵通; 李长寿还没回水神府,卞庄就已听闻数条传言,在天河畔仰头长叹、默默流泪。 昨日刚从龙宫回返天庭,此时心情正舒畅的敖乙,纳闷之余,破例关怀了卞庄一下; “怎么了?” 成熟男人的崩溃,大概都是在一瞬。 卞庄突然嚎啕大哭,扭头看着敖乙,眼泪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我!水神大人!姮娥仙子!” “嗯?”此前一直专注于修行的敖乙,顿时满头问号。 “我输了啊……” 卞庄擦了擦泪,嘴唇颤抖着: “我这段无疾而终的姻缘,终究是败给了权势、地位与名望! 水神大人给了我现在的一切,我总不可能忘恩负义,去跟水神大人争姮娥仙子的芳心! 这份虽然还没发生,但在我心底已经缠绵悱恻的感情,我……退出了!” 敖乙整个人被黑线吞噬,嘴角一阵抽搐。 “有病!” “是,我害了治不好的相思病。” 卞庄颓然一叹,低声道:“自古多情空余恨!” 敖乙目光看向侧旁,淡定地打断了卞庄的吟唱,淡然道: “教主哥哥此前对我说过,好像有意提拔你为三百嫦娥的副教习。” 卞庄精神一震,双手抹了一把脸,那对招子绽放着璀璨的光亮:“真假?” 敖乙:…… 真·龙爪手! 飞龙在天! 卞庄惨叫着化作天边的黑点,飞了一阵才远远落在天河下游,最后背部向上浮了起来,渐渐飘远…… 敖乙想了想,拿出一面铜镜,收集了些相关的传言,及时送去了水神府中。 李长寿听闻此事,却只是微微一笑。 早在意料之中。 他本是想用此前那‘谣言粉碎机’的天帝碑,证明下自身清白; 但又考虑到,这种事越描越黑,表面上把事压下去了,反倒是会被当成自己默认此事。 这般传闻飞一会儿也是无妨,自己不过是纸道人在天庭,还能做何事? 稍后不去广寒宫,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而且还可趁着这一波谣言,为天庭竖起第二个招牌——三界第一美人。 超级天兵计划的作用十分显著,有琴玄雅的活跃、天庭的崛起,得来了一批又一批散仙加入天庭天兵天将之列。 甚至,最近准备提升天兵的最低门槛,从元仙境初期提升到中期…… 虽,此时的天庭依然只是‘洪荒第四势力’,总体实力排在道门、西方教、中神州仙宗之后,但天庭之名,已经传遍洪荒天地。 无人知天庭的洪荒时代,早已是过去式。 接下来,与西方教争夺三千世界,也能进一步提升天庭在三千世界中的影响力。 李长寿站在天地之外的角度,去审度天道大兴天庭的轨迹,从中也得出了诸多感悟。 天庭崛起,不能单单依靠封神大劫,从天庭内部制度的完善、外部威望的提升,到天兵天将的招纳、组建,万灵的认可…… 这些都是大兴的基础。 李长寿成为这个过程的助力,既得了好处,也帮天道、天庭做了不少事…… 【那人已成为天道演变不可或缺的一环】 突然又想到了女娲娘娘的这句话,李长寿不由一怔,联想到自己被扣两次功德之事,心底又不免多了些不安。 这天道,不会真就卸磨杀驴吧? 还是要想多想几条后路,现在这几条,明显不够稳妥。 水神府书房中,李长寿开启一只天将模样的纸道人,将那盒从各种意义来讲都无比珍贵的脂粉,送去孔宣处…… 李长寿好歹也算炼丹一道的小高手,在这脂粉中分辨出了众多宝材。 算算其价值,勉强相当于两颗九转金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这败家的女仙! 都长成那样了还不满意! 咋不把先天十大灵根炖成美容养颜汤! 李长寿暗道几声可怕,这具纸道人坐在圈椅中缓缓闭上双眼,心神挪去了旁处。 半日后,商部落最大的城郭外,树林深处。 李长寿将这盒脂粉交给了孔宣,孔宣道了声谢,言说稍后就开始闭关。 她定阴阳的过程,预计要三十六年…… “我这次闭关并非悟道,闭关时也会分心照看此地,你不必担心。 无论是这是商部族,还是七情化身,我自不会令其受损。” 孔宣话语一顿,又问:“七情的名字可想好了?” “等她会说话了,让她们自己取个吧。” 李长寿摇摇头,笑道:“七个魂魄七个性格,咱们取什么名字,总有人不满意。” 孔宣轻笑了声,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毕竟这次闭关就要定下阴阳,自身的转变、今后的路途如何,都充满了未知。 李长寿道:“老师曾说,你命中有个劫难,让师兄与我到时助你过劫,而后再入人教。” 孔宣目中光芒闪动,对着李长寿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但她刚转身,又顿住了脚步,扭头道: “还有一事,我有个三弟乃金翅鹏鸟,与我差不多一同入的洪荒。 他性情有些乖戾,与我当年遇到大法师前相差不多。 前几日他来寻我,劝我归顺西方教…… 若他对你出手,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留情,打杀了也无妨。” 言罢,孔宣不等李长寿回复,向前迈出两步,身形消失在一片五彩薄雾中。 金翅大鹏鸟? 这名字李长寿也算熟悉,孔宣的三弟、封神大劫中的羽翼仙,没想到早已归属西方教,还来劝孔宣投奔西方。 果然,西方立下了地藏这个气运之柱,搞事之心开始蠢蠢欲动了。 西方教下一步最有可能针对何处? 小琼峰的地下密室中,李长寿思索一阵,提笔写下了几个选项,又将其他选项逐一划掉,留下了一项—— 【反西方仙道势力初次盟会】。 此时看来,不免一战。 “师兄!” 灵娥轻唤一声,在旁跳了过来,低头看着书案上的文字。 “在发愁这事吗?” “啧,”李长寿放下自制的毛笔,刚想抬手揉揉眉心,两只有点冰凉的小手已凑了上来,轻柔地轮刮着。 灵娥小声道:“是在担心西方教去捣乱吗?” “无论怎么算都避不开,”李长寿道,“上次和吕岳师兄用毒灭了一批他们的打手,他们这次搞事,估计是要无所不用其极了。” “咱们把会场所在之地,设计的复杂一点呢?” 灵娥小声给着建议:“比如,我们最开始指定一个聚集的地点,等人来了换下一个地点,如此重复几次……” “不可行,”李长寿沉声道,“先不说这般举动会毁坏仙盟的威信、天庭的威严,如何能保证西方教安插的眼线,传递不出消息? 西方教对付龙族时,曾展露过大批高手集体挪移的手段。 此法看似不错,实则并不可行。” “还是师兄考虑的周全,”灵娥笑嘻嘻地应了句,继续帮忙思索对策。 李长寿想起什么,问道:“我明日开炉炼制一批丹药,你要不要……护肤美白这类的丹?” “可以炼这个吗?”灵娥满是期待。 “自然,”李长寿哑然失笑,“你果然在意这个,还要美上天不成?” “师兄帮我炼炼嘛,”灵娥抱着李长寿胳膊一阵撒娇,“我本来修为都被云霄姐姐落下这么多了,当然要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了!” 李长寿:…… 行吧,就这事他有点亏心。 “这西方教,”李长寿喃喃一声,继续开始提笔写写画画。 灵娥在旁看了一阵,发现自己逐渐理解不了师兄笔下的字迹,渐渐跟不上师兄的思维变化,也就乖巧地去了侧旁,做一些相对简单的情报整理工作。 地下密室中安安静静,师兄皱眉凝神思索着天地大事,师妹在旁忙中偷闲,趴在书案上,偷偷看一阵师兄的面容…… 说是岁月静好,许是沧海桑田。 灵娥将少许烦心事藏在心底,总觉得这般便是仙生不虚,格外安逸。 于是,九年后。 …… 一朵白云飘出中天门,带着众天兵天将的注目,朝西北方向的昆仑山缓缓飞去。 看云上,前面站着一位白袍老道,慈眉善目、白发白眉,自然就是天庭水神本神,再有十几年就能得到旨意、正式成为太白金星的某寿。 现在三界流传之名为长庚,长寿二字也不过只有大法师、灵娥几人会提起。 李长寿身后,自是一身青蓝长衣的灵珠子。 此次赶去昆仑山,李长寿也有几个目的: 其一,请几位阐教的高手,介入即将举办的三千世界‘仙盟大会’,最好是请燃灯一系的高手前去助拳; ——这背后自有万千算计。 其二,算是对当日圣人老爷邀请的回应; 其三,带灵珠子露个面,让阐教一方发现灵珠子的变化,再将这事传到太乙真人耳中。 ——如此就可避免亲自带灵珠子回乾元山,被太乙真人发现此时灵珠子有点被培养过头的事实。 上次带灵珠子去广寒宫中之后,李长寿就对灵珠子颇为关注。 渐渐的,李长寿也搞明白了,灵珠子并非是从感叹号变成了问号,而是对战法、肉身斗法神通燃起了热情。 他变得颇为好战,不过九年已从水神府打去了天河边,不少天庭将领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便是金仙境天将也被他斗败了一二人。 巫族战技,灵珠之身,再有道门术法,大劫气运之子的加持…… 灵珠子的进步颇为恐怖,连带着道境也是一日千里,预计百年内就可度金仙劫。 李长寿时常在想,到底是哪般劫难,会让灵珠子不得不转世投胎成哪吒;此时却隐隐有些预感,灵珠子转世恐怕不是因为劫难,而是为了自身修行。 对比下现在正在度仙门修行,凭借大气运一路无阻拦,最近刚修成了真仙中期境的李靖…… 灵珠子这般好斗的性子,哪怕李长寿将琉璃宝塔早早赐给李靖,李靖都不一定受的住。 说起李靖,李长寿的改造计划一直未停,只是手段颇为温和。 那对门内前辈,教导李靖也颇为用心,给了李靖满满的温暖,也灌输了许多李长寿安排好的理念。 比如教育孩子不能只去打骂,也不能一味的鼓励; 比如如何肩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生后就要去教养,哪怕事务在忙,写封信也会有不错的效果; 等等。 对于杨戬和哪吒,李长寿也算是操碎了心; 而他千年后能否顺利在封神大劫后自天庭脱身,关键点就在这两个小将身上。 这些天庭新生的小将越强,玉帝陛下越有可能撒手放人嘛…… 念及此处,李长寿含笑道: “师侄,你记住,去得玉虚宫中,但凡有人问你有没有道侣啊、是否对哪位仙子动心,你便笑而不语,不必回答,也不要乱答。” 灵珠子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师叔放心,我都记下了。” “那就好,”李长寿甩了甩拂尘,昆仑山已是在望,而他早早放出自身道韵,一路畅通无阻,飞过众多仙门上空,惹来道道仙识跟随。 虽未动用天庭仪仗,也不曾到处呼喊他水神之名,但此时这般容貌、这般道韵,已算是天庭水神的标识。 不多时,行至玉虚宫前,李长寿老老实实驾云到了此处仙峰的半山腰处,立于仙门前。 玉虚宫外围并无大阵守护,这里是圣人讲道之地,也是阐教核心区域,方圆数千里回荡着众高手的气息,无人敢来此地撒野。 李长寿含笑报上自己名号,仙门处的两名金仙境的道者立刻请李长寿入内,又有童子乘鹤赶去玉虚宫内回禀。 路才走了十多丈,玉虚宫各处的殿宇楼阁亮起仙光,仙鹤驮童子、老翁驾祥云,随处可见祥瑞之景。 噹—— 那玉虚大殿处传来悠扬的钟声,在玉虚宫中修行的一二百炼气士,但凡未闭关的尽被惊动。 这般阵仗,让李长寿也有些意外。 他毕竟只是化身前来,没想到阐教也会如此重视。 自然,李长寿对自己的定位无笔清晰,见老翁就喊师兄,遇到仙子就喊师姐,哪怕被人纠正弄错了辈分,最起码的态度要摆出来。 行不过百丈,数道流光落来,化作两名老道一名面容端庄清雅的女道者,对李长寿做着道揖。 李长寿连忙还礼,自是认出这三位的身份。 左侧的女道者便是十二金仙之慈航道人,面容不能说不美,但却非天庭女仙那般重姿色,宝相庄严、面容清丽,一身道袍修身且得体,道箍发饰也是恰到好处。 居中的老道乃是赤精子,入门早、悟性高,执掌的先天灵宝阴阳镜,也是颇为厉害之宝,有逆转阴阳之威能。 右侧的老道却是老熟人了,身形较为魁梧,白面无须、鹤发童颜,此时更是眉目带笑,站在那就是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总算把长庚你盼来了!” 正是在三友小院曾经有一池之地的黄龙真人! 李长寿笑叹:“天庭事务繁忙,一直不得空闲,今日冒昧来访,打扰之处还请师兄师姐勿怪。” 黄龙真人一阵大笑,赤精子也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请李长寿去殿中一叙。 李长寿这才停下拾阶而上,与灵珠子一同驾云,跟在三位阐教圣人亲传弟子身后。 这一路! 看山山色无穷尽,云雾升腾伴仙影; 看水光,一二宝池宛若玉楼殿宇间的点睛之笔,三四清泉点缀在山林之间,又有溪流流淌,晕开了此地灵韵。 所听尽是诵经之声,所闻便是青木香气。 待到玉虚殿前,禁不住回眸一看,又仿佛见到了一条仙路被落了背后,此身已置于仙路之巅。 李长寿由心赞叹:“当真是修行的好归处。” 黄龙真人笑道:“那师弟你常来就是,在这里久住也行啊。” 李长寿忙道:“天庭事务繁多,每日修行都要被耽误,虽此时得玉帝陛下信任,但终究也是有些身不由己。” 殿内,广成子带着两位圣人亲传向前迎接,与李长寿寒暄几句、各报道号。 那稍矮的道者就是惧留孙,那名中年道者便是十二金仙中存在感不怎么强的灵宝法师。 李长寿与这两位‘十二金仙’互相见礼,被广成子请进了殿内。 来之前,李长寿做足了功课。 阐教重礼数,李长寿就给足了礼数,从入座时的排位顺序、入座后的坐姿,开始交谈时话题从哪方面开始……等等,都做了周全的准备。 一时间,宾主皆欢,那些被喊来陪茶陪聊陪论道的玉虚宫门人,对李长寿印象颇好。 这边氛围刚浓烈,又有两道流光自玉虚宫之外而来,正是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到了。 “师父!” 灵珠子轻呼一声,起身快步迎了出去,与太乙真人在殿外相见,连忙做道揖。 太乙真人含笑点头,上下打量灵珠子,感受到自己徒弟那翻天覆地的变化,竟有些鼻尖发酸。 终于盼来了,乖徒弟这男子汉大丈夫的一面! 太乙真人感慨莫名,但他性子不喜婆妈,更不想煽情,此时双手揣在袖子中,笑呵呵地问道: “跟你长庚师叔修行的如何?” 灵珠子定声道:“长庚师叔教了弟子很多做人的道理,带弟子开了诸多眼界,又让弟子结交了众多天将好友、巫族兄弟。 没有长庚师叔的教导,弟子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精神!” 太乙真人顿时笑眯了眼,“不错,不错。 怎么样,在天庭中除了结交了那么多天将,有没有跟什么仙子交好呀?” “这个……” ‘但凡有人问你有没有道侣啊、是否对哪位仙子动心,你便笑而不语,不必回答。’ 于是,灵珠子微微一笑,略微摇头。 太乙真人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怎么还跟为师不好意思起来了?难道真看上了哪位小仙子?” 灵珠子微微皱眉,继续笑而不语。 太乙真人奇道:“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为师问错了?你没喜欢上哪个小仙子,呵呵,你还能喜欢上了哪个天将不成?” “咳!” 殿内,正喝茶的李长寿被自己呛了一口。 而殿外,灵珠子再次笑而不语,目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师父这都想到哪去了。’ 但太乙真人瞪圆张嘴,直接石化在原地。 下一瞬,这大阴阳师在袖中抄出一块金色板砖,风风火火冲进玉虚大殿。 “李长庚,贫道今天跟你拼了贫道!” 第四百八十七章 仙 盟 盟 主 玉虚大殿一阵糟乱。 砖拍寿躲,十二金仙忙劝架; 灵珠相阻,太乙真人呼报应。 李长寿好一阵传声解释,总算暂时稳住了太乙真人,又将太乙真人拉到自己身侧一同入座,传声细细言说刚刚的误会之处。 灵珠子不过是变得好战了一点点,算不得什么大事。 阐教众仙不明所以,但看人教长庚师弟与己方太乙真人颇为亲近,也就乐意如此。 人教弟子长庚,这场大劫的主劫者,这是阐教教主元始天尊亲口言说之事,自是错不了的。 阐教最担心的,就是李长寿因与云霄仙子的关系,偏袒截教,在接下来还不知如何进行的大劫中,坑阐护截。 而今一看…… 截教有云霄仙子,他们阐教也有太乙嘛。 虽然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 故,此时李长寿、太乙真人、灵珠子凑在一起当面传声,以广成子为首的阐教众仙并未打扰,还用一种……满是包容的目光注视着他们。 太乙真人传声问灵珠子:“乖徒弟,你实话实说,你到底想找哪般道侣?” 灵珠子苦笑了声,忙传声回道: “弟子一心求道,无道侣之念。 师父,为何教内如此多师叔师伯都无道侣,到了弟子这里,就必须要有道侣了?” “唔,也是这般道理,”太乙真人淡定地点点头,给李长寿一个颇为严肃的眼神。 李长寿纳闷地传声道:“师兄,这不都解释清楚了?” “我徒儿只是说他现在对道侣之事没兴趣,也没说是对男道侣没兴趣,还是对女道侣没兴趣,这不是五成对五成之事吗?” 太乙真人如此一说,李长寿心底一琢磨。 还真有几分道理……就是感觉这套逻辑很不对劲。 李长寿传声道:“师兄放心,稍后我自会安排验证此事,但今日我来玉虚宫也有要事,还请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太乙真人挑挑眉,传声嘀咕:“你当真是无事不登门,说吧什么事,贫道跟你一样,尽力而为、斟酌以对。” 李长寿轻笑了声,对太乙真人传声言说一二。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太乙真人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带着灵珠子去了侧旁蒲团入座,与灵珠子嘀嘀咕咕问询这些年在天庭的经历。 灵珠子说得双目放光,太乙真人也颇为满意地不断颔首。 李长寿笑着道一句:“广成子师兄,可听闻过西方教建香火神国之事?” 广成子嘴角带笑:“自是听闻过,此香火神国蛊惑凡人、为害一方,当为炼气士所不齿。” “唉,”李长寿叹了声,又道,“西方两位圣人师叔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香火神国为他们西方吸纳功德、增添气运,但…… 细细想来,这次大劫师祖已明示,西方教与咱们道门中两大教应劫,若西方教躲过了,咱们道门就要多一些损失。 其实这段时日,我一直为那香火神国之事发愁,每日都不得安宁。 香火神国已成西方教插在人族气运上的利剑,此事不得不提前解决。” 赤精子扶须笑道:“这有何难? 不如长庚你以天庭之名义发起讨伐,联络截教一同出手。 截教号称万仙来朝,我阐教也有仙人可用,再有你筹谋布局,将那些香火神国挨个破灭,有何不可?” 李长寿正色道:“多谢师兄点拨,但此事顾忌颇多。 单说一点,而今正是大劫前奏,你我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劫运所影响,但大劫之事尚未定下。 若咱们大张旗鼓的出手,但凡同门有所死伤就只是化作劫灰。 此劫名为封神,意在天庭大兴,各位师兄师姐细品,仔细的品……” 广成子沉吟几声:“莫非,若在大劫中身死道消,也有一线生机,转生天庭神祇?” 李长寿笑道:“我推测也可能是这般。” 黄龙真人言道:“若如此一说,天庭在这次大劫中……” 话语一顿,黄龙真人看着李长寿,突然笑了两声,赞叹:“大师伯当真妙算无双,妙算无双啊!提前让长庚你入了天庭之中效力!” 李长寿道:“老师不想看道门由盛而衰,故早早将我安排去了天庭。 我初时也不知老师之意,觉得天庭无兵无将,老师化身都亲自去天庭坐镇,我人教就是要以匡扶天庭为己任。 故此,我为玉帝鞍前马后,做了一点小事。 但当这次大劫落下,我才发现,老师早在上古就有这般远虑,人教扶持天庭,也是为了道门与天庭不至于脱钩,从而在这次大劫中为道门加一层保障。 诸位需知,这次大劫源于人族,止于天庭。” 点到即止,话不说满,这也算是李长寿常用的话术了。 不然,当着这么多阐教弟子的面,说阐教以人族气运立教,却少行教化人族之事,人族上古遭遇大劫时,除却人教之外哪个站出来对抗妖庭? 那不稳,且毫无意义。 慈航道人开口道:“那依照长庚师弟之见,我等该如何,才能化解这般大劫?” 李长寿道:“师弟我才疏学浅,当真不敢回答这般问题。” “大劫之事,非一人可算,”广成子长叹,“昔日巫妖大战,我等作壁上观。 而后道门兴起、人族大兴,今日这场大劫就应在了道门之上,无可奈何。” 灵宝大法师淡然道:“天道在逐步禁锢生灵之力罢了。” 黄龙真人叹道:“长生又如何?尚有三灾五祸。大罗又如何?无量量劫难躲。”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师兄所说……还挺押韵。” 黄龙真人瞬间破功,无奈地看了眼太乙真人,后者连连赔笑,表示自己并非故意拆台。 心直口快、心直口快。 李长寿将话题引回香火神国上,言说若此香火神国之事不能尽早解决,西方教将会成为道门的大患。 道理很浅显,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个别除外。 李长寿今日所表达的观点,就是先保持道门一家亲的状态,将西方教的威胁降到最低,顺便让西方教高手填一部分大劫的坑。 广成子一连问了三个关键问题: “长庚师弟,此次大劫乃圣人执棋,你我尽不过圣人弟子,他日那西方圣人站出来,是否会让咱们的万般算计付诸于流水?” 李长寿答曰:“师兄,咱们既是圣人弟子,自当为三位老师分忧,为三位老师面皮计,若咱们一举一动不符老师心意,老师自会提醒。 西方教圣人已下场数次,每次主动下场,都令西方教失却一些先机。 大劫来临,咱们可不能被西方教的众圣人弟子反制。” 广成子又问:“此次大劫,先不论那西方教,咱们道门已是在所难免的要入劫,师弟可有想过,他日该如何平衡道门三教之事?” 李长寿笑道:“我始终是为道门计,自是要将咱们道门三教的折损降到最低。” 广成子含笑点头,再问: “师弟要对付西方教的香火神国,又如何确定,此事非大劫所导?” 李长寿道: “自当大劫落下,一应算计其实都在天道注视之下,都对大劫有所影响。 香火神国之事,已是动摇了天庭今后执掌天、地、人三界之根基,泯灭凡人天性,自当破灭。” 广成子沉吟几声,坐在主位上陷入了沉思。 此间各阐教仙人尽皆不语,暗自琢磨,只有三五人能明白这两位到底是在说什么。 道门与西方,阐教与截教,大劫与人族。 最后,广成子笑问:“长庚可有对付这香火神国的良策?” 他已是被李长寿说服,决定参与到此事中。 李长寿反倒叹了口气,言道:“说起这事,我就颇为惆怅。” 众阐教仙人顿时来了兴致,想看看能难倒李长寿的难题会是哪般。 李长寿端坐在矮桌之后,将此事难处娓娓道来,只是言说,他奉玉帝之命,在三千世界中组建反香火神教仙道势力联盟,简称仙盟。 各方仙道势力已经联络了一二百家,第一次仙盟大会将在数月之后开锣…… “我左思右想,西方教如何会放过这般机会? 他们定会安排大批高手偷袭,既打击了仙盟,又能将反抗他们的势力首要人物一锅端掉。 此事当真是难! 天庭虽已有众多兵将,但哪里去找能威慑众宵小的高手?” 李长寿话语顿住,环视周遭,笑道:“所以我今日前来玉虚宫中,也是怀了私心,想请阐教之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能,去担任这仙盟的盟主之位……” 话到此处,广成子淡定地端起面前矮桌上的茶水,在嘴边一抿,知道李长寿是想请他出山; 什么盟主不盟主的,那都是浮名罢了。 而赤精子在旁也端起了茶水,想着三千世界各方仙道势力虽人多势众,但多少有些难上台面,这个位置,八成是要落在他这个十二金仙之二、元始天尊第三弟子身上了。 什么盟主不盟主的,那都是虚事罢了。 李长寿吸了口气,后半句用情真意切地表情说了出来: “不知燃灯副教主最近是否在闭关?若是燃灯副教主能来出任仙盟盟主之位,那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噗! 赤精子当真没忍住,一口茶水扭头喷向侧旁,给黄龙真人滋润了下面部皮肤。 还是广成子功力深厚,一口气息强行压了下去,表情瞬间恢复成之前含笑的模样。 “师弟想请燃灯副教主前去做仙盟盟主?” “不错,”李长寿面露正色,“当然,燃灯副教主事多且忙,只需燃灯副教主为这次仙盟大会站台就够了。” 广成子沉吟几声,当真是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阐教普通仙人不知,他这个十二金仙仙首还能不知燃灯是什么路子? 而广成子是知道的,李长寿知燃灯底细之事,此前怼燃灯最欢的,不就是这位人教二徒、天庭水神? 当年东胜神洲燃灯算计度仙门,被李长寿、孔宣、赵公明联手折腾了一顿,损了宝塔、折了名声,自那之后就安分了许多。 如今怎么……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笑,对各位阐教仙人的反应早有预计。 这其实并非妙棋,也非险棋,而是李长寿思前想后得出的一招中规中矩的‘正棋’。 广成子有些不确定地问:“当真?” 李长寿笑道:“当真。” “黄龙师弟,”广成子笑道,“去将此事说与副教主,看副教主是否答应。” 黄龙真人刚要站起身来,角落中的太乙真人却悠悠地开口: “问也是白问,不如不问,让咱们副教主去跟长庚共事……棺材怕都是要赔进去。” 几名仙人各自露出轻笑。 惧留孙却道:“太乙师兄,副教主终归是老师立下的,咱们还是要心存敬重才对。” 太乙真人却像是来了劲,嘴角一撇、白眼一翻,浅红道袍略显风骚。 “老师可是教过咱们,敬当敬之人,尊当尊之辈。” 黄龙真人忙道:“太乙师弟莫要这般言说! 当然,太乙师弟也并非是在说燃灯副教主,大家别往心里去,这话也莫要传到副教主耳中。” 太乙真人耸耸肩,一幅【无所谓,随便爱谁谁】的优良表情。 太乙真人对李长寿道:“师弟你看人要看准点……” 噹! 这应当是一把极沉的杖子落下时发出的响动。 就见侧旁金光闪过,燃灯道人坐在云上,自大殿侧门而入,视线扫过太乙真人,淡然道: “此事,贫道应下了。” 李长寿面露微笑,对着燃灯做了个道揖:“燃灯副教主高义!” 太乙真人对燃灯的视线丝毫不以为意,此时还笑着问一句:“长庚,你这仙盟还有没有副盟主之位?” 李长寿笑道:“暂定的是十二位副盟主,有截教公明师兄、截教金灵师姐、截教吕岳师兄,顺位排壹贰叁,还有三千世界几方大势力的首要人物,以及天庭重要人物。 这副盟主之位随便来多少,各位师兄师姐若想去凑个热闹,尽管开口就是。” 各阐教仙顿时表情各异,那燃灯老道此刻已是眉头紧皱,默然无语。 慈航道人又问:“那,长庚你担任何职?” “天庭特使。” 李长寿微微一笑,与燃灯目光相会,淡定地做了个道揖,继续道: “也就负责监察仙盟上下,凡事都要管一点罢了。 燃灯副教主放心,您这位置,轻松的很。” 燃灯缓缓点头,道一声:“何时动身?” “燃灯盟主接此玉符,”李长寿拿出一枚传信玉符,缓缓推到燃灯手边,“提前一个月,我会将地点通知盟主。” 燃灯接过玉符,对李长寿挤了个难看的笑容,转身飞走。 太乙真人对李长寿挑了挑眉,“这个天庭特使当真妙啊。” 侧旁广成子与赤精子对视一眼,差些笑出了声。 —————— 【ps:本月日更平均万字成就达成! 另,六月份会上线一波反馈福利,已经有三四张插图在画了,还请了一位小姐姐给大家cos玉兔练舞,明天就会在起点读书app的章末彩蛋上线! (作者菌没耗费精力,也就斥巨资罢了,心痛中……视频记得在wifi环境下点开) 下一章零点前后,求月票求订阅~】 , 第四百八十八章 狂 鸟 金 鹏【求票】 玉虚宫前,一朵白云载着数道身影缓缓飞出,赶赴太乙真人的乾元山。 李长寿此次玉虚宫一行,除却差点被太乙真人用金砖砸,也算圆满。 坑了燃灯,得了阐教现阶段的支持,对广成子等仙人示好。 就是…… 特意跟上来的黄龙真人,刚离开昆仑山范围就对几人传声问: “长庚,你为何非要让燃灯副教主做那盟主? 贫道听旁人说,燃灯副教主与西方教似乎关联密切,这要是暗中给你使绊子,岂非……” 玉鼎真人含笑道:“长庚自有打算,师兄不必着急。” “这事贫道也不太明了,”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皱眉看着李长寿,“贫道虽帮你逼出了燃灯,也知你自有打算,但思前想后…… 长庚师弟,你这不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灵珠子有点懵,搞不懂‘长辈’们在说什么。 李长寿缓声长叹:“我这也是无奈之举,需借燃灯破局。 开始时,我都不愿让道门众师兄师姐插手此事,免得遭了劫。 但事无完美,若我不借势道门高手,与西方博弈当真捉襟见肘。” 玉鼎真人点头表示理解,太乙真人嘴边的笑容却带着些玩味。 捉襟见肘? 信你个鬼! 黄龙真人颇为纳闷:“何来破局之说?” “这有些绕,本意是为了给西方教提供多几个选项。 仙盟就是为了反西方教的香火神国,二者绝对敌对、不死不休,原本西方教的算计,只有强攻这一个选项。 如今我自己捧出燃灯,再请道门高手坐镇,稍后会造势宣传吕岳师兄的毒功,给西方教施压,西方教自会权衡一二。 只要诸事顺利,西方教大概率会选择不来硬的,改利用燃灯副教主,与天庭来软的。” 李长寿话语一顿,指尖轻点,在面前划出一条长河,解释道: “一条河流,若下游河道越窄,其水流越是湍急。 但若是从侧旁分流,令开河道,再在下游合流,原本河道承受的压力自会大减。” 黄龙真人仔细想了一阵,笑道:“还能这般去算计?当真是开了眼界。” “西方教经营三千世界已数万年,不出奇怕是难取胜。” 李长寿接着道:“此事自还有其他几重考虑。 燃灯副教主与我恩怨颇深,此时他正在修生养息,但若他日对我发难,必是他占据主动,此次也可让他站到台前来。 若他真的跟西方交好,自会吸引来西方教的注意……” 真正的算计,李长寿并未说出口。 这跟仙盟的定位有关。 仙盟始终只是暂时用来吸引西方教注意,跟西方教博弈的棋子,真正的暗棋是白泽主持的临天殿。 加入仙盟的这些势力,也是临天殿今后需征服的对象。 香火神国如恶虎,其他闲散的仙道势力如群狼,李长寿此时做的就是让虎狼相争,而后驱狼逐虎。 最好的结果,就是西方教在三千世界败退,仙盟被临天殿整个吞并。 到时,仙盟盟主就是最大的背锅之人,自不可能让自己人去担此职…… 以上也不过是,某个天庭普通权神的普通算计罢了。 这几年,李长寿一直与灵娥齐心安排此事,单单只是备用计划就做了九份。 李长寿给出方案,灵娥审核几遍,觉得不稳妥之处就提出来,分工明确、效率颇高。 他们左推右算,确定此计的最坏结果,不过是天庭损失部分名望…… 李长寿就一咬牙、一跺脚,有了这次玉虚之行,请燃灯入局中。 燃灯绝非易与之辈,但李长寿大手张开,已是将燃灯攥入掌中。 若燃灯跳的太欢,大不了就让赵大爷武力降服,后归结于西方教高手偷袭,‘阴差阳错’将燃灯做掉…… 陆压道人都能死,燃灯道人为何不能? 这两个原本封神大劫中‘坑道门小能手’,不提前摁掉,李长寿总觉得自己办事不太稳妥,有负太清老师厚望。 撕掉剧本,方得破局。 到了乾元山,太乙真人备好酒宴,三位仙人继续与李长寿闲聊有关仙盟、香火神国之事。 李长寿凡事都斟酌着回答,只要不暴露临天殿的存在,其他算计都可如实相告…… 当太乙真人问起,天庭还有哪个重要人物参与此事,李长寿犹豫一阵,对几人传声道: “一位将军,秦天柱,玉帝陛下的化身。 这事千万不要暴露出去。 不然玉帝陛下又要再造个化身过去,也挺麻烦的。” 三位‘十二金仙’不由面面相觑,各道‘会玩’。 李长寿笑道:“不提这些糟心事了,此间各处都是算计,凡此种种都要去费心。 对了黄龙师兄,你最近有没有去龙族看看? 龙族据说要做个溯源大典,拜祭祖龙,想在大劫之中得些庇护。” “他们给了我一张请柬,我还在想要不要过去。” 黄龙真人目中满是感慨,被轻松带入了‘忆苦思甜’的模式。 半日后,黄龙真人告辞回麻姑洞修行,玉鼎真人赶回玉泉山教导杨戬。 玉鼎真人离开前,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枚玉符,笑道:“师兄,这是一点**玄功修行心得,你看是否有用到之处。” 玉鼎真人温和一笑,对李长寿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太乙真人纳闷道:“长庚你莫非还修了这般肉身玄功?” 李长寿笑而不语。 不否认,也没承认。 灵珠子要在乾元山金光洞住些时日,跟随亲师父太乙真人修行。 李长寿特意叮嘱了灵珠子几句,让他不要太过偏重肉身修行,元神道才是根本,灵珠子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李长寿临走,灵珠子又追了上来,小声道: “师叔您记得跟小兔说一声,她还说过几日再来找我玩耍来着。” “善,”李长寿甩了甩拂尘,“可需我对她多带几句话过去?” 灵珠子笑着摇摇头,与师父一同送李长寿离了金光洞,飞离此地大阵。 远远的,李长寿还能感知到,太乙真人那慢慢燃烧起来的八卦之火。 “小兔?谁?莫非是广寒宫的那只玉兔?徒弟你跟她交好了?” “嗯,她颇为可爱,而且特别好玩。” 灵珠子笑道:“上次去过广寒宫后,小兔曾来水神府给师叔送点心,我当时正在跟人比斗,她就凑上来了。 没想到,她也是斗法的好手,腿功颇为厉害,踹我一脚都能给我踹出血印……” 太乙真人双眼放光一阵追问,灵珠子也就如实回答。 乾元山大阵闭合,断了李长寿仙识探查,李长寿专注驾云,心神归于旁处。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一年。 …… 三个月后,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出任三千世界仙盟盟主之事,在洪荒各处沸沸扬扬地传播开来。 要一同组建反西仙盟的各方势力士气大振; 但那些不知燃灯是‘自己人’的西方教大部分圣人弟子,却是如临大敌。 局势顿时变得微妙诡谲,原本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如今却是暗潮汹涌。 这日,李长寿坐在丹房前的摇椅上,手中拿着一只蒲扇轻轻摇晃,找点‘军师大人’的感觉。 笑看三界风云,俯仰仙圣之间。 就是…… 灵娥端着托盘从侧旁路过,嘀咕道:“最近怎么老是一根根的掉头发?” 小小年纪,就背负了她不应该背负的压力。 李长寿细细思量,继续品味各处算计,又一心多用,纸道人活跃在天庭地府。 血色莲花之事,李长寿自不会忘却; 只不过对方一直没动静,他也不想妄动。 现如今天地间的关注点,都在于仙盟大会,也要提防有人趁乱搞事,或是用血海之事分散己方注意力。 大教博弈,当真不易。 “嗯?” 李长寿心底泛起了少许心血来潮,在地府中的纸道人缓缓睁开双眼。 这具纸道人正在一处低矮的木屋中,这是他这个不用做事的小判官平日里修行之地。 一缕传声钻入了李长寿心底…… “水神、水神大人,是我谛听。” 李长寿当真有些懵,不知这家伙突然找自己是为何事。 谛听却继续传声道:“您当心呀,刚才有个挺狂的家伙来轮回塔找我家主人,自称是始凤之子,金翅大鹏鸟,要重振凤族声威。 您在心底凝成念想,咱自然就能听到。” 李长寿缓缓点头,在心底问:“你为何要通风报信?” “水神莫怪,我实在不愿我家主人再陷入大教之争的漩涡中,主人他都已经这样了,西方还要继续压榨他……” “他来找你家主人所为何事?” “来挑衅的,”谛听也有些啼笑皆非,“这家伙还带着西方教小圣人的一名弟子,那家伙在不断拱火挑拨。 这金翅大鹏鸟说什么…… 我家主人做不到之事,他去做。 我家主人不敢管的事,他来管。 生有极速,三界逍遥,天地可去,无物可挡……然后就走了。” 李长寿:…… 话说回来,大师嫂的弟弟这么顶的? 这是少了多少三界的鞭打,才能养成这么狂傲的脾气,去见地藏都没有半点敬重,白瞎了地藏给西方教争的这么多气运! “你家主人……还好吧?” “差点没被气死,”谛听叹了口气,随后继续传声,“这家伙说是要直接针对水神大人您,您还是多加小心。” 李长寿沉思一阵,心底念头轻转,笑道: “无妨,仙盟大会还有半年,他若挑事,我就与他较量一番。” 嘴上说着较量,心底却已开始思考该如何破这般‘极速’。 在本体不现身的前提下。 孔宣此前曾说,若金翅大鹏鸟跟他作对,便是打杀了也无妨。 这句话看似无情,实则只是凤族的傲气,以及孔宣做出的取舍。 如今凤族气运薄弱,孔宣亲身守护人族部落,为的就是凤族气运能回暖,为凤族繁衍生息计; 这金翅大鹏鸟却走上了不同的路,依附于西方教,目的却是‘提振凤族声威’。 鸟都没了,要屁的威风! 孔宣当日言语的意思,就是金翅大鹏鸟若往死里作,不必顾忌金翅大鹏鸟的跟脚,让他作到死。 但李长寿岂能做这般不稳之事? 不为别的,金翅大鹏鸟是孔宣的亲弟弟,李长寿就算将它打残了,也要留条性命。 以和为贵,以德服鸟嘛。 然而,李长寿这般念头刚落下,心底再次泛起了少许涟漪,却是敖乙在通过神念呼唤教主哥哥。 这是有什么急事? 此前跟敖乙约好,若是有事就直接在水神府联系,若非急事不必神念交流。 西方教开始发难了? 李长寿不敢大意,立刻通过安水城的主神像构建梦境,将敖乙拉入其中。 “教主哥哥!” 敖乙疾步向前,顾不得行礼,立刻道:“凤族金翅大鹏鸟刚刚在中神州一处坊镇现身,宣称要跟哥哥你一较高下。 他还说,明日午时,要从南天门入天庭,一路去得广寒宫中,一亲姮娥芳泽!” 李长寿:…… 这么憨? 李长寿纳闷道:“此事当真?” “实不相瞒哥哥,我龙族虽不愿再与凤族掀起大战,但对凤族时刻关注,”敖乙道,“这消息是大长老刚告诉我的,自做不了假。 金翅大鹏鸟的极速,恐怕只在当年那鲲鹏妖师之下,若他强冲天庭,当真难以阻拦。” 李长寿眉头轻皱,在自己的神像脚边来回踱步。 这家伙搞这事图个什么? 爽? 李长寿突然意识到,孔宣那句‘生死无论’是何意…… 孔宣深知金翅大鹏鸟是什么鸟,这就提前表态了。 敖乙问:“教主哥哥,要不要我立刻请龙族高手去天庭布防?” “不急,”李长寿喃喃道,“这家伙若是真的靠近广寒宫,估计不是被一斧子劈了,就是被姮娥养成美容鸟……” “嗯?” “咳,无事,”李长寿摆摆手,“请龙族帮忙在各地放出消息,务必确保这家伙能听到。 就说…… 天庭水神听闻此事微微一笑,与木公讨论时言道: 洪荒三界谁人不知,天庭唯有玉帝、王母两位尊神可称大能,从南天门到月宫,一路刚好避开凌霄宝殿、瑶池与兜率宫,但凡换做其他大能也能做到,不足称英雄。 若是能不伤一人,从南天门冲到广寒宫大门前,那才是真的极速。” 敖乙细细品味,眼前一亮,笑道:“教主哥哥,那家伙当真会上当吗?” “不知,看他是不是真的狂。” 李长寿叹了口气,“先去吧,我去水神府等着,待消息传开,陛下就要召我过去了。” 敖乙答应一声,两人神念抽离,各自忙碌。 金翅大鹏鸟放出的狠话,由西方教在背后推动,在三界迅速流传开来。 秦天柱火冒三丈,天庭中的天兵天将齐齐大怒,纷纷去通明殿请命,明日要去南天门协防。 李长寿很快也被喊去凌霄宝殿中,与木公几位正神一起献策。 玉帝的脸色自是十分难看。 洪荒多算计,鲜少这般狂妄之人,还能活这么久。 这金翅大鹏鸟目中无人,把天庭当做成名的台阶,若是真的被他闯到广寒宫,天庭自是名声大损。 木公道:“陛下,老臣觉得这有可能是他声东击西之法!咱们该在五大天门布置重兵,不可掉以轻心。” “不错,”玉帝忍着怒,骂道,“这金翅大鹏鸟自寻死路,吾就成全了他!” 话语一顿,玉帝陛下面色稍缓,看向李长寿,温声道:“长庚你放心,吾定不会让他靠近姮娥半步。” 李长寿:…… 几个意思? 木公也道:“水神安心就是,咱们天庭早已非当初,要让这始凤之子有来无回!”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这都过了九年了,还记得这谣言? 正此时,凌霄宝殿之外传来一声牛叫,却见一头青牛漫步而来,在凌霄宝殿门口化作一名面容憨厚的中年壮汉,头顶牛角、带着鼻环。 青牛咧嘴一笑,在大殿之外也不近来,当着众天兵天将的面,喊一声: “长庚师兄,老君让俺帮你捉鸟来了!”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 敌人只是放出了一则消息,怎么就让己方阵脚全乱? 这漫天仙神除老君之外,都该培训培训了。 …… 与此同时,灵山灵池旁。 一名面容英俊的青年道者,正在显摆自己刚得的宝物——一件金色斗篷,得意之色写在脸上。 侧旁,众老道不吝赞美,拍马屁的过程中,也劝他不必如此硬刚天庭。 这青年道者却是大手一挥,淡然道:“天庭水神多算计,咱们若是跟他比拼算计,那就是自讨苦吃,落在了下风。 为何不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贫道明日定要让他知晓,便是蜷缩在天庭中,也得不了安稳,那天庭,贫道进出如无物!” 众老道顿时含笑点头,嘴上说着‘不愧是你’,心底说不定在如何嘀咕。 地藏与谛听原本专属的角落中,文净道人站在阴影中,那银发少女抱着宝剑坐在侧旁,静静观察着那边。 银发少女传声问:“始凤之子,很厉害吗?” 文净道人摇摇头,心底暗道无趣。 这事,她都懒得去水神大人面前通风报信、趁机邀功,水神大人但凡正眼瞧这个家伙一下,那就算水神大人输了半筹。 “傻蛋。” 那抱着元屠剑的银发少女微微歪头,文姨在说她吗?浅红色的眸子中略带疑惑。 (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来自仙子的毒打【六千字求票】 正午时分,洪荒五部洲上空,南天门处。 阳光撒落在云海之上,此地已是虫鸟飞绝;但云舒云卷自成奇景,微风徜徉自有妙韵。 一道金光自西北方向急射而来,远观就如破云之箭,几乎转眼就抵达南天门前百里,将乾坤丢在了身后。 金光瞬间息止,化作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傲然立在南天门百里之外。 看此仙! 剑眉狭眼鹰钩鼻,目有狂电心傲然。 一身大金斗篷,凸显凤族之风,头戴金珠大玉冠,脚踏金纹白翅靴,对着南天门冷冷一笑,过于尖锐的下巴略微扬起,已可用两只鼻孔‘目视前方’。 颤抖吧,天! “哈,哈欠……” 南天门处,有个守门的天将禁不住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百里外,来鸟眉头一皱,姑且开始打量南天门的情形…… 不太对劲,南天门为何没有增派守卫,为何都是些天仙、真仙的兵将在此地把守? 莫非,天庭并未听到他放出去的消息? 也不对,那水神与东木公相谈的话语流传在各处坊间,明显知道他金翅大鹏鸟要来此地。 偷袭弱者,本就有辱凤族之尊严! 南天门这般情形,果然有诈…… 但! 午时已到,他已现身,焉有不入此地之理? 金翅大鹏鸟轻哼一声,一甩斗篷,身影就要冲向南天门。 他要当着这些天兵天将的面,光明正大飞入天门之中,又要展露自己的极速,让他们毫无应对之法! 大鹏展翅! 金翅大鹏鸟身影化作一道金线,朝天门急冲而去! 不过一瞬,这鹏鸟已冲过九十里,即将冲入天门,又听一声剑鸣在天门上方响起,金翅大鹏鸟的身影朝着左侧猛拐。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让守门的天兵天将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甚至,某神躲在暗处的普通纸道人,只能勉强捕捉到模糊残影。 嗡 南天门上,斩妖剑绽出道道紫色光芒,一道剑芒如匹练,对金翅大鹏的身影远远斩落! 可惜…… 这剑光虽已无比迅疾,却比金翅大鹏鸟此时的速度慢了三分,眼看就要被金翅大鹏鸟轻松闪过。 金翅大鹏甚至还扭头看了眼,嘴角露出少许讥讽的笑意。 所谓天帝之剑不过如此,他此时尚未露出本体,不过是人形御空,这剑光追都追不上,如何镇……守……天…… 金翅大鹏鸟猛然一惊,低头看向下方,却见自己不知何时,已冲入了一座结界。 浓郁的天道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下方那连绵百里的阴云,呈现出阴阳太极的图案! 乾坤若囚笼,此刻竟在挤压金翅大鹏鸟的道躯…… 正此时,那道斩妖剑打出的剑芒激射而来,贴着金翅大鹏鸟脸颊堪堪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下方,以及南天门处,无比浓郁的天道之力渐渐消退。 金翅大鹏却站在原地,感受着刚刚那一瞬,自己几乎遭受重创带来的惊悚感,与无力感。 这…… 金翅大鹏鸟深深吸了口气,凝神盯着南天门。 怎么办? 自己狠话都放出去了,难不成天门都进不去,就铩羽而归? 他凤族的名望岂非要直接扫地,他金翅大鹏,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远远望去,白玉砌成的南天门耸立于云端,而在南天门上方悬挂的三把神剑,恢复成了原本‘朴实无华’的状态。 这大鹏鸟陷入了莫大的纠结。 而他所不知的是,就在南天门之内,一处云海中,凭先天至宝太极图遮掩自身的李长寿与秦天柱,正在那一阵…… 发笑。 “长庚你这也未免太抬举他了,直接用上了先天至宝。” “陛下切莫这般想,金翅大鹏好歹也是始凤之子,就当是给始凤一些尊重。” 李长寿笑道:“小神在南天门附近放了数百颗留影球,依上古妖庭周天星斗大阵布置,就为了稳这一手。 有刚刚这般画面,天庭威严就不会受影响。 咱们今日要教训这家伙,顺便试试能否收服了他,让他的极速为天庭所用。 若他太过桀骜不驯、最后还逃了出去,咱们也不至于受损……” 翻车?不存在的。 秦天柱竖了大拇指,又问:“他若恼怒起来杀咱们兵将又如何是好?” 李长寿道:“陛下放心,小神会随时出手。 小神去老师那求来太极图,就是为了防他气急败坏捣乱。” “善!” 秦天柱满意地点点头,眼前一亮:“来了来了,那家伙又要来了。” 南天门外,金翅大鹏保持着人形,几乎只是两个起伏,斗篷晃动间,重新回到了天门之外百里处。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目中满是斗意,死死盯着天门上方的三把神剑。 拼了! 只要飞的够快,神剑就追不上我! 他金翅大鹏,打出生就没受过这般委屈!比极速,今天就是让鲲鹏来也不行! 神通:凤! 等会儿……这些天兵天将又在作甚? “换班的怎么还不来?” 有位守门的中年天将抱怨一声。 他话音落下,南天门之内刚好飞来道道身影,迅速接替了防守之位。 有名新来的天将朗声道:“水神大人有令,请三尊神剑去水神府做个剑身修复保养,劳烦你们护送过去。” 言说中,这新来的天将对南天门上的三把神剑深深一拜; 秦天柱暗中挥动手指,三把神剑缓缓落下,被几名天将、一队天兵护送离开。 金翅大鹏:…… 他抵达南天门不过片刻,第二次陷入了愣神。 此时就是,他疾驰多年磨砺出的心神,有点支撑不了此时思考所需的心力…… 天庭在自毁城墙? 不对,这是水神在对他挑衅! 水神摆明是在羞辱他,当他敌不过天道之力! 金翅大鹏额头蹦出十字筋,攥着拳想一走了之,但转念一想……此时退走,自己的名声岂非一败涂地,他凤族岂不是要成为天地间的笑话? 好一个水神! 竟然让他进退不能! 金翅大鹏双目一眯,瞬间多想了几层。 水神料定了他会为凤族的尊严不顾一切,定然是在里面设下了天罗地网,等待他冲上门。 前方哪怕刀山火海,他金翅大鹏,今日闯定了! “哈哈哈哈!” 金翅大鹏鸟突然大笑,站在云头上,隔着百里注视着南天门,声传万里: “水神!哪怕你神通滔天,哪怕你一手遮天,哪怕贫道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日,贫道接受你的约战! 这天门,我金翅大鹏闯定了! 看贫道抵达广寒宫前,你是否能拦我!” 唰! 金翅大鹏身影前窜,竟化作了一条金线,瞬间穿入南天门处,消失在云间。 把守南天门的众天兵天将,还在朝着天门外各处眺望,寻找着刚才嗓音的来源,那道金线已快到他们仙识都无法捕捉到半点残影。 若不论乾坤挪移之法,金翅大鹏不愧极速之称,就是…… 就是…… 秦天柱嘀咕道:“他刚才莫非已经对你认怂了?又要打肿脸充胖子,抱着必死之心冲进来的?” 李长寿抬手揉揉眉心:“当年凤族输得不怨。” “是啊,”秦天柱啧了声,“输得不怨。” “陛下,我先转去其他化身处了,要时刻盯着这家伙,免得他真的伤人。” “去吧去吧,”秦天柱笑着摇摇头,手指轻轻一挥,三把神剑归于南天门上方,继续高悬。 此刻,李长寿的心神在一具具纸道人处挪移,稳稳追踪着金翅大鹏鸟的身影。 金翅大鹏冲入天庭后,全神警惕、刻意保留了三分极速,做应急转向逃命之用。 但他飞入天庭不久,又是一愣…… 各处祥和,无半点兵阵,此时天庭虽已经不算荒芜,但还有大片大片的云海十分空旷。 金翅大鹏鸟仙识扩散开来,能见远处楼阁中仙子起舞,能见一处处云头众天兵操演战阵,能见三两仙神聚在闲亭饮酒作歌…… 顺便,金翅大鹏的仙识,感受到了几股惊人的威压,分布于三个方向,那自是兜率宫、凌霄宝殿、瑶池的方位。 ‘看来,只能走这边了。’ 金翅大鹏暗自嘀咕一句,心里却是有数的很,不敢朝这三个方向凑。 他是来借天庭扬名立万、奚落水神、给西方递投名状的,可不是来找死的。 最强圣人的化身如何能招惹? 玉帝和王母本就是天庭主宰,在天庭中可随意调用天道之力,他刚刚已是领教了那斩妖神剑的厉害,脸颊此时还在疼痛,自是不敢凑向前。 金翅大鹏鸟微微一笑。 只要今日能抵达广寒宫,见到那姮娥仙子,也不必对她过分轻薄,搂住她腰肢落下一吻,而后潇洒离去…… 哈哈哈哈! 三界浪子唯吾凤,金翅大鹏传英明! 突听一缕传声:“这位将军傻笑什么呢?飞这么快急着去做甚?” 正极速飞驰的金翅大鹏瞬间停下身形,浑身若炸毛般,循着传声飘来的方向看去,却见前方云海中有一座荒芜的仙山…… 就在山顶,有个头顶犄角、鼻带钢环的灰袍壮汉,坐在火架前、烤着两串鸡翅膀,身边摆着一只酒壶。 高手。 金翅大鹏鸟立刻感知到了,这头牛妖带给自己的压力,尤其是这牛妖的鼻环,让金翅大鹏鸟的灵觉狂跳。 青牛纳闷道:“这位将军,这是怎么了?莫非此地不让烧烤?” “阁下是?” “天庭的闲杂人员,”青牛摆摆手,按此前背过的剧本,爽朗地笑着,“将军如何称呼?” 金翅大鹏鸟刚要自报家门,又略微一犹豫,言道:“你不必知道,广寒宫在何处?” “广寒宫啊,你往这边飞,一直飞。 飞到六重天跟七重天的路口,就能找到一个路牌,上面标注着广寒宫的方向。” 青牛嘿嘿一笑:“咋地,去看姮娥啊?别乱想,姮娥很难见的,偷偷看一眼那些嫦娥们就算有福气喽。” “哼!” 金翅大鹏鸟冷冷一哼,对着青牛拱拱手,言道:“不曾想,像前辈这般妖族大能,也投靠了天庭。” 说完身形化作一团金光,在天边拉出了一条浅浅的金线,避开这青牛,急急飞远。 青牛骂道:“你这将军,怎么还骂牛呢?你他娘的才是妖族!” 金翅大鹏鸟听着渐渐被落在身后的骂声,嘴角微微一撇,把这当成了那牛妖最后一点遮羞布。 ‘不对,好像太上老君的坐骑也是牛。’ 心底刚泛起这般想法,金翅大鹏鸟身形再次顿住,他已是在两重天交汇的云层中,见到了那悬浮的路牌。 这路牌有两个木制的箭头,都是斜向上,一个指向西北、一个指向东北。 指向西北的木牌标注着一行字:通往太阴星。 指向东北的木牌则标注着:通往天罚殿。 金翅大鹏鸟剑眉一皱,顿时发现……问题并不简单。 ‘好厉害的水神,竟在此地用祸心之法。’ 金翅大鹏鸟又一次露出微笑,想起了自己来时,众西方教圣人弟子所叮嘱的话语。 什么水神奸诈无比,定要小心,水神专算对手之心,不要多想,一路莽过去…… 都是废话! 若是普通鸟到了此地,定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走通往此地标注的天罚殿方向。 若是聪明一点的鸟到了此地,就反其反其道而行之,就按木牌指引的方向前行。 但他,始凤之子、三界极速第一、洪荒异种金翅大鹏,如何会上这般当? 这木牌,纹路尚新、墨迹未干,其上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太清大道道韵,定是水神此前刚刚立下! 答案只有一个,真正的路径只有一条! 金翅大鹏鸟抬头看向了两只路标的‘夹角中间线’,嘴角冷冷一笑,身形唰的一声前冲,将路牌直接撞碎! 这才是通往太阴星的! 砰 千里之外,云海翻腾。 金翅大鹏飞的太快以至于反应不过来,突然被一团云雾阻拦就撞了上去,被天道之力反震,低头喷了口血。 前方云雾被这股横向冲击力吹散,显露出了其后半透明的浅金色壁垒…… 天庭边缘的壁垒大阵! 凤族粗话! 金翅大鹏扭头朝着各处看了几眼,鼻翼颤动了几下,灰溜溜地飞回木牌原本所在之地。 他思索许久、仙识探查许久,最后还是……朝刚才路牌标注的‘太阴星’方向而去。 凌霄宝殿,正中摆放的大铜镜,将此前这一幕展示给了各位仙神。 也不知哪位没忍住,噗嗤笑了声,整个大殿顿时充满了愉快的气息。 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正立在此地,此刻闭目养神,也露出浅浅的笑意。 …… 片刻后…… 有诈,必然有诈。 不知不觉,金翅大鹏的警惕性被拉到了最高。 这一路他近乎毫无阻碍,此刻竟已从第八重天的边缘,摸到了太阴星附近,已是能直接望到在天幕上运转的大星。 但金翅大鹏此刻,却有些犹豫不前。 为何天庭没有半点防备? 为何这一路颇多诡谲之处,甚至还有路牌为他引路? 为何水神要故意撤走那三把神剑? 很简单,水神是要在自己麻痹大意时,出手对付自己! 在自己接近成功的前一瞬、心神放松时,暴起发难! 水神所有的算计,都在这太阴星上! 不,也不对…… 若让自己闯到太阴星,水神就已算是输了一半,水神精于算计,很可能是在太阴星之前设伏。 如此,贫道只要从后方绕路,从太阴星背面神不知鬼不觉地登上去,那岂非…… 金翅大鹏鸟露出淡淡的、自信地微笑,背后现出两只虚淡的双翼,脚尖轻点,带出一声压抑的音爆,极快地穿梭于天幕之中,绕去了太阴星背面。 太阴星背面是整片浅白色的‘沙海’,在这沙海中点缀着一处浅绿色的丛林…… 金翅大鹏鸟感受到了乾坤出现的异常波动,此地或许存在着某种厉害的大阵。 他不敢大意,缓缓落在沙海边缘,想朝正面飞去,却发现各处乾坤都被封锁,太阴星正面与背面隔着一层无形之墙,且有一股颇为危险的气息流转其上。 唯有那片丛林…… 金翅大鹏鸟思索片刻,身形保持着虚淡,摸到了这丛林附近,定睛一看,看到了一面石碑。 【此地并没有直通广寒宫的暗道】 这可笑的陷阱! 傻子才上当! 但金翅大鹏鸟……犹豫了。 他心底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思考,藏在沙海中许久无言。 不知从刚才哪个瞬间开始,去广寒宫已经成了执念,哪怕只要触碰到姮娥的小手,自己这次就不算输给了水神…… 凤族,神火不熄! 金翅大鹏的鼻翼再次颤动了几下,脚下迈步,大踏步进入此处丛林…… 但出乎金翅大鹏鸟所料的却是,此地还真有暗道,而且暗道中蕴含着淡淡的水元之力,前方甚至还有缩地成寸的阵法,一步迈出就可走出数百里! 小心翼翼、一步三查,金翅大鹏鸟缓缓飞到了路的终点,莫名变成了头下脚上,已到了太阴星的另一面…… 他调转身形,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此时似乎处在一口枯井中。 外面,应该就是重重包围了。 但只有闯过去,他金翅大鹏鸟,才能真正的扬名洪荒! 冲! 凤族秘法,准备就…… 嗯? 井上,金翅大鹏鸟停下身形,愣愣地站在三丈高的半空。 舞榭歌台、曲径通幽,头顶是天盖一般的巨大树冠; 周遭没有潜伏半个兵卫,各处没有任何机关算计,反倒是四面围墙之外有一座坚固的大阵。 “灵珠子乖乖,把门开~” 悦耳的哼唱声自侧旁传来。 金翅大鹏鸟扭头看向了声音来源,却见一名可爱灵秀的少女,背着一筐胡萝卜,从菜园一蹦一跳而来…… “诶?” 少女头一歪,发现了在半空站着的金翅大鹏鸟,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就是小脸苍白,尖叫一声:“主人!有男人闯进来了!主人!” “闭嘴!” 金翅大鹏出声大喝,身形唰的一声飞了出去,抬手就要将少女劫持。 正此时! 一声冷哼突然在金翅大鹏耳旁炸响,金翅大鹏鸟灵觉狂跳,浑身寒毛直束,自身速度骤降! 周遭乾坤挤压而来,他宛若冲入了一片泥泞之地! 太极图暗中显威。 金翅大鹏此刻只道自己被旁人的神通锁住,骇然扭头…… 一袭白影闪过,一名风华绝代的仙子已站在那少女身前,绝美的面容满是酷寒,双目闪耀出青蓝色的光芒。 高手! 金翅大鹏立刻就要现出本体,但那仙子出手着实太快,两只纤手迅速结过九字印,用的是上古人族战法。 金翅大鹏此刻清晰地感觉到,岁月大道被这女子引动了一丝! 哪怕只有一丝,足以让金翅大鹏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而金翅大鹏这一瞬,极速完全被破,前冲的速度如蜗牛! 甚至本体都显不出! 仙子长发飘舞,面无表情地左掌前推,掌心绽放九只青白色的光圈,将金翅大鹏近乎凝固的身形困缚。 “镇!” 金翅大鹏眼前发黑,元神被禁锢、道躯被锁死,原本已经出现在身周的金鹏虚影,被那九道青色光圈硬生生勒散。 仙子秀手一扬,袖袍摆动,被捆成了粽子的金翅大鹏鸟飞过高墙、飞过自动打开一条缝隙的大阵,在浅草地上翻滚几周。 铿! 一只大斧从侧旁而来,斧刃贴着金翅大鹏的耳边划过,斩落了他一缕缕长发,插在草地中。 金翅大鹏道心轻颤,又感觉到了一股高手的威压,且对方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展露着杀意。 鹏鸟的视线边缘,一名浑身肌肉鼓胀的壮汉迈步而来,双目充斥着血光。 这壮汉沉声问:“殿下,剐了还是燃了?” 墙内传来一声冷冷地回答:“煲汤。” 金翅大鹏不只是被吓的,还是被气的,直接昏了过去。 凌霄宝殿中,看着大铜镜中这一幕的众仙神、天将,此刻尽皆失声。 第四百九十章 水 神 熬 鹰【求票】 ‘煲汤。’ 浑身抽搐了几下,倒吊在一颗大树下的金翅大鹏鸟慢慢睁开双眼,目中惊魂未定,眼底印着一颗老树干枯的树干。 他,他仿佛做了一个恐怖的噩梦。 梦中的天庭看似空无一物,自己意外顺利的冲到了广寒宫中,却被姮娥仙子一巴掌抽飞…… 三界第一美人,是个堪比圣人大弟子的高手? 金翅大鹏鸟心底刚泛起这般念头,就发现自己此时是倒悬的状态,耳旁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火声,还有一二说笑声…… 他浑身仙力被封禁,鸟状元神被九道青色光环禁锢,完全无法挪动半瞬; 此时用尽力气挣扎,也只是慢慢悠悠地转了半圈,看到了三丈之外坐着的那三道身影。 一白发老者,一眼熟的壮汉,还有此前见过的那头‘牛妖’。 白发老者闻声看了过来,露出慈祥的笑容,言道:“你醒了?” 金翅大鹏鸟愣愣地点头,不知该如何回应。 白发老者温声道:“不用害怕,翅膀摘除的过程很顺利。” 金翅大鹏鸟当头一懵。 侧旁那壮汉和牛妖扭过头来,每人手中抓着一只大号的‘烤翅’,对金翅大鹏鸟微微一笑。 “味道不错。” “十分劲道。” 金翅大鹏鸟只觉心底一片冰凉,面色无比悲愤,当场就要怒骂,却又觉得无比困顿,一‘仰头’喷了口血,再次气昏了过去。 李长寿纳闷道:“这家伙,真就不探查下自己?” 吴刚笑道:“西方教从哪搞来的这般极品?” 青牛啃了口烤的灵鸟翅,赞叹道:“确实劲道啊,这灵鸟翅没想到比腿肉还好吃。” 李长寿摇头轻笑:“总算确定,他姐姐为什么会说,可以直接打杀了。 留着也没用,只管给凤族惹祸,还不如杀了。” “你再收个坐骑?” 吴刚道:“这东西的极速确实厉害,进入天庭到现在都没显露出本体,说不定本体飞速比起鲲鹏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能达到那般速度,天地间也是少有了。” 青牛嘀咕道:“坐骑也讲究一个灵性,就这憨批……算了吧。” 李长寿却是微微心动,坐在那一阵思索。 收坐骑肯定不合适,毕竟金翅大鹏鸟乃孔宣之弟,自己打杀了他,跟将他收做坐骑,完全是两个性质。 必须考虑孔宣的感受,毕竟是老师钦点的大师嫂。 那,让金翅大鹏鸟为己方所用,且在关键时刻发挥极速捎带他们一程…… 孔宣大姐头应该不会介意。 但…… “想收服这么个货,确实有些麻烦,”李长寿揉揉额头,感觉这是对自己精神和意志力的双重折磨。 吴刚笑道:“熬呗,凤族又如何? 我这里有上古控制一些大妖用的禁神咒,刚好派上用场。” 李长寿沉吟几声,闭上双眼,太极图在他左手掌心缓缓显露真形。 他,已经开始跟太极图交流。 金翅大鹏鸟这种脾性,用一个字形容就是憨,三个字形容就是…… 特别憨。 自作聪明、明目张胆、胆大包天,心气儿特别高,本领也有点,命中谁都不服,就是要人好言好语捧着,捧舒服了干啥都行。 要想驯服这种脾性的金翅大鹏鸟,当真比扬了这家伙难百倍。 也不是没有办法。 上辈子就听人说起过熬鹰之事,原理倒是互通的。 如果折腾不死,就往死里折腾! 当然,还要搭配一些心理辅导,渐渐的引导,最终将金翅大鹏鸟的心气儿消磨掉,更改他骨子里的自命不凡。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低声道: “前辈可听过连环阵?” 吴刚不由有点迷糊,侧旁的青牛也有点懵。 …… 原本,金翅大鹏挑衅天庭时,李长寿只是想让金翅大鹏鸟吃点苦头,顺便打击一下西方教的气焰,并未动收服金翅大鹏的念头。 但…… 金翅大鹏鸟的脾性摆在着。 若是这次让这头金鹏从天庭顺利离开,他肯定就会当做自己从头至尾糟了天庭算计,要跟天庭不死不休; 他根本不会去想,到底是谁最先扬言要闯天庭,又是谁一头撞进了南天门…… 这种人,李长寿上辈子是真的遭遇过,至今心有余悸。 故,这次要么彻底收服,要么废了金翅大鹏鸟,给凤族留个种…… 说做就做。 李长寿先与青牛、吴刚商量一阵,又去天庭各处奔走忙碌。 先得玉帝应允,再得木公支持,而后召集数百天庭仙神汇聚于地方最宽敞的第四重天。 前有百万天兵去地府开沟挖渠,后有数百仙神炼制阵基。 当然,连环阵衔接之处的关键阵基,还是李长寿亲手炼制,送来天庭…… 他在天庭宝库搬了些灵石,又从四海龙宫调来了一批宝材,争取在最短的工期内,建造出一座占地广阔的连环大阵! 这座大阵不必太过坚固,因为全程有太极图的阴阳二气加持; 重要的,是此间的迷阵和困阵,要让那金翅大鹏时刻感受到压力,时刻提醒他正在大阵之中。 不过短短三日的光影,在第四重天一片广阔的云海上,一千多根阵基被同时激活,场面无比壮观。 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盘坐在总阵的阵眼,缓缓祭起太极图,将数十座首位相连的困阵,纳入阴阳大道的庇护。 与此同时,李长寿开启在商部族的一具纸道人,在城外小树林逛荡了一阵,很快就听到了一缕孔宣大姐头的传声: “怎了?可是有急事?七情转世身一切安好,此时就在城中玩耍。” 李长寿眼前一亮……这嗓音! 已经有了三分温柔、三分温润,声调都比之前提了许多! ——此前孔宣是阴阳未分,处于中性阶段,此时不过是朝着阴属偏移。 李长寿朗声道:“道友不必现身相见,只是有一事,来征得道友同意。 令弟此前擅闯天庭,欲要去广寒宫中一亲姮娥仙子芳泽,现如今被我抓住……吊起来了。” “打杀了就是,不必念我情面。” 孔宣的话语无比淡定。 李长寿有些迟疑,又道:“我是想将他收服为天庭所用……” 孔宣沉默了一阵,李长寿面前出现五色神光,凝出了一道虚影。 显然,此时孔宣的本体并不适合外出相见。 看此时孔宣凝出的虚影,面容已经比之前多了几分温柔,身形也变得窈窕纤秀,虽不敢说绝世芳华,却自成一股独特的韵味…… 孔宣皱眉道:“天庭收服他作何用?惹事败气运吗?” “金鹏的极速或有大用,”李长寿正色道,“就算道友你说的再轻描淡写,我也不能真的打杀了他。 他毕竟是道友的兄弟,凤族本就人丁凋零。” 孔宣下意识抿了下嘴,凤目凝视着李长寿,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本不想再继续欠你人情,但你当真…… 罢了,你若能改改他那狂妄自大的性子,让他今后少给我添乱,我亲自去劝他都可。” 李长寿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道友莫说人情不人情,我家师兄听到,定要训斥我了。” 孔宣目光看向侧旁…… 若是所见不错,若是感知不错,若是李长寿对女子的认知没出错! 这是一丢丢的娇羞? 赞美老师,师兄的好事,八字就快要有一撇了! 孔宣问:“可需我做些什么?” “倒是不用做太多,”李长寿道,“我需借用道友你一缕气息,最好是你这个虚影,我用留影球拍一下背影……” 孔宣不明所以,但没有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长寿让孔宣稍等,在这片小树林中一片忙碌,又是鼓捣云雾,又是选取拍摄角度,很快就拿出几枚留影球,拍了一阵孔宣的虚影。 熬鹰工作,继续紧锣密鼓地筹备…… 于是,三【天】之后。 凌霄宝殿中,众仙神、天将聚在一起,坐在几排矮桌后,看着铺设在地板上的‘特大号铜镜’。 玉帝陛下坐在高台宝座上,一袭白衣、嘴角带笑,旁边是备好的瓜果美酒,静待好戏登台。 李长寿坐在高台之下的最前方,与木公同桌。 待时辰差不多,李长寿站起身来,对玉帝做了个道揖: “陛下,各处都已准备妥当,是否开始收服这金翅大鹏鸟?” “哈哈哈!” 玉帝已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长庚放手去做,吾已准备看一场好戏了。” 李长寿低头称是,拂尘对着铜镜一甩,铜镜之上灵光闪现,呈现出了清晰的画面。 广寒宫外,一颗长在月宫附近的大树树干处,老君的坐骑——青牛,以及月桂树之死敌、天庭偷伐乱伐第一人吴刚,各自抱着胳膊,站在那金翅大鹏鸟面前。 一看到吴刚,天庭众仙神就想起了此前所见,那位姮娥仙…… 呸! 怎敢直呼太阴星君大人的尊号! 太阴星君一巴掌拍飞这金翅大鹏的画面,在众仙道心处不断盘旋。 惹不起惹不起。 青牛做侧耳倾听状,笑道:“要开始了,道友,我带这只鸟离开了。” “好嘞,”吴刚随手摄来一把大斧,手指一点,将吊着金翅大鹏的那根绳索解开,交到了青牛手中。 青牛笑道:“长庚师兄说,这次还要多谢姮娥仙子出手。” “殿下有交代,水神大人有事尽管吩咐,道友不必多提这般小事。” 吴刚摆摆手,扛着斧头回返月桂树旁,口中高声吟诵: “欲上九天观明月,先练铁骨三万年! 哈哈哈哈!” 青牛嘿嘿一笑,心道我家长庚师兄修行至今,才多少年…… 当下,这青牛拽着仙绳,将昏睡不醒地金翅大鹏扛在肩上,朝四重天落去。 一路无波无澜,青牛顺利抵达连环大阵外围; 青牛找了一颗大树,将金翅大鹏鸟挂起来,对着金翅大鹏吹了口仙气儿。 嚯,烤翅味。 “小子,醒醒。” 金翅大鹏哆嗦几下,缓缓睁开眼,喉结上下颤动了几下,面色有些苍白。 他的翅膀,他的胳膊……还在? 青牛随手摄来一块青石,淡定地入座,微笑着看着倒吊的金翅大鹏鸟,笑道: “见到姮娥仙子了?” 金翅大鹏当下就是一哆嗦,骂道:“你放我下来!” “放你?” 青牛咂咂嘴:“水神大人没交待,咱也不敢直接做主。 水神大人只是让咱看着你,顺便给你念一点守则。” 金翅大鹏怒道:“你果然是水神的人!” 青牛淡然道:“咱是圣人的坐骑,你即将成为圣人弟子的坐骑,咱俩差着辈,你最好放尊重点。” 金翅大鹏双眼一瞪,随后仰头看着下方石面,用力大笑: “哈哈哈!我就算被扒皮抽筋,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会成为任何生灵之坐骑! 凤族男儿不怕死,我自心中存涅槃!” “脑子不灵光,还这么犟,”青牛摇摇头,一脸惋惜,“你估计是没救了……你可知,对付你,水神大人花费了几分心力?” 金翅大鹏默然不语。 青牛哼了声,低头瞧了眼掌心写的小字,继续道:“半分都不到。” 金翅大鹏冷冷一笑,扭过头去。 “既已胜了,何必奚落?” “罢了,朽木不可雕,枯草不顶饱。” 青牛在袖中拿出一只卷轴,朗声道:“咱还是早点做完长庚师兄的交代,回兜率宫中吃桃子吧。 来,听着,我只念一遍! 《人教坐骑的十二条基本守则》。 第一条,被骑乘时,当飞行稳当,不可突然前行、突然静止,这跟你自己飞时可不一样……” 一条条,一目目,青牛读着手中的卷轴,还颇有耐心地一字一句讲解。 金翅大鹏却是不断扭头、不断咬牙,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封起来,但此时根本用不上任何法力。 只能一副【不听不听,青牛念经】的优良表情。 凌霄殿上。 东木公纳闷地问:“水神,不是说不收他做坐骑,而是为天庭效力吗?” 李长寿笑道:“这不过是一点小算计。” 凌霄殿各处,一只只耳朵竖了起来。 李长寿道: “咱们虽是要收他为天庭所用,但也可用些合理的手段。 最初时,先给他定下一个糟糕的未来——成为旁人坐骑。 后续一点点让他低头、驯服,等他接受成为坐骑的命途,我们转过来再告诉他,不必做坐骑,做一个昂首挺胸为天庭效力的将领,他会如何? 自会立刻燃起希望,降低对天庭的怨念,对天庭感恩戴德。” 木公面露恍然,周遭众仙神也是纷纷点头称赞。 脏,真的脏。 有位正神小声道:“水神你能直接把这般算计说出来……没事吗?” “无妨,”李长寿笑道,“各位继续看下去就是,今日咱们就光明磊落,以德服人。” 玉帝笑道:“来人,奏乐。” 大殿角落立刻走来几名仙子乐师,开始说学逗、咳,开始吹拉弹唱,让悠扬的乐声飘荡在各处。 半个时辰后…… 青牛口干舌燥,仰头喝了口甘甜的果酿,“你到底听没听?” “哼!” 金翅大鹏把头甩出几分洒脱。 “嗨!你这小鸟崽!” “算了。” 一声轻叹从后方传来,青牛扭头看去,顿时笑着做了个道揖。 云海起波澜,凝成一道百丈高的虚影。 这虚影类似于法相,白发、白眉、白袍,端坐在云海之上,面容多有慈悲之意,周遭闪耀着淡淡的光晕,一缕晦涩的道韵弥漫开来。 金翅大鹏鸟看的一愣,不自觉感受这般道韵,却有些头昏脑涨。 太极图蕴含的太极至理,自非半点太清大道底子都无的生灵可参悟。 ——寿仗图威。 李长寿的嗓音如洪钟大鼓,在金翅大鹏鸟耳中炸响: “孽畜!你擅闯天庭,暗袭太阴星,罪当百死,何敢猖狂?” “你有本事将我放下来!” 金翅大鹏鸟定声大喝:“贫道不过是遭了偷袭,若与你一对一较量,未必输给你!” “莫要执迷不悟,”李长寿叹道,“我念在旧友之情想留你一条性命,你既一心求死,成全你就罢了。” 当下,那百丈高的虚影缓缓抬手,金翅大鹏鸟直接砸落在地上,元神处的九条枷锁同时消散。 金翅大鹏鸟一个翻身跳了起来,目中划过几分厉色,低头一声大吼,身形化作一缕金线,即刻前冲!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点迟疑! 金翅大鹏鸟背后张开一双金色羽翼,瞬间洞穿了李长寿所化虚影的心口! 凌霄宝殿中,众仙神齐齐挑了挑眉,自是被这金翅大鹏鸟的凶厉所惊。 而光影一闪,画面中失去了金翅大鹏鸟的踪迹,只留青牛一声感慨: “这憨批,咱都没动手,自己就进阵了。” 李长寿的虚影露出少许微笑,对青牛轻轻颔首,消散于云海中。 与此同时,凌霄宝殿那面大铜镜的画面迅速变化,分做了左右两幅。 一幅是俯瞰视角,那金翅大鹏正在一座困阵中左冲右撞,身形被一道道阴阳气息轻松挡下,急得团团乱转。 另一幅画面中,李长寿坐在连环阵一个节点处,慢条斯理泡一杯茶,侧旁是一颗歪脖子树树。 大树的树枝垂下两条绳索,绳索拴着一只木牌,其上写着三个大字。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迷路了?】 单章:起床弱弱地求个票 唉,写书到现在没争过榜,算是比较佛系,这个月靠着请小姐姐cos玉兔练舞贿赂读者老爷勉强争了一天,老爷们多投点票,在榜一多呆一会儿吧~ 咱们轻松沙雕文写到两百多万字,从12月份上架到现在刚好半年,月票榜一直在二三四名徘徊,榜一的流量看着很羡慕,但也不敢奢望。 毕竟真的争榜就是血雨腥风,天天文内求票求票的,略微影响读者老爷感官。 很多写书的同行不理解,我是真的很在意读者阅读感觉,章末很少会跟读者直接交流,然后活跃在章节说中,活成了一个章说达人。 书过两百万字,咱们在盗版的排名强势挤入一票大神经典书中,还是上升趋势…… 为了给读者老爷发福利,也为了呼唤部分盗版读者来,作者菌去联系画师、联系舞者,给大家一些盗版没有的东西,这算是我一个小作者除了写文之外,唯一能去做的了。 说实话,师兄这本书无比难写。 我经常要把以前写书十万字的内容,浓缩到三万字之内。 他不是难在场景描写、人物描写,而是每一章每一小节,都需要我投入大量精力,审节奏、审用词、审立意,现在读者群体越来越大,我不能传达任何负面、不好的东西,我想引导读者在开心娱乐之余学会独立思考,能让自己的作品对读者产生积极向上的力量。 这些不是空话,大家从几次【超大章】应该能感觉到,里面有些东西,是作者菌在挖空心思去写,想让大家去琢磨的。 就是这些,让我不得不全身心没入其中,有时候等灵感枯坐几个小时,就为了字里行间能逗读者老爷一笑。 想单纯搞笑,其实还有很多下探的区间,但不能恶俗、不能低俗,无形就形成了壁垒。 能出一本这种成绩的书真的很难,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这有可能就是我职业高光时刻,我必须全身心对待,以至于两岁半的女儿现在天天喊着‘爸爸码字’,也不敢来我工作台前凑一凑。 每天工作平均应该是在十二个小时,只吃两顿饭,饭点就是更新之后,因为吃了饭胖子容易犯困。 想加更,其实把每章改成4000字,3000字,就能形成丰富的多更冲击,利于求票,但那样又会连续断章,让读者老爷等的难受。 这个月还是努力做到日万,并把更新时间固定在晚上六点和零点(前后)。 我是真的没办法固定,因为强迫着自己按时间去写字数,写出来的东西就影响质量。 很多读者老爷感觉每章很短,其实已经五六千字……是真的因为花费了很多时间去打磨润色,所以读起来有通顺感…… 这次就求一次月票吧,虽然感觉下午就要掉到第二。 大家能投就投,作者菌也不敢强求,毕竟其他书也不差,作者菌心里有谱的很。 还是以行文质量、轻松搞笑为首要目标。 等咱们字数更多,一定能聚起更多读者,开出更多花朵! 言归正传。 稳,且提前劈叉。 第四百九十一章 你,悟了吗? 阵法? 而且并不算太高明的阵法,只是此地阴阳二气较为厉害,让乾坤宛若防御灵宝一般坚固,无法直接突破。 当他们凤族没有九万年修行基础指引吗? 这点学识积累,他还是有的。 发现自己被困在阵中,且强闯冲不出去,金翅大鹏鸟莽了几个时辰,就快速冷静了下来。 硬闯出不去,必须寻找阵法生门…… 金翅大鹏鸟嘴角冷冷一笑,双目涌出金光,此地阵法的灵力流转路径,清晰地印在心底。 找到了,生门! 金翅大鹏鸟身形一闪,出现在生门前,他……再次犹豫了。 水神会布置这么简单的阵法? 沉默了一阵,金翅大鹏鸟试探性地向前探出一步,周遭情形顿生变化,他身形向下坠了几丈,竟又掉入了另一处困阵。 多重困阵? 金翅大鹏鸟松了口气,心底反倒安稳了些。 他继续小心翼翼探查各处,找寻生门,提防此地暗藏杀招。 于是,一步三查、目光如电,机警地扫视着各处。 凌霄宝殿中,一位仙神出声感慨:“能将如此高手吓成这般模样,唯水神矣。”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回道:“不过是他自身心性多有不足,非我之功。 各位且看,他稍后在阵中见我,八成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满殿仙神不由来了兴致,定睛瞧着那面大铜镜。 第四重天的连环大阵中,金翅大鹏鸟已寻到了第二处生门,这次稍微果断了些,观察了片刻就迈入其中。 周遭场景再次变化,困阵之后依然是困阵。 若非每个大阵不尽相同,金翅大鹏鸟都要怀疑自己是否闯入了某种高明的阵势。 但接下来…… 困阵、困阵、还是困阵,生门、生门、又见生门…… 金翅大鹏鸟前行越发迅疾,眉头越皱越深,一连闯过二十多处困阵,身形突然一顿。 他看到了,歪脖子树下喝茶的老道,以及那只悬挂的木牌。 【迷路了?】 “哼!” 金翅大鹏鸟怒火中烧,背后闪出两只金翅的虚影,迸发出数十上百道金色光羽,将那老道的身形、那只木牌,直接打成了筛子! 老道顶着浑身数十个透明窟窿眼,淡定地放下茶杯,缓缓摇头,身形化作云雾消散不见。 金翅大鹏鸟再次冷哼一声,继续探寻各处,发现此地依然是个困阵后,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水神!你在卖什么名堂!” “不要以为只靠这般阵法就能困住贫道!” “你能困住贫道的道躯,却困不住贫道之心神!” 李长寿懒得搭理,在金翅大鹏鸟寻到生门离开后,再次凝出一道虚淡化身到了歪脖子树下,换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木牌。 于是,两个时辰后…… 金翅大鹏鸟从同样的位置,再次闯回此地这座大阵,看到那老道、歪脖子树、【迷路了】木牌后,当场一愣。 这里有许多小细节,比如李长寿那云雾化身的表情、动作,都跟上一次完全相同,毫无二致。 “你到底在搞什么算计!” 金翅大鹏鸟张口怒斥,抬手打出一道乌芒,这次连人带树直接绞成了粉碎。 随后,这金翅大鹏鸟骂了两声,转身朝着此阵的生门而去。 待这金翅大鹏走后,李长寿的道韵再次出现,成了同一株老歪脖子树、同一块木牌、同一名老道。 看到此处,凌霄殿中的众仙神已是颇为不解。 木公问:“水神此举,有何用意?” “木公莫急,”李长寿笑道,“看下去就是。 这金翅大鹏生而有极速,后面转一圈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不会耽误太久。 一个月内自见分晓。” 众仙家头顶冒出一个个问号,白衣玉帝也是十二分疑惑。 果真如李长寿所说,这次不过半个时辰,金翅大鹏鸟就第三次,回到了歪脖子树下。 这时,金翅大鹏的表情虽还是那般冷酷凶厉,但目光多了几分迟疑,毁了歪脖子树后匆匆而去。 下一圈用时,就被缩减到了一刻,金翅大鹏冲到了歪脖子树前…… 【迷路了?】 木牌轻轻晃荡着,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金翅大鹏原本还算坚固的道心,此刻已开始了些微动摇…… “贫道当真不信!” 毁树,鸟飞。 待金翅大鹏走后,李长寿再次现身,将此地布置恢复原样。 第五圈、第六圈…… 第十圈、第十一圈……第十八圈…… 金翅大鹏在连环阵中转圈的速度越来越快,后面开始,遇到歪脖子树,都是身形直接穿透云雾虚影,撞入下一个大阵的入口。 第十九圈,金翅大鹏步伐一顿。 此刻的他,目中满是血丝,长发有些凌乱,呼吸都有些急促,浑身法力涣散,但却第一次停在李长寿面前。 李长寿面露微笑,保持着此前重复的动作,抬起茶杯抿了一口,缓声道: “你,悟了吗?” 金翅大鹏怔了下,伫立一阵,随后面露凶色,抬手打出一掌,将面前这般情形打成云雾,低头继续闯关。 “就凭你,还想惑我道心!” 对此,李长寿不急不慌,再次凝成相同的布置,静静等待。 又过七圈,金翅大鹏再次停了下来,但这次,他停在了歪脖子树所在节点的‘上一格’。 “不,这是幻阵,周遭都是幻境!” 金翅大鹏看着唯一生门所在的岩缝,向后退了两步,声音从低喃到大喝,再到嘶吼…… “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是幻境,都是虚妄!虚妄!唯我道本真!唯我道本真!” 随后身影化作一团金光,在这座大阵中左突右冲,又被一张张阴阳二气凝成的太极图挡住,撞的头破血流、长发飘散! 凌霄殿中,众仙神竟…… 多少泛起了一点同情之心。 李长寿微微摇头,道一声:“此神禽心境修为当真不够,本以为他能撑过九九八十一圈,没想到尚不足三十圈,道心就开始崩溃。” 木公禁不住一手扶额。 有仙神叹道:“咱们只是旁观,也能感受到无助之感。” “水神当真高明,连环困阵本只能困住此神禽,但水神每次现身、每个表情都给予不同的暗示,才让他心防一步步溃败。” “换做咱们进去,怕也撑不过三十圈。” “此时才知,雷霆天火不过小罚,十八地狱犹有余地啊。” 李长寿淡定的笑了笑,并未多说,暗中观察了眼玉帝的表情,心神归于困阵处。 此时金翅大鹏鸟已再次闯过生门,双目有些无神地看着那歪脖子树,以及树下的老者。 “你,悟了吗?” 李长寿再次给出这般一问,那金翅大鹏鸟面露凶色,再次掠过歪脖子树下,撞入此阵生门,陷入了下一个‘轮回’。 此时,李长寿开始增加一些新的花样。 连环大阵的阵眼处,李长寿放出几只纸道人,开始齐齐诵读道门劝善经文,让各处大阵都响起了诵经声。 于是,三日之后…… 金翅大鹏已算不清自己转了多少圈,见到了多少次【迷路了】这三个大字,毁了多少次水神的化身。 他精神已经有些迷蒙,跌跌撞撞地到了那处岩峰前,身体竟有一阵阵空虚之感。 像是魔怔一般,金翅大鹏鬼使神差地进入了那处岩峰,再次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布景,听到了那声: “你,悟了吗?” 金翅大鹏双腿一软,竟跪在云路上,仰头喃喃:“悟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悟什么?水神你到底是要我悟什么?” 李长寿面色有些失望,摇摇头,并未多说。 金翅大鹏此时已没了凶厉,但他站起身来,浑身颤抖着,想要打出一掌,却又觉得只是白费力气,低头在侧旁飞过。 又十圈后…… 咚! 金翅大鹏鸟跪在那歪脖子树前,看着李长寿,眼泪禁不住从眼角滑落。 “大人,您让我悟什么?您到底要让我悟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您让我悟什么我就悟什么!” 李长寿再次摇头,淡然道:“当你真正明白自己要悟什么,自会寻到答案。 去吧。” “啊——” 金翅大鹏鸟崩溃地大喊,起身跺了跺脚,身影极快地闪过此地,继续转圈。 又十圈,金翅大鹏鸟心底一颤,突然想到了什么。 迷路了? 这是自己见到了不知多少次的问题,这是水神不断问自己的问题。 此时,该冷静的已经冷静过了,该想到的都已想到了。 水神如果要杀自己,其实不必费这么大的心思,回想自己与水神每一句对话,对方曾说过,是看在故人旧情的份上不杀他…… 是孔雀吧,那个阴阳未定,自己都不知道该喊哥哥还是姐姐的家伙! 周而复始的大阵,一次又一次现身的水神,反复问着自己是否已经悟了,还有那轻轻晃荡的木牌…… ‘金鹏,你迷路了吗?’ 一时间,道心之中泛起一声这般问候。 自己听到过的那些嗓音,此刻竟依次响起,推着他不断倒退,都在问他这个问题。 眼前一片苍白,苍白中浮现出了少许画面,由近及远…… ‘哼,孔雀你等着,我一样能带领凤族复兴!’ ‘凡人不过羸弱之辈,道门都是些欺世盗名之徒,我金翅大鹏一定要走出不同的路。’ ‘孔雀你自己去洪荒吧,那三滴凤族真血都给了你,我不过是凤凰异种,并不重要。’ ‘我金翅大鹏,要做天地间最快的生灵!’ 一幕幕、一瞬瞬。 进入三界之后的种种情形,进入三界之前的那些记忆…… 受到的恭维,不过是旁人对自己的利用,听到的赞美,仅仅只是旁人给自己灌下的汤药。 又有谁在真正的尊重他? 他金翅大鹏好歹也是始凤之子,如何能不明此事,如何能不通此道? 只不过,恭维与称赞仿若有毒一般,他渐渐迷失在了西方教那一声声‘快仔’之中。 此地如此繁复的布置…… 就是在告诉他,沉迷于这些虚荣、虚浮之中,只不过是固步自封,只不过是在迷失自我。 水神不断的点化…… “你,悟了吗?” 耳旁突然听到轻唤,金翅大鹏蓦然回神,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歪脖子树下,站在水神面前,那【迷路了】木牌之前。 噗通! 金翅大鹏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双目之中满是泪光,曾经高傲的头颅,渐渐地低了下去,抵在云路上。 “我错了…… 我只是逞一时意气投奔西方教,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比孔宣差。 我早已迷失在了路途上,我早已不知自己该往哪飞。 我生有极速,却无人告诉我该飞往何处,从没人告诉我该做什么!” 李长寿:…… 是这么悟的? 自然,也不能排除金翅大鹏是在故意装成这般模样。 稳一手,按计划行事。 李长寿缓缓叹息,言道: “迷途知返,浪子归心,万物终善,道法自然。 再去走一遭吧,这次不要用法力。 去听,去看,去思考。” 金翅大鹏抬头看了眼李长寿,双目之中满是迷茫,低头再次行礼: “是。” 言罢,金翅大鹏站起身来,步伐有些飘忽,走入了下一道生门。 他依照李长寿所说的话语,这次放慢身形,在早已熟悉的大阵中慢慢行走,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此前并未发现的细节。 ——自然,这是李长寿刚加上去的。 比如一幅画卷、一面石板、一处刻画在岩壁上的简笔画。 开天辟地的故事,龙凤大战的情形,巫妖人三族争锋的过往…… 一些经文,一些似是而非的句子,一些让人道心安宁的诵经之声。 金翅大鹏的目光渐渐清明。 他悟到了生灵之渺小,悟到了天地之伟岸,悟到了自己此前不过是跳梁小丑,悟到了天道恢弘、圣人昭昭。 极速反倒是束缚,超脱并非简单飞出天地去混沌海,自己来世上行走,终归是有自身的意义。 半个月后,金翅大鹏鸟再次回到了那棵歪脖子树下。 他微微一笑。 此前心浮气躁、心入魔障,穿梭在这连环困阵之中,飞得再快、飞的再急,也不过是原地打转。 而此时的他,戾气全消,漫步半个月回返此处,虽又回到了原点,但看到了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天地,心已完全变化。 金翅大鹏鸟撩起长袍下摆,动作坚定而迅速,跪在了李长寿面前。 “多谢老师指点迷津,金翅大鹏鸟此前犯下数桩大罪,请老师责罚! 但,此身还愿为凤族计,请老师留弟子一命,待凤族再有血脉繁衍于天地间,弟子自领一死。” 李长寿含笑点头,身影化作云雾消散,但周遭,却浮现出了一幕幻境。 与此同时,金翅大鹏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孔雀…… 幻境是一片密林,其间显露出孔宣那窈窕纤美的背影,林中响起了李长寿的话语。 “道友放心,我自会尽力而为。 只是,道友你当真决定了吗?如此大的牺牲……” “嗯,”孔宣略微回头,露出了那已有七分柔美的侧脸,“他终究是我兄弟。” “道友你屈居凡尘,教化凡人,为凤族挽回些许气运,又如此……唉。 答应道友之事,我李长庚定会全力以赴。” 孔宣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释然、无奈,带着几分希望与憧憬,而后化归五色神光之中,消失不见。 周遭,响起了百鸟啼唱之声。 大阵缓缓消散。 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明媚的阳光洒满此间…… 金翅大鹏鸟跪在那,不自觉已是泪流满面。 他面前,一只金光闪闪的镯子,躺在李长寿原本盘坐之处。 镯子上刻画着繁复的道纹,制式虽简单,却又散发出苍冥古朴的道韵。 金翅大鹏鸟露出几分释然,双手捧过那镯子,喃喃道: “老师,我明白的。 只要戴上了它,我便接受天庭束缚,我的极速今后只为天庭所用。 我是凤族异种,与姐姐一样,无法传承凤族血脉,但我愿,为凤族延续气运,为天庭效力,百死不怨。” 当下,金翅大鹏鸟轻轻一叹,闭上双眼,将这镯子放在了头顶…… 凌霄殿中,不知多少仙神站起身来; 肃然起敬的同时,有几个感性的老仙翁,已是老泪纵横。 木公长叹:“戴上金镯,极速自此有了界限;不戴金镯,难替家姐分担苦难。” 玉帝更是叹道:“及时醒悟,也当得凤族男儿之名,善用,当善用。” 铜镜中,李长寿再次现身,却是走到金翅大鹏鸟身旁,将一张卷轴递了过去。 【天庭仙神入职宣誓模板】 “老师……” “嗯,”李长寿抬手在金翅大鹏鸟肩上拍了三下,“念吧。” 金翅大鹏鸟露出开心且舒适的微笑,重重地点了下头,打开模板,开始高声诵读,招来了天道之力。 一个时辰后…… 金翅大鹏鸟读完经文,身周闪耀起道道金光,他低头对李长寿再次叩拜。 “谢老师成全!” 但叮铃两声,头顶顶着的金镯却滑落了下来,让金翅大鹏鸟一怔。 “傻孩子,”李长寿温声道,“你是天地间最快的神禽,要头箍何用? 这是太上老君亲自为你炼制的……脚环。” 金翅大鹏愣了下,拿起金镯在自己脚边比划,金镯当即套在了他脚腕上。 “合适吗?”李长寿温声问。 金翅大鹏顿时双眼含泪,感动地点点头,“谢老师关怀,大小刚好合适。” 李长寿缓声答应,微笑注视着天边云朵。 多少有那么一丢丢的负罪感。 “记得去对你姐姐道声谢,不过,等几十年再去,她正在闭关。” “嗯,老师,这迷路了的木牌可以给弟子一块吗?弟子想时刻带在身边,以示警醒。” “善。” 凌霄殿中,白衣玉帝禁不住露出少许笑意,温声道:“吾觉得,这般困阵不如就留下来,作为一道劝善天罚,众爱卿以为如何?” 静…… “陛下……臣以为,大可不必。” “陛下三思,何罪至此啊!” 李长寿淡定一笑,心底倒是开始期待起了,半年后仙盟大会,金翅大鹏作为天庭特使之特使出场时,会是哪般画面……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仙盟大会前夕【求票】 顺利实行了【以德服鸟】计划,李长寿自是将众多后手收了起来。 像金翅大鹏闯天庭之前,被斩妖剑直接吓退的画面; 又如金翅大鹏被吊在太阴星某棵不知名老树上,被过路的仙子们指指点点的画面; 再或是,金翅大鹏在第四重天的连环阵中,撞得头破血流的画面…… 既然已成了自己人,这些黑历史自然是要销毁部分,只留下一些关键内容,以作不时之需。 金翅大鹏被天庭顺利招降,拜水神长庚为师的消息,在天地间并未流传开来。 李长寿要求各位仙神保守秘密,而天庭内部知晓此事的,那日都在凌霄殿中。 如今大劫当头,便是胳膊肘向外拐的天庭仙神,也要考虑下自身处境。 于是,五部洲各处坊镇有关此事的讨论,也迅速弱了下去…… “那凤族的金翅大鹏不是说要闯天庭?这么久过去了,咋没音儿了呢?” “估计就是哗众取宠,用这法子搏个名声,天庭岂是那般好闯的?” “不对劲,此事不对劲。” 西方教也装起了哑巴。 李长寿料定,对方应已知晓金翅大鹏之事,但这事他们也不敢乱提,免得给玉帝发飙的借口。 李长寿将金翅大鹏鸟安置在自己水神府中修行,赏赐了金翅大鹏鸟两件灵宝,以及天庭金鹏元帅这般虚职。 让李长寿感觉有点讽刺的是,孔宣辛苦照料商部族所增的气运,尚不如金翅大鹏鸟在被封天庭元帅时所增的气运…… 谁是天道的亲儿子,一眼可见。 天庭增添一员大将,玉帝自是十分欣喜,本想宴请金翅大鹏,被李长寿及时劝住了。 对金翅大鹏鸟,不能太过赞扬,也不能一味称赞。 金翅大鹏鸟虽在连环阵中有所领悟,但本身性格并未完全转变,称赞太多容易再次膨胀,需定时敲打敲打。 又一个月后,李长寿在凌霄宝殿,当着天庭众仙神的面正式请命。 玉帝大手一挥,封李长寿为天庭特使,率数位天将,前往三千世界中组织、监察仙盟大会之事。 李长寿领命而去,又在背后推动,让此事在五部洲、三千世界迅速传开。 此举主要是为了给仙盟提振士气,且提前锁死仙盟的权力,免得让某位仙盟盟主觉得自己突然就行了。 三日后。 李长寿在天庭的纸道人,带着几名金仙境天将、大队天兵,大摇大摆地离开东天门。 ——预计仙盟大会开始前一天,他们能刚好赶到大会会场。 与此同时,天涯秘境。 李长寿的纸道人与吕岳一同离开,指挥天涯阁暗中招募的仙兵,建造第一次仙盟大会的会场。 虽然李长寿预计,这个仙盟‘出道即巅峰’、‘初会便最强’,但这次还是要认真搞一搞,免得出什么纰漏。 又过三日。 南海之滨,海神庙处。 一朵白云缓缓飞来,其上站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远远看去倒是颇为相衬。 男仙蓄着美髯、威风堂堂,面容英俊中带着几分硬派,一身浅红战甲更增几分威严,正是截教外门大弟子,洪荒万瓷王,老赵本赵。 在赵大爷身侧的便是金灵圣母,李长寿特意请来的伪·截教大师姐。 她今日施了淡淡的妆容,比起平日里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天成的妩媚; 修长纤美的身段包裹在淡金绣凤的长裙中,气场全开,颇有威势。 李长寿早早外出相迎,此时自是用的天庭水神面容,但站在此地的,却是李长寿的本体。 最初李长寿构想仙盟大会,只是想偷摸举行、联合各方势力,自不用本体前往,纸道人足以应对。 可李长寿反复推演,这事偷摸办不成,决定主动将燃灯拽入局中当枪使; 但拽燃灯入局,李长寿就发现,自己必须请两位信得过的截教高手,以备不时咔嚓之需。 赵大爷和金灵圣母都请来了,自己的本体躲着不现身,也未免太说不过去…… 故此,李长寿请来了离地焰光旗护着小琼峰,顶着太极图、捧着玄黄塔、提着乾坤尺、揣着穿心锁,小心翼翼出了小琼峰。 没办法,洪荒太凶险了。 功德金身两次被阻,李长寿心底始终有一种浓郁的危机感。 “哈哈哈!” 赵公明抚须大笑:“长庚你当真是坏透了,竟然请燃灯道人去做仙盟盟主,你这不是将那口老棺材架在火上烤吗?” 李长寿笑容带着几分洒脱,笑道:“一点小算计罢了,师兄师姐莫要介怀才是。” “无妨,”金灵圣母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我本还有些不懂你这般安排,但公明解释一二,我便明了你这般巧思。” 赵大爷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八成是从三仙岛逛游一圈,问了问这事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公明?! 后缀呢? 这两位截教大手子关系进展如此神速?赵大爷被金光圣母扣开的心门,最终要住进金灵圣母? 这奇妙的洪荒大能互动。 李长寿将两人引入正堂,侧旁有侍者捧来热茶香茗。 大家已经熟到不必寒暄,赵公明问何时动身,李长寿笑道: “咱们在此稍候,我刚刚通知了燃灯副教主前来汇合,稍后一同前往最佳。” 赵公明嘴角一撇,“跟燃灯同行,当真不好受啊。” 金灵圣母却道:“不管如何,明面上他都是咱们道门的高人,外人面前该给他的面皮还是要给的。 但若他不识抬举,哼!” “师姐,咱们还是要以和为贵。” 李长寿温声道了句,与赵公明对视一眼,各自轻笑。 金灵圣母哼了声,扭头喝自己的茶。 赵公明问:“白先生去何处了? 我此前去你山头外逛了圈,没感受到白先生的气息,也就自己回了。” 李长寿笑道:“说是访友去了,此事不宜多问。” “懂了,”赵公明扶须笑着,轻飘飘地揭过话题,“长庚,此前不是听说有一头金翅大鹏鸟扬言挑衅天庭,后面怎么就没了动静? 那金翅大鹏鸟莫非真的只是哗众取宠?” 李长寿正色道:“老哥切莫这般觉得,金翅大鹏鸟生有极速,也是颇为厉害。 他当日确实去了天庭,且到了广寒宫前。” “哦?” 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对视一眼,各自表达了关切之意,但关注点明显不同。 赵公明先问的是:“后来如何了?” 那金灵圣母却皱眉道:“你当真如传闻中那般,与广寒宫姮娥仙子有些非同寻常的关系?” 李长寿忙道:“师姐莫要听信这般流言! 我与太阴星君并无太多交集,我不过是在天庭权柄高了一点,所以能进入广寒宫罢了。” 金灵圣母细细思量,这话倒也合理。 赵公明又问:“那金翅大鹏鸟到底如何了?” “老哥请看,”李长寿指着内堂角落站着的侍者,“他不就在此地。” 那侍者转过身来,含笑舒眉,虽还是鹰钩鼻、刀削般的面庞,却并未给人太多锋锐之感。 窗外阳光照来,为他镀上了一层微弱的毫光,让他的笑容宛若一股春风,温和中又带着少许的腼腆。 赵公明:…… 金灵圣母:…… 李长寿刚要正式介绍几句,忽有一道流光从西北方向破空而来。 金翅大鹏鸟剑眉一皱,在原地留下几道残影,身影极快地冲出内堂、飞天而起,在百里之外将那道流光握在掌心,身影倒退而回,又刚好与先前留下的几道残影重合。 前后不过一二瞬息,金翅大鹏鸟已站在李长寿面前,恭敬地躬身,将一枚玉符奉上。 “老师,已验证过,并无机巧算计。” “善。” 李长寿含笑点头,用仙力包裹的双手将玉符接过,仙识探查到了其内的讯息。 李长寿轻叹:“燃灯副教主果真非同寻常,竟说自己在悟道紧要关头,让咱们先走一步,他定不会迟了仙盟大会。 届时他还会带慈航道人一同前往,让我为慈航道人留一个副盟主之位。” 赵公明满是惊奇地看着金翅大鹏鸟,笑道:“燃灯也是够贼的。” “那咱们走吧,”金灵圣母站起身来,“早点过去也好早做准备,倒要看看这西方教又要耍什么花样!” 李长寿起身道:“金鹏,这次劳烦你了。” 金翅大鹏鸟忙道:“老师您吩咐就是。” 言罢,他快步出了内堂,就在后院显出本体,却是一头翼展刚过十丈的金羽大鹏。 此时金鹏背上用仙力显化出了三只蒲团,一只在前、两只并列其后; 最前的蒲团宛若莲花宝台,其精美程度堪比凡俗帝王家的珍宝;后面两只蒲团就简单了些,好似两只树墩儿。 李长寿皱眉道:“金鹏,你心境不稳了。” 金鹏一愣,随后仔细思索,那张鸟面上满是惭愧。 “金鹏让老师您失望了,这就将前方老师您的宝座恢复成……” “不必,”李长寿侧身做请,笑道:“还请金灵师姐前座。” 金灵圣母轻笑了声,并未多说,裙摆飘舞间已是盘坐在那精致的宝座蒲团上,李长寿与赵公明落在其后两只蒲团,相视而笑。 李长寿道:“多亏金鹏有极速,咱们才有机会在各处逛逛,再去看看那些香火神国吧。” 金翅大鹏鸟的高啼声穿透高空云雾,羽翼轻轻一摆,已是带着一股狂风冲天而起,几乎眨眼消失在天边,只留下一段淡淡的残影。 感受着乾坤带来的淡淡挤压感,赵公明忍不住对李长寿传声: “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传闻中,那金翅大鹏鸟桀骜狂傲,怎得、怎得……就这般乖巧了!” 李长寿传声回道:“以德服人罢了。” “这?” 赵公明低头看了眼金翅大鹏鸟,“咱俩德行差这么多?老哥我好歹也有义薄云天的名头,怎么就遇不到这般强悍的坐骑?” 李长寿笑而不语,赵公明啧啧称奇。 路上,担心金翅大鹏鸟会疲累,李长寿借了两缕太极图的阴阳气息,化作太极图虚影托着金翅大鹏鸟…… 差点给金翅大鹏鸟感动哭了。 意外的,李长寿发现这般简单之举,却让金翅大鹏鸟的极速突破了他的极限。 太极图能减少乾坤阻力,倒也在情理之中。 而金翅大鹏鸟享受着新极速带来的愉悦,飞的越发带劲,目光越发坚定。 且说正事。 “这就是西方教的杰作?” 一处大千世界天边,赵公明皱眉注视着万里外的一座香火大庙。 大庙建在一座山峰的峰顶,其内有数百道者齐齐诵经,大庙周遭散发着道道金光。 而从庙外一直到山脚,甚至能眺望到这座大庙的平原、山林各处,一名名凡人跪地参拜,大部分面露饥色。 在这大庙上空,磅礴的香火功德凝成金色云雾,最终消失在高空深处。 那里似有一条缝隙…… 金灵圣母冷哼一声,召出一把长剑就要去砸场子,却被赵公明拦下。 “你拦我作甚!” “金灵你这般出手,砸了此地庙宇,那些凡人非但不会谢你,还会怨你、恨你,何必去找这般不痛快?” 金灵圣母骂道:“我何必在乎凡人眼光?此地供奉野神如那凶兽饕餮一般,当真让我看不过眼!” 李长寿却道:“让师姐出手就是,勿以善小而不为。” “你看,”金灵圣母微微仰首,脚尖轻点,身形化作一团金芒冲入高空之中。 就听得几声轰鸣、几声惨叫,高空现出一座殿宇,其内人影翻飞,金灵圣母法身都不显,一人一剑杀得对方人仰马翻。 金翅大鹏鸟问:“老师,凡人为何会信奉这般野神?” 回答他的却是赵公明: “凡人羸弱,一生不过百岁,对超出自己所能理解的力量,总会有一种敬畏与崇拜。 要毁掉一处香火神国也是麻烦事,倒不是那些西方教炼气士难处置,而是这些凡人如何安置。 长庚,你可想过这般疑难?” “自然,”李长寿温声道,“其实主要是两个思路。 其一是另立神教取而代之,短期见效,也可让这些凡人换一个神灵祭拜; 再用相对温和的教义,劝凡人以耕种生产为主,莫要整日想着参拜神灵就可飞升成仙。 但这般做有些后患,掌权者容易被私欲所趁,走上香火神国老路。 其二就比较麻烦了。” 赵公明笑道:“愿闻其详。” 李长寿眺望着高空中已杀疯了的殿宇,缓声道: “第二个思路,就是教化凡人,以书籍承载学识,记录下凡人之智慧,开拓众生之眼界,让众生明何为天地、何为虚实,减少其愚昧,引导其思索,如此便可不受香火神国之祸。 可惜,第二个思路太过片面,也只是我胡诌之言。” 赵公明缓缓点头,言道:“若人人修行,对天地而言,怕也会是另一场灾祸。” “所以,万物都需均衡,此事也是这般。” 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轻声道:“我意以天庭香火取代这些香火神国,让众生尊皇天后土,分善恶、定公义、晓生死,修行列为方外之事,天兵轮次常驻各方天地。” 赵公明竖了个大拇指,李长寿也并未多说。 赵公明老哥并非人族出身,很难感同身受,这也是情理之中。 金翅大鹏鸟突然定声道:“老师,弟子明白了!” 明…… 明白什么了? 正此时,天边闪过一道银白剑光,将那殿宇从中斩断,残垣自高空跌落,砸向一片荒芜的麦田。 天外出现道道流光,金灵圣母却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这些流光一眼,径直回了金翅大鹏背上。 金灵圣母骂道:“半个圣人弟子都无,多杀也无益,不过脏我的剑。” 李长寿道:“走吧,再转转其它地方。” 金翅大鹏扬声高啼,转眼飞离这片大千世界,将那些想要追击者远远抛在身后。 就这般,他们绕路走访十八处香火神国,金灵圣母出手三次,后面也懒得继续动手。 李长寿用留影球搞了一些‘证据’,就给了金翅大鹏一个方位。 自南海之滨出发不过半月,李长寿一行赶到了某处小千世界,远远就看到充斥在这片小天地间的水蓝色。 这方小世界以五行之水为主,只有天空与海泽。 仙盟大会的会场就在此地,此时已布置妥当;李长寿借鉴了自己曾经参加过的龙族大典,整个主会场设计成了宝莲状。 但不得不说,还不如龙族当年随便搞搞,整的气派…… 经费有限,经费有限。 李长寿在此地的纸道人提醒了吕岳一声,就自行潜藏退场; 一直在此地无聊打坐、怀念天涯秘境小日子的吕岳,听闻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到了,立刻抖擞精神,跳将起来,主动迎去天边,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师弟之微笑’。 李长寿已命金翅大鹏化作人形,隐藏起气息,准备稍后给燃灯与西方教之人一个惊喜。 再搞点什么布置? 李长寿打量着各处,思索着要不要搞几个飞天法器拉两道横幅,上书【热烈欢迎燃灯前辈出任仙盟盟主,燃灯前辈与西方教不共戴天】之类的。 那场面,应该相当有趣。 —————— (ps:感谢白银大盟‘杜小笙’火力支持!感谢各位老爷打赏驰援!努力更新中。 大家发的本章说应该只是出bug被遮住了,能看到回复楼层,等恢复正常,作者菌会逐条恶补!) 第四百九十三章 长庚稳权!【中杯求票】 第四百九十四章 仙凡之辩(上) 仙盟大会举办地。 场内热闹一阵,迅速安静了下来。 代表各方势力前来此地的仙人们,井然有序地坐在南、北、东三面。 不知是李长寿此前计算好的,又或是赶巧了,三面的蒲团矮桌堪堪坐满,让原本被引去西侧的数百仙人,想换位置都没了去处。 这数百‘力挺’燃灯的仙人,自是西方教一方故意派来此地,又故意提前表露立场。 李长寿自然知道,定然还有更多西方教安插的‘奸细’混在各处。 他们等待着合适的机会,试图瓦解这个仙盟; 又或者,是在仙盟中潜伏下去,另做他用。 人心隔肚皮。 就算李长寿和灵娥反复审查,也无法确定此前十年间接洽的势力,到底有没有西方教背景。 相对而言,此次大会确实有些仓促。 按照洪荒正常的效率,比如当年那三教源流大会前的筹备大会,就搞了足足百年…… 且李长寿能得到仙道势力情报的方法有限,对天涯阁较为依赖,于三千世界中根基太浅。 待大莲台各处彻底安静了下来,一名姿态端庄、衣着保守的女仙,缓步登临‘飞天台’,站在燃灯道人那巨幅肖像画侧旁。 她轻启朱唇,温柔的嗓音传遍各处,宛若山泉叮咚、微风拂林,唇齿间流出的每个字眼都是那般圆润饱满,话语不疾不徐,又让人下意识去侧耳倾听。 两个字——专业。 就听这位女仙道: “来自三百多座大千世界的各位能人异士,奴家冰清月,幸得水神大人赏识,来为大家做个简单的引荐。 云上的水神大人,咱们自不必过多介绍,今日各位能聚在此地,想必都曾与水神大人有过交流。 以防各位不熟,咱们先介绍我身后这位盟主大人。” 言说中,这女仙拿出一把小巧的折扇,在侧旁迈出两步,继续柔声说道: “话自开天辟地时,灵鹫山中元觉洞。 咱们盟主大人修行得道,化形便是长生仙,自那一口世上仅有的灵棺之中睁眼醒来,逍遥于远古天地,与各位大能大神通者结识交好,求真论道……” 这女子也是厉害。 在她口中,燃灯自远古时遨游天地间的情形,竟也能如此绘声绘色。 这些故事并非杜撰,都是燃灯道人曾对旁人提起,或是在上古典籍上有所记载的典故,被李长寿发动天庭仙神,费心整理了下来。 就当是给阐教一个面子,这般场合捧一捧阐教的副教主。 燃灯坐在那静默不语,没有任何情绪表露。 反倒是在飞天台下等候的赵公明,此刻禁不住对李长寿传声道一句: “这位女仙长庚你从哪请来的?还挺能说会道。”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传声回道:“天涯阁中就近寻才。” 赵公明有些疑惑不解,又传声问身旁的吕岳。 毕竟在截教中,没有人比吕岳更懂天涯阁。 吕岳一边忍着笑,一边对赵公明传声: “天涯秘境中,才貌双绝的女子初次迎客前,会有一场介绍这女子的喜宴,这位冰清月就是主持喜宴之人。 经由她这张巧嘴一说,我们这些渡情劫者,往往要花费数倍、十数倍的灵石。” 赵公明仔细一琢磨,禁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吕岳又补充道:“师兄莫要介意,长庚只是见这位冰清月气质不错、谈吐不凡,让她过来做个开场。 咱们虽跟燃灯副教主不对付,也瞧不惯他,但还不至于暗中占这般小便宜。” “不,”赵公明摇摇头,“师弟你还是不了解长庚。” 吕岳有些欲言又止,想说自己跟长庚互为知己,但这般话语到嘴边,又不好直接说明。 毕竟打不过公明师兄。 正此时,冰清月已是介绍完了燃灯,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但实际上并未讲述太多内容。 她话音一转,喊道: “下面请截教三位高人出场,他们即将担任仙盟第一、第二、第三副盟主之位,有请金灵圣母、公明前辈、吕岳前辈!” 金灵圣母、赵公明、吕岳淡定地驾云飞起,但刚飞到飞云台前,金灵圣母云头一转,飞去了那两排座椅的最右端,淡定入座。 赵公明则是对着周遭拱拱手,方才去金灵圣母身旁; 吕岳看了眼燃灯道人左右的位置,也对着四周拱手行礼,去了赵公明身侧。 那冰清月反应倒是神速,立刻笑道:“咱们今日这座次,是从右到左依次排的。” 金灵圣母却道:“我们三人不过是为助拳而来,不插手仙盟具体之事,贫道也不想与燃灯副教主离得太近。” 冰清月笑道:“前辈当真快人快语。 正如水神大人此前所言,盟主与前几位副盟主,都是为相助咱们而来。 仙盟议事,还要是其后推举出来的十二位副盟主来主持。” 到此时,各路仙人尽皆看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燃灯是阐教副教主,与截教三位圣人弟子不太对付,但看在水神大人的面子上,一同为仙盟出力。 这里面是否有其他算计、考量,此地绝大部分的仙人是不懂的。 他们最多只是听闻过,燃灯副教主喜欢煽风点火,截教与阐教存有矛盾; 而水神身为人教圣人老爷仅有的两位弟子之一,应当是想从中取个平衡。 冰清月并未多介绍赵公明三仙,而是开始言说起了香火神国之害、西方教之恶。 又有不少曾被西方教势力欺辱的炼气士,站起身来现身说法,现场氛围越发热烈,众仙的情绪也接连被调动了起来…… 正当大会顺利推进,准备迈入推选十二位副盟主时,一道身影自天边驾云而来。 她姿态端庄、面容秀丽,自身散发着淡淡祥光,一身深青色的道袍、洪荒常见的女仙发饰,但自身气质却非寻常仙子可比。 李长寿对冰清月传声叮嘱了两句,冰清月一转话锋,先让诸多事暂停,等来人抵达莲台。 来的正是阐教十二金仙,慈航道人 先前燃灯曾给信,言说慈航道人也有意前来仙盟,希望能得与赵公明等相同的待遇,李长寿自不会拒绝。 想来,燃灯也是为了避免尴尬,拉个帮手,留一些出手的余地。 慈航道人既来,在冰清月的介绍中,顺利坐入了第四把座椅,成了排位第四的副盟主。 让李长寿感觉有趣的是,慈航道人看看燃灯身旁的座位,又看看截教三位师兄师姐的座位,最后…… 对燃灯行了个礼,坐去了吕岳身旁。 这让李长寿有些疑惑不解,心底泛起少许狐疑…… 一侧有天将传声问:“水神大人,咱们当真就在这里坐着?” “不急,”李长寿目光落在下方人群之中,“今日必有西方教圣人弟子到场,要斗的法,还在后面。” 那天将眨眨眼,传声道:“水神大人,末将不善辩论。” “无妨,”李长寿颇为慈祥地笑了笑,并未多说,目光继续在下方仙人堆中挪来挪去。 最坏的估计,此地可能有两成仙人、势力,与西方教有关,或是在这十年间被西方教‘买通’。 永远不去低估对手,算是李长寿的一大‘优点’。 当然,有时候会因此跟空气斗智斗勇,那也只能说一句…… 在所难免。 李长寿这次之所以算计这么多,只不过是想将原本注定流血的明战,变作难度更高的暗战。 好处是能让仙盟顺利落位; 坏处是少了一次激化众仙道势力与西方教矛盾的机会。 到此时,西方教并未采取强攻之策,众势力对仙盟已有初步的认可感…… 李长寿对今日顺利组建仙盟的把握,达到了九成五六。 今日来的会是哪位? 李长寿心底不断思索,虽然很想说一句‘爱谁谁’,但总归是要再稳一点。 …… “白先生,你说燃灯道人坐在那,他不尴尬吗?” 酒乌传声嘀咕一句,侧旁白泽捏着自己的山羊胡一阵轻笑,并未回答。 此时,那冰清月已开始主持副盟主推选之事,开始选的就是‘第七’副盟主,将‘第五’、‘第六’两个位置特意空了出来。 第一位当选的,自然就是天涯阁阁主,卞庄的祖母,卞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也是业内名宿,更是第一个倒向天庭的三千世界势力的领军之人,出任此职再合适不过。 李长寿为了巩固这位老夫人的话语权,在之前就让卞老夫人,与其他各位有实力担当副盟主的仙人,有过数次接触。 除却卞老夫人之外,仙盟选副盟主,一是看自身名望,二是看实力与背后势力; 若是与西方教有不共戴天之仇,那也算是加分项。 当然,有李长寿在此地,少不了一份【仙盟高层就职大道誓言·精编模板】。 虽然此举让选拔副盟主的过程更显繁琐,但让众仙颇为心安。 飞天台上,一张张椅子开始被人占据,天道之力来来去去,各处仙士话语不绝。 前后总共三个日夜,太阳太阴轮转三回,十二位实权副盟主齐备。 其中八位是李长寿此前内定之人,其他四个席位,算是李长寿有意留下的余地,并未完全封死这份机缘。 然而,让李长寿有点郁闷的是…… 这十二位名宿之中,竟有九位是女子,还好大多是老妪,或是中年样貌。 待这十二位实权副盟主依次上场,各自发表一段或长或短的讲话,大会也就进行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那冰清月不愧‘专业’二字,一连主持三天三夜都不显疲态,按水神大人此前的叮嘱,柔声道: “燃灯盟主,可否请您宣布,三千世界反香火神国仙道大盟正式结成!” “善。” 燃灯缓缓起身,云上的李长寿目中划过少许期待。 这已是西方教顺势发难的最佳机会,对方大概率不会放过…… 果然。 燃灯起身后缓缓升空,飞高十数丈,目光环视各处,淡然道: “今日仙盟既立,当以扑灭香火神国为己任,为天下苍生计。” 场内先是一阵安静,而后正西方位入座的那数百名仙人,开始卖力吆喝。 正此时,一缕有些刺耳地嗓音,在数万仙人耳旁响起: “好一个为天下苍生计,都说我们西方教之人脸皮够厚,但今日一见,尚不及各位与燃灯盟主!” 李长寿心底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 来了,燃灯的逗哏……咳! 总之就是西方教之人。 燃灯道人立刻皱眉回答:“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西方教莫非只是这般畏首畏尾之人?”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自正西那数百仙人堆中响起,一名中年男仙站了起来,身周泛起少许迷雾,面容竟开始迅速变…… 嗖!唰! 这中年男仙无法做出半点反应,胸前绽放血花,有些错愕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血洞。 刚刚,一把‘长命锁’飞来,贯穿他胸口,且极快地消失不见。 李长寿于云上开口,淡然道:“西方教果然有奸细混了进来,燃灯盟主继续就是。” 然而,李长寿话语刚落,那名中年男仙缓缓抬头,嘴角露出淡淡冷笑。 他胸口的伤势在迅速凝聚,自身呈半透明状;本该元神被破碎的他,此刻似乎并未受影响。 一时间,全场仙人大半起身,抄起各类法宝,立刻就要将此人砸成肉末。 这中年男仙先是大笑几声,而后定声道: “怎么,水神连让我说话都不敢吗? 此地不过是我一具化身,也是效仿水神,才有了这般准备。” 李长寿答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如何会任你妖言惑众!” 言罢,李长寿又要再次祭起法宝。 而此时,燃灯却开口道:“水神莫急,不如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也好让在座各位,看清楚西方教是哪般嘴脸。” 原本赵公明、吕岳等熟悉李长寿之人以为,李长寿定会管也不管,继续果断下手。 但李长寿此时却收起穿心锁,笑道: “既然燃灯盟主开口为他求情,让他说就是。 只不过,燃灯盟主需记得,他说完话就打杀了他,能杀掉对方一具化身,也能削减对方少许战力。” 燃灯含笑称善,而那中年道者此刻已变化形貌,化作一名头发花边的老者,身着斗篷,驾云飞到了飞天台之前,面对着此地众仙。 燃灯道:“道友是何人?” 老道微微一笑:“灵山,虚菩提。” 数万众仙‘嗡’的一声,炸成了众仙摆摊市场, 燃灯顿时双目中绽放金光,骂道:“此间罪魁祸首,安敢来此地生事!” 金灵圣母、赵公明与吕岳其实早已想动手,但被李长寿传声所阻,让这虚菩提的化身能多蹦跶几下。 虚菩提朗声道:“今日贫道现身,是为求和而来!” 此言一出,各处仙士面色不一,燃灯却是眉头紧皱,并未再多说,似乎在衡量思考。 金灵圣母嘴角一撇,此时倒是并未冲动,甚至还微微侧身,胳膊搭在石椅扶手上,好整以暇地听着。 希望稍后有机会砍人。 那虚菩提背负双手,驾着白云缓缓升起,与燃灯高度持平,抬头看向高空中的李长寿,又道: “此情此景,何等讽刺。 天庭仙神高坐于云端之上,轻飘飘一句监察职权,就让各路仙士为天庭效力,而天庭根本不沾因果、不背负此间业障。 水神不愧是水神,手段之高明,让我辈叹服。 但诸位! 天庭当真会给你们,水神曾许诺之物吗? 三千世界,当真是要成为五部洲的依附吗? 诸位当真知晓,天庭与这水神,到底要做什么吗!” 众仙一片寂静,李长寿却温声道: “哦?愿闻其详。” 虚菩提目光流露出几分警惕,继续慷慨激昂…… “诸位应知,天庭与我西方此前同争大兴之气运,我西方教反应不及,被天庭占据上风。 天庭为大兴,又将目光放到了三千世界。 诸位选择对抗我们西方教,是因我西方教在三千世界的势力,威胁到了诸位。 如今席卷整个洪荒的大劫,便是由天庭而出,由玉帝发起! 而天庭借势汇聚各路仙道势力,组建这般仙盟,真是要为诸位伸张正义吗? 笑话! 天庭不过是为自身考量,这期间还有更多算计! 他们要不费一兵一卒,让三千世界陷入大乱,削减三千世界炼气士的实力! 诸位难道忘了,南赡部洲才是人族气运汇聚之地! 若非为了断掉我西方大兴之基,天庭又岂会搭理在座的诸位? 但今日,我西方教愿意做出让步,贫道可以立誓许诺,除却现有香火神国之外,不对外再扩展任何香火神国!” 此言一出,各方仙士表情出现变化者十之三四。 虚菩提看向李长寿,本是想等李长寿出声,他再行还击,可此时所见…… 李长寿正闭目养神,表情颇为悠闲。 哼! 虚菩提话音一转,立刻又道: “我西方教立香火神国,不过是为了稳固教运! 道门强盛,西方贫瘠,此事各位都应知晓。 为此,我西方教不得不做些极端之事,对各位多有得罪。 贫道不敢奢求各位道友原谅,但也请各位道友仔细想想,他们天庭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气运? 是功德? 是宝物? 不,天庭并不缺这些,他们要的,是大义!是秩序! 大义,不在你我,不在仙门,不在各方仙国,不在各位可移山填海的炼气士,而是在那些百年寿元,于凡尘匆匆而过的凡人! 而天庭追求的秩序一旦被搭建起来,就代表着各位背后的势力,要么被清肃、要么被拆解,你我再无活路! 天庭从玉帝、水神,到那些天将、天兵,张口三界生灵,闭口天下苍生,任你资质再高、福缘深厚也不过与凡人一般命理! 甚至还不如一个凡人! 若天庭在三千世界得势,站稳脚跟,我西方教香火神国尽皆败亡,天庭到时会对谁出手? 对诸位! 但凡能称霸一方的仙道势力,又有几人可说,自己不亏私德? 到那时,诸位就成了天庭之敌,等待诸位的,将会是何等下场! 莫忘,仙凡终有别。 天道要的是天地安稳,天庭所站的,永远是凡人一方! 而各位,不过是天庭、不过是天庭这位水神,达成自己所谓理想的棋子,是证道的阶梯,是随时可成为弃子! 今日,我西方教知天庭大势难挡,却不甘心引颈受戮,故欲与仙盟各方势力寻求和解。 三千世界的势力才该联合起来,抵制天庭探来的长臂!” 虚菩提这番话语落下,各方仙士心境出现变化者,十之五六。 “唉……” 一声长叹自云上而来,李长寿起身,低头凝视着虚菩提的化身。 虚菩提淡然道:“水神莫非觉得,天下仙人都要舍生取义,舍弃逍遥而为凡人计?” 李长寿却道:“道友果然厉害,能将这般冷血淡漠之话,理直气壮、不卑不亢的讲出来。 不过,我着实是为地藏道友心酸。 那日轮回塔前,道友应当也在,有如此雄辩之力,却只是冷眼旁观,任由地藏道友一步步沉沦……兄友弟恭西方教,当真令人开了眼界。 这一辩,让我等到了今日。 诸位仙士,可愿再听我一言?” 第四百九十五章 仙凡之辩(下)【求票】 李长寿一开口,道道目光自是朝着云上汇聚。 左手食指对着下方轻点,一道云梯缓缓铺展开来;他这个天庭普通权神便拾级而下,表情轻松悠闲。 仙人堆中,白泽嘴边的笑容略带玩味,就如此时在场大部分仙人所期待的那般,他也在想,李长寿该如何反驳虚菩提。 若论算计筹谋,白泽在此地仙人中自是顶尖,完全知晓虚菩提刚才那段话语的厉害之处。 虚菩提抓住了‘仙凡有别’的矛盾点,抓住了天庭一直宣扬的‘庇护弱者’口号,将三千世界各方成规模的仙道势力,与香火神国绑在一起,放到了天庭的对立面。 偏偏,事实就是这般,这是最难反驳之处。 酒乌传声嘀咕:“白先生,您要不要现身帮忙?” “水神在此,何须我献丑?” 白泽耸耸肩,拿起面前矮桌上的酒樽,尝了口仙子送上的佳酿,品一品其中甘甜。 后半句话白泽并未说出来…… ‘想献丑,这也不好辩啊。’ 毕竟咱也是上古十大妖帅,多少要点面子。 此时,这般难题确实也摆在了李长寿面前。 接下来反驳虚菩提,并非是要分出输赢,而是要说服这些仙道势力。 虚菩提所说尽是诛心之言,在大义面前不堪一击,但的确切中了这些仙道势力的要害。 李长寿此时又代表天庭,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说。 若直接用重利诱惑,天庭与那西方教还有何区别? 如此一来,虚菩提接下来的发难更难辩驳。 李长寿不由感慨…… 西方教这几名厉害的圣人弟子若能拧成一股绳,当真是大患。 还好,地藏已经被虚菩提他们坑出局,西方教的‘企业文化’就是勾心斗角…… 一教双圣,并非全都是益处。 李长寿决定用燃灯,就考虑到了各个方面、种种情形;西方教会发难的‘节点’自是一个不落,尽在他穷举之中。 对方无论是来虚菩提还是其他人,他们能打过来的‘法宝’也只有几样…… 这里必须郑重感谢下,灵娥小仙女在全神思考时,抓掉的秀发! 针对虚菩提所用套路,李长寿本是有一整套诡辩的路数—— 先转移视线,历数西方教累累案底,调动听众情绪,而后避重就轻,谈理想、给许诺、搞暗示,激起众炼气士同仇敌忾之情,虚菩提挑起的对立不攻自破。 此法足以应对当下之局。 但此时,李长寿却觉得有些…… 不太稳健。 虚菩提今日的问题就很犀利,直指‘仙道势力与天庭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关系’。 今日若是用诡辩应对过去,在场的不少仙人心底,必然会留下一根刺; 仙盟内部也会因此出现缝隙,今后难堪大用。 李长寿自云梯迈下三步,心底已有了腹案,嘴边一声轻笑,朗声道: “虚菩提之话语本不值一辩,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但为防各位对天庭有所误解,受此奸人挑拨,今日我便将话摊开了说。” 那虚菩提的化身淡然道:“水神这么快就已想好如何蛊惑人心?”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不用他出手、开口,侧旁一抹水蓝色亮光划过,六颗定海神珠出现在虚菩提周遭,将他这具化身直接定在原地。 赵公明骂道:“你刚才长篇大论、满口胡言,我家长庚可没打断你!” 虚菩提淡定一笑,好整以暇地闭上双眼,似已是胜券在握。 李长寿于云梯之上,缓声道: “刚刚,这位西方教圣人弟子所言,天庭站在凡人一方,因咱们人族是天地主角,凡人为气运主体,而南赡部洲汇聚了人族八成气运。 这看似有理,实则荒谬至极! 诸位可知,龙族海眼被西方教破掉之事? 其时,西方教意图收服龙族为他们所用,明里打压、暗中发动四海海族叛乱,最终激怒龙族,让龙族倒向天庭。 西方教为了所谓的大教颜面,筹谋算计、调集大批业障大妖与鸿蒙凶兽,最终击破东海海眼,搬走东海龙宫宝库。 海眼被破,海水倒灌,东海即将掀起海啸,龙族为洗刷远古罪孽,无数龙族涌向海眼,被海眼激流撕碎…… 当时,我取出一件宝物名为定海神针,但用此宝镇压海眼只是一时之计。 一位名为华日天的天庭将领站了出来,纵身一跃,以自身封住了东海海眼。 自此龙族彻底归心,成为天庭之助力,天庭也自此开始大兴。” 李长寿长叹一声,目光环视周遭,在云梯上停下步伐,朗声道: “各位可知,那天庭将领是谁?又为何能堵住海眼?” 众仙大多静默。 少数仙人听得入神,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华日天将军其实是玉帝陛下的化身,是玉帝陛下用积累了漫长岁月的功德,所凝成的唯一功德金身。 如此,方才抵过了龙族部分罪业。 陛下这一跃,是为凡人,但也是为龙族,是为天庭,也是为东胜神洲的苍生,免遭海水倒灌之灾祸! 陛下当时那一句‘愿为苍生顾’,也让我难以忘怀。 各位,天庭的信条,就是为庇护天下苍生。 这虚菩提刚才所说,我们整天将天下苍生挂在嘴边,并没有错。 但,天庭是站在生灵一方,是站在人族一方,而非单纯站在凡人一方! 你们也是生灵,也是天地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会因为各位修为高深,是天仙、金仙,就瞧你们不起吗? 天庭会因你们不是凡人,就歧视你们吗?” 不少仙人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虚菩提此刻却是眉头轻皱。 李长寿笑了两声,声音放缓,语重心长地说着: “你我都是人族,都知人族兴起之不易。 这位西方教圣人弟子所说,仙凡终归有别,我当真就有些不明了,在座的各位经营自身势力时,莫非是以压榨凡人来提升修行境界? 若有这般人,请站出来,我今日便送他一程。 仙人修行,以参悟天地、自然为主,还是以吸纳香火功德为主? 各位平日的行径,莫非与西方教立下的香火神国一般?” 李长寿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位仙人站起身来。 他们定声道: “水神!我墨天仙宗行事光明磊落,门规限制门人弟子不得滥杀无辜!如何会跟香火神国一般?” “不错,凡人多居于地势平缓之地,浊气繁杂,我等修行之士多居于大川名山,汲取天地之清气,仙凡分离就分离,又有哪般不同?” “谁还不是从凡人修行而来?咱们各家的大部分弟子,都是从凡俗之中挑选的吧!” 一时间,众仙纷纷开口,琢磨透了虚菩提刚刚那番话中的破绽。 李长寿静静等了一阵,待声潮过后,继续缓步向下,嗓音在天地间传递开来: “天庭要建立的秩序,并非针对仙人,也并非一味保护凡人,只不过凡人经常处于弱者的境地,所以很容易被当做,天庭只会庇护凡人。 荒谬! 让强者不可肆无忌惮侵犯弱者,这才是天庭要去做的事。 对比凡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强者;但对比大能,各位与我也都算是弱者。 天庭所站不过公义二字,天庭行事不出道与德的限制。 因天庭在三千世界中根基薄弱,又有香火神国这般大害需尽早拔除,在此我可许诺各位,也仅开这一次例。 今日在此地的仙道势力,过往之事我不会多追究,只要今后心中向善,不欺弱小,不滥杀无辜,不涂炭生灵,都是天庭认可的仙盟一份子! 要让强者不凌弱,其实如梦话一般; 但让强者在凌弱时,有所疑虑,有所顾忌,却是天庭在万年内就要做到之事! 各位若能做到这些就留在此地,你我一同商议如何对抗香火神国,如何解救凡人,如何分配香火神国的修道宝材、灵石。 各位若做不到,此时转身离去,我李长庚今日不会有半分为难!” 全场仙人毫无异动,而此时九成仙人看李长寿的目光,带着憧憬、带着期待。 李长寿静静等了一阵,此时已走到了云梯后半段,距离飞天台不过十多丈,也与燃灯、虚菩提平视。 他打了个手势,虚菩提身周的定海神珠,被赵公明收了回去。 李长寿笑道:“各位可还有疑虑?今日尽可提及。” 有个壮汉高声大喊:“某愿追随天庭!为仙盟效力!对抗香火神国!” 场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地呼喊: “贫道愿追随天庭!为仙盟效力!” “差些被西方教蛊惑,惭愧!惭愧矣!” “咱们跟五部洲仙宗比起来,确实是弱者,天庭关照的是普罗众生,咱们炼气士也是众生的一份!” “水神英明!” 声潮中,李长寿看了眼燃灯,目光与虚菩提对视。 后者摇头轻笑,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若如此就能斗倒天庭水神,那也太过容易了些。 虚菩提并未有半分失落,反而道:“水神当真好口才,如此轻描淡写,就将贫道的发难尽数化解。 今日领教了。” “并非口才如何,道理便是这般。” 李长寿淡然道:“西方教多行不义,想让人信任你们本就很难,你今日自以为捉住了仙盟的痛点,却连天庭的理念都搞不清。 龙族、妖族、灵山、轮回塔、仙盟…… 你们输得不冤。” 虚菩提微微眯眼,身影逐渐化为虚淡。 “再会了。” “道友别急着走啊,我还有两份厚礼送上。” 李长寿突然开口挽留,虚菩提这具要消散的化身也不由顿了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终究不失圣人弟子的风度。 “厚礼?贫道倒是颇为期待。” 于是,李长寿朗声道: “虚菩提,西方教圣人弟子,今日为对抗天庭,意图蛊惑三千世界仙道势力,维护香火神国,残害无数生灵,其罪当诛。 自今日起,将虚菩提列为天庭追捕之敌,三界通缉! 此圣人弟子品性恶劣、罪大恶极,但凡能灭其神魂,提他首级去天庭者,天庭自有重赏。 望天道明察,降其劫运,以正天庭声威!” 轰隆—— 这片小世界骤然变黯,天空中出现道道狰狞的雷龙,一股黑气缠绕在虚菩提这化身上,又随之融于无形。 寻本体去了。 这一幕,当真让不少仙人暗自警醒,让已对天庭产生了亲近之感的仙人面露喜色。 燃灯道人皱眉思考,金灵圣母微微撇嘴,赵公明和吕岳对视一眼,目中满是惊讶。 硬下大劫劫运? 虚菩提面色已黑成了锅底,瞪着李长寿。 “你!” “多谢道友费心来着一趟,壮天庭声威,”李长寿笑道,“天庭能在三千世界立足,道友功不可没。 对了道友,回去之后还望对你们西方那位,曾怂恿金翅大鹏鸟去天庭闹事的同门说一声,后续我自会找他清算此间因果。” 虚菩提皱眉道:“金翅大鹏鸟莫非被水神所困?” 李长寿满意地一笑,天庭这次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嘛。 又或者,是虚菩提并未接到相关消息。 唳—— 小世界天边突然传来一声高啼,就见一道金光闪烁而来,化作一名身着金色战甲的英俊将领,鹰钩鼻异常醒目。 啼声未落,他已带着一股狂风抵达李长寿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身上战甲染血、长发也浸了血污。 “老师!西方教有一千三百六十二名炼气士,潜藏在数万里外虚空之中,准备以大阵轰击此地! 弟子片刻前发现这些恶贼,来不及请示老师,为护持仙盟大会安稳,已将这些炼气士尽数诛除,请老师责罚!” 李长寿正色道:“金鹏元帅请起,你护持仙盟大会有功,何来责罚一说?” 虚菩提:…… 周遭众仙:…… 片刻之间,杀戮千仙? 李长寿却拉着金翅大鹏鸟的手腕,指着虚菩提道:“记住这老道的气息、面容,这可是大功一件。” 金翅大鹏鸟眼前一亮,目中跃跃欲试。 那虚菩提嘴唇颤抖,却是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身影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不见,只留下一声: “水神你当真手段通天! 身为堂堂天庭正神,竟用控制生灵心神的邪法! 凤族定会找你清算!” 却是仍旧不忘泼盆脏水。 但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虚菩提刚刚并未抓着之前的问题一直问下去,若是虚菩提一句‘天庭今后可会诏安仙盟’,那就真难回答了。 听闻虚菩提所留言语,金翅大鹏鸟却忍不住了。 他向前追出两步,努力感应虚菩提本体的方位,破口大骂: “休得侮老师清白! 贫道得老师点醒,已明此前狂妄自满,而今一心为天庭、为老师效力! 你这老道,贫道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言罢,金翅大鹏鸟现出金羽大鹏的本体,朝天外激射而去。 而此时,金翅大鹏鸟背上依然保留了三只蒲团…… “这?” 仙人堆中,白泽眼一瞪、眉一皱,欲言又止、欲吐还休,感受到了浓浓的‘中年危机’。 他才离黑池峰多久,坐骑都有备用的了? 不对,这般极速…… 他这个瑞兽坐骑,反倒成备用的了? 白泽眉头紧皱,心底顿时泛起千层嘀咕。 要想个什么办法,保住自己在人教坐骑这一块的地位才行! 飞天台上,李长寿轻笑两声,对着燃灯道人做了个道揖,再次拾级而上,回了上方白云。 那冰清月适时走了出来,对着各处欠身行礼,也请燃灯盟主坐回盟主宝座。 这场大会,再无波澜。 因天道老爷今日友情相助,仙盟大会最后的效果,比李长寿此前预计,还要好上许多。 三言两语降劫运于西方教圣人弟子…… 这谁顶得住?! 李长寿又想起元始天尊师叔所说,他成了大劫主导者之事。 这…… 自己难不成还抢了师父转世身的活? 若封神榜不归元始天尊掌管,而是落在天庭手中,元始天尊如何会去收姜子牙为徒? 不对,事情似乎更加微妙。 正因为姜子牙跟他这个天庭水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元始天尊还真有可能,依然选择收姜子牙入玉虚宫…… 一来二去,大劫有些事并未变化,只是发生的动机、起因有所不同。 因不同而果归一,这奇妙的收束之力…… 李长寿心底泛起层层感悟,看了眼白泽和酒乌所在方位,便在云上闭起双眼,光明正大地开始顿悟。 后面的事他也不必操心,由卞老夫人他们自行决定仙盟未来发展路线就是。 【虚假的甩手掌柜】:燃灯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给西方教圣人弟子‘抛砖引玉’,而后见证了西方教圣人弟子被拉入劫难,再不敢说话,后续被一群副盟主顺利架空。 【真正的甩手掌柜】:李长寿前后算计十年,搭建起了仙盟体系,顺利让仙盟落位,今后也不必多管,只需一只纸道人定时监察仙盟运转。 …… 于是,半个月后。 道道流光飞离此地,仙盟大会正式落下帷幕。 燃灯走的倒是颇为迅速。 本来赵公明与吕岳,还想着暗中对燃灯搞点事,但燃灯完全没有给机会。 反倒是,阐教十二金仙慈航道人,并未与燃灯一同离开。 大会落幕、各方势力走的七七八八,慈航道人犹豫一二,还是朝正聚在一起说笑聊天的李长寿等人飞来。 “长庚师弟?” 她于十丈之外开口:“可否与我外出聊聊,我有一二疑难,想请师弟解惑。” 李长寿刚要回答,赵公明下意识就站了出来,挡在李长寿面前。 赵大爷淡定沉稳的一笑,言道:“慈航师妹,与师兄说不可吗?” 慈航道人秀眉轻皱,笑容有几分勉强,却还是直接道:“师兄怕是难以为我解惑。” 赵公明:…… 金灵圣母淡然道:“那就问我。” “这……” 李长寿笑道:“师兄、师姐,我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太久。” 赵公明扶须摇头,金灵圣母略带警告地哼了声,而吕岳开始并未反应过来所为何事,随后想起了教内真正的大佬…… “长庚!” 吕岳喊住李长寿,向前快走两步,将一壶丹药放到了李长寿袖口。 李长寿不由有些疑惑:“这是?” 吕岳传声叮嘱:“坐怀不乱丹,算是贫道独创,保重。” 李长寿眼前一亮。 这老吕,还真有点东西。 第四百九十六章 毒仙长生劫,第六将访天 已清清冷冷的大莲台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朵白云由北向南慢慢飘着。 李长寿保持着白眉白发的老神仙模样,与慈航道人的间隔…… 足足有七尺! 他目不斜视、耳不多听,虽然在两人身周撑开了一层结界,但这仙力结界透明、透彻,且不会引起任何误会。 莲台边缘,赵公明抱着胳膊,纳闷道:“吕岳师弟你说,这慈航师妹会因何事,而找长庚独处?” “师兄您问这个,我也着实不知。” 吕岳叹道:“我只是听人说过,阐教十二金仙中,慈航师妹温柔正直,修道境界也是不错的。” 金灵圣母哼了声:“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错,”赵公明道,“现在事情已开始明朗了,长庚就是这次大劫的主劫之人。 长庚是道门弟子,还是天庭权神,天道老爷都能欠他功德,这关系都快理不清了,阐教有意拉拢长庚,也是情理之中。” 听闻此言,吕岳也开始有些忧心:“难不成,阐教那边是想……” 赵公明和金灵圣母对视一眼,面容都有些严肃,对此事颇为重视。 赵大爷沉声道:“吕岳师弟,我跟你打听一件事,你务必切实回答。” “公明师兄问就是,我定知无不言。” 赵公明小声道:“那天涯秘境,到底……” 蹭! 金灵圣母手中宝剑出鞘三寸,妙目满是警告。 赵公明喉结一颤,话锋顺势一转:“长庚犯过错没?” “这哪能犯错?” 吕岳忙道:“师兄,我可以用道心心境做担保,长庚在天涯秘境中这么多年,绝对没染指过任何仙子。 甚至那位卞老夫人,也就是今日排行第七的副盟主,天涯阁阁主,几次托人来问过我,要不要给长庚安排些内容,让长庚在繁忙的公务中放松下,我都是言辞拒绝! 长庚住在天涯秘境,是为了干大事,是为天下苍生计!” 赵公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 吕岳老脸一红:“卞老夫人也是太过热情,每次都给师弟我安排上了……” 锵! 金灵圣母手中长剑出鞘,剑身清波荡漾; 吕岳缩了缩脖子,紧紧并拢双腿,下意识就躲在赵公明身后。 “哼!” 金灵圣母收起长剑,低头瞧着下方的情形。 赵公明背负双手,肩膀撞了下吕岳,后者长长地松了口气,有些紧张地站在侧旁。 想他吕岳,好歹也是截教第一用毒高手,不提跟大神通者斗法、与顶尖高手对战,毒丹一撒就可葬下大批金仙。 但在截教八大弟子面前…… 他就是个师弟。 正此时,天边闪过一抹金光,金翅大鹏掠空回返,落在赵公明几人侧旁,并未下去打扰。 赵公明问:“可查到那虚菩提的下落?” “并未,”金翅大鹏鸟有些失落地摇头,“似乎只差一些,让他提前逃了。” 明明水神老师说的,那是大功一件。 “这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赵公明眺望着已西斜的日头,叹道:“此前他发难时,我着实为长庚捏把汗呐。” 金灵圣母道:“就该在他化身现身时,直接打杀了。” 吕岳却道:“师姐,长庚应是想借此贼之逼迫,顺势说出之前那些话语,以此让仙盟各方势力彻底归心。” “是这般?” 金灵圣母有些不以为然地道了句:“我还以为长庚差点弄巧成拙。” 赵公明笑道:“长庚足智多谋,轻易不会失算。” “不错!” 金翅大鹏鸟在旁赞叹:“老师是我生平所见最为睿智之人!” 三位截教大佬各自露出会心的微笑。 赵公明笑道: “这西方教,现如今每次算计,都几乎要赔上一个圣人弟子。 虚菩提此次被劫运缠身,又被天庭三界通缉,也不知今后会落得个哪般下场。 他们这还争什么?乖乖等着大劫落下就是了。” 金灵圣母露出浅浅的笑意:“若真西方教每一次算计,就有一名圣人弟子被长庚反算计,这倒也不错。” 吕岳沉吟一二,却道:“自这虚菩提今日一段话判断,西方教还是有不少能人,咱们切不可大意。” 金灵圣母低头看向了水面上,已交谈了一阵的李长寿与慈航。 此时,李长寿正皱眉沉思状,似乎是遇到了让自己为难之事;而一旁的慈航道人,目中略带愧疚。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金灵圣母似是颇为好奇。 赵公明刚要拿出几件,从多宝大师兄那里忽悠来的探听灵宝; 下方李长寿对慈航道人说了几句话,慈航含笑答应一声,对李长寿再做道揖,而后转身驾云离开,只留少许轻叹。 李长寿对着慈航道人的背影还了一礼,也是半声轻叹,驾云回了莲台上。 “怎了?”赵公明直接问。 “一些阐教之事,”李长寿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咱们且回五部洲吧。 今日仙盟已立下,最难的一步也算迈过去了,稍后就要靠他们自行运转…… 吕岳师兄,我可否拜托你一件要事?” 吕岳精神一震,笑道:“直接言说就是,何来拜托二字?” “后续可能需要师兄你常驻天涯秘境,”李长寿正色道。 听闻此言,吕岳本是一喜,但又见到了李长寿背后师兄师姐,尤其是金灵圣母那道锐利的眼神…… “这个,”吕岳面露为难,小声道:“长庚,师弟,为兄这也是要……要歇一歇的。” 嗯? 突然明白,为何会有‘坐怀不乱丹’这种宝药了! 李长寿皱眉道:“我担心西方教后续要去天涯秘境闹事,天涯秘境也会成为仙盟各方势力交换信息之地。 若无吕岳师兄镇守,当真要麻烦不少。” “咳,既是做正事——” 吕岳拖了个长音,弱弱地看了眼金灵圣母。 “看我作甚,”金灵圣母淡然道,“在外行事多注意些,你如今声名渐起,一举一动也代表了咱们截教圣人弟子的风貌。 若有太多流言蜚语在外流传,莫怪我到时教训你!” “是,是,师姐您放心,我定不会让什么消息传出来……” “嗯?” “我吕岳,定不会做任何有辱咱们截教名声之事!” 那天的吕岳,做出这般许诺的时候,斩钉截铁、无比认真; 其后若非李长寿的纸道人亲眼所见,吕岳不过枯坐了两日,就一不小心进了莺莺燕燕红红绿绿的阁楼,李长寿还真就信了…… 仙盟大会有惊无险,吕岳回天涯秘境坐镇,白泽和酒乌早已跟着人群一同退走。 临天殿此时已步入了高速发展期,有白泽坐镇,李长寿还算放心。 此时西方教在三千世界中得注意力,都放在了仙盟上,这就是李长寿的首要目标,而今也算完美达成。 借着金翅大鹏鸟的脚力,在金灵圣母的提议下,他们再次去西方教建在各处的香火神国转了转,搞搞破坏、杀杀高手。 一直到金灵圣母没了兴致,这才踏上了归程。 距仙盟大会顺利落幕的一月后,南海之滨、海神庙后堂。 金灵圣母痛快告辞,先离了一步。 赵公明却还是不太放心,借口留下来喝茶,故意支开金翅大鹏鸟,又问了李长寿一遍: “此前那阐教的慈航师妹找你,到底是所为何事?” 李长寿笑叹:“其实很简单,她为燃灯道人说了说情,想让我今后不再针对燃灯道人,我并未答应。” “就这般?” “就这般,”李长寿正色道,“我与慈航师姐只不过是有两面之缘,还能有何事?” 赵公明扶须长叹:“那老哥我就放心了,归去矣,归去矣!” 李长寿也只能摇摇头。 这都把他当成了什么人! 待赵公明离开后,李长寿特意将金翅大鹏鸟招来,问道:“金鹏你来看,我像是那般会随随便便为女色所动之人?” 金翅大鹏鸟笑道:“老师您玩笑了,您如何会为女色所迷?” “这般呢?” 李长寿转了过身,化作一青年道者形象,与自身原本形象有七分相似。 金翅大鹏鸟沉吟几声,他…… 明显有了些迟疑和犹豫。 …… 虽金翅大鹏鸟被‘驯服’的过程,李长寿有全程参与,对金翅大鹏鸟也存了五六成的信任; 但自己本体的去向,还是不能让金翅大鹏鸟察觉。 待金翅大鹏鸟回天庭水神府修行,李长寿先去南海逛了圈,顺道视察南海‘鱼’生,又去天外溜达两圈,这才悄悄回返小琼峰。 这次外出也有不短的时日,李长寿本以为灵娥会担心受怕。 但悄悄回返小琼峰时,就发现灵娥在灵兽圈旁,跟熊伶俐一同愉快地荡秋千…… 某天庭水神默默拿出了小琼峰复合大阵阵图,准备稍后让灵娥继续温习功课,并要求一笔画完! 且说仙盟正事。 接下来的两年间,西方教一点儿也不安分。 明面上,各方香火神国收紧防线,并未对外扩展势力范围; 西方教原本散落在各处的零星势力,也迅速归于各处香火神国中,巩固香火神国的防备。 仙盟一方在天庭水神的‘指导’下,操训仙兵、集结高手,开始筹备第一场大战。 而暗地里,西方教坑蒙拐骗一日不停,不断试图瓦解仙盟,暗袭、收买、分化、离间,无所不用其极。 仙盟一方还是在天庭水神的‘指导’下,开始宣扬天庭香火,从各处香火神国的边角开始逐步蚕食。 从香火神国手中争取到香火信众,这既可动摇香火神国根基,又能让这些凡人不至于信念坍塌,酿成惨剧。 双方明里暗里不断交手,只是西方教圣人弟子彻底消声觅迹,香火神国各处也未见太多高手。 文净道人这两年也来过一次海神庙通风报信,传递的消息也很有价值。 ——西方教有不少高手进入了血海,似乎在搜寻某样宝物。 李长寿迅速联想到了,那朵血色莲花…… 只可惜,文净道人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西方教并未让血海出身的她加入这场搜寻。 对此,李长寿只能告诉文净道人不必多管此事,他自有打算。 太极图、乾坤尺、玄黄塔这三件人教重宝,一直在他身旁伴了两年;甚至他此前将宝物放在老师画像前,老师并未收回去。 这就很说明问题。 也正因这般,由于白泽、酒玖等人去经营临天殿,而暂时变得有些清冷的小琼峰,这两年十分热闹。 李长寿与灵娥的灵台,就仿佛成了两个‘聊天群’,太极图、乾坤尺、玄黄塔、穿心锁、焰光旗,天天在里面聊东聊西。 说一说圣人早年趣事,谈一谈对战过的灵宝,论一论各类宝物的灵性。 虽让李长寿和灵娥大开眼界,但听的时间长了,也是颇为心累。 尤其是,塔爷一直在怂恿李长寿,让他去把混元金斗与金蛟剪接过来同住,扩充灵宝聊天群的规模; 还好,李长寿定力过人。 因后续大劫之事,从各个角度出发去考虑,当前阶段确实不宜与云霄仙子迈入热浪境,免得她在大劫中分心,或是被大劫劫运利用。 这日,李长寿正在丹房中开炉炼丹,手中捧着一只瓷瓶,其内装着吕岳炼制的‘坐怀不乱丹’,正细细分析药性。 确实是与他的心火烧同等‘战术价值’的‘神丹’! 若是与百美老了系列法器同用,说不定就能净化吕岳师兄元神中的‘邪气’! 仔细琢磨了一阵,李长寿收起这般丹药,盯着这漆黑丹炉中跳动的炉火,略微有些出神…… 要不要闭关一段时日,静待紫霄宫商议封神? 树欲静而风不止,西方教接下来必然还会搞一些幺蛾子,毕竟此时局势,对西方教颇为不利。 关于那血色莲花之事,李长寿虽不想主动参与,但一直很在意。 根据此时已得到的讯息,可以推断出,那株血色莲花,应该就是被毁掉的十二品业火红莲的莲子所结,是冥河老祖复生的后手。 根据文净禀告,西方教掌握着一颗十二品红莲的莲子,这是修罗族投靠西方教的主要原因。 但西方教绝不会轻易将莲子交出去。 ——冥河老祖当年逆天而行,相助冥河老祖复活,必招惹无边业障。 再联想到,西方教八成也在找寻这株莲花的下落,所以,大概率非西方教在背后操纵此事。 那,这朵血莲从何而来?又是谁在背后算计? 修罗族自己搞事? 更不可能。 此时大劫已降下劫运,修罗族是被驴踢了多少下,才会让自家老祖在大劫时复生…… 长期以来,李长寿的目光都是在道门、西方教、天庭之上来回挪移; 但关于这株血莲之事,李长寿却觉得自己必须跳出原本框架,多保留几分警惕性。 “暂且静观其变吧。” 李长寿轻笑了声,开始收束炉火,准备收丹。 正此时,度仙门中凝出一股天道之力,让李长寿手一抖,差点就将一炉灵丹毁了。 这是? 李长寿看向天道之力环绕的那座葫芦状峰头,不由露出几分微笑。 万长老,终于突破了。 …… 与此同时,西牛贺洲灵山的某处秘境中。 “还请两位老师救我!还请两位老师救我!” 两位圣人的宝相之前,一名头发灰白的老道正不断叩首,额头一缕青黑色劫运无比清晰。 “唉。” 那接引圣人一叹,缓缓闭上双眼,道:“师弟,不如去天庭一行。” “师兄说的是,”准提圣人托着一颗满是七彩霞光的盆栽,笑道,“也该去天庭走走,会一会今日之天帝。” 第四百九十七章 天道打人了!都看看嗨!【求票】 度仙门内丹鼎峰。 此时,除却外出搞暗黑组织的忘情上人,门内金仙都已到了丹鼎峰上空。 其实也就空虚无忧掌门与麒零长老两位,稍后负责护送万林筠长老去山门外渡劫。 门内已有几位太上长老,带着数十位天仙境的峰主、长老,赶去千里之外的金仙渡劫场忙碌,他们负责布置一些防护阵法,清查渡劫之地是否有外敌潜藏。 此时,这些度仙门高手的面色,大多有些凝重; 他们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万林筠长老此次渡金仙劫,多少有些勉强。 换而言之,这很有可能就是万林筠长老的死劫。 但能为长生道果拼一把,已是绝大多数人族炼气士可望而不可求之事,能走到这一步,任谁都不想退缩。 丹鼎峰的峰主、长老,带着数百来自各峰的门人弟子,在万林筠长老的屋舍前静立; 他们大多面露恭敬,但此地氛围有些压抑,峰外还有道道流光飞来。 度仙门,已经是许久没这般热闹了。 一朵白云自小琼峰飞来,高度不高不低,位置不前不后,并未引起多少同门注意。 云上站着的青年道者与妙龄仙子,自是李长寿与灵娥,他们到了丹鼎峰后,径直落向了万林筠长老的屋舍前,站在众门人弟子身后。 然而,李长寿立足未稳,就听安静了许久的屋舍中传出一声: “长寿来了” 李长寿连忙向前两步,对着屋门做了个道揖,道:“弟子来恭贺长老,今日摘得长生果。” 吱呀 木门被人从内拉开,一缕阳光撒落,面容清瘦多褶皱的老者缓步而出,他扯出一缕冷笑,门前数百人影大多低头、不敢直视。 “长寿,随我来,我们去后山走走。” 万林筠长老招招手,随后便拄着自己的铜皮拐杖,朝侧旁而去。 “是,”李长寿答应一声,传声叮嘱灵娥就在此地等候,淡定地绕开众同门,从后面追了上去。 众门人弟子顿时投来羡慕的目光。 任谁都知晓,万长老在渡金仙劫之前,选择将李长寿单独带去后山,这是要传衣钵之意。 度仙门好歹也是人教道承,门风除却偏向于搞、咳 门内虽然大兴道侣之风,但炼气士奉行清静无为,修道也修德行,故此时大多数人只是羡慕,并未有人不满或是如何,都道这是小琼峰李长寿的机缘。 然而 “万长老这次,稳了啊。” 空中,空虚掌门季无忧对侧旁的麒零长老传声道了句。 麒零长老虽有些疑惑不解,但也并未多问。 少顷,铺满阳光的林间小路上,两道身影缓步走着,些许说笑声传遍各处。 万林筠老爷子又露出了那,能令婴孩止啼的温和笑意,温声说着一些炼丹的心得,李长寿则认真听着。 稳妥起见,他拿着留影球,将万长老的话语都记了下来。 此时,浓郁的天道之力在空中回旋,万长老身周时不时涌出一些霞光,撒落星星点点的碎辉; 一缕缕宛若万年老药的祥和气息,自万长老体内缓缓散出。 所过之处,浅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所经之地,灵气都添了几分药性。 这些异象,都预示了万林筠老爷子即将修成的长生道果 “长老这次有几成把握” 李长寿含笑问着,随手布置了隔音结界。 万林筠长老摇摇头,叹道:“三成,最多,已是颇为不错。” 李长寿不由皱了下眉。 万林筠长老目中满是感慨,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手镯,慢慢递了过去,缓声道: “我知长寿你已非寻常仙人,具体如何却也不太明了。 但度仙门内,只有你,我看的顺眼。 此物且存放在你这,若我渡不过此劫,便归你所有吧。” 李长寿犹豫了下,双手将这铜环手镯捧过; 不必用仙识查探,就知里面是万林筠长老这一生的积累。 万林筠长老轻轻舒了口气,仰头看向了开始阴沉的天空。 “初入门时,总是听到那声长生可期,转眼数万载一晃而过,方知长生二字需背负多少,又需忍受多少。 能至今日,心无悔矣,长寿你” “长老,”李长寿低声道,“弟子冒昧打断您,咱们时间紧、任务重。 弟子有一些应对金仙劫的宝物,今日献给长老。” 正要回忆人生的万林筠长老不由一愣,扭头时,李长寿已是送来一瓶丹药。 不知何时,周遭已蒙上了一层层仙力结界。 李长寿道:“长老,这是九转金丹,总共两颗。 弟子还有存货,长老不必推辞。” “九” 万林筠长老眉头紧皱,李长寿已是将丹药塞到了他手中。 万长老低头查看,一双老手顿时有些轻颤。 而李长寿又拿了一只玉盒出来,放到万林筠长老手中,低声道: “长老,此物非丹药,但根据我仔细琢磨,服用此物后,能在数个时辰内保持仙力充盈,且能补充道基缺损之处。 刚好,您的道与丹道有关,您此时先用了,稍后可顶各类丹药,也算多点准备。” 言说中,李长寿已是将玉盒打开,其内那只如白玉雕刻而成的小盆友形仙果,让万林筠长老着实一愣。 先天灵果 人参果 “这、这使不得” “长老您莫要耽误时辰,”李长寿叹道,“家师遇难后,弟子不想再见任何长辈出事,您的金仙劫不应是仙路终点。 您先吃了,要谢弟子待金仙劫后再谢,天道可不等人。” 万林筠长老也非婆妈之人,虽此时目中惊疑不定,但犹豫再三,还是一口将那人参果吞下。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几只宝囊,一只宝囊装有十多瓶灵丹,一只宝囊装有守护元神的几样特殊法器 李长寿快速讲述了丹药与法器的用途,万林筠长老皱眉言说已都记下。 但这些,也不过是外部层面的鼓励。 李长寿心底略微思索,又开始了精神层面的引动。 多给长老一点盼头,说不定能发挥奇效。 “长老,”李长寿道,“您可知晓,截教有位毒仙大能道号吕岳” 万林筠长老立刻点头:“这位可是毒丹大能。” “看,”李长寿将两枚玉符捧过,“吕岳师兄所著毒经,先放在长老您这,等您度完金仙劫,咱们一同琢磨。” 万林筠长老精神一震,激动的心、颤抖的手,一把抓过李长寿手腕,喊道: “长寿你认识吕岳前辈” 李长寿笑道:“一起进过天涯阁,一起杀过千百敌,自是认识。 长老您先别问了,等渡过金仙劫,弟子就带您去与吕岳师兄相见此事万请保密,度仙门是弟子保身之地。” “善,善” 万林筠长老连连点头,目中感慨不已,就是看李长寿时疑惑更甚。 “长寿你如今” 李长寿露出几分笑意,一双手向前递,轻轻触碰到万林筠长老的手背,显露了自己倒数第二层伪装的修为境界。 咚 万林筠长老拄着拐杖下意识后退半步,目光从复杂,渐渐归于安宁。 就如做梦一般。 “唉,是贫道此前有眼不识泰” “长老您误会了,”李长寿正色道,“弟子并非大能转世,也非故意潜伏度仙门。 弟子就是小琼峰李长寿,跟随师父齐源修行,之后只是因缘际遇,把握住了几次机会,从而一步步向前,有了今日之修为,在人教、天庭中,能说上几句话。 长老不必在意这些。 当年若非长老对我的指点、传授我毒经、赐予我毒丹,我绝不会有今日之局面。 今日所赠长老之物,具是弟子拳拳之心,以报长老当日之恩德” 万林筠长老冷冷地笑着,感慨道: “世上奇事,长寿占半数矣。 你既如此说,我便如此信,长生金仙劫在即,若能度过今日之劫,你我再好好聊。” 李长寿忙道:“长老切莫吝啬丹药,九转金丹、各类灵丹,我给灵娥都留了足够的备份。” “善。” 万林筠长老看向了天空,“时辰差不多了。” 天地间响起闷雷之声,滚滚黑云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铜杖轻轻点地,一朵白云托起万林筠长老,这位老爷子此时颇为洒脱,笑容难得没那么吓人。 “贫道去也” 李长寿及时收回周遭十四层仙力结界,对着万林筠长老深深做了个道揖,高呼: “长老仙运昌隆立地金仙” 不远处的屋舍前,数百度仙门门人弟子齐齐行礼; 丹鼎峰外围、度仙门各处,重重人影对着万林筠长老的背影做道揖,仙运昌隆、长生金仙等话语此起彼伏。 空中,掌门季无忧单手托天,护山大阵顷刻消散。 随后,季无忧、麒零长老,与万林筠长老化作三道流光,朝着千里之外的渡劫场而去。 护山大阵再次开启,光幕从四面八方同时升起,在空中如水流交汇般迅速闭合,恢复成了那般丝薄润滑的情形。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 有两枚九转金丹,又有人参果相助,且万长老的金仙劫声势似乎也不怎么样,渡过金仙劫的概率,应该能稳到九成八 挺好的。 待万林筠长老修成金仙,若是有意去结交吕岳,自己就穿针引线。 两位毒仙,虽然暂时得不到加倍的快乐,但在用毒这一块,应该是能独步三界了 李长寿瞧了眼灵娥所在之处,发现灵娥正跟几名同门同期的仙子有说有笑,便对灵娥传声一二,独自回返了小琼峰。 在门内大部分仙人眼中,他得了万长老的衣钵,而师父齐源老道遇难不久,他跟灵娥修道日短,又有今日之事 估摸着,不少峰主、长老可能会想收他们师兄妹为徒 这个,为他们好,还是算了吧。 太清老师虽然是圣人老爷,胸襟比天穹还要广阔,但在这种事上,应该还是有一丢丢介意的。 回了小琼峰,李长寿坐在丹房前的摇椅上,静静等万林筠长老渡劫的结果。 应该是无恙的,天道老爷跟自己都这么熟了,还欠了自己两笔大功德,而万林筠长老在封神大劫中并没有什么戏份 嗯 且慢 这熟悉的感觉,这迅速降低的气压,道心这熟悉的轻颤 李长寿浑身僵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慢慢抬起眼皮,看向了屋檐之外的低空。 一朵灰云静静的飘在那。 这次,没有凝成什么老爷爷的面容,也没有什么道韵凝字,但李长寿在冥冥之中,仿佛听到了一声苍老、慵懒、淡定的招呼: 这次先劈头还是先劈腚 不是 李长寿翻身跳了起来,迅速冲到外围大阵,抬头瞪着头顶灰云。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万林筠长老是他敬重的长辈,他不过是送出了一颗人参果、两颗九转金丹、几只宝囊、一点点应对大劫的准备,这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这有什么违反天道规则的地方吗 他凭本事搜集来的人参果和九转金丹,不争不抢没有犯业障,凭什 咔嚓 一道胳膊粗细的紫色神雷瞬息砸落,把李长寿劈了个踉跄。 啧,老神雷了。 伤没多少伤,疼是真的疼。 夭寿了 欠债的追打债主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咔嚓嚓 数道胳膊粗细的紫色神雷同时砸落,李长寿哆嗦了下,心底高呼感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来劈,身形轻轻摇晃,避开神雷同时爆发,依次受了下来。 林中,李长寿披头散发,面容低着一分悲愤、三分无奈,嘴唇一阵轻颤 在他心底,那几个根本没想着出手帮他挡雷的人教重宝,一个个像是被点了笑穴的老大爷 太极图估计都能笑出褶子 简直过分 低空灰云抖动了几下,又是一道神雷劈下。 李长寿东奔西走,均匀神雷之力,避免给自己的大阵造成太大毁坏。 这叫什么事 简单帮万林筠长老渡劫,都已经这个程度了; 那等灵娥渡劫的时候,自己是不是也要做好准备,在旁再渡一次 不,不止。 来自师祖的慈爱关怀,可比金仙劫带劲多了 人教粗粮有利身体健康。 “嗯那边在打雷吗” 灵兽圈中,一座小山缓缓站了起来,踮脚朝着丹房方向张望着。 随后,小山上长着的脑袋眨了眨眼,看了眼面前即将入味儿的烤全灵牛 “继续吃吧,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熊伶俐嘀咕一句,擦擦嘴角的那因为亲手养大的灵兽被天降落石不小心砸死而流出的热泪,继续等待着。 唉,小琼峰清冷后,总算能吃口饱饭了。 之前张嘴吃饭的人太多,熊伶俐的胃口不太好施展,现在倒是安逸多了。 正此时 天庭西天门处,道道霞光照透半边天穹,守门的天兵天将纳闷地望向天边。 那里,一座三丈高坐姿神像缓缓飞来。 似有若无的威压在天地间弥漫开来,让不少天兵心底泛起顶礼膜拜的念头,也让几名修为稍高的天将面色惨白。 一名天将心底泛起少许明悟,转身大喝: “快击鼓传令让开天门 有圣来” ps:章说服务器总算好了,没有人比本作者菌更懂抢楼,明后天开始放出部分插画求票 第四百九十八章 白衣玉帝对准提 且说准提圣人现身西天门之外,天庭各处热闹纷呈。 霞光满天仙鹤飞,凌霄瑶池齐震动。 天兵天将忙列阵,各路仙神整冠容。 白衣玉帝紧紧皱眉,下方木公慌了心神,几位正神各自出声,却不知这西方教圣人前来,是要兴师问罪,还是有其他算计。 玉帝来回踱步,心神不定,扭头喊一声: “快去请长庚爱卿!” 木公领命而去,匆匆赶往水神府中。 但此时…… “呼——” 小琼峰丹房前,摇椅上。 李长寿面容黑如锅底、长发末端满是焦黑,身上的道袍已被毁的不成样子,张嘴吐出一口黑烟。 想要一杯酒,再点上一支烟,叹一声仙生寂寥,年轻不懂何为天。 仙识探查中,万林筠长老已顺利迈入了金仙境,此时正在原地疗伤、感悟,收获应该蛮大的。 万长老服用了一颗九转金丹,渡劫的过程有惊无险。 毕竟险都被李长寿吸过来了。 ——这颗九转金丹是李长寿在兜率宫中此前求得的,并非自己跟师妹之前用过的。 如此看来,灵娥、有琴玄雅、酒玖她们几个度金仙劫时,自己铁定要出手相助,也就铁定会被天道老爷‘鞭策’。 未来可疼。 但这、这玩意的原理是什么? 他不合理啊根本就! 莫非,这就是道祖老爷并未被天道同化,且能反过来影响天道的最佳证明?! 玩笑归玩笑,这方面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尤其是灵娥要渡劫时,自己八成是要被‘死去活来’了。 八九玄功的进度该加快了。 这次被天罚硬劈,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仅仅是刚有火候的八九玄功,就已发挥出了不错的‘抗雷性’。 若是八九玄功大成,也可做个底牌; 假若自己能参透八九玄功最后一层,达到九九归元之境,那就可以做个……核心点的底牌了。 据传,巫族战法得自盘古大神血脉所留记忆;李长寿接触后土娘娘所整理的这般玄功后,却是完全信了这般传言。 真的很玄。 算算时日,自己也该去接七情转世身归于天庭了,天庭下三重天也有天人之国,够她们玩闹。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 ‘水神!长庚!哎呀呀!可了不得了!’ 心底突然泛起一声声呼喊,虽有些模糊,却能分辨出是木公的嗓音。 李长寿赶紧将心神归于天庭水神府中的纸道人,提起拂尘、整理衣冠,匆匆出了书房。 东木公正在门外急得打转儿,李长寿忙问发生何事,木公跺跺脚,喊道: “西方教二圣人来了,此时怕已进了西天门,朝凌霄宝殿去了!” 李长寿闻言……顿时卸了口心气儿。 就这? 片刻前,他还跟天道老爷进行了一场热烈、亲切的交流,冷冷的天罚往脸上直愣愣地拍。 现在不过是西方教二圣人找上门来,且大概率是亲自来对玉帝施压,让天庭取消对虚菩提的通缉…… 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别的圣人拉不下面皮来天庭直接找玉帝交涉,但李长寿早就料定,紫霄宫商议封神大劫之前,西方教小圣人必然会来天庭一趟。 给玉帝陛下灌迷糊汤。 “走,”李长寿道,“咱们且去凌霄殿,木公莫要着急,要拿出身为天庭大员的从容淡定,咱们也是陛下的脸面。” 木公忙称善,与李长寿急急赶去凌霄殿。 而他们两人刚驾云离开,书房中又走出一名青年道者。 自然还是李长寿的纸道人。 看了眼占着灵珠子房间,此时正在闭关修行的金翅大鹏鸟,李长寿略微思索,还是打消了带上金翅大鹏鸟的念头。 第六圣人可以不要面皮,但旁人却不能主动去落。 当下,李长寿一人兵分两路,水神皮纸道人赶去凌霄殿,这青年道者模样的纸道人,却赶去找玉帝陛下的化身秦天柱。 两边几乎同时到达。 玉帝先是看着凌霄殿门的李长寿,玉帝化身秦天柱也看向李长寿另一具纸道人…… 有点乱。 “小神拜见陛下!” 李长寿先在凌霄宝殿中喊了声,又在秦天柱面前传声道:“陛下,快随我去瑶池中,暗中请王母娘娘遮掩咱们这两具化身的行踪。 当着圣人的面不便传声,小神在这里为陛下出谋划策,怎得也不能让那西方教讨去便宜!” “还是爱卿考虑周全!” 秦天柱顿时竖了个大拇指,与李长寿驾云匆匆赶去瑶池边缘。 这两具化身尚未到瑶池,凌霄殿处已是金光大作,那三丈高的‘神像’已是到了凌霄殿前。 殿内,李长寿看向高台上的玉帝陛下,后者眨了下眼,按李长寿在另一头传声所说,故作热情地从玉案后转了出来。 较量,已经开始。 殿外的圣人神像故意放满了进门的速度; 玉帝陛下看似快步向下,实则一个个阶梯踩实了,才会迈下一步。 而殿内众多仙神,早已得了木公传声,此时只是转过身来做道揖相迎,并未挪位置。 这里面的算计看似微小,实则意义斐然。 玉帝多向外迎出一丈,就是多给准提一份颜面;而今日的玉帝,绝不愿给准提与太上老君同等的‘敬重’。 老君是老子化身,从上古坐镇天庭至今; 准提是西方教二圣人,斗法是不是老君的对手或未可知,但对天庭非但毫无贡献,还总是添乱。 于是,玉帝在玉阶倒数第二层站稳身形,对准提的神像露出温和的笑容,左手背负于身后,右手摆置于小腹前,道一声: “师兄来天庭,为何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吾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准提化作的三丈高神像此时面无表情,声音自神像之中传出: “何敢当玉帝陛下这声师兄?贫道的西方教,于天庭眼中早已不值一提罢。” 凌霄殿内,众仙神噤声。 谁都没料到,准提圣人竟是寒暄都无,直接发难。 不少仙神忍不住用仙识探查木公身侧的李长寿,但李长寿此时闭着双眼,气定神闲,道揖都只是浅浅。 沉静持续了少顷,玉帝目中精光闪烁,笑道: “准提教主既不想认紫霄宫中学道的跟脚,那吾自此就不提此事罢!” 准提化作的神像脸一黑,目光看向站在那的李长寿。 这句话,明显有水神的风格,短短二十八个字,直接上纲上线到了【西方教叛道门】的程度。 便是圣人,也不得不正视。 不少仙神都是暗自惊叹…… 玉帝陛下正面刚圣人了! 当真是活久见之局! 准提神像再次开口:“玉帝陛下误会了,贫道并非此意,只不过是玉帝陛下最器重的水神,竟直接对我西方弟子下了通缉之令。 此事,玉帝陛下可知?” 玉帝轻轻颔首,笑道:“准提教主原来是为此事而来。 不知准提教主可否显露真容……吾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如今大劫降临,劫运蒙蔽天机,吾也担心会有人胆大包天,冒充圣人之姿。” 准提神像沉默一阵,而后金光闪烁、收敛,神像化作准提的模样,此时依然是盘坐在一朵祥云之上。 圣人显露真容,凌霄殿中出现了各类祥瑞。 修为稍低的仙人,此时只因多看了两眼圣人真容,心底就泛起了强烈的跪拜冲动。 正此时,站在玉阶上的白衣玉帝轻笑了声,自身散发出天帝威严。 那些被圣人威严所慑的仙神,心底泛起阵阵龙吟虎啸之声,顷刻清醒了过来。 玉帝笑道:“圣人既来,不可失礼。 来人,搬来座椅,请准提教主入座。” 玉帝话音刚落,东木公立刻要向前答应,但李长寿抢先一步,到了东木公身前,低头道: “小神领命!” 东木公赶紧刹车,老实的眼底满是不解。 这种搬椅子凳子的活都被水神做了,他木公在天庭之中……真就只能做做宝库清点的事了? 但很快,东木公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李长寿先是命人搬来两张椅子,又亲手安放;一只放在玉阶正前,一只放在玉阶侧旁,后者略微靠前。 玉帝陛下淡定地站到正中的座椅前,笑着邀请准提圣人入座。 这般布置虽简单,却也颇为巧妙,既体现了天庭对‘圣人群体’的敬重,又表达了玉帝对准提圣人的‘无感’。 对比之前蟠桃宴上,太上老君骑青牛而来,青牛被李长寿拴在……咳,这种细节并不重要。 当时太上老君的座位,在玉帝和王母宝座侧旁靠后,隐隐居于玉帝王母之上。 那才是真的尊敬。 准提圣人面色如常,散去祥云、双脚悬浮在三寸高处,凭空迈步,走到了玉帝身侧,坐在了客座之位。 单单只是这位圣人刚才走的那几步,就蕴含了大道至理。 到此时,东木公方才想明白。 今天搬椅子这活,确实不是他能做的。 玉帝又道:“长庚啊,让人搬来蒲团矮桌,请众卿家各自入座。 准提教主的威压太强,咱们天庭仙神修为不高,难以抵挡,莫要出了丑。” “是,”李长寿又答应一声,当下命天兵天将入内,搬来一只只蒲团、矮桌,让殿内文臣武将一同入座。 前后这般一折腾,不少仙神渐渐觉得,这圣人老爷……也并非混沌巨兽,没那么可怕。 在众仙神看来,一直以能说会道著称的水神大人,此刻正静默不言,而玉帝陛下却开始侃侃而谈。 而实际上,瑶池某个隐蔽的宫殿角落,王母娘娘道韵遮掩之下,秦天柱和李长寿盘腿坐在墙角,当面传声、迅速交流。 不让西方教占便宜,是他们坚持的努力方向; 让准提圣人的百般算计落空,是他们不懈的奋斗目标! 凌霄殿内,白衣玉帝正道: “准提教主刚才,似乎说起了贵教的弟子虚菩提,准提教主可否言说详细经过? 此事是长庚爱卿先下的令,吾也是昨日刚刚知晓。” 准提道:“天庭水神竟有这般权柄,不必玉帝陛下知晓,就对大教弟子定罪。 玉帝陛下执掌三界,似有所失。” “准提教主有所不知,”玉帝不慌不忙,淡定地笑道,“吾早已赋予长庚爱卿先斩后奏之权,此为天命所许,得天道认可,有凌霄殿之备录。 准提教主开口便指责吾执掌三界似有所失,怕是有干涉天庭内事之嫌。” 准提又道:“贫道为圣人,莫非不可过问天庭之事?” 玉帝却是丝毫不怒,收敛笑意,正色道: “天庭秉道祖旨意,奉天道而尊六圣。 但天庭之事,关系三界稳定,关系天道运转,准提教主虽贵为圣人,却也不可直接插手干预天庭事务。 这规矩,道祖曾在天庭初立时就已定下,准提教主莫非忘了? 若失公允,天庭何以在今后管理三界。” 准提圣人身周威压更浓了些:“玉帝陛下所说公允二字,便是指,天庭水神可无端对我教弟子降下大劫劫运,可无端下令追杀我教弟子?” “那虚菩提做了何事,准提教主当比吾更清楚才对,何来无端一说?。” 玉帝看向李长寿,温声道:“长庚爱卿,你且将这虚菩提之罪详细说来。 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灵,也不可放过一个罪灵,若真有误,知错就改,这才是天庭。” 李长寿起身称是,对准提圣人做了个道揖,面对着众仙神,说起了当日仙盟大会的情形。 顺带着模仿了一次虚菩提指点江山时的画面,语气神态可谓惟妙惟肖。 待李长寿陈述了一次虚菩提所言,殿内不少仙神面露怒色,但此刻并不敢胡乱说话…… 李长寿转过身来,对玉帝道: “陛下,小神刚刚之言句句属实,有天道可作证。 这虚菩提,满口利欲二字,意图煽动各方仙士违抗天命、与天庭为敌,更是信口雌黄、胡言乱语、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他公然宣称,天庭只图人族气运,要将无数仙士打杀,更是对自身搭建香火神国、残害众生之举,毫无悔过之心! 小神忍耐许久,并未直接打杀了他化身,而是念在他是西方教圣人弟子的份上,让他将话语说完,之后才一一驳斥。 小神当着数万仙士的面,将他驳的哑口无言,这才为他定下不容赦之罪! 其实陛下,小神为他量罪时,尚且留了余地,知他是西方教圣人弟子,故,并未连诛连除。 不曾想这虚菩提回灵山后,竟还敢搬弄是非,蛊惑准提教主……准提教主,您何不将那虚菩提直接带来,大义灭亲? 此举非但能让西方教得天庭厚赏,更可为西方教,再增添一份气运啊!” 言罢,李长寿对玉帝做了个道揖,淡定地坐回木公身侧。 准提却道:“长庚师侄行事素来以严谨著称,今日为何犯下这般糊涂之事。 那日现身的化身,你可验明其正身,如何知他便是虚菩提? 虚菩提这些年来,一直在灵山闭关修行,对你所说之事,他一概不知,却平白背上了这般污名骂名。” 玉帝此前刚要绽放的笑容顿时凝了回去,有些错愕地看了眼李长寿,但迅速转换表情。 李长寿却微微一笑,轻轻吸了口气。 真上钩了…… 这,圣人也不是不能忽悠嘛。 片刻前,李长寿跟玉帝合计了一点小算计,让玉帝主动开口,用【验明正身】的理由,逼准提圣人从神像中走出来,提前埋下一个【暗示】。 而后提及虚菩提之事,李长寿答的尽量圆满完整,堵死一条条路径…… 没想到,准提圣人还真就上钩,用【验明正身】这个要素,组织了一波看似无解的反攻。 圣人掉进了自己预设的剧本? 既然如此,那李长寿可就不客气,反将西方教一军…… 正此时! ‘师兄,师兄你怎么了师兄! 不要吓我!我还没能给你老李家留个一儿半女呀!’ 心底突然泛起少许吵闹声。 李长寿自是知道,这是从丹鼎峰回返的灵娥到了丹房前。 ——虽此时用纸道人面对圣人之威,且有诸多重宝守护本体,但李长寿怎么可能,不留些许心神在本体。 此时,李长寿在凌霄殿中轻轻叹了口气,故意拖延了点时间。 本体在小琼峰摇椅上睁开双眼,抬手在假哭的灵娥额头敲了下,呵斥道:“莫喊,为兄没事,正忙着跟人吵架。” 灵娥顿时喜滋滋地笑着,舌尖舔过晶润的唇间,小声问:“跟谁吵架呀?” 某圣人。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需稳几手。 “一个……挺棘手的老大爷。” 第四百九十九章 【去】 那日现身的,你可验明其正身,知他便是虚菩提?’ 凌霄殿内,各方仙神尽噤声。 圣人亲身前来天庭,能与之对话的,只有天庭之主玉帝、王母,或是那位极少露面的圣人化身太上老君。 便是李长寿这般,身兼太清弟子、天庭权神、嫦娥总教习、姮娥绯闻道侣、云霄仙子准道侣等多重身份,也不过是在玉帝点名后,才可站出来说一两句。 那准提圣人如此反问,让道道目光再次汇聚在李长寿身上。 只见! 李长寿眉头轻皱,呼吸放缓,似乎是在努力思索,且陷入了困局…… 虽然实际上是在跟自己师妹打情骂……进行一些并不逾矩的互动。 众仙都觉得,准提圣人的这般问题虽然有些浅白,且没有太高的水准,但确实不好作答。 西方教圣人只需坚持,那日现身的并非虚菩提,让天庭收回对虚菩提的追杀,也可谓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但李长寿……气定神闲。 “准提教主,此事可否容我简单解释。” “善,”准提面无表情地吐出这般字眼。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拂尘,仿佛在用这般小动作,延长自己可以用来思考的时间…… 眉头微微皱起、嘴角轻抿又极快地放松,身体佝偻了一二分。 但实际上,这也不过是确保自己稍后能不被圣人打断话语,所故意做出的反应。 很快,李长寿眼前一亮,像是个毛躁的老神仙,有些着急的辩解道: “当日小神为虚菩提定罪,自有天道响应降下劫运! 当时,劫运是落在那具化身的,随后又随那化身消散,赶去了释放那化身的本体! 这还能有错不成?” 准提圣人淡然道:“你念诵的是虚菩提之名,行使的是天庭神权,天道之力被你调动,自是由你而定。 水神不加查证,就将此事安在我教弟子身上,是否有些草率,又是否,有所偏倚?” 李长寿似是哑口无言,眉头努力挤出些微冷汗。 此时殿内众仙神心底微微叹息…… 便是水神大人,也难以抵挡圣人发难。 又进而,众仙神泛起了少许同仇敌忾之心,一名当日曾随李长寿前往仙盟大会的天将,此刻忍不住就要站起身来。 但东木公却抢先半步,起身、低头,做着最深的道揖,喊着最没底气的话语! “启禀陛下! 老臣此前查阅过通明殿中凝成的卷宗,其上呈现,确实是西方教圣、圣……” 一缕目光落在木公身上,东木公浑身乱颤,头埋的更低了些。 ——准提圣人半垂的眼皮微微抬起,看了东木公这一眼。 木公喉结颤抖,他不过是普通金仙境的实力,如何能抵挡这般圣人威严? 但此时,在天庭,在凌霄宝殿! 他身为玉帝陛下身边资历最老、第二信任的臣子,身为天庭众仙神曾经的表率,如何能畏缩不前,如何能就此息声! “那卷宗所显,确实是西方教圣人弟子,虚、虚菩提!” 那两道目光收回,东木公双腿发软、浑身虚汗,差些一屁股坐倒;侧旁却有一只大手伸出,扶住了木公的胳膊,将东木公慢慢‘放回’了座位。 一声轻笑,李长寿向前迈出两步,挡在东木公身前。 他佝偻的身形挺拔而起,双目之中神光涌动,银白的长发一根根飘起! 此时的外貌,不过是一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却让凌霄宝殿中的众仙神看得入了神,还有几名以敖乙、卞庄为代表的年轻将领,心潮澎湃、几乎不能自已! 可惜,凌霄殿中都是些男仙…… “其实,小神完全可以确定,当日那捣乱仙盟大会者,就是西方教圣人弟子虚菩提!” 李长寿侧身对着上空拱拱手,朗声道: “由于一些,当着准提教主不太好明说,但大家都应心里有数的原因! 仙盟大会举办到了关键阶段,小神就料定了,会有不能直接提名号的大教,即将来给仙盟捣乱。 准提教主莫急,小神没有半点恶意揣测西方教的意思。 当时,阐教副教主、现任仙盟盟主燃灯前辈就要宣布仙盟正式成立,这时一灵站了出来,出声讽刺。 燃灯前辈也不知怎么,就给了对方开口的机会。 小神心底还琢磨……诶?这燃灯副教主有点不对劲啊,这不是故意抛话头给某个不能提名号的大教,帮助对方搞事。 说时迟,那时快! 小神道心灵台出现一缕缕道韵,这道韵清清袅袅、徐徐缓缓,既晦涩难明,又清澈纯粹,仿佛世间一切大道至理,都能被这般道韵解析。 各位猜怎么着?” 立刻有正神问:“怎么着?” 李长寿即刻接话:“这竟是小神的老师,而今天地间的最强圣人,给小神的提醒! 小神心底七上八下,只觉得灵台迷蒙,来不及去感悟那些道韵,心底已经凝成了五个大字! 此子正是虚菩提!” 东木公在后听闻此言,禁不住掐指推算,疑惑道:“这不是七个字?” “那不重要,”李长寿淡然道,“圣人老爷刚才还说,天道认下的罪责是子虚乌有,小神也算圣人弟子,就不能说七是五? 这是什么道理?” 玉帝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下方有几名天将,已是在使劲掐邻桌天将的大腿。 准提圣人只是冷哼一声,闭目不言。 李长寿继续道:“故,小神一见那化身,就知对方是虚菩提。 这可是我老师道门太清圣人所说,若准提教主觉得我在说谎,可去太清观质问。 唉,小神是当真没想到。 虚菩提当时的气焰极其嚣张,自以为抓住了仙盟的要害,我问他是谁,他就大摇大摆显露出真身,自报家门。 当时数万仙人都听到了,他叫虚菩提,西方教最喜欢的圣人弟子,地府轮回塔主地藏的师兄。” “够了。” 准提再次开口:“虚菩提擅作主张、蒙蔽圣人,稍后我西方自会给天庭一个交代。” 李长寿点到即止,没有继续怼下去,对玉帝做了个道揖。 “陛下,情况就是这般,小神先在回座了。” 玉帝摆摆手,笑道: “准提教主今日前来,可还有其他要事? 吾虽也想与准提教主坐而论道,但准提教主如今也看到了,天庭初兴、事务繁忙……” 这已是赶人的意思。 准提圣人却道:“今日贫道前来天庭,另有要事。” 瑶池某个宫殿角落,李长寿和玉帝陛下对视一眼,警惕性同时拉满。 按理说,李长寿已将太清圣人抬了出来,且准提圣人已从了心,后续也没办法继续发难; 李长寿只需反复高举太清大旗,准提圣人就是拿自己的脸皮磨铁棒。 只要功夫深,铁棒也能磨成针。 但准提又要开口,还说另有要事…… 有问题,不可大意。 凌霄殿内,玉帝笑道:“不知准提教主还有哪般要事?” 准提双目不睁,缓声道:“陛下可知远古、上古时,有一凶恶大能主掌血海,号冥河老祖?” “自是知晓,”玉帝略微思量,正色道,“冥河老祖,创血海修罗族,自称教主,上古时阻拦六道轮回之事,所以糟了天罚。” “不错,就是这冥河老祖,”准提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冥河老祖遭天罚前,已是预感到自身将败落。 此灵得道自远古,心机极其深沉,执掌两把杀戮生灵可不沾因果的宝剑,一曰元屠,一曰阿鼻,又有一至宝名为十二品业障红莲。 冥河老祖遭天罚时,并未以红莲抵挡天罚,反而是一剑将红莲自斩,散十二品业障红莲的业之力汇入血海,又将三颗红莲莲子甩出,以作自身今后复生之用。 这三颗莲子,贫道得了一颗,另外两颗不知所踪……” 玉帝打断道:“莫非当时准提教主也在那血海?” “那莲子与我有缘。” “原来如此,”玉帝笑道,“吾自不会觉得,准提教主贵为圣人,会去血海行捡漏之事。 准提教主还请继续言说。” 准提丝毫不以为意,接着道:“前些时日,贫道忽有所感,将那莲子拿出一看。” 言说中,准提左手自宽袍之下探出,缓缓张开。 一只干瘪如石子的暗红色莲子躺在他掌心,其内残存着一缕先天至宝的道韵,却已没了半点生气。 李长寿心底,太极图灵觉传来,凝成一句:“确实是那株红莲的莲子,不过此时灵力已散了。” 准提道:“贫道的这颗莲子散去灵力,乃三颗莲子有一颗即将成熟的预兆。 那颗莲子吸纳散落在血海中的业之力,可再次凝成十二品红莲。 红莲一出,业火席卷三界,必将生灵涂炭,冥河老祖也可借此复生,成为幽冥之大患。 望玉帝陛下早日出兵,赶赴血海,在红莲出世之前及时毁掉。” 玉帝眉头微微皱起,盯着那莲子一阵沉吟。 李长寿在旁小声嘀咕:“原来之前听地府报信,说西方教大批高手进入血海之中搜寻某物,不是为了找寻那朵红莲占为己有,而是为了维护三界正义。” “不错,”准提淡定地接了句,面不改色地答道,“我西方教虽立志为西方大兴,但也心怀天下苍生。 在这一点上,西方教与天庭可求同存异。” 暗示,这是给玉帝的直接暗示。 若是原本封神大劫中的西方教,准提给出这般暗示,羸弱的天庭必然会接着,借西方以缓解道门给的巨大压力。 但如今,西方教本就已经入劫…… 玉帝直接道:“若心怀天下苍生,那准提教主何不将那些香火神国尽数恢复原样。” “此事不过门下一二弟子所为,贫道也在调查是何人如此行事。” “哼!” 玉帝有些不满地哼了声,又思索一阵,言道: “红莲之事,吾会慎重以对。 若此事当真,天庭会全力阻止这般恶事发生。 还请准提教主稍后也大力相助,共同为苍生谋福祉。” “自当如此。” 准提圣人温和的一笑,身影渐渐虚淡,“此事既已传达给天庭,贫道也可安心回灵山修行。 最后再提醒水神一声。 当年那三枚莲子,有一枚辗转反侧,落入了截教圣人手中。 如今大劫来临,截教号称万仙来朝,实际却是藏污纳垢,本身又无至宝镇压教运,大势危矣。 而那红莲却可吸纳无尽业障,与十二品金莲一般跟脚,自可镇压教运…… 运……运……” 圣人话语的尾声,在凌霄宝殿各处回荡。 李长寿的嘴角禁不住一阵抽动…… 这准提,上次是没被通天师叔打够吗? 不过不得不说,这几句话,当真是无比高明的分化之计。 红莲,截教,冥河老祖,三颗莲子…… 天道疯狂暗示自己的那次,自己稳了一手没去掺和此事,简直是再明智不过! 无论是通天师叔在算计,为了面子躲起来搞一朵红莲,拿去镇压教运; 又或者,这是西方教用的计中计,本身获得了一颗以上的红莲莲子,此时用来离间天庭与截教,给截教泼一盆污水…… 这些,李长寿参与进去都不太合适。 必须明确的一点是,他要保的是截教跟自己有关系的几位高手,而非整个截教。 ——那超出了李长寿的能力范围,他自认绝做不到圣人都难为之事。 这次的红莲事件,他只要牵扯进其中,就会陷入左右为难的泥潭,必须保持四条原则、五个要求、六点注意、七本行动纲要…… 此情此景,只有一副对联,能体现他的决心。 上联是:你不去、我不去、总会有人去。 下联是:说不去、就不去、能去也不去。 横批…… 【去】。 李长寿一个踉跄,在凌霄宝殿差点扑在桌上,在小琼峰上差点翻下摇椅。 他看着自己心底凝成的那个……巨大、深邃,且蕴含了无边道韵的字眼,满腔感动化作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啊,为了正义。 …… “长庚,红莲之事你觉得是真是假?” 那宫殿角落中,秦天柱传声问:“这准提圣人竟主动来说此事,莫非是西方教搜寻不到红莲踪迹,想利用咱们?” 正一脸颓丧的李长寿幽幽叹了声:“谁知道呢,洪荒多算计,自远古至今,各类算计发生了不知多少次。 太阳星的照耀下,已没有了新鲜事。” 玉帝化身仔细琢磨,定声道:“爱卿这个比喻倒是不错,那这次红莲之事,就全权交给爱卿处置了!” 李长寿:…… “陛下,这事小神就仿佛那馅儿饼中的馅儿,不如咱们天庭名义上另派正神,小神在暗中协助。” 玉帝化身笑道:“爱卿是怕截教那边不好交代?” “并非是不好交代,”李长寿沉吟几声,传声道,“此时我最担心的,反而是这事闹大之后,截教不出来主动解释。 截教上上下下,骨子里都有一股傲气,更是瞧不上西方教,若西方造谣,截教也懒得分辩……那阐教,有可能就会趁机下手。 大劫之下,本就各为保身。 道门虽说一家亲,但此前几万年,在有心之人的努力下,阐截两教已是有了间隙,此事不得不防。 陛下,在破灭掉西方教大部分的积累和实力之前,阐截两教不宜开战。” 玉帝化身沉声道:“确实是这般道理……难得,爱卿并非一味站在截教一方。” 李长寿苦笑道:“陛下,不提天庭中的身份,我先是人教弟子,而后是道门弟子。” “那就依爱卿所说,此事就让吾这化身去打头阵!” “陛下您还有其他化身没?” 秦天柱纳闷道:“自是有的,这个化身莫非已经暴露了?” “应当已暴露许久了……” “咳,”秦天柱咳了声,淡然道,“那就将此事明面上交给……魏深末将军!” 李长寿心底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玉帝陛下的四号化身不是叫魏振天,不然李长寿真就要怀疑,这玉帝陛下是不是也有点问题了…… 这事,怎么处置? 稳一手。 将大法师暗中请回来,召集人教坐骑天团,要随时保持足够去居中调和、威慑应劫三教的实力! PS:今晚早睡,啥时候章说系统恢复了(看公告应该快了),老爷们在群里喊我声,我起来码字爆更,投放插画。 (本章完) 第五百章 回来了,都回来了!【求票】 “十二品红莲?” 某个偏僻的大千世界,某座庄严肃穆的大殿,重重结界遮掩的角落中…… 白泽皱眉轻喃,看了眼面前的李长寿之纸道人,一阵沉吟: “此事莫非真是截教在算计? 从得利的角度来看,而今确实是截教更需这般宝物,但通天教主行事光明磊落,没道理会偷偷做这般事。 按通天教主的性情,哪怕这雪莲种子必须扎根血海,大不了就是万仙齐出,在血海之中做好大阵。 凭截教如今的实力,只要圣人不出手,单说圣人弟子,西方教与阐教加起来也是难以撼动截教。” “不错,此事确实疑点颇多。” 李长寿道:“上古时,那第三颗莲子落入何人手中,白先生您可知晓?” 白泽下意识就要掐指推算,又立刻想到如今天机被劫运蒙蔽,只能摇头。 “并未听说过这般事,倒是不知谛听那边有没有消息。” “谛听无法全信。” 李长寿抱着胳膊琢磨一阵,刚要继续开口说话,突然轻咦一声,看向层层结界之外。 大殿之外飞来数百道流光,在殿前化作一名名包裹在雪白斗篷中的男女,低头冲入殿内。 脚步声如雨打芭蕉,十分悦耳。 这些身影步伐矫健、气息沉稳,修为以真仙境居多,最前几排则是清一色的天仙境,其内混杂几位金仙。 在大殿最深处,一道身影伴着漫天花雨缓缓飞来,李长寿定睛一看,这化身差点自焚。 这? 玖师叔? 这才当临天殿圣女几年,自己一直在忙碌仙盟之事,一直只凭纸道人感应此地‘生灵气息’是否正常,没去细看,怎么就…… 像是变了个人? 画风一转攻势! 瞧酒玖,上身浅红色的内襟小衣依然是不堪重负、天大的罪恶,但比之前少了许多违和之感。 穿衣风格更是大变,那万年不变的短衫短裙没了踪影,内襟搭配着同色长裙,蓬松裙摆在背后拖拽出半丈长…… 那纤细腰肢不堪一握,却保守地用长裙遮住了大半,玉足套着一双加厚的‘坡跟布靴’,弥补了自己身高上的些许劣势,让身段更为自然、更加和谐。 再有那淡淡的妆容、高高盘起的秀发,被薄面纱遮住却依然醒目的红唇,修长白皙的脖颈,带着些酒意、略显慵懒的双眸…… 李长寿当真要问—— 有此圣女,临天殿何愁不兴? 裙摆飘舞、红纱落下,伴着少许仙光,酒玖已斜坐在了一方软榻中,受着下方那数百道身影单膝跪地之礼…… 有些倦怠的嗓音自她唇齿而来,传遍殿内各处: “北司各分殿可有要事?” 下方立刻有一名中年道者站起身来,躬身禀告着临天殿日常事务。 靠后位置,有不少年轻道者忍不住抬头,去偷偷看一眼宝座上的倩影,随之又立刻低头,像是多看半瞬双眼就要不保一般。 李长寿赞叹道:“这般成长速度,当真让人惊叹。” 白泽含笑点头,笑道: “按照水神此前所说,我们已做了各方调整,完全按照一个正义仙宗的方式来打造临天殿,用修道理想和丰富的修道资源,吸引他们加入临天殿。 又受水神大人超级天兵计划启发,我们也将圣女玖仙子,塑造成了咱们临天殿招人的门面,效果果然十分不错!” “是吗?”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纠正白泽的话语,多看了几眼酒师叔,也是有些恍神。 想不到,酒玖师叔还能有如此大的进步空间! 只有束缚起自身特别突出的一点,才能完成全方位的提升。 大道使然,道与自然。 李长寿也是真没想到,自己欣赏下仙子美景,还能有所感悟…… “白先生,你可有化身之法?” 白泽笑道:“在洪荒行走这般多年,如何能没有化身神通?” “留个化身在此地,随我一同血海转转吧。” “善,”白泽答应的很痛快,身形朝着侧旁横迈一步,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这残影迅速凝实,化作了白泽的形貌,而后化身、本体一同拱手,对李长寿行礼。 “若不仔细分辨,当真辩不出白先生化身与本体的不同。” 李长寿象征性地‘表扬’一句,身形化作纸人,飘去了白泽化身的袖中,继续留守此地。 李长寿又叮嘱道:“白先生路上谨慎些,莫要太依赖自己的神通。” “水神放心,”白泽温声道,“我定会安稳地赶回去,尽量不耽误五部洲的大事……” …… 跟白泽又聊了几句,心神挪回小琼峰。 李长寿此时正在地下密室,低头看了眼已没了仙雾的沐浴木桶,给身周的清水加了点温度。 泡个澡,快速修复下因天罚受损的道躯。 红莲之事,老师让自己‘去’,又并未告诉自己要‘去’到哪般程度…… 每次都是这般,老师也当真太信任他了! 红莲到底是谁的算计? 假如红莲并非通天教主所放,那自己的目标应该是去毁掉红莲,或是夺下红莲的控制权。 这只十二品业障红莲,与西方教的十二品金莲是同等阶的宝物,且相互对立,有镇压大教教运的功效。 在当今的洪荒中,这般重宝无比珍贵,哪怕四家大教为此大打出手,李长寿也能理解…… 洪荒重宝,历来已久。 其实,无论是不是通天教主栽种的这朵红莲,都已不太重要; 现如今的问题,是截教得到消息后,必然想要这朵红莲去镇压教运。 而阐教并不想看到本就万仙来朝、实力过于豪横的截教,真能稳固住自身气运,那今后的大劫,阐教定会面对更大的风险。 因为一朵不知道谁种下的红莲,阐教与截教的矛盾骤然升级。 而这,正是准提这次算计中,最高明之处…… 虚菩提之事,不过是准提随口一提,若是能化解就再好不过,天庭不答应也没什么额外的损失。 甚至,稍后还可以将虚菩提培养成为西方教背锅之人,将香火神国的罪孽,划到虚菩提名下。 圣人就是圣人,就算退群边缘,出手依然如此不凡。 自己莫说是道境或者脸皮,便是在算计这一块,距离圣人还差了许多火候。 “那,我能做什么?” 哗——哗—— 拿着瓜瓢撩起少许温水,李长寿蒸干已恢复潇洒的长发,坐在木桶中略微思索。 老师应是让自己关键时刻横插一脚,尽力避免阐教和截教爆发大战,凡事都拖到紫霄宫中议事之后。 这朵红莲,自己是毁还是留? 如果这个选项摆在自己面前,自己该如何选? 李长寿仔细捉摸着,分析着红莲归于截教,与被毁或是落入其他势力手中,后续会出现的各类情形。 在他个人而言,其实很希望截教能得红莲镇压教运,自己今后救想救之人时,就多了几分胜算。 但若截教得了红莲,真正遭殃的会是阐教…… 正如准提圣人在凌霄殿中故意说的那般,截教之内藏污纳垢,确实有不少上古生灵带着业障入教。 当年通天教主在海外诸仙岛讲道,趁机混入此间听道的奸邪狡诈之辈也有少许,都以圣人记名弟子自居,自身的气运、业障、功德,都归入了截教大运。 而今大劫来临,若是截教能‘精简’一批门人弟子,或许能有更好的处境。 可惜…… 通天教主师叔九成九做不出这般坑弟子之事。 多找点帮手,稍后拉架用吧。 于是,李长寿开始上飞九天、下钻深海,将自己能请到的非道门高手,尽数问了一遍。 文净道人此时尚在西方教做高层,这个暂时没办法调动; 孔宣大姐头现在不知是在什么环节,也不宜妄动,能在商部族看好七情转世身,已是帮了大忙。 兜率宫的牛哥可以请一请。 ——如果老君最近不出门,且青牛最近有‘档期’的话。 李长寿去找了吴刚,吴刚却因使命在身,无法离开月桂树太远。 姮娥仙子更不用多考虑,她此时相当于被天道软禁在此地,若是擅离太阴星,天罚应该立马就到。 这是受浪前辈的影响,确实没办法。 而作为广寒宫唯一可以随时调用的战力,小玉兔……平时多跳跳舞就挺好的,斗法还是算了。 龙族,算是李长寿此时唯一能指望的洪荒大户了。 李长寿开启藏在东海水晶宫附近的一具纸道人,化作天庭水神的模样,带着自己独有的道韵,施展水遁赶去水晶宫中。 尚未抵达宫门,已有几位龙族长老感应到李长寿气息,主动外出相迎。 龙族对李长寿自是无比感激。 李长寿从帮龙族用香火供奉之法改善气运,一直到‘海神’时期,帮龙族争取神位、扶龙族一步步投靠天庭,又协助龙族镇压东海海眼…… 龙族上下,对李长寿都是抱有一颗感恩之心。 甚至只要水神大人开口,大批妙龄龙女都愿做水神府的侍女,可以夜夜笙歌的那种。 走过珍宝玉石铺就的地面,到了那做空旷且枯燥的大殿中,伴着海女奏出的徐徐仙乐,东海龙王已是等在高台之下。 两神碰面,互做道揖。 龙王爷邀李长寿去了高台之上,有海女搬来一张镶满了珍宝的座椅,就放在龙王宝座侧旁。 互相寒暄几句,东海龙王就道:“水神您来龙宫来的少了!” “天庭事务繁忙,还要兼顾人教教务,当真让我力不从心,抽不开时间。” 李长寿叹了口气,随之就开门尖山,说明来意。 一时间,东海龙王那龙首面容上满是为难。 “水神您莫说是借一批高手,便是将龙宫高手尽数调去都是无妨。 可您要去居中调停可能出现的阐、截矛盾…… 道门三教,龙族当真招惹不起,这万一要是被哪一方嫉恨上,龙族恐危矣。” 李长寿笑道:“龙王放心就是,我以天庭的名义调一批龙族高手,所站立场乃是天庭,而非龙族。 再有,如今大劫劫运刚起不过数十年,道祖老爷召集六位圣人老爷去紫霄宫的日子尚在远处,几位圣人老爷何等英明神武,如何能让两教的圣人弟子真打起来?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为天庭壮壮声威,提升一些天庭在此事上的话语权。” “这个……” 东海龙王一阵沉吟。 若李长寿说借兵去攻打灵山,龙王都不会有半分迟疑,但涉及到道门家务事,龙王当真顾虑颇多。 东海龙王也是洪荒老生灵了,此时一言就问到了关键点: “水神,那十二品红莲,最终是要毁了还是如何?” ——这是在问人教的态度,是站阐教还是站截教。 李长寿道:“此事需具体情形具体分析,尚且无法给龙王爷准确的答复。 但身为道门弟子,肯定不想见到道门实力损于内耗。” “善,”东海龙王扶须思索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一部分强援,就此敲定! 李长寿自是不会只做这些。 他提前去地府之中,与几位阎君商量有关血莲之事,得了地府巫族支持,又召回了跑去三千世界游山玩水的众魔兵。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跟大法师顺利取得了联系,得了大法师应允,会及时赶回五部洲之地。 后面的事,就是博弈与算计了。 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李长寿派遣纸道人进入血海之中,开始调查此时血海内的情形。 不过半日功夫,他就与西方教的两拨高手遭遇,不过都是李长寿远远遁走,并未爆发冲突。 血海这时,比李长寿原本想的还要热闹。 在其内无目的的逛荡了三日,李长寿遇到了不知多少高手,甚至还捕捉到了不少熟悉的气息。 比如,那已经得到西方教给的消息、开始变得兴奋起来的修罗族,族内高手倾巢而出! 他们几乎要把血海翻过来,每个旮沓都不放过,疯狂找寻那朵红莲的踪迹。 西方教众高手也并未退去,依然在各处搜查,想‘捡漏’的战略意图无比明显。 若是得不到十二品红莲,西方教可美其名曰,他们全力帮了修罗族,逼修罗族感恩戴德; 若是能得十二品红莲,自然是‘此宝与我西方有缘’,修罗族在今后要被压迫的更惨。 除此之外,截教已有高手关注此地,阐教亦然。 李长寿沉思许久,也无法确定接下来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 他又花费了五日光影,让天庭十万精锐大军、连同地府三十万阴差鬼兵,驻扎在了血海边缘。 大批龙族高手、巫族高手,就混杂在此间。 以静制动、作壁上观。 又几日后,白泽踩着水蓝色的波痕,自幽冥界天边缓缓飞来,落入天庭地府联军的驻扎之地。 李长寿见到白泽,心底就落稳了许多,通知金翅大鹏,以及自己此前约好的青牛,赶来血海。 真·坐骑能顶半边天! 这次不能依靠阐教和截教,必须自己解决了。 然而,李长寿和白泽说话不过五句。 唳—— 天边忽而传来一声高啼,李长寿笑着为白泽介绍人教新成员,但话刚开口,说了句‘白先生’,却见身旁已没了人影。 再定睛一瞧,却见白泽已经化作了瑞兽之姿,迈着上流的步伐,自远处缓缓走来。 他要亲手捍卫,人教第一坐骑这个称号! …… “最近这地府颇不安生呐。” 轮回塔,站在窗前远远眺望血海的青年道者,有些不走心地问了句。 缩在角落的谛听张开双眼,道:“都是因那株红莲,幽冥界怕是要出大事了。” 青年道者却不以为意,对着远处幽冥界低矮的天边微微出神。 “谛听你说,这次水神怎么赢?” 谛听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道:“还想着跟人水神算计呢?主人您就不能消停消停。” “哼!” 青年道者一拂衣袖,“我不过是有些疑惑,此地之外的事都已与我无关,听你的去!” 谛听咧嘴做了个鬼脸,随后继续闭上双眼,监听三界万灵,监察血海各处。 它,也在找那株红莲的踪迹。 若是能抢先一步寻到,从而卖个人情给天庭水神,那才是真的大赚…… 第五百零一章 风云汇红莲,阐截起暗争 昆仑山除却是圣人道场玉虚宫之所在,也是洪荒著名的散修聚集之地。 此地修行的众多老神仙,大多与阐教没有直接关联,毕竟阐教收徒门槛相当高,并非寻常金仙就能企及。 此地修行的不少仙人,都是耳聪目明、消息灵通之辈,与中神州各大坊镇、各大宗门,都有密切的联系。 所以,昆仑山渐渐成了洪荒小道消息集合地,各个峰头那近乎每日不停的仙宴,成了最好的仙神交际场。 度厄,老名流了。 最近这半个月,洪荒之中有关【十二品红莲即将现世】的消息,九成都是源自于此。 最初大半仙人都当这是假消息。 洪荒太大,类似的传闻每日都有许多,难辨真伪。 但当度仙门祖师、人教圣人老爷记名弟子——度厄真人,一次酒后开口,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消息还能有假? 贫道找不少好友打听过了,十二品红莲确实即将出世,此物可镇压大教教运! 贫道在截教的几位好友都赶去血海之中搜寻了,各位莫要多问,此事也莫要外传,免得给贫道那几位好友增什么事端,贫道可是答应了他们要守口如瓶。’ 于是,【十二品红莲即将现世】之事,几日内传遍了洪荒五部洲各大仙门,以及就近的数十座大千世界。 各大仙门的高手、洪荒五部洲内的散修,朝血海蜂拥而去,让地府不得不严阵以待,也让天庭只能再次增兵。 还好,李长寿未调查消息来源…… 血海中的高手一多,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各路散修、仙宗来人数量虽多,但大多都是各自为战,遇到好处凑一凑,遭遇麻烦自会一哄而散; 修罗族将血海视作自身家园,更是对十二品红莲无比看重,敌视一切前来血海之中搜寻红莲踪迹的炼气士。 虽然,他们也没红莲的准确消息。 双方已开始爆发斗法,炼气士一方都是接战急退,谁都不愿死斗。 西方教、阐教、截教倒是开始约束弟子,尤其是西方教,大半高手都已回返灵山,并未在血海中继续掺和。 这让李长寿最近几日不得不怀疑,这西方教会不会已经寻到了十二品红莲,却故意不拿,想借此让道门三教起争执。 可这般至宝,对外宣称‘贫瘠’的西方教,如何会不去拿? 又或是,因某些原因,无法取出那只血莲,所以西方教选择放弃,再将消息传开,借此算计? 这个解释倒是最合理的。 头疼,李长寿现在的唯一感觉,就是颇为头疼。 血海边缘,二十万精锐天兵驻扎的大阵中,他正在营帐内来回踱步。 主位上,蓄着大胡须的天庭主将魏深末抬手扶须,用粗狂的嗓音道: “水神,阐教和截教的仙人还未来找你吗?” 玉帝这第四号化身,明显也是花费了一些心血,从外形相貌、用词习惯,都尽量避免让人联想到天庭玉帝。 他如此一问,李长寿停下步伐,坐回了侧旁‘军师位’,叹道:“这倒是能佐证,我所交之友都还不错。” “哦?”魏深末扶了下头上的仙盔,“为何会这般说?” 李长寿道:“咱们来此地已过六日,截教、阐教与我相熟的仙人都未现身,应当就是怕我难做。” 魏深末发出一阵豪迈的大笑声,言道:“确实是这般,本元帅原本还以为,咱们刚到此处,就会有两教高手前来与你碰面。 本元帅此前还担心,会不会在这里打起来。” “不会,元帅放心就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嗯?” 仙识突然捕捉到,在东、西两个方向,各有一道流光朝天兵大营疾射而来,其内包裹着两只玉符。 这…… 刚夸完,两边就来信了? 突见一道金光极快地闪过,两只玉符离着营地还有千里,就被这金光捕获。 少顷,帐门打开,一身黄金锁子甲的金翅大鹏迈步入内,将两只玉符捧到李长寿面前。 “老师,已查过了,未有机巧算计!” “善,”李长寿答应一声,看似从容地接过玉符,实际上心底依然带着八成警惕。 读罢玉符中的讯息,李长寿的白眉先是紧皱,而后舒缓,低声道:“金鹏,劳烦你继续在外巡查。” “是!” 金翅大鹏鸟拱手行礼,转身匆匆而去,精神十分饱满。 玉帝化身魏深末起身来问:“怎样了?” 李长寿将其中一枚玉符递给魏深末,另一枚玉符收入袖中,笑道:“元帅,这个就莫看了。” 魏深末眼前一亮,笑道:“是云霄仙子送来的?” “嗯,”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她让我安心处置此地之事,她也知我处境为难,劝我莫要因私情而动摇自身立场。 还说,稍后她若奉师命,前来血海之中争夺十二品红莲,也会尽力劝诫同门勿要轻启战端。” 魏深末赞道:“当真是个识大体的仙子,水神何不早早迎娶?” “还早,还早,”李长寿忙道,“元帅先看阐教来信,这是赤精子师兄发来的信件。” “让本元帅看看,”魏深末挽起衣袖,仙识探入其中仔细读了一遍。 “水神,这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在问红莲之事是真是假。” 李长寿道:“关键在最后一句。” “嗯?”魏深末又看了几眼,细细品味。 【若此事为真,还请长庚师弟早做定夺。】 “阐教这是要你表态啊。” 魏深末将玉符扔到了书案上,双手叉开扶着案边,又道:“看他们此信的措辞,都算客气,也尊礼数,算是给足了水神你颜面。 但偏偏又有一封来自云霄仙子的书信,此时姑且当做是截教的态度。 两相对比,亲疏远近立分。” 李长寿笑着问:“元帅似乎喜欢截教多一些?” 魏深末吐槽一句:“还不是被你带的!” 而后两人相视而笑,开始商议对策,如何写给阐教的回信。 半个时辰后,白泽保持着瑞兽之姿,从天边飞来,身旁还有一名戴着牛鼻环的壮汉,却是去血海中完成初步探查的‘人教坐骑小分队’。 为何不带金翅大鹏鸟一同过去? 其实,几日前,金翅大鹏鸟主动以晚辈自居,想驮着白泽和青牛两位‘前辈’,一同去血海之中探查。 但…… 他实在太快了。 金翅大鹏鸟的极速太过吓人,在血海之中也丝毫不受影响,但如此一来,白泽来不及感应前面是危是安,金翅大鹏鸟就直接撞上去了。 且飞得太快,也无法探查得仔细,反倒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金翅大鹏鸟只能含泪挥手,送别两位洪荒坐骑行业中的翘楚,主动请命在天兵大营周围巡逻。 不多时,保持着上流瑞兽姿态的白泽,与人形的金翅大鹏鸟、青牛,一同进了主帐。 李长寿向前迎接,请青牛与金翅大鹏鸟入座,白泽则自顾自地走到了李长寿的座椅后面,优雅地趴了下去。 某不配拥有坐骑的天兵主帅出声道:“两位可有什么发现?” 青牛摇摇头:“各处都十分糟乱,每个角落都搜查过了,毫无业障红莲的踪影。” 白泽沉吟一声,又道:“这会不会,是西方教故意扰乱视听之计?” “咳,”李长寿抬手咳了声,笑道:“此事应当是真的。 那时地府轮回塔之事刚刚解决,我因直面圣人威压,又算计筹谋太多,心神有些支撑不住,十分疲累……” “水神!” 魏深末目中满是惭愧,起身拱手道:“为天下苍生奔波,辛苦了!” 白泽扭头不忍直视,一旁的金翅大鹏鸟目中满是崇拜,青牛也是颇为认可地点点头。 在拯救苍生摇人平事这一块,李长寿确实拥有极其丰富的经验。 李长寿苦笑道:“先说正事,我并非在卖惨。 那次我迷蒙中睡了过去,心神也放松了下来,有一缕天道之力趁虚而入,在我心底凝出了这般画面。” 李长寿左手张开,掌心涌出淡淡云雾,其内现出自己梦中所见的情形。 血莲与老道。 魏深末纳闷道:“那时,水神为何不去除掉这血莲?” “我担心是大劫在故意引诱,”李长寿正色道,“且忙着组建仙盟,也分不开身,若要毁掉这般血莲,天道直接降下天罚就是,何须我出手?” 魏深末深以为然,点头叹道:“水神确实分身乏术。” 白泽却道:“天道示下之事,还可如此无视?” 李长寿叹道:“两次了,功德都没结,这做起事来,当真少了几分心劲儿。” 轰隆隆! 头顶突然传来闷雷声,李长寿赶紧改口: “为天地稳定,为生灵安康,哪怕没有功德又有何妨? 白先生,莫要再提什么功德之事了!” 白泽的山羊胡一阵抖动,随后低头认了下来,眼神有点小幽怨。 魏深末将话题拉回了正事上,忧心道: “既找不到红莲的踪迹,咱们当如何应对当前之局? 如今越来越多的炼气士赶来血海,与修罗族冲突不断,多耽误几日,局势怕是要失控。” 李长寿道:“元帅莫急,思路必须保持清晰,不可慌乱。 第一,要继续搜寻红莲的下落,稍后咱们去见一见地藏和谛听,看那只能听三界生灵心声的神兽,能否给咱们带来些好消息。 第二,天庭需对外发出告示,庇护地府。 血海可以乱,但地府乃轮回之地,绝不能生乱。 第三,就是想办法将阐教和截教仙拉到一起,将此事说开,谈下条件。 首先要确保,这朵红莲要被天庭和道门掌控,要毁要留再行商议。 事不宜迟,元帅,我等先去轮回塔找那谛听。” “我也同去,”魏深末站起身来,“轮回塔反正也不远。” 李长寿痛快答应了下来,转身就……就……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 只见,一直保持着瑞兽之姿的白泽,此时正迈着优雅的白泽步,身周流光溢彩,头顶的彩羽闪烁七彩霞光。 上古瑞兽,趋吉避凶,十大妖帅,实可谓大贤之首选坐骑。 出门若是坐在这瑞兽背上,往来笑谈何庸人,一字一语俱真言。 突出的,就是一个排面。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刚要迈步向前,侧旁金光闪烁,却见那金翅大鹏化作两丈长短的本体,背后凝成一只玉质的蒲团。 始凤之子,身居极速,天庭元帅,当真不愧是急速坐骑的首选。 出门若是坐在这金鹏背上,千万里瞬息可过,笑谈间杀敌万千。 突出的,就是一个极速。 此时,金翅大鹏鸟与白泽单眼对视,前者目中带着尊敬也带着一股冲劲儿,后者目中十分自信…… 李长寿:…… 真的,坐骑出现‘修罗场’情节,是他真没想到的。 一个是智囊,一个是武将,他要什么坐骑?自己不会遁吗? 此时该如何选? 总不能劈个叉…… “咳,”李长寿假装咳嗽一声,侧旁却突然传来一声温柔的牛叫。 哞~ 却见一直保持壮汉模样的青牛,此刻化出本体,对李长寿招呼一声:“圣人老爷才有的待遇,不来体验一把?” 李长寿轻笑了声,拱拱手,小心翼翼地跳到了青牛背上,也算暂时为李长寿解了围。 前方金光闪烁、霞光收敛,却是白泽和金翅大鹏鸟同时恢复人形,相视而笑,一起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让本来还犹豫选左还是选右的魏深末,有些尴尬地蹭了蹭鼻尖。 只能驾云跟上去了。 …… 中神州,乾元山金光洞。 两朵白云自西北方向疾飞而来,其上载着两位老道,一人是赤精子,一人是黄龙道人。 入得护山大阵,赶到金光洞前,洞内已是有三道身影迎了出来。 翩翩少年灵珠子向前见礼,沉默寡言玉鼎真人微微皱眉。 一身红袍分外显眼的太乙真人,嘴角带着无奈的笑意,似是早就料定赤精子会来此地,叹道:“师兄,你果然还是来了。” 赤精子正色道:“师弟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无非就是十二品红莲,”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先说好,我跟李长庚也不算太熟,关系不算太铁,莫要让我去找他游说。” 赤精子闻言眉头轻皱,道:“此事一来关系到咱们阐教教运,二来关系到天地安稳,必须慎重以待。” 玉鼎真人却道:“咱们不缺镇压教运的重宝。” 赤精子又道:“但依大师兄的意思……这次大劫,哪怕西方教整个覆灭,也不够填劫运。” 黄龙叹道:“此事当真有些麻烦。” 太乙真人淡然道:“咱们又不缺宝物,旁观就是了。 真要想跟截教斗法,彼此面对面、抢一个先手、骂一些粗鄙之语,这些都无可厚非,死道友不死贫道。 但给截教暗中使绊子……这就有点,啧。 大师兄是不是也被燃灯副教主影响到了?咱们跟截教之间,当真就必须要你死我活?” 赤精子默然无语,黄龙真人想解释,一想到自己跟赵公明喝酒作乐的岁月,也只能轻轻一叹。 玉鼎真人道:“此时莫要给长庚传信,不然只会让长庚难做。” “为何?”赤精子道,“来时为兄已修书一封,用玉符送去了幽冥界。” “那还斗个什么,”太乙真人禁不住吐槽一句,“能判定输赢之人都被推到了截教。” “这?”赤精子略微不明。 “唉,”玉鼎真人叹了声,“看来,只有去幽冥界走一遭了。” 与此同时; 东海深处,千里迷雾包裹的三仙岛。 —————— 【PS:下章凌晨更新,努力加更求票。 第一张插图出来了,《地藏谛听·灵山一角》,在起点读书APP最新章末尾能看到,三天后会落去指定章节末位,大家多发点弹幕鼓励下这位既是画师又是读者老爷的小姐姐哟~(在书评区连载百美老后图的那位)】 :。: 第五百零二章 姐夫~【求票!】 云台风暖,曲径留香。 三仙岛一处凉亭中,七道身影或站或坐,清一色截教亲传大弟子。 各仙此刻的表情不尽相同。 多宝道人最是淡定,笑眯眯地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品味; 赵公明与金灵圣母略显急躁,正在凉亭一前一后来回踱步。 云霄端坐在凉亭角落,长发盘云鬓,身着轻儒裙,面容清冷绝美,却并未有太多情绪表露,总是一贯的温柔,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妹妹。 身着淡黄长裙的琼霄,身着短裙小袄的碧霄,还有那偏爱浅绿纱裙的龟灵圣母,三位仙子聚在凉亭正中石桌两侧,琼霄和碧霄正执棋对弈,龟灵圣母正在旁边‘指指点点’…… 她们三人表情最是放松,似乎此间之事与她们无关。 ‘哒哒’清脆的落子声,混着随风而来的鸟语虫鸣,让凉亭的这个片刻颇为安宁。 凉亭外,赵公明转身想说点什么,但张开嘴只是发出一声叹息,继续背着手踱步。 琼霄一双妙目注视着棋局,纤指捏着一颗圆润的棋子,笑道: “大哥你有话说就是了,咱们是在这里商量对策,若什么都不说,那还怎么商量?” “唉……” 赵公明叹道:“这事能怎么说? 长庚跟咱们交情不错,但他毕竟是人教弟子,且要执掌这次大劫…… 我其实知晓,长庚一直担心咱们入劫,但凡有捞功德之事,都会喊上你我一同,为的就是在大劫中多点安身的保障。 他为咱们截教做的已够多了,咱们总不能凡事都依赖长庚。” “嗯……呀?” 一身浅绿薄裙的龟灵圣母惊奇道:“还有捡功德的这般好事呢?” 琼霄翻了个白眼,与碧霄的表情如出一辙,嫌弃中带着一点得意。 琼霄道:“我反正没碰到过几次。” 碧霄道:“就是,就是!人教的弟子都老偏心了!” 侧旁,多宝道人笑眯了眼,刚想调侃两句,又下意识看了眼云霄…… 忍一手,忍一手。 身为截教大师兄,要注意点自身风范和言语的严谨性。 龟灵圣母仔细想了想,小声问:“咱们不是商量如何夺那血海红莲吗?为何反倒纠结在长庚师弟这里了?” 赵公明解释道: “那红莲之事若确实属实,咱们定要争上一争。 阐教那边八成也会出手争夺,这点无可厚非,没道理说这般宝物非咱们截教不可。 如此一来,长庚的态度就显得很重要了。” “不错。” 金灵圣母在旁接了一句,抱着玉臂靠在一侧的栏杆上; 她纤美的身段自有几分天成的妩媚,可惜被自身那份威压完全遮掩盖过。 听金灵圣母道:“不跟长庚共事,很难感受到他的厉害之处。 料敌之先机,判敌之路数,再给出周全的应对之法,便是面对圣人算计,也可凭自身急智周旋一二。 这般人物,又能随时借来太清师伯的数件至宝护身,本身更是拥有神鬼莫测的均衡大道,还是现如今大劫主导者,天庭中一言九鼎的权神。 更有甚者,这位师弟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就是大师伯的态度。 若他被阐教那边争取过去,咱们想要夺得那朵红莲镇压教运,机会将会无比渺茫。” 龟灵圣母抿嘴眨眼,一阵沉思。 碧霄小声嘀咕:“准姐夫已这般厉害了吗?” “大姐,”琼霄道,“你刚才给他的信中,都说了什么呀?” 云霄柔声道:“只是让他不要为难,以人教弟子的立场判断此事,莫因私情而影响自身判断。” 听闻此言,金灵圣母眉头轻皱,对此有些不满,接连反问: “云霄师妹,私情莫非就不重要吗? 他与你本就是将成的道侣,为何不能借此争取他靠向咱们截教这边? 你是截教圣人弟子,他是人教圣人弟子,若成天作之合,人教与截教本就应更近一些,如何不能在他那沾点好处?” 云霄仙子轻声道:“师姐或许不知,我与他相交,无所图,无所为,只是彼此欣喜,相安若云霞孤雁。 因我之事,他本就已做了太多不该做之事,我如何能以这段情,再要他有所偏移?” 金灵圣母目中显出少许锐意:“师妹,你莫非只顾两人之情,却不顾师门之义?” “儿女私情归儿女私情,师门情义归师门情义,二者为何非要混淆?” 云霄站起身来,素白长裙宛若流水般滑动,未留下半分褶皱。 她温柔的话语中,却带着一股丝毫不让的坚定: “正如我给他的信中所说,稍后若大师兄有令,你我同去血海之中搜寻十二品业障红莲,我自会做一名截教弟子该做之事。 若以私情乱情义,或以情义乱私情,只是二者皆不得。” 金灵圣母又要开口,赵公明和多宝道人赶紧向前,几乎同时抢断。 赵公明忙道:“我觉得二妹说的有道理,但金灵说的也不错。” “两位师妹莫要争吵,莫要争吵,”多宝道人笑道,“现在红莲还未出世,说不定整个事就是西方教的二教主的算计,让咱们与阐教起争执。” 碧霄轻哼了声:“阐教又不缺镇压教运的宝物,跟咱们争什么呀。” 金灵圣母淡然道:“他们自是不想看咱们安生。 此前我派去血海搜寻红莲下落的几名弟子,都发现了阐教门人的踪迹。 假若大劫注定要损三千大教长生仙,阐教自是希望,这三千的份额,都落在咱们截教与西方教身上。” “唉,”琼霄捏着棋子,轻轻敲打着自己的俏脸,“谁又想让自己或者同门赴死?这也都在情理之中,倒是不必太责怪阐教。” 多宝道人呵呵笑着: “我说各位,你们是不是想的太过靠前了? 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想咱们夺来红莲能有什么好处了? 照为兄说,这次这朵十二品红莲,有则最好,无则不忧,反正又不会让如今的局面变得更差,何必为此心焦?” “大师兄你就是说的洒脱!” 金灵圣母摇摇头,并未再多说。 “这样,”赵公明道,“咱们几个跟长庚太熟的,这次就不要直接露面,免得长庚尴尬。 大师兄、龟灵师妹,你们二人不如先去幽冥界,与长庚商谈一下此事。 估摸着,阐教那边也该派人过去了。” “我也去吧,可以吗姐姐?” 琼霄出声问询,不忘缓缓落子,只见棋盘之上风云变幻,一颗颗玉石做就的棋子散发出晶莹仙光。 五子连珠,已然获胜! 碧霄懊恼地拍拍额头,这得自小琼峰的玩物,倒是让三仙岛上多了不少乐趣。 云霄仙子思索一二,轻轻颔首,答应了下来。 六位截教大弟子再次商议了一阵,最终决定由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带内门大弟子龟灵圣母、外门大弟子琼霄,一同前往幽冥界,找李长寿商议十二品红莲之事。 琼霄换了身端庄长裙,认真梳洗打扮了下,端得是‘明媚照人小仙子,美色无边俏佳人’。 待琼霄收拾妥当,多宝打开土洞,琼霄、龟灵圣母钻入其中,三者迅速离了三仙岛,赶去幽冥界。 云霄走到凉亭边缘,眺望着天边,微风吹起她耳畔一缕青丝,藏在柔软袖中的纤手,正捏着那枚温热的铜钱。 “云霄师妹。”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金灵圣母低声道:“方才的话语并非对你不满,你我相识多年,我也知你性子,莫要往心里去。” 云霄回身轻笑,美目尽是笑意。 赵公明道:“也不知,这十二品红莲之事到底是真是假,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微妙。” “定有人在其后算计,”金灵圣母道,“或是西方教,或是哪位圣人,又或是咱们不知的人物,切莫大意了。” 云霄仙子喃喃自语:“也不知他该如何应对。” 伴着低喃声,这份挂念随她目光落在云上、飘往天边,转去了李长寿耳畔。 …… 叮! 叮叮叮—— 轮回塔,通往顶层的木梯上。 那只将自己身形缩小了大半的青毛大狗,正端着摆满了茶杯的托盘,一步三哆嗦、慢慢爬到了顶楼。 谛听先跑到了李长寿身旁,用仙力递上一杯茶,口中呵呵笑着:“水神大人您喝茶,喝茶。” 地藏额头蹦起一根青筋。 随后,谛听脚下一转,跑到白泽面前蹲坐,两只前爪捧着一杯茶:“白泽大人,您喝茶,喝茶。” 地藏额头蹦起十字青筋。 谛听犹自不觉,用仙力将两杯茶推给了金翅大鹏鸟和魏深末,温声说着:“寒舍简陋,两位元帅大人辛苦。” 两位天庭元帅出声道谢。 终于! 谛听浑身颤抖着,将最后一杯茶水,哆哆嗦嗦捧到了青牛化作的壮汉面前。 “前、前辈,喝茶! 三界当坐骑的,都想混到您这般层次,能驮圣人老爷到处威武!” 青牛淡定地笑着,接过茶杯,抬手摸了摸谛听的脑袋。 瞬间,谛听青白长毛都染上了一点点粉红,哒哒跑到李长寿身后,整只神兽人立而起,帮水神大人捶背。 魏深末皱眉看着这一幕,略微有点…… 呆。 这就是那头,能听三界万灵心声的神兽谛听? 嚓、嚓,嚓嚓! 还有那边,正磨刀架铁锅的青年道者,当真就是前任化身上次在幽冥界所见,还被他感动了一把的轮回塔之主——地藏? “呃,”魏深末禁不住揉了揉眉心,略微有点不适应。 李长寿缓声道:“谛听可知红莲之事?” 谛听忙道:“水神大人,这红莲之事应当是真的,但小兽也不知,这红莲具体藏在何处。” “此前西方教在血海搜查,可有什么结果?” “西方教这次派了……” “嗯咳!” 地藏用力咳嗽一声,亮起手中短刀。 谛听哆嗦了几下,扭头瞪了眼自家主人,随后继续说着:“水神大人您别介意,我家主人对西方教还有感情。 我是绝对不会告诉水神大人您,西方教前后派了数千生灵,从圣人弟子到鸿蒙凶兽、业障大妖,进入血海之中搜查了许久,毫无所得最终离去。 然后才有了十二品红莲即将出世的消息。” 地藏哼了声,将手中短刀一扔,淡定地讲道:“水神今日不如留下吃个饭,贫道听闻白泽先生有一手好手艺,不知做过几次红烧神兽!” 谛听咧咧嘴,跑回了地藏身后,淡定地爬了下来。 白泽微微一笑:“这般烹饪有伤天和……地藏道友既已列入天道序列,何必再以西方教弟子自居?” “原本觉得修道问长生所为此身逍遥,一直到悟的通透,回首才知,一切不过源于两个字,跟脚。” 地藏缓声道:“就如水神一般,自我们踏入一方门户,修了一门神通,就已是打上了这般脱不去的烙印。 许多凡人,终其一生走不出数百里方圆; 而你我仙人,虽可遨游三千世界,甚至探索混沌之海,却依然要记得根在哪,不然心就会乱。” 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道友最近看来是真的清闲,竟有这般多仙生感悟。” “哼,”地藏收起笑意,“今日我定不会助你们寻找十二品红莲。” “是吗?” 李长寿、白泽、青年、魏深末、金翅大鹏鸟的目光,齐齐落在地藏身后。 那里,谛听嘴里叼着一只木牌,上面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地狱,业障凶魂; 红莲正在吸业障】 “嗯?” 地藏扭头看了眼,谛听嘴边木牌唰地一声,被谛听极快地吞入口中,淡定地咀嚼了几下。 “你在吃什么?” “主人,为了表达我对青牛前辈的敬意,我试着琢磨牛族特有的本领,倒嚼一下上次吃过的饭菜。” 地藏顿时满脸嫌弃,朝着侧旁挪了挪位置。 李长寿此刻却站起身来,笑道:“既然地藏道友不肯帮忙,那就算了,咱们走吧。” 其他四位高手答应一声,起身对地藏与谛听告辞。 地藏并未起身,只是坐在那闭目养神。 离了轮回塔,李长寿就是皱眉一阵思索,在想谛听给的这个法子。 越琢磨越觉得,此法当真可行。 若能在十八层地狱中,找到业障足够多、本身魂魄之力又不算强的凶魂,岂不是就相当于给这股业障之力做了个‘标记’? 而后,只需追寻业障之力的流向,多投放一些‘样本’,或许就能寻到十二品业障红莲的下落! 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魏深末问:“那谛听给的提示,是什么意思?” 李长寿笑着将自己刚想到的办法,用洪荒修道语言解释了一番,除却白泽之外,其他三位尽皆面露恍然。 青牛笑道:“这谛听还真聪明。” “应该是地藏在给咱们提醒,”李长寿道,“只不过地藏依然有自己不愿意放下的坚持,故这般借谛听之手。” 魏深末笑道:“为何不能是谛听擅自做主?” “元帅,”李长寿温声道,“那木牌也没加半点禁制,地藏好歹也是有仙识在的。” 魏深末拍拍额头,笑容多是感慨。 “走吧,咱们去十八层地狱挑……” 李长寿话语一顿,看向酆都城上空划过的流光,笑道: “分两路吧,阐教几位师兄到了。 劳烦白先生与金鹏拿着我的令牌,去挑选合适的业障魂魄,我在此地接待下几位师兄。” “善。” “老师放心!” 白泽与金翅大鹏鸟各自答应一声,转身赶往酆都城轮回仙岛。 那飞来的几道流光化作四道身影,正是赤精子、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而太乙真人袖中还飞出一道浅影,却是灵珠子也跟着一同前来。 黄龙真人似乎是怕氛围尴尬,刚落地就开始大笑,把洪荒约定俗成嗯社交礼仪,发挥得淋漓尽致。 双方各自见礼,魏深末与青牛站在李长寿身后,并未多刷存在感。 赤精子看了眼太乙真人,后者却是背着双手,仰头看天状,完全不开腔。 李长寿主动道:“几位师兄,应该是为红莲之事来的吧。” “不错,”赤精子露出温和的笑意,刚要继续开口,他们几人身侧的乾坤突然塌出一只圆坑,其内立刻跳出三道身影。 在最前面的那微胖道人淡定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可真是赶巧了。” 赤精子略微皱眉,立刻带几位阐教仙行礼,口称‘多宝师兄’。 龟灵圣母与琼霄并未向前见礼,只是颔首示意。 人阐截三教代表,就这般猝不及防地碰了面。 虽然没有雨在一直下,但气氛确实不算太融洽。 李长寿心底斟酌一阵,刚要开口邀请几人去天兵大营坐而论道…… “长庚师叔!” 灵珠子主动跳到李长寿面前,露出天真又烂漫的笑容,“我想回天庭继续修行一段时日了!” “不错,”李长寿抬手拍拍灵珠子肩头,鼓励他道,“不忘上进,放得正果。”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果然,养徒弟就跟养女儿一样,这都能被拐走。” 赤精子顿时露出少许笑意。 截教三位仙人互相对视几眼,各自感受到了一点点压力。 正此时,琼霄眉眼含笑,动作很自然地跳到李长寿面前,对李长寿微微欠身,又很自然地探出两根纤手,拉住了李长寿的胳膊。 润唇皓齿轻声震,百灵婉转酥人心: “姐夫~人家也想去天庭玩耍。” 李长寿浑身一僵、寒毛一根根直立,想挣又不能挣,此时自己每个动作都有可能被过度解读。 赤精子、黄龙真人额头挂满黑线,下意识看向太乙真人。 上,不能输! 太乙真人立刻后退半步,躲到玉鼎真人背后,嘴里冒出一句: “想啥呢,姮娥可不是我姐!”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搐,感觉自己莫名就被开团,额头挂了个危字。 那两只看似搂着他胳膊的小手,此时正在用力掐扭…… 还好,此时在外面活动的只是【高阶·本体】纸道人,本体躲在这具纸道人袖中另一具纸道人的袖中,毫无痛感。 第五百零三章 有趣的灵魂 静。 天兵大营的主帐内,魏深末在主位正襟危坐,目光左右晃着,仙力运转都在尽量放缓,生怕闹出动静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主帐外,几名假装路过的天将,也暗中观察此地的情形。 阐教一行与截教一行左右对坐,此时自是以多宝道人为长,而多宝道人正对面的座位空了出来,预计广成子正在拍‘马’赶来的路上。 当然,洪荒不流行化云为马这种逆向神通。 李长寿搬了个蒲团,坐在帐内正中间,承受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压力。 如果,熊寨的那群憨憨最开始没有搞事立什么海神教……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抱稳大法师的大腿…… 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个实力强一点点的金仙,在小琼峰无忧无虑地逍遥度日,所需考虑的事也就如何伪装自身、调戏某娥,养养花、种种树、炼炼雄心丹、搞搞毒龙酒。 哪像现在,坐在这三界最大的两个仙道势力之间,想着怎么去平衡两教,让大家尽量别打起来。 那两股如同磨盘一样的气场,正一点点碾着他稳健的体魄…… 又想到刚才,他选择坐在两教中间时,琼霄顺势拉着他一同坐了下来,当真把他吓出几滴冷汗。 小姨子跟姐夫,本来就是容易惹人嫌话! 关于姮娥的谣言,李长寿很有自信,时间一长就能不攻自破; 但关于小姨子的谣言,那可是洗刷不清,很容易让云霄失了方寸,真的产生误会…… 李长寿好说歹说,总算是把琼霄哄去与龟灵圣母挨着; ——琼霄与他其实不熟,她此次故意亲近,对阐教示威的成分居多。 “咳。” 安静之中,白泽忍不住站了出来,对着多宝道人、赤精子分别做了个道揖,笑道: “各位今日前来,不知具体所为何事? 咱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杵着,凡事都可商量,但总要先开口说几句。” 多宝道人拱拱手,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许久未见长庚,来此逛逛,顺便找找宝物。 阐教的师弟们,对血海红莲也颇有兴趣?” 赤精子挤了个勉强的微笑,沉吟几声,言道:“昔,盘古神开天地,混沌青莲遭劫,几颗莲子落归天地间各处,化作了几株十二品莲花。 这红莲吸纳无尽业障,若出世势必会造成生灵涂炭……须得毁掉才是。” 琼霄板着俏脸,脆声道: “道兄这般说话可就有些不对了! 宝物何分善恶好坏? 西方教的十二品金莲乃是功德金莲,与业障红莲相对,他们西方教用功德金莲镇压教运,可平日里偷鸡摸狗、到处作恶。 莫非,他们做的恶事,因为功德金莲庇护,就成好事了?” 赤精子继续沉吟,却是答不上话来。 黄龙真人道:“这并非一件事。” “事非一件事,道理却是一般道理,”琼霄话锋一转,“姐夫你说是不是。” 李长寿抬头笑了笑,缓缓点头,叹声道: “这般…… 咱们在这里商量,便是商量出什么结果,恐怕也难以服众。 不如,我以人教执掌教务弟子之名义,邀阐教、截教众师兄师姐,一同前来血海边缘,商讨有关那朵十二品业障红莲之事。 我定努力调解此事,给大家一个相对公道的说法,如何?” 玉鼎真人缓缓叹了口气,看李长寿的目光满是敬佩。 金翅大鹏鸟在旁抹了抹眼角,背着手仰头轻叹:“终究还是老师扛下了所有。” 李长寿:…… 也没那么高尚。 这只能算是,自己平日里能请动两教大批高手助阵,所要付出的必要代价。 多宝道人笑道:“不用另行通知,贫道刚刚已散出了消息,让闲着无事的师弟师妹尽快前来此地汇合。” 赤精子也道:“广成子师兄他们已是在路上,这边也不用多喊。”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 感情你们见了面就直接开始摇人?! 今天这一个处理不好,怕是真的要打起来。 稳一手,稍后先搞个免责声明,把自己立在‘拉架者’的牌坊上;至于能不能成功拉架,那就看自己能力了。 太乙真人笑道:“截教号称万仙来朝,自是人多势众,多宝师兄可别喊来千八百圣人弟子。” 多宝道人笑而不语,虽然很想说一句‘我截教承诺不优先出动云霄师妹’,但考虑到大师兄的威严…… 这话还是闷回去比较妥当。 琼霄眼珠一转,站起身来,小声喊:“姐夫,我去帮你泡杯茶!” 李长寿对琼霄眨了眨眼,后者含笑眨了回来,让李长寿一阵提心吊胆。 这可不是安分的主…… 白泽及时站了出来,笑道:“琼霄仙子在这里歇息就是,哪里能让你来动手?贫道去弄些茶水点心,各位稍等。” 关键时刻,还是白先生给力。 琼霄鼓了鼓嘴角,意兴阑珊地坐回自己的座椅,继续百无聊赖。 静…… 还是那种,就算没有其他杂音,都能让李长寿自行脑补夏日午后蝉鸣的‘静’。 又过了一阵,白泽端着一大盘精致的点心,送到两位仙子面前,就风度翩翩退回了角落。 魏深末小声问:“水神,咱们要不把主帐拆了,地方扩宽一些?” “不错,稍后人多起来,此地确实有些太窄。” 李长寿站起身来,笑道:“那轮回塔倒是个不错的去处,咱们不如再回去一趟。” 多宝道人道一声“善”,阐教几位仙人也没意见。 于是,在没有征得地藏同意的前提下,道门一行仙人很自然地就霸占了轮回塔顶层,并用芥子乾坤之法,将原本并不算宽敞的顶层空间,临时化作宏伟的大殿。 不多时,一位位两教仙人赶至此地。 阐教十二金仙来了八位,福德金仙有四五位现身,普通圣人弟子、门人,也来了数十。 而截教相对来说就复杂许多,大多是按仙岛划分、成批赶来,金鳌岛来两百、九龙岛来八十、蓬莱岛来一百……等等。 李长寿想到了上辈子某个笑话: 【你永远不知道,一辆五系神车上面能下来多少打手。】 放在这洪荒世界,这笑话也通用: 【永远不要去妄下定论,从截教道场飞出的一朵白云能站多少仙人!】 截教弟子这也忒多了点…… 李长寿不禁要问,就算那朵十二品红莲被截教取走,当真能镇住这般教运? 远古时期,先一步走到了修行道路前方的前辈高人,若是对一些山草虫鸟、浑噩灵兽讲些浅显的道与理,助他们开启灵智,也是有功德可以赚的。 这就是‘点化’。 李长寿现在就怀疑,截教现在这么多圣人弟子,是不是通天师叔在远古时,点化生灵的时候聊‘嗨’了,直接就传了道…… 轮回塔顶层,地藏黑着脸坐在角落,双手抱着胳膊,对当前这般情形敢怒而不敢言。 谛听显露出自身‘威武霸气’的神兽真形,趴在地藏身周,闭目装睡。 等待双方仙人集合的期间,为了避免尴尬,李长寿随便找了个借口,暂时从此地溜走。 他与白泽、金翅大鹏鸟,在酆都城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暗戳戳开始地琢磨搜寻红莲之法…… “已经寻到了九十九只合适的魂魄,”白泽低声道,“都是自身业障奇多,但生前是凡人。 但有一点,金鹏此前带着两只魂魄去血海中试过了,魂魄本身容易遭血海污秽侵袭,片刻就会崩散。” 李长寿想了想,“用些仙法护住他们真灵,咱们只是借他们之力,而非是让他们魂飞魄散。” 金翅大鹏鸟道:“老师,这些都是业障缠身之人,便是魂飞魄散也不可惜。” “不可,”李长寿正色道,“对方既然已入了十八层地狱,而不是被业火烧尽、天打雷劈,说明还有受苦赎罪的机会,咱们既是仙神,便不可绝生灵的活路。” 金翅大鹏鸟面露思索,缓缓点头。 白泽在袖中拿出一颗粉红色的透明圆球,其内飘着九十九只光点。 “水神,咱们要不要先验证一下此法是否可行?” 白泽给了个中肯的建议,“若是可行,稍后跟其他两教交涉,咱们也就有了更多发声的机会。” 李长寿仔细思考了一阵,在袖中取出一只纸道人,点头道:“当如此,金鹏带我化身前去,我与白先生在此地尽量稳固局面,拖延下时间。” “是!” 金翅大鹏鸟答应一声,与李长寿的纸道人一同,带着那颗透明圆球,赶去血海。 李长寿一心二用,立刻与白泽商量起,稍后该如何‘主持公道’。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核心观点绝不能动摇—— 【截教太强了,削弱西方吧。】 …… 且说李长寿与金翅大鹏鸟奔赴血海,直接遁入血海深处,找寻合适的放‘魂’地点。 李长寿坐在大鹏背上,在法器中取出六只满是业障的魂魄,用仙力包裹魂魄真魂,并在这些魂魄上留下自己一缕道韵,以作辨别之用。 打量着这六只拇指大小的魂儿,李长寿不由被其中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勾起了少许兴趣。 看他面黄肌瘦,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也不知犯下了哪般罪行,才会积累这么多业障,还被扔到十八层地狱受苦。 李长寿抬手轻点,解开这魂魄束缚,让他化作了常人大小的虚影,跪坐在自身面前。 这书生浑身颤抖了一阵,那因为受尽折磨而已经麻木的双眼,多了几分色彩…… “我……受刑够了?” 李长寿问:“你可是奸恶之徒?” 书生抬头打量了李长寿一眼,表情很平静,但身体却放松了几分。 地狱之中多恶鬼凶魂,鬼差也大多扮作凶恶相,突然见到这般慈眉善目的老神仙,心里确实没什么害怕的情绪。 他用有些虚弱地嗓音解释着:“我读书捧卷十八载,只为能继承父亲的遗志,做一个记事的文吏。” “哦?”李长寿眉头轻皱,莫非有什么冤假错案? 这当真要管一管了。 李长寿示意金鹏稍微飞慢些,正色道:“那你为何惹来如此多业障?” “唉……” 书生长长一叹,满满的倾诉欲望,苦笑着说一声:“您是想听详细点的实话,还是想听粗略些的实话,还是想听我编造的假话?” 这说话风格,有点意思。 李长寿笑道:“那就粗略些的实话。” “说话太慢。” “哦?”李长寿皱眉道,“怎么就说话太慢惹业障了?” 书生苦笑连连,“我天生做事就是慢条斯理,不急不缓,而且当几件事摆在我面前时,我经常会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选。 第一份业障,应该是邻居家中失火,我最先赶过去,厢房、主屋都有求救声,我顿时迷茫了,不知道该先救正屋呢,还是先救厢房,是先救老人呢,还是先救孩童……” 李长寿纳闷道:“那为何会有业障?” “应该是我一直在犹豫,最后忘记喊人了。” 李长寿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书生叹道:“第二份业障,是因邻居家的大火最后烧了我们一条街,我被赶出城镇,流离失所,遇到了一个伤兵,他身中数箭,有一支箭都把肩头射穿了。 他让我回城禀告大人,可他完全没讲清楚就昏过去了。 那到底,我该禀告城主大人呢,还是该禀告将军大人呢,还是该禀告我能求见到的守备队长大人呢…… 后来,等我做出选择的时候,城破了。” 李长寿:…… “第三份业障,是因为恨透了自己无能,想去山中遁世、了此余生,但时运不济,被一窝女鬼捉住了,她们让我选择我先被谁吸阳气。 我是该选小白呢,还是该选小芊呢,还是该选阿兰呢? 她们最后好像很生气,当夜去滥杀无辜了,我趁机逃了。 如今到了地府再想想活着的日子,那次……也是挺遗憾的。” “大概懂了,”李长寿叹了口气,将其他五只魂魄放入血海之中、业障浓郁之地,一边观察,一边听这书生讲述他悲惨的一生。 很快,这谛听提供的法子,就显出了效果。 五只魂魄、五份业障,果然有朝着同一个方向飘动的趋势! 书生的讲述声中,李长寿开始【增加样本量】,将投放的魂魄增加到三十只,观察它们被引动的方向,并在心底那张血海‘地图’,画下了一个箭头。 箭头画完,李长寿立刻收回这些魂魄,坐在金翅大鹏背上,转战下一个区域。 如法炮制,画下了第二个箭头。 这两个箭头引申出的两条直线所交一点,就是这份‘吸力’的源头! 但,李长寿如何能这般武断地下结论? 仗着金鹏急速,李长寿开始在血海之中来回穿梭,奔赴四面八方,不断放置业障魂魄、观察业障汇聚、飘动的方向,努力排除一切干扰因素。 最终,在九十九只箭头画好之后,确定了一个狭小的范围,且李长寿远远感受到了一丝玄妙的道韵后…… 那只书生的魂魄幽幽一叹,讲述完了自己短短的一生。 “仙人,”这书生忍不住问,“您是要放过我呢,还是要将我送回地狱呢,又或者……” 啪! 一根手指点弹在了书生额头,将他再次化作拇指大小,重新封印回了法器之中。 真·啰嗦鬼。 李长寿道:“金鹏,你隐藏气息,躲藏在此地,若有人进入这方圆百里就记下他的气息,不必阻拦。” “是!老师您放心!” 李长寿缓缓点头,在金鹏背上闭目养神。 轮回塔里已是剑拔弩张,两教大手子快要撸袖子开始‘切磋’,必须赶过去转嫁矛盾、输出西方…… 咳,伸张属于道门的正义了。 第五百零四章 道门,不战之约!【中杯求票】 为什么? 地藏现如今就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何自己的轮回塔,就这般成了道门举行三教大会之地?甚至连半个招呼都不跟他这个轮回塔主打! 就那么随意,那么自然,那么不假思索! 地藏一直在等,等道门阐截两教的仙人来齐,那时他就会站出来,对他们低喝一声: ‘滚出我的轮回塔!’ 当然,这是心底想的话,喊出来有失风度。 自己到时说一句‘非天道序列正神不得擅入轮回塔’,就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还能不轻不重地打脸道门众仙。 想想就令人愉悦。 于是,地藏一直在忍耐、在等候,等到轮回塔内,道门仙人划区而立,阐教卯足力气召来了数百门人弟子,截教劝着别来太多最后聚了数千仙人…… 李长寿久不现身,说是跑去血海中找寻红莲下落; 此地少了最关键的‘润滑剂’,双方气氛开始渐渐僵硬…… 终于。 都安静下来了?也没有新的仙人过来了? 很好,就是现在! 地藏双眼眯起,一根手指趁谛听不备,轻轻点在谛听额头,暂时封了谛听的嘴。 “各位!” 地藏缓缓站起身来,嘴角露出几分自信的微笑,双目之中星光绽放。 “你们……” 颤,自己的喉间在轻颤。 地藏蓦然心惊,突然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自正前方那乌压压的人群压来,让他道心近乎凝固! 这、这是何等强横的威压…… 看阐教! 击钟仙人坐首位,十二金仙自相安。 列座尽有福缘在,道承玉清法正玄。 再看截教! 几大弟子威名伴,侍圣大仙莫等闲。 三千道者聆大道,一线生机握掌间。 此刻,因地藏的两声呼喊,道门众仙齐齐看来,就在这临时开辟的芥子乾坤中,用目光汇聚成了一股洪流,让地藏这般有天道之力庇护者,心境几乎崩散! 此情此景,仿佛就是在诠释何为【人多,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硬道理。 轮回塔顶仿佛出现了‘道门’二字,地藏心底浮现出,自己刚拜师时,两位老师那接连不断的长叹。 道门未免太过强横。 多宝道人笑道:“这位……塔主,有何指教啊?” 地藏勉强扯了个微笑,不卑不亢地高声道: “此地是第二轮回,为天道庇护之地,还请各位不要大声喧闹,注意场地洁净!” 嗯,塔主之威严! “有劳提醒,”多宝道人笑着答了句,众仙有些无趣的收回目光。 地藏点点头,默默地坐回谛听身旁,解开了谛听的封禁,不觉已是后背湿透。 谛听把头埋在爪子中,长尾一甩一甩的,差点就笑出声。 赤精子温声问:“长庚师弟还未回来吗?” 等候多时的白泽,及时站了出来。 此时白泽已换了身玄色道袍,山羊胡也修剪的更工整了些,对着两边做了个道揖,笑道: “水神即将归来,他已是摸索出了找寻红莲之法,回来应当就有好消息带给各位。” 此时,李长寿的本体仗着有太极图遮掩,其实就躲在附近; 白泽的这句话算是提前做个铺垫,引他顺利出场。 果然,白泽话音刚落,截教众仙顿时有沸腾的趋势; 阐教众仙大多很淡定,小部分面露忧色。 正此时,一声叹息响彻轮回塔顶层,李长寿白发白袍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进入芥子乾坤。 “长庚师弟!” “长庚来了!” “长庚,你可是寻到那红莲了?” 李长寿端着浮尘、抬起双手,朗声道: “诸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莫急,莫急,听我言说一二! 我只是找到了红莲的踪迹,但有可能,那里是被人故意设下的陷阱,未能探查明白,就先回返与诸位汇合。 据我所料,红莲尚未到出世之时机,咱们如今就在这血海边缘守着,定不会让这红莲被旁人夺去!” 这般话语声中,李长寿已是走到了两教仙人的间隔地带,着重对广成子与多宝道人做道揖行礼,口称师兄。 两位大师兄也起身还礼,给足了李长寿颜面。 这时,不少仙人看向李长寿那空荡荡的身后…… 当然不是在看他的身体部位。 两教不断有仙人赶来时,天兵天将送来了大批座椅和蒲团,两教仙人分坐两侧、泾渭分明。 此时,李长寿身左身右各有一排石椅,此前已坐的满满当当。 太乙真人笑道:“长庚师弟来这边坐?这里有些闷了,贫道刚好出去透透气。” “姐夫来我这儿!” 琼霄立刻还击,让出自己身后的座位,“我站着就是。” 李长寿顿时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他自然还是要奉行此前的策略——居中,但不上座。 广成子突然出声,指着他与多宝的座位之间,笑道: “长庚你虽入门稍晚,但今日却全权代表人教,更是有大师伯亲令。 今日咱们阐截两教之间,或许会有一些意见相左之事,需一位调解者。 不如就坐此处。” 广成子含笑看向多宝道人,问道:“师弟以为如何?” “善,大善!” 多宝道人拍了拍自己的肚腩,自有一种腹有成竹的淡定。 李长寿暗自皱眉,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就要立刻拒绝这般看似不错的提议。 被捧得越高,摔下来时也就越惨; 自己实力不足、修为道境在场中也勉强算作中上,这还必须要感谢截教半数仙人拉低了平均线。 若真的与两位大教大师兄平起平坐,那就是四个字——德不配位。 非稳道可取。 “多谢两位师兄偏爱。”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温声道:“师弟我才疏学浅,怕是没资格做这般调解之人。 虽老师命我执掌教务,但我们人教也就六个山头、几处院落。 这般大场面,还是要两位师兄做主,我就搬个蒲团,坐在此间提提建议,两位师兄以为如何?” 广成子笑道:“来坐就是了,谁还不知长庚你能谋擅算?” “就是,”多宝道人催促道,“你居中上座,谁人不服?” “两位师兄,此万万不可!” 李长寿刚要讲道理、设套路、谈感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 “我看看,这是谁在欺负长庚啊。” 众仙循声看去,却见李长寿背后,一张阴阳双鱼图不知从何而来,又是何时出现,有道身影从中缓步而出。 此是八尺男儿身,长发随意披散,眉目不显锋锐,略微有些普通的面孔却是颇为耐看; 一身蔚蓝色长袍,脚踏黑底白纹靴,只是一声轻笑、一句调侃,就让人心神安宁。 阐教仙人见到此人,广成子立刻做道揖行礼,众仙都是低头做揖。 截教仙人见到此人,却是有些许喧哗,但多宝道人咳了声,周遭各处就安静了下去,三千仙人用不太整齐的动作,同样低头行礼。 各位仙人出声呼喊,汇成一句: “拜见大师兄。” 虽有些糟乱,余音此起彼伏,却依然能听出满满的敬意。 玄都,大法师! 李长寿心底着实松了口气,腰杆都不自觉挺直了些,“师兄!” 大法师眨了眨眼,含笑点头。 侧旁,金翅大鹏鸟扛起一只石椅,麻溜的放到了广成子与多宝道人的座位正中。 大法师摆摆手,环视周遭,笑叹: “一朵莲花,就让道门遭乱至此,让各位师弟师妹如此着急,何至? 大教之风何在? 清正道心又何在?” 阐截两教不少仙人面露惭色,不敢与大法师对视。 大法师迈步向前,坐在正中石椅上,示意侧旁多宝、广成子,以及两教仙人一同入座, 李长寿顺势退去角落中,与白泽、青牛对视一眼。 白泽给李长寿一个疑惑的眼神,李长寿回白泽一道坚定的目光,白泽略微思忖,渐渐露出微笑。 ‘都安排好了?’ ‘放心,都安排好了。’ 就听场中…… 广成子问:“玄都师兄,玄都城近来,战事可平稳了?” “暂时无恙。” 玄都大法师悠然道:“这次也是长庚喊我喊的紧,说是阐截两教快因一朵红莲打起来了,我也只得匆匆赶回来,看能否帮忙调停。 据我所了解的状况,截教众师弟师妹想要这朵红莲镇压教运,阐教众师弟师妹又觉得这红莲是天地间业障的集合,会引来灾祸。 可是这般?” 多宝道人正色道:“确实如此。” “不错,”广成子接道,“十二品业障红莲本就与冥河老祖有关,切莫被这凶人有机可趁。” 多宝道人刚要反驳,玄都大法师却抬手阻止。 大法师问:“两位师叔可有令谕?” 多宝道人与广成子同时息声,各自坐在石椅上保持沉默。 “唉,”大法师叹道,“两位师叔都未说如何处置,你们就召集各位师弟师妹聚在此处…… 为何如此心急?焉知这不是算计?” 多宝道人笑道:“大师兄教训的是。 只不过,大劫即将来临,我截教未有一件可以镇压气运的宝物,这才有些着急了…… 还请大师兄多多相助!” 广成子皱眉道:“红莲本就是业障凝聚而成,如何能用此宝镇压教运?” 多宝道人寸步不让:“十二品红莲与那十二品金莲一般跟脚,如何不能镇压教运?” “不错!” 有截教仙人站起身来,朗声道:“十二品红莲本就在上古时,镇压过修罗族气运! 我们截教所图不多,就是想在大劫之中少受些损伤,仅此罢了,并未针对阐教!” 阐教一方,也有仙人立刻起身回道:“其他不论,单单只是截教如此多的圣人弟子,这红莲怕也镇不住吧?” 有名脾气火爆的女仙出声呵斥:“你这人,说话怎得这般难听? 我截教上下一心,同门情同手足,所缺不过镇压气运之宝!” “红莲有伤天和,为天道所不容,如何能让它顺利现世,又如何能用它镇压教运? 这、这不合规矩么这!” “宝物岂有好坏,神通何辩正邪?” “不错! 阐教今日迫切想要阻扰我等,莫非是想看我截教笑话? 还是想,让我们截教仙在大劫时多死一些,帮你们阐教填了劫运?” “咱们都是道门弟子,何必如此争执?” “呸!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今日就!” 嗡—— 一抹黑白相间的光晕,自大法师身周爆发,如波浪般洗荡各处,把这场即将爆发的两教冲突,硬生生压了回去,让轮回塔顶层再次陷入了寂静。 大法师笑道:“长庚躲哪去了?该你出手了。” “师兄,我在这!” 李长寿自角落中答应一声,迈步转了出来。 大法师笑容渐渐收敛,冷声道:“刚刚出言争吵,且不断将火气上拱之人,你可记下了?” 李长寿朗声道:“都记下了!” “事后详查,可有西方教安插之奸细。” 玄都大法师淡淡地道了句,面容不怒而威,让此间大半仙人道心轻颤。 随之,大法师的身形靠在椅背上,松弛的嗓音传遍各处: “道门三教,本是一家。 阐教、截教、人教,各自不过是教义不同,两位师叔当年确实有过几次有关收徒之事的争执,但从未有过对立。 为何到了今日,各位师弟师妹如此针锋相对? 你们扪心自问,可对得起头顶这个道字?” 众仙一阵默然。 大法师见自己已经镇住全场,就将主导权踢了出去。 “长庚,且说你眼中有关红莲之事。” “尊师兄令,请修为同门听我一言!” 李长寿对着四面八方拱手行礼,端着拂尘向前迈出两步,朗声道: “今日,我不提西方教如何如何,只因那西方教的面目,大家理应都已明了! 今日,我也不提阐截两教应当如何和平相处,大劫在前,劫数未定,谁都不知紫霄宫六位圣人老爷齐聚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假若就因这朵红莲,阐教截教大打出手,这未免太过令人耻笑。 若刚才真的打起来,到底合了谁的心,称了谁的意? 折损的,又是谁的亲朋好友,谁的道侣同门? 此时正在大劫之中,各位又如何判断,自己此时是否已经被劫运影响? 凭着一腔热血、喊着为教捐躯,到头来不过是化作劫灰,损了自身大教之运,折了道门气运! 各位莫非想让这朵红莲,成为道门由盛转衰的契机?” 群仙默然。 太乙真人叹道:“可惜的是,看当前情形,迟早会有一战。” 李长寿定声道:“那也要分轻重缓急,也要知为何去战!” 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公明,此刻忍不住出声:“长庚所说,具体为何?” “老哥莫急,今日我便直言几句,不藏着也不掖着,把话挑明了说。” 李长寿目中神光闪烁,背后现出太极图之影,再次向前走出两步; 嗓音虽平缓,却蕴含着一股不凡的威压。 “我先说,咱们道门三教必须遵循的两点。 第一点,是在紫霄宫几位圣人老爷商议如何定大劫之前,咱们绝不可内乱! 若三位老师尽心去为咱们争取生机,咱们却在此之前,就打了个头破血流,做何讲? 第二点! 哪怕紫霄宫之后,圣人老爷未能化解大劫,道门三教必须削弱生灵之力,你我也必须保证,能同步削弱道门之外的大教实力。 三位老师如何愿见你我内争内乱? 各位可愿见到,阐截互争,最后让西方教得渔人之利? 待大劫爆发,咱们三教不必说齐心协力,便是让仙人最多的截教单独对西方教出手,阐教与人教在旁等待,让截教将需剪除之敌送去填了劫运,咱们道门岂不可少损几条性命? 道理就是这般道理,若哪位同门心中不服,觉得不妥,人教愿从中调停,以作担保。 但今日! 若有人稍后站出来说一句‘西方教何错之有’、‘西方教跟此事有什么关系’,那就请三位大师兄出手,废其道基,逐出道门!” 李长寿最后这几句掷地有声、威势不凡,道门众仙齐齐点头,有几人额头不禁沁出冷汗。 角落中,地藏哼道: “水神当真厉害,为缓解道门之内的矛盾,将我西方教立成靶子。” 李长寿道:“道友再多说一句,我就请大师兄对你用移魂之法,让你亲口说出,这些年西方教算计道门的种种细节。 你我两家本就相争天地大运,立场相对,而今大劫落下,该说开的也当说开,免得我道门之中有不知西方之恶者,心慈手软,为西方教所趁。” 地藏哼了声,却是静默不言。 李长寿摇摇头,继续朗声道: “就这红莲之事,我便说三点蹊跷之处。 其一,这东西出现的时机,颇为微妙。 红莲莲子,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般大劫降临时,出现在血海之中,且消息几乎同时传递到了阐截两教耳中。” 李长寿转身看向阐教十二金仙,凝视着广成子,拱手道: “广成子师兄,阐教之中定有人游说,若让截教得了红莲,大劫之中阐教如何能与截教相抗这般话语吧? 师兄不必言说是谁,若是听到过这般话语,点头就是。” “不错,”广成子答应一声,而后闭目养神。 李长寿又看向了多宝道人,拱手道:“多宝师兄,截教之中是否也有人曾说过,红莲乃是凶恶之宝,如何能用此镇压道韵,但被旁人驳斥? 同样,师兄也不必言说是谁驳斥,若是这几日听到过这般话语,点头就是。” 多宝道人缓缓点头,同样闭目养神。 当下,阐教、截教仙人互相传声讨论,他们多多少少泛起了疑惑,开始反思自己是否是被人利用。 角落中,白泽目中满是赞叹,当真想夸一句: 水神,老诡辩了。 偷换概念是较为常用的诡辩手段,但能像李长寿这般熟练使用的,当真不多。 一个【其一】,不过寥寥几句,外加此前的暗示、铺垫,李长寿很轻易的,就让场内九成的仙人觉得,今日两教之所以会产生矛盾、产生分歧,几乎爆发冲突,纯粹是受人挑拨…… 以此,暂时遮掩两教的根本矛盾。 又给两教仙人一些提醒,告诉他们两教之内定然潜伏着西方教的奸细。 多宝与广成子自也明白此事,他们予以配合、保持沉默,便是觉得,李长寿这般处置,也符合当前两教的‘利益’。 李长寿继续引导着场中数千仙人…… “其二,早在咱们之前数年,西方教就开始搜查血海,前后派来数千生灵。 这不禁要问了,他们是否已寻走了红莲?莫非毫无所获? 西方教自称贫瘠,西方教也有一位特别勤奋的圣人,起早贪黑、东奔西走,搜集各类各样的宝物。 各位觉得,那位圣人会放过这般红莲?” 群仙齐齐摇头。 李长寿又道:“圣人之能,鬼神莫测,自是能寻到红莲之所在,此时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西方教圣人取不走红莲,那里有让圣人都忌惮的布置。 二是西方教圣人取走了或者故意将红莲留下,要行各种算计。 这般情形下,咱们如何能大意?” 群仙接连点头。 便是连琼霄这般聪慧的仙子,都觉得李长寿说的完全没毛病。 “其三,这朵红莲若是被冥河老祖所控,为冥河老祖复生之用,冥河老祖为何不提醒修罗族早做准备? 以至于,如今的修罗族,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血海中着急得乱转? 仔细想想,处处是陷阱,满地都是算计。” “长庚所言不错,”多宝道人叹道,“这次,确实是咱们欠考虑了。” 广成子也睁开双眼,缓声道:“险遭旁人算计,幸亏长庚早有警惕,及时提醒。” 李长寿:…… 这几个大师兄,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 阐教一方,玉鼎真人沉声问:“长庚,今日之局,当如何解。” “玉鼎师兄莫急,我已有腹案。”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卷轴,单手举过头顶,随手抖开卷轴,其内是一行行工整的小字。 “我,道门弟子李长庚,今日发起一事! 于今日起,至紫霄宫六位圣人老爷商议大劫之前,人、阐、截三教不起争执! 若各位应允,就在此地签下这份不战之约! 盼,三教昌盛! 愿,道门不衰!” 第五百零五章 戮 神 枪 突 现!【票…票】 听闻不战之约四个字,各方仙人反应自有不同。 李长寿拿出几张备份的卷轴,在两教仙人中传开,并将自己手中这份卷轴递给了三位大师兄。 所谓不战之约,并非李长寿最懂的天道誓言,而是很纯粹的一纸约定。 约定的核心内容很简单,即: 【若在紫霄宫议事之前,阐截两教哪边先宣战,或是暗中搞事刺激对方宣战,人教就全力协助另一方。】 卷轴上的绝大部分文字,都是在细化约束的时长、丰富适用的情形,减少可被钻的空子。 不多时,三教大师兄各自点头,两教仙人也觉得此事不错。 阐教一方有些仙人对此不太满意,也是情理之中,毕竟签下不战之约,两教无法开战,那朵十二品红莲似乎会稳稳落入截教之手…… 但此时站出来说这些,岂不是会被人当做是那西方教安插的奸细? 故,阐教一方并未有仙人表达不满。 而这些,自然也在李长寿的考虑之内。 截教讲义气、阐教重声名,前者容易上头者居多,后者明哲保身者较众。 这些都是可以去算计的方方面面。 待三教大师兄各自提笔写下道号,除人教之外,双方另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大弟子向前,写下了自己的名号,这份非天道誓言的‘约定’,就此达成。 保质期一直到紫霄宫中圣人会。 玄都大法师将卷轴高举,正要发表一场不慷慨也不激昂的演讲,但李长寿在旁突然小声道了句: “还没结束师兄,这个最好一式三份,三教保存。” 玄都大法师不由一笑,任李长寿继续折腾…… 半个时辰后,不战之约尘埃落定。 黄龙真人轻轻舒了口气,叹道:“不知为何,此时心底安稳了许多。” “一藤花开三朵,三教本自一家。 何必打打杀杀,不如闲坐喝茶。” “今日既已签下不战之约,咱们就各回洞府,安心修行,他日待三位老师紫霄宫中商定大劫之数,若需应劫,就来红尘走这一遭!” “此前多有得罪,还请阐教诸位同门勿怪,勿怪。” “我教也有处置不妥之处……” 原本一直有些紧绷的氛围,此时终于缓和了下来。 双方仙人为了颜面也好,为了体面也罢,此刻都是温声细语,初看一团和气。 此正是: 红莲欲出动阐截,为护教运渡劫难。 岂料此间多算计,阳谋诡计险拔剑。 一纸盟约定不战,长庚巧计暂康安。 两教仙人各抒怀,定计归山修道仙。 正当两教和和气气时,赤精子扶须问道:“那……这朵红莲具体如何处置?” 轮回塔顶层再次安静了下去。 李长寿笑道:“此事也好解决,今日咱们三教一同出手,先寻到这红莲,再看能否取走这红莲。 若是取不走红莲,且红莲降生会令三界涂炭,那就全力将这红莲毁掉。 若是能取走,那就将红莲献给三位老师,由三位老师定夺如何处置。 诸位以为如何?” 阐教仙人仔细一琢磨,由圣人老师决断,确实是最佳处置方式。 截教仙人使劲儿这么一想,这红莲只要能取回来,自家师尊正缺这般镇压教运的宝物,两位师伯如何会不让? 八成就是归他们截教! 于是,两教仙人各自点头,阐教一方称赞水神李长庚足智多谋,截教一方感慨他们截教女婿当真是胳膊肘往里拐。 又是一番寒暄,李长寿将场地主导权交给了三位大师兄,并将金鹏所在方位暗中告诉了玄都大法师…… 随后,李长寿就去了角落中,与青牛、白泽对视一眼,长长松了口气。 暂时搞定。 白泽传声赞叹:“水神之谋,令人钦佩,为了道门如此劳心劳力,当得奖赏。” 青牛也道:“长庚师兄今日做的漂亮!” 李长寿看了看天空,把催债的话放回了肚子里,眯眼笑了笑,原地打坐、继续思索。 暂时压住了阐截矛盾,接下来就是去专心谋划红莲了…… 片刻后,多宝道人与广成子开始发号施令。 如何寻红莲、取红莲,李长寿此前就已制定了完备的计划,交给了师兄大法师;此时也不过是借玄都大法师之口说出来,调动三教仙人。 这次,道门要高调入场,劝退各处散修、镇压闹事的修罗; 天兵天将和地府势力作为道门的后援,必要时可以封锁幽冥界出入口。 考虑到,红莲所在秘地定是无比凶险,道门若是去太多咸……嗯咳! 道门若是过去太多修为不足、没有重宝护身的炼气士,遭遇险情非但白白赴死,还会拖累顶尖高手。 故,李长寿定下的计划中,此次还是以三教大师兄为核心,搭建一个十人左右的小队。 不多时,道道身影朝轮回塔外飞去,赶去血海边缘,以作接应之事。 三教大师兄也选好了同行高手,此时正在等两三人赶来。 人教出力的,自是玄都大法师与李长寿这对师兄弟; 阐教大师兄对太乙真人颇为偏爱,太乙真人百般推辞、各种不愿,还是被玉鼎真人推上了贼船。 截教一方最为热心。 今日现身的三位随侍通天教主的大仙——乌云大仙、灵牙仙、金箍仙主动请战,被多宝道人婉拒。 随侍七仙乃侍奉通天教主的七位高手,虽法力深厚、本领不错,却并未被通天教主赐下过重宝,总体战力稍逊于截教八大弟子。 而八大弟子中,琼霄、碧霄、龟灵圣母三位,比起其他五位稍弱半筹,也被多宝道人筛除在外,其他五位则一同出手。 ——虽然碧霄纯属‘人在家中坐,拒从地府来’,一直在三仙岛看家,毫无参与体验。 对此,琼霄一阵郁闷,跑过来嘟着嘴,对李长寿喊了几声姐夫;李长寿只能借口‘无法干涉截教大师兄的决定’,暂时安抚了下来。 此时,道门摘莲小分队,就在等无当圣母、金灵圣母与云霄仙子赶来…… 角落中,李长寿问道:“白先生,稍后可要一同去寻红莲?” 白泽笑道:“水神若有所需,贫道自当跟随。” “那就有劳白先生了,”李长寿正色道,“此行诡谲莫测,我也看不透凶险具体为何。 天机混淆,有白先生趋吉避凶的神通在,也能多一份保障。” 若是可以,李长寿自身也不想前往那般险地,但太清老师给了这么多宝物,还有个【去】字…… 青牛笑道:“长庚师兄,我也一同跟去吧。 咱们人教弟子不多、门人不够,也就只能坐骑来凑了。” “如何敢让你入险地?” 李长寿笑着拒绝,传声道:“稍后还要劳烦你看好琼霄,她性子较急,且爱胡闹,若她要暗中出手,你就用金刚镯收了她金蛟剪。” 老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环,纳闷道:“长庚师兄你如何知,这是老君炼制的重宝?” 李长寿:…… 呃,聊天聊爆了。 这咋不知道,您老不就是今后西游劫难中的兕大王,收孙猴的金箍棒、抢哪吒六件套,把天庭众仙神耍的跟猴一样,最后老君前来才化出原形,拍拍屁股就走了。 有一说一,独角兕大王自身的本领、跟脚、宝物,比那被酒色掏空身子的牛魔王强多了,实可谓西游第一牛。 李长寿淡定地笑了笑,并未解释。 壮汉青牛眨眨眼,恍然大悟状,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至于具体明白了什么……那不重要。 白泽道:“水神,咱们先过去吧。” “嗯,”李长寿答应一声,整理衣袍站起身来,抬手在脸上一抹,化作了一副常用的青年道者模样。 又脱下白袍,换上青色长衫,将长发由银白变作乌黑,简单束起道箍。 之所以换个形象,主要是这样能够激起三教大师兄的‘保护欲’…… 才不是因为云霄即将前来,自己要变帅一点! 转身,提步,不远处各位道门高手都将目光汇聚而来,各自露出或淡或浓的笑意。 咚! 鼓声? 不,是道心突然一震! 一刹之间! 仿若坠入了女娲娘娘的‘时停’神通,李长寿眼中,塔顶层突然褪去色彩、化作深灰,元神抽搐、灵觉大震! 危! 这是纸道人传来的感应! 本体携带的几件重宝毫无异样! 李长寿瞬间回神,立刻将本体与那具纸道人的关联切断,分析着心底传来的几幅画面。 血海,金翅大鹏鸟背上…… 就在那浓郁危机感爆发的一瞬,纸道人身前的乾坤出现层层涟漪,一杆漆黑的长枪破开乾坤,直刺他前胸! 隐藏身形的金翅大鹏鸟反应堪称神速,身周爆发出一根根金色光羽,但这光雨还未刚现,那杆长枪已是穿透纸道人胸口! 画面,在金翅大鹏鸟那狠戾的啼叫声中,戛然而止。 那把长枪…… 褶皱的乾坤中扭曲的黑影…… 单单只是隔着纸道人,就让自己心神惊颤不已的杀戮气息! 李长寿下意识后退半步,面色有些苍白,呼吸略微不畅。 这洪荒,到底还藏了多少凶险…… 李长寿突然出现的这般异样,同时落在此地十多位仙人眼中。 大法师身形一闪到了李长寿面前,抬手握住李长寿手腕,一股平和的气息环绕在李长寿身周。 与此同时,太极图的灵觉落在李长寿心底; 这件自开天辟地就伴随在太清圣人身旁的先天至宝,自是见多识广,此刻在李长寿心底凝成三个大字,点破了那杆长枪的跟脚。 “怎么了?”玄都大法师关切地问着。 “师兄,快!” 李长寿掌心飞出阴阳二气,化作太极图归于大法师左肩,“刚才我说的方位,金翅大鹏鸟有难,戮神枪!” 大法师精神一震,身形直接消失不见,半点残影都未留下,乾坤泛起连片的褶皱。 由大法师催动的先天至宝太极图,威能可显大半! 众仙纷纷围了上来。 多宝道人问:“什么戮神枪?” “戮神枪不是在远古就被毁了吗?” “可是那混沌青莲莲根所化的戮神枪?当年魔祖罗睺的兵刃?” 李长寿深吸了口气,玄黄塔悬浮于元神之上,乾坤尺也钻出他掌心,心底那股焦虑感与虚弱感烟消云散…… 李长寿解释道: “事不宜迟,具体咱们路上说,先去助我师兄一臂之力。 那红莲怕是被了不得的大能盯上了,我一具纸道人守在疑似那红莲所在之地,刚被一道虚影持着戮神枪偷袭。 金鹏元帅应当不是那戮神枪的对手,故请师兄赶去支援。” 李长寿掌心泛起云雾,快速凝成几幅画面。 多宝道人大袖一甩,拿出一辆青铜战车! “来不及多解释了,快上车! 咱们在此地商量这么久,莫要让红莲被他人所夺!” 赵公明、李长寿、白泽,立刻跟着多宝道人跳到车上。 广成子扭头对玉鼎真人、太乙真人叮嘱:“稍后莫要逞强。” 三位阐教高手当即跟了上去。 青铜战车即将开启,琼霄与龟灵圣母低头溜了过来,想从侧旁混上去。 但老君的青牛念着李长寿之前的叮嘱,立刻赶到近前,张开手臂拦下了这两位截教仙子…… 青牛笑道:“咱们就驾云过去吧,莫要给众师兄添乱了。” 这般一耽误,多宝道人已催起灵宝战车; 前方乾坤塌陷、露出一口大洞,战车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其中,乾坤又瞬间恢复正常。 琼霄瞪了眼青牛,随之就想起这是老君的坐骑,略微不满地哼了声,拉着龟灵圣母飞出此塔。 道门高手一走,轮回塔迅速冷清了下来。 地藏坐在窗台前,心底捉摸着李长寿刚刚所说话语,暗道一声奇怪。 “谛听?” “主人您别问,”谛听老老实实趴好,“这事咱们管不了,道门这三位大师兄也足以应对。” 地藏皱眉思索,问道:“此间可有两位老师的算计?” “应当是有,顺水推舟,推波助澜吧。” 谛听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窗外低矮的天空。 “大劫一来,红莲将现,各路妖魔鬼怪都跳出来喽。 洪荒自古以来,胜者为清、败者为浊,这些浊哪怕聚成一堆,又如何能胜过这些比当年更强横的清。 徒劳挣扎,还不如找个安身之地了此残生。” “嗯?” 地藏瞥了眼身旁的青毛大狗,“莫非我也是你的安身之地?” “那不能,”谛听眨了下眼,义正言辞,“当年纯粹是看中了主人您足智多谋,绝非是因为你圣人弟子的身份!” “哼!” 地藏一拂衣袖,关闭轮回塔各处出入口,坐在那闭目养神。 凡事都已与他无关。 …… 距李长寿等道门仙人离开轮回塔不过片刻。 血海,不知何时出现、直径超过百里的大漩涡上空,玄都大法师提着浑身是血的金翅大鹏鸟,正在静静等候。 太极图道韵未散,一股被碾碎的杀戮气息在各处回荡。 下方漩涡中,乾坤正在自行修复,此地还有残存的天道道韵,似乎此地在不久前遭过天罚。 乾坤塌出一口圆洞,青铜战车轰隆而出; 多宝道人大手一会收起灵宝,七道身影快速赶到大法师身旁。 “师兄!” 李长寿喊了一声,拉着白泽的胳膊一同向前。 正出神的玄都大法师转过身来,将昏迷不醒地金翅大鹏鸟轻轻一推,送到李长寿面前。 金翅大鹏鸟浑身是血,锁子甲早已崩碎,长发染满血污,身周总共有二十余处伤口,都是较深的穿刺伤,伤口缠绕着一缕缕黑气。 还好,金翅大鹏鸟的元神只是负了轻伤,此时在抵抗杀戮气息侵蚀,体内有一股丰沛的药力…… 玄都大法师有些尴尬的道一句:“一时大意,让对方逃了。” 多宝道人问:“凶人几何?” “似有三四人,”玄都大法师道,“那名偷袭长庚化身和金翅大鹏的凶人,应该是故意引开咱们视线。” 广成子问:“师兄可看清对方来路?当真是戮神枪?” “并未,”玄都大法师面色凝重地摇摇头,“那戮神枪是戮神枪,也非戮神枪? 不过是将戮神枪的残存碎片融在了一起,重新炼制而成,远没有远古戮神枪的威能。 我与他交手一个照面,对方便将金翅大鹏鸟扔了过来,自身直接撤离,乾坤中隐隐留下了几道残影。 那朵还未成型的红莲,就在这几个凶人身上。” 李长寿将金翅大鹏鸟交托白泽照料,出声道:“我有搜寻血莲之法……师兄,我那纸道人可救下了?” 大法师一阵摇头,“对方掳走了你的纸人,似是在你纸人的储物法器中找寻什么。” 嗯?找寻什么? 李长寿皱眉思索,随之眼前一亮。 自己储物法器中有什么能让对方感兴趣?常备身边的心火烧?一点毒药?拂尘? 不,都不是,而是那九十九只业障缠身的魂魄。 那对于红莲而言,应属于一点小补品。 李长寿心底思忖,在血海上空来回踱步,又对那九十九只魂魄说了句抱歉,倒是自己害他们魂飞魄散,稍后还是要烧点纸祭奠下。 ——金翅大鹏鸟并未重伤,李长寿刚才紧绷的精神自是放松了下来。 当务之急,必须尽快找到红莲的位置。 李长寿看向广成子与多宝道人,拱手道:“还要劳烦两位师兄通知各处同门仙人,自此封禁血海,让无关人等尽快离开。 就说,红莲爆发时,会吞噬修为较低生灵的魂魄,以此填满自身。 若是讲不通道理,直接驱逐最好,我会让天兵天将赶去四处宣告。” “善!” “中!” 广成子与多宝道人答应一声,立刻发出一道道玉符。 李长寿又来回踱步想了一阵,已有纸道人赶去阎罗殿,准备再取几十只业障缠身、本身角落的魂魄,做搜寻红莲之事。 心底灵光一闪,李长寿眼前一亮。 功德! 他右手掌心涌出道道金光,拽出些微功德凝成一朵莲花,外围包裹了一层仙力。 带着这朵功德莲花,李长寿身形挪移出百里,面对着血海一阵沉思。 已知,业障与功德可互相抵消,而十二品业障红莲此时正在吸纳业障,对功德应有排斥之感…… 也不对,红莲不吸功德就是了,没必要让功德远离自身。 不能这般简单判断。 玄都大法师几人从后赶来,也不敢去打扰李长寿,李长寿盘坐在血海之上,静静思索。 又片刻,血海边缘闪过几道倩影,一白一金一浅蓝,全力赶来此地…… 李长寿突然悟通此间关键,转身喊道:“多宝师兄,可有功德灵宝借我一用!” “咳,”玄都大法师打断道,“长庚,不用这般麻烦了。” “嗯?”李长寿不由一怔。 大法师背负双手,下巴对着西南方向抬了抬,“看那。” 李长寿扭头看去,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西南九万里,一根血红色的光柱直冲天际,其上不断涌出一圈又一圈光晕,似是在呼唤着什么…… 这一刻,血海之内,各处修罗族生活的‘空岛’。 一名名修罗族男女双目被血光填满,无论男女老幼、修为如何,尽皆飞出空岛,在血海之内汇成道道洪流,朝那血红色光柱出现之地而去。 李长寿一眼就认出了光柱下是何地。 上次搜寻轮回塔时,曾闯过的龙潭虎穴,修罗族高手死守的大城! 驻足而立,李长寿仿佛看穿了层层阻隔,看透了血海波涛,看到了那大城正中废墟大殿内盘坐的老者,以及那朵即将盛开的十二瓣莲花…… 他自然没真的看到,这些不过是心底想象出的这般情形。 而实际上…… 就在那座废弃的大殿中,四道黑影站在四个方位,或是抱着长枪,或是握着残剑,注视着那朵正在凝聚第十二瓣的红莲。 只是红莲汇聚的业障尚且不够,第十二瓣总是无法凝成。 红莲之后再次出现了冥河老祖的虚影,不过此时这虚影已经无比轻淡…… “真要救他吗?当年被他欺凌的还不够吗?” “他既红莲,红莲既他,上古之约,他也防了我们。” 那抱着长枪的黑影随手拿出一只布包,将布包扯碎,在其内取出一颗圆球状的法器,扔到了血莲附近。 其内飞出一缕缕业障之力,被红莲迅速吸纳。 嘛,聊胜于无。 :。: 第五百零六章 最强仙团,在线入梦!【大杯!】 “白先生,现在感觉怎么样?” “水神莫急……嗯,有感觉了。” “什么感觉,可否详细描述一下?” 血海中,距离那血色光柱不过三千里,九道身影静静立着,注视着于前方百丈外忙碌的李长寿和白泽。 白泽此时显出本体,额头竖角不断闪烁光亮,周遭三根七彩流光的长羽不断飘荡,血海的污水被挡在十丈开外。 大劫降临,天机混淆,占卜、推算都失了效,白泽这种瑞兽的独特神通就显得无比珍贵。 此时,白泽压力十分巨大。 他当真怕感应错了,让身后这群道门顶尖圣人弟子落入陷阱。 这些圣人弟子可都是三教的宝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白泽非被圣人老爷扒皮抽筋不可! 但白泽左感右感,努力感受着三千里外那座大城…… “确实没什么凶险之感。” 白泽道:“此时我感应自身,感应水神与各位道友,都是前方无吉凶……很平淡。” 李长寿抱着胳膊想了一阵,又道:“这不太对,完全说不过去。 对方那几名高手,为何会如此大张旗鼓暴露踪迹,等咱们过去……莫非是有困住咱们的手段?” “水神,”白泽问,“有没有可能,此事自始自终都是修罗族在算计。 他们想拼死一搏,但对于道门而言只是不自量力,所以贫道才觉得前路无凶无吉?” “有没有可能,圣人能影响你的神通?” “那起码也应有圣人出手的痕迹,”白泽满是怀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一时间,竟也有些不太确定了起来。 他,被影响了吗? 李长寿左思右想,始终有些不太稳妥。 西方教若真是‘知难而退’,前方八成会有什么厉害高手,让西方教放弃红莲。 连远古戮神枪的碎片都现身了,稍后再蹦出个魔祖残魂,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李长寿自然知道,自己接触到的洪荒,其实一直有些‘片面’。 上古之后,道门大兴、人族大兴、天道演变,天地间少了许多凶恶的身影; 就如鸿蒙凶兽大多远遁混沌海,妖师鲲鹏而今也在混沌海中逛荡,那些凶性较众的生灵,要么被天道抹杀,要么远走高飞。 洪荒高手绝不只有圣人弟子,只不过如今是圣人弟子们占据‘绝对统治地位’。 这血海、这红莲,很可能引出各路妖魔鬼怪、上古凶恶。 【不知所踪的第三颗红莲莲子…… 能在大法师手下逃掉、将金翅大鹏鸟打掉近乎半条命的小戮神枪持有者…… 如今大摇大摆亮出来的血色光柱……】 再稳一手。 李长寿转身问道:“师兄,那十二品红莲确定是在此处吗?” “确定。” 最先回答李长寿的,却是太极图的灵念。 大法师也道:“为兄曾与冥河老祖交过手,也曾用法力轰过十二品红莲,这点倒是可以确定。 红莲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冥河老祖的气息虽然虚淡,但也确实存在。” 李长寿沉吟几声,缓声道: “白先生感应不出明确的吉凶,稍后咱们都离白先生近些,免得遭了算计……各自要用的法宝也提前备好,尽量稳妥无失。” “善。” 玄都大法师答应一声,将太极图背在了身后,在袖中拔出了一把三尺青锋剑,剑身已是锈迹斑斑。 云霄仙子取出混元金斗,化作巴掌大小、托在掌心,对李长寿轻轻眨了下眼。 一眸秋水剪浅影,乱我心神增我忧。 金灵圣母握住龙虎玉如意,无当圣母抓着一把碧绿色短杖,某‘圣母杀手’广成子掌心托举番天印…… 赵公明只是拿出金木鞭,定海神珠在一次次名为《躺下》的‘洪荒社会实验’中,已经熟练到了随心而御。 玉鼎真人最是简单,头顶现出一方小鼎,小鼎撒落道道气息,护住自身。 而一身红袍的太乙真人站在侧旁,在自己袖中一阵翻腾,也是犯了难…… 他最顺手的,是金砖,也是九龙神火罩,又或是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等等,宝物层次都差不多,也都是难得的‘好物’。 正此时,太乙真人听到了侧旁的呢喃,却是多宝道人在那嘀咕: “唉,今天是宠幸这边呢,还是宠幸这边呢,确实是个问题。” 太乙真人不由凑了过去,笑道:“多宝师兄,也想不好用哪件宝物了?” “嗯?” 多宝抬头笑了笑,继续在自己袖中搜寻,随口答道: “说件就错了,为兄是在考虑,今日遇到敌人时,是用这一库的宝贝,还是用这一库的宝贝。 平均一库也就一两千件,都是些不争气的灵宝,呵呵。” 太乙真人额头挂满黑线,站在那一阵缓不过神来,一直到玉鼎真人在旁招呼,才垂头丧气跟着一同向前。 三千里路,对这群高手而言,也不过弹指光影。 然而,即将抵达那座大城时,飞在最前方的玄都大法师抬手打了个手势,众仙立刻停下了身形,朝玄都目光投向的位置看去。 血海翻涌,破开一条路径,一道道流光飞射而来,其内包裹着数百修罗族男女,修为境界高低不一。 正当李长寿他们觉得,这些修罗族男女老少,应是来此地增援时,这数百身影头也不回、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撞入了那道洞穿血海的血色光柱内。 几乎转眼消融…… 数百生灵的消逝,如此轻而易举,毫无波澜。 “这!” 赵公明破口骂道:“这冥河老祖如此心狠?” 多宝道人反手拿出一把铜镜,萝卜状的手指快若幻影点在铜镜各处,其上现出了方圆十万里内的情形。 一股股血色浪潮穿梭在血海中,无数修罗正朝此地涌来! 白泽道:“如此看来,冥河老祖为自己复生做足了准备。 红莲做其神魂,修罗族填补他法力,让他能直接恢复巅峰。” 金灵圣母皱眉道:“这未免太过凶残。” “总算明白了一事,”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怪不得这老东西效仿女娲圣母造人,自己造化了修罗族,却没得天道降下功德。” 大法师叹道,“修罗族最初,不过都是血神子。” 李长寿却并未感慨这些,他直接道: “如此,我倒是能暂时安心些。 对方如此明目张胆暴露行踪,大概率不是要吸引咱们过来,而是确定咱们能寻到此地,冥河老祖要放手一搏,牺牲修罗族为自身搏一搏生机。 咱们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去毁掉这光柱,或是去阻拦那些修罗族靠近此地,一路直取红莲!” 广成子却道:“前路未明、分兵不妥,不如聚在一同。 贫道已感受到了几股威压,城中似有两只消失多年的上古凶兽。” 李长寿沉吟一二,点头答应了下来。 如此倒也算稳妥。 金灵圣母道一声“速战速决”,道门十位顶尖高手,外加一头瑞兽,迅速逼近前方大城。 李长寿让白泽每隔三次呼吸报一次凶吉,心神之力拉满。 …… 李长寿远远就嗅到了血腥味…… 前方这座大城似乎与他上次所见时,没有任何变化,一眼就能寻到上次躲藏的角落。 甚至,李长寿能记起前次过来时,那些巡逻的修罗族高手所在的每一个方位。 但现在,大城空空荡荡; 只有大城正中那座废弃的殿宇有威压传出,殿宇上方就是那道冲天而起的血色光柱。 李长寿心底默念稳字经,催起空明道心,又故意落后两步,离云霄仙子近一些。 一行人轻松进入大城范围,毫无阻碍。 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但太极图等至宝并无提醒,三位大师兄都在此地,身边除了太乙真人都是顶级大能…… 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吧…… 李长寿如此想着。 那大殿之中走出四道黑影,散发出四股凶悍威压,其中一人还对着他们发出一声冷哼。 作为回应,他们自然也要亮一亮道行。 道门三位大师兄保持淡定,李长寿和白泽属于智囊,其他六位高手齐齐散出自身气息与威压。 一时间,金灵圣母、云霄仙子、赵公明、无当圣母、玉鼎真人就如五座巍峨大山,将对方那四道气息轻松压制 某位气息如小山一般的太乙真人,默默走到了李长寿和白泽身旁。 这年头,谁还不是靠嘴皮子扬名立万? 多宝道人一声轻喝:“道门行事,妖魔退避!” 有个粗狂低沉的嗓音在那大殿前响起:“就凭你们?” “不错,就凭我们!截教仙何在!” 多宝道人左手高举,袖中绽出点点星光,带领赵公明、云霄仙子、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齐齐前冲。 一时间,只见各位大神自显神通,各类法宝光影乱闪! 赵公明身周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闪耀水蓝光亮,金灵圣母显出六臂法身,俏脸满是冷意,云霄仙子身周泛起淡淡云雾,混元金斗照出万丈金光…… “不对劲。” 李长寿喃喃一声,皱眉看向云霄的背影。 对截教这五位洪荒顶级大能的实力,李长寿自不会怀疑,修为道境、宝物气运,没有任何短板。 但,此情此景,李长寿就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能从远古、上古活下来的凶人,当真会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会有这般直接挑衅道门最顶尖九位高手的胆量? 李长寿此前让各位师兄师姐拿出宝物,其实也是为增加己方威势,让对方知难而退。 他此时观察各处,心力早已拉满,不断问询白泽与塔爷,对方都说前方并无半点危险。 心底灵光一闪,李长寿突然开口大喝: “且慢!” 前方五道身影丝毫没有回应! 大法师状眉头紧皱,左手攥拳,对着前方轻轻打出数道阴阳二气! 整个大城的画面抖动了几下,城中的断壁残桓,那座废弃的大殿以及大殿正上方的光柱,殿前四道身影、前冲的截教五位高手…… 同时崩塌、消散,化作一片片灰色迷雾。 云! 李长寿下意识向前冲出半步,但肩头被大法师大手扣住,又被拉回到了大法师身后。 大法师立刻道:“不要走散,他们没事,各位离我近些。” 言说中,太极图缓缓张开,化作十丈直径,将李长寿、大法师与截教三仙、白泽,一同罩住。 “这……” 广成子看向各处,手中打出一道流光。 随着这道流光的消散,周遭灰云退却,喧闹声自各处传来,这座上古就被废弃的大城仿佛活了过来,断壁残桓不断‘生长’。 几乎转眼间,大城恢复了悠久岁月前的繁茂,各处走动着一名名俊美的男女,孩童嬉戏、老者笑谈的场景也随处可见,不少修罗,还对着他们露出微笑…… 广成子皱眉,随手点出一道流光,打中侧旁路过的两名修罗,将一名修罗肩头射穿。 对方惨叫一声,慌忙后退。 整个街道顿时乱了起来,一群修罗‘喔喔丫丫’喊着,将他们围在此地,似乎在指责…… 大法师背后,李长寿不知何时已盘坐了下来,头顶玄黄塔,闭目凝神。 还好有空明道心在,李长寿时刻保持冷静,刚刚的冲动和焦虑,此刻已烟消云散。 阵法?神通? 又或是幻境? 惊讶地发现纸道人还能连通,李长寿立刻感应留在云霄身旁的纸道人,对着外面呼唤几声: “云霄,云霄?” “我在,”云霄仙子温柔的嗓音传来,李长寿的纸道人被捏出了荷包,他借纸道人,看到了云霄他们此时所处情形。 他们也陷入了一座大城,不过这座大城,在多宝道人甩出漫天法宝的饱和打击之下,已经再次化作废墟。 李长寿叮嘱道:“让大家不要走散,这有可能是无比高明的困阵。” “嗯,”云霄温柔地一笑,柔声道,“你也要照顾好自身,我这里一切安好,莫要让灵娥担心。” 李长寿又叮嘱了几句,这才收回心神,对大法师几人言说那边发生之事。 “他们应该是坠入了另一个幻境……” 不对劲。 云霄刚刚,为何会提起灵娥? 李长寿蓦然一惊,空明道心轻轻震颤,他凝视着眼前的大法师,又突然转身,凝视着侧旁的太乙真人。 ‘大法师’问:“长庚,你怎么了?” 李长寿露出几分笑意,温声道:“师兄我没事,我再跟那边联系一下。” 随之,李长寿闭上双眼,仔细感应着自己一具具纸道人。 各处纸道人似乎全无异样,自己依然能监察各处,监察小琼峰、南海、东海、天庭、地府……一切安然如常。 但云霄为何会在这般情形、这般语境,提起与此事本不相关的灵娥? 而且最古怪的是,仙子虽然温柔,但也是分时候; 像刚才那般大战的情形,云霄仙子正常的表情,就是【清冷】。 李长寿一言不发,心神在纸道人各处挪移,不断观察…… 各处如常,但各处透着不对劲。 【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却在安然找寻此地不同寻常之处,岂不是最大的不寻常。】 这是怎么了? 李长寿善于自省,也不断去自省,此时他全力自查,很快发现了蛛丝马迹。 周围这些‘修罗’,为何表现的那么像凡俗凡人! 他睁开双眼,道一声:“白泽先生,请化作人形。” ‘白泽’有些纳闷地歪了下头,随之身周仙光流转,化作了一名妙龄女子,还对李长寿妩媚一笑。 果然是这般。 李长寿低头掐了把自己大腿,清晰的痛觉传到心底,但李长寿随之道一句: “我道,此地不觉疼痛。” 屏住呼吸,再次掐大腿,那痛觉出现了一瞬地停滞。 没错了…… 梦境。 虽然不知道自己何时中招,对方如何做到的,但这里确定是梦境无疑。 一切由道心而来,一切顺道心之意,因为这里是自己的梦境,全都有道心构想而成…… 好厉害的手段。 李长寿沉吟几声,已是思索出破解当前梦境的对策。 关掉空明道心,仔细感受自己心绪波动,而后震荡道心,默诵太清水德篇。 心神归一、无物无我,道自横生、寂静空明! 空明道心,开! 嗡—— 周遭似天旋地转,元神不断颤抖,一缕灰色气息自元神飘出悄然消散。 李长寿猛然睁开双眼,入目是阴暗的‘天穹’,以及缓缓旋转的太极图,仙识一扫,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此时正躺在城墙角落,侧旁横七竖八、或坐或倒,一同前来的道门高手,一个不少都在此地熟睡。 他们呼吸平缓,身周各有宝物相护,自身毫无伤势。 几道灵觉在心底响起,却是太极图的轻笑声: “不错嘛,小徒弟,竟是第一个挣脱了梦境。” 塔爷也道:“一群圣人大弟子,刚进城就被放倒了,宝都替你们觉得丢人! 还好小徒弟你护住了道门的脸面!” 李长寿在心底忙问:“这是什么神通?如何救他们醒来?” 此时他可见,这座大城还是那般空寂,血色光柱还在,大殿前却并无任何人影。 太极图的一段灵觉再次传到了李长寿心底,吐槽了几句: “他们栽了也怨不得别人,在天地间得意惯了,早已忘了洪荒有种种神异的生灵。 此地布置有些许混沌凶兽幻蜃的本源蜃气,此物能催生灵入梦,无法探查、无法搜寻,便是弱一点的圣人进此地,应当也会被困片刻。 此前我们也没能发现异样,不然定会出声提醒。 这般本源蜃气按理来说很难被采集,估计这背后有圣人出手,也就圣人有这般手段搞来此物。” “如何助他们脱困?” 图老大解释道: “外人无法相助。 幻蜃是混沌海中最难缠的凶兽之一,但它本身并无半点神通法力,只是能释放蜃气,蜃气之中自成仙国、吸引无数真灵于其中轮转,以真灵为食。 本源蜃气本是幻蜃用来最后自保的手段,中了就必须自行悟透,不然只能在梦中沉沦。 放心就是,大徒弟他们悟性也不低,最多三五日也该醒来。 我在此地护着,自不会有事。”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宝物还是老一辈的厉害。 李长寿眺望了一阵那光柱,心底一阵嘀咕…… 三五日? 若是修罗族源源不断过来送命,怕是只需半日,那红莲就可成熟! 换而言之,道门顶尖的一批高手……提前出局? 这?!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转身走到云霄仙子身旁,近距离看着她清美无双的脸蛋,轻声呼唤了一句: “云霄?” 云霄呼吸平缓,似乎梦呓着温柔的话语。 李长寿凑近一听,听清了那是‘跪下’二字,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又看一眼多宝道人,这位截教大师兄红光满面,身体在轻微的蠕动…… 应该是在梦中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 再看广成子,此时广成子是盘坐的姿势,显然是在中招前发现了异样,但来不及做出应对,已是沦陷。 至于自家大师兄…… “嗬——咻——” 这不是在做梦吧? 这是顺势睡熟了吧? 一次六道轮回盘面对欲之化身,一次在这,感情大法师您的弱点,就是‘遇睡必睡’!? 李长寿嘴角抽搐一阵,为云霄仙子搭上了一件道袍,而后站起身来,走到躺倒在断墙上的太乙真人身侧。 抬脚踢了踢太乙真人的小腿,李长寿面无表情地招呼着: “醒醒,醒醒……啊,灵珠子跟玉兔洞房花烛了。” 太乙真人毫无波动。 李长寿犹自不放弃,随手一点,一缸冰水浇了下去,又拿出乾坤尺轻轻打了几下太乙真人手心,见太乙真人毫无反应,还放了几个‘小’法术…… 太极图的威压之下,九龙神火罩等宝物也不敢妄动。 塔爷不由问:“小徒弟,你跟太乙有仇还是怎么的?” “没办法,”李长寿看着面前已是面目全非的太乙真人,心底嘀咕道,“在场也就敢得罪这家伙了。” 塔爷不由莞尔。 突然间,李长寿察觉到,似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扭头看向废墟正中的大殿,那里有道黑影后退两步,躲入了殿中。 “哼!” 李长寿冷哼一声,暂时没去多管。 守护红莲的那些家伙明显是没想到,此时就已有人醒来。 没办法,李长寿自省的频率着实太高了些,而且经历过被劫运控制的‘丧师之痛’,也算长了个记性。 不对,自己如何确定,此时所处的不是梦境?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倒也找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先对上方做了个道揖,李长寿朗声道:“弟子恳请天道老爷降下一道不重的天罚!” 没反应?那换个策略。 “天道老爷,此前那两笔功德,可否立个字据?” 轰隆隆! 血海之下风云变色,天道之力凝成一朵灰云,笼罩在了李长寿头顶,落下一道细细的紫霄神雷! 太极图与玄黄塔完全不管,任由神雷砸在李长寿额头。 少顷,李长寿面色焦黑,露出少许满足的微笑,齿间飘出一缕缕黑烟儿。 这里不是梦境,疼的巨真实,就是…… 头顶灰云并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欸?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侧旁的太乙真人,张手一摄,将太乙真人与保持本体状态入睡的白泽招到身前,用力摁住。 咔嚓! 一道天罚神雷,伴着两声惨叫,再次闪耀在这座大城…… 那座废弃大殿中,四道身影在断壁的遮掩下,观察着远处城边、太极图笼罩之地的情形。 “嘶——那个二教主给的蜃气是假的不成!” “此子是何方神圣,怎么可能这么快醒过来?” “他是天庭水神,太清圣人二弟子,近几百年崛起的道门新星,你们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天罚?莫非,他跟咱们是同类?” 四人陷入沉默,这般关键时刻,为何原本自觉完美的计划,总觉得要出现变数…… …… 与此同时,血海边缘。 ‘文姨,抱歉,我必须回去。’ 斗篷下的少女地叹一声,躲开前方巡查的一队天兵,身形极快地钻入血海。 她感受到了来自于老祖的呼唤。 身为修罗族如今不多的公主之一,她必须在这个时刻赶去老祖身边,助老祖复生一臂之力。 老祖创造了他们,给予了他们生命,让他们能在洪荒中‘存在’,为老祖奉献自身,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她知道,文姨那刺耳的讽刺,是为了她好。 离开了暗无天日的血海,成为西方教手中的利剑,执掌元屠,她已经可以不去管血海之事。 可,族人们在那,家人们在那。 此次文姨不让她过来送死……不错,少女已知道,自己此行几乎等同于送死。 去对抗道门,尤其是对抗那群合力几乎能屠指定圣人的道门大弟子,自己或许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就是她的命。 “嗯?” 耳旁突然响起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血海中急速穿行的少女,立刻就近潜伏。 她闭上双眼,斗篷下,小巧的耳尖轻轻颤动,机警地探查各处。 高手,对方的气息飘忽不定,自己竟无法锁定…… 突然间! “琼霄仙子何必如此躲躲藏藏,还改了自己的味道。 长庚师兄叮嘱咱,让咱看好你,仙子莫要让咱为难。” 这低沉的嗓音,就在自己背后! 斗篷下的少女浑身僵住,目中寒光一闪,豁然转身,斗篷之下闪出一道剑光! 此刻她才看清,自己面前站着一名人形的‘牛妖’,而她斩出的剑光,比她的目光还要迅疾! 噹! 一声兵器相撞的响动,那‘牛妖’,也就是老君的坐骑、兜率宫的青牛,双手握着一把钢枪,雄壮的身形却被直接打飞! 方圆百里的血海掀起滔天波涛! “元屠剑?” 青牛惊呼一声,立刻低声呵斥:“你是何人?!” 那斗篷下的少女理都不理,自知必须速斩此牛,右手握着元屠剑,身形化作一道虹光向前激射。 青牛眉头紧皱,此刻完全不敢大意,抬手将鼻环取下,对着前方远远一扔,口中念诵: “急急如律令!” 鼻环骤然放大十倍,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显露出金刚镯的真实形态! 那少女手中元屠剑竟主动挣脱她右手,窜过金刚镯正中,转眼被封了灵性! 而金刚镯向前一推,打在少女前身。 “我的剑!” 斗篷下的少女不管不顾,身形立刻向前,而青牛此时已然扑至,一拳砸向这少女躲藏在斗篷下的身形。 周遭血海污水被仙力荡开,这一拳力大势沉,便是大罗金仙受了也要重伤,月宫嫦娥们肯定要嘤嘤的吐血。 但! 拳锋在离着少女那小巧鼻尖不过半寸处堪堪停住,灰色的斗篷向后飘落,那一根根银白色秀发荡起。 她巴掌大小的俏脸白里透红,赤红色的眼瞳中却带着不甘与倔强。 牛:…… 血海仿佛安静了,青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了咚咚的鼓声。 那鼓声又奏起些许乐章,唱的似乎是…… 【阿牛爱上了阿扇。】 第五百零七章 啊,这春天的气息 “好你个李长庚!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贫道跟你没完!” 血海光柱之下,大城边缘,太极图笼罩之地。 浑身焦黑的太乙真人指着侧旁安睡的云霄仙子等人,对李长寿破口大骂:“几个意思?感情你就敢拿贫道相试! 那是天罚! 你以为谁都是你,跟道祖老爷的亲孙子似的,没事劈两下适应适应! 嘶——疼疼疼!” 李长寿在旁连连赔笑做揖。 “唉……” 另一边,白泽梳理了下自己飘逸的长发,抹了把脸,含泪把自己的山羊胡修剪的更短了些,对着凝成的镜子左看右看,满是惆怅。 没想到,他一个趋吉避凶的瑞兽,竟然也有被天罚劈的时候。 跟着水神混,果然能体验到此前无法想象的兽生,且兽生逐渐圆满…… 太乙真人吼了一阵也冷静了下来,抱着胳膊坐在白泽身侧生闷气,调整着自身气息,看向了远处那座大殿。 太乙真人道:“此时怎么办?等大师兄他们醒过来?” “来不及,”李长寿站在断墙上,眺望着头顶浑浊的血海。 他话音刚落,血海翻涌,道道身影从中窜出,朝那血色光柱前赴后继; 修罗族的男女老少尽皆面无表情,双目被血光填满,撞到那光柱的一瞬,身形随即消融。 那一点点真灵也被光柱随之吞噬。 李长寿面容有些冷峻,但并未着急,转身跳回到了白泽与太乙真人身旁。 太乙真人咬牙骂道:“那你刚才被天罚的时候,为何不多拉几个?就拉贫道与白泽道友!” “这不是咱们相交密切,容易解释嘛,”李长寿眯眼轻笑。 “你就是觉得旁人不是对手!你还笑!” 白泽忙道:“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太乙道友莫要这般急躁。 道友你仔细想想,其实水神刚刚的选择也是无奈之举。 三教大师兄暂且不论,在座、咳,在躺的几位,哪一位不是心高气傲的主,若非自己参透梦境、从中脱困,自是会影响道心。” 太乙真人听闻此言,倒是颇为认可地点点头,但越品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太乙真人,阐教十二金仙,就不配心高气傲…… 太乙真人颓然一叹,随之就皱眉看向李长寿,问出了白泽也有些关心的问题。 “长庚你为何能这么快脱困?” 李长寿淡然笑着,负手而立,长发在背后飘舞,整个人宛若散发着一圈毫光。 他道: “每日三十自省,此事对否,有算计否,如此稳否? 故,当一事太过顺利,或是完全按我心底预期所想的发展,我便会自我反省。 须知敌非痴傻,自不肯束手就擒,也会因势利导,一切尽在博弈之间,而博弈最多的便是拉扯。 万事都不可能非黑即白,每次算计获胜也不可能占到十成,总体而言,一件事能胜七成八成,已是十分不易。 但梦中一切由自己心念而起,都是自己潜意识里想看到的画面。 对于我来说,确实比普通幻阵要容易破解许多。” 话语一顿,李长寿扭头看向太乙真人和白泽,后二者此时目光有点凝滞…… 李长寿温声道: “放心,我已通知玉帝陛下,以及阐截两教几位高手,此时应有二十余位两教高手正赶来。” 太乙真人皱眉道:“来这入梦?” 李长寿沉吟一声,看向了太极图之外。 那本源蜃气无法辨识、无法探查,也不知此时在太极图之外还存在多少本源蜃气,此地确实是…… 一处宝库! 这本源蜃气,简直是自保利器! 便是大法师这么强的道境,无心之下也会中招,就连塔爷和图老大都来不及反应! 自己的小琼峰复合防御大阵缺了什么? 不就是缺了这般蜃气! 若是自己能想到办法搜集一点…… 白泽嘀咕道:“怎么感觉,水神对这些蜃气的兴趣,明显比红莲还要多一些。” “怎么会。” 李长寿摇摇头,又抬头看向了上方撞向光柱的修罗族,叹道:“这些,也是六道轮回承认的天地生灵,须得想个办法才是了。” 太乙真人笑道:“呵,天庭正神。” 李长寿看了眼太乙真人,笑道:“呵,先天生灵。” 白泽在旁捏着自己的山羊胡笑了笑。 李长寿一撩道袍下摆,盘腿坐在太极图正中对应的位置,道:“在己方援护抵达之前,我要想办法破掉这层蜃气,不然无法接近红莲之所在。 白先生,稍后图老大会用阴阳二气包裹你,将你送去外围,你联络金翅大鹏鸟,他伤势若恢复的差不多了,就优先带几位高手来此地,尽量将修罗们阻挡在外。” “是,”白泽抱拳答应一声,面色无比凝重。 太乙真人问:“需贫道作甚?” “师兄莫急,后有大用。” 李长寿闭目说着,袖中飞出几道流光,化作几名天仙境后期的纸道人,飞出太极图笼罩之地。 突然间,一缕昏睡之意涌入眉心,李长寿暗道厉害,掌心凝雷,对着自己后臀位置砸了一下,浑身顿时被电光环绕,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单单只是一缕元神之力遭遇了本源蜃气,就差点让本体入梦…… 混沌海实在是太凶险了,还是在洪荒老老实实的修行吧。 至于为什么电后臀部位…… 无他,肉多矣。 这几只纸道人或是前冲、或是上升、或是左右飞窜,各自袖中又飞出一只只纸道人。 李长寿不断感应每只纸道人的细微反应,保持着雷霆对自己的攻击; 长发一根根竖起,让此时的他,宛若雷中神人。 太乙真人在旁看得轻轻赞叹:“这化身之法,当真算是三界独一家了。” 随即,他问出了那个,正在那废墟大殿中观察其外情形的四道黑影,同样也在疑惑的问题: “水神在做什么?” 可惜,太乙真人这边有白泽帮忙解释,那边只能天马行空地推测。 白泽道:“可能是在探查蜃气影响的范围,但这只是普通解释。 若按水神大人一贯非同寻常的想法,也有可能是在让自己元神适应蜃气,摸索蜃气的特性,看是否能辨别、搜集,作防身之用。” 太乙真人:…… 不一样,他们果然不一样。 …… ‘那牛妖没跟来了?’ 血海某处,银发少女有些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四面八方,双手抱紧怀中的宝剑。 好强的牛妖,这莫非是上古妖族大能? 那件圆环竟能封禁元屠剑,虽说元屠剑并未认自己为主,爆发不出原本的威能,但品阶是实打实的极品先天灵宝…… 少女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剑柄,轻轻吸了口气,当即就要脚尖轻点,赶去老祖处护法。 没有人,能比血海中的生灵,更懂如何在血海中遁! “道~友~哈哈哈哈!” 银发少女脚下一晃,差点在血海中横漂起来。 她咬着银牙,扭头看向嗓音传来的方向,那里血海污水朝着左右分开,一名头顶牛角、戴着鼻环的壮汉正踏步奔驰,还不断抬手打着招呼。 “哼!” 银发少女握住剑柄,全神戒备,虽知自己远不是此牛的对手,但她也有身为修罗族公主的傲骨。 银发少女低声骂道:“要杀要擒,还请道友给个痛快!” 青牛一阵急刹车,在少女面前停下。 刚换了一身青蓝色长袍的他,此时已将原本有些蓬乱的长发整理的丝丝顺滑; 趁着刚才的空当,他甚至还洗了个澡、喷了喷香粉,把太上老君炼制的某种灵丹碾成粉末洒在身上,增加了一点点清香。 青牛心底回想着,自己驮着老君外出,老君用术法观察长庚师兄时,长庚师兄面对云霄仙子的各种表现…… 他挤了个优雅的笑容,抬手甩了甩额头的空气刘海,温声道: “道友,刚才纯属误会,我并非是要杀你、擒你,只是想跟道友结识一番。” “恶心!” 银发少女哼了声,低头就朝着前路疾驰,身形化作一团流光。 “诶……” 青牛抬手想要挽留,但只能注视银发少女远去,那双炯炯有神的牛眼中,满是柔情。 “连骂人都这么好看……道友等等我!” 脚下一划,青牛一个健步就追了上去,在血海中穿梭的速度,稳稳胜过银发少女。 这让后者一阵咬牙切齿,却又不敢激怒这个‘上古妖族大能’。 于是…… 青牛仰泳、蝶泳、蛙泳、自由泳,轻松跟在银发少女身旁。 嘴边露出微笑、浅笑、深情之笑,不断问着银发少女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几口、双亲是否尚在、可否与他四处走走看看,试着互相了解下彼此。 当然,回应青牛的,是银发少女那厌恶决绝的眼神,以及一声声: “恶心!” “混账!” “你枉为前辈,有失高手风范!” 还好洪荒不流行‘变态’的说法,不然青牛妥妥获奖。 前冲不知多少万里,银发少女脚步一停,已是忍耐到了极点,锵的一声,手中宝剑拔出三寸,骂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青牛下意识摁住自己的鼻环,讪笑了声,而后目光诚恳,用低沉且富有雄性魅力的男低音,哞声道: “道友,我可能入劫了。” 银发少女秀眉轻皱,略微有些不解。 青牛咧嘴一笑:“入了注定要与你一起度过的情劫。” “滚!” “抱歉,你发怒的样子都是这么迷人,”青牛摇头赞叹,温声道,“你不想试着了解我一下吗?可能我也符合你的道侣条件。” 银发少女咬牙骂道:“不想!我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道侣之事与我无关!” “哦?” 青牛心底突然泛起了‘长庚师兄面对圣人侃侃而谈’的模样,想到了当年太清圣人老爷,传授大法师道理时,自己所听、所悟的人教经文,正色道: “道友受到的熏陶,似乎有些不妥,身体发肤虽受之父母,百善也当以孝为先。 但你我降生后都是独立的生灵,我们对父母应该敬重、尊重,却也该保持自我,不为他们左右。 我们并非任何人的依附,更非旁人拥有的物件,这一点道友的父母当真做的不太对……” “闭嘴!” 少女挺胸抬头,凶巴巴地骂一句:“你非我,如何知我?这就是我的存在之理,就是我的命途! 我今日还有急事,若你不杀我、不擒我,莫要继续纠缠!” 青牛道:“道友,你有什么急事,不如让我一同前去帮个忙?” “滚!” 银发少女拔出元屠剑,“不然就在此地决一死战!” “莫要激动,平和、平和,”青牛连连摆手,后退数步,弱声问,“那,可不可以留一枚传信玉符。” “哼!” 这少女甩头就走,脚尖轻点,化作一团红白相交的流光,消失于血海深处。 “唉……” 青牛颓然一叹,站在那驻足良久,记下了这位少女的气息。 ‘稍后等血海红莲之事结束,长庚师兄有空了,让他帮咱出出主意吧。’ 唳——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高啼,青牛眨眨眼,身形一闪,破开血海万顷浪潮,直接跳了出去。 金翅大鹏鸟正在空中盘旋,背上已站着三四道身影,一缕大鹏鸟的传声钻入青牛耳中,让青牛精神一震。 ‘青牛前辈,老师他们遇到了麻烦,需咱们赶去驰援。 我已接上了截教的琼霄仙子与龟灵圣母,阐教的赤精子道长与黄龙真人! 此地离着老师他们已不远。’ 青牛一跃而起,稳稳落在金翅大鹏鸟背上。 先办正事,先办正事,免得被扣蟠桃和灵丹牛粮。 然而,让青牛没想到的是…… 金翅大鹏鸟展翅疾飞,转眼冲入血海,极快地赶往那座大城边缘。 片刻后,他们便与刚被太极图护出大城的白泽碰面,白泽简单说了蜃气之事,又按李长寿的吩咐,各给安排。 金翅大鹏鸟有极速但伤势未痊愈、龟灵圣母自身神通堪比防御类后天至宝,一同留在外围,阻止那些修罗靠近这光柱。 青牛与琼霄仙子入内协助,待李长寿找到突破蜃气的法子,就去抢夺红莲。 琼霄也知这是大事,此时收起玩闹之心,俏脸满是认真,金蛟剪也摸了出来。 两缕阴阳气息飞来,将琼霄与青牛接入城内,落在断墙角落,与李长寿相会。 白泽拉住金翅大鹏鸟的胳膊,面容肃穆地低声言说一二。 金翅大鹏鸟点头答应,低声道:“白先生放心,金鹏心底有数,若有必要,定不会心慈手软。” 龟灵圣母却抿嘴柔声道:“修罗族也是生灵,咱们是不是……” “尽力而为吧。” 白泽笑道:“水神也说过这般话语,所以才让咱们在此地阻拦。” 金翅大鹏鸟问:“那光柱无法直接破掉吗?” “此前水神大人的化身已去试过了,阻拦无用,”白泽道,“那只是十二品红莲能投出的光影…… 又有一批修罗族过来了,他们会越来越多,拦下他们。” 金翅大鹏鸟点点头,转身在血海中疾驰,双翅挥舞,在四面八方掀起一阵阵狂浪激流,让血海彻底沸腾。 正此时,一抹白光破开激浪,朝着大城急窜。 金翅大鹏那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不用白泽招呼,身形极快地飞扑而去。 白光之中潜藏的纤巧身影丝毫不惧,双目凝神,立刻就要拔剑相迎! 但金翅大鹏鸟飞的太快,少女反应不及,人影交错…… “金鹏!” 大城边缘传来一声着急的大喊,金翅大鹏鸟收手倒也算及时。 就听“哎呀”一声,金翅大鹏鸟封住少女的法力,提起少女的脖颈,身形一闪回到白泽身旁,将捉到的少女放到了白泽脚边。 金翅大鹏鸟转身潇洒而去,继续在四面八方掀起狂浪,阻止修罗族靠近此地。 “元屠剑?” 白泽皱眉看向少女怀中的宝剑,又扭头看向断墙上站着的魁梧身影。 青牛有些不好意思地蹭了蹭牛鼻子,脸都快红透了,夹着双腿晃了晃去,小声道一句: “这个…… 这是我在修罗族中的好友,可否不打杀……” 断墙下方,已想到如何突破蜃气的李长寿,此时也不由睁开双眼,看向青牛。 侧旁,太乙真人的手肘撞了下李长寿的胳膊,对李长寿挤眉弄眼。 “人教坐骑也包道侣?” 李长寿有点无力吐槽,自也看到了那把元屠剑,心底思索一二,嘴角露出少许笑意。 算计什么的且放在一边,这个兕大王动了春心可不是小事,这要是处置不当,直接影响到老师和老君出行是否安稳。 自己所知的西游劫难中,兕大王有夫人? 这个倒是真没什么印象了。 不过按常理推断,这银发少女应该是修罗族的高手,应该跟西游故事没什么关系…… 吧。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百零八章 你,并不重要【超大杯】 “长庚师弟,此地乾坤被封锁,无法用乾坤遁法,也无法破开虚空过去,对方布置的乾坤大阵仿佛一颗圆球,毫无破绽。” “此事我已知晓,不过不必担心,我已有办法处置周围的蜃气……” 这是,谁的嗓音? 长庚? 这名字好熟悉。 银发少女睫毛轻轻颤抖着,感受着元神周遭的封禁,心底莫名一阵焦急。 又听…… “太乙师兄,琼霄,稍后我会用纸道人吸引对方注意力,打探清楚殿内的情形。 这两张纸人给你们,你们各自留一道化身在这。 虽然有太极图遮掩,但也不能大意,我们做事要尽量周全一些。 记得,我们第一目标是取走红莲,第二目标是毁灭红莲。 当我确定这红莲无法为道门所用,就会捏碎这个玉符,你们及时后退拉开距离,我将会启用大灵爆毁灭红莲和冥河老祖残魂,将此地夷为平地,彻底拔除此地隐患……” 大灵爆? 银发少女道心轻轻震颤着。 正此时,元神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法力,双眼睁开一条缝隙…… 银发少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陌生的侧脸,但对方那般玄妙的道韵,让她道心猛地一震! 水神! 天庭水神,那个能让西方教圣人吃亏,让文姨五次三番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去招惹的狠人! 水神的大灵爆,她自是见过的。 今天,竟要用来夷平此地…… “不要……” 银发少女小声喊了出来。 随着她嗓音传出,浑身法力也再次流通,元神周遭的禁锢悄然消散。 一张还算英俊的牛脸从侧旁挪了过来,填满了银发少女的视界,笑着道了句: “你醒啦?” 银发少女身形立刻后缩,灵敏地跳起身来,目光越过面前的壮汉,落在李长寿与他面前的琼霄仙子、太乙真人身上。 惊、怒、惧…… 少女想开口说话,但嗓尖轻轻一颤,下意识摸向自己手边,直接握空。 “我的剑!” “在这,在这!” 青牛答应一声,转手将元屠剑拿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少女。 侧旁,李长寿、琼霄与太乙真人只是看了这边一眼,就继续商量自己的。 她连忙将元屠剑抢了过来,发现剑上的重重禁制,秀眉轻轻一皱。 她跟剑,都被俘获了。 但随之,少女看向青牛,目中满是悲愤:“你们是一路的!” “这、这纯碎是误会,”青牛忙道,“我此前遇到你时,还不知要来此地增援。 不信你看,三教顶尖高手都中埋伏了。” 顺着青牛的指尖看去,少女立刻见到了侧旁熟睡的……道门八大高手! 青牛想着此前长庚师兄指点的说辞,立刻长叹一声; 炯炯有神的大眼中满是诚恳,他放缓语气,沉声说道:“我对你并未预设立场,只是在血海中偶然相遇。 如今虽已知晓,你我今后就要相对而立,但最起码,我不会将拳锋再对准你。” 言罢,青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脸上写满了遗憾,又缓缓舒了口气,抬头努力露出几分诚挚的笑容: “可能就是误会了吧。 但也就……也就挺难受。” 银发少女轻轻皱眉,仰头注视着这个魁梧的壮汉的面孔,不知为何,明明此前是那般厌恶,此时反倒泛起了少许…… 不忍。 “我……”她不知该说点什么。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青牛目中略带绝望地问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永世别离。 银发少女道:“我名铁扇,是修罗族公主。” 青牛双手抱拳,并未多问多说,而是做了个道揖,沉声道:“此前多有得罪。” 少女铁扇抿起有些泛白的嘴唇,低头抱剑还了一礼…… 只是短短几句话,青牛一举扭转自身形象,从此前纠缠不清的浪牛,变成深情款款的老牛,并在铁扇心底留下了浅浅的印记! 以上,台词指导、动作指导、表情指导、情绪指导——天庭水神李长庚! 嗯? 李长寿突然回过神来,仔细品味着青牛和银发少女的对话,捕捉着里面的信息点。 铁扇?铁扇……铁! 铁扇公主罗刹女?牛魔王的夫人,红孩儿的娘亲? 这?! 搞错了吧,兜率宫青牛是一把金刚镯耍了漫天仙佛的独角兕大王才对! 这怎么就……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空明道心发挥作用,强行将他波动的情绪抚平。 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西游劫难之前,竟然还有这么多小故事。 不过,自己这个未来的太白金星,好像也在故事中…… 念及于此,李长寿嘴角释出少许微笑。 随他们去吧。 少女铁扇的目光跃过青牛,落在李长寿身上,眼神有几分惧怕,但很快就被坚定填满。 “道友,可否请你让开,我需去面对强敌了。” “这……” 青牛低声叹了口气,向后挪了半步,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只是背负双手,看向天穹。 少女铁扇缓步向前,目光死死锁定在李长寿身上。 李长寿扭头看了过来,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你要对我出手?” “是。” 李长寿纳闷道:“为何?” 侧旁琼霄干脆转过身去,努力憋笑。 少女轻轻皱眉,道:“你要阻碍老祖复生,我是修罗族公主,我必须阻止你。” 李长寿看向青牛,笑道:“师兄,我已看在你面子上饶过她一命……” “长庚师兄,”青牛面露为难,“我当真不知该如何劝她,立场对立,也只能选择成全她。” “此事与他无关。” 少女想要拔剑,但元屠剑被套了太多封禁,此时无法拔出。 李长寿摇摇头,背过身去: “罢了,我就当未曾见过她。 今日冥河老祖决然无法复生,此事我说的,稍后若在前路见到你,定不会再饶你性命。 看在我这位师兄的面子上,你走吧。” 少女不由一愣,抬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侧旁的青牛,银牙咬着嘴唇,低头对李长寿抱拳行礼,又扭头对青牛酷酷地道了句: “我欠你一条命。” 言罢,她提着元屠剑迈步前行,自李长寿身旁走过,踏出太极图笼罩范围。 青牛连忙追出两步,却被李长寿抬起的胳膊阻住。 “铁扇!” 青牛满是担心地喊着。 那少女脚步未停,反而走的更快了些。 但走了不过十多步,她身形摇摇晃晃,朝着侧旁缓缓软倒,气息平和舒缓,就地睡了过去。 蜃气,入梦。 这时李长寿阻拦青牛的胳膊,能感觉到,青牛身上即将爆发又隐下去的力道。 这是真的动了心念。 太乙真人在旁摇头轻叹:“水神骗起小姑娘来,当真是一套一套的。” 李长寿:…… 明明是这个修罗族七十二公主之一的少女太过单纯! 琼霄注视着银发少女昏睡的模样,捏着下巴一阵思索。 李长寿笑道:“可是有了什么妙计?” “没,我在想,我把头发弄成这样会不会更好看些。” 琼霄拨弄着身前一缕秀发,如此嘀咕着。 “记得跟你姐商量下,”李长寿随口应一句,抬头看向了远处那座大殿。 没反应? 元屠剑可就在这,相当于送上门的神兵,对此时的冥河老祖定是大有裨益才对…… 又过了一阵,青牛面色有些忧虑,低声道:“长庚师兄,我去带她回来吧。” “别急……” 咻—— 太极图下的李长寿刚要开口,大城正中的废弃大殿中突然飞出一抹血光,那血光凝做一张大手,将地上的少女捞起,拽回殿中。 见此状,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略微扭头,道了句: “按计划行事。” 琼霄和太乙真人各自颔首,缓缓飞到半空。 琼霄祭起金蛟剪、太乙真人祭起九龙神火罩,此刻按兵不动。 他们要夺红莲,必然要进入这座大殿; 但如果只是扔法宝砸人做点拆迁之事,自是不必亲身过去。 李长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在太极图笼罩区域的边缘盘坐了下来,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血海各处,改调动的都已调动了起来…… 双手同时并起剑指,在双目之上缓缓划过,双目化作湛蓝色,背后浮现出了一面散发着阵阵神光的宝幡。 水神宝器,皂武旗! 浓郁的天道之力包裹住李长寿,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厚厚的纸道人,其内有颗金丹滴溜溜地旋转,化作了天庭水神常用的老神仙模样,甩动拂尘,迈步向前。 纸道人走了不过五六步,李长寿本体的左掌掌心绽放雷光,将已经不算浓郁的困意打掉。 李长寿朗声道:“殿内的道友,可否一叙!” 话音刚落,那废弃的大殿中射出一道乌光,毫不留情将李长寿的纸道人撕碎。 太极图下,李长寿只是闭目盘坐,袖中又飞出一具纸道人,再次走出太极图笼罩之地。 第二具纸道人施展少许遁法,到了刚刚纸道人被撕碎的位置,继续向前。 “殿内的道友,可否一叙?” 又见乌光闪耀,李长寿第二具普通纸道人瞬间被斩。 琼霄俏脸一怒,想到李长寿反复的叮嘱,暂时忍了下来;那金蛟剪化作三丈长短,双刃开启,两条太古蛟龙的虚影在缓缓游动。 李长寿袖中飞出了第三具纸道人,遁到前一具纸道人所在之地,缓步向前。 这次,殿内那不断出手的黑影握着手中长枪,明显犹豫了下。 这黑影低声骂道:“这水神的化身无穷无尽吗?” 侧旁有个苍老的嗓音回道:“太清的二弟子,自有过人之处。” “哼!” 那持着小戮神枪的黑影冷哼半声,手中长枪点出一道乌芒,将李长寿的第三具纸道人再次撕碎。 但这次,太极图之下,传出一阵阵怒龙嘶吼之声! 先是金光闪耀,两条太古巨蛟自太极图之下窜出,双尾互相交缠,身躯骤然化作千丈长短,对这座废弃大殿直直砸来! 又见火龙呼啸,九条四爪苍龙包裹着橙红火焰冲天而起,在那两条巨蛟之后凶猛扑下。 噹! 大殿之内,一道黑影将手中拐杖砸在地上,大殿周遭出现了一层冰蓝色的光罩,开启了此前准备的阵法。 但,金蛟剪乃通天教主亲赐重宝,琼霄为截教八大弟子之一,此时近乎全力出手,又岂是那般容易抵挡? 就听得巨蛟嘶吼,狠狠撞在大阵阵壁。 那冰蓝色的光罩几乎被巨蛟直接撞碎,各处不断闪烁,底部出现了道道裂缝…… 随之而来的九条火龙接连冲击,让那些裂缝逐渐增大。 金蛟剪并未连续发起攻势,巨蛟由实化虚,退回太极图之下,盘踞在琼霄身周,为琼霄增了何止三成威势! 太乙真人收回九条神龙,淡定在旁负手而立。 就是个添头。 而此时,李长寿派出了第四具纸道人,遁到前一具纸道人所在之地,继续大步向前,朗声道: “殿内的道友,可愿一叙?” 殿内这四道黑影,这次尽皆沉默了下去。 他们突然发现了今日所面对的困境,原本撒出去的本源蜃气,已是给不了他们多少安全感。 很简单…… 洪荒盛行板砖之道,只要道门不想夺红莲,而是想要毁掉此地,稍后待更多道人高手抵达,这里被毁只在顷刻之间,他们也难逃出去。 四道黑影中,那苍老的嗓音再次道: “没必要跟道门死磕下去,更何况圣人们只是在看着,并未出手。” “让他过来。” 四道黑影背后,有些虚淡的嗓音响起:“本座尚需血神子恢复法力,再拖延他一二。 这个水神,似是能影响到道门决策。” 这四道黑影各自点头,这次,任李长寿前行。 …… 发现殿内的家伙不再出手,李长寿干脆驾云向前,尽快赶到殿内。 前方阵法重重,仙识无法探查通透。 太极图在护着己方众大佬,稳妥起见,李长寿此时的计划中,并没有动太极图的选项。 背靠道门这么庞大的洪荒势力,他能选择的获胜之法自非一种,只不过习惯性地选择最稳妥、最周全的一条路径。 其他事暂且不谈,那银发少女,不,铁扇公主可是青牛老哥一见钟情的生灵,别真有个三长两短。 嗯? 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疑惑。 老师给自己的那个【去】字,莫非是让自己来相助老牛一把,而不是为了那朵红莲? 嗨,还真有这般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 还好自己指定的计划也是围绕这一点展开…… 正此时,头顶不知多高处,不断翻涌的血海中,又有一批普通修罗突破了金翅大鹏鸟造出的狂浪激流,浩浩荡荡冲向了那道光柱。 如飞虫扑火,源源不断。 李长寿通过留在外围的纸道人仔细感应了下,已有大批神智正常、双目没有完全泛红光的修罗族高手抵达大城废墟附近。 这些修罗族高手,似乎正在捕捉金翅大鹏鸟的踪影,似是要扫平冥河老祖复生的一切阻碍。 对此,李长寿也只能一笑。 “止步。” 一声冷喝自殿内传来,已到了大殿殿门的李长寿却恍然未觉; 纸道人径直驾云进入殿门,方才顿住身形。 杀意。 毫无遮掩的杀意自前方传来,李长寿控着纸道人甩了甩拂尘,看向杀意的来源。 那是一道躲藏在角落中的持枪黑影,看不清具体形貌,正是此前偷袭他纸道人、打伤金鹏之人。 在大殿其它三个角落,还藏匿着另外三道黑影,其中有两头乃是凶兽化形,一道黑影的气息有些古怪,李长寿也看不透。 一朵红莲,盛开在大殿最深处; 红莲之后,李长寿曾在十多年前‘天道托梦’时见到过的老道,已睁开双眼! 这老道身形再次凝实,可自身气息有些外强中干。 他面容方正,双目狭长,灰白色的长眉满是锋锐之意,虽只是虚影,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冥河老祖这位远古大能,此刻显然已苏醒了过来! 李长寿对此并不感半分惊讶。 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那朵红莲已开始散发出圆满之意,似是已快要完全成熟。 红莲之下有一颗光球,其内仅存二三十只光点。 当着李长寿的面,冥河老祖手指对那光球轻点,一只魂魄飞出,被冥河老祖送入口中,融入自身的虚影。 吃了。 虽,这般魂魄给冥河老祖的增幅微不可及,但李长寿的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冥河老祖露出少许冷笑,嗓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些许轻蔑: “当代水神,你要阻贫道复生?” 李长寿回敬一句:“昔日败亡残魂,还妄图逆天改命?” 冥河老祖冷笑渐退,嗓音也变得轻淡缥缈:“你可知,若你今日败了,人族将有哪般下场。” 李长寿并未回答,目光挪到大殿边缘。 铁扇公主就在那躺着,抱着元屠剑沉沉入梦。 冥河老祖的嗓音再次响起: “今日谁都无法阻本座复生,你不过区区道门后起弟子,竟敢在本座面前……” “道友,你此时还是残魂吧。” 李长寿突然如此说了句,冥河老祖的话语都不由一顿。 甩了甩拂尘,李长寿气定神闲地笑道: “若我所料不错,你今日的复生,不过是让残魂苏醒,以十二品红莲为本体,遁入混渡海中,再慢慢填补自身神魂。 你之所以知道我的事,就在于那些被你吸干的修罗族魂魄,你读到了少许关于我的记忆。 是否?” 冥河老祖道:“是又如何?” “不如何,”李长寿耸耸肩,“此地不过是我一具化身,本体就躲在太极图下,你又能奈我何?” “哼!” 冥河老祖冷哼一声,虚影张开左手,侧旁铁扇怀中的元屠剑化作一抹血光,飞到冥河老祖掌心再次凝聚成剑形,发出阵阵颤鸣。 其上禁制一层层消散,十二品莲花的花瓣轻轻摇晃,这把沉寂了漫长岁月的宝剑,仿佛已苏醒了过来。 正此时,突听城外传来风雷呼啸之声。 数百名修罗族高手,此时正对大城外围的白泽与十多位道门高手暴起发难; 又有几名无比苍老的修罗族,浑身闪耀着璀璨光亮,攻向光柱附近的金翅大鹏鸟,逼得金翅大鹏鸟不得不暂停掀起血海浪涛,暂时躲避。 修罗族,高手尽出! “剑…… 我的剑!” 大殿断壁边缘的阴影中,铁扇突然醒来,双眼尚未睁开,下意识抱紧自身,怀中之剑已是没了踪迹。 李长寿眉角一挑,并未多看这银发少女,心底也有点惊讶。 她竟能自己醒过来……倒是省了几颗留影球。 铁扇努力睁开双眼,见了在红莲之后的元屠剑,又看清是谁持有元屠剑后,不由激动地跪在地上,深深叩拜。 “父……老祖,您归来了!” 冥河老祖露出淡淡的微笑,看了眼银发少女,就将目光落在李长寿身上,继续道: “而今天地间,道门竟是如此傲慢自负,明知是本座复生之事,竟只是让十余高手前来。 此时你想阻我已然错失良机。 道门弟子,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冥河道友,说得越多就显得你越心虚,身为远古大能多少也应要点脸面,何必呢?” 李长寿看向四个角落,笑道: “我其实是来见这四位道友,没想到你已苏醒。 四位道友,这红莲对我道门有大用,还请四位道友赏个脸,就此退去,我道门定不会追杀各位。” 言语交锋,心理博弈! 角落中的这四道黑影毫无所动,也没有半点回声。 李长寿奇道:“各位莫非以为,能在圣人手中走脱?” 冥河老祖缓缓闭上双眼,冷然道:“若圣人前来,我当要问问他们,同为远古生灵,为何要如此为难本座!” 正此时,大殿轻轻震颤,上方出现一点点亮光,宛若星尘撒落,汇入冥河老祖的残魂。 冥河老祖的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为凝实一些。 正跪伏在地上的银发少女身子轻颤,抬头看向正上方,瞳孔猛地一缩。 她所见,破损的殿顶之上,那贯穿血海的血色光柱周遭,数不清的族人撞向血柱,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一点点灰烬落下,化作星辉…… 李长寿视线余光撇到此处,心底已是没了疑虑。 他淡然道:“冥河道友,我可否问你一句,你将这些修罗族当做什么?” “修罗族由贫道造化,”冥河老祖冷笑道,“你莫非是来此地说教贫道?” “修罗族乃六道轮回之一,”李长寿皱眉道,“或许你造化的最初那批修罗族,算是你的分身、化身,但今日的修罗族,九成九都是经六道轮回转生而来。 单凭这一点,我就可定你滥杀无辜、荼毒生灵之罪,请来天罚惩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冥河老祖面容突然无比狰狞,双目、眉心沁出一点点血痕,背后现出三头十八臂凶恶相! “这就是现如今的道门弟子! 可笑! 本座自远古一路杀至上古,万般生灵皆由我屠!以杀证道,以杀得名!天若要灭我,我便斩天,地若不服我,我便裂地! 当年你师兄不过是与后土联手,又有天道背后作梗,才让本座落败,而今你竟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 正此时,又有一片星辉从上方撒落,似有源源不断之势。 大城之外,斗法的波动越发激烈。 光柱上下,已有大批普通的修罗赶至,毫无反抗、毫无知觉,撞入血柱内。 那朵十二品莲花之上的圆满之意越发明显…… 冥河老祖的身躯越发凝实,看李长寿的目光,也越发讽刺,苍老的面容出现了道道血纹。 李长寿略微皱眉,似是在思考对策。 侧旁忽然传来一声有些怯弱地呼唤:“老祖……您可否饶大家一命?” “嗯?” 冥河老祖豁然扭头,左手猛地一扬! 砰! 就听一声闷响,铁扇那纤巧的身子倒飞了出去,撞裂了侧旁断壁,低头吐了口血。 冥河老祖骂道: “本座的阿修罗何时变得如此软弱!你不配做本座的女儿!” 铁扇挣扎着爬起来,低头跪伏了下去,对着冥河不断叩拜。 她泣不成声,目中满是迷茫。 李长寿心底稍微计算了下时间,继续开口,将冥河老祖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冥河老祖,我今日或许真的阻拦不了你复生,但你也逍遥不得几日。 不如这样,你我打个赌如何? 若是我赌赢了,你就交出十二品红莲;若是我赌输了,今日我天庭水神退出对你的围剿。” 冥河老祖只是冷笑,并未应答。 又是阵阵星辉洒下,上方光柱近乎挤满了人影,源源不断填充冥河老祖的残魂。 看这远古凶恶大能,左手对着侧旁的法器圆球一招,拿出两道人族魂魄塞入口中,眯眼看着李长寿。 冥河老祖悠然道:“根据本座刚得到的记忆,你似乎很在意人族生死。” “我是人族,”李长寿冷然道,“你似乎很不在意修罗族的生死。” “对本座造化之物,本座生死予夺,有何不可?” “这赌约你有无胆量答应?” “区区竖子,安敢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词! 你不过是想拖延到道门弟子赶来此地,”冥河老祖冷然道,“本座答应你又何妨? 你且说来,要如何赌?” 李长寿大手一挥,袖袍鼓荡,指着殿外道:“就赌,我可破周遭蜃气!” 冥河老祖双目一凝,殿内顿时安静了下去。 城外那阵阵轰鸣声传来,数不清多少修罗族高手的气息接连爆发,此刻正阻止道门高手靠近光柱,保证那些实力稍弱的修罗族族人顺利飞蛾扑火。 废弃的大殿内,角落中有个粗狂的嗓音喊道:“这是本源蜃气,无物可破!” “喏,你们赌不赌?” 李长寿笑道:“你们该有这个自信才对。” “有趣,”冥河老祖淡然道,“这赌约,本座答应了。” “远古高人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冥河老祖哼了声:“本座自有信誉。” 李长寿声音一沉,道:“在我出手之前,可否将你手边人族法器还于我?” 冥河老祖冷冷一笑,手指轻轻晃动,那法器球落入李长寿掌心,其内魂魄已不过二十余。 李长寿叹了口气,将法器球放入袖中。 四处角落中,四道目光落在李长寿身上,那拄着漆黑长枪的黑影冷笑了声:“你若有破解蜃气之法,为何要拖延到此时?” “因为此法需要一些助力。”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一只玉符,慢条斯理地捏碎,缓声道: “我听闻,幻蜃这般本源蜃气无比玄妙,无法搜寻、无法捕捉,乃是幻蜃最后的保命手段,全无破解之法。” 角落中传来苍老的应答声:“不错,你既知这些,还敢乱下赌约?当真是为了拖延时机信口胡言!” “这位道友莫急,”李长寿面容越发清冷,嗓音越发自信,“我此前想了许多办法,尝试了许多法子,最后都放弃了。 我之智谋,也比不过远古、上古那么多高手,这般结论自是难以推翻。 但我及时换了个思路。 各位请看,大城四面城墙处,是不是多了一些人影?” 殿内四黑影与冥河老祖同时探查各处,正如李长寿所言,各处多了十数道身影。 粗狂的男声问道:“是又如何?” 李长寿道:“此地有本源蜃气,却无幻蜃这般凶兽,你们的蜃气似乎……数量有限。 这里是幽冥,幽冥有地府,那地府之中最多的是什么?” “魂魄?” 拄着长枪的黑影直接抢答。 “说实话,此地你们当真选错了。” 李长寿道:“这里是血海最深处,物极必反,少了血海污浊,多了许多清气,让普通魂魄也可在此地逗留。” 他话音刚落,四面城墙上的那些人影同时出手。 定睛一瞧,这却是四位阎君各自率领十四五名判官,此刻齐齐出手,立起四方鬼门! 鬼门开,阴风漫卷! 整座废墟大城在瞬息之间被一道道虚影填满,而这些虚影有半数直接低头昏睡,半数茫然无措地看向各处。 地府特产,男女怨魂! 四位阎君与众判官立刻施法,不过瞬息、阴风再起,将无数魂魄收回鬼门之中。 而后…… 四位阎君扛起鬼门扭头就跑,立刻遁入血海,一溜烟消失不见。 李长寿打了个响指,太极图下的太乙真人盯着九龙神火罩缓缓飞出,前飞百丈,毫无异样,背着手站在空中。 蜃气,耗尽。 见此景,殿内那四道身影几乎同时出声: “怎会!” “这不可能!” “用无尽怨魂耗尽蜃气?” “高明。” 冥河老祖狰狞的面容无比阴沉,双目中迸发浓浓的杀意。 李长寿指着那朵十二品红莲,冷然道:“道友,这红莲,该归我了。” 冥河老祖怒极反笑:“哈哈哈哈!你做梦!” “本座自有信誉在?何其刺耳。” 李长寿道:“蜃气已无,你已无胜算,若你此时认输,我或许可以给你几分体面。” “黄口小儿,就凭你!” 冥河老祖双目之中满是疯狂,元屠剑归鞘悬于身侧,双手结出繁复印记,身周迸发出耀目血光。 十二品红莲花瓣轻轻震颤,其上泛起层层诡异的道韵。 “血神归元!” 霎时间,大殿之上的那道血色光柱膨胀数倍,爆发出一层又一层波痕,整个血海响起诵经声。 就在这座大城外围,此时正与越来越多道门高手交战的修罗族众高手,但凡金仙境之下者,双目竟也泛起红光。 血海之中,密密麻麻的修罗如疯魔一般,拼尽全力朝光柱涌来! 城中,废弃大殿侧旁。 铁扇双目开始有红光闪烁,但她腹中有一颗灵丹悄然化开,让她双目迅速恢复清明。 与此同时,铁扇仿佛听到了,头顶传来的一声声呐喊…… 【这呐喊十分惶急,像是如梦初醒被毁灭时,最后的呼喊。】 ‘老祖为什么要吃我们!’ ‘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啊老祖……’ ‘老祖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永世追随您!’ “老祖!” 少女铁扇跪伏在那不断磕头,她颤声喊道: “铁扇愿献上元神道躯,请老祖放过族人们,请老祖您饶过族人们一命! 求求您了!大家只是想活着……” “混账!” 冥河老祖暴跳如雷,左手对着铁扇一抓,这银发少女被他直接摄来、摁住额头,一缕缕元气迅速脱离铁扇的道躯,被冥河老祖吸纳! 冥河老祖骂道:“你们由本座造化,由本座赋予,都是本座给予你们性命! 而今,本座不过是收回来!” 铁扇那双赤瞳中满是绝望,感受着自身的元气被抽离,浑身不断颤抖,却并未挣扎。 见此状,李长寿在旁淡定地道了句: “冥河道友,我劝你最好不要伤她,不然你今日再无半点生机。” 冥河老祖目中凶光毕露,下手却是有了迟疑,暂缓吸纳铁扇元气。 不知何时,场中节奏完全被眼前这个实力不过金仙境的水神化身掌控。 以至于,他此时开口,冥河老祖、四道黑影,都全神贯注听着…… 单单只是怨魂破蜃气这一点,就让他们震惊。 李长寿淡然道:“其实,冥河道友与四位道友,搞错了很多事。 首先,洪荒已非上古,而今是天道建立秩序的年代,你们想趁着这次大劫,让冥河复生,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我估计你们也是被人游说,那人我就不提了。 再有,我的化身来此地,并非是为了拖延时机,而是转移各位的注意力,让四位阎君有机会放出怨魂,破解瘴气。 他们现身时,各位是否都忘记出手,只顾得惊讶了? 哈哈哈! 还有第三件事和第四件事……先说第三件如何?” 李长寿话语一顿。 冥河老祖、四道黑影屏住呼吸,已是要齐齐出手撕碎他这具纸道人。 李长寿笑了声,温声道:“此时此刻,我确实是在拖延时机。” 咻! 话音未停,一束金光在李长寿肩头闪过,前方乾坤泛起道道涟漪! 这突如其来的金光,在其他四道黑影尚未反应过来时,已扑到冥河老祖身前! 只是一瞬! 冥河老祖左手齐根被斩断,铁扇的身影消失不见! 冥河老祖身后方向,大殿的断壁出现了一只鸟形缺口。 随之,这断壁轰然倒塌! 金翅大鹏鸟于千丈之外显露身影,将铁扇护在背后,又用仙力塞了几颗灵丹进铁扇口中。 而后,金翅大鹏鸟看向那道持有小戮神枪的黑影,狭长的目中满是怒火。 冥河老祖眯了眯眼,此刻不惊不怒,反而面露不解,断掉的左手缓缓凝成。 道道星辉撒落,竟将冥河老祖衬的有些神圣,他疑惑道:“你为何偏要救她?”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第四件事。 不过在此之前,各位不如先看看,此时各处局势如何。” 话语落下,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侧过身来,殿门之外,青牛、太乙真人、琼霄仙子同时抵达。 而在城池外围,数十道身影冲天而起! 阐教赤精子、黄龙真人、云中子、惧留孙、灵宝大法师…… 十二金仙又至七位,福德金仙来了四位! 截教乌云大仙、龟灵圣母、金箍仙、秦天君、火灵圣母、金光圣母、赵天君…… 各仙岛高手来了二十余位,其外更是有数百截教仙在摆阵! 一股股威压,落向这座大殿的废墟! 李长寿的纸道人含笑而立,此刻的白眉白发老神仙模样,更增几分飘逸。 毫无征兆地,那四道躲藏在大殿角落的黑影突然翻身急冲,他们直接撞碎几处墙角,朝道门仙人尚未合围处分头疾遁! ——已是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了取舍,立即退出此事。 可惜,为时已晚。 这四道黑影一动,金翅大鹏与周遭十数位高手立刻前追后堵,在血海底部掀起大战! 各个方位竟都有道门仙人现身,搭成天罗地网之势…… 李长寿看都不看外围,只是注视着此刻反倒面容无比冷静的冥河老祖,以及远处孤零零的铁扇。 一缕神念,落于铁扇身上。 冥河老祖平静地问道:“第四件事为何?” 李长寿反问:“在道友看来,我花费了这么多口舌,用了这么多心思拖延时机、谋算布置,是为了对付道友?” “不是吗?” “自然不是,”李长寿正色道:“若要对付道友,我只需引动天罚。” “说到底,你不过是为了红莲而来,”冥河老祖冷冷一笑,“本座且将话落在此处,红莲与本座已融为一体,你若想得红莲,便必须保住本座。” 李长寿摇摇头:“道友你果然老了,色厉内荏,令人发笑。” “你!” 冥河老祖双目一凝。 “我? 你如果不去伤那些人族魂魄,我对你自不会缺对前辈高人的敬重。 既然你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我今日也可明白地告诉你。 我费心除掉周遭这些蜃气,是为了能救下这位修罗族的公主铁扇,也就是你名义上的女儿。 我之前对你说这么多,其实并不是说给你听,而是说给你这个女儿听。 抱歉,你在我今日的计划中…… 并不重要。” 李长寿缓缓向后退步,脚下却有一缕水蓝色的道韵飘过,将大殿完全笼罩了起来。 本体双目满是神光,殿中的纸道人却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法器光球,取出了一只有点熟悉的魂魄。 神通:万物均衡。 冥河老祖双目突然瞪圆,自身气息突然锐减近半; 那书生的魂魄突然闪耀起了璀璨亮光,膨胀做常人大小,正错愕地低头看着自身。 “呀?” 随即赶紧捂嘴,抬头看冥河老祖的时候,禁不住瑟瑟发抖,躲去李长寿纸道人背后。 李长寿话语不停,继续心平气和的讲述着: “冥河老祖,我把你这个女儿主动送到你手边,便是让她离你近些,看清你的真实面目。 她对你有种盲目的尊崇,觉得命途的意义就是为你而生。 这不利于她今后之路。 所以,我布置了这一切,甚至刚才耗费不少心力,对你施展了这般神通。 忙活这么多,只是想替我人教一位师兄,告诉她一个旁人都懂的道理……” 噗! 一把灵宝利刃自冥河老祖背后刺入,穿透冥河老祖前胸,戳在那朵十二品红莲的一只莲瓣上。 冥河老祖眉头紧皱,脖颈有些费力地扭头看去。 他此时不过虚影,自不会受伤,但目中的错愕与愤怒,却是完全做不得假。 一名少女,银白色的长发,此刻保持着低头俯冲的姿势,左手反握剑柄,右手摁在剑柄末端,头顶还有一只小塔的虚影。 冥河老祖双目瞪圆…… 片刻前; 金翅大鹏鸟去追杀那四道黑影时; 铁扇双目无神地跌坐在那,任凭灵丹药力在体内扩散开来。 一缕传声钻入她耳中,在她身周仿佛出现了一道虚影,这虚影在缓缓踱步,低声说着一些话语。 【还没明白吗? 你所憧憬的老祖就是这般,你的命途,难道就是成为他的养分? 就算你心甘情愿,看看你的族人…… 他们没有任何机会去反抗,只能去接受这个下场,失去神智的涌来此地,真灵都不曾留下,只能在最后一刻的哀求。 铁扇,只是想着牺牲自己,真的够吗?】 “我,我又能做什么……” 一缕阴阳道韵流转,一把长剑落在铁扇面前,其上锈迹斑斑。 【命这种东西,一直在自己手里。 像你们这些一旦被神通控制就身不由己的生灵,唯一的自由,就是在被控制之前选择生或者死。】 “死?” 【你怕吗?】 “我不怕!但我要救他们,我想救他们……” 【那去吧,向前看,做自己的选择。】 铁扇抬头看去,看到了冥河老祖满是血光的背影,身体轻颤了几下,又低下头去。 一声轻叹,她身周的虚影渐渐走远,随之而来的,是那些族人消逝前一瞬,传出的呐喊。 唯一的自由,就是选择生或者死…… 我要救他们,我要救他们…… 起身,铁扇不知道自己从何处来的力气,她在不断前行,步伐渐渐迅速,完全没有察觉到周遭出现的几股道韵。 太极图道韵,玄黄塔道韵,乾坤尺道韵! 一步、两步…… 命这种东西,一直在自己手里。 一直在自己手里…… 一直在自己手里! 老祖,族人不该这般赴死,您起码问他们一句愿不愿献身! 那个脊背出现在眼前,手中锈迹斑斑的长剑…… 老祖…… 命…… ‘我不想死!’ 噗! 铁扇喘着粗气,呼吸凌乱着。 她慢慢抬头看向冥河老祖的侧脸,那双赤红的眼瞳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只有挥散不去的悲哀,眼角的泪在不断滑落。 “老祖,那、那不是我们的命……” “你竟敢背叛本座!” 冥河老祖身周血芒爆涌,铁扇被直接掀飞,但浑身被玄黄气息稳稳护住。 青牛的身影急忙前冲,将铁扇接住,落向一旁。 李长寿见状轻叹了声,这具纸道人化作灰烬,周遭一道道仙光飞射而来,将红莲与冥河老祖团团围住…… 城墙边,道门八大高手入梦之地,李长寿收回自身道韵,有些疲累地打了个哈欠。 站起身,小心地走到云霄身侧,一屁股坐下去,缓缓叹了口气。 这冥河老祖,才是真正的洪荒狠人呐。 “长寿……” 仙子的梦呓声传到耳中,李长寿精神一震,略微凑近些,仔细听着后续。 “跪下。”。 李长寿:…… 哼,做梦。 第五百零九章 芭 蕉 扇!【求票】 十二品红莲投出的血色光柱崩塌后,又半个时辰。 这座修罗古城附近,已迅速恢复了安宁。 冥河老祖的气息消失后,外围修罗族一边悲鸣高呼,一边仓皇逃窜; 道门众门人弟子并未穷追猛打,而是被两教高手通知,立刻远离这座大城,自行回返五部洲,且不可用仙识随意探查。 此前,第二批前来此地,半个时辰前攻入那座大殿中的二十余位阐、截两教仙人,正面色凝重的,站在太极图笼罩之地的边缘…… 气氛,有些压抑。 远处高高低低漂浮着的修罗族尸身,更是让此地多了几分沉重。 “这怎么办?” 赤精子沉声问着。 琼霄仙子杏眼满是亮光,定声道:“今日之事,断不可外传!” “不错,”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灵宝大法师应道,“你我当立下约定,绝不能将此地情形外露!” 众仙人同时点头,各自开口许诺,而后立下简单誓言。 黄龙真人小声道:“师兄,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要把他们……带回去吗?” “不,我们自己回去吧,”赤精子摇摇头,“就当咱们没来过这,后续交给长庚解释。” “善。” “善!” “当如此!” 当下,阐、截两教各位支援而来的这批高手,转身对视一眼,对李长寿叮嘱几句,就分头驾云匆匆离开。 或许,万千年后,有后人研究道门兴衰史时,会注意到有关此事的蛛丝马迹。 在【轮回塔道门立不战之约】,【道门合力封禁红莲】这般道门大事记的阴影中,发现那个被蒙上了神秘面纱的【修罗古城三教秘约】。 后人们或许会好奇,会殚精竭虑地钻研,会天马行空地想象,那到底代表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历史透镜层层折射下,真相早已面目全非,成为后人撩拨更后来者的空欢笑谈。 ‘师祖,您记得那年的那件事吗?’ ‘不可说,不可说。’ ‘真的是魔祖残魂招来十万魔兵意图抢夺那朵红莲,然后被大家合力击退了吗?’ ‘差不多,差不多。’ 李长寿:…… 这、这不就是三教大师兄同时中招,出了点糗吗? 至于搞这么正式? 谁还不能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 道门的三位大师兄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吗? 看着面前漂浮着的这朵十二品莲花,李长寿微微皱眉。 接下来,就是如何处置这朵红莲…… 估计自己有的跑了。 那些被神通控制的普通修罗族生灵,就如同受惊的鱼群,已在这片海域消失无踪。 正如李长寿所言,绝大部分的修罗族已跟冥河老祖没了直接关联,他们由六道轮回转生而成,生于血海,是天道承认的生灵。 真正闹事的修罗族高手,就是上古活下来的那批老修罗,或是怀抱着修罗族鼎盛之梦、被这些老修罗教导出的修罗新秀。 这是两个同族却处于不同阶层的群体,普通修罗就算牺牲的再多,冥河老祖的追随者们也不会眨眼。 冥河老祖的残魂,已被赤精子等二十余位两教仙人合力封禁; 十二品红莲也被斩断了与血海的关联,此时距离自身圆满尚有几步之遥。 赤精子等人走后,修罗古城再次恢复了安静。 道门八位顶尖高手,依然睡得安详。 李长寿、白泽、太乙真人、琼霄仙子,围在那朵缓缓盘旋的红莲之前,表情各异。 其中,李长寿面色最是平静,毕竟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有发生‘零点二’事件。 琼霄看着莲花,有点嫌弃地嘀咕着:“师尊真的会用这莲花镇压教运吗?” 白泽笑道:“宝物不能这般论,只需处理掉冥河残魂……圣人老爷应当会有法子。” “难,”太乙真人啧的一笑,还好李长寿手疾眼快、抬手撞了下太乙真人,不然那半句‘圣人老爷又不是无所不能’就真冒出来了! 琼霄小声问:“姐夫,你对这个修罗族小公主做了什么?” “做什么?” 李长寿眨眨眼,扭头看向了百丈之外的墙角。 那里,银发少女蜷缩成一团,倚靠着断壁愣愣地坐着,手臂交叠在膝前,双目无神、眼眶边缘泪痕未干。 元屠剑躺在她侧旁,且是被冥河老祖亲手开封过,已觉醒为真正杀伐至宝的元屠。 此刻,元屠剑流淌出微弱的血光,仿佛凝成了一只大手,在轻轻摩挲着银发少女的额头。 青牛就在侧旁打坐,目中略带愧疚,此刻并未多说什么。 又有些许笛声飘过,似乎也在安慰着银发少女…… 循声看去,一袭浅绿短裙的龟灵圣母站在不远处的断壁上,长发随风轻舞,晶莹剔透的指尖轻轻跳动,奏出的乐曲,让这血海之地,宛若凡尘黄昏时。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可否猜出,我是如何做的?” “水神谋算,定无错漏,”白泽仔细思索一阵,回道,“人心二字最是难猜,这当真是贫道想不通的。” “其实我并未做太多。” 李长寿自怀中取出两颗留影球,分别递给了琼霄和太乙真人,正色道:“稍后若师兄师姐们想知道发生何事,可以看这个,里面有详尽的记录。” 太乙真人皱眉接过留影球,纳闷道:“你当时还有空记这个?不怕纸道人被对方随手毁了吗?” 李长寿道:“正因为纸道人弱,反倒最为安全。 他们心里没谱,也想跟咱们协商。 原本我是想用留影球记下,我跟冥河老祖的对话,待事后给这位铁扇公主解释下生灵的意义。 但当冥河老祖摄走元屠剑后,铁扇公主竟挣脱了蜃气梦境,醒了过来。 这点也是我未能想到的。” 琼霄小声道:“那把剑定然对她很重要吧。” 白泽道:“若是稍加推测,这位铁扇公主应当是诞生于上古之后。 此前因大法师追杀元屠剑上一个持有者追去了灵山,元屠剑被西方教顺势保管。 后续,修罗族应当是选了铁扇派去灵山,执掌这把元屠剑。 铁扇此前对水神你出过手,且有几次现身……而且这就能解释,为何她会独自一人赶过来,没有跟修罗族高手汇合。” 太乙真人:“半路还被牛撞了。” 不远处的青牛皱眉瞪了眼太乙真人。 李长寿赶紧扯开话题:“这冥河老祖,还是奉行上古那套。 我刚进那座大殿,他立刻面露凶恶之色,还当着我的面,拿出一只人族魂魄吞噬,威胁我说,他复生后定会去找人族麻烦。 可能老一辈狠人都是这般脾性吧,唯我独尊、逆我者亡。” 白泽对此颇为感慨:“洪荒自远古至今,不知有多少这般凶恶生灵。 上古两位妖帝之所以能聚起万族生灵,也是因此前有金乌仁义的名声在外。 当然,他们后面对人族的屠戮,并非什么仁义之事。” 太乙真人又问:“长庚,那你如何做到的,竟能让铁扇去对冥河老祖出手。 此事越是细想,越觉得你……啧,挺吓人的。” 李长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传声道: “其实在我想出如何破解此地蜃气,今日大局已是稳了九成八。 有三位老师在后面看着,有天道老爷监察此地,冥河老祖想逃生完全是痴心妄想,而修罗族损伤再多,业障也是算在冥河老祖头上。 所以,当时我就已将重心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让铁扇摆脱修罗族跟脚束缚。 自然,我此前也有些气愤,这冥河老祖的恶太过纯粹,所以才会在他穷途末路时,故意用言语刺激,没给他半点体面。 至于如何劝说的铁扇,其实主要有三点。” “哦?”白泽忙问,“哪三点?” 李长寿对几人继续传声: “其一,就是不断铺垫,之前青牛师兄对我解释与铁扇的关系时,我详细问了,听到青牛师兄曾对她说‘保持自我’,我就有了灵感,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引导。 与冥河老祖言谈,大多是在引冥河老祖说出‘修罗如草芥’这些话语。 当冥河老祖抛弃普通修罗族,将他们当做血神子补品,自受反噬。 而之前铁扇的种种表现,证明了她并非单纯的傀儡,有自己的坚持与寄托。 其二,就是关键时刻刺激冥河老祖,让他病急乱投医,做出一副不顾一切、要将修罗尽数化作自己法力的模样。 如此,等于将铁扇逼上了绝路,她当时心底所想,要么是跟族人一起死,归于老祖,要么是在老祖和族人之间做出取舍。 其三,也是我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用神念影响了她心神,引导她一步步反抗。 因为时机稍纵即逝,不太可能慢慢告诉她这些道理,只能让她先去做了,再慢慢品味。 重要的,并非是她对冥河老祖造成多大的伤势,她其实伤不到冥河老祖的残魂; 重要的,是她摆脱此前的自我,有去反抗的意识。 哪怕是缔造了这个种族的强者,也应对这个种族保有最基本的尊重,不应将每个不同的个体当做自己的私有之物。 大概,这就是女娲娘娘最值得让人钦佩之处。” 白泽目中满是感慨:“水神……不愧是你。” 太乙真人也难得正面评价了一次:“这事算你厉害。” 琼霄看着李长寿若有所思,小声道:“总算是知道,为何姐姐对你百夸千赞了。” 李长寿笑道:“可莫抬举了我,我只是对一些事看不过眼,又凑巧举手之劳可以做到。 今日等闲有半点难处,我也会选择另一条劝说铁扇之路。” 话语一顿,李长寿又道: “事不宜迟,我这就赶去太清观中,问老师该如何处置这朵红莲,这红莲暂时放在此地,由图老、太极图镇压。 稍后我应当还要去一趟玉虚宫,回来最快也要半日后了。 待金鹏归来,让他不要乱走,就在此地等我。” 白泽笑道:“辛苦水神。” 李长寿莞尔轻笑,站起身来。 他刚要施展水遁之法,龟灵圣母笛声一停,断壁下蜷缩的银发少女突然抬头看向李长寿,双目中流露出几分神光,抄起元屠剑,疾步冲来。 琼霄的倩影如雷光闪烁,出现在李长寿身前,持着金蛟剪瞪着冲来的铁扇。 青牛一哆嗦,抢在铁扇面前,张开手臂将她拦下: “铁扇!要砍就砍我吧!” 铁扇轻轻皱眉,梨花带雨的小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低声道:“我并非要斗法。” 青牛有些尴尬地咧嘴一笑,躲去侧旁。 但琼霄并未放下警惕,挡在李长寿面前,全然忘了李长寿身上有乾坤尺、玄黄塔两件重宝,而太极图就在头顶。 铁扇低头走到李长寿面前,双腿一弯、膝盖着地,双手捧过元屠剑,颤声道: “水神,求您放过修罗族,我愿献上此剑,换修罗族安宁。” 李长寿眉头一挑,琼霄见状耸耸肩,退去侧旁。 那元屠剑发出一阵剑吟声,收敛起自身血光,以此表示对李长寿的‘不欢迎’。 这般杀伐重宝,杀生不沾因果…… 李长寿目中光芒轻轻闪烁,而后笑了声,握住元屠剑的剑鞘,淡定地拿了过来。 铁扇下意识握紧剑身,又立刻松开; 想抬头看一眼宝剑,却又再次低头。 “多谢水神成全!” 李长寿温声道:“不追究修罗族之事,我以太清弟子的身份应了。 你也知晓,修罗族中有一批顽固之灵,他们若今后与道门作对,与天庭、人族作对,我自不会手下留情。 但只要是在血海中安居的修罗族,我自不会对他们出手。” “谢谢……” 铁扇嗓音有些轻颤。 李长寿笑了笑,随手将手中元屠剑扔向一旁,撞了青牛一个满怀。 “师兄,此剑暂时由你保管,你性情温厚、品行高雅,行事稳重、从容有度,自不会用这把剑滥杀无辜。 还有,铁扇少了法宝护身,你也记得表示表示!” 言罢,李长寿对青牛眨了下眼,身形化作一股水流,转眼消失不见。 青牛头顶挂着两个大写的懵。 但毕竟是圣人的坐骑,跟截教的乌云大仙等随侍七仙差不多的‘江湖地位’,此刻也是及时反应过来,对李长寿遁走的方向连连做道揖。 铁扇跪坐在那愣了一阵,略微歪头,有点缓不过神。 青牛嘿嘿一笑,蹲在她侧旁,把元屠剑递了过来。 银发少女轻轻皱眉,又轻哼了声,扭过头去,一侧嘴角鼓了起来,俏脸上带着少许倔强。 青牛一阵挠头,只得将元屠剑放在怀中,摸着鼻环想了想,从腰带下拿出了两只两寸长短的小蒲扇,小声道: “你先用这个防身好不好?也是好宝贝。 它们是老君赐给我的扇子,这个属阴,能扇出太阴玄风,一下就能把金仙扇出几万里,专克火系法宝。 这个属阳,能扇出至阳之火,算是仅有几个能克制我这鼻环的宝贝。 你用哪个……” “多谢,不过不必了,你我非亲非友。” “哎,不急,不急,就跟长庚师兄说的那般,凡事慢慢来嘛,就当我借你,嘿嘿。” “不要。” “要一个嘛,要不看看这些?我这里还有十多样老君炼制的宝贝。” 侧旁,太乙真人与白泽对视一眼,后者目中满是笑意,而前者看了看手中的九龙神火罩,莫名想一头撞上去。 此时已遁出数万里的李长寿,仙识捕捉到这一幕,嘴角一阵抽搐,叹一声…… 果然。 李长寿回想自己此次的算计,对付冥河老祖和红莲,大概算计了六层。 为了老牛的幸福生活,足足算计了十数层! 老师不给自己一点奖励,那绝对说不过去了! 这次的【去】字,十分最少能拿八分吧?不夸张地讲。 离开幽冥界前,李长寿先赶去了酆都城。 将那颗圆球法器剩余的魂魄交给阎君,又特意将那个曾跟冥河老祖‘均衡’过的书生啰嗦鬼留了下来,想着稍后是不是会有用处。 李长寿又去对四位阎君道了谢,得知那些被蜃气入梦的怨魂被安置在城外,驾云过去看望。 这次能顺利搞定冥河老祖残魂,多亏了这些怨魂出力。 ——李长寿此前派去找阎君求助的纸道人,已问明白了,这些怨魂入梦熟睡也没事,梦里灌孟婆汤,不影响六道轮回。 然而,李长寿刚要在那漫山遍野熟睡的怨魂前现身,三道身影说笑间飘了过来。 却是卞庄念着地府特产美貌女怨魂,非要来见识一番,就请了‘地府熟客’灵珠子做导游,从天兵大营混了出来…… 敖乙是追上来看着卞庄的,并非有意外出玩耍。 他还是个很负责的天庭将领。 这三个家伙,明显也发现了这漫山遍野熟睡的怨魂;卞庄来回张望、不断赞叹,对不少美貌女怨魂一阵品评。 李长寿嘴角抽搐,传声对三人道了几句,驾云直接离开。 “本想去找你们,没想到你们竟来了。 这些入梦的怨魂帮了道门大忙,你们三个就替我在此地念诵超度经文,洗刷他们的怨恨,助其进入六道轮回。 一个月内做完。” 敖乙、卞庄、灵珠子不由愣在原地,背后飘过一阵小秋风,伴着两只被卷走的落叶。 …… 李长寿并未多耽误,离了幽冥界,顺着天柱直直朝九天遁去,又沿着天幕赶去太清观。 他是天庭正神,自不会被天庭边缘的天道之力相阻,毫无阻碍寻到了九天之上的小小道观。 于道观大门外一拜,李长寿朗声道: “弟子长寿,拜见老师,特来请示如何处置红莲!” 那熟悉、苍老的嗓音响起:“进……就是。” 李长寿推开木门,提着道袍下摆,低头入内,本想再拜,却被一个‘坐’字,摁到了那枯瘦老者身旁的蒲团上。 太清圣人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应该是笑,李长寿此前见识过。 老子问:“你想如何处置?” 李长寿忙道:“弟子觉得,将其内冥河残魂灭掉,能保留多少红莲之力算多少,就将业障红莲给通天师叔。 只是弟子此时不知,该如何跟二师叔解释。” 老子缓缓点头,也开始思索,似乎是在想如何让自己两个弟弟别起争执。 李长寿心底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所想,没有违背老师的本……意…… 等等! 老师开始思索!? 李长寿紧紧抿住嘴,看着此时已闭上双眼的自家老师,道心一阵阵抽抽。 于是,十八次日夜轮转后…… “长寿?” “弟、弟子在!” —————— 【PS:文净道人的插画(偏鬼怪感)在路上了,这两天在.章末放着的这张《花海·云霄》主要是让画师画意境,并非人设,云霄官方人设没出不敢乱做插画,老爷们见谅。】 第五百一十章 访三清小院,守仙子睡颜 本来是说半日回返,现在半个多月都过去了! 不过三教和平这般大问题,圣人老爷能慎重思考半个多月,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确实有点怀疑,自家圣人老爷是不是反射弧太长什么的,但这种事他既不敢提,又不敢问呐。 李长寿心底叹了声,驾云溜出天庭,朝昆仑山迅速飘去。 因为是去求见圣人,李长寿此时并未将本体潜藏,只是变做了水神的模样。 云至昆仑山,李长寿心底略微思量,打消了顺路拜访下度厄真人的念头。 此前他已用纸道人,去天帝正德碑处看过了,红莲这事之所以迅速传遍三界,跟‘守口如瓶’脱不了干系。 但自己本身又是度仙门弟子,过去敲打度仙门祖师爷,那当真有些…… 不太地道。 稍后还是请师兄走一趟吧,要好好跟度厄真人解释下造谣传谣的危害。 此时已过十八天,李长寿料定道门八大高手应已从梦中醒来,要么直接离了幽冥界,要么正守在那朵红莲处。 ——为了不破坏各位师兄师姐在自己心底的伟岸形象,李长寿并未用留在白泽处的纸道人,探查他们醒来后的尴尬情形。 行至彩霞静谧处,得闻前山仙人语。 就听几声嘹亮的啼叫,一只白鹤飞出玉虚宫那影影绰绰的远影,在空中化作俊俏的童子,对着李长寿远远行礼。 “长庚师叔,老爷吩咐,让弟子直接带您去后山。” 此正是南极仙翁的徒儿、元始天尊的徒孙,杨戬、未来哪吒等阐教三代弟子的大师兄,白鹤童子。 李长寿拱手还礼,驾云向前,又婉拒白鹤童子化作白鹤载他,与白鹤童子一同驾云向前。 李长寿笑问:“广成子师兄可回来了?” “回师叔的话,广成子师叔是前日回返的,”白鹤童子忙道。 前日…… 李长寿又问:“广成子师兄可提有关红莲之事?” 童子答曰:“师叔对老爷禀告过了,说是那朵十二品业障红莲正由长庚师兄保管、太极图镇压,安稳得很。” 李长寿闻言轻轻颔首,心底不断思忖。 不觉已飞入云深处,再回神却在秘境中。 环顾四周,可谓空山新雨、景色宜人,远山黛青色,近山绿浅浓,云起雾落、百鸟回鸣,灵气充沛、大道盈盈。 洪荒虽然有许多洞天福地,但此地应当是最为清雅清致的去处。 毕竟曾住三位圣人(注①)。 数百丈外,于灵木树丛环抱之中,几座茅屋、一圈篱笆,就构成了一方院落。 院中的那口宝池,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黄龙真人曾‘被观赏’过; 池边的那棵树下,玄都大法师也曾在此打坐,虽然打坐没多久就改去了如今的太清观。 而篱笆墙角的那口小土洞,仿佛能看到今日多宝道人那‘乾坤打洞’神通的影子…… 三清小院。 李长寿在心底喊了声塔爷,塔爷没好气地抱怨一声: “咋,金斗妹妹在的时候不喊咱,心里没谱的时候就知道喊了! 这喊有用吗? 你亲师叔还能无缘无故打你不成?” 李长寿心底连连赔礼,跟随白鹤童子到了小院前,对着院门做了个道揖。 白鹤童子喊道:“老爷,长庚师叔到了。” 院中传来一声轻笑,木门‘吱呀’着开启,白鹤童子在侧旁做请,李长寿带着点忐忑,迈步入内。 一步跨过,景自生变。 前方树下多了一张竹椅,其上坐着那位此前见过一次的中年道者。 李长寿不敢打量圣人面容,只是仔细感受圣人道韵。 玉清圣人道的道韵,虽清清渺渺,却暗藏规正之意,仿佛世间万物本就井然有序,而在这秩序之间,又存在着逍遥与安逸。 李长寿立刻向前,对道者做了个道揖,朗声道:“弟子长庚,拜见师叔。” “坐吧。” 元始天尊轻轻摆手,一只蒲团在侧旁凝成。 阐教重礼,李长寿也是入乡随俗,按自己在度仙门学过的‘道门通礼’,先道声谢,低头微微撩起道袍下摆,从侧后方绕到那蒲团之后,迈右腿、再伸左脚,缓缓入座,双手搭在膝前。 讲究的是,道袍前后摆如莲花一般绽开,后臀于蒲团正中坐正,不偏不倚,方为清正。 元始天尊嘴角的笑意浓郁了些,言道:“我就那般令你生畏?” 李长寿忙道:“师叔面前,弟子不敢失礼。” 元始天尊含笑摇头,那小院木门慢慢关上,侧旁也无其他圣人弟子。 这位阐教教主温声道: “红莲给你三师叔就是,记得将冥河老祖残魂抹掉,今日我与你说些其他事。” 李长寿心底当真有些错愕,随即便是暗自赞叹。 他此前在太清观中等了十八天,得来的,也只是自家圣人老爷一句: ‘随你心意。’ 李长寿仿佛不认识这四个字了,对自己老师之意不太明了,只能解读为,自家老爷让自己想办法过来解释。 一路上,他准备了五六个解释方案,以证明自己并不是胳膊肘往截教拐。…… 怎料,到了元始天尊面前,什么都用不上。 惊讶归惊讶,李长寿立刻道:“弟子聆听师叔训诫。” “并非训诫,只是与你闲聊。” 元始天尊继续温声道,“我有众弟子,却少有善变通者,你却很好。 长庚觉得,截教有何弊端?” 这…… 这问题他怎么敢答?难道要说截教尽是些披鳞带甲之辈? 若是在元始天尊面前这般说,自是会得阐教圣人好感,但这般岂不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又有何面目去见云霄? 李长寿反应倒是迅速,正色道:“弟子所见或许有些片面,请师叔勿怪。 在弟子看来,截教的弊端在于门人太多,架子铺得太大,其内混入了不少凶恶之生灵,拖累了截教气运。 截教本就少了镇压教运的宝物,而今情形更是不容乐观。” 元始天尊道:“你所见确实不错,我最担心之事,便是截教会拖累他自身。” 李长寿闻言,心底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在元始天尊眼中,通天教主是通天教主,截教是截教; 元始天尊对截教是看不过眼的,但对通天教主,依然有深厚的情谊。 果然,元始天尊语重心长地教训着: “这红莲若是真能帮你三师叔镇压教运,那也是好事,但你也需对他劝言一二,让他莫要用红莲,去庇护那些心性不善者。 而今大劫降下,我这众弟子与他众弟子一同入劫,未尝不是清理门户的时机。” 李长寿连连点头,拱手低头,道:“二师叔训诫,弟子记下了。” 元始天尊看着眼前这浓郁的树冠,继续对李长寿缓声言说。 李长寿全神贯注地听着,努力思索着如何回应,尽量让自己答的足够稳妥,不会让圣人不喜。 他也切实感受到了,元始天尊对通天教主是真的挂念,对截教大部分弟子确实有些反感。 ——阐教与截教的根本矛盾,除却大劫之下必须有足够劫灰之外,也在于此处。 这应该就是自上古至今,广成子等阐教仙,主动与截教仙始终保持距离,且不断起冲突的内在原因。 当然,燃灯等居心叵测者煽风点火也‘功不可没’。 要不要趁机问问元始天尊对燃灯的态度? 李长寿迅速打消了这般念头,默念了几遍稳字经。 他是人教弟子,如何能干涉阐教教务? 毕竟谁也不知,燃灯是否为元始天尊的棋子,有其他算计。 …… 李长寿在三友小院中呆了半个时辰,大多时候都是在听元始天尊在言说,通天教主收徒如何如何随意、如何如何不妥。 总结一句:他这样不行! 这三位圣人老爷,当真是三个不同的性子。 元始天尊看似无所挂念,实则凡事都在操心,甚至想为通天教主安排整顿截教之事。 通天教主自是潇洒不羁,凡事都不太操心,且意气风发,要从天地间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自家老爷就厉害了,清静无为,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能交代给弟子做的事自己绝不出手,甚至给弟子发任务,都是一个【去】字…… 剩下的,自己琢磨。 未去玉虚宫,李长寿驾云径直离了昆仑山,而后施展风遁之法,化作一抹青光,悄悄划过天地间; 赶回东海天柱,向下遁入幽冥。 接下来,就是将红莲送去碧游宫中,对通天教主委婉地表达一下元始天尊的意见。 若是两位圣人老爷能握手言和,那道门的大劫就能直接化解小半。 可惜,李长寿此时已能预料到,通天教主应当不会将元始天尊的劝说放在心上…… 路过酆都城时,发现天庭和地府已各自在血海退兵,幽冥界已恢复了往日安宁。 李长寿特意暗中看了眼那三个‘后起之秀’,看到他们在努力地诵读经文、化解怨魂的怨气,满意地点点头。 看敖乙此时的境界,距离金仙境已是不远,稍后放他几十年假,回龙宫深造一番,开启龙王血脉,迈入金仙境不会有太多风险。 稳妥起见,给他弄颗九转金丹备上,毕竟是自家好兄弟! 卞庄距离金仙境也已不远,继续培养下去,定能成为天庭的栋梁之才,就是……不能派他去剿灭女妖精,对付女妖王。 灵珠子自是不用多提,而今大气运加身,应当很快就能与卞庄拉开差距。 此时灵珠子修行了巫族战法,与敖乙近身肉搏都可不弱下风…… 一想到此处,李长寿心底就禁不住泛起各种嘀咕。 敖乙的三弟敖丙,在原本的封神大劫中,可是要被灵珠子转世的小哪吒乱拳打死,送上封神榜…… 虽然自己现如今已是有阻止这般悲剧发生的实力,但后事如何当真难以预料;从自己师父遇害就可以看出,天道的收束之力不容小觑。 还是想办法,让敖乙和灵珠子不要走的太近,免得到时敖乙心中煎熬。 稳一手,稍后带灵珠子回天庭,让他多跟小玉兔玩耍,少跟柯乐儿接触。 “嗯,做的不错。” 李长寿在这三个家伙耳旁留下了一声轻笑,旋即朝血海遁去。 敖乙、卞庄、灵珠子停下诵经,扭头各处寻找,并未发现李长寿的踪迹。 卞庄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水神大人这是故意吓唬人呢?” 灵珠子笑道:“师叔应该是路过此地,看了咱们一眼,还好未听卞副统领的,在此地偷懒玩乐,不然定是要被师叔责罚了。” 敖乙温声道:“教主哥哥其实很温柔,有时说要责罚,也只是放在嘴上。” 卞庄发出一声哀叹:“那是对你啊,乙乙。” “哈哈!” 灵珠子不由被这般称呼逗得一乐,自家师父道号也带乙。 敖乙额头蹦起青筋,骂道:“谁让你品行不端,见一个仙子爱一个,嘴上挂着瑶池的仙子,心底想着月宫的嫦娥! 你再这般下去,早晚有天要被天规处置,把你这张脸化作一副人见人怕的丑陋模样!” 卞庄嘿嘿一笑:“放心放心,哪条天规不让咱喜欢仙子了? 咱只要尊礼数,不去冒犯仙子,欣赏欣赏还不行吗?” 灵珠子想起了,自己从牛头马面那里学来的交友三策,在旁叹道: “两位副统领交情之深,当真让灵珠羡慕。” 并露出羡慕的表情。 敖乙嘴角一撇:“若非教主哥哥有交代,让我看紧了他,谁爱搭理他了还。” “那可不是,我们是天河水军最佳副统领,水神大人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卞庄试图抬手对敖乙勾肩搭背,被敖乙一脚踹了出去。 随之,这卞庄眼珠一转,嘿嘿笑着:“今日咱们哥仨不如学学凡人,来个义结金兰,怎么样?” 敖乙一甩衣袖,倒是并未拒绝。 灵珠子正想多结识好友,顿时拍手叫好。 于是,李长寿刚刚赶到血海深处,这一龙、一人、一灵珠,在周遭昏睡怨魂的见证下,对着天地拜了三拜。 叮~ 羁绊加一! 另一边,李长寿暗中抵达修罗古城,发现此地已没了几道身影。 金翅大鹏鸟在外围不急不缓地绕圈飞着,以作戒备; 多宝道人、赵公明、白泽三位,在城墙上架了一方矮桌,盘坐三面,手里各抓着一把用纸道人原品树浆制造的卡牌,斗的正起劲。 那朵红莲就飘在侧旁,被多宝道人、太极图的道韵同时包裹。 此前组队前来的道门顶级高手团,已是在不久前就地解散。 截教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随广成子离开,截教三位圣母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与琼霄一同先一步撤离。 毕竟,他们胸有成竹来此地抢红莲,刚进城就被放倒,原地睡了三到十二日,当真是有些…… 丢仙。 李长寿刚在矮桌旁现身,多宝、赵公明、白泽立刻起身迎接,问李长寿结果如何。 元始天尊说的那些话,自是不能直接对截教仙讲; 李长寿只是道,自己已得了老师和二师叔应允,将这朵红莲交给截教处置,前提是必须抹掉那冥河老祖的残魂。 破碎此残魂,红莲之威能定会受到影响; 但多宝道人与赵公明皆是明事理的,知道这已是李长寿努力大半个月的结果,且抹掉冥河老祖残魂的要求合情合理…… 虽然李长寿自认,自己只是跑了跑腿,并没有帮上什么,但多宝道人依然是无比感激。 笑谈三言、戏说两语,李长寿也得知了这半个多月发生之事。 青牛跟铁扇一同离去,说是陪铁扇散散心。 实际上是老牛自己跟上去的,人姑娘没直接拒绝罢了。 道门八睡仙中,阐教大师兄广成子最先醒来,而后是多宝道人与金灵圣母,他们都只是入梦三日,其他各位仙人五日、七日不等。 大法师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趁机睡了个懒觉,睡了十二日才打着哈欠坐起身来,还说了几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 ‘梦?什么梦? 我就是突然犯困……好像是梦到自己困了,就在梦中睡了。 这一觉睡得当真舒坦,事情被长庚解决了没?’ 李长寿:…… 还好大法师醒来就溜了,不然他非忒! 抱怨一两句。 但此地、此时,还有一人并未从中醒来…… 李长寿走到断壁前,低头看去,眉头轻轻一皱。 侧旁白泽轻声道:“水神,是否要喊醒仙子?” “不用,”李长寿温声道了句,“我在此地多等几日就好,两位师兄先将红莲献与三师叔吧。” 多宝道人与赵公明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微笑。 多宝道:“无妨,在此地等等云霄师妹就是,咱们一同去碧游宫中,这红莲的功劳,为兄可不敢占你的。” “那,也好。” 李长寿答应一声,赵公明在旁招呼白泽与多宝道人继续玩乐; 那金翅大鹏鸟刚要向前见礼,看李长寿身形自断壁飘下,落在那位熟睡的仙子身旁,也就识趣地做了个道揖,继续在周围巡查。 太极图的虚影收缩大半,化作一丈直径,笼罩在李长寿与云霄仙子头顶。 她被困在了梦中? 李长寿微微皱眉,仔细感应着,却发现那蜃气之力已消退,但她犹在梦中不愿醒来。 应是做了个,让她安心的美梦吧。 看着眼前的仙子,她倚靠在墙边,青丝如瀑、仙衣若云,原本一直保持着清冷的面容,此刻却卸下防备,只剩柔与美。 若把女子容貌比作诗词,五官做辞藻、比例为韵脚,那属于云霄的自是千古之绝唱。 她嘴角带着少许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闭合,仿佛是在云端驻足太久,有些疲累,趁机在这里歇息一阵。 李长寿心底暗笑,走到她身子微微倾去的一侧,再次靠着这面墙壁坐下,静静等着。 不觉岁月流淌,不知日夜更替。 又一个月后,身旁仙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李长寿低头看去,恰好看到了她有些迷蒙的眸子中,渐渐褪去的失落。 “梦到什么了?”李长寿含笑问着。 云霄嘴角止不住浅浅扬起,一抹嫣红极快地划过她脸颊,眸光低转间,不与他对视。 李长寿:…… 还想不承认?他可是听到了的,之前梦呓时念他的名号。 当然,还有跪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百一十一章 惊!截教圣人竟与天庭水神… 洪荒五部洲天地边缘,一道金光‘慢悠悠’地划过,飞往了金鳌岛方向。 碧游宫在何处? 李长寿自不知晓,但跟着三位截教大弟子,怎么也不能迷了路。 一路上,白泽与赵公明、多宝道人聊的兴起,大多是在探讨斗大神的技艺,这位白先生似乎全然忘了,还有一个洪荒‘暗组’需要他去领导。 看了眼身旁的云霄仙子,她此时正盘坐在半丈外,纤薄的裙摆散落身周,捧着一卷书册低头品读。 借此遮掩下刚才的小窘迫。 待飞到金鳌岛附近,多宝道人起身在金鹏背上走了两步,到了李长寿身前,袖袍挥舞间甩出一道七彩霞光,于天地间揭开了一扇门户。 云宫缥缈金霞绽,仙人重重晶辉开。 金鹏展翅飞入这门户中,周遭乾坤轻轻震荡,又是进入了一方圣人开辟出的小世界,与女娲娘娘的圣母宫颇为相近。 只不过,此地流转的道韵,满是锋锐、铮铮有声,又蕴含不屈、向上之意,颇为耀眼。 云霄仙子收起手中书卷,盈盈起身,对李长寿柔声叮嘱:“稍后见了我家师尊,莫要太拘礼,不然师尊会不喜。” “行,”李长寿点头答应了下来,心底却是一笑。 他难不成,还要跟通天教主称兄道弟,这边一句‘丈人’,那边一声‘女婿’? 那未免太荡漾了点。 最基本的晚辈之礼,还是要遵滴; 最起码的圣人之敬,也是要有滴。 金鹏飞过重重云上楼阁,也惊动了先一步回返此地的各位截教仙人,道道流光朝碧游宫主殿而去,在殿前站了二三十道身形。 李长寿左掌托举太极图,那朵红莲就在太极图中慢慢溢出,化作巴掌大小,在缓缓旋转。 此前有个细节: 【当赤精子等二十余位两教高手冲入修罗古城的废墟大殿时,李长寿立刻将自己的纸道人自焚,并未参与后面的事。】 为何如此? 只因有个较为棘手的问题。 当时冥河老祖残魂与十二品红莲已在控制之内,是继续让红莲吸纳血海业障之力,令这株十二品红莲达到真正的圆满、恢复到巅峰,还是立刻封禁,不留后患? 这个问题涉及到阐截之争,李长寿确实没办法处置,只能选择作壁上观。 他当时所做已经够多,无论对阐教还是对截教,没有任何亏欠与偏倚,做了一个道门弟子、人教弟子该做的。 最后,两教仙人一同出手将十二品红莲封住,斩断了它与血海的关联,终究是让它比起上古时的十二品红莲,少了些许威能…… 李长寿对此只能故作不知,将红莲亲手献给通天教主后,就事了拂身去。 抵达碧游宫前,几位圣母带着众截教仙向前见礼致谢,李长寿带着白泽连连还礼。 特意赶来此地等候的琼霄、碧霄,正双目放光地看着李长寿。 这准姐夫,有面儿! 多宝道人大笑两声:“师尊!长庚送红莲来了!” 殿内也传来一声轻笑,通天教主的身影自云雾中渐渐凝成。 李长寿对着殿前的众截教仙做了个道揖,目光瞥到了角落中,某位双耳长长、面容慈祥的中年道人。 这位,便是那截教最大二五仔,长耳定光仙。 “姐夫!” 琼霄突然喊道:“都来碧游宫了,你就将这老者模样换了吧!” 云霄闻言看去,琼霄赶紧闭嘴、缩脖子、脚下挪步、躲去赵公明身后,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赵公明淡定地扶须一笑……朝着侧旁横跨一步,把琼霄露了出来。 这事,他截教外门大弟子、义薄云天赵公明! 管不了。 云霄正待出声训斥,李长寿却抢先开口,笑道:“此身老少不过皮囊二字,仙子想看,有何不可?” 当下,李长寿右手甩动拂尘,满头白发渐渐染黑,面容化作与本身容貌有七分相近的模样,身形也挺拔了三分,双目之中藏了几颗星辰。 李长寿再站在云霄仙子身旁,当真能让人说一句‘相配’,赞一声‘登对’。 金灵圣母轻笑了声,催促道:“快进去吧,莫要让师尊久等。” 李长寿顺势进了大殿,双手捧起红莲,在赵公明与云霄的陪伴下,拜见截教教主,通天。 白泽并未入内,与金翅大鹏鸟在外等候。 殿内,通天教主正在高台宝座上端正地坐着,毕竟这是李长寿第一次登门,也要有点威严感。 玩归玩、闹归闹,圣人威仪不玩笑。 “弟子长庚,拜见通天师叔!” “哈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原本绷着的面容顿时破功,一阵仰头大笑,抬手想做个扶须的动作,又发现自己没生胡子,顺势理了理长袍的衣领。 这位看起来与李长寿应当是同龄的青年道者,立刻站起身来,朗声道: “长庚师侄,这次你于轮回塔中,为道门促成不战之约。 又在那血海中,一力阻拦冥河复生,更是最先解了蜃气之难,为道门挽回了颜面。 而今又将这红莲送到我这碧游宫中,为我截教镇压教运计! 长庚师侄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本师叔对你,定不会吝啬!” 言说中,通天教主特意看了眼云霄仙子,见云霄面容如常,笑意顿时更浓郁了些。 李长寿也不抬头,只是笑道: “弟子不过是奉老师之命行事,不敢求师叔赏赐。 师叔,弟子来此之前,先去了太清观中拜老师,又去了玉虚宫后的小院中拜见了二师叔,问询红莲之事。 二师叔特意叮嘱,让弟子将红莲送来玉虚宫中,为截教镇压教运所用!” “哦?” 通天教主温声道:“二师兄当真如此言说?” “圣人老爷面前,弟子绝不敢有半分虚假之言。” 李长寿正色道:“而今大劫降临,紫霄宫商议大劫之事就在近前。 老师不愿看道门为外门所趁,数次叮嘱弟子。 二师叔此前训诫弟子时,也言说了此事…… 不知师叔您是何意?” “哈哈哈!长庚可是想要本师叔表个态?” 通天教主笑了几声,背负双手,迈着悠闲的步子拾级而下,笑道: “以后,这种事直说就是了。 你再多拐几个弯,本师叔可就听不懂了。 道门三教主中,我排行最小,自是跟着两位师兄同进同退。 我与二师兄不合归不合,那是关起门来打闹吵骂,若有人要来砸门,自是要先把门外之人打一顿。” “如此,弟子就可安心回复老师了。” 李长寿将红莲轻轻前推,太极图收敛阴阳气息,回归李长寿掌心。 通天教主右手一招,红莲之上的禁制一层层解开,周遭飘出点点光辉。 突然间,红莲爆发出浓郁的血光,一道虚影出现在通天教主面前,皱眉凝视着通天教主。 正是冥河老祖! 此时,冥河老祖定声道: “通天道友当真不念同为远古生灵之情,要行此巧取豪夺之事? 扪心自问,你我可有因果未断?” 通天教主眉头轻皱,目中略微有些犹豫。 正此时,云霄仙子一步迈前,掌中混元金斗照出两道金光,打在那冥河老祖的残魂背部。 这残魂时间被封,冥河老祖的虚影化作三寸长段,飘在红莲正中。 云霄仙子轻声道:“师尊,大劫当前。” 侧旁,金灵圣母拔出一把白玉做就的宝剑,就要向前砍了这红莲上的虚影。 李长寿立刻出声提醒: “此事还是师叔出手比较妥当,这红莲与冥河老祖残魂已融为一体。” 通天教主沉吟几声,抱起胳膊: “这冥河说的不错,我与他并未有因果…… 这般直接灭他残魂,夺他宝物,未免有点不太妥当。” 若是旁人在李长寿此时的位置,或许会拿出,【冥河老祖是大恶人】、【冥河老祖乃天道不容之存在】,这般道理。 但李长寿自不会如此。 截教的教义,就是为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为何要去截取一线生机? 可以理解为,天道在束缚、控制、定生灵的宿命,截教这教义本身,就充满了‘与天斗’的色彩。 几位圣人中,通天教主应当是对天道最不在意的一位。 李长寿心底泛起几个思路,在其中找了个最应景的,也是最稳妥的,笑道: “师叔,弟子斗胆提醒您一句。 冥河老祖这是了解师叔刚正的性子,为了求生故意这般言说。 他说没有因果,如何没有因果? 弟子再斗胆,敢问师叔您手中,可有一颗红莲莲子?” “不错,有颗其实在我这。” 通天教主左手微微摇晃,掌心多了一颗干瘪地莲子,笑道: “许久之前了,本师叔在混沌海中搜寻混沌钟时,遇到了个远古时的仇家随手打杀了,在他那得来…… 咦?这莲子怎么瘪了?” 截教众仙人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感情您老之前,根本就没关注这事?! 洪荒名画《我想换个圣人师尊》大放送。 李长寿心底再无疑虑,诸多阴谋论不攻自破。 他继续道:“据弟子所知,这红莲莲子总共三颗,一颗在西方教二教主手中,此前在天庭展露。 一颗在您手中。 另一颗,已被人种在血海,化作了这朵红莲。 根据此前弟子观察,有四个混迹于混沌海中的凶恶之徒,在旁协助冥河老祖。 师叔,可否让天庭金鹏元帅入内?” 通天教主答应一声:“善。” 金翅大鹏鸟得了李长寿传声,化作人形,凭空抓出一把漆黑的长枪,双手捧着这杆长枪入内,对通天教主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道:“金鹏,你且将,那日你截杀的那名妖魔的跟脚道来。” “是!” 金翅大鹏鸟定声道:“那妖魔濒死之际,曾求弟子饶他性命,自称是远古魔将之子!” 龟灵圣母脆声道: “师尊,弟子当时也在旁相助,那妖魔求饶时,确实是这般喊的。 当日相助冥河老祖的,还有两头凶兽,其中一头似是上古现身过的饕餮,一口就将弟子打出去的神通吞了呢。 只可惜,最后被它们趁乱逃了。” 说到此处,龟灵圣母还略有些失落。 李长寿在旁接道: “又是魔将之子,又是凶兽饕餮,又刚好是在大劫降临时复生…… 这足可断定,此事是冥河老祖上古时就安排下的。 这次大劫针对的是咱们道门,这冥河老祖选这个时候生乱,岂不正是算计了道门? 更何况,正是因他倒施逆行、不愿消逝,强行以红莲复生,导致阐截两教差些为此大打出手,此非因果? 依照弟子看,这因果结大了。” “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的笑声颇为爽朗,赞叹道:“当真有你的长庚,这都能绕过来。 罢了罢了,教运最重,本教主这众弟子的性命最重,违背些心意也就违背了。 青萍剑来。” 就听一声清越的剑鸣,乾坤破开一道裂缝,一把连鞘宝剑落在通天教主掌心。 这位洪荒最强青年道者拔剑出鞘,面对着红莲,凝神聚运。 李长寿与截教众弟子屏住呼吸,仔细看着,眼都不想眨。 忽见剑光一闪,划过红莲正上,其内蕴含的天地至理,让李长寿道心不断轻震! 剑鸣声中,青萍剑已消失于通天教主手中。 那朵红莲毫无动静,其上冥河老祖的残魂却在迅速衰弱,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但,最终并未熄灭。 多宝道人皱眉道:“师尊,斩不断冥河老祖残魂与红莲之间的关联吗?” 通天教主叹道:“为师出剑的一瞬已知,若斩灭残魂,红莲必会崩解。” 周围众截教仙顿时颇为失望。 前后忙活了半个多月,没想到是这般结果。 但随之,通天教主笑道: “都莫要哭丧着脸,命里当有、命里当无,这朵莲花本就是长庚谋来的。 没这朵莲花,咱们截教就要倒了不成? 这般,多宝你带你众师弟师妹在此地,好好琢磨下有没有破解之法。 长庚啊,随本师叔走走?” 李长寿虽有些不解,但立刻低头做了个道揖,“弟子遵命。” “师尊,”云霄柔声问,“弟子可否一同跟着?” “不可,”通天教主摆摆手,“我们要进行一场男子之间的对话,你是女子不方便听。” 云霄抿嘴欠身,应一声:“是。” 感受到云霄仙子目中的担忧,李长寿莫名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于是,片刻后。 …… 李长寿其实想过,自己来碧游宫时,通天教主有可能跟自己喝茶; 胆子大一点,也就设想下,跟通天教主一起推杯换盏,聊天吹牛。 但这…… 这! 哗—— 玉虚宫所在小世界的西北角落,一座仙气氤氲的仙山顶部,有一口三丈见方的温泉宝池。 通体教主坐在池中,瞧了眼站在池边不敢下来的李长寿,催促道: “怎么,本师叔邀你泡个澡,你还不赏脸了?” 李长寿一阵头大,做了个道揖,脱下长袍长靴、穿着长裤短衫,将衣服叠成‘豆腐块’摆在侧旁,在距离通天教主最远的角落,磨磨蹭蹭地走入池中…… 通天教主皱眉道:“你泡澡喜欢穿着衣服?” 李长寿莫名有些脸红,伴着图老大、塔爷和尺哥那越发猖狂的大笑声,只得将衣服扒了…… “不错,不错。” 通天教主眯眼笑着,抱起胳膊,淡然道:“以后好好待我云霄徒儿,你们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免得云霄再来说教。” “哎,是,一定……” 李长寿答应几声,学通天教主那般,招来些许白雾包裹自身。 通天教主问:“你二师叔都对你说什么了?” “这个……” “他是不是说,我截教弟子太多太杂,还颇为嫌弃?” 李长寿道:“差不多。” 通天教主叹了口气,凭空凝成一只毛巾,沾湿后搭在额头。 这位教主大人身体后仰、手肘撑在池边,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闭目喃喃道: “说了这么多年还没说够,当年若不是他念咒念的紧,我至于跟他置气,到处去传道……” 李长寿顺势问出了,不解许久的困惑: “师叔您没有合适镇压气运的宝物,大劫也算天道运转的定数,为何当年会……” “那不是在气头上么,后来发现传道传的太多,也是有些自暴自弃,想着靠人多,大劫降临就硬扛过去。” 李长寿:…… 通天教主叹道:“大劫一来,我这些弟子怕是都要卷入其中,哪怕我命他们在山中修行,劫运也会驱使他们外出应劫。 他们一声声喊我师尊,不少都是我看着他们一步步修行至今,让他们这般应劫,着实不忍。 长庚,你可有处置那朵红莲之法?便是只能护住几个,也算不错。” 李长寿沉吟一阵,虽听闻通天教主之言,心底满是感触,但最终决定…… 还是稳几手。 “弟子其实有一法,但只有三成、不,一成把握。” :。: 第五百一十三章 洪荒宣传哪家强! 这? 一片狼藉的碧霄宫大殿内,李长寿隔着身前重重人影、十数道光壁,看着高台上的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此时的表情略微有些无奈,注视着左掌之上,那飞速旋转的十品半红莲,又看了眼右掌那一脸茫然的书生魂魄。 这位没什么架子的圣人老爷,面容也多了几分肃穆。 此时,书生魂魄上下通红,身体不断膨胀、缩小、膨胀,仿佛随时会炸掉一般。 有通天教主护持,自不会让他真的出事。 李长寿心底却在连连赞叹…… 先不论刚才红莲崩溃爆炸时的艺术性,这些截教众仙出手,当真狠、快、准、稳! 在红莲爆发、通天教主出手的一瞬,李长寿第一反应就是去抓云霄的胳膊,呼喊图老大救命。 但他刚要抬起手臂,面前金光轻闪,云霄已是持着混元金斗挡在他身前; 几乎只是瞬息,赵大爷的定海神珠、金灵圣母的四象宝塔、琼霄的金蛟剪、多宝道人甩出的十多件防护灵宝,齐齐出现在李长寿附近,让李长寿面前多了十多道防护、三四道身影! 这若是一人反应如此迅速,李长寿也不会太惊讶,让他震动的是,几乎在场所有截教高手,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正确的应对。 截教教风……恐怖如斯。 一看就集体钻研过《三元会斗法五元会杀敌》,真实战力几乎都在各自道境之上。 怪不得原本的封神大劫中,经常有截教高手以一敌众而不弱下风的情形…… 当然,反应最快的还是通天教主这位圣人老爷。 红莲爆发的一瞬,在场各仙面前都多了一道剑气,而通天教主一手摁住红莲,将本该完全爆发的十二品红莲之力强行镇压。 刚才荡出去、几乎毁了半个小世界的浪潮,不过是红莲业障之力的余波。 一手镇压这般重宝,圣人之威彰显无疑! “师尊!” 多宝道人收起撒出去的防护灵宝,忙问:“可是有人算计咱们?” 通天教主耸耸肩,看着面前的红莲,笑叹一声: “是咱们截教教运,已远超过它能承受的极限。 这几株十二品莲花,都是当年混沌青莲尚未成熟的莲子所化。 照今日这般情形,想要镇压咱们截教教运,当要那株混沌青莲唯一一颗成熟莲子所化的三十二品青莲,才可镇住咱们教运教运了。 可惜,那青莲已自解。 咳,今日之事,倒是都在为师预料之中…… 长庚,这人族的魂魄与红莲彻底分离,红莲自身也已残缺,不会继续崩解,用不到这魂魄了,你且安顿一下。” “是,”李长寿答应一声,忙从人群后转了出来。 ——刚才并非是他躲回去的,有太极图、玄黄塔在身,李长寿当时想的其实是护住云霄仙子。 不是手慢了些,反倒被截教仙人们护了起来。 真·小师弟待遇。 李长寿走到台阶近前,将一脸茫然的书生魂魄接了过来;掌心金光涌动,一缕缕功德包裹书生神魂,将其内业障融化。 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此时这书生魂魄仿佛脱胎换骨般,魂魄之内散发先天灵宝的道韵,神魂坚固堪比普通真仙境炼气士! 就仿佛,这是刚刚脱离了旧壳的灵物,介于人仙鬼之间…… 当真奇特。 众截教仙各自收起宝物,从周遭围了过来。 通天教主将这朵仅剩十只半花瓣的红莲悬浮于身前,略微掐指推算,也在不断思索。 圣人立于道的顶点,但也是生灵,此时能窥破大劫阻隔之下的天机,已足够佐证其实力,单纯只是动作少了卖弄、少了端架子,看起来没那么高深莫测。 赵公明笑叹:“到最后还是白忙了一场,还搭上了碧游宫这么多景和物。” 通天教主睁开一只眼,道:“公明,去将外面复原,清点宝物损伤。” “哎,是!” 赵大爷赶紧低头领命,带着几位截教仙匆匆而去。 金灵圣母低声道:“师尊,莫不是真有那般多身有业障者,混入了咱们截教,拖累了咱们截教气运。” 通天教主笑道: “功德业障为天定,善恶之事尽真性。 当年为师于东海、南海讲道时,若有心术不正者,自是入不得我身前; 能听闻我道者,自与我法有缘。” 这话的已是,李长寿禁不住在心底翻译了一下…… 【这波啊,这波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无当圣母在旁问道:“师尊何不今日就将那些只是借着咱们截教名头,反过来拖累了咱们截教的门人清退?” 金灵圣母却道:“那成什么了? 大劫来临之前,咱们仗着仙人多撑起截教威名,大劫来临之后,却要赶走这些同门? 只可共福威而不可共患难,非我道也。” 无当圣母正色道:“师姐不可如此言说,此次大劫,紫霄宫师祖已是给了明信,咱们与阐教、西方教入劫。 让这些有业障在身的门人离开本教,让他们可摆脱劫难,这本就是好事。” 多宝道人沉吟几声:“道理是这般道理,但旁人解读时定会有所污蔑。 更何况,这些被清退的同门该如何想?” 琼霄笑道:“既然说过有福同享,自是要有难同当喽。 大劫又不是只有这一次,咱们从远古上古修行也经历了几次,有师尊在,咱们不必太过担心。” 金灵圣母道:“不错,大劫之下,咱们定要同心同力,天道要降下大劫,咱们就全力抗争,截取一线生机!” 此地众截教高手齐齐回应: “红莲有则更好,毁了也没什么。” “这大概就是要咱们去践行教义,与大劫对抗到底了。” “哼,阐教那些家伙,估计修行时都要笑醒了!” 云霄仙子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 “师尊,这红莲不可恢复吗?若是将它投去血海,是否可补全?” “刚刚咱们教运,直接压断了这朵红莲的根茎。” 通天教主面露遗憾之色,但转眼就恢复几分笑意,将这朵红莲凭空推到众弟子身前,言道:“此物修补修补,也算一件不错的灵宝。 你们谁要用?” 李长寿:…… 截教就是这么分宝物的? 那他这个勉强算是准·半个截教仙的人教弟子,岂不是…… 想桃子,想桃子。 他与截教的牵扯虽深,却需公私分明,若是自己都陷入泥潭,如何从泥潭中捞人出来? 手中的魂魄此时已安定了下来,清理这书生身上的业障并未耗费太多功德,反倒是让李长寿心底泛起了不少感悟。 ——均衡大道的重要内容,就是人灵仙妖魔鬼的体系;像书生这般机缘巧合成了‘特异’存在的生灵,有助于李长寿补全均衡大道。 只有理解万物,才可均衡万物。 红莲在前,截教仙人却并未争抢,都有些失落地注视着这朵莲花。 截教弊病在于何处,在场这二三十仙人都是知晓的。 此前燃起来的希望之火,又在一盆冷水中被浇灭了下去,各自心底都有些不好受。 对截教众高手的士气,确实是个不小的挫败。 截教大师兄多宝笑道:“师父,此宝是长庚师弟带来的,虽有损,但也能化作一株先天灵莲,不如就再赠给长庚师弟。 各位师弟师妹,对此也应当不会有什么意见。” 各位截教仙齐齐点头。 李长寿忙道:“这般宝物虽有损,却也算是重宝,且此宝还保留了吸纳业障之威能。 人教只有我跟玄都师兄两名弟子,且我在天庭任职,玄都师兄也不增业障,平心而论,留在截教最是妥当。 师叔,依弟子浅见,不如让多宝师兄持此宝,趁着大劫尚未真的将领,多化解些截教所载气运。” 金灵圣母在旁道:“师尊方才有言,业障不过是天道定下的,我截教不以此论善恶。” 李长寿看了眼云霄仙子,后者的目光带着几分期许。 显然,她想让自己说服金灵圣母。 那,就去说服金灵圣母。 顺便也必须趁此机会,给截教灌输点‘必要’的理念。 “师姐此言差矣,”李长寿温声道,“天道只是定下规则,以此约束众生。 因众生繁多、天地太大,天道定下的规则就必须足够简单、直接,才能维持大体的稳定。 就如凡人俗世中,不少大城中的典律,都是从‘杀人者死、伤人者刑、窃者示众’这般规矩而来。 功德与业障也是这般,天道并未细化约束。 在我这个人族出身的人教弟子眼中,是这般理解师叔刚才的话语。 打个比方,有大功德在身的善人,却因某些事,害了一家五口中四人的性命,只活了一名少年,这少年磨砺自身,寻到机会,杀了这善人为亲人报仇,染上了大业障。 故,不能用简单的功德、业障,来判断生灵是善是恶。 但金灵师姐,这少年可是为恶?” 金灵圣母道:“报仇雪恨,并非为恶,但他自身就会染上许多业障,这就是天道不公之处。” “不错,但他依然是为恶。” 李长寿正色道:“师姐莫急,且听我一言。 先抛开那善人的仇家身份,这少年杀了人,本质就是为恶。 天道不公之处,在于将善人身上的功德,化作了少年身上的业障,让这少年承受了他本不该承受的折磨。 对于少年而言,天道庇护了他眼中最大的恶人。 但对于那些被善人帮助过的凡人们而言,这少年反倒是恶。 待少年去了地府,面对判官,得来的也是去十八层地狱受苦的重判。” 琼霄道:“那……照这般说,这少年就不能去报仇了吗?” “能,但不必亲手杀人,不必让自身堕入恶道,这就是为何天道要大兴天庭。” 李长寿向前走出两步,对通天教主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若天庭足够强大,且可影响三界,这善人与少年的故事,就能有所改善。 试想一下,善人害了少年父母,本身就已落入恶道,天庭可判这善人一死,善人积累的功德可供其转世后改运所用。 那少年不去动手杀人,仇也报了,如此岂不是比以恶杀恶的结局好过百倍? 天道兴天庭,就是为了在天道这些简单的铁则之下,去维护公道二字!” “公道……” 金灵圣母喃喃自语,截教众仙也在思索。 通天教主对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却是并未开口,瘫在台阶上观察自己各大弟子的反应。 见圣人老爷允许了此时,李长寿心底着实松了口气…… 今日份天庭宣传工作,完成! 不能直接讲‘法治’概念,当真颇为麻烦。 ——毕竟在天庭眼中,道门三教弟子,都是些‘无法无天’的主。 若是今日这番话,能在截教众仙的道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让其内哪怕一二人,对天庭、对封神不是那般抗拒,李长寿都不算浪费口舌。 李长寿话锋一转,拉回到了这朵红莲上。 “大劫降临,有业障的仙人确实容易化作劫灰,若真是心性不正者也就罢了,若是那少年一般的道友,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与天道相争,截一线机缘,也并非就是要去打打杀杀。 方法、策略、变通、博弈、算计……其实都无比重要。 我听老师教诲时,对一言颇有感触。 神通强弱、宝物威能、见识高低,并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傲慢才是。” 言罢,李长寿对着各处做了几个道揖,就淡定地走回云霄仙子身侧。 云霄与此时大多数截教仙一般,面露思索,目中闪烁着少许光亮。 趁着截教仙不注意,通天教主对李长寿暗中眨了下眼; 李长寿赶紧低头行礼,不敢接圣人老爷这般夸赞。 他将书生的魂魄收回了蕴养神魂的法宝中,心底回味着刚才的这些话语。 其实按照他一切求稳的原则,有些话本不该说;但为了更稳的谋划今后之事,今日有些话,他讲出来,说不定就会有效果。 “多谢。” 云霄突然传声道了句。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与她对视一眼,尽在不言。 …… 半日后,三仙岛外。 琼霄与碧霄嬉笑着飞回千里云雾内,云霄仙子驾着一朵云,李长寿搭个‘顺风云’,飘向南赡部洲。 那残损的红莲自是留在了截教,能减缓些业障也不错。 云上,云霄仙子斜坐在侧旁,李长寿则是老老实实打坐,两人目光接触就会迅速挪开。 莫名的,李长寿还真就找到了点上辈子‘青葱岁月’的‘浪’与‘慢’。 云霄柔声道:“你那句话说的不错,傲慢才是左右你我生死的主因,当真令人深思。” 李长寿道:“这其实是老师的教导。” ——实际上,这话是上辈子在书上看的,他印象比较深刻。 不过为了更合理的解释、且自身不展露太多锋芒,这般‘好事’归结于自家老师太清圣人身上就是,老师也没理由怪罪。 李长寿有些心虚,将话题淡定地扯开:“就你所知,截教有多少业障深厚的高手?” “我知有几人,”云霄轻声念了几个道号。 当听到‘石矶’二字时,李长寿不由眼中放光。 石矶娘娘这个在家中坐、箭从天外来的‘封神倒霉指数排前三’的截教仙,本身有诸多业障? 李长寿不想给云霄增添烦忧,并未就此事多问,立刻轻飘飘地带过。 就这般,两人闲聊几句,互相之间离着越发接近,从三尺间隔化作了两尺间隔。 不过想更进一步,就有重重考验了。 云霄找准语境,突然问:“师尊带你去宝池,都与你说什么了?” “并未说太多,只是简单言说红莲之事,”李长寿叹道,“三师叔是个好师父。” “嗯,”云霄仙子道,“师尊对我们从无吝啬,关怀备至,如父一般。” “这个……感觉到了。” “怎么了吗?”她好奇地问了句,眸中满是亮光,睫毛微微扇动。 李长寿道:“红莲爆发时,师叔第一反应就是用剑气护住弟子,而后才是去镇压红莲,救回重宝。 这几日,我自老师的太清观去了二师叔的玉虚宫,又到了三师叔的碧游宫,当真如做梦一半。” 云霄柔声道:“也是难为你了,为了道门不停奔波。” “只盼着大劫能早日过去,”李长寿温声道,“如此,你我外出行走时,师叔才能放心些,不至于这般亲眼观看。” 云霄不由歪了下头。 碧游宫中,一群坐在台阶上下的截教弟子面面相觑; 歪斜在较高处的通天教主眉头一皱,纳闷道:“他竟能看破为师的手段?” 众弟子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诛仙四剑搭出来的四方‘画框’中,又传来了李长寿的笑声: “我瞎掰的。” 云霄却颇为严肃地看向了各处,随手布置了数层云雾。 与此同时,太清观中。 某位老道含笑看着面前的太极图虚影,画面鲜丽、无比清晰,声音饱满、拒绝失真。 且说李长寿与云霄仙子一路轻谈浅笑,抵达南赡部洲处。 李长寿召出水神宝器皂武旗,在各处搜寻一二,探访了几位大江大河的龙王,寻到了三处可以安置那书生魂魄之地。 李长寿将书生魂魄取出,言说自己要履行承诺,让这书生做天庭小神。 这书生顿时感激涕零,不断行礼。 “这次真的给你三个选择,”李长寿含笑说了句。 书生哆嗦了几下,略微有些担惊受怕,等他听完李长寿给出的选项后,才稍微松了口气。 无非就是选三个不同的地界,还好没让他去地狱‘冰河’。 随之,这书生的魂魄就开始一阵嘀咕: “选甲地,山清水秀,但人烟罕至,自己去做那里的小神,能说话的只有虫鱼。 选乙地,人烟较多,可受供奉,但人太多自己也不好受。 选丙地,人烟不多不少,但只有一条小河,做不出什么成绩……怎么办呢?” 李长寿笑而不语,让这书生自己在那挑来选去,与云霄仙子在这俗世之风景中,游山玩水、信步而行。 然而,等了一阵…… 那书生开始抓耳挠腮,瞪眼看着自己面前飘着的甲乙丙三个字眼,不断抬手又不断落下。 正与云霄言说,当日自己如何在蜃气中摸索的李长寿,心底突然一动…… 安水城海神庙后堂有客到! 李长寿神念扫过,顿时不敢大意,与云霄仙子叮嘱几句,就将神念沉了过去。 不多时,一只老神仙皮纸道人钻出地面,对在内堂等待的人影做了个道揖。 “玉鼎师兄,不知今日所来为何事?” 第五百一十四章 毕竟咱不是什么恶神 玉鼎循声看来,见了李长寿的纸道人,便露出几分略微僵硬的笑意,向前做道揖还礼。 这位真人也是‘老实人’,见面第一句就表明来意,也不去寒暄问候。 “长庚师弟,可有巫族战法,可供贫道徒儿修行?” 李长寿侧身做请,笑道:“师兄咱们去内堂谈。 此前灵珠子曾在巫族修行,得了不少巫族战法,我这里倒是有几样备份,若是不足,我这就让地府中的纸道人,去巫族探寻。 杨戬师侄不修道门术法吗?” 玉鼎真人的笑容有些……介于不好意思与腼腆之间,让李长寿都感觉很难把握得太精准。 这位真人温声道:“八九玄功重肉身修行,虽也催生法力,但法力有些斑驳,不算精纯。 贫道之意,就是让杨戬元神肉身双修,今日已为他琢磨出了与八九玄功互不相冲的道法典籍,但还是要以八九玄功为主。 但在斗法之事上,巫族战法自是与八九玄功更配。” “原来是这般,”李长寿请玉鼎真人入座,自己也不去坐主位,就在玉鼎真人身侧的圈椅中坐了下来。 李长寿道:“师兄在此稍等,容我去找寻一二。” “善。” 玉鼎真人答应一声,有些欲言又止,还是道一句:“可有贫道能为巫族出力之事?” 李长寿笑道:“此事稍后我会与师兄详谈,师兄不必多挂念。” 言罢,李长寿闭目凝神,心神挪去本体处,在怀中摸索一阵,取出了两枚玉符。 为后土娘娘解七情化身之困时,他就得了‘巫族秘箓’,其中就有不少巫族战法。 此时刚好拿给玉鼎真人,让杨戬试试哪套与八九玄功更配,如此…… 自己稍后修行时,效率无疑就会提升许多。 云霄在旁问道:“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只是玉鼎师兄来寻几样巫族战法,”李长寿笑道,“应当是给杨戬师侄修行所用。” 言说中,李长寿已是将手中这枚玉符做了个备份,自袖中取出一只纸道人,控着纸道人抓稳玉符、施展遁法赶去南赡部洲。 云霄仙子柔声问:“你对云华仙子的子女这般上心,可是因玉帝旨意?” “这个倒非玉帝的意思。” 李长寿笑了声,此时正与云霄坐于树荫浅草的两只蒲团上,不远处便是在河边不断抓耳挠腮的书生。 就听李长寿一声轻叹,目中少有几次满是温暖,小声道: “我总不能一直在天庭忙碌,天庭步入正轨、这天地归于秩序后,我便会归隐山林,到时总要有一二接班之人,去辅佐玉帝陛下,治理三界。 杨戬本性正直刚强,又有一颗坚韧不拔的道心,自幼小就崭露头角,算是接我班的不二之选。 若有的选,我其实并不想走出小琼峰……” 云霄柔声问:“是因形势所迫吗?” “其实是想更安稳一些,”李长寿叹道,“身在天地间,就难免为天地拨弄,我虽有心避世修行,奈何大势纷扰、修为不足。 终其所有,无外乎舍与得之间。 也幸亏当时走出来了,看到了洪荒天地精彩纷呈,看到了原本只能仰望的一座座神像之后,所呈现的生灵秉性,看到了……” 李长寿话语一顿,凝视着云霄双眸,笑道:“看到了云上仙子的嗔喜悲欢,看到了你这位前辈高人,是如何乱我心神、增我烦忧。” 云霄低头别眼,低声道:“那我以后少来见你,便不会乱你心……” 一根手指自侧旁探来,却是阻在她唇前三寸。 仙子不由顺着这根手指看去,只见李长寿此刻侧身凝视,目中清澈无垢,却又有颇多暖意。 云霄蓦然发现,他的嗓音不知觉便撞满了自己的心神,说的是: “我心思动,愿品烦忧。”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了,心神一片空茫,在空茫中又划过一幅幅画面,映着他的面容、侧影,他的悲欢苦乐…… “云霄?” 李长寿轻声呼唤,话语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柔。 一时,云霄发觉自己的道心竟有些迷失,而这般迷失未乱道心,且她并不抗拒,反倒愿去继续沉浸。 便是不食人间烟火,也会有心不由己; 便是缺了那份心欲,怕难拒情深意暖。 恍惚中,她觉得那张面容离着自己越来越近,道心轻灵空幻又隐隐期盼,可期盼中还有几分不愿离去的不安。 正当她体会这般奇妙的心境,来不及去做什么,两人之间的间隔已只剩几寸。 这便是…… “水神大人,我选第三!” 河边,那书生的魂魄一咬牙一跺脚,转身闭着眼大喊一声。 但随之,他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睁眼看去,整个鬼都飘忽了许多…… 诶? 树下,画面瞬间凝滞。 这书生只见,保持着青年面容的水神大人,此时面容又有了些不同,他正侧身、上半身前探,与那仙子…… 诶嘿嘿,离着很近。 那位书生此前一直看不清面容的仙子,此刻却显露出真容,端的是地上没有、天上无双,清冷绝色、不与人知。 问题是水神大人跟这位仙子,此刻凑这么近,似是要…… 书生的家乡话叫做‘打啵儿’,书上写的是‘夫妻之礼’,也有说是‘呜咂’,但书生博览群书,最喜欢的还是‘吃胭脂’。 雅致,当真雅致。 就是……此时好像氛围不对…… 书生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杀气,立刻对仿佛定格在树下的两道身影大喊一声: “这、这!这我什么都没看到!” 云霄俏脸瞬间布满嫣红,身周白光一闪,径直消失不见。 李长寿很淡定地做了一段‘帮人整理发梢’的无实物表演,而后面露微笑,淡定地站起身来,看向河边的这书生。 “选好了?呵呵。” 咕! 书生魂魄一阵轻颤,忙道:“水神大人,小的纯属无心之失,绝非有意窥探您跟仙子……” “无事,无事,”李长寿眯眼笑着,一步步走向这书生魂魄,口中说着:“此事也怪我,一时情不自禁,未曾想到这里是光天化日,有碍风气。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神,莫要怕。” 书生顿时快哭了,活着的时候被生活抽打到遍体鳞伤,此时如何不知水神大人正在暴怒边缘? 这书生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李长寿却向前拉住书生胳膊,驾一片云朵,带这书生飞向不远处的一座大城。 大城人声鼎沸,无比繁华,有一条大河在城边静静流淌而过,上游下游村寨城镇罗星遍布。 李长寿笑道:“看,这里是甲地,也是你第一个可选之地。” 书生眨眨眼。 “但你没选。” 李长寿温声说了句,那书生顿时哭丧起脸,又努力挤出个笑容。 随之,李长寿带这书生飞去了南赡部洲北部边界,找到了第二条河流。 这里风景异常优美,侧旁精灵成群,还有不少美丽女子模样的灵体于水中嬉戏,端的是一处人间仙境。 “看,这里是乙地,也是你第二个可选之地。” 书生看着各处美景,禁不住扁了扁嘴,喃喃道:“但我没选……” 李长寿继续眯眼笑着:“大概这就是缘法和缘分,你少了这份缘,就失了这般好处。 毕竟如果成为这里的河神,说不定还可以与许多精灵发展出美妙的友谊。” 书生默默捂住自己心口,小声问:“您不是不生气吗……” “哦?本神何来生气之说?走吧,我带你去丙地。” 不多时,李长寿将书生带到了一处商部族国都附近,抬手对着书生额头一点,让书生看到了此地凝聚的磅礴气运。 “这里就是丙地,此地乃人族气运汇聚之所在,你在此地若是修行得当,他日未尝不能登临仙班,转做正神。” 书生不由一愣,满是感动地看着李长寿,低声道: “大人,您、您胸襟当真比大海还要宽广,我惊扰了您的好事,您竟然还……” 李长寿仍然眯眼笑着,慢慢扭头: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诶?” 于是,两个时辰后。 南赡部洲东南某个荒僻的山野中,一条弯弯扭扭的小河,几座人丁不兴的村落。 某书生面容呆滞地站在河水中。 手中那一方拇指大小的‘印玺’散发出的暖意,却温暖不了他拔凉拔凉的心。 ‘自今日起,你就是这条河的河神,望你努力造福一方,调运河水,抗灾防旱,待你功德圆满,自可向上升阶。’ 正此时,那印玺闪烁出微微光亮,在河上搭起了一只简陋的木桥,又在桥下凝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庙宇。 某新晋人族河神此时无语泪两行,心底一声长叹。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神。’ …… 海神庙内,李长寿的纸道人已是赶来,将玉符交给了玉鼎真人。 为了交流方便,不至于让玉鼎真人混乱,李长寿收起一具纸人,含笑介绍着这玉符中的战法。 玉鼎真人沉声道:“也不知该如何谢师弟。” “哎,小事,小事,”李长寿笑着摆摆手,随后就想到了自己刚才…… 禁不住长长一叹,坐在那一阵愣神。 真的,这种情形很难遇到。 氛围要好、感情要到位、光影要和谐,而且必须有触动彼此心头的话题,实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李长寿并未去算计这些,只是突然遇到了这般感觉,就照着感觉走了下去。 那家伙不是选择困难吗?怎么就! 人教粗话。 玉鼎真人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啊,并未,”李长寿忙道,“只是刚刚与云霄仙子分别,心底有些不舍,让师兄见笑。” 玉鼎真人露出少许微笑,言道:“当真也是有几分羡慕你与云霄师姐,若是两情相合,自当和和美美。” “借师兄吉言。” 李长寿拱拱手,心底念头微微转动,又叹道:“师兄可听到消息了?那红莲入玉虚宫之事。” 玉鼎真人道:“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不错,”李长寿皱眉道,“抹掉了冥河老祖残魂后,通天师叔要用那红莲镇压截教教运,但红莲承受不住,直接崩碎……” “哦?” 玉鼎真人掐指推算,又皱眉沉思了一阵,言道:“如此看来,截教之劫,远超你我所想。” “我也有这般预感……” 李长寿话锋一转,问道:“那红莲被冥河老祖毁掉时,生有三颗莲子,一颗在西方教,一颗在截教,我都亲眼见过了。 师兄可听说过,当年谁拿走第三颗红莲莲子?” 玉鼎真人反问一句:“你莫非怀疑,有人在莲子上动了手脚?” “不错,”李长寿正色道,“始终是不能排除这般可能,咱们至今尚且不知,那对血海掷下莲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玉鼎真人沉声道:“当日曾现身的那四名高手?” “我本也是这般以为,但隐隐觉得又不是,”李长寿站起身来,慢走几步,“此事关系重大。 假若真是有人故意安排了此事,且非咱们如今所知之敌,对方的意图……不得不防。” “大劫正是多事之秋,师弟而今处于三教正中,自当多保重。” 玉鼎真人也站起身来,对李长寿拱拱手,道:“贫道这便回去教导戬儿。 有关戬儿父母之事,还是按原本那般安排?” “不错,”李长寿正色道,“天庭今后之栋梁,就全仰仗师兄教导了。” “善。” 玉鼎真人含笑点头,将玉符放入袖中,与李长寿互行道揖,驾云离去。 送走玉鼎真人,李长寿在通天教主的画作前静立了一阵。 第三枚红莲原本的持有者…… 李长寿心底划过一幕幕情形,阐截二字与心中不断盘旋,最后也只能化作些许轻笑,身形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海神教如今已不需他做什么,有一套神使的选拔和培训机构。 熊伶俐的父亲熊老三如今也得了不少寿元,又有功德护身,这让李长寿暂时不用多操心海神教之事。 至于海神教改名…… 还是算了,一转眼自己就要从水神晋升为星君。 待自己功德金身圆满,这海神教就交给龙族打理吧。 李长寿的本体悄悄归于小琼峰,看了眼正在地下密室中感悟修行的灵娥,便去了书房中整理‘仙盟’与‘临天殿’之事。 这一低头,就过了三五日。 这日李长寿的传信玉符轻轻震动,却是白泽按他所说,赶回临天殿后,给李长寿一个回信报平安。 ——李长寿离开碧游宫时,大翅金鹏便被他打发回了天庭水神府,白泽自行回返三千世界藏匿。 毕竟是老瑞兽了,识路这块自是相当专业。 伸了个懒腰,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动,想到了敖乙他们在地府超度怨魂,便开启了酆都城中的【小判官】纸道人。 仙识扫过,发现敖乙、卞庄、灵珠子还在那认认真真念诵经文…… 卞庄这家伙,进步挺大嘛。 稳妥起见,还是通知灵珠子暂时离开吧; 避免跟敖乙多接触,免得日后真的反目成仇时更难过。 李长寿刚要仙识传声,仙识波动都已飘到了三人耳旁,突听卞庄道: “大哥,三弟,咱们超度完了此地,可要去个好去处耍几日,也好庆祝咱们义结金兰之事!” 敖乙哼了声:“去我家中,莫要想着拐三弟去你家!” 卞庄讪笑道:“这不是,我家更有氛围嘛,对不对,三弟?” 灵珠子在旁憨憨地一笑。 三?弟? 李长寿站在酆都城有些昏暗的大街上,整个纸人被黑线吞噬,禁制几乎陷入凌乱。 这…… 哪吒的故事怎么搞? 难道要跟龙族友情切磋,还要上演他当年尚未成仙时,跟敖乙的‘巅峰对决’? 算了,随便吧,还是想想提前退休什么的,早点脱身吧。 摇摇头,李长寿转身飘远,满脸生无可恋。 …… 知了——知了—— 日将迟暮,壮实的樵夫扛着大捆木柴,腰间别着两只野味、一把铁斧,迈着疲倦的步伐,走到河边,突然顿住脚步。 “怎么,多了一座木桥?” 这樵夫嘿嘿一笑,“倒是能省两步路。” 言罢,他迈着欢快地步调踏上木桥,不自觉,腰间的铁斧突然滑了下去。 咚! “哎,洒家祖传的斧头!” 樵夫着急地大喊一声,将木柴放下,就要立刻扒衣服跳下去。 正此时! 河水中突然泛起了一层金光,身着儒雅长袍的清秀男神,缓缓探出了半边身子,左手酝酿金光,右手闪耀银光。 “愚蠢的凡人哟~我是本地河神~ 你是想要我左手的金斧头呢,还是我右手的银斧头,又或是这把你祖传的木斧头呢。” 那樵夫愣了下,看看金斧头、看看银斧头,喉结上下晃动了下。 “我要我祖传的……” “呵呵,”河神眯眼笑着,手中三把斧头突然消失,“本神突然改主意了,这是你的新斧头哟~” 一抹白光闪来,稳稳落在樵夫手中,樵夫定睛一看,却见手中多的这把斧头…… 腐烂的长木,上方用草绳捆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石片。 哗! 樵夫把手中石斧一扔,一个猛子扎入河水中。 “河神你奶奶个腿的,老子跟你拼了!把我祖传的斧头还给我!” “啊哈哈哈~毕竟咱又不是什么恶神~” 于是旁白响起——河神和樵夫,开启了愉快又幸福的生活。 —————— 【ps:蚊道人插画晚八点于彩蛋章上线,辛苦画师小姐姐连修了几版~】 第五百一十五章 《撑腰》【求票】 “师兄,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不喊我一声?” 小琼峰丹房中,灵娥化作一缕青烟自角落中飞出,还没恢复真身,就满是欢喜地喊着。 正坐在丹炉前,思索要不要整一尊灵宝丹炉的李长寿,闻言不由怔了下,奇道: “你能一眼认出为兄这是本体?” 灵娥眨了下眼,眸中带着一点点小忐忑,双手背在背后,小指轻轻翘着,小声问: “嗯……不能看出来吗?” “倒不是这个……” 李长寿摸着下巴沉吟几声。 他此时正是用了反反套路的思路,在周围布置了一些纸道人,并将本体光明正大摆出来,且伪装成了像是纸道人的本体。 假如遇敌遭袭,他本体还可以瞬间化作破碎的纸人,或是将本体躲藏在纸人燃烧过后的灰烬中。 虽然此时刚回来几日,图老大和塔爷还没还回去,但多一手防备,总归能多一份安全。 这里的空气,可是洪荒的空气! 李长寿问:“灵娥,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这个……” 灵娥眨眨眼。 这能说吗? 这要说出了自己的技巧和办法,以后岂不是分不出纸道人和师兄本体了? 那今后自己想要实行一些激进的感情升华计划,找错本体怎么办? “感觉吧,大致的感觉。” “或许是对彼此太熟悉了,”李长寿颇为认真地嗅了嗅,含笑摇头,“罢了,你能认出来也是好事,不会被人轻易骗了。” 言罢继续低头思索新的方案。 灵娥柔荑拍拍胸口,在旁慢慢凑了过来。 她穿了一身浅粉渐变葱白的罗裙,光洁白皙的脖颈散着柔光,那张随着修为境界提升而越发灵秀灵动的俏脸,仿佛一捏就能捏出水来。 灵娥犹豫了一阵,鼓起勇气小声问:“师兄,有件事……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下。” 李长寿笑道:“说就是了,还要商量了怎么?” “那个,”灵娥踮了踮脚,一时间却说不出口。 李长寿故意问她:“莫非是想出去转转了? 趁着老师没有收回几样宝物,想去哪我可护你去走走,但不可惹是生非。” 但凡有一个【是】字,三千遍稳字经就有着落了! 灵娥忙道:“不是啦,现如今大劫来临,出去太不安稳了。” 可以,这很寿。 李长寿顿时安心了下来,笑问:“那是怎了?” “这不是……” 灵娥轻轻一叹,主动坦白从宽、如实招来。 她被师父带回度仙门之前,也是三千世界中凡俗权贵家的子女,入山修行后,便与绝大多数度仙门弟子一般,与家中断了关联。 她家中兄弟姐妹颇多,姨娘就有不知几位,人脉关系错综复杂。 正因此,父母不用她回去孝顺送终,故灵娥并未返乡。 但前几年,灵娥收到一封家书,才知她有位沾亲带故的表姐也拜入了仙门,因资质出众修成了真仙…… 听到此处,李长寿笑道: “这也是好事,你亲朋好友修行得仙人道果,你也能多个能交心的道友。” 灵娥小脸一黑,嘀咕道:“莫提了,我这表姐性子有些不妥。 她自小就没少捉弄于我,抢我吃食,还用水泼我刚得的小裙子,还拉着其他几个同龄的孩童,不让我与他们一同玩耍! 哼!”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 童年的阴影,当真不可低估。 灵娥又叹道: “咱们度仙门的规矩,各位执事每过一段时日,就会去弟子们家中拜访弟子父母,我在度仙门修行之事,家中也都知晓。 那表姐之所以几年前主动联系我,应是因她春风得意,与三千世界一方大势力的少主结成了道侣,又拜入了一位截教仙人门下做记名弟子。 我一直都未给她回信,她上个月又派人送来玉符,说要来度仙门中看望。” 言到此处,灵娥嘴角鼓了鼓,郁闷到:“我看呀,她就是要过来卖弄炫耀,想看我过得不如她好。” “莫要这般揣测旁人,更何况还是与你有些亲故的表姐。” 李长寿正色道:“师父不在了,你我算是相依为命,你也是小琼峰当家做主之人,这些事其实不必问我。 你家人来访,这是难得的好事,他们何时过来?” “应该就在这三五日,”灵娥有些不安,小声道,“师兄,我不想让他们来吵扰你……” 李长寿温声道:“无妨,此事你完全可做主。 你想见他们就让他们进来,不想见他们,就去找掌门,暗中打发走了就是。 莫忘了,你如今是太清圣人老爷的记名弟子。” 灵娥顿时一阵纠结,想了好一阵,才道:“要不,我就在黑池峰招待他们吧。” 这丫头,嘴上说着嫌弃,心底应当是挺开心的。 虽说是儿时的损友,但终究是有一份血脉牵连在,以后若是能多走动,也是一件幸事。 李长寿其实一直担心,灵娥在山中闷着闷着,活泼的性子就闷坏了。 最初,他们师兄妹没几分实力,自是朋友越少、灾祸越少; 时至今日,李长寿会继续用《稳字经》约束自身,但灵娥倒是不必了。 ——由她可能产生的扰动上限,已完全在李长寿掌控之中。 故,对灵娥而言,多交些朋友总归是好事。 李长寿叮嘱道:“稳妥起见,就在黑池峰招待吧。 我稍后就将小琼峰各处封闭,也会请图老大他们多呆几日。 记得让伶俐提前准备几只罕见的灵兽,也可请酒字辈的师叔来帮忙布置,或是找刘雁儿师姐他们一同聚聚。 还有,别忘了喊上酒雨诗师叔热闹一番,她总是闭门修行,也少外出走动。” “嗯嗯,知道啦!” 灵娥小手贴在身侧,像是两只小翅膀般轻轻‘扑腾’着,喜滋滋地道了句:“谢谢师兄。” “去忙活吧,”李长寿笑着摇摇头。 再叮嘱下去,自己当就要成唠叨老道了。 灵娥道:“我去做些点心果羹,等会送过来呀。” 言罢哼着小调,驾云离了丹房。 …… 李长寿简单炼制了一炉恢复元气用的六品灵丹,保持下炼丹的手感。 将炉火熄掉,仙识在门内蔓延,看了眼仙霖峰上的仙生百态,将仙识落去丹鼎峰。 万长老渡劫过后一直在闭关,自己此时倒是不便去贺喜。 李长寿心底问道:“塔爷,你们想何时回老师身旁?” 两道灵觉同时回应。 “其实老爷不招,咱们一直跟在你身边也没事,”塔爷淡定地回着。 太极图却道:“你如今道行未成,道境未满,也不宜多依赖我们。” “不错,”李长寿应道,“我且检查了各处,待灵娥的亲戚走后,就送各位回太清观。” 几件重宝同时默声。 小徒弟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行事周全、性命最重,凡事都不离一个【苟】、咳,不离一个【稳】字! 但稳到这般地步,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灵娥小师妹的表姐,三千世界仙道势力的儿媳,一听就是花灵石搞来的截教仙记名弟子名额…… 需太极图、玄黄塔、乾坤尺、焰光旗同时待命提防? 塔爷嘀咕道:“回去肯定被老爷随手给封了,还不如跟着小徒弟自在。 小徒弟,你之前,怎么做到的? 云霄那丫头都能被你迷的神魂颠倒,只差一点,你就……嘿嘿嘿,传咱几招?也让咱跟金斗妹妹拉近点距离呀。” 乾坤尺吐槽了声:“老色给!” 太极图也道了句:“不正经!” 李长寿:…… 灵宝交友这块,他还真不是太熟,毕竟上辈子也没这方面知识储备。 而且,就他对云霄性子的理解,此前那么好的机会没能进一步发展,后面肯定是几十上百年的躲着不见! 那个坏事的啰嗦鬼! 幽幽一叹,李长寿听着心底,几样重宝对塔爷‘为宝不尊’的批判,去了门外摇椅,悠闲地闭目凝神。 天庭中逛一圈,发现金翅大鹏鸟正在操训水神府的天兵天将,李长寿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这就是成熟的法宝人,眼里有活。 他找人吩咐下去,又腾出了一处小院落,作为灵珠子归来后的居所。 至于…… 那‘天庭三仙客’,稍后是去龙宫庆祝,还是去天涯阁搞消费,李长寿当真懒得管。 有敖乙看着,自不会真的让灵珠子乱来。 卞庄……就算了吧,毕竟是要成为二师兄的男人,总是压抑他天性也不好。 嗯,敢在天庭惹事就给他噶了! 李长寿微微睁开的双眼中,有精光几次闪烁,幽冥界中念咒的卞庄禁不住打了两个冷颤,弱弱地看了眼四周…… 水神府中,住的人也渐渐多了,从灵珠、金鹏,到有琴玄雅,大有‘小琼峰第二’的架势。 李长寿最近,其实一直想找‘超级天兵’有琴玄雅聊聊天,没有其他理由,纯粹是看望下同门师妹。 但有琴玄雅不是在闭关的状态,就是在去斩妖除魔的路上。 她名声越来越响亮,斩妖除魔的画面被其他天将用留影球记录下来,不断投放到五部洲中,出现在天庭立在各处的大铜镜上…… 这就是天庭软实力的提升。 龙吉最近不怎么见人影,听她说,似乎是要闭关,让自己努力长大一些,脱离少女样貌。 这让李长寿随手准备的几箱子‘计谋作业’,只能继续压箱底。 天庭此时已步入正轨,各处都在快速发展。 原本有些荒芜的各处云海仙山,此时增添了许多仙人之影,一片欣欣向荣之势。 小琼峰上,突然听灵娥传声道了句: “师兄,我表姐他们来了,你忙着便不用过来,我去应付他们一二就好。” 李长寿心神挪回本体,仙识自是早已观察到了山门处那十数道身影,只是此前并未多注意。 一座华美的车辇悬停在云路上,其内坐着一位面容还算英俊的青年道者,天仙境前期修为,道基有些虚浮,此时正深情款款注视着身旁女子。 就在青年道者身侧,坐着一名戴面纱的俏丽女仙,应当就是灵娥的亲戚了。 他们来找灵娥有事相求? 看样子不是,不然不会在车辇中不出,且看那女子面容带着几分傲意…… 李长寿大概懂了。 想了想,李长寿留了一份心神在灵娥身上,叮嘱塔爷与旗姨帮忙看紧点,就不再多管。 随之,李长寿的心神落归天庭,纸道人驾云去了凌霄宝殿。 按原本计划的,去玉帝陛下禀告红莲之事的后续进展。 当玉帝听闻红莲破碎,也是禁不住皱眉,问道:“截教之中,藏污纳垢这般严重?” 玉帝沉吟几声,又道:“此事长庚你还是要注意下,吾知长庚你不想让道门折损太多实力,但天庭选拔正神也非小事。” “陛下请安心。”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正色道:“除却几位小神不愿他们遭厄的截教大弟子,其他定不会因私情而干涉天道运转。” “吾自是信长庚的,”白衣玉帝温声道,“待紫霄宫议事,大劫之事应当会明朗许多。 对了长庚,到时,你可愿跟吾一同去紫霄宫中?” “小神自是愿的,”李长寿沉吟几声,“但……老师让小神陪着一同过去。” 玉帝笑道:“无妨,反正都是去紫霄宫中,吾还能跟太清师兄抢人不成?” 李长寿低头道:“多谢陛下体谅。” “反正也抢不过,”玉帝叹了声,问起了李长寿这次血海相助截教夺红莲,有没有什么新奇事。 李长寿整理了一番思绪,挑了一些玉帝不知、发生在那修罗古城之事,慢慢讲了起来。 说的是: 轮回塔定暂不战,三教师兄齐寻莲。 怎料蜃气难寻见,道心入梦遭危难。 修罗公主刺一剑,老君青牛思了凡。 红莲终归碧游间,教主一试难有全。 玉帝听罢,自是感慨连连,点评说那冥河老祖不知死活,那修罗公主倒还是有情有义。 这位三界主宰又问李长寿,兜率宫的牛动了凡心,他要不要表示表示,给个封赏,或是送一块‘青牛之贞’的牌坊。 李长寿连忙劝阻,连说不必如此。 青牛这事,始终还是要低调一些,毕竟现在也说不准,到底以后会怎么发展。 只要一想到独角兕大王跟牛魔王,很可能并不是同一头牛,李长寿就……隐隐有点小期待后续阿牛和阿扇的故事走向。 凌霄殿内,玉帝与李长寿闲聊一阵,给李长寿派了个任务…… “长庚,近日云华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你且去帮吾看望她一二。” 李长寿自是答应了下来,想着那云华仙子或许是挂念杨戬与杨婵,离了凌霄宝殿后,就驾云朝瑶池而去。 不同于原本李长寿所知‘二郎劈山’的典故,云华仙子并未被镇压在桃山之下。 在瑶池边缘有八座山岳,其中有七座成北斗七星方位排列,自身组成一座大阵,拱卫着镇压云华仙子的仙山。 为了防止传出‘不利于杨戬成长’的言论,李长寿大多时候避而不见。 这次玉帝陛下下旨,李长寿也顺势过来看望下云华仙子,心底也能有个谱、有点数。 杨戬之事上,这就是自己手中的底牌。 驾云飞近瑶池附近,云路上遇到的仙子们,也比二三十年前多了许多。 但凡天庭之人,自是都识得水神尊驾,但凡见到了李长寿的身影,远远近近都是欠身行礼,一眼看去也是颇多玩味。 行到云华仙子被关押之地,李长寿并未进去,只是在入口处瞧了眼其内的布置。 这…… 山体内部被掏空,布置成了一片小洞天福地,玉树金台、暖阁生香,被‘无情’镇压在此地的云华仙子,除了不能踏出此地半步,可以在各处随意活动,自身没有半点禁制。 甚至还有六名侍女在旁照料,没事了还能抚琴弄箫。 论《镇压》。 李长寿对云华仙子传声言说几句杨戬与杨婵近况,而后便摆了摆拂尘,对守在入口处的天兵天将正色道: “尔等定要严加看守,切莫大意!” “喏!” 众天兵天将立刻低头答应。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不等云华仙子冲出阁楼,已是驾云离开,回往水神府。 行至半路,李长寿心底灵觉轻闪,突然听到了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词汇。 【石矶娘娘】。 李长寿整理着仙识捕捉到的讯息,心底泛起些许画面,却是黑池峰上刚刚发生的情形…… 水潭边竖着几张矮桌,侧旁挖出细细的水渠做成了曲水流觞,不远处还摆着几样乐器。 灵娥为东道主,酒雨诗在旁作陪,而在两人对面,那对做客的道侣此时正手挽着手,你侬我侬。 ——灵娥此时伪装了容貌,让自己显得普通一些,且修为境界也用《平息归气决》做了几层伪装,表露的是真仙之境,与她表姐相当。 就听那蒙着面纱的女仙柔声道: “……我有幸拜得石矶娘娘为师,虽只是传了点道法的记名弟子,但也算有了一份跟脚。 娥呀,你不如随我一同回去,你我是姐妹,又是仅有的亲友,当修道路上结伴而行,我自会保你丹药灵石无所缺,还可为你寻一位不错的道侣,互相扶持修行。 你在此地做个弟子,唉,着实难以出头。” 酒雨诗低头忍着笑意,灵娥那张俏脸,怎是一个尴尬了得。 丹房前,李长寿仔细想了想,慢慢站起身来。 先稳一手,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拿出自己此前从没用过、其实也可有可无的‘法宝’——容貌。 当师兄的既要能为师妹出头,更要能为师妹撑腰! 就这,还想拐走咱家灵娥? 李长寿嘴角一撇,转身走向丹房角落,解开身上的道袍,拿出一只尘封多年的木箱。 启战袍! 袍是什么袍?白锦金纹绣鹤竖领袍! 靴是什么靴?暖玉化线黑底踏云靴! 环佩束腰自不可少,流云发带断不能缺,一只灵宝玉葫做装饰悬挂腰间,绑起的袖口对称到不差丝毫。 取一只储物用的后天灵宝玉扳指,随便注入些许功德,让这玉扳指化作后天功德灵宝; 上面时刻泛出的少许宝光,只是为了表明,这不过是家里普普通通的储物法宝。 撤掉自己容貌之外的三分伪装,李长寿迈步出了丹房,将对外显露的修为境界调整为天仙境后期,淡定地飘向黑池峰。 水神,来撑娥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灵娥的完美体验 黑池峰上,李长寿驾云缓缓飘来,仙识听着那边的对话声,并没有着急进入黑池峰的大阵。 灵娥的这位大表姐…… 一言难尽。 “娥,修行讲究的是法财侣地,你已成了仙人,按理说可以出师。 表姐这边虽然是在三千世界,不在这五部洲之中,但也算一方修行的好去处,你是人教道承弟子,这点也能得不少好处呢。” “表姐,这个……” “娥,瞧你在这山中过的,都有些灵光不显了! 你用这个试试看,这是用万年份的南海灵蚌宝珠碾成的宝药,可让你肌肤更水灵呢。” “那个……” 灵娥一阵无奈。 她此时展露的,不过是伪装;因为今天有男仙在场,肯定不能露出真容,增加给师兄添麻烦的可能性! “娥,跟表姐一起回去吧,你这峰头连个像样的屋舍都无。” “这位……仙子。” 一直低头的酒雨诗,此时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抬起头来,目中带着少许无奈,“有时,你所见,不过是旁人想让你所见。” 那戴着面纱的女子笑道:“刚才还没问,您是娥的师叔……可是修行出了差错?” 酒雨诗淡然道:“在这峰上,我资质确实是最低的,并非修行出差错。” 灵娥忙道:“雨诗师叔莫要这般言说,你才入门不久,修为进境已是不低了。” 随之,灵娥蹙眉道: “表姐,你这般言说我门中长辈,是否有些过于失礼?” “是是是,”那蒙着面纱的女子不以为意地笑了声,“在这里给雨诗道友赔礼了,我说话有些直,你莫要往心里去。” 灵娥嘴角一撇,板着小脸道:“表姐,你今日真是来看我的?” “当然。” 那蒙着面纱的女子拿出一把小巧的折扇,在手边轻轻晃动,笑道: “除却来看你,我还来此地作甚? 娥,你拜师不久,我就得了仙缘,拜了师父,此前一直沉心修行,鲜少外出走动。 这几年我也算时来运转,修得真仙,又有幸听高人讲道传法,更是遇到了结伴修行的道侣,法财侣地具备。 这才想来寻你,带你回去一同修行。” 灵娥摸着下巴一阵琢磨,突然问道:“当真?” ‘大表姐’眯眼笑着,“还能骗你不成?你在这里并不如意,我身边也缺个体己之人……” 酒雨诗又忍不住道:“感情是要我们灵娥去做你侍女。” 侧旁一直含笑不语的男仙,此时皱眉道: “这位道友莫要误会了,采瑶身旁不缺侍奉之人。 她修道至今,只有灵娥这一个妹妹修道有成,我们这次来,就是想接她换个更好的福地修行。 贫道不才,在一方也算有些积累,家父前些时日更是加入了如日中天的仙盟。” 这男仙言说中,对着空中拱了拱手,言道: “真说起来,家父与当今天庭水神大人也曾有一面之缘! 而今大劫已经开始酝酿,我家中也算安稳,自是能给灵娥更好的修行环境。” 酒雨诗:…… 灵娥眨眨眼,笑道:“表姐,我在这里如意的很,哪里都是不愿去的。 不过,还是多谢你们这般美意。” ‘大表姐’叹道:“灵娥,你还是跟小时那般,总是这般要强。” 那男仙温声道:“灵娥妹妹……” “道友还请收回这般称呼!” 灵娥秀眉紧皱,立刻斥道:“你的道侣是我表姐,我与你并无任何关联。” 男仙顿时有些下不来台面,‘大表姐’眉头轻皱,低喝: “你这是如何跟自己姐夫说话?” 灵娥目光瞥向侧旁,淡定地道:“我都修道成仙了,莫非还要遵循俗世那套俗礼?” “灵娥,你如今怎得如此无礼!” “哈哈哈!采瑶你莫要生气。” 男仙阻拦住‘大表姐’,目中有光芒绽放,注视着伪装了数层的灵娥,赞叹道:“当真不愧是大教道承的弟子,气度果然不凡。 是贫道有些唐突,在此地赔礼,稍后定要自罚三杯。” 此时,这男仙绽放出少许天仙境的威压,整个人坐的笔直了些。 酒雨诗额头微微见汗,灵娥抬手摁住她手腕,本是想直接显露道境反威慑回去,仔细想想还是忍了。 要低调,不能给师兄惹麻烦,把这两个家伙打发走就算了。 本仙女这么多年的稳字经,那可不是白抄的! 于是,灵娥露出‘职业假笑’,准备接下来只用【嗯嗯】、【对对】、【是的呢】这三句话应对这一男一女。 正此时…… 忽听侧旁有清朗的嗓音传来,却是吟了一首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灵娥抬头看去,小嘴微微张开,那一声‘哇’被拆解成了长长的‘喔啊’…… 酒雨诗也是看的愣了下,却是第一次见这般模样的李长寿,只觉得整个黑池峰都变得明亮了许多; 又突然警醒,想起自己师叔的身份,扭头看向侧旁。 ‘大表姐’一双凤眼看的直了…… 她只觉,驾云飞来的这男仙,身形挺拔,面若冠玉,剑眉星目却不显锋芒,面颊棱角分明却不增锐利,反倒是嘴边挂着的淡淡笑意,能让人心境平和、旁无杂念。 有诗赞曰: 本是度仙稳重客,忽坐太清圣人前。 天庭仙神他首位,三教大仙俯仰间。 圣母宫中自高座,碧游玉虚随意安。 将成星君号太白,人人唤作稳中仙。 李长寿飘然登场,一袭白袍、长发飘飘,瞬间便让黑池峰陷入沉静。 他此时显露的道韵,乃扎扎实实的天仙境后期,自身气度实属非凡,便是用‘淡定从容’、‘潇洒飘逸’这些词眼,难以概述万一。 ‘大表姐’身旁的男仙突然站起身来,挡住了前者的视线; 灵娥的这位表姐立刻回过神来,暗道自己怎得失了分寸,连忙抚平道心,也站起身来准备迎接。 倒是灵娥…… 噗! 一缕白烟缓缓飘起,灵娥双眼化作了螺旋圈,身子如同柔软的海草左摇右摆,歪到了酒雨诗怀中。 她妙目如丝、话语轻摇,柔柔地喊了声:“师兄~” 李长寿对她含笑点头,先是脚尖点地,而后靴根落稳,长发与白袍下摆停下摇晃,温声道一句: “一炉丹药刚刚炼罢,未能去山门迎接二位,还望海涵。” 正此时,少许微风飘过,李长寿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极品灵丹才有的清香,让那年轻男仙精神一震,略带震惊地注视着眼前的李长寿。 炼丹大家! “灵娥,”李长寿轻轻皱眉,语气却是从未走过的温柔,“怎得坐没坐相?” 灵娥连忙坐直身子,妙目瞪着自家师兄,努力让自己小脑袋转起来。 这是…… 什么情况? 师兄怎么突然不低调了? 这不是自己亲手为师兄缝了一年多,但师兄觉得太张扬,而选择封存的袍子吗? 难道,师兄看上了自家表姐? 呃,这个好像不太可能,便是云霄姐姐,师兄也是犹豫很久,才试探性地动心…… 灵娥脸蛋红彤彤地,小声问:“师兄,你怎么来啦。” 李长寿笑道:“好不容易有你家中亲人前来探访,我便是再忙碌,也要挤时间过来见见。” 酒雨诗忙道:“我去搬个蒲团。” “哎,”李长寿连忙阻拦,继续温声道:“师叔且坐好,我们两个小辈在这,岂能让您做这些粗活。” 言罢,李长寿淡定地滑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一抹流光闪过,一只蒲团出现在灵娥的蒲团侧旁。 那男仙和‘大表姐’目光看来,不由一惊。 后天功德灵宝级的储物法宝? 还是没刻意祭练,仿佛随手戴上的后天功德灵宝?! 李长寿笑着拱拱手,既表达了客气,也不出声寒暄,径直坐了下来。 他目光注视着灵娥,抬手帮灵娥扶了下玉钗的位置。 灵娥肩头下意识耸了下,感受到师兄的气息扑面而来,第二波蒸汽瞬间漫过额头…… 今、今、今天这到底是,什、什么情况? “两位且坐下吧。” 李长寿头也不抬地道了句。 大表姐和男仙下意识道了声谢,一同坐了下来,对视一眼,各自收敛气息。 尤其是后者,算是见过些大世面、领略过几次高手的威压。 此时,男仙已是断定,眼前这个青年道者绝非寻常天仙,对方这般淡定从容的风度,这份清静无为、怡然自得的气质…… 男仙问:“道友如何称呼?” “灵娥的师兄,”李长寿温声说着。 灵娥的‘大表姐’柔声道:“道友没有道号吗?” 李长寿微微皱眉,言道:“我与两位之所以会有交集,是因我师妹。 我知你是我师妹的表姐就足够了,咱们不必有更多交集。” ‘大表姐’面色有些尴尬,有些不知该如何应答。 那男仙刚要开口,李长寿淡定地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男仙顿时将话语咽了回去。 这种在三千世界中修行成长的势力‘子弟’,都非什么愚笨之人。 男仙含笑道:“道友当真洒脱,人教道承果真非凡。 道友可是……精擅炼丹之道?” “一般,称不上精擅,人教之中丹道在我之上者,大有人在。” 李长寿轻轻转了下扳指,几道仙光闪过,矮桌上顿时摆了几只瓷瓶,瓷瓶口还都是打开的,阵阵仙光缭绕,却没有半点药香飘出。 那男仙低头一看,表情有些呆。 五品、六品灵丹?! 更离谱的是,这些灵丹都是装在几只花色不一、一看就是用神通随手捏成的玉瓶中…… 《细节》。 李长寿淡然道:“两位大老远前来看望我师妹,这些不成器的丹药,算是对你们这次前来的谢礼。” “多谢道兄,”那男仙笑了笑,自己并不动手,示意‘大表姐’将丹药收起来。 正此时,就听雷声轰鸣,矮桌与地面微微震颤。 白泽搭建的‘厨宫’之中,裹着半丈宽围裙的熊伶俐,抬手高举着一只大大的托盘,迈开大步、奔驰而来。 她也得了李长寿传声,此时毫无忌讳地释放出自身气息,一道血气如狼烟般冲天而起,那庞大、结实的半巫战躯,散发出浓郁的危险气息。 托盘放下,其上有一只烤灵兽,十多盘配菜。 随后熊伶俐抱拳,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转身奔远。 “两位饮酒吗?” 李长寿温声问。 此时已不觉浑身冷汗的男仙连忙点头,面色都有些苍白。 李长寿取出两壶仙酿,开始熟络的劝酒; 那男仙已是有意结交,‘大表姐’此刻更是忘了该如何推辞,稀里糊涂在旁同饮。 这个过程中,灵娥则是反复……冒烟…… 今天对于灵娥来说,绝对是出生到现在,最开心的一日。 无他,师兄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自己身上,温温柔柔、那般温暖,宛若冬日暖阳,似乎要把她芳心融化。 尤其是,师兄与路人甲、表姐乙聊天的间隙,还会温声问一句: “师妹,你可要吃这个?” 不等灵娥拿筷子,师兄就会夹起那般菜肴,送到自己嘴边…… 末了,还会拿出一方手帕,给自己温柔地擦擦嘴角,轻声道: “都快成花猫脸了。” 简直! 要娥亲命了! 灵娥背后出现一道粉红色的光圈,整个人迷迷糊糊、道心飘飘摇摇,仿佛成了一朵粉红色的云朵,里面都是甜甜的糖心。 两人侧旁的酒雨诗,全程扭头看向别处,有点不忍直视。 这没出息的娥。 而对坐的两位来客,男仙微微皱眉,女仙目光有些羡慕…… 李长寿两不耽误,‘照顾’师妹的同时,继续敬酒劝酒,此前暗中在酒水中做了点手脚,多放了些原酿,让两位客人很快就有些微醉。 话题不知不觉,就被李长寿带到了‘截教仙记名弟子’之事上来。 李长寿笑道:“截教万仙来朝,实乃当世大教! 不知,道友拜入的是哪位仙人门下?” 被李长寿目光凝视,名为‘采瑶’的女仙忙道:“我家老师便是骷髅山白骨洞中截教高人……石、石矶娘娘。” “道友怎么心虚了?” “并未,只是,”采瑶低头避开李长寿目光,‘只是’了几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男仙故作洒脱,笑道: “让道兄见笑了,我家采瑶这记名弟子,其实是走了些门道混来的。 不过,确实是听石矶娘娘讲了道,也与石矶娘娘有一面之缘。” “哦?” 李长寿挑了挑眉,正色道: “我喜好炼丹,平日里也就在附近坊镇走动,并未去过三千世界,不知这里门道。 我家祖师度厄真人,于道门中,地位也不过是与石矶娘娘相近。 可否请道友详细言说一二?我保证,守口如瓶。” 这男仙仿佛突然找回了自信,笑道: “道友自是不知这些。 截教算是道门三教中,门人弟子最多的大教,更是天地间第一大教。 因门人弟子数量繁多,且大多都会去三千世界走动,自然就会结识不少散修高手,而这些散修高手若是请截教仙讲一次道、说一次法,也不算难事。 按洪荒规矩,听一次讲道,就可算作是记名弟子。 久而久之,就有了专门去做此事的散修高手,不同截教高手的记名弟子,已是明码标价。 再有,一些截教仙人名声不显,过的并不如意,也会以自身为引,去请那些截教真正的高人现身…… 能遇上一次石矶娘娘讲道,且将采瑶安排进去,可是花费了贫道不少心血。” 采瑶微微皱眉,并未多说什么,低头不语。 “哦?” 李长寿眼前一亮,笑道:“三界之大,无奇不有,外面竟还有这般名堂。 实不相瞒,我有一位散修好友,也想混个截教圣人弟子的记名弟子,如此确实比在这般仙宗中,跟脚更深厚些。 不知道友具体花费了多少心血?” 男仙抬手,伸出三根手指。 李长寿恍然大悟状,故意道:“只是区区三件后天功德灵宝,就能换来截教仙记名弟子跟脚?” ——此时他给自己的人设就是【傲气的炼丹师】。 “不,不,道兄误会了,”这男仙尴尬一笑,解释道,“纯净灵石三百担足矣。” “才这些……” 李长寿挑了挑眉,嘴角轻轻一撇,心底暗自轻叹。 此时总算知道,红莲为什么会崩溃了; 也总算知道,为啥通天教主诚心找了这么多年的混沌钟,而混沌钟看到通天教主的影子,就开始撒丫逃命了…… 截教把摊子铺得太大! 这般此前没人重视的小事,却成了拖累截教的‘秤砣’。 此时点到即止,自己多问反倒不稳,知道暗中存在这种事,稍后调查就是了。 对坐的男仙微微一笑,身体前倾,低声道: “道兄,这三千世界中,有大批高手缺灵药,诸多仙道势力缺灵丹。 依道兄之能,若是与贫道联手,不出百年,便是请截教内门弟子来单独讲道收徒,也非不可能之事。 道兄乃采瑶之妹的师兄,我是采瑶的道侣,你我自当互相信任,共成大事。 道兄可愿联手?” 一起恰灵石…… 李长寿淡定地摇头,笑道:“我炼丹只为修道,对灵石毫无兴趣。” 这男仙笑容一僵。 但随之,李长寿又道:“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位炼丹水准凑合、又颇缺灵石的好友。 但能否说动他,就看道友你的本事了。” “哦?” 男仙再次露出了春风般的微笑,端起酒杯,对李长寿敬了一杯水酒,“多谢道兄提携。” “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李长寿象征性地抿了抿酒樽。 他心底轻叹,这次只调查、不出手,避开灵娥表姐一家吧。 毕竟是师妹的亲戚。 “师兄……” 侧旁传来一声呼喊,李长寿扭过头,却见灵娥屏住呼吸,目中满是水波,右手持玉箸夹一块精挑细选出的灵兽肉,另一只纤手接在下面,慢慢凑了过来。 李长寿很自然的张口,对灵娥眯眼轻笑,轻轻眨了下眼。 那天,灵娥记忆中迷迷蒙蒙,到处都是粉色的光斑…… 她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暖,师兄的笑容也很暖,自己晕晕乎乎在丹房中清醒过来时,摆在面前的石板,也很暖。 …… 金鳌岛; 一道传信玉符自南海破空而来,直直飞往高空,凭空消失不见。 不多时,多宝道人身形一闪而过,挖出一条土洞,朝东胜神洲某个坊镇而去; 在赶路时,多宝道人按李长寿来信中叮嘱的那般,开始仔细变装,换上了一身锦衣,改变了些许面容,收敛自身道韵,备好一批四品五品的灵丹。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拖累了截教大运! 第五百一十七章 倒霉石矶 天地无穷岁,一洞全挖穿。 东胜神洲,临近东海的一座繁华坊镇,依旧如往常那般人来仙往。 名山大川藏了不知多少炼气士,仙门名宿也需易物换物,灵石、丹药、宝材,便是洪荒绝大多数坊镇的三大支柱。 当然,天涯阁分阁所在之地,洪荒服务业也占很大比重。 多宝道人比和李长寿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抵达。 收敛起了自己的威压和气息,多宝道人双手揣在袖中,就多了一分天成的…… 土财主气质。 咳,鼠之宝库警告! ‘长庚言说,今日有一件大事,可知晓是谁拖累了咱截教教运,莫非是跟散修有关?’ 多宝道人如此思索着,刚在坊镇街上走了两步,就听李长寿的传声入心: “多宝师兄,前面有个丹药铺。 从丹药铺侧旁的小巷进去,走百步穿过几重简单的幻阵。” 多宝有些不明所以,朝李长寿所说的方向看去,淡定地点点头,迈步前行。 那里藏着一个有些糟乱的街巷,摆着不少地毯,弥漫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氛围。 多宝道人对此不以为然,这个坊镇他翻手就可夷平,自不会有太多感觉。 淡定地走入小巷,穿过幻阵,抵达了那条隐藏的街路;李长寿的传声又来,引着多宝道人去了一处角落。 七拐八拐,多宝总算将一只纸道人揣入袖中,与李长寿碰了头。 刚见面,多宝道人就是大师兄三问: “咋回事啊? 怎么个情况? 此间是谁在算计?” 李长寿的纸道人叹了口气,对多宝道人传声道:“咱们先到地方准备好,我将此事慢慢告于师兄。” 多宝道人对李长寿自是十分信任,毕竟是看着李长寿与云霄师妹的直播……咳! 毕竟是跟师尊一起泡过澡的人教小师弟。 这就是跟他们截教仙过了命的交情! 而李长寿这次,也是不图什么好处,纯粹为了帮截教剪除点顽疾、清扫些业障,为道门安稳计。 或许这次行动,只能为截教挽回几分气运,为云霄和赵大爷他们增加一丝丝生机; 但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趁着那大表姐采瑶和她道侣未赶来的时机,李长寿与多宝道人交流一阵,了解多宝道人对【演戏】之事的了解程度,就开始对多宝道人进行全方位的培训。 多宝道人当真没预料到…… 想他堂堂截教首徒、通天大弟子、洪荒寻宝第一人…… 也能有今天! 半个时辰后。 多宝道人裹着一身淡黄长袍,身周带着一点酒气,微胖的脸上也没了原本的‘白白嫩嫩’,多了几分沧桑之感。 他在街边铺了一张毯子,淡定地盘腿坐下,面前摆了十多瓶丹药,脸上带着三分颓丧。 袖中,一只纸人正不断传声: “多宝师兄,这次能不能成事,全看咱们对一些细节的把握。 还请师兄表情再多一点点狂傲,看左右时,要用视线余光,遇到人问候第一句话就是【哼】……” 多宝道人嘴角微微抽搐,传声问: “长庚啊,有什么强敌是必须这般伪装算计的? 直接打就是了,若咱们不是对手,就请师弟师妹过来助阵,大不了就是一声‘师尊救我’,老师自不会坐视不管,何必如此麻烦?” “师兄,这次咱们不是要杀敌,而是去查证一事。 若不能顺藤摸瓜,强拽一下,容易将瓜拽断。” 李长寿如实相告:“且这次当做藤的炼气士,与我多少算是有点关联,刚从我本体藏身之地过来。 若是直接对他出手,我今后也必须搬去天庭躲着了……” 多宝笑道:“是为兄顾虑的少了,长庚莫怪,就按你所说的来。” “我方才献给师兄的宝囊,其内有许多特制的留影球,”李长寿叮嘱着,“咱们这次必须将所有情形都记下来。 师兄,我觉得,咱们要灭掉的不是几人、几十人,而是杜绝这般情形再次发生。” “不错,”多宝道人传声赞道,“长庚说的不错,咱们要解决的是教内弊病,而非是为了灭杀生灵去的。 灭杀几个所谓的高手简单,彻底解决隐患才是大事。 不过……长庚此时可否告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利用纸道人传声:“在此之前,师兄还请答应三件事。” “何事?” “第一,绝不意气用事; 第二,凡事三思而后定; 第三,不可打草惊蛇。” “善,”多宝道人颇为郑重地答应一声,李长寿沉吟一二,将自己此时得到的消息,简单说给了多宝道人听。 渐渐的,多宝那张面容阴沉了下来,坐在那破口大骂:“这些!” “师兄、师兄!” “这些药渣渣!当真是要气死贫道!炼丹都不会,糟蹋宝药!” 多宝道人咬牙怒骂,引来了周遭十多道目光后,倒也没其他影响。 随后,多宝道人对李长寿的纸道人传声大骂: “这帮贼人误我截教! 此次之事!有一个贫道杀一个,有两个贫道灭一双,那些为了灵石宝材,就将自身卖掉的混账! 他们不配做我截教门人! 我道那红莲为何直接破碎?原来是被这些渣渣拖累!气死我了!” 李长寿:…… 这是真的气,‘贫道’自称都忘了。 “师兄莫非全然不知此事?师叔莫非也没过问过?”李长寿对此也有些纳闷。 多宝道人仔细想了想,又掐指推算,很快就想到了点什么。 “此前金灵师妹的弟子余元,曾对贫道说过一次,三千世界每隔一段时日,总有些门人开坛讲道,似乎有些蹊跷。” “然后?” 多宝道人面露惭色,低声道:“贫道还当,这些同门是崇敬师尊,效仿师尊仙岛讲道,为截教光耀门楣! 怎料,他们讲道是因这般缘由,传法传道时不分善恶好坏! 唉!都是我太过自信,有所疏漏。” 李长寿道:“此时补救还不算太晚,这次还请师兄受些委屈,咱们早早将这般隐患除掉。 且,此事也不可一概而论,其中定是有外出讲道的仙人,不知其间内情,只是碍不过情面,这般稍做训斥就可。 若是知情而犯,或是为牟私利从中穿针引线,定要严惩不贷。” “不错,稍后长庚多多费心。” 多宝道人目中神光一闪,杀意凛然,整条街巷瞬间阴暗,化作冰窟一般。 但还好,多宝道人迅速收敛威势,坐在那继续扮演【失意的倔强炼丹师】…… 多宝道人左、右、对面的摊位,摊主都朝着小巷深处张望,将旁人注意,也朝小巷深处带去,给多宝道人打了个掩护。 稳妥起见,李长寿此前就布置了三只纸道人,本是为了渲染气氛用。 另一边,那三千世界某仙道势力的少主,与灵娥的表姐采瑶,已是离了小琼峰,乘着车辇、带着护卫,匆匆往这处坊镇赶来。 李长寿并未反复叮嘱多宝道人,毕竟这是截教大师兄,也有丰富的洪荒阅历,自己不必太过担心。 该给三教大师兄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正此时,李长寿心底突然泛起少许疑惑…… 西方教的大师兄是何人? 这个倒是真的没听过。 又两个时辰后,一男一女踏入这处隐藏的街巷,他们略显华贵的衣袍,身上散发出的‘有灵石人’气息,让此地摆摊的炼气士打起了几分精神。 街巷中,立刻多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吆喝声…… “迷魂散,迷魂散,加料不加价的迷魂散,可迷倒真仙、糊涂天仙。” “暴血裂目珠,可杀真仙的法器,一斗石三个。” “灵兽,贱卖!幼崽,贱卖!” 然而,这对男女只是左右扫视朝前走,让前后的吆喝声很快就淡了下去。 显然是有备而来,不好忽悠。 “夫君,”采瑶突然道,“可是前面那位?” 男仙抬头看去,果然见到了多宝道人的身影,仔细打量,与灵娥的师兄所说一般无二! 两个字:富态。 当下,男仙迈步向前,拱手做了个道揖,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符。 一幅正要赶人架势的微胖道人,眉头一皱,嘀咕道:“你跟玉符之主什么关系?” 这男仙微微一笑,淡定地道了句:“既是连襟,也是一见如故的好友。” 通过纸道人听到这般话语的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 确实也算连襟,不过是‘表’的那种。 …… 这男仙上钩的过程十分平滑,毫无挣扎,就被多宝道人耍的团团转。 李长寿之前的担心,也被证明是一盘子装两条鱼——多余。 多宝道人是谁? 拜师通天教主前,在远古洪荒大地上,自由奔驰且没有殒命的第一只寻宝鼠,突出的胆量练就了他灵敏的反应。 真·挖过的洞比别人走过的路还多。 看着李长寿给男仙的玉牌,他先问明白了这男仙的来路;又欲擒故纵,推辞一二,表示自己闲散惯了,不想去当什么‘首席炼丹师’。 男仙再三相请,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架势,多宝道人才似乎有些动摇,但还是拒绝了下。 一直到…… 那戴着面纱的采瑶道一声:“夫君,你不如将这位前辈的丹药都买下。” 男仙依言而行,被多宝道人狠狠坑了一笔,多宝道人拿了灵石,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将一个有些市侩的炼丹师,演绎得淋漓尽致。 多宝道人甚至还给自己加戏,虚构了一个女儿出来,填补了李长寿原本剧本上的漏洞。 飞出五部洲的一座云舟楼船上,数十名护卫在各处巡逻,船舱内歌舞不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多宝道人感慨几声,言说自己此前其实已经得了李长寿传信,答应他们一同去三千世界中发展,一是为了谋些灵石宝物,二是为了给自己唯一的女儿谋一条出路。 男仙面露恍然,看着多宝道人那有些复杂的双目,叹道:“道友一心为子女操劳,令人钦佩。 来,我布忠尧敬你一杯。” “少门主谬赞,谬赞,”多宝端着酒杯,主动将杯沿放低了些。 一些细节、一点话语,就让这采瑶的夫君,自以为把握了绝对的主动。 很快,布忠尧就将此前对李长寿说的话,对多宝道人更详细地说了一遍。 为了让多宝道人放心,他还特意说的很详细,让多宝道人眼中光亮越发浓郁。 李长寿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幕,着实对多宝道人多了几分钦佩。 堂堂第一大教的大师兄,为了教运、为了同门一线生机,演戏哄骗这般没什么真才实学的小天仙…… 截教仙若知晓了,怕是要泪目长叹。 待时机差不多,多宝道人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低声道:“我这里有些积蓄,不知少门主可否为贫道指引一二? 或是,折算成多少丹药,可给贫道两次去听道的机会。 这第一次,少门主随意安排,让贫道去见识见识,也好安心些。 少门主莫怪,贫道就这一个女儿……” “哎,”男仙将那宝囊推了回去,笑道,“如何能让道友破费?” 多宝道人忙道:“少门主莫要如此,咱们如今尚不算相熟,待日后熟络了,贫道自不会再纠结这些。 这般,这里有我炼制的灵丹,总共数百枚,价值也大多相当。” 多宝道人再次从袖中取出几只大葫芦,又将葫芦口打开。 突然间,一只葫口闪出道道金光,仿佛有叮铃仙乐回旋、又有阵阵霞光扑面。 八品灵丹! 多宝道人面色一变,将葫芦塞住收回了袖中,对着男仙尴尬一笑。 “拿错了,拿错了,这是家师所赐,并非贫道炼制。” 而此刻,布忠尧已是不太淡定,双目如电地盯着多宝道人,先是大笑几声,而后立刻拍着胸口应下了此事。 当下,布忠尧发出两道玉符,联络了两批搞‘截教记名弟子贩售之事’的高手。 或许是多宝道人和李长寿走运,又或许是那群搞事的截教仙与散修倒霉,布忠尧很快就得到了回信。 在他们前行方向稍微偏差个几百万里,半个月后就有一场讲道大会。 不过一个座位,要收五百方灵石,保证来此地的会是截教高人…… 布忠尧咬咬牙,拿了些仙宝凑上,临时挤了一个席位出来,将那枚玉符交给了多宝道人。 半个月后,云舟紧赶慢赶抵达一处大千世界,赶到了一处隐蔽的山谷前。 临下云舟时,多宝道人拱拱手,道一声:“贫道定有厚报!” “先生客气。” 布忠尧露出淡定从容的微笑,目送多宝道人飞入前方云雾,又轻轻舒了口气。 采瑶有些担忧地道:“夫君,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懂什么?” 布忠尧淡定一笑,“这种长生无望的炼气士,将自身心血倾注于儿女身上,妄图让儿女做到他们不曾做到之事。 为此,他们有的连命都可以不要。 八品灵丹……他背后的高人,绝对不简单。” 采瑶有些欲言又止,布忠尧已是打了个手势,云舟缓缓前行,去这片大千世界天外等候。 …… 山谷中,云雾弥漫。 这种云雾不过是简单迷阵,自是挡不住多宝道人的视线与李长寿的探查。 山谷正中位置摆着的那数十张蒲团,此时已被坐满。 蒲团正前方立着一方草庐,草庐中摆着一只蒲团。 ——这也是大有讲究,在洪荒的规矩中,越是道行高深的仙人讲道,布置就要越简单,借此突出这位仙人高洁雅致的性情。 “且住。” 一声轻喝自侧旁传来,有两道高高瘦瘦的道人拦住了前路。 多宝道人站住身形,将布忠尧给的玉符呈上,嘴角露着和气的笑意,略微有些拘谨。 顺便,多宝道人按与李长寿商量的那般,暗中放出了两只法宝虫,黏在这两人的脚踝处,丝毫没有引起对方注意。 有道者扔了一只蒲团过来,定声道: “这是你的蒲团,记得在里面不要出声,听道就听道,也不要问什么问题。” “哎,明白。” “进去吧,你来的晚,记得向后坐。” “多谢,多谢。” 多宝道人拱拱手,抱着蒲团到了山谷正中,坐在了此地数十名男男女女身后。 刚一坐下,多宝道人就对李长寿传声冷哼。 “那两人,都是我截教仙!” 李长寿叮嘱道:“大师兄,都走到这一步了,莫要打草惊蛇。” 多宝道人含笑点头,表面一团和气,心底狂风浪雨。 李长寿的纸人悄悄展开风语咒,却是一无所获,周遭安静无声。 不多时,多宝道人双手揣在袖中,将一只小巧的玉片,贴在李长寿的纸人身上,李长寿顿时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对话声。 这应该是有人在传声。 先是听到一段有些焦急的男人嗓音: “师姐求您这次,本是约好的林良师兄突然有事来不得,那些要听道的散修都聚齐了,咱们总不能让他们散了。” 又听一颇为温柔的女声:“为何不能散了?” “这有损咱们截教威名不是?” “唉,你们背后做的那些事,我其实是知道的,不过是答应了马元师兄,帮你们几次。 此次过后,我也不再欠马元师兄人情。” “多谢师姐,多谢师姐,这些都好说、好说,这时辰差不多了……” 又一声轻叹,那女声随之再无声响。 少顷,峡谷深处的云雾朝着两旁裂开,一名体态婀娜、身着黑色修身长裙的女仙,驾着白云缓缓飞来,落在草庐前,坐那蒲团上。 她面容之外挡着少许水雾,散出自身道韵,也称得上是一位高手,此时开口柔声道: “贫道截教炼气士,道号石矶,今日特来为各位讲解金仙道。” 多宝道人慢慢低头,目中精光闪耀,却迅速隐了下去。 袖中的李长寿此时虽只是纸道人在此地,但有多宝道人相助,仙识也是能看清这位大名鼎鼎的封神第一倒霉仙。 凭心而论,石矶娘娘姿色出众,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生的也是沉鱼落雁。 但这些,在此时并不能降低多宝道人半点杀意。 多宝道人对李长寿传声道:“这石矶,明知故犯,不可饶!” 李长寿心底却是一阵嘀咕…… 石矶娘娘好像也是在原本的封神榜上有名,这次要不要做个临时誓言,看看能否在封神榜尚未出世时,将原本榜上有名的仙人顺势打杀了? 仔细想想,李长寿还是打消了这般念头。 今日是为了帮截教清理陈珂旧疾,不必节外生枝。 还是要稳一手,原则上不干预截教内务。 他只是提提意见、给一些解决方案,不去替截教做任何决定,才是最明智之举。 突然间,石矶似是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多宝道人所坐的位置,原本轻柔的嗓音,也为之一顿: “那胖道人,为何不看贫道?可是贫道所讲,过于浅薄?” :。: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多宝: 我,水神,打钱。 胖? 多宝道人额头青筋蹦起,手指微微颤抖着,当下就要站起来“掀桌子”。 他在洪荒混了这么多年,看过祖龙斗始凤,见过祖巫怼妖皇,见证六圣崛起! 洪荒哪个旮沓角,没有过他畅游于宝物堆中的圆润身姿?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胖道人…… 他这是胖吗? 如果不是为了在每次跟宝物们亲密接触时,让每一件灵宝与肌肤的摩擦,都能有最顶级的享受,他会保持这种身材吗? 懂那种,躺在宝物堆上,让宝珠在肚皮上弹来弹去的快乐吗? 道门大兴至今,就连师尊也只会说一句: “宝啊,怎么最近又圆润了一点?” 什么时候用过这个胖字! 多宝道人怒从心起,却又想起自己此时正在挖截教教运被拖累的内幕,忍耐着没有去发作。 当着他的面说【胖】,那不就是指着玄都大法师说【懒】,指着广成子问【大师兄你上面怎么还有个师兄】,指着黄龙说【观赏】,指着太乙真人说【你咋阴阳怪气】? 呃,好像最后一个也没什么…… 忍耐了半个月的多宝道人,差点一捅留炸! 还好李长寿阻拦及时,用仙识疯狂传声: “师兄、师兄!别这样师兄! 这位石矶仙子是在说您珠圆玉润,忍住,忍住,只差最后两步了! 啊对,胖字还有个含义,经常用来形容仙子美貌,像什么‘月中仙子不及你一半’,也可以理解成‘月色之美你独占一半’! 是雅的、绝对是雅的! 小不忍则乱大事,咱们今日是来调查的,并非一定要出手呀。” 听着心底,李长寿仙识传来的阵阵疾呼声,想到此前的约法三章,多宝道人的道心迅速恢复。 “长庚说的不错,小不忍,稍后就少干掉几人。” 这已是动了杀意。 李长寿心底轻叹,截教果然是一言不合就开始斗法,最先想到的就是干架。 但让李长寿略微惊讶的是,多宝道人迅速露出温和的笑意,顶着伪装过的面容,抬头笑道: “前辈,晚辈刚才……” 怎料石矶又道:“还要狡辩吗? 莫非是觉得,来此地只是为了给自己谋个身份、增添跟脚,贫道的道就不值一提吗?” 李长寿:…… 虽然知道,这石矶此时有可能是心情抑郁,想找个发泄点,但这…… 算了,救不了,等死吧。 自己还是早早拿出第二套备用方案,改变顺藤摸瓜的思路,采取雷霆手段,打掉此地团伙,后续将事情彻底闹大,动用整个截教的力量清理门户。 多宝大师兄那是什么人? 截教大弟子,三教有数的高手,根据李长寿几次观察,多宝的实力应是在广成子之上,稳坐道门弟子的第二把交椅。 若多宝此时爆发,直接显露身份,将石矶在内已现身的四名截教仙直接打杀在此地,李长寿完全不会有任何意外。 大师兄也是要面子的。 但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 “哎,这个,前辈您恕罪。” 多宝道人应了两声,面露尴尬、站起身来,对着石矶深深地做了个道揖,忙道:“晚辈刚赶来此地,一路驾云行得急了,心神尚未安宁,请前辈恕罪、恕罪。” 李长寿暗中挑了挑眉,对多宝道人更增三分警惕。 “且坐,听好,”石矶并未继续多说,如此道了句,就开始讲述自身修行心得。 那些注视多宝道人的目光也尽数收回,各自侧耳倾听,对这次昂贵的听讲,大多倍感珍惜。 李长寿对多宝道人传声称赞道:“师兄当忍则忍,令人钦佩。” “唉,”多宝道人表情如常,却在心底一叹,“刚刚其实想出手,突然想到了,石矶也曾在老师座前听道,称我一声大师兄……” 李长寿也跟着轻叹了声,并未多说,只是静静等待着。 且说这石矶讲道时,倒也会有一些浅淡的花瓣飘出; 倒是能证明,这位原本封神大劫中惨死在九龙神火罩之下的石矶娘娘,本身也是有些道行在。 李长寿清晰地记得,这位石矶娘娘…… 老惨了。 在小哪吒的故事中,哪吒在陈塘关射出一箭,将石矶娘娘的驾前童子碧云误杀,石矶娘娘去找李靖问罪,李靖很痛快地就交出了哪吒; 石矶与哪吒斗法,轻松将小哪吒的乾坤圈、混天绫收了,追着哪吒去了乾元山金光洞。 本来,石矶见到太乙真人就行了礼,称‘道兄’,好商好量言说哪吒的罪过,反被太乙真人开团,最后惨死在九龙神火罩之下。 简而言之,太乙真人就是石矶娘娘命中煞星。 而就凭李长寿对太乙真人的理解,如果故事再按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阐截不免一战,拥有出色先下手意识、且百分百能成功激怒对手的太乙,绝对会先下手为强。 不过,就当前大劫来临前的形势…… 李长寿想到了自己一连串的后续规划,这石矶娘娘是否会出现在哪吒的故事中,当真不太好说。 更何况,这石矶能不能活过当前这一劫,都还是未知之数。 石矶娘娘这一讲道,转眼就是六个时辰。 待日暮西斜,太阳星在这个大千世界中的投影归于远山,山谷中的云雾也渐渐散开。 石矶自草庐中缓缓起身,黑裙褶皱宛若水波一般飘散,面上薄雾依然未散。 因听石矶讲道的缘故,此时有一二十人在悟道的状态。 多宝道人此时也做出这般模样,身周飘着少许‘浅薄’的道韵,似乎还能有所突破。 石矶脚下生云,朝着山谷深处而去,转眼没了踪影。 而此时,李长寿身上贴着的玉片,又带来了远处传声言说的话语…… 就听石矶对旁人道: “好了,今日之事我已做完,稍后若再有这般事,师弟莫要去信寻我了。” “师姐莫急,我有一言,师姐可否听完再离去?” “讲吧,”石矶的嗓音中略带无奈。 就听那截教仙道:“师姐,我知你性情高洁,不愿为了灵石宝材为旁人讲道。 可师姐您想,您开坛讲道,造福的其实是这些想混个声名的散修,咱们得的是他们所奉上的孝敬,扬出去的是咱们截教声威。 咱们截教万仙来朝,不在意多几个记名弟子,这就是只有好处之事。” “哼,”石矶轻轻皱眉,柔声道:“若你今日招来的,都是些真的有慧根、有悟性的炼气士,没有收他们给的好处,我还会信你这般话。 此事若让内门的师兄师姐知晓,他们该如何看待? 这不是将咱们截教三代记名弟子的身份明码标价,换做灵石? 咱们截教的教义是为生灵截取一线生机不假,却非是这般截取!” 听闻此言,多宝道人暗自一笑,对李长寿道:“看来,这石矶还不算腐朽。” 李长寿笑了两声,继续听着。 那男仙又道:“师姐你这般说其实也有些不妥,这天地间,修行莫非只看悟性?财与地也是重中之重。 师姐,这里是您这次讲道的一些……” “拿回去,”石矶定声道,“你在侮辱我!” “您先打开看看……” 啪! 嗡—— 李长寿的风语咒总算捕捉到了少许动静,正是山谷深处也传出法力对撞的波动。 风语咒又听到一声有些软趴趴的喝骂: “收起你这些灵石,莫要脏了贫道的眼,告辞。” 那男仙着急地传声道:“师姐!师姐你莫要着急,是师弟我言语不当,还请师姐莫怪……师姐!” 正此时,山谷深处闪过一抹黑影。 石矶驾云而起,面色冷峻,赶向了天边,丢下一句: “今后莫要再来寻我。” 多宝道人见状感慨万千:“看来,就如老弟你所说,参与此事之人也不能一概打杀,需有区分对待。” 李长寿也是感慨万千:这天道的收束之力果然厉害,石矶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最后却能化险为夷…… 留着石矶,在合适的时间地点,被该杀的人杀掉,以得出天道想要的结果。 天道刚刚对石矶有所影响? 李长寿自是不敢确认,他只能开启空明道心,检查下自身是否被劫运驱使。 “长庚,下一步该做什么?”多宝道人问。 李长寿斟酌一二,答曰:“上策继续隐忍,此地这几人都已做了标记,留影球也记下了这些情形,但说服力明显不足。 中策找一把钥匙,缩短探查摸底的间隔……” 多宝道人传声笑道:“那就选这个中策,倒是要辛苦这位石矶师妹了。” “师兄想如何做?” “还是用此前说辞就是,”多宝道人睁开双眼,自蒲团上站起身来,低头走向山谷之外,“长庚先想个主意,将那石矶挽留住,莫要让她离得太远。” 李长寿沉吟几声,对多宝传声一二。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多宝道人听了几句就是眼前一亮。 来时需玉符,走时却是毫无阻碍。 出了山谷,多宝道人驾云赶去天外,径直朝那布忠尧的云舟楼船而去。 待多宝道人距离云舟不过千里,布忠尧与采瑶已是在船首等候; 某个少门主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已经在想着,自己能请一位高明的炼丹师回去,能得自己门主父亲哪般夸赞。 突然间,侧旁有道流光飞射而来! 云舟上的众护卫尚未来得及做出应对,采瑶与布忠尧刚刚转身,就见十丈之外,凭空多了一抹身着黑衣的倩影。 布忠尧抬头看去,只觉得突然现身的女仙,身段窈窕动人、威压颇为浓郁,且刚刚仙识也见她从那山谷中飞出…… 截教高人,石矶娘娘! 采瑶反应也算迅速,立刻欠身行礼,高呼: “弟子拜见老师!” 石矶微微一愣,却是不记得自己在何地,见过这不过真仙境的女仙。 她轻轻颔首,道一声:“劳烦,且在船上为我寻一间静室。 待那胖道人回来,就让他单独来见我。 此前见他就觉得眼熟,突然想起,我与他师也是故交。” 采瑶连忙看向身旁的布忠尧,后者总算回过神来,对石矶做了个道揖,连忙侧身做请,口中招呼个不停。 少顷,石矶娘娘选了一处幽静的小隔间,抬手布置了一层层结界,静静坐在木窗前,仙识锁定在慢悠悠飘来的‘胖道人’身上。 不自觉,她额头细眉轻皱,心底回响起了,片刻前听到的那几句话语…… 就在她离开这片天地的一瞬,一道仙识突破她身周布置的仙力、突破她护身法宝,化作传声钻入她心底。 正是那胖道人的嗓音: 【石矶仙子,贫道乃天庭天将,今奉天庭水神、人教圣人弟子之命,暗中调查一家仙盟仙道势力是否背叛仙盟,倒向西方教。 今日已得出结果,正缺脱身之法,恰好路过此地,想请仙子协助一二。 待贫道顺利脱困,定秉明水神大人,给仙子重礼酬谢! 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声张,还请仙子先去这方势力的少门主所在云舟,凭仙子的身份要一处雅间,我立刻赶去与仙子汇合。 见面详谈,自知真假。】 然后,石矶就信了。 这让多宝道人感觉毫无挑战性,准备下次换成【我,天庭水神,去雅间候着】。 保不齐还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多宝道人刚上云舟,布忠尧就与采瑶向前迎来,言说石矶娘娘在等他。 此时,这位伪装过后的截教大师兄,表露出几分惊讶之感,又恰到好处的露出三分喜色、两分紧张,也算毫无破绽。 “石矶娘娘为何在此地等贫道?” “似是与道友的师父有关,”布忠尧催促道,“道友快些进去,莫要让石矶娘娘久等。 这可是实打实的截教高人,绝不能得罪。” “少门主放心,”多宝道人煞有其事地拱拱手,心底响起李长寿的笑声,快步赶去石矶娘娘所在之地。 后面之事,倒是颇为顺利。 有李长寿在暗中帮衬,多宝道人将‘天庭卧底’演绎的毫无破绽。 在船舱中过了不过片刻,石矶娘娘带着胖道人离了云舟,借口去拜访胖道人的师父。 临行前,多宝道人拉着布忠尧的胳膊反复叮嘱,说自己稍后自会来寻,让他莫要忘了此前商量之事。 这让布忠尧一阵欣喜,表面风度翩翩、暗地里咬碎后槽牙,硬是在本就已不宽裕的积累中,拿了一份厚礼,给多宝道人的师父带上。 对此,多宝道人虽然嫌弃,但还是‘感激涕零’地接了过来。 论大师兄的演技! 等石矶带着多宝离开,遁入这片天地之外; 站在船首的布忠尧和采瑶对视一眼,前者露出淡定的笑意,后者却是轻轻皱眉。 “夫君,”采瑶道,“万一他不回来,咱们如此多的灵石岂不是白用了。” “短视!” 布忠尧淡定地一笑,注视着石矶离开的方向,淡然道:“今日不过些许灵石,他日咱们或许会多一方助力! 甚至,这人将他师父也一同带来……也不无可能嘛。 哈哈哈哈!” 采瑶闻言微微皱眉,不由想起了自己表妹的师兄,莫名安稳了些。 有这般关系,又有截教石矶娘娘这般高人现身,对方总不可能是个行骗之人。 …… 且说石矶带着多宝道人一路疾飞,渐渐飞出数万里,离了普通金仙仙识能探查的距离极限。 于虚空中,石矶转过身来,轻声问:“道友,我送你到此地如何?” 多宝默然无语。 石矶又问:“若是此地不行,道友可说个地界,我左右无事,都可送你过去。” “左右无事?” 多宝道人面露威严,冷然道:“所以你便去帮人开坛讲道?” 石矶秀眉轻皱,此时总算意识到了眼前这个‘胖’道人不对劲,立刻全神警惕、手中摸出一把宝剑,向后退出数十丈。 “不必多挣扎。” 多宝道人左手张开,五指轻轻闪烁彩光,方圆百里内的虚空被完全封禁,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在多宝道人身上缓缓散开。 石矶面色大变,立刻就要出手,却又见面前这胖道人面容突然出现变化,化作了一张自己此前见过十数次,且无比熟悉的面孔! “大、大师兄……” “跪下!” 多宝道人一声大喝,石矶纤腿一弯,在虚空中直直跪落! 她手中的宝剑都有些拿不稳,面容与身周的遮掩法术瞬间消退,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俏脸。 李长寿却是无心欣赏美景,只是在暗自比较。 多宝道人版本的【跪下】,确实比云霄仙子的【跪下】,少了不少威势。 不太专业。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多宝怒斥截教仙 一处小世界角落,星光洒满湖面。 多宝道人坐在湖边青石上,面色颇为阴沉,让此地的氛围略微有些压抑。 青石前,截教仙人石矶正跪坐着,双目有些无神,眼角泛着泪光,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又显得颇为柔弱。 李长寿此时也化作青年道者现身,准备跟多宝道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从石矶入手,撕开‘截教仙记名弟子’这条黑色链条的缺口。 “多少次了?”多宝道人沉声问。 石矶娘娘低头道:“回大师兄,已有十……十六次。” “每次大概多少?” “数十人……” “十六次,数十人!” 多宝道人咬牙骂道:“只是你一个,就给截教多了上千记名弟子!这些弟子品性如何,有无业障你可一一知晓?” 石矶身子轻颤了几下,俯首叩拜,“石矶罪无可恕,请大师兄责罚!” “混账!” 多宝道人低吼一声,此地小世界骤然变暗,天地间灵气扰动,少许生灵陷入惶恐不安。 “你知自己罪无可恕,还这般理直气壮,请贫道责罚?! 你早做什么去了? 他们在此地做这般勾当时,你又去了何处?! 为何不来找贫道言说一二?” “我……” 石矶抬头欲言,却又低头俯身,不知该如何应答。 侧旁李长寿找准时机开口:“多宝师兄先莫急,等我与这位师姐谈一谈。” 多宝道人气愤难平地闭上双眼。 李长寿向前两步,对跪伏的石矶温声道:“师姐先起身吧。” 石矶动也不动,趴伏在那,纤瘦的身子不断轻颤。 李长寿语重心长地劝解着: “今日多宝师兄之所以花费心思,伪装成一天仙境的道人去听你讲道,就是想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与其他三位截教同门所说话语,我和多宝师兄都已听到了。 你似是为了还人情,才来此地为他们讲道,可对?” 石矶娘娘犹自不答,保持着跪伏。 多宝道人眉头轻皱,刚要说话,却被李长寿眼神制止。 李长寿轻笑了声,言道:“师姐,可否让我猜猜你在考虑何事。 你怕多宝师兄的雷霆暴怒,会将你所熟悉的同门直接打杀了,可对?” 石矶跪伏中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长庚师弟,我愿承担百般罪责。” “看来,师姐是觉得,这事仅仅只是败坏截教清名、损害截教名望。” 李长寿话语一顿,在怀中拿出一只木板,悬浮在石矶面前,道:“师姐还请看此物。” 石矶有些不明所以,抬头看了过来。 李长寿在侧旁摄来一捧沙土,堆在了木板上。 “这块板子,就是大教气运;这些沙土,就是大教弟子。” “大教都有圣人坐镇,可理解气运相当,而我们人教与阐教,都在木板之外包裹了一层铁皮,这就是镇教运之宝的重要性。” 李长寿话语一顿,问:“可听懂我说的这些了?” 石矶点点头。 “此时这木板的状态,就是我人教,沙子少、木板坚固,”李长寿言说中,又摄来一堆沙土,落在木板上方。 “这就是阐教的状态,沙子虽多,但木板还算牢固。 截教呢?” 石矶顿时想到了点什么,俏脸有些泛白。 李长寿随手将远处的沙堆摄来,凝成一道数丈高的圆柱,压在这木板上,木板顿时向下一沉。 李长寿正色道:“这就是截教最好的情况,木板被压低,但并未破碎。 可实际上呢? 因为弟子门人太多,这块木板比阐教、截教的木板都要宽、要长,可随之而来的业障,也在让木板加快腐朽。” 言说中,他打了个响指,这木板之上出现了一条条黑线,被上方沙柱压的开始形变。 李长寿在石矶身旁缓缓踱步,石矶跪坐在那,注视着木板迅速的腐朽…… 又抬手一划,一缕缕沙尘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进入这根沙柱。 “此时你明白,自己在外讲道,那些请你来讲道之人借此大肆掠财,有什么后果了吧? 一方面,更多的沙子压在了这块木板上; 另一方面,木板被更多业障侵蚀,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劫来临……” 锵! 李长寿左手握住一把长剑,剑光一闪,划过那木板下方。 木板突然绷断,沙柱朝着下方砸落,在石矶面前摔得粉碎,崩散成了满地沙尘。 石矶那细长的眉角轻轻跳动,面色渐渐苍白。 多宝道人叹道: “石矶啊石矶,想你上古时,因杀生业障被天道驱逐,走投无路时遇师尊讲道,师尊念你心性还算良善,顽石化生时不知悲悯,其情尚有可原之处,就在那讲道之地,给了你一席之位。 你就是这般回报师尊!这般回报截教!” “大师兄!我并不知……” “不知会有这般事?” 李长寿反问一句,慢慢在石矶面前蹲了下来,旋即温声道:“你可知那朵多宝师兄他们拼上性命得来的红莲,为何而碎? 截教业障太多,需被镇压气运的生灵太多,红莲力有未逮,遭受劫运反噬。 石矶师姐,大劫将要来临,如今劫运已蒙蔽天机,紫霄宫中商议大劫之事越来越近。 截教与道门现在所需的,并非是师姐你一条性命,或是其他几条、十几条性命,而是将这般讲道敛财之事彻底杜绝,否掉此前收纳的记名弟子。 你左手边,握着截教今后的气运,右手中,握着义气二字。 大教气运若崩,便是圣人老爷,也难以护住大教上下,那是与天道斗,将被划为天道之敌。 你当真要为那些不怀好意之徒,毁了整个截教,目送截教仙成百上千赴死?” “莫要再说了……” 石矶身子一软,有些无力地坐倒在地,妙目中满是茫然。 好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清明,对李长寿苦笑一声,低声问:“我能做些什么?”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自其内抖出笔墨纸砚。 “知无不言,想必请你讲道之人,定不只是今日这几位。” 石矶紧紧抿住嘴唇,拿起那杆笔时,纤手都在不断颤抖。 于是,三日后。 这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当真吓一跳。 从石矶撕开缺口,供出了她讲道十六次时,曾见过的几批不同截教仙人。 李长寿与多宝道人仔细琢磨,借石矶遮掩行踪,暗中将这十数名截教仙擒住,又用分开审讯的法子,打着‘将功补过’的幌子,拿到了十几张名单。 随后,将这名单上的道号整理一遍,互相交叉、出现频率较高的道号,列为重点追查目标。 多宝道人招来金灵圣母、龟灵圣母、赵公明,四名大弟子分头行动,两日之内,擒住六十余截教仙,再如法炮制,拿到了六十多张名单。 李长寿就负责整理这些名单,短短半天,列出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格。 作图表,也是李长寿的老本行了。 这时,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他与几位截教大弟子面前。 此事涉及到的截教仙,数量着实太多了。 这些‘贩记名弟子’的截教仙为了自身安稳,经常用一些宝物、灵丹,向上‘打点’。 其中所涉及到的截教高手数不胜数,甚至还有红莲破碎那日,曾在碧游宫中现身的几名截教仙人! 从上到下、利益相关; 连根拔除,必会元气大伤。 依然是在盘问石矶的小世界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背负双手站在湖边,石矶娘娘站在一旁。 多宝、赵公明、金灵圣母、龟灵圣母,看着面前的卷轴,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号,脸色精彩纷呈。 在他们身后不远,总共七十多道身影,被仙绳捆成了粽子挂在树林中,一个个低头昏睡。 李长寿看了眼石矶,后者此时双目有些呆滞,像是失去了所有精气神。 不多时,就听背后传来金灵圣母的怒骂声: “这些蛀虫!留他们不得!” “金灵你莫冲动,”赵公明连忙劝道,“你莫非还要将这上面的同门尽数斩杀不成?” 金灵圣母骂道:“他们也配同门二字!” “师姐,”龟灵圣母柔声道,“不如只诛杀行事较为恶劣者,这上面仙人如此多……” 赵公明道:“咱们也有监察不力之责。” 多宝道人背负双手,长长叹了口气,又后退两步,坐在青石上一言不发。 金灵圣母秀眉轻皱,叹道: “该如何做? 咱们要尽快做出决断,是杀是罚总要有个章程。 咱们虽说是暗中出手,抓来了这些同门,但消息势必会走漏……大师兄,若是咱们不及时做出应对,恐怕会有不必要的事端。” 多宝抹了把脸,坐在那陷入沉思。 此刻,万千压力汇聚于多宝道人身上,让这位道境高深、在微胖界还算英俊的道长,几乎要愁白了头发。 咚…… 突听一声轻响,几位大弟子同时看去,却见石矶跪在李长寿身侧。 “长庚师弟,你足智多谋,定有良策化解今日之局,我深知罪责,愿一死以谢罪,还请长庚师弟出手相助!” 李长寿眉头轻皱,侧过身去,并不受这一礼。 “起来。” 多宝道人低声道了句。 石矶娘娘却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多宝突然大怒,站起身来,双目瞪着时机,大手一挥,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石矶脸上,将石矶直接打出数十丈远,砸入湖水中。 “自己造下的孽障不想着自己化解,还有脸去求长庚! 师尊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赵公明连忙向前阻拦,挡住多宝道人,“师兄莫气、师兄莫气,石矶虽有过错,但这几日确实是在将功补过……” 龟灵圣母匆匆飞入湖水中,将浑身湿透的石矶搀扶了回来,石矶嘴角带血,低头不语。 李长寿在旁叹了口气…… 罢了,就当下次与云霄约会,能理直气壮要抱抱。 他缓声问:“此事,当真要继续查下去?” “长庚你不必多管,”多宝咬牙道,“这大树都已长歪了,若不下狠心剪除杂枝,早晚要朽掉!” 李长寿却道:“但师兄,杀孽一开,截教定有大批仙人死伤,同样也是折损自身气运之事。” 多宝道人瞪眼反问:“难道就这般算了?” “较为稳妥的法子,其实也非没有,”李长寿道,“师兄不如借此事,召开一次截教万仙大会,将仙人聚在一起。 先杀一儆百,诛首恶,且将几名罪当诛的圣人亲传弟子,杀之示众,威慑众同门。 当然,此事要请师叔点头。 随后再陈述今日截教之危局,团结截教上下,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这些只是治标之法。 大劫将来,这份名册还请师兄保管好。 现在你我都不知紫霄宫中会发生何事,大兴天庭又该如何大兴,退一步讲,若道门需仙人之命来填劫灰,到那时也当护住本分良善的同门。” 最后这几句话说的含蓄,但在场几人听罢,倒是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次大劫不同于巫妖大战、不同于龙凤大劫,而是圣人们‘商量着’来,若真的定下一个标准,大劫中,截教、阐教各自死伤多少弟子去填劫运…… 这份名册上的名字,自是优先处置;若劫灰不够,再各看天命。 “这倒也是个法子,”金灵圣母道,“虽有失光明磊落,但大劫之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此时若直接打杀了他们,倒是便宜了它们!” 赵公明小声道:“这么干,是不是有点太不仁义了……” 李长寿正色道:“此事自不可传出去,人心叵测,更何况寿元悠长的仙人?” 话语一顿,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卷轴。 “咱们也当稳一些,各自立下大道誓言,不对外走漏消息,且劳烦多宝师兄封掉石矶师姐这半日的记忆。” 石矶娘娘目中满是无奈,低声道:“长庚师弟,此次我当赴死。” “师姐不必如此,”李长寿正色道,“截教仙人太多,赏罚之事必须明确,不然极易生乱。 开始立誓吧。” 几人各自向前,包括多宝道人在内,立下了这份保密誓言。 李长寿还不放心地叮嘱道:“林中挂着的这些人,就当诛除的首恶,展示他们过错时,用留影球就可,不必让他们开口说话。 免得再节外生枝。” “善,”多宝道人答应一声,仰头长叹。 一个月后,金鳌岛上,截教万仙大会。 有关‘记名弟子’讲道的十多段画面展示完毕,全场落针可闻,一百多道被禁制了元神的身影,双目无神地跪在场中。 多宝道人一身白袍,收起手中的玉符,其内的‘骂稿’已是倒背如流。 他道一声:“请师尊法旨。” 侧旁,赵公明拿出一道泛着七彩霞光的圣人檄文,缓缓摊开,其内涌出一道青芒,肃杀之意弥漫全场。 檄文空白无字,剑意已然凌霄。 多宝道人站起身来,缓缓吸了口气,当着数不清多少截教仙的面,指着那百多道跪伏在地的男女,定声道: “师尊亲传弟子总共六十余位,今日贫道不得不杀六位! 聆听师尊讲道的弟子虽然不少,但今日不得不杀这九十六人! 哪个不是师尊驾前求道寻真的生灵,哪个不是喊着为天地生灵截取一线生机的截教仙人! 他们烂了,贫道心都要碎了! 师尊开辟截教,让贫道总领教务,而今咱们截教号称万仙来朝,贫道却搞成了这样……贫道愧对师尊,愧对师祖,愧对道门!” 多宝嗓音如惊雷炸响,截教万仙默然不语,不少仙子神情紧张、低头不敢直视。 多宝平复了下心境,缓声道: “还有你们。 你们此时站在各处,看着他们,心底可有侥幸?心底可有愧疚? 你们之中的某些同门,真就那么干净吗? 你们之中有些同门,比他们更混账,比他们更该被杀一儆百! 贫道今日劝你们一句,都把自己的道心拿出来,晒一晒,洗一洗,晾一晾! 大劫当前,不去想着团结同门、对抗大劫,而是仗着劫运遮掩,肆无忌惮、无比猖狂,原本三十年、五十年一次收敛灵石讲道,变成了三年、两年,甚至一年数次! 那朵十二品红莲就碎在碧游宫,碎在老师面前! 你们可知,老师这些年去混沌海中搜寻能镇压教运的宝物多少次? 你们可知,红莲破碎时,老师在笑! 老师无法如两位师伯那般作壁上观,老师已经准备等大劫降临,躲不过去就跟我们一起去顶! 你们呢!此刻都在想什么!” 多宝仰头长叹,周遭各处依然无比寂静。 多宝又道:“推算出道门将有大劫时,贫道本以为,大劫是来自于天地之外的邪魔。 贫道去混沌海中转了一圈,发现这些邪魔不成气候,又觉得,大劫应是来自于西方教大兴。 后来才发现,大劫源于天庭大兴,对道门降下。 人教总共有两位师兄师弟,玄都师兄镇压玄都城,抵挡外魔入侵洪荒天地。 长庚师弟为道门东奔西走、日夜操劳,让原本针对道门的劫难,也落在西方教头顶,能护住多少同门? 咱们呢? 我截教仙到今日为止,可做过什么,能缓解道门大劫之事了? 截教的大敌不在外,而在内。 贫道穷思冥想,在道心中挖出这四个字,送与各位师弟师妹共勉。” 言罢,多宝道人摆摆手,一座小山落在高台之上,一面削平,上书四个大字: 截教药丸……咳,不是。 【无愧于心】。 “都给我在这看三天三夜。” 第五百二十章 兄弟,你不太对劲 金鳌岛截教仙流血之日,李长寿只是暗中看着,并未现身。 毕竟这种时刻,他一个人教弟子,很容易成为个别截教仙人心底嫉恨的对象。 ——他在小世界中与四位截教大弟子、石矶娘娘一同起誓,又让多宝道人抹掉石矶娘娘些许记忆,且不给今日受刑者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是为了确保‘长庚’二字,不会出现在这次截教内肃之中。 混洪荒嘛,既要不吝以最坏的恶意揣度自己的敌人,也不能高估陌生人对自己的善意。 顺便,李长寿在暗中,还有件大事要做! 在多宝道人挥手,金灵圣母拔剑斩杀这百余截教仙,李长寿布置在天庭各处、金鳌岛之外的十余只纸道人,全力放出仙识、运转均衡大道,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 功夫不负有心寿! 那金灵圣母的剑光落下,长寿与金鳌岛上的众高手,都察觉到了一丝丝有些诡异的天道之力。 截教众仙将这天道之力当成了,有部分今日被惩处的截教仙,其实是被劫运影响,犯下大错。 便是多宝道人、金灵圣母、赵大爷他们,对此也没多想。 但同时在凌霄宝殿、五大天门观察的李长寿,却敏锐地发现,有几道细微的元神扰动,钻入了凌霄殿前、那伴着此次大劫一同降临的金柱之中! 这…… 封神榜莫非已被天道定下? 又或是,天道觉得几个截教仙有成神的潜质,提前收入此地,也稳了他一手? 李长寿仔细思考了半日,并未得出明确的结论。 若说封神榜上的姓名此时已被天道直接定下,又将几位圣人置于何地? 这完全说不过去。 李长寿刚刚定下心思,就听到了金鳌岛上传来了阵阵钟响…… 轻轻叹了口气,将几只纸道人藏于海底,抽离了心神。 又早早的,将一只纸道人,安放在南海之滨的安水城海神庙后堂,稍后定会有几位截教大弟子前来找寻自己。 其他人不敢保证,赵公明八成会来抱怨倾诉。 这次截教万仙大会,除却杀一儆百、清理顽疾,也直接否了那些用灵石换跟脚的记名弟子。 此时不必观测,截教的气运自是有所回升。 今日诛杀的那六名圣人亲传弟子,其实都不算核心弟子;而那九十多名截教仙,也多是修为不高、贪心不足之辈。 那忽悠了石矶娘娘的截教凶仙马元,此人就是神通修为较强,在记名弟子这件事中捞了颇多的好处,但并未被直接惩处。 此仙业障颇深,也十分有手段,是那张‘应劫卷轴’上排名靠前的仙人之一。 多宝道人应该是想用这把凶刃,在大劫降下时,去制造更多教外的劫灰,而后再安排此凶仙应劫…… 而这,就是李长寿更愿意亲近赵大爷,始终和多宝道人保持一定距离的原因了。 多宝是截教大师兄,他有许多赵大爷没有的顾忌和考量。 赵大爷就快乐多了,修为高、法宝强、神通广大,是天地间逍遥自在的一缕清风,笑着、荡着、荡漾着,若是一个不爽利,就直接‘哎嗨’一声,躺在地上吐几口血。 那是多么的快乐。 虽然李长寿……并不羡慕。 李长寿都能想象到,过几日后、万仙大会散了,赵大爷来海神庙时,那纠结、郁闷的模样,以及赵大爷开口说的第一句: 【长庚,这次的事……】 如果赵大爷说的不是这六个字,他天庭水神! 开铜镜直播,如何吓哭一只兔子! 玩笑,玩笑。 李长寿仙识扫过度仙门各处,感受到仙霖峰上盘旋的金仙境道韵,那万林筠长老应当是快要出关了; 不过,洪荒仙人年岁越大,对岁月流逝越不敏感,万长老应该还有个十天半个月才会出来溜达…… 小琼峰上一切如常,灵娥在打扫师父的草屋,师父的牌位前插着三根刚点燃不久的清香。 熊伶俐与酒雨诗正在灵兽圈中忙碌。 自从小琼峰高级吃货团的精英干事——酒玖与江林儿,与白泽一同外出经营临天殿,酒雨诗的修行速度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应该是少了人打扰的缘故。 又瞧了眼在度仙门安安稳稳修行的李靖,李长寿便收回心神,闭目打坐了半日。 最近这段时日,他虽在忙碌有关截教之事,但本体并未外出。 故,李长寿早早就将图老大、乾坤尺以及离地焰光旗送回太清观,只将塔爷留在了身边,以防自己有事要外出,会缺乏基本的安全感。 又半日后,灵娥端着一碗清爽可口的汤羹,驾云从湖边飞来,脆生生地喊了句师兄。 李长寿本体自丹房中现身,伸了个懒腰,去丹房外的木桥上闲坐。 灵娥搬了个蒲团,坐在自己师兄身边,两只玉足来回打着晃,小声问: “师兄,最近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纸人带回来的那些有关仙盟的传信玉符,师兄这几日都不怎么看了呢。” “嗯,”李长寿捏着汤勺,嘬了一口师妹特制的冰粉,笑道:“凡事若是事必躬亲,便是百个我也不够用。 仙盟只是最开始招人和搭建的时候比较麻烦,此时已经有了十二副盟主一同主持局面,我们只需要大方向上把控好。 管他里面是否沆瀣一气、上下勾结,只要总体而言是对天庭有利,是在做善事、抵挡香火神国侵袭,就足够了。” 灵娥低眉想了想,又问:“那师兄最近是在烦心什么?” “截教的事。” 李长寿将玉碗放在身旁,简单说了截教有仙人敛财恰灵石,乱收弟子、传道法,从而拖累整个截教气运之事。 灵娥听得一阵皱眉,低声道: “截教怎么还有这般仙人,都成为圣人弟子了,还不能约束自身,有不满足之处吗?” 李长寿笑道:“生灵皆有所求,故有私欲,私欲是为名望、是为命安、是为财利、是为自己在意之事,不一而论。 这并非贬义,不过是寻常的道理。 设想一下,若是阐教也有这般数量的门人弟子,怕也会出现这般、那般问题。 还是太清老师高瞻远瞩、洞悉生灵秉性,故不去收太多弟子。” 灵娥眨眨眼,用气声问:“老师在听着吗?” 李长寿:…… 这师妹的思想觉悟,还是远远不够! 拍马屁这种事,是必须在圣人老爷面前吗?那是要人前人后都口径一致,打心眼儿里去尊敬! 毕竟,谁也不知圣人若主动探查,会不会看透炼气士道心…… 稳一手、稳一手。 “你表姐那边,此前我稍微利用了她一下,”李长寿道,“后续也已处置好了,前几日刚去了一封书信,送去了一些丹药。” “嘻嘻,我表姐她其实本性还是不错的,就是爱显摆了点。” 李长寿笑而不语。 灵娥在旁想了一阵,脚丫突然停下了晃荡,纳闷道:“师兄,有个问题我可以问吗?” “问就是,”李长寿身体后仰,双手撑在木桥上,眺望着黛青远山,瞭望着云起云落。 灵娥道:“有人暗中做这事,如何能瞒得过圣人老爷? 截教的师叔教主,也应是知道这些事的呀,为什么之前没去管呢?” 李长寿不由一阵默然。 灵娥小声问:“是不是,不该问这个呀……” “哪有什么该问不该问,”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灵娥你仔细想想,他们收取灵石、收记名弟子这事,本质上是什么? 滥传功法。 若是在阐教,依照阐教教义,法不轻传、道不轻授,也不过是将其逐出师门。 而截教传法传道本就没有约束,如今截教万仙来朝,便是三师叔当年传道的成就。 此事其实只值得训诫,最多是逐出截教,今日这般直接打杀了百多仙人,是在此前红莲镇压截教教运失败的背景下,将他们的罪名放大了许多倍。 此次之事,不过是多宝师兄找了个由头,敲山震虎、整肃风气,让截教上下团结一心,应对大劫。 毕竟,真正压死骆驼的并非最后那一根稻草,而是骆驼背上原本的重量。” 灵娥捏着自己下巴一阵轻吟,小声嘀咕:“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 “你莫要总觉得自己聪慧,”李长寿笑道,“三教之中高人无算,三位大师兄都是智谋算计远超于我的高手。” 灵娥却道:“师兄,你这就太过自谦了,云霄姐姐对你谋算之力无比推崇呢。” “这种事,我宁愿自谦万倍,也不敢自大一成。” 李长寿身形一翻,直接飘到了门旁的躺椅上,丢下一句‘记得把碗洗了’,就闭目仿佛睡了过去。 灵娥做了个鬼脸,端起玉碗、招来托盘,哼着林间小调,驾云离了重重阵法。 当真,悠闲呐。 …… 心神挪去南赡部洲,趁着截教万仙大会还未落幕,赵大爷还没过来找自己倾诉,李长寿决定做几件‘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就是检查一下各地状况。 纸道人自商部落的疆域内醒来,仙识扫过,发现商部落的旗帜已经插满了万里内的各处城头。 这扩张速度,当真令寿赞叹。 随之,李长寿的仙识就寻到了了,完美融入俗世生活中,正在体验凡人苦乐的七情转世身。 有孔宣暗中庇护,七情转世身过得相当滋润,在一座大城中,活成了‘小霸王其乐无穷’的模样。 七情分属七个人格,按时辰外出活跃,导致这个少女成了凡人眼中的‘怪胎’。 精力异常充沛、时刻保持活力。 但这年头,只要外相生的好,三观跟着五官跑。 七情转世身生而貌美,自是有不少提亲、有所图之人,但无一例外,都被七情转世身捉弄的相当凄惨。 还好,她们只是游戏人间,始终保留了后土娘娘的那份温柔,并未真的伤害过凡人。 见此状,李长寿也就暂时打消了带她们去天庭的想法。 让她们与人族多接触接触,终归是有益无害。 ——正因凡人寿元短短,人生才会迸发出更多的诗意与浪漫。 天庭天人族的城池,就少了许多烟火气息,没了内味儿。 孔宣还在闭关,李长寿虽然好奇,但没啥事也不敢打扰,就派了一具纸道人赶去南、东、中三洲交接之地,查看此地妖族情形。 此行,李长寿还特意去了一趟陈塘镇。 陈塘镇经过上次灵娥历练、搞掉了一批大妖之后,比原本变得安宁了许多。 人、妖势力暂且相安,但随着妖族元气渐渐恢复,冲突自还会在未来继续爆发。 值得一提的是,陈塘镇的人口在迅速增加; 此地土地肥沃,又有一群护卫此地的强人,且因外围妖族给的压力、以及修行之士的主持,偷盗欺凌之事近乎完全消失,吸引了不少流浪四方的人们落足此地。 李长寿也未打扰此地安宁,像是个过客,只是走走、看看,纸道人悄然离开。 说起用纸道人监察,有一个地方,李长寿一直没落下。 自然就是黑豹处。 这黑豹,自从丢了夫人之后,就在洞府中老老实实修行、扎扎实实提升自身实力。 也不知是天道影响,还是大劫劫运作祟,黑豹不只是修为速度比原本增快许多,想法也在渐渐变得偏激。 李长寿偶尔听到黑豹自言自语,从【旁人能做到、为何我做不到】,渐渐变成【都是天道不公,所以我才做不到】。 对此,李长寿也没什么办法,不敢强行干预这只黑豹的成长路线,免得被某位欠债却成了大爷的老爷,用小电鞭一阵安慰。 怕倒不是多怕,就是……嗯,有辱斯文! 真正的陆压都已经被黑豹奶死了,自己也没什么迫切的所求。 下次灵娥要渡劫时,来这里求一签‘她定难以渡劫成功’,增加一点玄妙的成功率。 左右无事,还要等赵公明前来抱怨,也无法静心修行,李长寿也就开始给自己找点事做。 去地府转转,与轮回塔的地藏下盘棋,享受下谛听的摁肩服务; 在南海之滨走走,与当初选择追随自己的各位魔兵谈谈心,问问他们有什么诉求; 再跑去龙宫打打秋风、搞点阵法类宝材,顺便体验一下龙王的枯燥生活。 而后意外发现,敖乙、卞庄、灵珠子三兄弟已离了地府,不知去哪浪荡; 各位魔兵最近也恋上了尘世,在体验百家人生,做起俗世的各行各业,甚至还有尝试娶亲成婚的打算; 东海龙王最近也有些郁闷,在发愁龙族龙口出蛋率创新低的老大难问题…… 左等右等,四五日匆匆而过,截教万仙大会都散场了,却不见赵大爷来海神庙。 李长寿心底一阵嘀咕,莫非自己推测错了? 这,没道理…… ‘长庚,长庚!’ 心底泛起熟悉的呼喊声,却是来自于天庭水神府的书房之外。 李长寿忙将心神挪了过去,对着镜子确认一下纸道人模样,端着拂尘匆匆而出。 东木公精神奕奕地站在门外,见到李长寿就是大笑几声: “哈哈哈哈!恭喜长庚!贺喜长庚!” 李长寿笑道:“这喜从何来?” “那太白宫已是修好,”东木公赞叹道,“昨日监造太白宫的仙神,已在通明殿中述职,今日通明殿也派人验收。 若长庚愿意,今日就可搬过去!” 李长寿想了想,却道:“有劳木公费心,但陛下的旨意尚未凝成,提前入驻怕是有些不妥。” “哎,”木公在旁温声相劝,“天庭哪个不知?哪个不闻?” “并非是这般,”李长寿正色道,“还是稳妥些,等陛下旨意下达,神位有所进阶,我再搬家也不迟。 这些不过都是虚名,为天庭、为陛下效力才是首要之事。” 东木公做了个道揖,笑道:“那就依长庚所言,我再去催催通明殿那边,让他们停下不必要的旨意。” “有劳木公!” “小事,小事。” 虽然天庭现如今凝旨已比原本快了许多,但同时需凝的旨意也比原本多了许多; 而修改天庭职位、提升星君品阶,需要调用的天道之力也比其他旨意多了数倍不止,花费的时间自然就更长一些。 “其实这些,随遇而安便是。” 李长寿摆了摆拂尘,请木公进来喝茶。 木公却记得李长寿许久之前的叮嘱——他们两个最好还是保持点距离感,不能太熟悉,免得影响到玉帝陛下的威信。 当下,东木公就告辞而去,李长寿将其送出了水神府。 还不等李长寿转身,另一只纸道人,总算听到了那熟悉的叹息声。 “唉——” 赵大爷,来海神庙了! 呃,这也没什么好激动的。 安顿好水神府的纸道人,李长寿心神挪去海神庙,与赵公明顺利碰面,又命神使奉茶。 赵大爷果然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长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观察着赵公明那复杂、无奈,且略带疲倦的面容,心底暗自一叹。 接下来,就是那六个字【长庚,这次的事】的登场了。 “长庚,”赵公明一声轻唤,眉头紧皱、胡须也在颤抖。 来了来了! 李长寿又抿了抿茶水,准备着稍后的长篇大论。 赵公明提了口气,却又迅速落下,低声问:“若阴阳合合,有了肌肤之亲、如凡人那般洞房花烛……会不会有子嗣?” 李长寿着实怔了下,将口中茶水迅速咽下,头顶挂满问号。 不对劲,赵大爷今天不太对劲! 第五百二十一章 我 本 低 调【求票】 果然不对劲! 李长寿注视着眼前这个蓄着美髯的截教外门大弟子,云霄仙子的老义兄,自己跟截教最先产生交集的洪荒大能,目光逐渐犀利了起来。 已知,此时万仙大会已经散场一天又八个时辰,按赵大爷的性子,本该散场后就来此地找自己倾诉。 犯错时间相当充裕。 又知,此次截教内部震动,不少截教仙被斩,截教内部气氛压抑,定会有人内心抑郁,想找人倾诉。 大概率是喝了点酒,然后酒不醉人人自醉,内心郁结需要发泄。 犯错情绪相当到位。 再有,此时赵公明老哥双目炯炯有神,眼底满是希望的光亮,嘴角微微撇起,胡须都打理得分毫不差,嘴上表达着担心,眼底隐含着期待。 明显就是神清气爽的状态! 综上,根据公明老哥此时脖颈上那浅浅的唇印,李长寿大胆地做出了推测! “金光?” 赵公明怔了下,下意识看了眼身后,摁着李长寿的胳膊,忙道:“莫要乱说,莫要乱说,这事与金光有什么关系?” 李长寿眉头紧皱,低声问:“老哥,那是谁?” 赵大爷嘿嘿一笑,先是百般扭捏,又是十二分羞涩,最后老脸一红、嘿嘿直笑,道出了一个名号: “灵、灵。” 李长寿:…… 突然感觉脖子有点凉呢为什么? “老哥,真的假的?” “这……真的会有子嗣吗长庚?” “那首先要看,到底进行到了哪个步骤。” “嘿嘿,你要问,还剩什么步骤。” “那?” “没什么步骤了,”赵公明抚须轻笑,突然低头看了眼脚下,小声问,“咱们蹲下作甚?”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低声道:“腿软,害怕,老哥你……是情投意合、二心萌动、情不自禁,还是冲动难抑、酒后迷乱、酿成大错?” 赵公明仔细想了想:“我与灵灵相识多年,原本只是同门情谊,也就是在金光师妹对我表露情愫、而我们确定彼此做不成道侣后,灵灵与老哥突然走得近了些。” 灵灵…… 我还云云呢我! 李长寿道:“那就要恭喜老哥,贺喜老哥了。” “同喜、同喜,”赵公明抚须眯眼笑着,但笑容渐渐收敛,又问:“这到底会不会有子嗣?” 李长寿问:“嫂嫂没说吗?” “没,”赵公明道,“我们当时醉了酒,醒来时她已离了我用定海神珠开辟出的小乾坤,留下了一封书信,让我过段时日再去寻她。 还说……” 李长寿小声问:“说什么?” 赵公明以手遮面,叹道:“大意是说,昨夜是她的问题,本是好奇你与云霄当日未做完之事是哪般,没想到…… 她那封信中说,会对老哥我负责,但此时心有些乱,让我晚些时日再去寻她,还让我别把这事透露出去。 就当是一场梦。” “别啊,”李长寿道,“这时就该乘胜追击,稳固感情,嫂嫂容貌出众、性情率真,又神通广大,更是截教第一女仙,与老哥你分外般配。 老哥你是天地间第一缕清风,若嫂嫂跟脚属水,你们就是‘细雨裹春风,润物细无声’。 若嫂嫂跟脚属土,你们就是‘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多般配!” “是哈?哈哈,还是长庚你有文采。” 赵公明继续抚须轻笑,突然发现自己捋一遍四寸长的胡子,手就碰到了地面。 “长庚,咱们要不要先从椅子下面钻出来?咱们躲个什么劲?”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一笑,各自起身坐回椅面,相视大笑。 《夫纲》。 李长寿道:“若说子嗣,先天生灵相对较难,再者也要看嫂嫂想不想要。 而今大劫在前,金灵嫂嫂对你也有愧疚,觉得是她用强……应当不会有这般情形,老哥你还是要多努力。” 赵公明松了口气,叹道:“我也是在担心大劫之事。 唉,百多同门被斩……金灵也是因为这事,心底颇为郁结,她醉酒后呢喃许久,言说自己并非是要杀他们,只是为了截教教运计。” “嫂嫂看似性情火爆,实际上也是颇为温柔……” “她那脾气都是故意露出来的,”赵公明笑道,“我刚追随师尊修行时,她性子也是颇为温柔,正是因心软让同门遭了灾,自此就少了笑意、出手越发果决。” 李长寿缓缓点头,又拱手道:“不管如何,还是要恭喜老哥!” “客气,客气,”赵公明大笑几声,“老弟你也要加把劲,你有情、我妹有意,何必多扭捏?” “终究还是因大劫之事。” 李长寿含笑道了句,又在怀中取出一只宝囊,郑重地递了过去。 他语重心长地解释着: “老哥,此物是上次金光师姐来寻我相助时,我为老哥你备下的一份礼,没想到老哥你能坐怀而不乱,对金光师姐以礼相待,实乃我辈男儿之楷模。 这东西也就没能派上用场。 而今特赠于老哥,望老哥好自珍重。” 赵公明打开一看,见是几只画轴、几瓶丹药、几坛仙酿,虽不知具体何意,但还是欢喜着收了回来。 “老弟你擅谋擅算,当指点老哥一二……此时我该做什么?” “一直等着自是下下策,”李长寿道,“想必此时嫂嫂正心乱,老哥当趁热打铁,主动向前,对嫂嫂表明心意,打消嫂嫂顾虑。 有三个忌讳,你定要记住。” “哦?” 李长寿道: “其一,是不可将这般男女之事挂在嘴边,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尊礼,不然显得轻浮孟浪、或是让嫂嫂觉得你对她少了原本的尊重。 其二,若嫂嫂言说先闷着你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对外言说,你切不可一口答应,要反问一两句,该如何说,老哥你定有分寸,就是表达你以能与她相伴为傲。 其三,就是不可主动提子嗣之事,不然会让嫂嫂多心。 可都记住了?” 赵公明一一点头,正色道:“都记住了,我这就去寻她,多谢长庚!” “老哥客气、客气。” 当下,赵公明站起身来,快步出了后堂,李长寿在旁追着送了两步,目视赵公明化作一道水蓝光华,火急火燎飞往天边。 李长寿负手站于内堂门前,先是嘴角露出淡淡的浅笑,而后这具纸道人迅速遁入大地深处,本体在丹房前仰头大笑。 这笑声传遍小琼峰,惊扰了湖边修行的灵娥,吓到了正偷偷摸摸给灵兽灌酒的熊伶俐,吵扰了正在棋牌室中修行的酒雨诗。 甚至,李长寿还从袖中拿出一瓶蟠桃酿,自饮自酌、怡然自得。 可喜可贺,当真可喜可贺! 一是为赵大爷终成好事,二是为赵大爷与金灵圣母走到一起,截教内外门之间的隔阂消失无踪。 倘若今后,赵大爷真的要应劫出事,自己只需及时通风报信、拖延少许时机,第一时间赶来驰援的已不是三霄仙子,而是金灵圣母。 动赵大爷,那就是动整个截教八大弟子! 自己要保人捞人,难度大大降低! 妙,当真是妙啊。 此事可追溯到金光圣母与火灵圣母来他海神教求援,自那开始,一条红线出现偏倚,终究促成了今日之局。 此时李长寿只是开心而并非得意,那种发自内心的欣喜,让他几乎飘飞而起。 不多时,李长寿振了振双臂,跑去密室中,提笔给云霄仙子写了封信,信中隐约提到了此事,让云霄叮嘱琼霄、碧霄两位仙子,近几年莫要去找寻赵公明。 而后,信中告罪言说上次之唐突,话锋一转提及截教之事。 最后再留笔一二,写一句诗不诗词不词的情话: 【你秋眸如诗,我初闻微醺】 一封内容丰富有内涵的情书,就这般成了。 就是有点淡淡地羞耻。 当然,稳妥起见,李长寿还要润一遍、誊抄一遍、终审一遍,这才满意地封入法器之中。 取来一只纸人,化成白鹤叼着信封,化作云烟土遁而去。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仙识瞧了眼正在湖边的灵娥,见她正在修行,也就没过去调戏。 等了赵大爷几日,得了这般好消息,当真不错。 在赵大爷和金灵圣母之事中,他能看出什么? 或许普通仙人能看到的,是截教内两位大能修成道侣;有些大局观的仙人,看到的是截教内门和外门更加紧密。 李长寿就不同了,他看到了…… 今后天庭四御之勾陈、紫薇的老父亲! 但很快,李长寿就主动开启空明道心、进入贤者时刻,让自己从这般开心中冷静了下来,仔细盘算此事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 除了带坏点截教风气,并未有太大影响。 嗯,自己不能总是抱着一个固定的思维方式,先入为主觉得赵大爷会成西方、阐教首要开刀之人,此时形势已是大有不同。 李长寿沉吟几声,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又半个月后,李长寿一具纸道人离了小琼峰,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赶去了丹鼎峰上。 他刚飞来此地,还未来得及落下去,一道碧绿流光闪过,万长老已是出现在他面前,抬手拉住他这具纸道人的手腕,激动莫名。 “长寿!快!” 李长寿有点懵,忙道:“长老,怎么了?” 随之,他在袖中拿出万长老渡劫前给的储物法宝,“弟子特来归还此宝,恭贺长老渡劫成金仙,摘得长生道果!” “这般都是小事,”万长老冷冷一笑,表情煞气冲天。 这是激动、激动…… 还好,万长老犹自记得,需得帮李长寿遮掩身份,只是道:“那毒经,毒经。” “毒经……” 李长寿笑了笑,嘴上说着:“长老您的毒经我都记下了。” 同时面对面传声:“长老,此事不宜声张,咱们先去屋内商量,事关重大,您若想见,定会让您见到那位吕岳前辈。” “善,好。” 当下,万林筠拉着李长寿的胳膊,朝自己屋舍落去。 周遭不少仙识注视着这一老一青的背影,对李长寿……非实名羡慕。 到了屋舍中,万长老也不问其他,只是拉着李长寿探讨吕岳两篇毒经之中的内容,李长寿应答如流。 此时修为境界已远在普通金仙之上,自不会被万长老难住。 许多生僻的毒理……他只要说的自信一点,万长老自不会有太多怀疑。 万长老想见‘偶像’的心十分迫切,李长寿先是让万林筠长老保持冷静,又说了几点必须注意的要点,随后就开始一顿安排。 首先,万长老先去找掌门报备,言说自己要外出探寻一批毒草毒药,回来炼制更强的毒丹,又去百凡殿中打了个招呼,说将会带小琼峰仙人李长寿,一同外出游历。 随后,择日不如撞日,万长老半日后就带着李长寿的纸道人,出了度仙门。 离开东胜神洲后,李长寿恢复成纸人模样,藏身万长老袖中。 万长老也遵循李长寿的指导意见,更换了容貌,从一个面容皱巴巴的冰冷老道,化作了面容白净的冰冷中年道者。 穿锦衣、着华服,收敛金仙境气息,只是散出一点金仙境威压,将几样威力奇大的毒丹放在手边,飞出天涯海角。 这一路无波无澜,万长老顺利抵达天涯秘境附近的一处小千世界。 与此同时,李长寿在胭脂堆中,将吕岳拽了出来,说自己有个精擅毒丹的好友,想找吕岳求一番指点。 吕岳,老好面了。 那自然是直接答应了下来,与李长寿的纸道人一同,赶去与万长老碰面。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晨间。 太阳星的投影将一片金辉洒向这片小千世界边缘,站在一处山峰上的万林筠,看到空中落下的那名老道后,身形顿时一震。 “来者可是毒尊仙吗?” 吕岳眉头一挑,这称呼让他颇感爽利,嘴角露出淡定的微笑:“贫道截教吕岳,道友可等候多时了?” “并未、并未!吕前辈请受晚辈一拜!” “哎,道友这是作甚?” 万长老竟倒头就拜,吕岳知这是李长寿‘好友’,赶紧向前阻拦,身形匆匆落下,将万林筠扶了起来。 这两毒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咳。 万林筠长老叹道:“前辈是晚辈毒道引路之人,正是因早年拜读了前辈您半篇毒经,晚辈才明毒丹之道,这一拜您自是受得。” “莫这般说,”吕岳不由挺胸抬头,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李长寿纸道人,笑道,“贫道不过是在此道多沉浸了几个元会,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道友,你我平辈论交就可,不必前辈晚辈的称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道友去个好去处?” 万林筠连忙答应,目中感慨万千。 李长寿在旁赶紧阻拦:“师兄,大可不必!” “你看看,”吕岳笑道,“这就是长庚师弟你的不对了,你这是对天涯秘境抱有偏见,我们只是过去喝酒聊天,又不是你想的那般。 走,走,莫听他的。” 当下,吕岳点了一朵白云,带着万林筠飞天而起。 李长寿在旁欲言又止,又见万长老此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追偶像’,也并未扫兴。 算了,随他们去吧。 帮万长老完成心愿,稍后看万长老的意思,若是想回度仙门修行,那就回去继续修行。 若是想在外走走看看,体验不同的仙生,那也可以去临天殿帮帮忙嘛。 这般跟脚透明、自己放心的金仙,才算是真正的助力。 而自己…… 接下来,必须低调行事,减少引起旁人注意的机会,安心等待紫霄宫议事。 之前播下去的种子,那时才会有硕果。 …… “木公啊,你说,咱们要不要给长庚大操大办一次?” 凌霄殿上,白衣玉帝身体前倾,突然如此一问。 下方的木公眨眨眼,立刻笑道:“陛下,您之前不是说了,待那道旨意凝成,要宣告三界,天地同庆。” 玉帝笑道:“具体如何同庆?” 木公沉吟几声,“老臣也不太明了,大抵就是让俗世风调雨顺,让四海安宁无灾。” “那不够。” 白衣玉帝手指敲了敲桌面,“长庚之大功数不胜数,更是天庭与阐截两教关系的润滑剂,非同小可。 长庚即位太白星君,不如广邀三界仙神,地府阎君、四海龙王,各路城隍土地、山神河神,都来天庭聚一聚。 借此,还可让咱天庭趁机立威。” 木公仔细权衡利弊,而后左手搂着右手袖袍,右手竖起大拇指,喊道:“陛下,妙啊!” “哈哈哈哈!” 玉帝仰头大笑,随后又沉吟几声,言道:“木公你看,此事如何能暂时瞒一瞒长庚,不然长庚定要推诿拒绝。” 木公顿时颇为为难:“这个,想瞒过他……比瞒过您、咳,老臣失言,请陛下责罚。” “哎,”玉帝摆摆衣袖,“长庚善算计,化身不计其数,木公你说的自是没错的。 但你请罚了,就罚你三百年的功德薪。 这般,此事先暗中准备,莫要让旁人知晓,待旨意即将凝成再广发请帖,定要让长庚推脱不及!” 如此费心为臣属安排‘惊喜’的天帝陛下…… 木公默默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低头高呼英明。 第五百二十二章 翻译翻译,什么叫惊喜 ‘啧,这几年倒是难得清静,也不知赵大爷跟金灵大婶,小日子过的如何了。’ 小琼峰地下密室,某幅不起眼画作,下方那根中空的画轴中。 李长寿变化出的微小人影,正舒服的坐在袖珍圈椅中,端着一只夜光杯,品味着道境突破后的种种玄妙。 修行,就如这杯中之酒,沉浸其中的岁月越长、酒就越醇香。 内视自身,玄黄塔在元神处上下浮动;元神周遭的功德池,呈现出一片耀目的金色。 虽有两大笔功德被拖欠着,但天庭神位、南赡部洲海神教提供的香火功德,缓慢却源源不断地,提升着李长寿的功德累积。 照这般速度,封神大劫完全爆发之前,功德金身大概率是可以凝好的。 当然,假如真的发生【九成九点九】这种糟心事…… 那他也只能仔细提防,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玄都师兄曾说,可能是道祖为了让他更好的修行,所以阻止他凝成功德金身。 对此,李长寿一直有些存疑。 他自是知道的,功德金身一方面是免死金牌,一方面又会被天道影响。 但大法师所不了解的是,李长寿的均衡大道,若未来想在圆满的基础上迈出最后几步,就必须更深入的理解天道、影响天道。 功德金身就像是一条‘数据线’,让李长寿有机会跟天道直接相连。 故,李长寿一直怀疑,道祖不让自己凝功德金身,其实是在阻碍自己更深度理解天道。 若真是这般,李长寿虽感觉遗憾,但也无法强求。 毕竟这洪荒天地,道祖是天地意志之外最强的一股意志,凌驾于六圣之上。 话说回来,这几年,洪荒的大势力都是怎么了? 洪荒五部洲中,截教安生、阐教安生,就连西方教都难得安生了下来。 洪荒五部洲之外,仙盟有条不紊地发展,按部就班地与香火神国局部开战,西方教同样没什么大动作。 难得的平和期。 今日,如果不是需定时观察临天殿处的情形,李长寿也不会主动脱离悟道境。 放下夜光杯,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股心神快速划过各处纸道人,最终落于白泽袖中…… 还没散开仙识,就感觉周遭似有道韵冲撞,乾坤也在轻微震荡。 在斗法? 李长寿仙识迅速朝着周遭扩散,感知到了外面遭乱的情形。 虚空之中,两批炼气士正生死搏杀,双方仙人数量达到了数千,此时已是斗法尾声。 获胜的一方将另一方四面包夹,已是稳操胜券。 从白先生此时气定神闲的状态来判断,应是临天殿赢了这一战。 白泽此时并未与人动手斗法,而是在暗中躲避,远远观察。 真正上流的文臣谋士,从不去干冲锋陷阵这种粗活。 李长寿主动暴露仙识波动,白泽立刻轻咦了一声,抬手看向袖中,问道: “水神?哦不,星君大人?” 李长寿心底暗笑,只道白泽是在调侃,并未多在意这般小事。 神位升不升、三阶还是二阶,并不能动摇他手中掌握的天庭实权。 天河水军兵权与先斩后奏之权,其实只是流于表面的权柄,他普通权臣的地位,来于玉帝的信任,更来于兜率宫的影响力。 李长寿传声回道:“白先生,此地这是怎么了?” “星君……” “还是喊我水神吧,听你这般喊也顺耳了。” “善。” 白泽露出几分笑意,双手揣在袖中,温声道:“这是一家三个月前与临天殿爆发冲突的仙门,对方想抢咱们地头。 水神大可放心,此事今日就可告一段落。” 李长寿问:“临天殿伤亡如何?” “炼气士陨落不会超过二成,”白泽道,“因这般斗法磨砺,总体实力其实算有所飞跃。” 二成…… 这简单的两个字之下,也是一条条性命。 不过这也没办法避免,只有血与魂铸造出的临天殿,才可完成今后的大事。 李长寿又问:“战陨者善后诸事,可安排好了?” 白泽答道:“此前就已安排下,只是现如今临天殿实力还不足,灵石宝材流转不够,人手也欠缺,尚不能做到尽善尽美。” “不管如何,都要尽力去做。” 李长寿注视着那边斗法的情形,临天殿一方已开始呼喊‘自缚者不死’,敌对仙门有不少炼气士,已开始老老实实收束仙力…… 三千世界中,这般规模的斗法常有,但很少出现一方‘围歼’另一方的情形。 对于大多数的战事,一方只要占到优势,另一方大部分炼气士就会盘算如何撤退; 而当一方的优势大到足以奠定胜局,另一方近半数炼气士,会迅速一哄而散…… 美其名曰保存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实际上,只是练气士对仙道势力,没有那么深厚的归属感,不想为此拼命罢了。 今日之战局,自是有泽精心安排、巧妙布局,临天殿赢的行云流水,且能收获大批俘虏…… 李长寿仙识扫过各处,又被另一处角落中的画面所吸引。 那里,姿态万千的仙子站在七彩莲台上,包裹玉足的长靴有着厚厚的鞋底,借此弥补少许身段上的不完美。 浅红色的抹胸胸襟几欲绷断,掺杂了金丝的黑绸长衣,又衬得她肌肤如雪、欺霜傲寒; 那修长的脖颈之上,是她越发令人惊艳的容颜;此时虽被薄纱遮掩,却依然难掩她红唇的鲜艳…… 此刻,她纤手轻摇,控着一只大葫芦在人群各处穿梭,打出道道凌厉的剑气。 玖师叔这还真是…… 女大八十一变,越变越好看。 其实酒玖变化最大的,是她自身的气质; 原本是有些‘青稚’外加懒散,而今却是成熟、端庄、威严之中,保留了三分慵懒。 倾国倾城非凡俗,一眸落尽男儿心。 李长寿对白泽传声赞叹:“若不是那只大葫芦,这位酒师叔,我当真是不敢认了。” 白泽笑道:“圣女这些年一直十分努力,自是有些回报。 水神可知,她所说的诸多话语中,最令我动容的是哪句?” “这我如何能知?” “她说,”白泽轻声一叹,“能帮上他就好。” 李长寿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瞧了眼那边的师叔,只能道: “还请白先生多多照料酒师叔,让她不要有太大的压力,她此时已是做的十分不错。” “水神这些话,需要我原话转告吗?” “随你。” 言罢,李长寿‘目光’挪去旁处,并未见到忘情上人·富贵殿主的身影,倒是看到了自家师祖江林儿扛着大刀打杀四方。 仙识扩散开来,又发现了另一处斗法之地,七八名金仙左右搏杀。 忘情上人左手并着剑指,挥洒出万千剑气,两鬓白发左右飘舞,一身黑袍闪耀青光,怎一个‘帅’字了得! 那是相当酷炫! 李长寿道:“白先生,最近三千世界可安否?” “西方教似乎有意想拖延时间,与仙盟只是对峙,并不强攻,”白泽道,“距离紫霄宫商议大劫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应当是在全力准备此事。 水神可有十成把握,到时候压住西方教?” 李长寿笑道: “白先生当真抬举我了,那是六圣碰面、道祖主持,我顶多能说一两句话。 真正能发挥作用的,应是玉帝陛下。 到时……也不能说十拿九稳,只能尽力而为。” 李长寿预计,六位圣人最少有三位,会对那卷《天书·封神榜》出手,玉帝此时虽然大概率能执掌封神榜,但依旧有些不稳。 稍后几十年,李长寿要做的,就是为玉帝准备几套发言稿。 而自己,尽量做玉帝背后的男人,成为天庭的一点小底牌。 与白泽闲聊了半个时辰,待两处斗法落幕,李长寿已是有了离意。 临走之前,他又看了眼酒玖,不由挑了挑眉角。 酒玖此前喝酒时,大多只是对着葫芦嘴一口吹,多少有些豪放,缺乏美感。 但今日…… 双方斗罢了法,临天圣女归于莲台上,侧旁自有仙子捧来玉樽琼酿,两根葱白纤指捏起玉樽,掀开薄纱轻抿,自有万般风情流此间。 李长寿:…… 没谁了也是。 “有劳白先生继续劳累,”李长寿如此道了句,“我且回神,继续修行了。” 白泽笑道:“在外为水神做这些事,虽远不如处在黑池峰上安逸,但也算有趣,并无劳累一说。 只是,这次太白大典,我也不好露面,失礼之处还请水神勿怪。” “白先生说笑了,”李长寿应了声,心神回转本体,眼前又划过玖师叔的身影,不由摇头轻笑。 有点厉害。 接下来去天庭逛逛,与玉帝陛下谈谈心,维持下塑料君臣之情…… 嗯? 太白?大典? 李长寿头顶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心底泛起了少许猜测,立刻选择了最直接的解决办法。 感应纸道人、心神再次落位,李长寿传声呼唤: “白先生?” 正要扭头离开这斗法之地的白泽,下意识挺直身板,忙道:“属下在。” “那太白大典又是何事?” 白泽不由眨眨眼,纳闷道:“您难道还不知? 天庭昨日于道门三教广撒请柬,请阐教仙与截教仙,半个月后去天庭观礼,庆贺水神您升任二阶正神之事。 莫非他们瞒着水神,要给水神一点……小惊喜?” 惊、惊喜? 谁给解释解释,什么叫惊喜? 李长寿禁不住一手扶额,纸道人发出几声轻吟,苦笑一声,心神立刻落去天庭水神府,仙识探出,发现各处毫无异样。 但运起风语咒,却能听到各处传来的窃窃私语之声。 “水神大人还闷在鼓里呢。” “唉嘿嘿,昨日突然就对外宣布这事,也是让人措手不及。” “说起来,这几年也好久不见水神大人露面,应该是修行去了吧。” “那是,天庭事务水神大人三两句,就能顶个数十年,水神大人可是人教圣人老爷的二弟子,自身修行可不能落下……” 书房内,李长寿的纸道人,禁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只感觉道心像是进了一群蚊子,一阵乱嗡嗡。 玉帝陛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当真,令寿头大。 李长寿为了防止自己闭关修行时,各处出现什么乱子,一直将一丝心神游离在外。 但凡自己安插在各地的纸道人,感受到剧烈斗法的波动,李长寿就会被惊醒,哪怕是在悟道的关键时刻。 ——在感悟修行时,能维持这般‘被动预警’,已是十分不易。 对于天庭,李长寿更不曾放松警惕,在感悟大道的间隙,都会主动感应一次天庭的状况。 这种感应十分粗浅,只不过是观察观察天庭是否平和。 也因此,天庭对外‘广发英雄帖’、要为天庭水神李长庚举办晋升大典,李长寿反倒是成了最后知晓此事之人。 话说回来,这临天殿的消息,倒也是颇为灵通。 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此事了。 ‘玉帝陛下是否有其他考量?’ 李长寿仔细斟酌,虽不敢说玉帝就真的那么冰清玉洁,但玉帝借此事算计什么的概率微乎其微。 他甚至能脑补出,玉帝与木公商量着‘操办’此事时的情形,大抵是心血来潮、灵光一闪,觉得此事可增强天庭影响力。 可实际上,平添了无数变数,不知后续会发生哪般情形。 还真是不能省心…… 李长寿揉揉眉心,仔细思索了半日,选了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 表面上就当自己对此毫不知情,稍后让本体悄悄赶来天庭,提防有人借故发难、指责自己不尊天庭。 若有人针对,还可能在哪里发难? 李长寿继续思量着,坐在水神府书房中陷入沉思,尽力去多准备几个备用方案。 …… 三仙岛,云雾缥缈间,山泉叮咚处。 几道倩影在水潭旁的草地上饮酒作乐、击鼓传歌,笑声在林间各处回荡。 此时在这里玩耍的,自是琼霄、碧霄、菡芷,以及三仙岛上修行的其他两位仙子。 一抹白影自林间缓步走来,温柔的嗓音也传了过来:“莫要玩耍了,有件事需人跑一趟。” “我!” 碧霄立刻跳了起来,小手高举:“姐姐让我去!” 云霄轻轻皱眉,略微思量,却道:“你此时已是有些急躁,如何能信你不出差错?可否劳烦菡芷走一趟?” 菡芷赶紧站起身来,对云霄欠身一礼。 “若有差遣,还请尽管吩咐。” 云霄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一枚玉戒指,轻轻推到菡芷面前,叮嘱道:“你且去金鳌岛拜会乌云仙,将这玉符与戒指亲手交到乌云仙手上。” “是,”菡芷答应一声,将两样物件小心翼翼地收好,立刻驾云赶去岛外。 琼霄纳闷道:“姐你给乌云仙送信作甚?” “只是有事托付乌云仙,”云霄轻叹了声,“在过半个月便是他升任太白的大典,玉帝已派人将请柬送到了咱们岛上,我自是要现身才行。 若我拿的礼太多,反倒容易让人说些闲话,故转借乌云仙之手。” “姐姐你顾虑这般多作甚?” 琼霄嘴角轻轻撇了下,“咱们送礼多点又怎了,天经地义的事。” 云霄轻笑不语,注视着水潭,也略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中神州著名洞天福地峨眉山,那座被层层大阵护住的罗浮洞。 一道水蓝光华自洞外飞来,一层层大阵自行开启又随之闭合,让这流光径直抵达洞内最深处,化作赵公明那英武的身形。 此时的罗浮洞已完成了一次‘扩建’,比李长寿上次来时要宽敞了不少,毕竟这里已是从‘单身仙洞’,变成了‘二仙爱巢’。 且看帷幔重重处,一抹倩影正坐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理着如瀑青丝。 赵公明快步走来,喜道:“金灵,你可听说了?长庚要升任二阶正神,咱们可要一同去贺礼?” “你去便是。” 金灵圣母淡定地道了句,“记得不要说漏了嘴,我尚未想好,该如何对外言说咱们之事。” “这有啥好想的?大大方方走一起就是,谁还敢说三道四?” 赵公明走向前来,很自然地揭过梳子,熟练地打理起金灵圣母的长发,温声道:“不过这些都是你来做主,我就听命行事。” 金灵圣母不由低眉轻笑,嗔道:“就知道嘴上说这些,当真是跟你长庚老弟学坏了! 对了,记得多备些礼。 这次天庭如此大张旗鼓,一日之内将请柬洒遍天南海北,也算洪荒难得一次盛事。 咱们跟长庚最是亲近,若是礼物少了,未免被人耻笑。” “放心,放心,都安排好了,就是少了你出场,总觉得不太圆满。” “我要去也可,但你须得记住,莫要表现的太亲近。” “唉,咱老赵可是有什么拿不出手之处?” “并非是这般,总归是有些害臊……再乱动就砍了你这双贼手!老实点!” 温声细语中,罗浮洞中一片祥和。 幽冥地府,轮回塔顶层。 地藏一袭白衣,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酆都城; 谛听趴在他脚边,看似百无聊赖,但目光始终不离靠近了楼梯口的那个角落。 那里,一道有些微胖的身影正随意地斜坐着,宽袍绣着两个补丁,身材应当不算高挺,面容隐藏在阴影中,让人无法辩清。 “地藏师弟,当真不愿修书一封,为水神写个贺词?” “你斗不过水神,”地藏头也不回,嗓音清润无波。 这人影笑道:“为何要与他斗?趁着此次机会,当派人去弥补下此前过错,与这位水神握手言和才是正途。” “你若亲自过去,我自可写这封贺词。” 地藏略微扭头,目光撇向那角落中,“再继续这么躲下去,就不怕灵山把你忘了吗?大师兄。”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太白宫!太白殿! ‘水神大人,水神大人?’ 心底突然听到谛听的呼唤声,李长寿心神立刻落归酆都城角落的纸道人处。 谛听在他心底小声嘀咕: ‘水神大人,您这个化身莫要回话,我担心被对方发现。 今日有个胖道人来找我家主人,主人称他一声大师兄,我却是从未在灵山上见过此灵,想必是西方教一直未曾现身的狠人。 他修为高深,道境让我感觉有些压抑,但自身又仿佛不存在一般,今日来的应当只是一股神念。 他逼着我家那个傻主人写了一封贺词,稍后八成是要派人去天庭中,不过也不确定他是要捣乱,还是有意修复西方教与天庭的关系。 咱想着提前跟您禀告一声,我家主人最近一直老老实实执掌轮回塔,完全没掺和任何西方教之事,那贺词也是不得不写。 再恭贺水神大人荣升太白星君,为天庭二阶正神,咱先匿了,有事您招呼一声就成……’ 那玄妙的心声渐渐弱了下去,李长寿不由一阵默然。 这谛听…… 怎么就把它自己发展成人教编外的下线了? 西方教的大师兄?胖道人? 这当真未曾听过,莫非是今后可能会出现的……弥勒? 说来也对,地藏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了,弥勒登场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只是此前从未听过,弥勒跟封神大劫有任何关联…… 某个阴暗角落,李长寿化作的小人儿抱着胳膊,再次陷入了思索。 与他预料的一般无二,这次以他为中心的太白庆典,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想趁机搞事。 西方教想与天庭和解甚至联手,其实在李长寿的预料之内。 这已是西方教此时能用的三个破局套路之一。 其它两个破局之法分别是: 【利用自己此前藏下的棋子,死命挑拨天庭与道门的矛盾、阐截之间的矛盾。】 【断臂自保、弃车保帅,于紫霄宫中卖惨,自退三步。】 这次,玉帝陛下广撒请柬,给了有心人进入天庭的机会,也给了西方教操作空间。 所以说…… 玉帝陛下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若是故意的,站在天帝的位置而言,这绝对是一步妙棋。 ——天帝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做的,就是平衡所有大教之间的力量,让对方互相牵制,在稍后的大劫中,让天庭得到更多的好处,从而稳固自身地位。 这无可厚非,李长寿也能理解。 若是无心之举,就如那天庭三百嫦娥总教习的名头一般,单纯想给他这个‘员工’搞点福利…… 那就纯属添乱了。 这个摊子,还是要他这个当事者自己来收拾。 就当,这是成为天庭普通权神,必须付出的一点代价。 赞美玉帝。 心神挪回小琼峰丹房,纸道人看向远处灵湖旁,见到在树下打坐的灵娥,以及…… 灵娥肩头正缓慢旋转的三寸高小塔。 微风拂过,灵娥长发轻轻飘舞,身上那轻薄的练功服散发着淡淡柔光。 李长寿嘴角露出少许安稳的笑意。 来吧。 博弈、算计,阴谋、阳谋; 通往安稳日子的路途,总归是不安稳的。 今日费尽心思,只为自己经历的这些,不会烦扰身后之人。 明日稳中求胜,不过是为救自己想救之人,为让自身于洪荒天地间不留遗憾。 呃,怎么突然有了这般老父亲心态…… 轻笑了声,李长寿心神归于天庭水神府。 那具即将在稍后登场的金仙境纸道人,坐在书案后静静凝神。 这具纸道人,本身由上古灵树树浆凝练而成,配备了三颗核心金丹,并采用了李长寿最新整理出的各类禁制。 再有身上那一尘不染的白袍为灵宝仙衣,可大大弥补纸道人本身脆弱的缺憾。 这次大典,他同时也代表了天庭仙神的形象,多少要注意些细节,免得让人取笑。 于是,十日后。 天将拂晓时…… 仿佛此前约好的一般,洪荒五部洲各处掠起道道流光,自昆仑山、自四海仙岛、自玉虚宫、自碧游宫、自天外,朝天庭五大天门汇聚而去。 各处天门,天兵天将挺胸抬头,身着鲜亮战甲、手扶明亮长枪,道道气息连为一体,面对金仙也是毫不低头。 且看白玉铸做的天门之上,三把神剑神光环绕,天庭威严此刻尽显! 最先一批赶来天庭的,是中神州各大仙门的掌门、山主、长老等等。 ——但凡与道门有关的仙门仙宗,这次都接到了天庭的请柬,也都派了能代表本门的高手前来。 一时间,在天门往来进出者,竟没几个天仙! 洪荒自上古至今到底积累了多少长生仙,今日可见一斑。 随后赶来的,便是道门三教一些不太重要的弟子。 阐教玉虚宫来了数十位仙人,截教各仙岛精挑细选了数百男女。 有趣的是,这两批大教仙人中,倒是有不少天仙境炼气士; 而那些中神洲、东胜神洲的仙宗来人见了这些天仙,却都是一个个以晚辈自居。 道承有高低,洪荒成规矩。 这就是六位圣人辐射出的一种秩序。 来客进了天门,前方就有天兵天将镇守的云路,指引他们驾云朝太白宫行进,不可胡乱走动。 为今日不至于扰乱天庭,本是在第七重天、第八重天边缘的太白宫,暂时落到了第六重天中央的位置。 渐渐的,各路仙人越来越多,倒是有点当年道门三教源流大会的阵势。 庆典在正午开始,各路‘大牌’高手自是要晚点抵达,这般才显得有排面。 但今日,有这么几位高手,却是早早就联袂前来。 他们毫无架子,遇到天兵天将满脸含笑、和蔼可亲,还互相约好,要主动帮水神招待各路宾客。 他们就是人教圣人的几位记名弟,有昆仑山上交友甚广的真人,也有仙宗宗主、仙门门主。 连带着,今日就算没收到请柬,也被度厄真人召唤来的度仙门掌门,普通金仙战力单位无忧道长季无忧,也早早到了西天门等候。 水神册封二阶正神,这可是他们人教仙的大事! 这不,天还没亮,度厄真人就在自己的八宝洞中忙碌了起来。 选一身亮青绸面袍,踏一双八步流云靴,将灰白长发细细盘起,梳理得根根不差; 又精挑细选一拂尘、一朵云、一玉佩、一方云帕,再在窍中藏起先天二气,稍后若是遇到谁捣乱,他就向前这么一‘哼’、一‘哈’。 保准让那些捣乱者,金仙元神萎靡,大罗被镇神威! 当然,这窍中二气的神通若是练不好,容易把自己震伤,落下药石无用的元神创伤…… 按前几日约下的,度厄真人汇合数位人教记名弟子,坚持着洪荒传统,一边保持着大笑,一边摇晃着身形,朝西天门荡漾而去,沿途引来不少仙识窥探。 远远的,季无忧看到自家师父和各位人教前辈,立刻驾云迎向前。 度厄真人甩了甩拂尘,大笑道: “哈哈哈哈! 无忧啊,今日你可要打起精神,看到阐教、截教高人,记得向前问候招待下,礼数要讲究! 为师听闻,长庚师兄没收什么徒弟,你今日就当长庚师兄小半个弟子,前后应承下。” “弟、弟子明白。” 季无忧低头应着,强行忍住了咳嗽,目光颇为复杂。 人教粗话。 这叫什么事? 它度仙门教出来的弟子,自己这个掌门人,却要去称呼一声‘师伯’,还要去庆典上当迎客童子! 季无忧心底一叹,看了眼自己身上这复杂且华丽的道袍,倒也算应景。 ——这般打扮,是度厄真人传信着重要求的,他也没啥办法。 这要是水神长庚的身份、崛起事迹被旁人知晓…… 季无忧道心一颤,突然想扭头就走、闭门不出,提前从掌门位置上退下来。 他们一行入了西天门,与各位宾客一同朝太白殿而去,路上有不少仙人打着招呼,大笑声响彻九重天。 待度厄真人、季无忧一行抵达太白殿,殿内殿外已是汇聚了过千三教仙、三教仙宗来人,依然有源源不断的仙人在赶来的路上。 季无忧远看这座太白殿,当真异常气派。 殿长宽均过百丈,一根根三人合抱的白玉柱罗列一周,撑起了那青瓦玉脊的殿顶。 大殿四面没有太多石料,取而代之的,是上等灵木打造的朱红木墙,木墙镂空雕刻有万灵万象,外围仙光环绕,殿内就可投影出万灵之影,平添几分灵气。 殿内的布置并不繁琐,但各处都无比考究,雕梁画柱、色彩缤纷。 地面是一块块三丈见方的‘星光石’,打磨的如明镜一般,为了避免女仙尴尬,此时弥散着尺厚的仙雾。 殿顶在内看,总共分为八层。 九数为极,八层也就代表着这大殿的主人,一神之下的权臣地位。 穹顶最高处雕刻日月星辰,其下是楼台殿宇,在向下是老翁对弈、童子骑鹤、龙飞凤舞、瑞兽呈祥…… 各类壁画不一而论,妙笔神韵数不胜数。 这穹顶各处也有满满的太清元素,阴阳双鱼随处可见,乾坤尺、玄黄塔也反复出现。 此时殿中仙人,大多都在品评殿顶这一幅幅画作,各自都有不同的解读。 殿内未设高台,今日也未增座椅,毕竟只是来观礼。 殿前有三十六层白玉阶,阶下是一片方方正正的‘广场’,四周围绕着栏杆,正中摆放着香炉。 单说气派,已是超过了兜率宫许多。 李长寿仙识看到这些时,也略微有些纳闷。 他自己一个人住,至于弄这么大的地方…… 总感觉玉帝和木公在疯狂暗示着什么。 且说度厄真人、季无忧一行到了殿前,在侧旁天兵天将的瞩目下拾级而上。 正在殿门前站着的两名小将同时眼前一亮,右侧的敖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左侧的卞庄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家族传承,专业迎客! 卞庄不断拱手做着道揖,与度厄真人一阵寒暄,并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的九齿钉耙,证明自己也是人教门人。 于是,片刻后…… 度厄几位人教老一辈太清记名弟子进了大殿,季无忧被度厄真人留了下来,站在了卞庄和敖乙身侧,面露微笑,迎来送往。 他道袍太过招摇,本身又英俊帅气,又是走的清净无为的修行路子,自身气质颇为出众,让不少仙子纷纷侧目。 季无忧:‘想一头撞死之心,从未如此确切。’ 还好,过不多时,一朵白云自水神府方向飞来,其上站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同样列入‘门童’之列。 天庭金鹏元帅、凤族大神通者金翅大鹏,此刻化作一儒雅青年,站在了殿前最显眼的位置,帮‘花枝招展’的季无忧分担了大部分注意力。 洪荒并不是单纯看脸,给强者的关注会更多一些。 又听仙乐作响,十多位月宫乐师在殿内奏起仙乐; 伴着乐声飞来百名嫦娥,她们在大殿左右分列,而后轻摇漫舞、长袖依依,增添诸多美色。 临近正午时,瑶池又有数百仙子赶来,端着一只只托盘,其上摆满珍馐美味、瑶池佳酿。 仙子们齐齐施法,让这些玉盘、玉碟、酒樽,自行悬浮于殿内的云海之上,在外围缓缓流动,随来客享用。 也让这次大典的组织成本直线上升! 又半个时辰后,宾客增速放缓,开始有大批成名高手现身。 突听殿外传来一声锣响,一身银白战甲的卞庄到台阶前,对着尚在天边的白云高呼: “截教名士,金鳌岛十天君到!” 殿内殿外的众仙齐齐看去,却见远处云上,以秦天君、金光圣母为首,十天君齐至天庭太白宫! 虽然十天君是当年想对标阐教十二金仙且贻笑大方的高手组合,但该有的排面自是有的。 卞庄话音落下,转身回到自己位置,一旁敖乙立刻向前迈出半步,高呼: “阐教十二金仙,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道行天尊,到!” 此话一开,这两个天庭小将就开始交替呼喊: “截教名士,九龙岛四仙士到!” “阐教福德金仙,云中子到!” “截教外门大弟子,琼霄仙子、碧霄仙子到!” “阐教十二金仙赤精子上仙、南极仙翁上仙,到!” “截教圣人老爷随侍仙,乌云大仙、毗芦仙,到!” … 一声声、一句句,阐截两教似是在‘争强好胜’,比一比谁来的高手更多、哪个来的高手更强。 金翅大鹏鸟和季无忧看的颇为担心,还真怕卞庄和敖乙喊着喊着,突然就打起来。 “阐教副教主,燃灯……” 敖乙话语稍微一顿,声音压了下来,小声补充了一句:“已到。” 卞庄又见远处飞来三道倩影,刚要来精神的他,立刻被那般凌厉无比的道韵镇的道心轻颤,认出云上来人,连忙呼喊: “截教内门大弟子,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龟灵圣母到!” 言罢,卞庄还对敖乙挑了挑眉角,宛若自己赢了一般。 敖乙却胜券在握地一笑,扯着嗓子高呼: “截教外门大弟子,云霄仙子到!” 这一声,当真惊动了里里外外,瞬间将所有注意力聚向了天边位置。 一朵白云缓缓飘来,一抹倩影亭亭玉立。 截教,云霄! 她今日并未遮掩面容身形,更是着重打扮了一番,甚至还画了淡淡的妆容,显然是对今日之事无比重视。 一双剪水眸,流云水袖衣,眉间蕴造化,天地汇灵秀。 那纤美身姿略显柔弱,如瀑青丝随风轻舞,不生妩媚、不增威势,却能让人挪不开目光,又不敢直接注视,只能心底赞叹一声: ‘水神这羡慕不来的深厚福缘。’ 云霄仙子尚未落在殿前,金翅大鹏鸟、卞庄、敖乙,已是齐齐向前,在半路同时抱拳低头,齐声道: “拜见云霄仙子!” 敖乙道:“水神大人此时正在水神府中,尚未来此,您是去水神府与大人碰面,还是在此地稍作等候?” 云霄仙子柔声道:“有劳三位将军,我在此地与各位同门一同等候就是。” 卞庄低头道:“您但有差遣,请招呼我们几个。” 随之,三人各自侧身,请云霄仙子入内。 下方那两排左右而立的嫦娥们,此刻也都在仔细打量,心底一个个服了气,明白她们的总教习为何能无视姮娥之美、不惹广寒之祸。 两位领队的仙子对视一眼,忽的变了步伐,各自带着几位嫦娥缓步走来,在云霄仙子落在殿前的一瞬,左右环绕而上,在云霄仙子身旁翩然起舞。 云霄看的也有些新奇,在殿门前静静立着,却不知自己此时被仙光环绕,美的如梦如幻。 水神府,李长寿仙识看着这一幕,不由…… 一阵傻乐。 他肚子里的墨水有限,翻来覆去不过“好看”二字,更知云霄素喜清净,能这般现身,完全是为了给他多几分颜面。 更别说,鲜少起妆容的她,今日又施了淡妆。 也是难为她了。 李长寿坐在书房中等了一阵,仙识捕捉到了东木公匆匆而来的身影,略作思索,嘴角露出点坏笑。 不一会儿,门外便传来东木公的呼喊声: “长庚!长庚可在!哎哟,长庚你怎么还不现身?” 屋门打开,李长寿端着拂尘走了出来,故意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木公,这是怎了?需我去何处现身?” “这……” 东木公眼一瞪,今日要去宣旨的他,特意换上了一身华袍。 “长庚你可是在逗我,你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纳闷道,“我近来一直专心修行,左右天庭、仙盟、道门三教都无大事。” “这怎么就!” 东木公不由一阵跺脚,忙道:“快,快去太白殿,陛下给你安排了一次大典,请来了洪荒各路高手,今日让你晋升二阶……” 突然,李长寿抬手,打断了东木公的话语声。 他眉头紧皱,闭上双眼,口中道: “刚才逗木公的,且等,那边出了点事。” 东木公不明所以,刚要开口说话,李长寿却是面色一变,脚尖一点,身形唰的一声消失不见,只在周遭乾坤留下一圈圈水波痕迹。 太白宫,太白大殿中。 各处仙乐停了,起舞的嫦娥们也停下舞姿,与各路仙神一同,看向了大殿最深处的位置…… 那里,有个俊俏灵秀的仙子,正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阐教副教主,手中端着的托盘茶杯歪倒,大半茶水洒在了燃灯道袍上。 这仙子,李长寿既熟悉又有些陌生,正是为了今日提前出关的龙吉。 在燃灯不远处就是截教几位大弟子,刚刚龙吉便是要去为云霄仙子敬茶,却在路过此处时,不知为何手滑…… “前辈,我这就……” 龙吉连忙收起托盘,有些手足无措。 燃灯双目一凝,淡然道:“天庭公主,可是有意针对贫道?” 而后散出自身威势,双目带着几分锐芒。 龙吉轻轻皱眉,她却知自己必须沉着应对,不可失礼、也不可让天庭蒙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算稳妥。 正此时,太乙真人眉头一皱就要不吐不快,却被侧旁赤精子眼神制止。 ——燃灯毕竟是副教主,私下里可以不尊,但这般场合,却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侧旁,金灵圣母冷哼一声,双目凝视此地,迈步就要向前来。 她可不惯着燃灯。 但金灵圣母刚迈出半步,一抹青光闪入殿内、道道青色光弧四散,殿内乾坤在微微震荡。 一名身着白袍的白发老道,凭空出现在燃灯面前,慈眉善目、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今日主角,天庭水神,李长庚! 李长寿不得不急。 龙吉在原本的封神劫难中,就是因‘失礼’而被贬下凡间,若此事被燃灯往大里闹,非但会害了龙吉,还会让玉帝陛下对阐教怀恨在心。 挑拨阐教与天庭的关系,就这般简单达成。 平静之下,凶险四伏! 李长寿心念迅速转动,已是寻到了最稳妥之法。 “燃灯副教主莫怪,”李长寿淡然道,“我这弟子性子直,有些嫉恶如仇,平日里听我言说副教主故意挑拨阐截两教关系之事太多,这才没忍住。 这杯茶当我弟子敬上。 龙吉,去旁处吧。” :。: 第五百二十四章 翻滚吧,暗浪! 一杯茶水,一句责问,看似只是燃灯有些小肚鸡肠,但在颇重面皮的洪荒,这确实能成为发难的借口。 还是十分合理的借口。 但燃灯刚一句‘可是有意针对’,还在为发难造势,一抹青光带着电弧闪过,今日的主角,即将晋升为二阶正神太白金星的天庭水神李长庚,直接出现在燃灯面前。 不由分说,将龙吉护在身后,又出言讽刺,强行开团。 此时殿内殿外的众多仙人,大多都觉得,这位天庭权神未免有些霸道,且完全不给阐教副教主留颜面。 当然,大多数仙人都以为,天庭李长庚与燃灯道人本身处于敌对状态,个人恩怨极重,以至于当场开撕。 两个字:豪横! 而少数仙人仔细思索、品味,发现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水神背后的那灵秀女仙,先不提她天庭公主的身份,好歹也是天仙境后期的修为,距离金仙境已是不远,道境扎实、气息祥和,如何会端不稳一杯茶水? 此时,根据每个仙人对局势理解不同、对燃灯道人了解不同,考虑深度,可以分为三、四、五层。 考虑到第三层者,觉得这是燃灯因个人恩怨,想故意给水神和天庭一个下马威。 考虑到第四层者,觉得这有可能是旁人算计,想让阐教与天庭关系恶化。 能考虑到第五层的仙人已是凤毛麟角,都是知燃灯屁股早已坐歪的截教大弟子、阐教少数高手,他们觉得燃灯是在故意给天庭玉帝下眼药,借机搞事。 而李长寿就不同了…… 他看到了负三层。 抛开表象看本质,这其中有个很麻烦的核心问题—— 【当代天帝的亲生女儿,在天道序列中应该占在哪个位置?】 龙吉并没有神位在身,在天庭只属散仙。 玉帝不同于人间的帝王,子嗣并没有成为下一任天帝的‘合理性’,天帝乃是道祖,或者说天道指定。 这种背景下,龙吉处境略显尴尬。 龙吉在原本的劫难中,就是因一次蟠桃宴上失了礼数,就被贬下凡间; 而后又被符元仙翁那个如今已经没了的老家伙算计,被强行许配给了手下败将‘洪锦’,在后续大战中,与洪锦双双毙命,一缕元神上了封神榜。 始为逍遥身,回天榜上神。 对龙吉的故事,李长寿在刚开始算计封神时,曾有两个猜想。 第一,是玉帝有意而为,用龙吉的牺牲表明自己代天道执掌三界至公无私,借此竖立自身威严,在封神大劫后迅速膨胀的天庭神权体系,巩固自身地位。 第二,龙吉其实是被人算计,有人借此抹黑玉帝。 可李长寿上天庭后…… 随着对玉帝的了解逐渐加深,直接否掉了前者;并十分肯定,就是有人故意为难龙吉,借此为难玉帝。 而今符元仙翁已死,李长寿本以为龙吉的故事路线已更改,没想到燃灯又跳了出来…… 还真是防不胜防。 李长寿来的路上全力推算,分析了三条不同的‘情节发展路线’,很快就想通了此间关键。 假如他换一种相对温和的处理方式,燃灯或许会暂时闭嘴,但这一杯洒身上的茶,就成了后续燃灯发难的借口。 甚至,只需一二仙神稍后多嘴说一两句,燃灯就可【重拳】出击。 若燃灯道人今日铁了心搞事,定会用【天庭公主在天庭处于何种位置】,进一步质疑【天庭是否秉承天道至公的理念】。 都是套路。 若玉帝中了这般陷阱,很可能就会从重惩罚龙吉,而后心底一阵抓狂。 所以李长寿直接站了出来,站在燃灯面前。 简单两句话,将龙吉划为自己弟子,太清道的徒孙,将龙吉剥离天庭体系。 自家的弟子在天庭中行走,协助自己处理天庭事务,这有何不妥? 堵死燃灯后续发难的借口,只是其一; 李长寿顺势帮燃灯副教主做做宣传,解释自己厌恶燃灯是因燃灯挑拨阐截两教关系,从而保全阐教颜面,这是其二。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有更深的考虑。 【玉帝的性情】。 李长寿其实一直在观察玉帝、了解玉帝,玉帝是与天道关系最密切的生灵,他因此也得出了很多感悟。 自玉帝在东海海眼上一跃,李长寿就开始担心,玉帝的性情是否会被天道影响,渐渐发生变化。 今日的玉帝身着白衣,有身为天帝的责任感,有建立三界公平秩序、庇护弱者、限制强者的宏伟愿望。 李长寿其实有些抗拒,抗拒玉帝陛下换上一身神袍,双目失去笑意,变得麻木不仁,只遵循天条天规办事,对生灵渐渐冷漠…… 从这个角度而言,李长寿也不能让龙吉遭了算计。 在燃灯借机发挥之前,直接掀了桌子,从护下龙吉的角度,是最稳妥的办法。 这并非自己轻视燃灯‘古佛’,更非放弃了一贯的行事准则。 稳可是刻在骨髓中的事,必须坚持一万年不动摇! 凡事有利有弊,难有十全十美。 李长寿这般处置,也有弊病。 毕竟是临时决定的策略,有缺憾也是情理之中。 弊病为何? 此时他李长寿,相当于众目睽睽之下,仗势欺负了燃灯道人; 燃灯刚刚只是责问一句,并未对龙吉发难,很容易借势洗白一波,提升下自身威望。 心底念头迅速流转,李长寿观察着燃灯的反应,背后的龙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众目之下被打了脸,燃灯的面容难免有些阴冷。 但燃灯的城府心机,此时也是彰显无疑,完全如李长寿所预料的那般……开始了卖惨。 燃灯道人长长地叹了口气,缓声道: “不曾想,水神对贫道成见如此之深。 贫道得玉清圣人老爷赏识,添为阐教副教主,所为自是阐教兴盛,并未有意针对过水神或是截教。 阐截两教教义有别,自上古就有冲突,这并非贫道挑拨。 或许是水神因私情之事,与截教走的太近,从而有所偏见。” 李长寿:…… 还是低估了这家伙的脸皮。 这时,需绕过对方言语中的陷阱。 李长寿笑道:“是非曲折自在人心,燃灯副教主今日前来,莫非是故意来与我作对? 我知燃灯副教主对我一直有些意见,但今日是玉帝陛下特准,请来如此多洪荒名士,为我晋升神阶做个见证。 燃灯副教主故意来寻衅滋事,怕是太不将天庭,不将我人教放在眼中。 若如此,我当真是要去求见二师叔哭诉一番了。” 燃灯双目一凝,淡然道: “今日贫道是为恭贺水神神位晋升而来,就此不再多言。 你我之误会,今后自会有解开之时。 或许贫道非道门弟子,未修圣人大道,对道门少了些归属,但教主曾在上古时于贫道有大恩,贫道一心为阐教计罢了。” 若是不知‘古佛’之事,李长寿觉得自己,还真可能会信了。 可惜,周遭各路仙神看向燃灯的目光,大多都带了几分钦佩和敬重。 这就是强保龙吉的代价。 李长寿甩了甩手中拂尘,丢下一句“望燃灯副教主言行如一”,就带龙吉朝一旁走去。 龙吉此时隐隐想明白了此间关键,刚完成了‘长大闭关’的她,看李长寿的背影时,眼中多了几分感激; 趁着李长寿跟阐教、截教高人寒暄问候,龙吉抬手打了下自己额头,暗骂自己没用。 正此[爱有声 ]时,李长寿的传声钻入龙吉耳中: “稍后无论谁问起,你就说自己一时手滑,只可对玉帝陛下和王母娘娘言说具体情形,我若猜测不错,你刚应是心神恍惚了一下。 再去准备一杯茶,今日我已认下你为弟子,就在此地将你纳入人教道承。 其他不必多想,一切有为师护持。” 龙吉一怔,俏脸泛起少许激动的红晕,对李长寿欠身一拜,低头匆匆离开。 此时,李长寿已是顺利成为全场最靓的老道,几声道友、几个道揖,就将刚才燃灯之事完全揭过。 他与云霄目光对视、相视而笑,各自执礼相对。 又与截教、阐教各位圣人亲传闲谈笑语,以‘一己之力’将泾渭分明的阐教、截教仙,稍微融到了一起。 李长寿回忆着上辈子听过的各种开业致辞、开学致辞、婚礼司仪,朗声道: “感谢诸位道友百忙之中前来观礼,贫道长庚感激不尽! 长庚能有今日之幸,实乃老师教导、两位师叔关照,离不开玉帝陛下一直给予的信任,更离不开阐教、截教各位师兄师姐的提携。 天庭自上古初立至今,玉帝陛下心系天地苍生,关心仙凡疾苦,秉持天道至公之理念,废寝忘食,一路将天庭带到了如今即将大兴之局。 长庚在此,盼诸位道友与天庭同顺同兴,让正道的光,洒在这洪荒的大地上!” 周遭回声不断,都是在说些客套恭维话。 随后,李长寿就在各处走动,先与每一位圣人亲传问候寒暄,而后又去找人教‘自己人’笑谈一二。 今日这场合,不方便提醒守口如瓶的度厄真人,只是互相见礼,互称一句师兄。 待李长寿转了半圈回到了云霄仙子身侧,刚要与云霄说几句贴心话,趁机缓解下上次被某‘河神’打搅后的尴尬。 太乙真人抱着胳膊凑了上来,肩头撞了撞李长寿,笑道:“天庭怎得这么小气,也不安排酒宴歌舞? 要不要把姮娥仙子请过来舞一曲啊?” 李长寿:…… 找事吧这魂淡? 虽然很气,但李长寿还是努力保持微笑,言道: “具体怎么安排,我其实也不知,是木公定下的。 稍后应当会请师兄师姐去瑶池赴宴,此地应该只是邀各路仙神前来观礼。 似乎玉帝陛下还召集了不少仙神。” “我说怎么此地不见龙族与地府之人,”太乙真人如此嘀咕了句,又道,“二阶正神都有什么权柄?” 李长寿笑道:“不过是为天道卖命,并无什么权柄之说。” 太乙真人眨眨眼,摇头道:“那还是算了,本还想着培养灵珠子在天庭任职,看他挺喜欢天庭的氛围。” “今日怎么不见灵珠子?” “他说是要给你准备贺礼,此前去找他好兄弟去了,稍后贺礼时应该能见他。”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叹道:“徒弟都能胳膊肘向外拐,确实是贫道此前不曾想过的……徒大不中留啊。” “大概是与人品气质有关,”李长寿眨了下眼,随之就轻笑着走向侧旁。 太乙真人一阵轻笑,倒也不气,转身去找阐教仙聊天去了。 燃灯身旁也聚了几名阐教仙,毕竟此地公开场合,阐教哪怕私下里分成两派、互相拉帮结派,也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截教几位仙子最是耀眼,但她们聚在一起时气场太强,让各路仙神退避十丈开外。 也就李长寿能很自然地融入其中,与云霄仙子传声聊了几句,化解了此前的尴尬。 云霄叮嘱道:“此地宾客众多,你莫要在一处停留太久。 虽名声二字不过浮云流水,但今日来此地的仙人都是为你庆贺,莫要怠慢了,让他们心中不痛快。” “哎,是,”李长寿老老实实地应了声,又端着拂尘做了个道揖,“贫道遵仙子教诲,这就继续去各处转转。” 云霄目中带着三分嗔意,一旁琼霄、碧霄掩口轻笑。 这对妹妹的动作、神态都颇为相似,精心打扮过的她们,也是亮丽风景。 李长寿转身要去招待宾客,金灵圣母在旁道:“公明……赵公明他稍后才能过来,正在三千世界向回赶。” “多谢师姐提醒,”李长寿含笑应了声,心底泛起少许八卦之火,却并未出卖赵大爷。 在殿中转了两圈,敖乙在旁匆匆而来,对李长寿禀告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今日的具体流程。 正如李长寿所说,此地就是宣旨用的,稍后待旨意宣完,此地就会摆宴,宴请各路仙神。 到时,李长寿可邀请各位道门高手,去瑶池赴宴,玉帝、王母都会在宴上现身,天庭文臣武将、四海龙宫、地府阎君、仙盟来人,都已在瑶池等候。 李长寿想了想,对敖乙传声道:“莫邀燃灯,稍后统一口径,就说玉帝陛下宴请道门圣人弟子。” “是!”敖乙立刻答应了下来。 第二件事却是与龙吉有关。 刚刚龙吉已匆匆回了瑶池之中,想换盛装、且禀告王母娘娘要正式拜师之事,王母娘娘派人来问,可否将龙吉拜师安排在大宴之上。 那般较为风光。 李长寿自是答应了下来,心底却在思量,龙吉今后会如何入劫。 其他先不论,身为天帝之女,若无人算计,应不会被一句‘有缘’就委屈自己嫁给手下败将; 若没人去说什么兴周是天命所归,强行给阐教、截教定下正邪之分,龙吉也不一定会死在大教倾轧之中,一缕元神上封神榜。 这事,还挺关键。 李长寿明显感觉到,今日还有不少暗流在涌动。 地藏的贺词不知何时现身,而西方这次,不知是来跟自己贺喜,还是来给自己捣乱。 轰隆隆—— 正如此想着,殿外忽听雷声阵阵,又见漫天祥云汇聚,天道之力越发浓郁。 只见一队仪仗自高空缓缓落下,两排金甲战神开路,身着华袍的东木公踩着祥云而来,左手端着一道金光闪闪的天帝旨意。 总算,正事来了。 …… 就在东木公现身,持着天帝旨意降临的一瞬; 天庭某个角落的宅院中,闭目凝神的玉帝化身、天庭将领秦天柱,眼皮突然开始轻轻颤抖。 因这具化身已暴露,玉帝并未再多用; 但秉承着‘坚决不承认’的原则,玉帝没将这具化身消融,而是在宅院中闭门不出,稍后修修补补再改改,又能拉出来继续当第五号化身。 此时,本不该醒来的秦天柱,却突然睁开双眼,目中金光闪耀,颇为锐利。 “何人在此,胆敢擅闯天庭!” 就听得一声轻笑,宅院角落中的一棵树下,有道虚淡的身影渐渐凝实,却是微胖身形、衣袍打着补丁,但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此人做了个道揖,笑道:“陛下恕罪,贫道冒昧前来、隐藏行踪,只是为今日顺利见到陛下……” 此时,这道人心底正自轻叹。 【地藏当真是被水神钳制的太深,与天庭和谈,何必经过水神?】 “西方教弟子?”秦天柱冷然问着。 道人缓缓点头,笑道:“陛下可否给贫道半柱香……陛下?” 秦天柱闭上双眼,身形突然崩碎,化作一堆金沙随风飘散。 瑶池宝座上,玉帝睁开双眼,嘴角微微一撇,继续欣赏眼前歌舞,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西方教这些家伙当真愚蠢,还偷偷去找他弃用的化身。 这要让长庚爱卿误会了怎么办? 一句求见都欠奉,当真还活在梦里,还直接来与他商谈…… 当通明殿是摆设,当天庭这些神位都是无用,当他这个玉帝是什么山大王不成? 侧旁,王母娘娘柔声问道:“陛下为何发笑?” “一些小事,”玉帝眯眼轻笑,怡然自得。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人脉》 | |  -> -> 最新网址:www.ddxsku.com “昊天金阙自然妙有玉皇上帝,诏曰: 太清圣人弟子李长庚,品性忠厚良善、谦逊受礼,精擅谋略,实为天庭之栋梁。 李长庚任天庭水神之位至今,除妖魔、护正道,划水治、定四海,安地府、稳轮回,秉承天道意志,护卫苍生万灵,为天庭屡立奇功。 今特加封水神为周天大罗星宿太白金星,不入星宿之列,主革新、定变革、掌杀伐,节制雷、火、斗、瘟四部,总领天庭水事,天河水军听奉号令,兼月宫嫦娥总教习。 赐,凌霄殿不拜!” “小神领旨,谢玉帝封赏!” 东木公一番宣旨,李长寿朗声应答。 前者手中旨意化作道道金光,李长寿于群仙簇拥中做道揖行礼,一道道金光汇入体内。 忽听水声轰鸣,宛若四海掀起万里波涛,李长寿背后浮现出道道水蓝色光华,浓郁的天道之力涌来,凝成一只三角状幡旗。 幡旗之上涌动大川河流,蕴藏四海之威,最后凝成玄黑之色,在李长寿背后猎猎作响。 又见一颗大星于旗帜之后升腾而起,这面旗帜迅速变幻形状、增添诸多细节,缓缓化作一幅玄黑掺蓝的大旗。 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明悟,抬起右手,这宝旗自背后飞来,落归他手中,竟与实物一般无二。 得天地之造化,凝天庭之神权,蕴天道之伟力。 其名:真武皂角旗! 李长寿道心轻震,面容却是古井无波,继续按此前所想的那般,将手中宝旗轻轻摇晃,在众仙面前显露天庭神位之力。 天地骤然变暗,于东天升起一颗大星,光亮虽不比日月,却是那般耀目,引动黑暗前的黎明。 天道之力流转,李长寿与在场所有炼气士心底,都泛起了这般画面: 平静的深海中泛起滔天波浪,苍龙跃出海面,海族欢腾起舞,空中电闪雷鸣! 太白归位,天道革新! 瑶池处,玉帝、王母注视着第六重天,玉帝仰头大笑,不断抚掌轻拍,下方众神起身恭贺。 兜率宫中,坐在丹炉前思考‘牛怎么还不回来’的老君,此时也露出温和的微笑。 太清观中的老道笑眯了眼,昆仑山小院中的道者皱起了眉,正在碧游宫云海之上枕臂仰躺的青年道者嘴角一撇,随后就开始感慨后生可畏。 片刻后,天地归于安宁。 太白宫中,李长寿提着神权宝器真武皂角旗,心底暗自琢磨所谓‘真武’二字,与真武大帝是否有什么关系。 天庭各种关系乱的很,李长寿也看不透神权演变的方向,但各种‘大帝’、‘元帅’的头衔,其实都有些夸大的成分。 就跟阐教十二金仙中,也有弟子称之为天尊的‘道行天尊’、‘文殊广法天尊’等等,听着挺吓人,但实际意义…… 也就是个道号。 在天庭之内,讲究的是天道序列之位; 在天庭之外,看的是道法神通跟脚高低,不一二论。 李长寿刚收起宝旗,就听周遭一阵恭贺声。 度厄真人最先朗声呼喊:“恭贺长庚升任太白金星,为天庭二阶正神!” “贺太白金星!” “恭贺太白金星!” “长庚实乃我辈楷模,天庭肱骨,道门名宿!” “哈哈哈哈!长庚在天庭如此受重视,我们截教仙今后但凡遇到天兵天将,该帮就帮、莫要为难!” 赤精子喊道:“阐教贺长庚即位太白星君,略备薄礼!” “哎,”太乙真人笑道,“莫急着送,莫急着送,后面还有一场大的。” 众仙顿时笑而不语。 待周遭恭贺声过了,东木公向前拱拱手,对各处做了个道揖,笑道: “玉帝陛下为各位道友备了酒宴歌舞,天庭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道友多多担待。 另,陛下请各位道门圣人弟子去瑶池入宴。” 这般得罪人的活,木公责无旁贷! 李长寿笑道:“劳烦木公,引我阐教、截教的师兄师姐,先一步去瑶池之中,我在此地为各位道友敬酒三杯,再去拜谢玉帝陛下。” 木公接连称善,周遭那些原本对这般安排有些意见的仙宗、仙门高手,也并未发作。 这种赚好感的活,李长寿……全当白捡。 当下,阐教近百来仙中出来十数位,数百截教仙也不过走出二十余位,由木公引路,赶去瑶池之中。 因人教圣人弟子较少,度厄真人等几位记名弟子都被请去了瑶池,也算给人教撑撑场面。 季无忧也低着头跟了上去。 他没有请柬,跟着师父混进天庭,又在太白殿前当了小半天门童,最后还顺势跟在自己师父后面,蹭了个瑶池仙宴的名额…… 此行不虚,着实不虚。 随后,大队天兵扛着矮桌而来,摆矮桌、布置会场一气呵成。 仙子们捧来仙果佳酿、美味佳肴,乐师奏起明快的乐曲,十数位嫦娥入内起舞。 嫦娥起舞也是大有讲究,并非是人数越多规格越高。 相反,在这种仙宴之上,舞者越少、这段舞越是珍贵。 而月宫嫦娥之中,能拿到独舞资格的少之又少,必须是舞姿顶尖的几位。 比如姮娥。 太白宫中李长寿居于正中主位,敬酒三杯畅聊一二,表现出浓浓的‘恋恋不舍’。 大家也都是明白人,主动劝李长寿去瑶池之中拜谢玉帝恩德,陪各位道门大能,李长寿推脱一二,这才起身做道揖告罪,驾云飘去。 于是…… 坐在较高位置,却有些‘鹤立鸡群’的燃灯道人,在此地显得异常尴尬。 而燃灯过人之处,就在于他脸皮可以无限加厚。 此时不走、不言、不吃、不喝,就在那闷头坐着,面色无波无澜,让局部氛围异常压抑。 李长寿仙识捕捉到这一幕,自是露出淡淡微笑。 驾云飞去瑶池时,敖乙、金翅大鹏鸟、卞庄在前方等候,跟在李长寿身后一同前往。 前后也不过片刻的功夫,瑶池已是在望。 暂不提仙子成群结队出迎,各称‘星君大人’,在李长寿面前讨个眼熟; 也不提瑶池各处张灯结彩,比当初秘而不宣的王母娘娘产女还要热闹几分。 单说李长寿驾云飞着飞着,刚好遇到另一个方向被天将引来的鹤发老道。 李长寿定睛一瞧,见这老道相貌清正,生的是天格饱满之相,近尺长的白胡无比飘逸,自身道韵圆满深邃,身上的道袍也是上古常见款式,宽袖下沿几乎垂到膝盖,其中仿佛蕴了一方世界。 李长寿拐了个弯,驾云连忙迎了上去,对这老道做了个道揖,笑道: “见过镇元子前辈!” “哦?”鹤发老道仔细感应了下,随之认出李长寿之道韵,不由扶须轻笑,拐向了李长寿面前,对李长寿还了个道揖。 老道温声道: “太白星君客气,此前太白星君派人教弟子去贫道观中拜访,正逢星君晋升,贫道左右无事,便来天庭走走看看,为太白贺喜。” ——镇元大仙所说之事,自是指李长寿安排灵娥历练时,灵娥去镇元大仙五庄观拜访。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李长寿拱拱手,略微倾身,转身做请,“前辈还请瑶池高坐……敖乙、卞庄?” “在!” “速去禀告玉帝陛下,地仙之祖镇元子前辈,已到了瑶池。” “是!”敖乙与卞庄答应一声,匆匆向前。 镇元大仙前来,玉帝王母自是知晓的,李长寿此举,却是请玉帝和王母多重视这位远古大能。 毕竟上古时,镇元大仙的五庄观,曾是人族逃难的庇护所,也护住了人族最后的底蕴。 而镇元大仙听闻李长寿这几句话语,笑容顿时更浓郁了些,与李长寿互相做请,一同朝瑶池飞去。 两人并未闲聊,毕竟差了辈分,也不算熟悉。 待到瑶池仙宴之地,李长寿主动停下步伐,请镇元大仙先行入内,镇元大仙并未推辞。 玉帝与各路仙神起身相迎,镇元大仙也是颇给天庭面子,对玉帝做了个道揖,称一句‘陛下’,被安排在了三教弟子稍前的位置,与木公齐平。 《辈分》。 虽被镇元大仙夺了风头,李长寿心底却是颇为舒坦,在瑶池入口向内眺望,心底的念想突然有些复杂…… 玉帝王母高位坐,天庭仙神列右侧。 满座高朋无常庸,齐唤太白入天阁。 曾醉九天揽明月,而今玉盘袖中遮。 恍惚此世无劫灾,仙路常宁当此乐。 这一幕…… 赤精子端着酒樽,对侧旁金灵圣母敬酒,琼霄碧霄伴着龟灵,在取笑太乙真人在修罗古城的睡姿,东木公对度厄真人遥遥敬酒,云霄仙子正与高台上的王母娘娘对饮。 若…… 这天地间没有所谓的大劫该多好。 李长寿道心轻轻摇晃,也知自己这话太过天真了些。 “怎么在这站着?”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乾坤出现一道缓缓旋转的太极图,大法师从中迈步而出。 “师兄!” 李长寿不由一笑,向前迎出两步。 侧旁金翅大鹏鸟也立刻低头做道揖,呼喊:“拜见大法师!” 玄都大法师却是轻笑几声,看着李长寿此时的样貌,言道:“你这老态龙钟之相,我可不敢胡乱答应。” 李长寿顿时有些为难,笑道:“今日我须得用这般老相。” “哈哈哈哈!” 玄都大法师抬手,笑着在李长寿肩头打了一拳,又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本体都舍不得露出来?” “这个……” 李长寿在袖中摸了摸,这具身形骤然缩小,那袖中飞出的一道流光,在各处仙识探查中,化作了‘水神’的模样。 “本体自是一直在这,”李长寿笑道,“只是我修为不足,担心遭一些高手偷袭,这才未直接现身。” 大法师、仙宴内的众仙:…… 就听木公招呼一声:“太白星君快请玄都大法师进来吧!” 李长寿连忙答应,请大法师一同入内。 顿时,除却玉帝和王母之外,在座仙神齐齐起身,声声恭贺如浪潮般涌来,让李长寿走一步就要做两个道揖,忙得晕头转向。 总算,待李长寿对玉帝王母行礼之后,与玄都大法师一同,坐去了木公之前的空座。 玄都大法师仔细一瞧,发现云霄仙子就在对面客座上坐着,于是站起身来,对玉帝拱手笑道:“师叔,弟子可否自作主张换个座位?” 玉帝顿时明白了玄都大法师的意思,大笑两声,言道:“有何不可?” 于是,玄都大法师迈步前行,径直走到云霄仙子面前,淡然道:“云霄师妹,咱们换个座?” 云霄目光看向侧旁,脸颊有些泛红,犹豫一二,还是款款起身,道一声: “多谢师兄。” 随后盈盈一礼,低头走到了李长寿身旁,慢慢坐了下来,坐姿端庄、表情淡定,与李长寿目光略微触碰,就立刻目不斜视。 李长寿淡定地端起酒杯,在云霄仙子面前玉樽上轻轻一碰,传声道: “今日委屈你了,师兄也无恶意。” 云霄轻柔地摇摇头,传声轻叹,道一句:“无事。” 当真是: 欲语还休羞正怯,正襟危坐意正浓。 太乙真人在旁调笑了句:“依贫道看,今日不如双喜临门?” “呸!” 琼霄怕自家姐姐尴尬,立刻在旁还击,“八字还没一撇就双喜临门,那也要问问我跟四妹答不答应!” 碧霄在旁笑道:“不答应,不答应!姐夫还没来岛上提亲,我还没得好处呢!” 云霄皱眉看来,碧霄瞬间跪坐、低头、抿嘴,刚刚还得意的表情瞬间楚楚可怜状,逗得两教高手、天庭仙神一阵大笑。 正此时,有天将快步来报,高声呼喊: “启禀陛下!西方教有六名圣人弟子在西天门求见,说是特来送轮回塔主之贺词,恭贺太白金星大人升阶之事!” 玉帝闻言,顿时想到了那道偷偷溜去找自己化身的神念,露出少许微笑,问道: “长庚,你可要让他们入内?” 李长寿起身拱手,沉吟几声,自是在犹豫。 这个时候,天庭仙神都不敢乱表达意见,但两教圣人弟子却是没那么多顾忌。 金灵圣母直接一声:“让他们进,今日看谁敢胡言乱语,满口污秽!” “就是,”太乙真人在旁附和,“贫道正愁神通无用武之地,来几个可以骂的,找找乐子也是不错。” 李长寿却道:“是否让西方教之人入内,全在陛下决断。 只是,小神浅以为,这西方教前来此地,应当不是为了什么捣乱。 若是这些年吃的亏还不能让他们长记性,那对咱们天庭而言,反倒也是好事。” 玉帝轻笑两声,言道:“那就依长庚之见,让他们入内,木公安排下入座座位。” 那天将匆匆化作流光飞去西天门,木公也站起身来,看看左右,又不断给李长寿眼神求助,最后把西方教来人的位置,安排在了交通最便利的所在。 靠近门口,仙宴末位。 木公刚要回座位,太乙真人准备好了‘神通起手式’,金灵圣母也准备了几分杀气,外面流光闪个不停,一批批天将赶来通禀。 “启禀陛下!四海龙王于东天门入天庭,前来为太白星君大人贺礼!” “陛下!地府十位阎君已于南天门入天庭,前来为太白星君大人贺礼!” “启禀陛下,三千世界仙盟送来万仙贺词,两位大罗金仙于东天门处等候传话。” “启禀陛下,火云洞圣贤大禹帝君,自中天门等候,代人族三皇五帝前来为太白星君贺喜!” 玉帝抚掌大笑,朗声道:“莫要阻拦,皆请来瑶池入宴!” 然而,玉帝话音刚落,又听一声…… 哞~~ 众仙人一惊,连忙起身,便是玉帝和王母也离了宝座,到了高台之下。 却见云雾缥缈间,一名老道骑乘青牛而来。 这老道今日特意换了身紫色长袍,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身周道韵玄妙至极又清清洒洒。 一眼诠尽自然,一语说尽道法。 太上老君! 李长寿连忙绕出矮桌,快步向前,低头俯身高呼:“弟子长庚,拜见老君!” “善。” 老君话语平和地回应一句,骑着青牛径直到了瑶池宴前。 李长寿一个健步,施展缩地成寸乾坤神通,就到了青牛身侧,俯身搀扶,双手虚扶老君左臂,迎老君入内。 又听熟悉的一句:“将牛拴外面就是。” “是,”李长寿恭敬地应了句,目送老君缓步入内,看前方两教弟子各自拜见,这才牵着青牛去了那块熟悉的石头前。 嗯? 今天这牛,怎么手感不一样? 李长寿拿出一根仙绳,穿过牛鼻环,拴在青石上,这牛低头一叹,却是用童稚的嗓音传声言说了句: “师兄,您有空就去把牛喊回来吧。” 呃,竟是小银。 ————————— (PS:最新插画《愿为众生顾—神针定海》已发布,彩蛋章显示三天落归指定章节,这是真的斥巨资系列,画师辛苦做了一个月,大家多发点弹幕哟,玉兔第二弹在路上了。 求月票,求订阅~) 顶点 最新网址:www.ddxsku.com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太白敬酒 老君一到,整个仙宴的气氛都变得无比严肃。 原本有说有笑的仙子不敢说笑了,玉帝王母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那些准备起舞的嫦娥们,连忙调整呼吸,拿出最完美的笑容,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那高台上的老神仙是神像、是神像…… 当然,最紧张的,还是人教某些记名弟子。 他们大气都不敢喘,行礼之后就低头坐在自己的位置,唯恐老君一句‘你谁’。 那就真的是形式上死亡,直接没以后了! 便是阐截两教亲传弟子们,此时也是端正坐姿、斟酌言辞。 尤其是那太乙真人,本来都舔润了嘴唇,准备给西方教来人弄点‘阴间’和‘阳间’通用的语录; 老君一来,太乙也只能老老实实闭嘴,甚至稳妥起见,主动给自己嘴摁上了封印。 老君,太清圣人之化身,基本等同于太清圣人直接现身。 在场诸位道门高手,也就玄都大法师表情没什么变化。 大法师对老君行礼后,好整以暇的左观右盼,欣赏下道门弟子和天庭仙神的优良表情。 其他道门弟子,一个比一个紧张。 莫看截教弟子在通天教主面前颇为放松,直言直语都是无妨,但在老君面前,也要主动表现出温良恭俭、儒雅随和的一面。 而阐教弟子刚好相反,此时他们反倒担心,自己是否会执礼太过,让倡导清静无为的老君不喜…… 天庭仙神还好些,也就非常害怕,还称不上恐惧,顺便在心底感慨水神脸够大、咳,面子够大。 玉帝王母张罗庆典,八方仙神齐来贺礼,兜率老君骑牛来此,道门弟子端正坐姿。 拴上了被迫扮演青牛的小银,李长寿快步赶回仙宴场中,心底想的,却是该如何趁着这次机会,在道门各位大哥大姐心底,刷一刷天庭的好感度。 到时候,如果他们能心甘情愿的肉身上榜,总好过只剩一缕元神被封神榜‘套牢’。 瑶池仙宴此次分做了三个会场,除了各位大能云集的主会场,左右还有两个会场,容纳天庭众天将、众散仙,与天庭在外的少量河神土地。 这般规模的大典,其实已经超过了历次蟠桃宴。 当然,主要是此前举办蟠桃宴时,天庭也没这么多张嘴。 入了仙宴地,李长寿抬头只见,老君已然入座。 老君还是坐在‘老位置’,在玉帝王母稍微靠后的宝座中闭目养神,仿佛周遭事与他无关。 不多时,一朵白云载着西方教六名弟子迅速飞来; 他们抵达此处后,见其内阵仗、又见老君身影,心态都禁不住起了变化。 不过是人教弟子在天庭中的神位升阶,至于惊动这位平日里完全不现身、最强圣人的化身登场? 大教弟子与大教弟子…… 说一样,其实不一样,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这四名老道、两名中年道者硬着头皮向前,当下就要拿出贺词,草草诵读了事,却听李长寿一声且慢,各自头皮发麻,几欲转身逃遁! 李长寿正色道: “六位道友既来天庭,为何不拜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 这六名西方教圣人弟子此时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现如今,谁还不知天庭水神的厉害。 等闲被天庭水神,也就是如今太白长庚抓住一点小毛病,立马就会被上纲上线,恨不得把远古洪荒天地破碎的因果都算在他们头上! 正所谓,从心所欲不逾矩。 六名西方教来人老老实实向前,对玉帝行礼做了个道揖。 玉帝含笑点头,表现的也是从容大度,似乎比之前沉稳了几分。 李长寿也并未多为难这六个普通西方弟子,心底记挂着那‘西方教大师兄’之事,不知对方是否有暗手、隐手。 稳妥起见,自己总归是要留几手。 李长寿此前所料不错,西方教开始重视起了地藏如今的‘特殊性’。 换而言之,地藏已算是西方教能拿得出手、且为数不多的排面之一。 待西方教六人念完地藏写的简单贺词,东木公主动起身,笑呵呵地引着他们去了靠近门口的偏僻位置。 这伙西方教弟子,顿时对东木公投来感激的眼神。 ——这也是东木公少有的,做这种脏活累活,反而会得对方感激的时候了。 这般小插曲刚落下帷幕,就见道道流光飞来,却是四海龙王各带一名美貌龙女、一名英俊龙子,进了瑶池之中,向前对玉帝王母行礼。 礼毕,东海龙王敖广带着三位龙王、八位龙子龙女转身,整齐的对李长寿做道揖,口中言说百般祝福。 李长寿连连还礼道谢,笑容颇为和善,但双方都有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未表现的太亲密。 虽天庭不存在功高震主的说法,但无论是谁,都不想看到手下权臣建立起坚固的派系。 龙族本来就是李长寿一力扶进天庭,李长寿又算是四海龙王的顶头上司,统管天下水事,两者表现出一些距离感,才是最明智之选。 龙王龙子们刚入座,瑶池吹起阵阵凉风,十位阎君鱼贯而入…… 不多时,大禹帝君身着华服长袍,风度翩翩地飘然赶至,也被安排到了显眼的位置。 玉帝又多等了一阵,见各路宾客已到的差不多,开口唤道: “长庚啊。” 正跟云霄仙子酒樽蹭酒樽的李长寿赶忙回神,起身道: “小神在!” “今日大家都是为你庆贺而来,”玉帝笑道,“你就四处多走动,随意与你师兄师姐对饮欢谈,莫要拘泥于君臣之礼。” 李长寿笑道:“多谢陛下!” 当下,李长寿端起酒樽,环视一周,各处顿时安静了下去。 【投桃报李】算是李长寿最喜做之事。 此时他绕出矮桌,双手抱着酒樽,到高台下方正中,对玉帝和王母行了个道揖,朗声道: “遥想当年,小神不过人教一介散修,奉大法师之命,于南海兴海神庙,旨在做些教化凡人,延续气运之事。 还记得,那日是玉帝陛下与木公来凡尘巡查,想寻到救万民与水火之法,恰好到了那海神庙中,让小神能与陛下一番畅谈。 若无陛下赏识,若无大法师一路点拨,小神难有今日之风光,也难以有这般机缘,得以拜入老师门下。 第一杯,长庚敬陛下与娘娘。 愿天庭昌盛,三界安宁,陛下之德,泽惠仙凡!” 玉帝与王母含笑端起面前酒樽,遥遥与李长寿碰杯。 王母自是动作端庄优雅地抿了一口,玉帝却是大手一挥,直接一口闷了,目中满是感慨,朗声道: “当年吾与长庚于凡尘南海初会,长庚所献十二策,而今一一实现! 吾其实不懂如何做这个天帝,也不懂如何教化众生,如何秉承天道,如何稳固天地。 彼时天庭,何其微弱? 洪荒何人知晓,三千世界何处可听闻? 长庚于天庭,便如长庚今日之神位,太白、启明! 能得长庚相助,吾何其幸!” 木公站起身来,天庭所属仙神,龙王、阎君,同时举杯敬玉帝王母。 木公高呼:“庆陛下得良臣相助,愿天庭长生,三界安宁。” 众仙神齐声呼喊:“陛下之德,泽惠仙凡!” 玉帝一声斟酒,起身与天庭仙神痛饮三杯,虽此时努力克制,却依旧可见满满豪情。 众大教弟子与几位大能在旁看着,恍惚看到了天庭之势,而今已不可挡。 随之,李长寿走回座位,在旁侍奉的仙子连忙送来第二杯仙酿。 李长寿端酒高举,快步走到高台侧旁,对老君深深一拜。 “这第二杯酒,弟子斗胆敬老君。 弟子修的是老师所传清静无为之道,走的是阴阳平衡之路。 若无此道,焉得此果? 弟子能去面对诸多凶险,全仗老师之名。 弟子能有今日之道行,全凭老师传道授业。 弟子每每心有疑虑、不明、困惑时,全是老师指点迷津,解弟子之困惑。 老君您不必执杯,弟子聊表心意。” 言罢仰头一饮而尽。 老君露出淡淡微笑,缓声道:“你一直很好。” 李长寿心底暖意流淌,又低头拜了三拜,回座位拿了酒,转去一旁。 第三杯,敬玄都大法师。 第四杯,敬大禹帝君、几位大能前辈。 第五杯,敬木公与诸位正神。 第六杯,敬阐教、截教各位师兄师姐。 每一杯都有一番‘掏心窝’的话语,对大法师自是满满的谢意和感激,对各位帮过自己的师兄师姐,也不吝赞美之词。 言行皆有尺寸,夸赞点到即止。 他敬酒事,举止皆在礼数又潇洒自在,毫无矫揉造作之感,也不会让人感觉世俗世故。 只是一番敬酒、几段话语,李长寿就将【周全】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让不少仙神心底泛起了同一种感慨: 自己上,真不行。 太白长庚,怪不得能被最强圣人器重。 这第七杯酒,李长寿却是走的远了些,走去了角落中,站在敖乙、卞庄、金翅大鹏鸟身前,对他们三个举杯相对。 三天将先是有些错愕,又赶忙端着酒杯。 敖乙目中闪烁着亮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一切自不必多说; 金翅大鹏鸟那英俊的面容上满是触动,低头一叹,竟有些眼圈泛红。 还是卞庄,这位当红的天庭记录员‘久历风尘’,笑着道了句: “星君您可太抬举我们哥几个……我们见底儿,您随意,您随意。” 差点让李长寿破功。 敬完第七杯,李长寿就回了座位,对玉帝浅浅行礼,坐于云霄身侧。 玉帝会意,站起身来,先是一句: “天庭起步艰难,一路百般险阻,左右尽是凶恶,全凭老君镇压,才有今日之局面。 各位爱卿,随我一同敬老君这一杯!” 王母与天庭众仙神再次起身,一同对老君敬酒。 老君含笑点头,也没太多表示。 一杯饮罢,玉帝心情畅快,嘴角笑意未断。 东木公起身启奏:“陛下,嫦娥们已准备多时,是否让她们献舞,庆贺太白星君升任?” “准!” 东木公打了个手势,侧旁顿时飘来欢快的乐曲。 玉石铺就的地面漫来一层白雾,两排嫦娥款款而来,对玉帝、王母低头行礼,起身时已变换为舞姿…… 李长寿抱着学术研究的心态看了一阵,又扭头看向云霄。 “嗯?”云霄轻轻眨了下眼,眼底带着几分好奇。 李长寿笑着端起酒樽,小声道:“第八杯可否敬你?” 云霄纤指抬起面前玉樽,侧旁有侍奉的仙子连忙为云霄斟酒。 云霄柔声问:“怎得还要敬我?可有什么说法吗?” “这杯与前面七杯不同,”李长寿目中满是感慨,温声道,“此前七杯,敬的是过往诸事,这杯敬的,是将来的你我。 愿万千年后,你我依旧同饮同乐。” 云霄目光依依、眼波轻漾,与李长寿轻轻碰杯,举杯、遮袖,一饮而尽。 侧旁不少截教高手,熟练地拿出了玉符玉简,将这些话记了下来,看的阐教仙人们有点发愣。 玉帝与王母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微笑。 王母却道:“陛下,今日难得如此盛事,何不去请月中姮娥前来,为长庚爱卿献舞贺礼?” 玉帝传声道:“这,不太好吧?云霄仙子可是在这。” 王母秀眉轻皱,目光略带深意。 玉帝似懂非懂,但总觉得师妹这般做定有说法,当下就清清嗓子,招来木公言说此事。 木公却道:“陛下,姮娥仙子似有誓言束缚,无法离开太阴星。” “誓言本是天道之力,”玉帝道,“吾之旨意自可解。” “是,”木公再无疑虑,低头应答,在侧旁匆匆驾云赶去太阴星。 歌舞之中,开始有仙神不断走动,终于开始了李长寿期待已久的公开收礼环节。 最先动的是阐教仙人赤精子,拿了一只锦盒到了李长寿面前,李长寿起身推脱一二,将这锦盒收了下来,并未打开去看。 随后,各路仙神轮次走向李长寿,该送礼的连忙送礼。 天庭仙神的礼,外包最是精致,但很难有什么宝物; 两教仙人的礼,外包都是简简单单,但仙光氤氲、宝光四射,都非凡物。 敖乙与卞庄绕到了李长寿身后,帮李长寿收礼、清点,李长寿只负责寒暄道谢。 渐渐的,重礼登台,阐截两教仙人,不知怎么又开始了一轮较劲。 阐教太乙真人送出先天阴阳宝材,截教金灵圣母送出先天五行灵宝; 阐教玉鼎真人送出重宝残件,截教琼霄仙子送出散灵圣水…… 而后,截教乌云仙送出六件灵宝,截教仙送出一堆珍品宝材,截教仙送出两株万年灵药…… 因人多的优势,截教仙迅速占得上风。 两边一番较劲下来,李长寿自是收获颇丰,但本来为李长寿准备了几件小玩意的大法师,默默地拿出了压箱底的神通玉符…… 重头戏却是在后面。 东海龙王大手一挥,八名龙子龙女齐齐向前,各自捧着一方锦盒,锦盒还都是打开的状态。 众仙定睛一看,却见这八方锦盒中,各自放着八枚款式不同的戒指,总共八八六十四枚; 再仔细一瞧,这些戒指竟都是高阶储物法宝! 四海龙王齐齐扶须轻笑,自以为稳稳占了今日送礼之头筹。 侧旁秦广王突然站起身来,淡定地走到了李长寿身旁,左右看了几眼,而后有些拘谨地,拿出了三块菱形玉石。 秦广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声道: “星君,地府在幽冥,别的宝物没多少,有的特产也不好拿来献丑,这算是我们巫族压箱底的宝物。 您万万不要推辞,这是祖让我们带过来给您的,说是对您有大用。 这里面各有三滴上古时祖留下的本源精血,一滴可造就一名大巫。 这三滴是共工祖之本源精血,这三滴是后土祖之本源精血,这三滴是帝江祖之本源精血,后土祖说,您自有妙用之处。” 李长寿:…… 周遭道道目光汇聚而来,就连老君也朝着此地看了一眼。 “星君,”秦广王将三颗菱形玉石塞到李长寿手中,“可莫要跟我们推辞,您帮我们实在太多了。” “多谢,”李长寿缓声道了句,将三枚玉石郑重地收了起来,“他日定会去六道轮回盘对大德后土致谢。” “客气、客气。” 秦广王暗自松了口气,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淡定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这波,稳赢。 各处顿时议论纷纷,由祖巫本源精血,聊起了上古往事。 正此时,在仙宴侧旁角落中,正准备上场献舞的两道身影,正弱弱地观察着场中各路大佬。 灵珠子身着修身长衣,侧旁少女玉兔穿着可爱短裙,此刻都是面色有些苍白。 灵珠子低声道:“怎么办?” 哒哒哒哒—— 玉兔两排银牙轻轻打颤,哆哆嗦嗦地道几句: “你之前找我帮你排舞的时候……也没说今天要在老君面前献舞……算、算了吧……” “我去自己跳吧,”灵珠子叹了口气,“之前都跟各位嫦娥姐姐说好了,她们舞罢就该咱们上去了,总不能不去。” 玉兔忙道:“你可想好了?这要是出点糗,以后你在洪荒可就没办法混了!” “这怕什么!” 灵珠子昂首挺胸,“好男儿何惧出糗?” 玉兔嘀咕道:“你师父可能会颜面无存。” “这个……” 灵珠子顿时一阵纠结,倒是颇为在意太乙真人的名声。 玉兔想了想,咬咬嘴唇,抬手在灵珠子肩头拍了两下,脆声道:“好兄弟一场,本兔不能不帮你,你若有办法让我不害怕,跳舞这种事应该出不了差错。 好歹我也是我家主人养大的,在月宫练舞这么多年呢。” 灵珠子仔细斟酌一二,低声道:“我知道巫族有一种秘法,可以让人忘记恐惧。” “是什么?” “痛苦,”灵珠子犹豫道,“要不,我打你一拳试试?” 玉兔眨眨眼,“当真有用吗?你别使太大劲呀……来吧!” “哈!” 灵珠子一声轻喝,一记直拳打在玉兔胸前,后者蹬蹬蹬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少女张张嘴,嘴角沁出一缕鲜血,满脸的生无可恋。 “我还没用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灵珠子连忙向前搀扶,问道:“还怕不怕了?” 玉兔无力地歪了下头:“怕……怕被你打死……” “嗯?” 侧旁突然传来浑厚的嗓音,灵珠子和玉兔打了激灵,连忙扭头看去,刚好看到风尘仆仆的赵公明疾飞而来,丢下一句喃喃,在侧旁闪过。 “现在的年轻道侣,怎么喜欢玩这种调调?” 玉兔和灵珠子对视一眼,少女俏脸一红,连忙扭过头去,红晕爬去耳根。 灵珠子却是嘿嘿一笑,道一声: “这位前辈看样子是误会了,咱们是兄弟,可不是道侣,道侣哪有兄弟重要!” 玉兔:…… 这世道,太难了。 :。: 第五百二十七章 龙吉拜师! 要说这次瑶池仙宴,让李长寿感触最深的,就是老君的那声赞扬。 但李长寿印象最深的,并非后面赶来的姮娥仙子那倾倒天庭的绝美舞姿,也非灵珠子和玉兔颇为精彩的刀剑舞,而是…… 公明给的这份贺礼。 当时,嫦娥歌舞欢乐,宴上氛围正浓,灵珠子和玉兔尚未登场; 赵公明匆匆赶来,身上的战甲并非平日里那件,打内穿的内襟还有几分血腥气息残留。 若非这大爷见到李长寿,表情是微微挑眉、咧嘴轻笑,李长寿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恶事。 赵公明刚要绕过起舞的嫦娥向前,突然感受到此地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道韵,抬头一看,顿时哆嗦了几下。 来的太急,竟没注意到老君竟在此! 赵公明赶紧绕去高台侧旁行礼,又顺势对玉帝和王母做了个道揖,这才低头走到李长寿身侧,在周遭仙神的注视中,坐在李长寿身侧,止不住的露出几分微笑。 “长庚,老哥给你搞了个大宝贝!” 李长寿:…… 这口吻,这姿态,像极了上辈子那些摆地摊卖一些‘装满了学习资料小优盘’的江湖中人。 赵公明在袖中摸出一块两尺长的黑棍,放在李长寿面前。 这黑棍此时被赵公明封禁,看似轻若无物,就如烧焦的木炭,但略微感应,其内竟蕴含了一缕缕玄妙至简的气息,又有淡淡的威压。 李长寿只是盯着此物看了几眼,道心一角就泛起了几幅画面……窥见无尽生灵于血海之中不断翻涌,天地间有无数生魂被一杆长枪撕碎! 此时再看,这黑棍就宛若一座雄山之脊,被大神通凝练成了两尺长短。 这似曾相识的气息…… 如此浓郁的杀伐之力…… 侧旁,那见多识广、守口如瓶、人教认证记名弟子度厄真人,已是讶然道: “这莫非是杀伐至宝,混沌青莲根茎所化戮神枪……之残片?” 【论捧哏对缓解尴尬气氛的重要性。】 “不错,”赵公明扶须轻笑,又想起什么,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李长寿身旁的二妹。 见云霄面容如常,赵公明这才心神大定。 宁被师尊百顿削,不惹二妹三分怒。 就听赵大爷笑道:“为了今日这贺礼,老哥我……咳,贫道也是煞费苦心。 本是想送些灵宝、宝材,又觉得长庚并不缺这些,想着贫道与长庚相交最久,交情最深,总不能敷衍了事。 贫道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上次那修罗古城除魔,长庚你的爱将金鹏元帅,得了一把戮神枪碎片重新炼制成的长枪。 贫道灵光一闪,想起一则上古传闻,便驾着定海神珠破开乾坤,全力赶去了那三千世界边缘,一路风驰电掣,寻到天地边缘的一处密地,打杀了数百只魔虫,寻到了这半块戮神枪残片。 稍后长庚你将这残片融入那杆小戮神枪中,定能使其威能提升!” 话语落下,赵公明淡定的笑了笑。 这礼,难在找寻这宝物之不易,也难在短时间内取回来,贵在这份真心考量李长寿需要什么的心意上。 周遭仙神齐齐赞叹,看着那快两尺长的残片,又说起了当年道祖与魔祖的大战。 戮神枪残片自是重宝,但要分落在谁手中。 若是落在寻常大罗手中,将其炼化都是千难万难,便是单独将一块残片炼化,也不过是打造一把锋锐的先天灵宝。 但有金鹏上次夺来的长枪,这杆残片就显得异常珍贵,说不定能造出一把极品先天灵宝! 就算不及原本的戮神枪,能有个两三成威能,也是了不得的宝物。 李长寿如何能不印象深刻? 不过…… 后土娘娘让阎君送来九滴祖巫精血,赵大爷又送来戮神枪残片…… 几个意思? 让他一个天庭文臣,专注修行八九玄功? 未来遇到什么强敌,天庭武将溃不成军了,他顶着这幅老神仙皮驾云慢悠悠冲出去,漫天强敌面前,突然撕开长袍,露出一身金光闪闪锁子甲,背后飘起玄色宝旗,头顶玄黄塔、左手反握乾坤尺,一步迈出,白发飘舞间、浑身肌肉狂暴的鼓起,张嘴怒吼一声: ‘枪来!’ 这画面,很天庭。 李长寿拱手道:“多谢师兄!” “哎,你我客套什么?” 赵公明扶须笑眯了眼,又在袖中取出了一只宝囊,言道:“顺手,贫道杀了一头大罗境的魔物,刚好用来炼丹制药。” 李长寿笑道:“够了,够了,师兄你这厚礼当真够了,我都不知以后该如何还礼。” “瞎客气!” 赵公明哈哈大笑两声,心情颇为舒畅,“老哥去找地方歇息,你忙你的就是。 二妹,我去那边坐了。” “大哥辛苦了,”云霄柔声道了句,让赵公明挺胸抬头,心神大定! 东木公立刻从侧旁凑了过来,引着赵公明去截教仙的区域入座。 李长寿特意招来金翅大鹏,让他拿出那杆小戮神枪,又将此物递了过去,叮嘱金翅大鹏收好,稍后再想办法使之融为一体。 ——这里的‘办法’,专指兜率宫。 待收礼收的差不多了,其后的流程也就变得无波无澜。 灵珠子与玉兔献刀剑之舞,虽精彩纷呈,却让人印象浅浅; 只因稍后有姮娥仙子出场,一舞惊了三界,彻底尊定三界第一美人的名声,将天庭威望抬升了一个台阶。 一位姮娥仙子,一名超级天兵,也算是当前天庭的核心竞争力…… 李长寿特意观察了下,几位远古大能见到姮娥时的表情,发现只有镇元大仙若有所思状,在姮娥舞罢退场时,又似欲言又止。 看来,镇元子大仙那边,应该也有关于‘浪前辈’的线索。 可惜李长寿对此,并不算感兴趣。 探究浪前辈往事的唯一价值,就是摸索天道剧本可更改的‘上限’,当年浪前辈无论是想以力证道,又或是想逆转什么大事,必然是过了界才被抹杀。 但摸索天道的‘弹性区间’,并非只有这一个办法。 稳妥起见,李长寿想去尽量避开有关‘浪前辈’之事,做好自己的太白金星,规划好退休流程…… 话说回来,继位的第一天就想退休之事,自己也是没谁了。 待姮娥献舞之后,又过半个时辰,乐声突然变得大气磅礴,各处也飘起了浅粉色的花瓣。 众瑶池仙子在天边驾云列阵,一名面容俏丽、身段纤秀的女仙,自瑶池深处缓缓飞来。 她身着盛装,打内是冰云蚕丝做成的抹胸短衫,打外则是绣着数十只灵鸟的华美长裙,长裙后摆拖在云雾之中,让她向前飘飞时异常亮眼。 自是龙吉。 此时,龙吉梳起复杂的双髻,额头点了金色的花钿,俏脸抹上淡淡的腮红,长长的睫毛也仔细修过,眉角纤细、双耳灵伶。 此时她在众仙瞩目下缓步向前,于玉帝王母高台前跪伏行礼,口称: “孩儿拜见父亲、母亲。” 玉帝面露微笑,淡定地看了眼四周,神态中不无嘚瑟……咳,得色。 此时却是王母开口:“我儿起身。” “谢父亲,谢母亲。” 龙吉柔声应着,款款起身。 李长寿在旁老气横秋地晃了晃头,笑道:“一转眼,龙吉殿下已是亭亭玉立…… 月老?” 正在同侧靠后位置的月老突然被点名,立刻站起身来,对李长寿躬身行礼,忙道:“在这。” 李长寿笑道:“你可要守好你的姻缘殿,莫要让人偷偷溜进去,给龙吉殿下牵了红绳。 龙吉殿下乃陛下与娘娘的掌上明珠,虽陛下秉公无私,未让殿下入天庭正神之列,但龙吉殿下的姻缘绝非小事。” 月老额头沁出几滴冷汗,实在不知太白长庚这般话是什么意思,只得赶紧低头答应,连说绝不会有这般情形。 如此,也就断了一条,龙吉今后被人算计的路径。 月老入座后,龙吉俏脸泛红,轻声道: “母亲,孩儿一直追随太白老师学谋略之事,也算是老师半个弟子,今日想为老师奉一杯茶,感谢老师一直以来的教导。” 李长寿:说起这事,就不得不提那三大箱功课…… 王母看向李长寿,刚要开口,李长寿却已站起身来,对王母拱拱手,主动道: “娘娘,我对龙吉也颇为喜爱,不知龙吉可愿正式拜我为师?” 既然之前说了要收徒,此时就不必让王母亲自开口相求,倒不如主动一点。 龙吉大喜,忘了如何答应,赶紧在那点头。 王母笑道:“多谢太白星君偏爱。” 李长寿拱手行礼,又走去高台侧旁,对老君做道揖,朗声道: “老君,天庭龙吉公主天生聪慧、品性良善,好学上进、谦逊有礼,弟子有意收她做大弟子,为人教门徒。” “善。” 老君轻轻颔首,袖中飞出三道流光,落在李长寿面前,化作三件宝物。 一缕缕道韵自这三件宝物上散出,众仙心底顿时泛起些许明悟,知了这三件宝物是何等贵重。 老君出手,必然非凡。 那张手帕大小的青蓝小网,其名雾露乾坤网,张开可倾覆万里,为水行先天灵宝,专克各类真火。 那只造型华丽的冰蓝色宝瓶,其名四海瓶,同样是先天灵宝,专克火系法宝,可倒出漫天大水。 还有一把半尺长的神针,其名乾坤针,后天极品灵宝,可破开乾坤短瞬挪移,也可做暗中偷袭伤人之宝物。 这三件宝物都是老君炼制,其威能远超同品阶宝物,也是洪荒在‘炼器’一道的顶点。 自然,洪荒真正顶级的重宝,除却玄黄塔这般是太清圣人成圣功德强行提升的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先天凝成。 炼器之道,始终受了天道限制。 当下,李长寿带着三件宝物走了回来,对龙吉含笑问道: “龙吉,你可愿拜贫道为师?入太清道承,修无为大道?” 龙吉立刻跪地行了拜师礼,忙道: “龙吉愿追随老师,弟子拜见师父!” “哈哈哈哈!” 玉帝在高台之上大笑几声,朗声道:“多谢老君成全! 我儿龙吉,今后你当尊师命、重师礼,好生修行太清大道,莫要给太清道承蒙羞。” 龙吉起身应道:“孩儿定不会让父亲与师父失望。” 李长寿将三件宝物放在龙吉手中,催促道:“还不收起宝物,去拜见老君与大法师。” “是!” 龙吉也不敢看宝物具体为何,端在手中,起身到了老君前方; 她刚要跪拜,却发现面前云雾在阻自己跪下去,当下明白这是何意,只是深深做了个道揖。 随后,龙吉赶去大法师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娇声喊着: “大师伯。” “嗯,不错,不错。” 大法师正襟危坐,也没应付这般场面的经验,但他顺势,将原本给李长寿准备却没用上的几件灵宝拿了出来,算是给了见面礼。 不过转眼,龙吉抱着三件先天灵宝、两件后天极品灵宝,走回了李长寿面前。 这一幕,看得不少仙神颇为羡慕,截教仙们也是一阵感慨。 弟子少了,宝物当真富裕! 李长寿温声道:“过几日你再来寻为师,为师传你太清道法。 你今后为我大弟子,当谨记太清无为这四个字,少惹因果、多寻本真,在外多行善事,惩强扶弱。” 龙吉欠身行礼,正色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随后,龙吉看向云霄,不知该不该喊声师娘。 云霄此刻……竟莫名有些紧张。 李长寿又道:“且去吧,记得与阐教太乙师兄的弟子多走动。” “是,”龙吉顿时明了,低头行礼,在侧旁退走。 能看出,龙吉成李长寿大弟子,玉帝心情无比舒畅。 当下,玉帝端起酒樽,众仙齐齐迎合,又十多位月宫嫦娥入场起舞。 各仙神起了谈兴,老君又是不知何时离开,瑶池之中欢声笑语不停。 于是,三日后。 …… 曲终舞散,人去殿空。 天将收拾走矮桌杯盘,太白殿再次恢复空旷。 大殿正中堆满了各类宝物,都是李长寿之前收的贺礼,贵重的自然都已收了起来,摆这里的都是些宝材宝物,在这堆着也显喜庆。 因料定了玉帝的化身要来,李长寿提前支走了金翅大鹏鸟他们,在殿内熟悉着各处阵法布置,欣赏着自己这个新府邸。 大是大,宽敞也宽敞,但就是……太单一了。 就这么一个大殿杵在这,没个书房、没个厢房,以后自己住哪、金鹏他们在哪落脚?灵珠子跟玉兔在哪愉快的玩耍? 李长寿想了想,决定稍后魔改一下殿内的布置,用阵法做划分,搞个娱乐用的连环阵。 可惜了,地府的鬼殿不能搬上来,不然闲着没事修行、算计、吓吓兔,也是挺不错的权神小日子。 盯—— 感受到殿门处传来的目光,李长寿笑道:“进来就是,此地也没旁人。” 殿门处,正扒着门框朝内观望的金甲女战神,闻言轻轻眨眼,闪身进了太白殿。 李长寿开启了大殿周围的隔绝大阵,看着眼前缓步而来的女天将。 她还是那般,面容甚美——身姿窈窕,贴身的战甲有一种别样的风情,身段无法增减分毫,一切妙之毫巅。 最美自然天成,迷人只因刚好。 走到十丈之外,她停下步伐,注视着面前的老神仙。 李长寿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副青年面容,虽未显露真容,但这般也显得顺眼些。 “玄雅,稍后可要搬来此地?” “我在原本的府邸住着就好,”有琴玄雅轻声道了句,嘴角绽出笑意,美目中满是感慨,“恭喜师兄升任太白金星。” 李长寿笑道:“这没什么值得恭喜的。” 言罢,他手中拂尘轻点,摆了两张椅子在身前,邀请道:“你我许久未好好聊过了,近来可安好?” “一切都好。” 有琴玄雅并未上前,双手有些无处安放,避开李长寿的目光,轻声道: “近来一直在征伐妖族……都是些不成器的妖族,并未遭遇高手。 多谢师兄安排我来天庭效力,在这里,玄雅能感觉到确实在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为正道付出自己一份努力。 原本修行总觉得少了几分意义,如今却是寻到了。” “那就好,”李长寿叹了声,“莫要给自己太多压力,你此时已做的十分不错。” “我会继续做下去。” 有琴玄雅轻轻咬了下嘴唇,目光没了犹豫,满是坚定,注视着李长寿的眼眸。 这份坚定,让李长寿都有些……不好意思。 她道:“我知师兄心中念着三界众生,知师兄想让天地清明,建立起能够守护弱者、限制强者的秩序。 玄雅并非修道奇才,也没什么太出众的本事,更是追不上师兄的步伐。 但我会一直向前追着师兄……嗯,哪怕只能看到师兄的背影! 玄雅说多了,师兄勿怪。 一部兵将还在天门等我,我先……先过去了。” 李长寿刚想出声挽留,纠正下有琴玄雅这有些‘过正’的思想,但大殿之外,魏深末将军的身影已是缓缓飞来。 略微一犹豫,有琴玄雅转身要走,李长寿在后喊了一声: “玄雅!” 她闻声扭头,一道仙光照在她俏脸上,肌肤竟是那般细腻。 李长寿扔过来一只宝囊,其内满是疗伤救命的灵丹,被有琴玄雅稳稳的接住。 “护好自身,”李长寿笑道,“小命才是一切的基础。” “嗯!” 有琴玄雅郑重地点点头,将宝囊握在手中,向外踏步而行。 快要走到殿门时,她又将宝囊捧在胸口,目中露出几分欢喜,连擦肩而过的魏深末都未曾注意。 魏深末看看殿中,又看看有琴玄雅那驾云飞走的背影,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 嗯,找办法安排上。 :。: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太白对【感谢白银大盟‘羞涩的演员’双倍支持!】 太白殿中,两只座椅后方,两道身影席地而坐,一边拆着周围的礼盒,一边说着较为严肃的话题。 有琴玄雅过来时,整个大殿只是开启了一层隔绝阵法。 玉帝化身魏深末在此,整个大殿层层阵法拉满,隔绝阵法、外围防护大阵、障眼大阵……五花八门,不一而论,都是天庭仙神辛苦的结晶。 “……有西方教之人现身?” “那人修为神通应当不弱,对我秦天柱的化身张口就是一句,可否给贫道半柱香。” 魏深末摇摇头,嘴角一撇:“我倒是想给他三炷清香。” 李长寿笑道:“这应是西方教想找陛下和谈,达成盟约算计道门阐截二教。 现如今,陛下主掌了大劫的走势,稍后紫霄宫商议时,陛下的话语也将无比重要,西方教如今也只能讨好天庭了。” 魏深末沉思一阵,骂道:“这群唯利是图的小人,此前咱们天庭式微的时候,他们做什么去了? 与天庭争龙族,煽动妖族对抗天庭,处处使绊子,阻碍天庭大兴,为自身大兴更是不惜坑害凡人。 这西方教,哼,已是沉船烂木,腐朽到骨子里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其实不必生气。 岁月长河向前奔涌,不会为外力所阻,没有对旧时事物的缓慢淘汰,也就没有向前的进步。 上古时的那套,而今已是不可行。 这次大劫,若注定是要死伤大批高手,对于这个天地来说,也应去淘汰那些依旧不懂变革的势力。” “长庚你所说确实不错,”魏深末笑了笑,目中满是感慨,“西方教这些家伙,良莠不齐,做事毫无底线,更别说去束缚约束。 阐教重礼、重清正声名,对天地而言也有益处,截教那边也有些麻烦…… 长庚,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日你不如猜一猜我心底在想什么,若是能猜中,我就给你一件好宝贝算是贺礼,如何?” 李长寿:怎么感觉君臣友情在逐渐变质。 正经点,正经点。 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陛下应是在担心,我是否会因私情而干扰大劫。” “不错,”魏深末叹道,“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 大劫在前,神位在此,我已明白,这次大劫定然是要让道门高手来填补天庭神位,只是不知会如何进行,稍后紫霄宫议事应当就明了。 不过,长庚你这般回答太笼统了。” 魏深末笑道:“我要给你的这份贺礼可是非同寻常,你不拿出点肚子里的好货,我可不想这般轻易送给你。” 李长寿认真想了想,缓声道: “陛下是想考教我,在阐教与截教之间,是否能做出客观公正的决断。 诚然,截教仙义气为重,门人弟子互为手足,更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阐教仙拘束和规矩多了些,门人大多城府颇深,相对截教仙而言,更容易让旁人反感。 但站在天庭的角度而言,或者说站在大劫执掌者的立场来看,不能因截教仙重感情、讲义气,就对他们有所偏倚。 相比于阐教而言,截教门人弟子数量太多、其内藏着诸多业障生灵,这次应劫者怕不在少数。 其实,陛下不必担心此事。” 言说中,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 “道门与西方教之间,我自是站在道门这边; 但这次大劫,面对阐教和截教,我只会站在人教弟子的角度,在为天庭谋求更多能人异士的同时,寻找让道门总体损失最低的法子。 不然……我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在思考对策。” 魏深末抬手拍拍李长寿肩头,笑道: “难为你了。 不过就此事而言,便是几位圣人师兄也没任何办法,你也不要太去在意。 有一事你或许不知,圣人虽近乎无所不能,却必须在天道的规则之内,接纳鸿蒙紫气时,他们就已无法脱离天道序列。 这次大劫,大教博弈是一个层面,圣人博弈是一个层面,生灵与天地博弈是更深的层面。 自然,对于这些,长庚你认知必然比我深刻。 你心里有数就成,后面不管你做哪般决定,就算我看不懂,也会尽力配合,只需长庚你后续解释几句。 给。” 话语一顿,魏深末在袖中取出一只金色卷轴,摁到了李长寿怀中。 “本天帝给不了你太多,但这个,算是我在天道序列中扣出来的。 云霄师侄是个好女子,与你也颇为般配。” 李长寿一怔,将卷轴慢慢打开,浓郁的天道之力扑面而来,偌大的天帝印无比显眼,内容却很简单…… ‘今查,云霄仙子品行高洁、道心纯善、跟脚清正,为先天生灵之优善,为三界清正、天地稳固做出诸多奉献。 免云霄仙子一应业障,得天道庇护,为天庭福仙,不入封神大劫之列,不为天书封神榜所缚,不为打神鞭所伤,自身免遭劫运纠缠。’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玉帝深深做了个道揖。 “多谢陛下!” 玉帝叹道:“也是为了长庚你不入劫难,看今日之情形,若云霄真的应劫,你怕是能把天道都给均衡喽。” 随之,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复杂。 将这道‘免伤旨意’收入袖中,李长寿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这对君臣对视一眼,各自似乎都有话卡在嗓子尖儿,又都知不能说得太明,最后只是两声轻笑。 而这一刻,李长寿也总算确定了一件事。 旨意中出现了此时本不该为人知晓的两件宝物——【天书封神榜】、【打神鞭】。 这位玉帝陛下,早就知道大劫的底细,却一直不言不语,静静等待紫霄宫众圣商议封神之事。 能被道祖选为三界主宰,绝非是因‘道祖童子’这份关联。 倒不如说,道祖早已选好了三界主宰,只不过是守在身边打磨心性、等待时机,自远古谋划到了今日。 小觑这位天帝者,方才是真的失智者。 魏深末道:“西方教如今想求饶,咱们就抻着他们,待紫霄宫议事时随机应变。 接下来这数十年,洪荒天地与三千世界应当会相对安稳。 长庚,天庭还需做什么?” “无需做太多事,继续扩兵,招揽高手。” 李长寿正色道,“陛下安排今日这次大典,其实是有意探查,道门三教的众仙宗与道门三教弟子关系如何吧? 此事我之前也在考虑,结论却是不容乐观。” “哦……” 魏深末眼角闪出璀璨的亮光,“是这样,没错!” 李长寿:…… 好吧,没想就没想吧。 魏深末仔细琢磨一阵,问:“可是长庚,咱们要这么多天兵天将作甚? 哪怕百万天兵,面对大罗之上的高手,对方若不在乎业障,也就是挥一挥衣袖的事。” 李长寿正色道:“天庭迅速扩军的意义,在于未来建立稳固的秩序,这其实是天庭能否真正大兴、日后不为大教钳制的关键。” “且慢。” 魏深末皱着浓眉、瞪着大眼,突然笑骂一声: “你这家伙,果然藏了私!之前怎么不说这些? 是不是,我拿这道旨意做贺礼,也在你算计之内,我不拿这道免劫旨意出来,你就要用这些谋略要挟本天帝?” 李长寿笑道:“陛下您不能把小神想的如此斤斤计较。” “我反悔了,把旨意还回来!后面看情况要不要再给你!” 李长寿身形一闪出现在三丈之外,讪笑道:“凡俗还讲究君无戏言,陛下您贵为天帝,怎能出尔反尔。” “好你个慈眉善目的长庚贼!” 魏深末笑骂一声:“快来讲,若是不能让本天帝满意,稍后就再扣道旨意,让前面那道免劫旨意作废。” “陛下放心,保证安排得明明白白。” 李长寿嘿嘿笑了声,保持着青年道者的模样,又不放心地在周遭布置了一层结界。 “今日小神定会将当年十二策的后续,都给陛下讲明白了,助天庭彻底大兴。 咱们,就从今日之事开始讲起。 陛下了解大劫许多细节,此时或许不能说出来……接下来我说的,都是我的推测与猜测,若是不小心说中了,陛下你就当未听见。” 魏深末挥了挥手,周遭泛起道道金光,天道之力包裹此地。 “畅所欲言就是。” 李长寿整理了下思绪,在侧旁踱步少顷,开口道: “紫霄宫议事之后,中神洲与东胜神洲必乱。 西方教的策略方向只有三到六种,我都已列了出来,概率最大的,就是利用三教仙宗。 三教仙宗,与三教弟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关系到三教总体实力与名望。 西方教定会暗中煽风点火,借中神州两教仙宗之攻伐,让截教与阐教逐步对立,互相积累仇恨。 人心不可控,截教圣人弟子虽多,但对比中神洲炼气士、三千世界炼气士而言,也只是很小很小的数值。 换而言之,这件事必然会发生,只不过发生的时机、规模还不确定。 若阐教与截教水火不容,西方教就可趁机与阐教绑定,从而达到一同针对截教、安然度过大劫的目的。 而西方教这般做,符合天道对大劫的预期,即,降低生灵之力。” 魏深末缓缓点头,言道:“那,咱们该如何做?” 李长寿继续道: “就是之前说的那般,扩充天兵天将,也只能去扩充天兵天将。 趁着中神州陷入大乱,天庭可更方便去诏安一些金仙境高手,让天兵天将的实力迅速增强。 天庭是天道所属,天庭仙神、天庭兵将,非但不会被列为‘天地的负担’,反而还会被当做加固天地的力量。 从天地稳固的角度而言,天庭在这次大劫中发展越快,力量越雄厚,大劫所需死伤生灵就会越低。 ——当然,这个是天道来决断。 只要天庭兵力增长到一定程度,配合仙盟、或是临天殿之力,就可随时出手,拨乱反正,一举鼎定乾坤,在中神洲建立天地秩序。” 魏深末双目满是神光,问道:“哪般秩序?” “仙门尊天庭之令,受天庭束缚! 于中神洲与南赡部洲之间,建天庭关卡,立天道之墙,约束仙人进入凡俗之通路。 再配合南赡部洲之中,已得天命的商部族的发展,待商部落一统南赡部洲繁华之地,将那些借仙药延长自身寿命的国主、权贵扫清。 当年小神与商部族首领定下的仙契,就可完全发挥出效果。 如此双管齐下,就可让人族凡人,彻底摆脱被仙道势力压榨之事! 但陛下切记,须得保留凡人北上寻仙之通路,莫要斩断凡人上升之路,如此才可保证天庭、人族的气运不会脱钩。 到那时,仙门若要收徒,需向天庭申请,才可进入南赡部洲挑选佳徒。 凡尘若有妖魔为乱,修行之士也可斩妖除魔,借此赚取天道功德。 届时,中神洲众仙门源源不断提供成仙弟子,为天庭兵源;天庭兵将齐全、雄兵在握,待三教大劫降临,神位填满,自此彻底大兴! 仙凡可分离,不绝天地通!” 魏深末抚掌大笑,细细思量,又问:“三千世界又如何? 南洲凡人虽是天地气运根基,但三千世界中的生灵也是生灵,气运少些,都是一般无二的才对。 而且还有那香火神国,诸多潜伏的妖魔,各个占地为王的仙门仙宗……” 李长寿笑道:“陛下应该比小神清楚二阶神位都有哪些才对。” “你是说,四御帝君?” “天庭只要稳固五部洲之秩序,三千世界不过是早晚之事,也只是形式上有所不同。” 李长寿话语一顿,注视着魏深末,低声道: “陛下,小神是人教弟子,亦是道门仙宗出身。 这些策略,有些其实与道门的利益相左,但对于天地、对于生灵、对于未来的道门,有所裨益。 还请陛下一直记得,当初你我在西海遨游时,陛下在船舱中说的那几句话。 天地、三界、众生之权柄,将会在您双手掌握之中,若陛下念头出现偏差,生灵必遭涂炭。” 魏深末沉吟几声,目中满是感慨,看李长寿的目光颇为复杂。 他笑道:“长庚常在我左右,我自不会走错了路径。” 李长寿温和一笑,却是并未多说此事。 他,终究修的是无为道果。 …… 第五百二十九章 做神仙嘛,开心最重要啦 这道旨意…… 小琼峰地下密室,某个不为娥知的角落中,李长寿化作的袖珍小人儿坐在小小的竹椅内,把玩着手中的金色卷轴。 是因自己护住了龙吉,玉帝陛下就出手护住了云霄? 这解释看似有理,但仔细想想,其实并非如此。 一张天道旨意凝成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何况是这种涉及大劫的旨意; 这旨意开始凝聚的时刻,定是在自己收徒龙吉之前。 由此可见,与玉帝陛下的‘友情’,还是可以信…… 大概七成左右。 毕竟玉帝所处的位置,很容易就身不由己。 这道免劫旨意,完全可以当聘礼,去三仙岛提亲了嘛。 玩笑玩笑。 两人感情还没到这般地步,而且这张‘免劫旨’只是保了云霄,让碧霄和琼霄如何想? 此物只能当做关键时刻救命用的东西,保云霄不入劫,其他…… 依然是两说之事。 仔细想想,有没有这道旨意,影响其实不大。 自己从对云霄起了好感,最担心的,便是‘三霄本是一体’,三霄与赵大爷感情深厚; 所以李长寿一直费心帮赵大爷积累功德、摆脱死劫。 要救云霄,就要四个一起救。 这般独活的机会提前透露给云霄,云霄骨子里的刚强劲一上来,或许会亲手毁掉。 好在,如今也算有了一点点起色。 李长寿虽不能说,有绝对把握将赵大爷拉出封神大劫,但终究有了保全赵大爷不死的几分可能。 稳点来吧。 大商此时还未正式建立,封神大劫正式降临,最少还有数百年。 因情报获取程度不同,接下来的各方博弈,必然会变得非常复杂。 天机被蒙蔽,圣人们也只能‘管中窥豹’般探查大劫之事,每位圣人能窥探到的程度,自是有所不同。 数十年后,只要封神榜一出,自家太清老爷估计能瞬间明悟封神大劫前后之事; 二师叔应该比三师叔推算到的稍微多一些,接引圣人应该跟两位师叔持平,女娲娘娘估计沉迷宅之力,没心思关注这事。 嗯,至于某位圣人老爷…… 保持尊重,不多评价。 从这旨意中透露出的信息来看,玉帝早已知晓封神大劫的许多细节,甚至有可能,就是玉帝陛下和道祖老爷商量着,该如何扩充天庭、打压道门。 李长寿至今未确定,这位陛下去紫霄宫哭诉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与道祖老爷到底说了些什么。 此事完全可以位列洪荒‘十大未解之谜’…… 不管如何,这道旨意都是异常珍贵之物,也算是玉帝给自己的一份许诺。 将其小心收起来,贴身存放,李长寿出了会儿神,心底浮现出仙宴时的一幕幕。 瑶池宴后,大法师就立刻赶回去了玄都城; 这段时日,域外天魔又开始蠢蠢欲动,这些混沌海中的奇怪生灵似乎是想浑水摸鱼。 云霄自是跟琼、碧两位仙子一同回返的三仙岛。 这次庆典,云霄还拿了不少贺礼,这让李长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总有点上辈子‘巧立名目收份子’的味道。 让李长寿感觉有趣的,是赵公明与金灵圣母的表现。 这两位也不知处的如何了,在仙宴上全程无交流,但偶尔会有目光触碰,离开时各自跟各自的好友结伴。 不好意思对外公布? 这个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都是洪荒大能,如后天生灵那般结成道侣,不免遭人背后调侃几句。 ‘云霄会不会也有这般顾虑。’ 李长寿想着这个此前就考虑过多次的问题,心神归于天庭,控制纸道人在太白宫中布置阵法。 加一点点小细节! 化身行万里,本体家中坐。 一门剪纸成人神通,被李长寿魔改到了今天面目全非却又颇为神异的地步,已能称得上奇迹二字。 撒豆成兵神通如今广泛用于天庭各部,成了天兵天将的标配,极大减少了天兵天将的死伤。 稍后安排杨戬之事,也是要以纸道人为核心。 若杨戬真的杀伤天兵天将,天庭再诏安,那就跟天庭提倡的价值观不符了…… 在天庭忙碌了一阵,就见龙吉换了身轻便长裙,驾云飞到太白宫中,入了太白大殿。 李长寿的纸道人找了个位置坐好,端起了‘人教高人’的架子,白发白眉透出风轻云淡,嘴角的笑意自是慈祥温和。 龙吉向前盈盈一礼,俏脸白皙透红,明眸欲剪秋水。 李长寿打量着自己这个大弟子,这其实还是龙吉‘闭关长大’后,李长寿第一次仔细端详。 她端的是一位美人,与王母娘娘容貌有几分相近,却并无王母娘娘之威势,多了几分温雅柔和。 “老师,”龙吉小声道,“怎么了吗?” “一眨眼,你就长得这般大了。” 李长寿随手招来一只蒲团,让她在自己面前坐下。 随后,李长寿拿出了此前,已在太清画像前请示过的人教典籍——当初大法师传给他的《太清道涵》。 李长寿道:“今日传你太清道法,望你好好参悟修行。 你如今已修到了天仙之境,距离长生不远,让你更改自身之道也有些不妥,还是要以你原本所修之道为主,以《太清道涵》为辅参悟。 道无高低,亦无上下,修行最重要的便是走出自身之道,你可明此间道理?” 龙吉连忙点头,将玉符捧在掌中,颇为认真地答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李长寿笑道:“不必太过拘谨,就如你此前喊我老师时那般便可。 你却是骗不得我,闭关修行只能让你道躯长大,心性却是难变的。” “嘻嘻!” 龙吉顿时破功,做了个鬼脸,小声道:“能正式拜师师父,当真是再好不过之事了。” “当日你为何会将茶水泼在燃灯道人身上?” 龙吉秀眉轻皱,低声道: “我确实不知,就如师父您此前猜测那般,我确实是心神一个恍惚,睁眼已是闯下了祸事。 唉,瑶池本就规矩极严。 若当时无师父相护,那燃灯只要借势指责,母亲定是要重重罚我,说不得,我都不能在天宫呆了呢。” 李长寿缓缓点头,温声道:“陛下与娘娘执掌天阙,对自己儿女要求过于严厉,其实也可以理解。” “龙吉知道的,师父,”龙吉笑道,“生在天帝家中,弟子定不能让父亲和母亲蒙羞。 能拜得师父为师,也算是圆了弟子多年的心愿。 师父,我可以住在这太白宫中吗?” “还是多陪陪你母亲吧。” 李长寿面露歉然,道:“平日里若无旁事,为师也要修行,只能定时为你讲解太清道。” “哦,”龙吉鼓起两边嘴角,下唇向外嘟着,突然又眨眨眼,问道:“师父您本体在哪修行,我可否去师父膝前侍奉?” 李长寿嘴角一撇,“你有个师叔照顾我,不必担心。” “师叔?”龙吉双目放光,“是……是女师叔吗?” “不错。” 龙吉眼中顿时燃烧起了八卦真火,惊奇地问:“师父你除了云霄师娘,还有个小师娘吗?” “大概……” “云霄师娘都不介意的吗?” “应该介意,这个也是比较棘手的问题,”李长寿满脸无奈,“莫要多问了,以后若能让你知晓,自会让你知晓。” “哦,弟子多言了。” 龙吉吐了吐舌尖,又忍不住眨眨眼,小声问:“那,姮娥仙子呢?” 叭! 龙吉‘哎呀’一声,捂着额头一阵心虚轻笑。 李长寿摇摇头,道了句:“去那边角落看看,为师还为你准备了一些小惊喜。” “嗯?师父您还费心做什么。” 龙吉顿时来了精神,喜滋滋地跑去了角落中,踏入一处李长寿刚布置的障眼阵法,见到了一个简单的小隔间,其内摆着床榻座椅和木橱,布置的十分雅致。 龙吉忙问:“老师,这是弟子歇息的住处吗?” “那是为师安放化身之地,你的惊喜在左侧角落,拿起桌子上的粉色宝囊……打开看看吧。” “咦,里面有三口大箱子,是……” 障眼阵法中,龙吉额头满是黑线,看着面前打开的木箱,看着其内那熟悉的‘作业’卷轴样式,双目逐渐失去高光。 李长寿那淡定的嗓音飘了过来: “这些是你未做完的谋略题,为师细心帮你整理了下来。 一年内做完,一年后再过来,为师会考教你谋略之法,以及你对太清道涵的感悟。” 叮…… 收徒第四天达成寿之成就:【师慈徒孝】。 收徒第四天获得寿之徽章:【师父,求您做个人吧】。 正此时,在殿外赶来的金翅大鹏鸟,目中流露出满满的羡慕。 但他也知道,自己悟性太差、资质太差,虽然是始凤之子,但暂时还没有资格正式拜入老师门下! 他,还不配! 李长寿的嗓音自前方飘来:“金鹏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麻烦?” “老师!” 金翅大鹏鸟立刻停下遐想,在怀中拿出一枚玉符,送到李长寿面前,正色道: “刚刚仙盟来报,于一处大千世界中发现几头凶魔,实力强悍,已让仙盟死伤数十名仙人。 仙盟副盟主卞老夫人的求援玉符在此,想让您调一二位高手赶去助阵。” “凶魔?” 李长寿打开玉符看了几眼,又仔细瞧了一阵,不由哑然。 仙盟死伤数十名仙人是假,这字里行间暗示,那几头凶魔所在之地有远古异宝,而且极有可能是戮神枪的残片。 李长寿思忖一二,在袖中取出几只纸道人,用仙力推到了金翅大鹏鸟手中。 “金鹏,此事就交给你来处置,应当是与戮神枪碎片有关。” “多谢老师信任!” 金鹏低头行礼,目中略带激动。 李长寿问道:“莫急,你想如何处置此事?” 金鹏仔细思索,知道这是老师在考教自己,脚踝上的金环轻轻闪耀光亮。 他道:“自是去找卞老夫人汇合,而后问清楚此事具体,代天庭安抚那些受伤的仙人,再快刀斩乱麻,将凶魔诛除,宣扬天庭威势。” 李长寿笑道:“能想到这一步着实不错,但还有些不够。 你要时刻牢记三个原则。 其一,在外行走时,便是谁都不可尽信,心底要时刻保持疑心。 其二,时刻自查,多问问自己,这么做是否冒险、是否欠妥。 其三,若遇危险立刻撤退,将你的极速发挥到极致,不可贪宝、不可怒极攻心,而今正是大劫劫运弥漫时,再小心都不算为过。” 金鹏闻言,目中满是感动,低头深深一礼。 “老师放心,弟子会稳中求胜,遇到强敌立刻后撤!” “嗯,”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老师、师姐,弟子告退。” 金鹏对从侧旁飘来的龙吉拱拱手,转身踏步而行,走出了‘风萧萧兮’的悲壮,也走出了凤族残存的骄傲。 侧旁龙吉轻抿红唇,忍不住歪了下头。 这,真的是当初那位,谈笑间硬闯天庭,扬言要一亲姮娥芳泽的‘狂鸟’金鹏吗? 龙吉横生感慨,看向自己亲师父的目光满是敬佩,又带着一点点的敬畏。 都说本性难移,那是高人未遇! 家师当真…… 太稳健了。 数月后,李长寿等来了金鹏的好消息,手中的戮神枪残块顺利加一。 李长寿也没多等,就带着金鹏去了一次兜率宫。 这次,老君又外出云游去了,且早已料到李长寿要来,就让李长寿将小戮神枪和两块戮神枪残片放在兜率宫中,老君回来便炼制。 李长寿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老君……找牛去了?” 小金小银对视一眼,前者哈哈大笑,后者摆了个苦瓜脸。 小金道:“老君这次是坐在云上出去的,听老君话中意思,似是去混沌海中搜寻戮神枪碎片,帮长庚师兄打造一把神兵利刃呢。” 小银叹道:“师兄,您有空就去催催老牛吧,他也不知去了哪,外面也没灵丹和蟠桃,当真不知是被什么宝贝给迷住了。” 是银发少女,银发少女啊。 李长寿想了想,便应下了此事。 “我去想办法寻他踪迹,可有什么能用的宝物?” “这个!” 小银拿出一只仙绳,其上金光闪闪,“这是老君勒袍用的幌金绳,绳子末端可指向要寻生灵所在方位,遇到这生灵就可将其捆起来。 牛的气息,我们都汇进去了。” “那就好,”李长寿将幌金绳接了过来,笑道,“估计要花费一些时日。” “长庚师兄您先忙正事就好,”小银嘿嘿笑着,“反正下次老君要用牛的时候,也该小金去了。” 小金瞬间成了苦瓜脸,金鹏在旁笑出了声。 临走时,金鹏还跟两位童子互相做道揖。 西游劫难三大妖王的友谊之船,就如此开始了荡漾…… 嗯,还跨了山头。 …… 兜率宫的正事,李长寿自然不敢耽误。 待纸道人暗中将幌金绳送到度仙门附近,李长寿立刻开始安排,迅速派出了小琼峰外围常备第一纸人军团。 当然,军团是以套娃的形式存在,实际外出的,还是顶着一缕玄黄塔威能的【车夫】纸道人。 将幌金绳提在掌中,尾穗儿轻轻飘起,指向了正南方向。 李长寿施展水遁,一路风驰电掣,四处搜寻青牛踪迹。 牛确实不像话,只顾着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坐骑的事业都给搁置下了。 行至南赡部洲路段的东海海滨某处,李长寿心念一动,身形自水中化出,化作一缕清风,飘去了一处熟悉的区域,看望下被自己安置在这里的…… 小河神。 上次自己故意打击报复了河神一次,带着河神去看了三处早已被龙族占了的好去处,估计把这家伙郁闷的不轻。 自己当时确实有点气,现在气也消了,还是给他换个正常点的地方,混点香火功德凝个简单的功德法身。 堂堂太白金星,天庭普通权神,还能跟品阶都不入、天庭散仙都不算的小河神计较不成? 不多时,李长寿寻到了河神那微弱神力所在之处,恰好看到一名年轻的樵夫扛着一捆柴从侧旁路过。 神力微微波动? 李长寿定睛看去,双目中绽放水蓝光华,立刻看到了在河墩儿处躲着,用神力‘偷’斧子的书生河神。 这? 自己上辈子流传的神话故事小寓言,都是这么搞出来的? 就听咚的一声,斧头落在河水中。 那名年轻樵夫却丝毫不为所动,还叹了口气,有些疲倦地扭过头来。 正此时,河面金光闪耀,一道身穿儒雅长袍的人影,在河水中冒出了一半…… “年轻的樵夫哟,你掉的,是这只金镶玉斧头呢,还是这只玄铁重斧呢,还是这只普普通通的祖传斧头呢?” 那年轻樵夫眉头一皱,嘴角一抿,叹道: “是个樵夫路过这里您都出手,每次都用法术做这种障眼法,然后偷偷把斧头放回我们家里面,您这样有意思吗? 隔壁村人青年遇到的仙神鬼怪都是妙龄女子,就我们村是您一个男神仙,我们村现在很没面子,方圆三百里都抬不起头来,姑娘们都不想嫁过来,怕过河的时候您突然钻出来! 您这一套都用这么久了,能不能求个变化?” 言罢,这樵夫摇摇头,扛着木柴摇头而去,留下河神在那低头看着手中的斧头,满脸颓然地缩回了河水中。 又失败了…… 咚! 咚咚! 一连串重物砸入河水中的响动。 河神定睛看去,却见一只只金银斧头落满了河底,心底同时泛起了一段法术口诀。 这,这是? 变形术! 与此同时,几声轻笑在河神耳旁响起,是那么熟悉,也是那么温暖。 “做神仙嘛,当然是开心最重要啦。” 云上,李长寿的身形一闪而没,循着幌金绳所指,直往南海深处遁去。 第五百三十章 水漫海神庙 阿牛去哪了? 李长寿追出南海,飞入三千世界,在虚空中不断探寻,路过十数座大千世界。 他手中的幌金绳抬起的幅度越大,就表明他距离青牛越近。 ‘这是游山玩水,还是度蜜月去了?’ 李长寿眉头轻皱,心底一阵纠结。 该不会,自己找到老牛时,那银发少女铁扇抱着一名襁褓中的婴孩,老牛在旁嘿嘿笑着,拿着芭蕉扇轻轻扇风…… 吧? 心底如此想着,幌金绳轻轻晃动。 李长寿抬头看去,肉眼可见前方有一片光斑,仔细感应了下,便知那是一处生灵繁多的繁华世界。 施展遁法悄悄靠近,李长寿将幌金绳绑在手腕上,免得遇到青牛后,这幌金绳自行飞出去把青牛捆了。 若是打扰了青牛的好事,反而不美。 但李长寿万万没想到,他寻到青牛时,这头牛竟…… 准备犯错误! 大千世界大多是仙凡混杂,此地也是这般,青牛所在的城池就分为上下两部分,上方是一座宏伟的‘仙岛’,仙岛之上高楼仙阁,自成仙城。 仙岛之下是一片与此岛轮廓对应的湖泊,湖泊周遭的一排排屋舍鳞次栉比,也是颇为繁华。 李长寿赶到此地时,已是入夜时分。 上方的仙城中,华灯溢彩的花楼街巷传出阵阵乐声,各处隔绝大阵、防护大阵流转的仙光,遮住了那如女子浅浅眉角的月牙儿。 施展变化之法,化作一名中年道者,落在这仙城之外,持一把仙宝折扇,交了点灵石就顺利入内,朝青牛所在花楼而去。 这是怎么了? 仙识探查到,青牛化成人形,顶着犄角、身着长袍,在花楼一处雅间中闷头喝酒。 他面前有十多名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翩然起舞,这些女子一个个颇为貌美,且修为都在元仙境…… 今晚的消费肯定不低。 李长寿心底不由有些嘀咕。 青牛跟铁扇闹掰了?还是铁扇提前遇到另一头牛了?又或是小两口吵了架,青牛气愤之下来这里寻欢解闷? 李长寿找了个素净点的茶楼,暗中观察了青牛一阵,发现青牛确实是在借酒消愁,那双眼都没往前面十几个仙子身上瞄过。 “唉……” 青牛低头一叹,看着掌心两把小巧的芭蕉扇,目中满是惆怅,喃喃道: “小扇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突然要赶走我?” 李长寿心底一叹,知道这老牛应该是情场失了意,想来这地方放纵下自己,却发现其他女子都看不得眼、入不得心。 石头痴情牛。 故,李长寿并未直接现身,只是在旁看了一阵。 半个时辰后,那些女子为了创收,主动停下舞姿,朝青牛聚了过去。 两名风尘仙子娇滴滴地喊了声“大王”,就要朝青牛怀中靠去,青牛却是眉头一皱,有一瞬想张开双手,但最终还是向后跳了起来,让这两名风尘仙子扑了个空。 酒不醉牛牛自醉,他身形有些摇晃,皱眉自怀中扔了一只宝囊出来。 “都出去吧,让我静一静……还有,别喊我大王,我不是妖族。” 这群仙子也算职业素养过硬,什么都不问,低头快步离了此地,只留下一声:“您随时唤我们。” 待房门关上,青牛又叹了口气,盘坐回原本的位置,看着面前的杯盘微微出神。 过一阵,青牛喃喃道:“该回去了。” 刚要起身,青牛目中又露出几分犹豫。 “可小扇子为什么要赶我走?咱做错什么了?” 而后长长一叹,又看着掌中两把芭蕉扇,久久不能回神。 ‘若是长庚师兄在这该多好。’ “这是,怎么了?” 耳旁响起温润的嗓音,青牛先是一怔,而后“腾”的站起身来,浓眉大眼之中满是震动,看向了窗边的位置。 那里,一只青鸟展翅飞来,一缕先天阴阳气息包裹自身,使其轻松融入此地大阵阵壁,化作一青年道者模样,站在了青牛身前。 这气息、这道韵,还有那青牛再熟悉不过的太极图威能! “长庚师兄!” 青牛嗷嚎一声,两步向前,直接扑倒在地,双手抱住了李长寿纸道人的小腿,竟开始呜咽了起来。 李长寿:…… 身为老君的坐骑,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李长寿轻轻叹了声,言道:“人生总归是有百般不如意之事,牛也是这般。” “那你能帮帮我吗?” 李长寿无奈道:“师兄,我是来带你回去的。” “那你能帮帮我吗?” 青牛抬头看着李长寿,那双大眼蕴着泪水,伪装成鼻环的金刚镯都沾了鼻涕。 “我!” 李长寿禁不住以手扶额,叹道:“我自是会帮你,你先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才是。” 青牛精神一震,立刻窜了起来,转身跑去侧旁搬来一张木椅,招呼李长寿坐下。 “莫要忙活了,”李长寿撩起道袍下摆,坐在青牛面前,“具体怎么回事?” “这个,”青牛叹了口气,“我其实也不知,离开血海后,我就陪着她四处走走散散心,我们从东海走到西海,又从西海走到南海,最后出了三千世界。 这一路上,我们相处都很快乐,我开始叫她小扇子,她开始喊我小牛牛……” “嗤!” 青牛老脸一红,忍着害臊,抱怨道:“长庚师兄你别笑!” “我想到开心的事情了,”李长寿摆摆手,“然后?” “然后,也没什么其他的,”青牛叹道,“她心情时好时坏,但性子却是颇为温柔,每次见到一些景色都会触景生情。 我担心她想不开,就一直在旁守着,直到两年前…… 那是一处雪山,我们看了雪景,度过了美好的夜晚。 呃,抱歉师兄,忘记你跟云霄仙子还是‘止于礼’的阶段。” 李长寿额头蹦起十字青筋,突然想一走了之。 算了,为了老君出行方便,忍一手。 李长寿道:“我是问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跟铁扇如何闹了矛盾,不是问你发展到了哪一步。” “哦哦,是这样。” 青牛不由一阵挠头,低声道:“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我们相处颇为安逸,在大千世界中走走停停,遇到喜欢的地方就住一阵。 但就在昨日,在一处我们住了半年的湖边小屋中,我做了点烤鱼刚想喊她尝尝味道,她却……” “怎么?” 青牛低头叹道:“却说我是左脚先进门的,她跟我命中不合,与我就此决绝。” “嗯?” 李长寿额头挂满问号,随之就想到了些许可能,“她还在那小屋中?” “并未,”青牛低声道,“她骂了我一顿,让我别纠缠她,就自己飞走了。” “元屠剑在你这?” “在,”青牛在袖中摸出一把连鞘宝剑,其上流转着冰冷冷的杀戮道韵,自是元屠剑无疑。 李长寿面色一变,低声道:“事情有些麻烦了。” “咋、咋的了?” 李长寿挽起袖子,露出了幌金绳,将幌金绳上青牛的气息震出,立刻道:“路上解释,你先将铁扇的气息汇入此间!” “好,”青牛的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催使起了幌金绳,幌金绳的穗子轻轻摇晃,指向了西南。 “走!” 李长寿低喝一声,拉着青牛胳膊施展风遁,身形直接冲了出去。 …… 因为左脚迈入房间就说两人命格不合,这摆明了就是有问题! 从青牛的描述来看,青牛和铁扇感情正是如胶似漆,若非出现了意外,铁扇也不会如此支开青牛。 最好的证据,就是青牛手中元屠剑。 从李长寿的角度判断,铁扇此举或许有两个原因。 要么是她心结未解,支开青牛,自己一了百了; 要么,就是突然察觉到了强敌临近,有巨大的压力,这压力或许是来自于修罗族,或是来自于西方教。 后者的可能性远高于前者。 根据铁扇此前表现出的性格判断,极有可能是她思想走了死胡同,不愿牵连青牛,忽略了青牛强悍的实力,才将青牛支开,自己去面对。 还好,青牛虽然来花楼堕落,但也就是喝喝酒、看看舞,并没有犯错误。 一路狂风漫卷,直往天外而去。 最开始还是李长寿用风遁带着青牛疾驰,青牛反应过来后,直接化作了本体让李长寿骑乘,一头撞开乾坤,急急飞出天外。 青牛口中不断念着:“小扇子你不要出事,都是我太蠢了,怎么就让你自己走了。” 李长寿安慰道:“不必着急,吉人自有天相,她跟咱们人教有了因果,大教气运自会庇护着她。” “这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 青牛话语一急,一双牛眼中绽放出璀璨光亮,鼻环横飞而起,脚下生出四朵白云。 嗖的一声! 青牛的极速竟再次飙升,铁铸的身躯,将乾坤蹭出了层层波痕! 圣人坐骑,如何只是四平八稳? 不过半个时辰,幌金绳轻轻摇晃,青牛急忙刹车,差点错过了一方小世界。 “就在此处!” 李长寿定声道了句,青牛化作人形,拉住李长寿的纸道人,冲入了这片五行具备的小世界,落向此处小世界一角的山谷中。 他们一人一牛还没落下,仙识已是看到了山谷深处的情形。 铁扇跪坐在几株桃花林下,面前摆放着一面石碑,上面刻了一只小巧的芭蕉扇,似是为自己准备的墓碑。 而她此时正坐在烂漫的桃花中,梳理着那头银发,身上的仙裙也换成了她最钟爱的那件。 “小扇子!” 青牛大吼一声,松开李长寿胳膊,急急朝着下方落去。 李长寿见状摇摇头,隐藏起自身气息,并未着急落下。 正对着石碑出神的铁扇一愣,仰头看来,嘴角一扁,竟失声道: “你来这作甚!” “我来问个明白,”青牛那雄壮的身形砸在桃花之间,带起的狂风吹起了一片片桃花,“你是不是真的厌烦了我!” “是,”铁扇别过头去,此时已压抑住了情绪变化,冷声道,“我对你烦的要死,你总是对我纠缠不清!” 青牛两步冲到铁扇面前,面色有些激动。 “你骗我,如果你真的烦我,为何在石碑上画这把扇子!” 铁扇绷着俏脸,双目却渐渐泛红,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低声道: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与你逍遥这段岁月,已是心满意足,而今该清算的已是要清算。 我背弃了自己的族人,背叛了自己的师长…… 我今日本就该死在这……” “胡说八道!” 青牛低头,一把将铁扇拉了起来,动作虽有些粗鲁,却并未用太多力道。 青牛盯着铁扇的双眼,定声道:“你明明是救了你的族人! 如果不是你对长庚师兄求情,修罗族早就被天兵和地府清算了!” “不一样的,”铁扇低头喃喃,眼泪如珍珠断了线一般,“而且说这些都是没用的,她已经找来了。 当年元屠剑落在西方教手中,西方教不肯归还,我本是奉命去西方教执掌元屠剑,以修罗族公主的身份加入西方教。 而今,我却背叛了他们,将元屠剑献给了人教…… 按他们的规矩,我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了解他们的凶狠,西方教暗中藏了太多高手,太多鸿蒙凶兽。 她已经快要到了,你走好吗?这本就是我欠他们的!” 青牛紧紧抿着嘴唇,将铁扇强行拥在怀里,一双臂膀鼓荡着肌肉。 “不管是谁要害你,都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铁扇哭道:“你不是他们对手,你要不要这么傻,你走啊……” “我不行,那就还有!” “哟~” 青牛的话语突然被打断,山谷各处回荡着温柔却森然的轻笑声。 方圆千里突然变暗,一缕缕冷风扑面而来,青牛精神一震,用力拥着铁扇,牛鼻子喷出两股白烟,已是战意盎然! 咔! 一道蓝白色的闪电横过这座山谷,东、南、北三个方向,各有一道狰狞的身影,被投到了三面山壁上。 但青牛和铁扇同时看向了西侧,青牛的面容也变得肃穆了许多,感觉到了淡淡的压力。 那里,怪石嶙峋的角落中,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走来。 一袭血衣映得她红唇如火,如瀑青丝衬的她身段无双;那双玉足不着鞋袜,在离地三尺处轻轻漫步,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青牛松开铁扇,挡在铁扇面前,直视这道身影。 铁扇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目中满是绝望,喃喃一声: “文姨,不要伤他,都是我的错……” 来者,西方教鸿蒙凶兽大统领,文净! “呵~” 文净道人嘴角的笑容满是妩媚,又是一道雷霆在天穹劈砍而过,文净道人背后显露出一只只黑中掺金的蚊翅。 “这才离开血海多久,你就忘了自己的跟脚,忘了自己族人的困境,学会人族那套了? 这汉子倒是修为不错,损在此地倒是可惜了,也不知血气的味道如何。” 与此同时,三面各有人影出现,又是两男一女,三头鸿蒙凶兽。 一凶兽冷然道:“统领,与他们多说无益,取回元屠剑才是关键。” 青牛定声道:“你们是西方教养的凶兽?” “用养这个字,未免太刺耳了些,”文净道人轻笑着,目光落在铁扇身上,似是故意而为,又像是随意,问了句青牛的跟脚。 “你又是哪般跟脚,还不报上家门?” 青牛鼻翼轻轻颤动,抬手将鼻子上的鼻环一把拽了下来,自身气息竟开始疯狂上涨,身形长成三丈高,浑身涌出青色火焰。 正此时,一声轻笑自空中传来,那白发白眉的老神仙毫无征兆地现身,驾云飘然落下,均衡大道的道韵流转开来。 文净道人与其他三头凶兽,面色顿时大变。 李长寿目光滑过文净道人,看向侧旁三只凶兽,笑容无比温和,口中说的却是: “各位好啊,这般偏僻之地都能见到,也算是缘法。 总算,又有理由去找灵山不痛快了。” 青牛那低沉雄浑的嗓音随之响起,却是在回答文净道人的问话。 “我,兜率宫,老君养的牛!” 第五百三十一章 长庚修玄体,将赴紫霄宫! 数日后,西牛贺洲,灵山角落。 文净道人捂着左肩、俏脸苍白无血色,自身气息起伏不定,身上的血色纱裙反而显得越发鲜艳。 在文净道人身后,鸿蒙凶兽化作的一男一女单膝跪地,各自带伤; 那凶兽化作的男人胸前凹进去了大半,伤势周遭骨骼尽碎,此刻全凭法力强撑。 仔细辨认,这盆口大小的伤势,轮廓刚好是一只牛蹄…… 气氛略微有些压抑。 文净道人身前摆着一具凶兽的残躯,其上的威压仍未消散。 残躯两丈多长、似是一头黑毛凶熊,此时尸身残缺不全、面目全非,显然在陨落之前遭受了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在残躯另一侧,数道身影坐在阴影之内,都是些衣袍打着补丁的老道。 一名老道目中绽放神光,盯着文净道人捂着的肩头,疑声道: “青牛?老君的坐骑? 只是一个坐骑,就将你们打成这般?” 文净道人忙道:“副教主,那青牛十分厉害,又是远古异种,颇难对付! 他手中有一只钢环,是老君炼制的秘宝,能收各类脱手的法宝,更是有一把扇子,只是一下,就将我们扇去了天外……” “混账!” 侧旁有名矮胖老道杀气凌凌,骂道:“元屠剑未能取回,尔等竟被一只坐骑逼的如此狼狈,灵山要尔等有何用!” “副教主,是、是水神!” 文净背后,那名凶兽化作的女子立刻喊道: “是天庭水神出手,他定然算到了此事,早早埋伏在那叛徒铁扇身周!” 五名老道互相对视几眼,居中一老道沉声道: “此事当真?” 文净皱眉抿嘴,默然无语。 那女子颤声喊着:“还请副教主饶命,此事千真万确! 那道韵气息,我等定不会认错,那般纸人如今三界也只有水神一家!” 老道们的眼神顿时犀利了起来。 习惯扮黑脸的矮胖老道立刻骂道:“哼!好个文净,你此前为何瞒而不报?” 文净道人有些欲言又止,美目中略带犹豫,似乎在权衡什么。 那名凶兽化作的男子抬头看了眼文净的背影,嘴角划过少许冷笑,故作为难状,低声道: “副教主,还请勿因此事责怪文净统领! 当时那水神现身,我等慌忙失措,还是文净统领出手灭杀的那水神化身,我们才能顺利逃脱,回来对副教主禀告此事。” “你说什么?” 一名老道顿时站起身来,双目瞪圆,喝问一声:“文净,你当真杀了水神的化身?” 文净道人扭头瞪了眼那男子,后者立刻低头,似乎颇为惶恐。 真?资深演员的较量。 “混账!” 矮胖老道出声喝骂:“前些时日老师下了死命,最近百年不可去招惹水神李长庚,文净你也知此事,竟还出手杀了水神化身! 那水神睚眦必报,心机阴沉,定会报复咱们灵山!” 侧旁另有老道叹道:“文净你可知,曾有一位师兄毁了水神一具化身,就糟了截教赵公明针对,那时水神尚未得势。 如今水神得封太白金星,主掌大劫之事……你还怕他,对咱们记恨的少了?” 文净道人慢慢闭上狭长凤目,眼底有些无奈,又略带嘲讽。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 “若不杀水神的化身,我们怕是一个也回不来此地; 此事若副教主觉得是文净做错了,文净自领惩处。 但终归,心底有些不服。 他水神只是一具金仙境化身在那,若不杀他,我等就不能活,为何不能杀?” “文净,你这是给谁甩脸色?你!” 那名脾气暴躁的矮胖老道正大声训斥,忽听一声轻叹,这老道的大嗓门戛然而止。 一道身着灰袍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文净道人身前。 乾坤竟没有半点波痕! 几名老道急急起身,匆忙对这灰袍身影做道揖,齐称: “老师。” 文净道人身子一颤,立刻低头跪伏,不敢抬头去看这名灰袍老道。 这气息、这淡淡的威压…… 西方教真正支柱,六圣之接引道人! “文净拜见大教主!” “嗯,”接引应了一声,双手垂在身侧,身形略显佝偻,“抬起头来。” 文净道人那苍白的脸颊沁出几滴冷汗,道心一片冰凉。 圣人的威压、心底的秘密、如此近的距离,让她的道心几乎瞬间失守。 但她终究是洪荒狠角蚊道人,从血海中一路走出来的鸿蒙凶兽,道心着实坚韧,此刻缓缓抬头,狭长的凤目中,瞳孔在不断颤抖。 接引眼睑半垂,那道目光,仿佛能将文净的道心完全看透! 文净此时不敢有半点话语声,道心一片空白,强迫自己反复去想几日前那小世界大战的情形…… 那头狂暴的青牛双手生撕凶兽; 她于电光火石间扯碎水神的纸道人…… “不用怕。” 接引道人如此道了句,向前迈出一步,绕过了文净道人的身形,到那凶兽化作的男子面前。 “抬头。” 正低头俯身的男子喉结上下晃动,连忙抬起头来,与圣人对视…… 少顷,接引道人道袍的宽袖轻轻摆动,男子双目瞬间黯然无光,身形突然崩塌,化作了一小堆黑色的细沙。 再无半分生灵波动。 接引道人缓声道:“文净升为暗护法首位。” 言罢,接引道人身形渐渐虚淡,在那几名老道领命声中,随风消散。 文净道人面色惨白,几欲瘫倒在地。 但她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对着灵山深处俯身拜谢。 “文净拜谢大老爷!” 那几名老道面色略有些复杂,看文净道人那曼妙的身形时,已是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刚才骂文净最凶的矮胖老道,一甩衣袖,转身走远。 半个时辰后,文净道人洞府中。 一缕蚊声掠过,文净道人现出身形,无力地趴在了床榻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要命…… 她宛若劫后余生,心底不由泛起了数日前所听闻的那段,来自于水神大人的传声…… 不,此时已是星君大人。 【文净,是我。 你面前的这头牛灵,乃是老君的坐骑,实力在你之上。 你的身份,便是在老君的牛面前也不可暴露半分。 趁着这次机会,你不妨斩杀我一具纸道人,稍后再带一到两个手下逃回灵山,借此领功,巩固你在灵山的地位。 一切随机应变,稍后对我出手不必迟疑。】 床榻上,文净道人轻轻皱眉,感受着刚才圣人威压带给自己的冲击力,苍白的面色迅速恢复红润。 ‘大人到底要我在西方教潜伏到什么时候? 又到底,要我在这里做什么?’ 暗护法首位,西方教三大护法之一,地位仅次于几名副教主,尚在普通圣人弟子之上。 文净道人幽幽一叹…… 这差事,当真越来越难做了。 …… ‘文净应该没事吧。’ 小琼峰,地下密室某幅壁画的画轴中,李长寿的本体正背着手来回踱步。 这次让文净道人‘贸然出手’,杀他一具纸道人化身回去领功,始终是有些过于冒进,欠了稳妥。 虽然他自认做的天衣无缝,但终归是特意而为,很容易露出一丝破绽。 罢了,想太多也无用。 文净此时应当已回了灵山,她本身就是鸿蒙凶兽、洪荒狠角,若遇到危难情形定能自行处置,自己也不必过多担心她是否会暴露。 文净这般惜命的洪荒老人,定不会拿她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还是担心下,若西方教给文净的好处太多,文净在今后时机到了、下手时会不会心软吧…… 仙识捕捉到灵娥正自湖水边驾云而来的倩影,李长寿本体坐回了竹椅中,闭目凝神,继续处置后事。 青牛跟铁扇这次也算度过了一次‘小劫难’。 当日,这头牛暴锤鸿蒙凶兽的画面,让铁扇明显看愣了…… 她知青牛实力非凡,但没想到,竟是如此豪横! 她一直惧怕敬畏的文姨,竟被自己托付终身、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去保护的情郎,一掌拍成了重伤…… 李长寿在战后现身的纸道人,对铁扇所说的那句话,扭转了铁扇许多固有的印象。 “铁扇,你也要试着去相信身边人,别总是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事。 许多在你看来的难事,对青牛师兄而言,或许只是小事一件。” 瞬间把青牛的家庭地位,提升了几个品阶! 《哥们》。 这场山谷激战的最后,青牛在李长寿暗中指点下,用芭蕉扇挥出玄阴狂风,将文净道人和其他两只凶兽直接送出数万里。 随之,青牛就带着回不过神的银发少女,以及李长寿的纸道人,匆匆离开了那片小千世界,径直回返五部洲之地。 铁扇被西方教盯上了,自然不能再继续游山玩水。 而最重要的是…… 青牛外出浪荡了这么久,也该回归本职了。 在李长寿的安排下,铁扇被送到了南赡部洲商部落,交由孔萱照拂,刚好与七情转世身做个玩伴。 青牛稍后会如敖乙那般,每隔一段时日下凡与铁扇相聚一次; 若是能得老君应允,青牛在凡间多呆一些时日也无妨。 半日前,李长寿已将幌金绳托付青牛,由青牛带回兜率宫中。 【寻牛】之事就此告一段落。 话说回来,一个青牛、一个赵大爷,怎得动作都这么快? 真就对未来大劫没什么顾虑? 李长寿对此也只能付之一笑,趁着这段时日各处平稳、西方教跳的不欢,再次审查了几次有关封神大劫的安排。 与天斗,必须谨慎,再稳亿点点都不过分。 由此,一个较为严肃的问题,摆在了李长寿面前。 他到底要不要分一些精力,落在参悟八九玄功上,从此前的‘随便练练’转变成‘努力钻研’,从而迈入最后两层境界? 李长寿此前就已察觉到,八九玄功并不完美,对于人族而言,缺少巫族那般天生强悍的肉身,修行八九玄功始终会有所缺憾。 但这个问题的解决之法,后土娘娘已托阎君交到李长寿手中。 祖巫本源精血。 九为阳数之极,八为阴数之极,比如那‘九宫八卦’的说法,八九玄功也有诸多含义。 当然,也可理解为——八九玄功这名字,本就代表缺了‘一点’,无法九九归元。 这或许是天道所阻,或许是后土娘娘也无法将这门功法推演到圆满无缺,最后必须祖巫精血才能补足缺憾。 李长寿试着推演了几日,发现有祖巫精血相助的八九玄功,与无祖巫精血相助的八九玄功,威能相差十分巨大。 若能得祖巫精血相助,将这门玄功修行到极致,就可多一门神通—— 元神只要不死,肉身随时重生! 虽洪荒所留体修之法千千万万,但能做到这一点者,唯有此玄。 除却耽误自己精力、分散自己对均衡大道的感悟,修行此功,能有什么坏处? 其实并没有,总体而言,还能多点保命的手段。 要不,练几十年的? 自此时,到六圣赶赴紫霄宫商议封神之事,这数十年是难得的空挡。 李长寿犹豫了几日,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将对天庭、仙盟、临天殿的监察程度,调整到自己能接受的最低水准,开始全力琢磨八九玄功。 这一琢磨,却是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李长寿放弃此前‘随便练练’得来的感悟,从头开始仔细推敲、细细体悟,几乎达到了废云忘娥的地步。 连带着,他走出密室的频率大幅度降低。 灵娥每次见到自家师兄,发现师兄要么是在皱眉沉思,要么是在静心打坐,难得如此专注于自身修行。 ‘师兄这是……遇到瓶颈了吗?’ 灵娥如此想着,也只能在师父的牌位前多烧几炷香,祝福师兄能早日突破瓶颈。 顺带着,灵娥暂时牺牲了自己的修行,主动帮师兄关注仙盟之事,替师兄分担一些细碎的杂事。 让灵娥无比震惊的是,师兄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十数年! 师兄在思索怎么成圣吗? 要斩三尸了吗? 能卡住师兄十几年的瓶颈,该是何等的玄关! 灵娥越发担心了起来。 还好,李长寿并未长时间闭关,每隔几个月就外出走动走动,处理下各处事务,指点几次龙吉修行。 灵娥虽担心,却不敢多问,怕让师兄有更大的压力。 认真修行八九玄功的第十六个年头,李长寿开始炼制一些灵丹,开始泡药浴,开始修行一些普通的剑法、枪法、拳法,开始布置一些雷、火、水、风绝杀大阵,再闲庭信步般进入阵中,享受一下阵法的轰击…… 这日,李长寿刚从丹房外围的杀阵中走出来,神清气爽、双目清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心底推演着八九玄功的妙处。 终于又体会到,成仙之前一步小心就顿悟的舒爽感了…… “师、师兄?” “嗯?” 李长寿收摄心神,看向侧旁一身练功服的灵娥,温声道:“怎了?” “师兄,”灵娥满是担忧地问着,“你是不是卡瓶颈太久,道心有些不稳?” 随之,灵娥凑了过来,帮李长寿揉着臂膀,柔声说着: “其实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的,修行本来就急不得。 仙人卡修为瓶颈数百、数千年者大有人在,师兄你只是卡了十多年,很常见的。” 李长寿:…… “我其实是在练一门玄功,”李长寿正色道,“这门玄功到了后面的阶段,需要借住天地之力锤炼肉身元神,我用阵法讨个巧罢了。” 灵娥眨眨眼:“玄功?” “喏,”李长寿将一枚玉符递了过去,“后土娘娘所赠,里面有我一些注解,你不必修行、看看就是。” 灵娥小声问:“师兄,是我资质太差,所以不能修行吗?” “不是,这门功法需吃一些苦头,对你而言并无太多作用,”李长寿道,“而且,若是控制不当,会变……伶俐的身形。” 灵娥纤手一抖,将玉符塞回李长寿手中,立刻后退三步,对李长寿抱拳拱手。 “告辞,不必,多谢师兄!” 李长寿笑而不语,将这枚给杨戬准备的玉符收了回来,道一句:“去将伶俐喊过来吧。” 言罢负手飘回了丹房,准备开炉炼制增强肉身强度的灵丹。 不多时,灵娥带着熊伶俐匆匆赶来。 李长寿问了熊伶俐一个简单的问题。 【想不想变强。】 熊伶俐果断点头,那张可爱的脸蛋带着少许期待,低声道: “表兄,我修元神道是个笨蛋,很多道理我都无法悟通,这么多年了都没能成仙…… 嘿嘿,一直没办法真的辟谷,也怪不好意思的。” 李长寿手中停下忙碌,在怀中取出一只酒壶,笑道: “你本就有巫族血脉,而今修行道门道法良久,确实证明了,你走不通这条路。” 熊伶俐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灵娥忙道:“伶俐师叔你别急,师兄这般言说,定是有帮你增强实力的办法。” “不错,”李长寿将手中酒壶用仙力推了过去,“这里面,溶了半滴祖巫精血之力,且是最稳定最温柔的后土之精血。 我推算过,这已是你能承受的极限。 接下来,你每个月喝一口此酒,同时修行这套功法。” 言说中,李长寿袖中取出两只画轴,在熊伶俐面前凭空铺开。 “为了方便你感悟,我将体内法力的运转路径、各种修行诀窍做成了图画,你可能看懂?” 熊伶俐重重地点头,眼中满是兴奋。 于是,又数十年后。 …… 距离道祖定下,六圣赴紫霄宫商议封神之事的日子,已不过三年四个月。 李长寿最近几十年一直在山中安稳修行,这让灵娥心底颇为喜悦…… 这日,李长寿结束了八九玄功的钻研阶段,正式出关,在湖边寻到了刚结束悟道的灵娥,叮嘱灵娥不要外出,他有事要出门一趟。 灵娥嘴角轻轻抽搐,嘀咕几句: “师兄,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我外出,而是有人来咱们小琼峰。” “唉,你说的也不错。” 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了湖边那座……不知何时多出来的那座‘山峰’。 “嗯?” 感受到李长寿的目光,那座数百丈高的山峰峰顶缓缓扭动,露出一张巨大无比的‘可爱面容’。 熊伶俐! 正蹲坐在地上的她,将数百丈长、无比粗壮的手臂举了起来,对李长寿‘微微’摇晃。 如闷雷一般的‘嘘声呼喊’在湖边炸响,在水面带起了层层波浪。 “表~兄!你——出——关——啦——”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李长寿心底各种庆幸。 还好,祖巫精血作用下,这家伙已经不用进食,不然小琼峰前几年就要破产! 李长寿高声问:“最近感觉怎么样?” “我变强了,也变壮了!” 熊伶俐满脸开心,很细节地传声道:“您不是说,让我去天庭做个守门的巨力神嘛,咱啥时候过去?” “只等你修成变化法,”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欣赏着熊伶俐这雄壮伟岸的身形,一阵赞叹。 啧,又一员猛将。 第五百三十二章 长庚剧组,在线…… | |  -> -> 最新网址:www.ddxsku.com ‘伶俐现在,实力比灵珠子和敖乙要强许多了吧。’ 祖巫本源精血,外加巫人血脉,再有自己一直给熊伶俐灌的那些丹药积累,一个依靠肉身就能拍扁金仙的斗法高手,就这般被催发了出来。 真·吃出来的强者。 现在的难点,就在于让熊伶俐学会掌控变化身形大小,要达到【大可扛山跃北海,小可掌中飞燕舞】,那才算熊伶俐毕业。 然后给她配上一对宣花斧、一对大铜锤,搞个天庭神位,守门绝对是一把好手! 东海之东,天涯海角; 飘去东天之外的一朵白云上,李长寿如此想着,嘴角一直挂着淡定的笑意。 当然,此时在活动的,是他一具纸道人,化作了老妪身形,本体藏在老妪手中蛇首杖中。 距离紫霄宫商议封神之事已没几年光影,若是修行进了状态,一个晃神,说不定老师就一个【来】字砸过来了。 事有轻重之分。 虽然八九玄功的修行过程十分爽利,每天感悟接连不断,肉身不断变强也会产生一种‘虚假’的安全感; 但到了这个时刻,李长寿就必须为紫霄宫之事做些准备,顺便和阐教两位真人,合谋做点小安排。 出得东海,只往原本选好的大千世界赶去。 为了这次行动,他此前在修行中,策划安排了十二年; 此时外出,自是将离地焰光旗请来,留在了灵娥身侧护着,塔爷和乾坤尺伴身,普通情形自保也算有九成八的把握。 虚空行云度万里,转眼已过三百界。 李长寿身形没入了一处大千世界中,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荒山,遁入地下。 仙识扫过各处,能见这片大千世界十分祥和,各处适宜凡人生存之地,都有村落城镇,凡人耕作采集、打猎捕鱼,生活安康富足。 而在这些城镇村落各处,都供奉着一座座神像,或是镀金镶玉、威严伟岸,或是泥土黏制、面容简陋,但都能产生源源不断的香火功德。 一座仙宫隐于天穹,香火功德尽皆朝着其内汇聚而去。 不错,这里就是一处西方教的香火神国。 在屡次被李长寿针对,拿‘西方教将人族当功德牲畜’之事攻击,西方教自是做出了调整,放缓收割香火功德,将各处掌控的大千世界打造成人间乐土。 李长寿对此倒是颇感欣慰。 虽不能说这是什么功劳,但确实是改善了无数凡人的生活环境,让西方教在明面上不敢肆无忌惮剥削三千世界中的凡人。 可惜,这般情形并不会持续太久。 一是此时西方教如此布置,也是有意在紫霄宫商议封神大劫之前,不落口实、不增负面影响,避免到时道门借故发难。 二是,西方教上下本就良莠不齐,为了统合三千世界中各方势力,又采取了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给予了诸多许诺。 此时那仙宫之中,凡人依然是仙人取乐的玩物。 此地这无数凡人,依然是西方教收敛香火的牲畜,只不过被打扮得光鲜亮丽了些。 反香火神国任重而道远,而李长寿思考更多的,是推翻此地这般香火神教的秩序后,新的秩序是否同样会带来灾难。 屠龙的少年终成龙,这故事早已不新鲜。 眼前光影闪烁,已是遁到了这处大千世界的地底,下方千丈乃一层天道之力与圣人之力凝成的光壁。 这光壁包裹着整个大千世界,以防其崩溃。 李长寿沿着自己记忆中的路径,在岩层中游来荡去,又过数千里,寻到了一条介于虚实之间的浅蓝色溪流。 这条溪流有数千丈长,‘嵌’在岩层中,始于虚无、归于虚无,其内有一只只蓝色的光点,每个光点都代表一个准备轮回的魂魄。 这里,就是六道轮回的末端,分布于每个五行齐备、阴阳齐全的大千世界。 李长寿仙识小心翼翼地探查周遭,要朝自己十多年前埋下的‘宝贝’而去。 突然间,一缕似有若无的气息从侧前方显现,李长寿立刻停下动作,全力屏息凝神,纸道人、本体都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一抹黑影,到了溪流初始端,将肩上扛着的麻袋打开,其内飘出一只只浅蓝色的光点,汇入此地溪流,让此地的光亮浓郁了数倍。 李长寿静静看着这一幕,自然知道,这是西方教高手,偷偷掳来了非香火神国大千世界的即将转生魂魄,放在此地。 轮回塔被李长寿锁死,化作六道轮回盘的备用工具之后,对方就在暗中搞这种事。 直接危害,就是被偷走转生之灵的大千世界,该有身孕者小产,而此地大千世界中,夫妇得子无比简单。 对方敢这么做,就是因为此地偏僻,天道之力稀薄,六道轮回盘对此地感应微弱。 不多时,那名高手悄悄离开。 李长寿没有妄动,防备对方杀个回马枪,在那静静等了三个…… 日夜。 终于,他悄悄摸去了这溪流的‘岸边’,摸出了两颗‘超品留影球’,将其收入袖中细细查看,身形迅速远遁。 连续走了七个大千世界,都是做同样之事,回收了十四颗后天灵宝级的留影球。 能在紫霄宫议事时用上的西方教的第六宗罪,就这般有了实锤。 到时,若西方教不出声还好,若是某位圣人老爷当着道祖不要脸皮,那李长寿就拜托玉帝陛下,让他们‘求锤得锤’。 自己露面是绝对不可能露面的。 李长寿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他就是在天庭打打工、给道门跑跑腿,紫霄宫这种大场面,能参与已经是仙生荣耀,哪轮得到他说话。 当然,稳妥起见,还是要防一手【讲】,或者【替为师讲】。 忙完正事,李长寿仔细思考一阵,就施展遁法,朝一处仙盟势力范围内的大千世界而去。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仙盟也算是蒸蒸日上,成为了三千世界中的第二大仙道势力。 第一大势力自然就是香火神国。 每隔三五年,仙盟都会组织一场对香火神国的攻势,也顺利解救了四座大千世界的凡人,并按李长寿定下的‘模板’,仙凡暂且分离,推广天庭神位香火。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仙道势力加入仙盟,仙盟也变得鱼龙混杂,其内争权夺利之事也逐渐多了,让李长寿颇感遗憾。 是挺遗憾的。 仙盟若是做得好,未尝不能成为天庭在三千世界中的‘代理者’之一。 但人之私欲无限、仙人之私欲亦然,甚至比凡人还要膨胀,仙盟内部腐朽的速度,也着实太快了些。 还是专注发展临天殿吧。 说起临天殿,李长寿就对白泽泛起了些微钦佩。 在白泽的主持下,临天殿此时已是一方有名的势力,势力范围占据两处大千世界、四座小千世界。 当然,能有这般迅猛发展,完全离不开天庭暗中给的助力。 由东木公暗中主持,天庭出灵石、出宝材、出功法、出丹药,就差直接派兵帮临天殿扫平敌军。 又有天道降下的气运,李长寿给出的框架,白泽经上古大劫检验的智谋,临天殿圣女在外越传越火爆的芳名…… 咳,最后这个并不是关键因素,只能算锦上添花。 李长寿想起上辈子某句名言——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 临天殿就是这般。 值得一提的是,临天殿此时已多了两位大罗金仙境的‘太上长老’,被白泽牢牢控制在掌心,算是临天殿对外的威慑。 就是,殿主王富贵表示压力很大。 又几日后,李长寿的纸道人抵达与白泽约定之地,【车夫】纸道人也化作一名相貌平平的青年道者。 他手中提着一把连鞘宝剑,最外层实力伪装成天仙境后期,进入了一处仙凡混杂的城池。 在城中闲逛半日,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幽僻的宅院,推门而入。 前方竹林影影绰绰,林间小路曲径通幽。 关闭大门,李长寿迈步前行。 侧旁传来叮咚作响的琴声,能见白泽化作的中年道者,一身白衣坐在林间青石上抚琴作乐。 又听那小路尽头的典雅阁楼中,传出了一声熟悉的笑语,却是师祖江林儿开口催促: “小玖你还愣着干什么?他不是来了?” 随后木门打开,一道身影被人推了出来,略有些狼狈地踉跄两步,而后赶紧站直身形,抬头对李长寿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李长寿不由眨了眨眼。 他本以为,隔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正式与酒师叔见面,会是自己此前暗中欣赏了数次的临天殿圣女,风姿万千、成熟迷人,傲立于尘世之间。 但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还是那个身着麻衣短衫、短裙,脚下踢踏着草鞋,看到自己就有点心虚,觉得亏欠了几百年酒钱的小师叔。 与过往不同的是,她额头点着的花钿颇为鲜艳,原本的中短发也化作长发,盘起了精致的云鬓…… 屋内江林儿又催促一句:“说话啊你!” 酒玖背着双手,麻衣短衫承受着它本不该承受的压力,小声嘀咕一句:“好、好久不见。” “师叔怎么与我变生分了?” 李长寿轻笑了声,收起纸道人,现出本体,在袖中摸出一壶灵丹,随手扔了过去。 酒玖眼前一亮,身形一跃而起,抓住玉壶在鼻前闻了闻,瞬间双眼放光。 “嚯,六品灵丹级的酒心糖豆丹!” 李长寿迈步向前,笑着叮嘱道:“不要贪嘴,后劲很大。” “嗯!” 酒玖暗戳戳做了个竖大拇指的动作,眼角有十字光芒闪烁。 李长寿笑眯了眼,看向侧旁林中。 白泽仰头长叹,看酒玖的目光有些‘恨其不争’,将长琴放于青石上,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白泽拜见星君大人。” “白先生多礼了,不是说了,继续喊水神顺耳。” “是,水神大人!” 阁楼中,江林儿、忘情上人、酒依依齐步而出,江林儿咬着牙扑到酒玖身上,抓着酒玖的脖子大力摇晃。 “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这些年白准备了!” 酒玖被晃的直翻白眼,江林儿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李长寿身上。 李长寿就当自己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笑着对忘情上人和江林儿行礼,将话题带到了正事上。 “白先生,可在暗中准备好了?” 白泽笑道:“星君放心就是,绝对都是信得过之人,玉帝陛下的外甥到何处了?” 李长寿看了眼心底浮现出的画面,摇头道:“还没出玉泉山,不知因何事耽误了,不过放心,玉鼎真人和太乙真人都在那守着,稍后会暗中护送他一路前来这片大千世界。” 白泽笑着颔首,又沉吟几声,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道:“白先生有话直说就是,你我还需闷着什么不成?” 白泽笑道:“咱们进去谈,既然那玉帝的外甥还没启程,咱们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 当下,白泽做请,李长寿背着手进了阁楼花厅。 厅中收拾得十分整洁,花瓶被擦的能映出人影,座椅上的软垫也是一尘不染。 李长寿也没把自己当外人,请忘情上人上座,自己与白泽在侧旁挨着坐,江林儿、酒依依坐在对面,某数十座三千世界的宅仙女神,在旁端茶送水。 李长寿在度仙门的辈分最小,可他如今既是人教圣人弟子、又是天庭第二话事人,还是他们临天殿的幕后‘老板’,平时也不能再以晚辈自居。 “水神,”白泽斟酌着言辞,低声道,“贫道自是知道,水神对那玉帝的外甥寄予厚望,想为天庭培养一员大将,可咱们这般……也不太妥当吧。” 江林儿在旁嘀咕道:“反正我还是第一次听闻,年轻弟子外出历练,即将遭遇的故事和磨难,都由长辈同仇布置下的。” 李长寿笑道:“只是稳妥起见。” 白泽道:“为何而稳妥?有阐教两位真人护持,还不够护他周全吗?” “护他周全自是够了,但对于数百年就要长成的劫运之子,引导还不够。” 李长寿仔细思索一阵,正色道: “咱们设计的这些关卡,其实就如一本给他翻阅的书籍。 书籍呈现的内容,是咱们能控制的,能给他的引导,是随时可以纠正的。 根据玉鼎师兄所说,杨戬身怀对天庭的仇恨,本性坚韧、也懂隐忍,这其实是较为麻烦之事,因为他认定的道理,很难去更改。 时不我待,大劫不知何时就会落下来,加强对杨戬的引导,其实也是关系到道门、天庭稳定的大事。 绝不能给外魔半点可趁之机! 我之所以会请临天殿操刀此事,就是避免被他发现是天庭在背后培养他。 在他修为有成之前,这股仇恨天庭的执念,也是可以利用的修行利器。” 江林儿与忘情上人对视一眼,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又觉得李长寿说的有理有据,很难去反驳。 酒玖忍不住小声道:“长寿你也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嗯?怎么突然这么问?” “感觉你修为也是突飞猛进呀,”酒玖有点心虚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无他,感悟多了些罢了。” 白泽扶须思索,又问:“可若他窥破了真相,咱们该如何收场?” 李长寿纳闷道:“此前不是准备了五六个方案了?” “这个倒是……” “我不也来了此地为他保驾护航?”李长寿笑道,“白先生放心,你我联手,何事不可成?更莫说是这般,有心算无心,他师父也会全力配合咱们。” 白泽笑道:“那就遵水神之令了,咱们还需注意什么?” “再来一起打磨打磨剧本吧。” 李长寿拿出一张卷轴,正色道: “我们要把这事设计得有层次感,让杨戬觉得,有付出、有回报,有感悟、有感触,来一场道心和意志双重升华。 一定要让他多经历几场恶战,得到对自己大补的祖巫精血,让整个过程都有真切实感……” 于是,午后的阁楼中,一场剧本研讨会,在李长寿的主持下拉开了帷幕。 与此同时,洪荒五部洲,玉泉山中。 一名青年道者收拾起行囊,提着一把长剑,看着自己小小的洞府房间,轻轻叹了口气。 他叫杨戬,阐教三代弟子,拜师玉泉真人,即将开始修行之后的第一次外出试炼。 这是最近这一个月,他第五次准备走出洞府了。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青年那双星目之中闪烁出坚定的光亮。 他,这次一定要! “哥!” 洞口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杨戬双目一凝,立刻将宝剑藏在身后,有些无奈地看向洞口那道倩影。 那身段窈窕偏瘦弱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哥你还是要走,对吗?” “小婵,为兄不过是去历练。” “那为何不能带我一起?”少女向前迈出两步,“我也已成仙……” 随之,少女薄唇一扁,眼泛泪光,低声道: “哥,我不想跟你分开,你去哪带我一起不可吗?你把我自己留在这,我总会害怕。” 本觉得自己已是铁石心肠的杨戬,竖起的剑眉顿时放平,面容也瞬间软化。 “我只是出去历练,数月就可回返,并不是离开此地。” “唉……” “师父已经等我一个月了,我总不能继续拖延下去。” “嘤……” “行吧,我不出去了不出去了,你莫哭,为兄陪着你就是。” 洞外,云上打坐的玉鼎真人嘴角微微抽搐,却又没多说什么,侧旁的太乙真人抬手揉了揉眉心,突然笑了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的徒弟还没点毛病? 突然就找到了心态上的平衡。 最新网址:www.ddxsku.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 是谁带来,太清的呼唤~ 这杨戬怎么回事? 李长寿在那处大千世界等了六日,纸道人每天盯着玉泉山,那玉泉山大阵却总是没个动静。 为了给杨戬安排此次试炼,临天殿高层出动近半,李长寿本体带着塔爷和尺哥保驾护航,并随时可得太极图庇护; 从场务到护工,从群演到反派,就连供杨戬殴打的妖魔,都已经全部就位,杨戬这个主要角色拉了胯…… 这? 玉鼎真人并非那般不稳之人,此前双方已是约好了详细计划; 而今玉鼎真人也一直未能走出玉泉山,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左等右等、思前想后,李长寿放心不下,调了一只【本体】型纸道人赶来玉泉山。 一个专业的本体级纸道人,需要配备金仙境的修为,让人感觉有充盈的血气,并伴有足够多的伪装手段,以及袖中随时能登场的备用纸道人。 李长寿本不想让纸人在杨戬面前露面,毕竟纸人化身,已是他在洪荒的一面招牌。 杨戬日后若是回过味来、识破此事,那就显得…… 灰常尴尬。 为此,李长寿又多花费了些心思。 他不只是调来了一具【本体】纸道人,更是将这纸道人化做剪掉胡子的赵大爷模样,并对赵公明发去了传信玉符,告知赵公明此事,避免今后穿帮。 到得玉泉山,玉鼎真人自是能看透李长寿纸道人的底细,外围大阵自行开启,悄悄放李长寿入内。 李长寿刚入玉泉山,就看到在云上盘坐、面容略显无奈的玉鼎真人,以及侧旁正哈欠连天的大阴阳师太乙…… 这是怎么了?不都好好的? 又用仙识扫过玉泉山各处,李长寿这位天庭普通小权神,额头逐渐挂满黑线。 “哥,你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我好怕。” “小婵,这是要去历练修行,增进对道的感悟和理解,你修为不足、为兄修为也不算太高,若是带你去,凶险颇多。” “嘤……哥你不要把我自己剩在洞里……” “莫哭,莫哭! 唉,我再想想办法。” 李长寿:…… 太乙真人传声调侃:“哟,大仇家忍不住过来看看了?” 玉鼎真人面露惭愧之色,主动出手帮李长寿的纸道人遮掩了气息。 “就因这般事耽误了这么久?” 李长寿苦笑着问了句,玉鼎真人老老实实点头。 太乙真人叹道:“贫道说把小婵儿一起带上,玉鼎师弟却说这般会干扰杨戬师侄修行。 杨戬师侄平日里也是颇为果断之人,却唯独对自己小妹完全束手无策。” 李长寿道:“那,用个法术让她安睡几个月不就是了?” 玉鼎和太乙顿时一愣,笑容颇为尴尬。 抬手揉揉眉心,李长寿稳了几手,想了个万全的法子,问: “灵珠子与杨戬,这些年有过交集吧。” “他们两个倒是挺熟,”太乙真人抱怨道,“平日里都会互相切磋,尤其是最近这二十年,灵珠子不在天庭就会跑来玉泉山,贫道的洞府都不回。” 李长寿答应一声,立刻布置安排。 于是,两个时辰后,灵珠子驾云匆匆赶来。 听了李长寿一路的叮嘱,又得了师父、师叔应允,灵珠子先对杨戬传声,而后从背后偷袭,轻松定住了杨婵,让她元神迷蒙、昏睡了过去。 杨戬长长地松了口气,眼中满是感激,对灵珠子拱手道谢: “多谢师兄相助!” “应该的,”灵珠子也拱拱手,用仙力将杨婵送去内洞的床榻上,回身道,“师弟还请放心外出历练,我定会照顾好小婵。” 杨戬看了眼熟睡的杨婵,对灵珠子叮嘱道: “小婵幼年受过刺激,修道之后一直有心魔未能驱散,师父出手也只是将她心魔暂时封印。 师兄你且记得,若她醒来因寻不到我而恐慌,你就将此物……” “不必麻烦。” 灵珠子打断杨戬的话语,笑道:“我会一直给她续上昏睡的术法,让她在睡梦中等你归来。 杨戬师弟放心,你妹就是我妹,我绝不会对小婵失礼。” “我自是信得过师兄。” 杨戬舒了口气,对着灵珠子又做了个道揖,摄来角落中横放的宝剑,低头迈步,踏入了洞外的光明…… 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玉鼎真人在空中现出身形,接杨戬去了云上; 李长寿此时已将纸道人归入太乙真人袖中,稳妥起见,并未主动跟杨戬碰面。 “师父,师伯,”杨戬面露惭色,抱剑做道揖,“弟子让您久等了。” 玉鼎真人温和一笑,言说无妨。 侧旁太乙真人嘴角轻撇,想吐槽又被自己强行忍了回去。 祸不及晚辈,嘴不开后生,这是他太乙开团的原则。 ——特别讨厌的晚辈除外。 不多时,玉鼎真人驾云带着杨戬与太乙真人离了玉泉山,全力催动白云,朝东海疾飞。 玉泉山上,也就只剩下灵珠子与熟睡的杨婵。 灵珠子走到洞口,想着长庚师叔的叮嘱,以及师父十多年前对自己解释过的,有关杨戬的身世; 又想着杨戬这个师弟曾无意间表露过,对天庭的恨意…… “唉!” ‘杨戬师弟今后得知真相,心底总归会对长庚师叔有所埋怨。 长庚师叔算计的太过周全,最后反而会因此惹来杨戬师弟的敌意吧。’ 灵珠子抱着胳膊,颇为认真地思索了一阵。 “莫非,师叔并不在意师弟这般敌意?” 喃喃自语半声,灵珠子对着洞外的天空愣了一阵,而后挠了挠头。 算了,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趁杨婵昏睡着,自己……打套拳法吧。 最近小兔总是找他品鉴舞姿,每次还穿的花枝招展,也不知道是不是彩虹萝卜吃多了,这一来二去,倒是让他的练功进度耽误下了许多。 啧,灵珠的奇妙烦恼。 …… 赶去那处大千世界的路上,李长寿能明显感受到,玉鼎真人对杨戬的在意。 一路都在叮嘱人心险恶,一路都在言说修行感悟。 杨戬盘坐在玉鼎真人身侧,这一路都在仔细听着,几个日夜都未表现出半点不耐。 仔细想想,这玉泉山也是颇为有趣。 对徒弟无比看重,甚至为了不打扰徒弟修行,大多时候都在隐藏身形的玉鼎真人; 对师父无比感激,又对自己妹妹束手无策的杨戬; 黏着自己兄长,生怕亲哥离开自己的杨婵…… 还好,杨戬虽对自己妹妹颇为疼爱,但并非必须将妹妹绑在自己身边,不然也不会如此痛快,就将杨婵交给了灵珠子照料。 暗中用观气之法看一眼杨戬的气运,发现依然是惊人的大红紫。 劫运之子的身份,却是瞒不过会望气之人。 选择在这个节点安排杨戬外出历练,其实是李长寿和玉鼎真人几次商议后的结果。 此时临近紫霄宫商议封神事,西方教必不敢生事,各方大势力也都安静如鸡,外部环境其实最是安稳。 虽杨戬后续还会有不同程度的磨砺,但杨戬长大成人后第一次下山,定会对他的性格、看待事物的观念,产生较为深远的影响。 路上又花费几日功夫,终于抵达那片大千世界。 玉鼎真人站起身来。 “杨戬。” “弟子在!” 杨戬立刻起身应答,目中神光闪烁随之就隐了下去,耐性着实不错。 玉鼎真人温声道: “此地有你一处机缘,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凶险。 这第一次历练,为师就为你选在此地,我与你太乙师伯前去访友,百日后过来接你。 切记,洪荒人心险恶,又是大劫之时,你如今实力不足,莫要逞强。” “弟子领命。” 杨戬认真答了句,俯身做了个道揖,而后转身驾云,在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的注视下,朝这片大千世界落去。 太乙真人笑道:“走吧,莫要让几位道友久等了。” 玉鼎真人答应一声,一同驾云赶往西南方向。 这话,自是说给杨戬听的。 正驾云前行的杨戬,嘴边露出少许苦笑,并未扭头多看,而是临时选了一处落脚之地,朝此地一处凡人城镇落去。 杨戬刚落地不久,三道身影于天外现身,点了一面云镜术,观察杨戬一举一动。 太乙真人饶有兴致地问:“长庚师弟后面怎么安排的?你安排的人何时能跟杨戬师侄遇到?” 李长寿笑道:“师兄不必着急,先让杨戬熟悉熟悉凡俗。 若是刻意而为,或是安排人主动与他接触,未免落了下乘,凭杨戬的聪明,一眼就能识破这是在演戏给他看。 此时杨戬想必知道咱们在暗中,只不过未表现出来罢了。” 太乙纳闷道:“那你准备如何将他引入局中?” 李长寿悠然解释着: “十多年前,这大千世界就开始流传有关上古妖魔之事,为此还招来了一批想要寻宝的炼气士,不过这些炼气士一无所获。 当然,这是因我尚未将那妖魔和祖巫精血安放出去。 这传闻此地知晓的人不少,杨戬只要稍微打探就可探听到。 除此之外,我还在这片大千世界,他最有可能去探访之地,安排了十六个小任务,每个小任务中都隐藏着一些线索,指向最后的试炼地。 总之,只要他对那份机缘保持最基本的好奇心,自会被一点点引过去。” “长庚费心了。”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算是给了个中肯评价。 太乙真人也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李长寿嘴角轻轻一撇,“这话在太乙师兄嘴里说出来,我为何感觉有被冒犯到。” “哈哈,哈哈哈! 莫要多想,贫道可是真心实意说你做的不错,谁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太乙真人一阵大笑,李长寿仔细品味…… 总觉得这家伙是在内涵自己。 且说杨戬进了这片大千世界后,自身警觉性相当不错。 杨戬先是在山林中,暗中用仙识观察了那城镇半日,才收起宝剑、收敛气息、更改容貌,赶去城中歇脚。 这位玉帝外甥虽性子沉稳,但总归是初次下山,也是忍不住左看右看。 花花世界迷人眼,这本身就是一门历练。 杨戬却只是走走看看,并未真的融入其中。 见杨戬行走了小半日,并没有引起旁人太多关注,李长寿出声赞道: “着实不错,可堪大用。” 玉鼎真人嘴边露出淡淡微笑,太乙真人却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还是觉得自己徒弟更讨人喜欢一些。 贵在单纯。 杨戬在这城镇中呆了几日,逐渐了解了凡人的状况,以及此地炼气士的‘现状’。 接下来,他并未如李长寿所想的那般,去有意找炼气士切磋、交流,反而故意躲开这些炼气士,将自己扮作凡人,探寻着师父口中‘机缘’之所在。 半个月后,杨戬决定前往一处规模较大的仙城,打探这片大千世界有无险地、凶地。 这里,就是临天殿高层落脚之地。 当杨戬离着这座仙城越来越近,李长寿本体所在的那小院,氛围开始逐渐紧张…… 就听白泽一声声问询,江林儿、酒玖等人拿着一枚枚传信玉符,不断回答。 “乾玄部准备如何?” “妥了。” “确定场地没有其他干扰?” “场地没问题,那里本来就少有人去……” 很快,白泽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看向李长寿,面容肃穆、抱拳一礼。 “请水神下令!各处已准备妥当!” 李长寿站起身来,仙识遥遥锁定着杨戬的身形,推算着自己安排的剧本是否有漏洞,双目渐渐变得凝重。 这,只是磨砺杨戬、打磨自己接班人的一小步,却是整个临天殿‘剧组’的一大步! 今天能顺利安排杨戬,明天就能顺利安排哪吒,后天就能安排猴! 咳,这个算了,离着还太远。 培养一套信得过的班底,自己安心做甩手掌柜,这才是此次行动最大的目的! 轻轻吸了口气,李长寿缓声道:“出手吧。” “开始!” 白泽扭头一声轻喝,几只传信玉符瞬间破碎! 少顷,李长寿仙识捕捉到这般画面: 离着杨戬不过数十里远的一处山林中,浑身是血的青年男子踉跄着现身,背后的乾坤留下层层波痕,那是中阶幻阵的阵壁波动。 这青年男子走出两步就扑倒在地,气若游丝、双目中满是焦急,想奋力站起身来,身上的伤势又太重了些,法力近乎空空荡荡。 三十多里外,正驾云路过的杨戬眉头轻皱,却并未多管闲事,低头加速离开。 虽然这青年男子只是元仙境,但不知其善恶好坏,不知那幻阵中藏着什么,选择无视且离开,也是明智之举。 在这洪荒,滥好人可要不得。 对此,天外的太乙真人夸赞不断,玉鼎真人嘴角笑容更浓郁了些。 然而李长寿安排的套路,自不只是如此。 忽听一声婴孩的啼哭…… 却见那重伤的元仙男子,在袖中取出一只被层层仙光包裹的银色梭子,其内护着一名婴孩,此时那婴孩正放声啼哭。 ——这是类似于芥子乾坤的法宝,在此地已算难得。 元仙男子面露悲愤与留恋,情绪表达颇为到位,一咬牙,用最后的仙力,将梭子朝远处抛掷。 “少主,属下无用……啊,我死了……” 言罢浑身抽搐一二,立刻倒地闭目,生灵气息缓缓消散。 李长寿:…… 情绪表达倒是不错,可这台词功力又是什么鬼? 稍后让这家伙当众表演这段‘啊我死了’三百遍! 且看那试炼之地。 一阵阴风自山林之中吹出,那幻阵之中飞出三道身形,俱是真仙境修为,各自杀气腾腾,直接追向那把银梭子。 银梭虽是法宝,但此时已无仙力加持,飞出十数里就被那三名‘真仙’追到。 一名女子出手抓向那只银梭,嘴角露出少许冷笑。 说时迟那时快! 这女子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银锁子的一瞬,一只金色仙绳突然现身,将梭子套住、拽飞,一气呵成、毫无停滞。 三名追杀而来的真仙来不及做出应对,眼睁睁看着银梭脱手,攻势都来不及释放。 女子皱眉低喝:“何人敢多管我天下会的闲事!” 就听一清朗嗓音道:“婴孩何错之有?” 话语声中,杨戬那挺拔的身形,出现在数百丈外的山坡上,抬起左手做牵引状; 那根仙绳飞回杨戬手腕,将他衣袖捆紧,银梭子顺势落在手中。 随之,杨戬显露出自己七成实力,浑身道袍鼓胀、一缕血气如大漠孤烟般冲天而起,右手宝剑已出鞘半寸。 战意盎然,威势不凡! 三名真仙面色一变,眼中满是忌惮,各自向后退了百丈,保持安全距离。 见此状,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 这三个家伙倒是不错,值得重点培养; 杨戬的应对也算得当,既威慑了敌方,又保留了实力底牌,且不清楚形势如何,并未主动出手。 白泽称赞道:“玉帝的外甥倒是有玉帝几分风采。” 李长寿道:“这一关考教的,既是杨戬的仁义之心,也是杨戬躲避因果的能力,当两者不能兼顾,又该如何平衡取舍。 白先……” 嗯? 灵台突然泛起熟悉的道韵,太清大道似被轻轻拨动,于道心凝成一个硕大的字眼! 【来】。 李长寿精神一震,立刻站起身来,在袖中取出了一滴祖巫共工的本源精血,塞到了白泽手中。 “白先生,稍后你来主持,一切按计划行事。 务必小心谨慎,莫要出现死伤,最好不要被杨戬识破,被识破也不要暴露天庭。 若有急事就拿出我此前存放的纸人,我自能立生感应。” 白泽有些不明所以,忙问发生何事。 李长寿也是心底疑惑,只道太清老师有要事相召,自己必须立刻赶过去一趟。 当下,李长寿对阁楼内其他几人拱拱手,左手握住乾坤遁,脚下闪过蓝色毫光,身形‘唰’的消失不见。 临走之前,李长寿看了眼杨戬处的情形,见杨戬的表现可圈可点,心底暂且安稳了许多。 又借着纸道人对玉鼎真人、太乙真人叮嘱几句,李长寿收摄心神,催起乾坤遁法,全力赶回五部洲! 老师为何在此时相召? 距离紫霄宫议事还有三年,莫非是老师觉得,他做的准备还不够,喊过去指点一番? 若真如此,直接传字不就好了? 带着重重疑惑,李长寿匆匆赶回五部洲,一路毫不吝啬仙力、借着乾坤尺施展乾坤遁术,已非‘风驰电掣’可形容。 每当仙力耗损超过零点五成,李长寿就会吞一颗六品灵丹,确保自己随时随地满状态。 不过小半日,李长寿抵达东海边缘,换做风遁直入九天云外…… 抵达太清观时,李长寿当真累得不轻,额头带着细细的汗水。 小心推开虚掩的木门,低头走路其中,对老师行礼后,抬头看向小庙内坐着的老者。 老师提前三年召他前来,必然…… 忽听太清圣人对李长寿当面传声,缓声说道:“即将赶赴紫霄宫。” 没、没了? 李长寿先是一愣,随后心底泛起少许明悟。 三年……即将…… 没毛病。 第五百三十四章 《窥圣》 李长寿上辈子就明白一个道理—— 【人生嘛,总有很多突然,还有一次必然经历的‘秃然’。】 所以,要学会感谢自己,感谢命运对自己的瞎折腾,也感谢自己折腾命运的一切。 就比如此时此刻,李长寿就很感谢,自己最近十几年搞出来的这场洪荒舞台剧——《杨戬下山》,让他…… 跟自家圣人老师,找到了一点共同话题! 抵达太清观的第二十一天,李长寿近乎全部心神回归本体,以确保在老师开口说话时,能够做出正确的、及时的、合理的、符合老师心意的回答。 与圣人交流,实在是太麻烦了。 别的不说,李长寿现如今严重怀疑,自家老师已经超脱出了洪荒规则,导致本身在‘时间规则’这一块出现了错乱。 三年的时间刻度,等于‘即将’; 每次说话的间隔,稳于‘半月’。 凡人一生匆匆数十载,在老师眼中,大抵就如蜉蝣朝生暮死; 这片天地存在至今的漫长岁月,让老师忘记原本该有的时间刻度了吧。 李长寿心底一叹,将重重感悟压了回去; 莫名的,对太清老师多了几分敬佩,多了几分尊重。 道心该是多么平和、多么顺滑,才能让岁月毫无察觉的流淌而过,不会有提多波澜。 生灵之顶端,便是如此吗? “杨戬,不错。” 突听老师开口,李长寿一瞬思索、一瞬露出笑容、一瞬已略微低头,温声回答:“他品性良善,坚毅沉稳,确实算是一名优秀的道门后起之秀。” 太清圣人传声道:“你安排的不错。” 李长寿尴尬的一笑,刚想继续回答,两缕阴阳二气自太清圣人袖中飞出,凝成一张虚淡的太极图,其内现出了无比清晰的画面。 真·亿点像素。 最让李长寿震惊的是,身为先天至宝、开天三件套的太极图,此时竟是如此温顺、无比顺滑,图老大的威严荡然无存。 画面中的那幕,李长寿此前已构想过许多次了,感觉颇为熟悉。 那英俊的青年道者、未来天庭神将杨戬,持着一把宝剑,面对着前方十多只被黑气包裹、发狂欲要冲击远处村落的妖魔,浑身涌出淡淡金光,双目之中神光展露。 他忽而举剑,剑刃划过自己掌心,一滴滴泛着金光的鲜血飘洒而出! “来啊!” 杨戬怒声大喝,那十多只妖魔被他玄体宝血刺激,发疯一般朝他扑杀而来。 杨戬双脚顿地、在地面留下一条条裂开的沟壑,如离弦之箭、似彗星坠落! 剑光爆闪,其身形直接贯穿一头蝙蝠状妖魔,主动冲入妖魔包围,而后单手撕开自己的衣袍,露出淡金色健美道躯,低头发出怒吼,持剑挥砍! 那把剑,此刻都显得如此单薄,仿佛纸片、木剑一般! 八九玄功? 不,这明明是八九撕衣玄功! 将通常仙子们才能有的战场定律【穿的越少、防御越高】,扩展到了男仙群体,让男仙更加自信,昂首挺胸做真男人! 这才是李长寿领悟多年,得出的八九玄功之真谛! 因杨戬的出色表现,李长寿总算能主动找点话题,在旁低声道:“老师觉得,这八九玄功如何?” “尚可。” 太清圣人嘴角露出淡淡笑意,“虽是体修,却护元神。” 李长寿道:“这玄功弟子也略作修行,老师您看。” 言说中,李长寿挽起衣袖,手掌到手腕逐渐变化。原本还算白皙的皮肤,渐渐化作了淡金色,这金色又渐渐变亮、暗淡,最后由暗金色化作了人族最初的黄色。 手掌宛若坚固灵宝,似可击穿天穹、摁垮大地。 太清圣人缓缓点头,又道:“若无祖巫精血,此玄不过居中。” “老师您一眼就能看出这玄功弊端,弟子却领悟了数十年之久。” 李长寿笑道:“后土娘娘糅合巫族战法创造了这门玄功,本是想创造一门完美功法,但各项兼顾、反而少了‘极致’二字。 不能达到极致,也就无法突破极限,八九玄功虽可数百年速成,但始终无法缔造如公明师兄这般高手。 祖巫本源精血虽可弥补,但本源精血着实太少了些。” “善。” 老子的笑意染上了几分舒适,如此回应一句,随之就陷入了长久的安静。 老师这是开心,还是觉得他话太多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琢磨,发现老师这个‘善’字,应该是表达认可、欣慰的意思,自己此前的话也不算太多。 嘶,跟圣人交流,真的是洪荒最难技术活。 也不知是太清圣人忘记收起来了,还是有意留给李长寿观看,太极图依然锁定了杨戬的身形,呈现出清晰的画面。 一场恶战、自身受伤、护住凡人村落,并得到凡人的感激,被赠予了这里祖传的一把残破灵宝长枪。 这自然是李长寿安排的小礼物。 杨戬毕竟还年轻,此时得了一件宝物,也是颇为欢喜,在村子方圆千里疾驰了两日,将各处隐患拔除,才按自己探听到的消息,朝‘凶地’而去。 李长寿如果没记错,这条路上还有【卖星星的小女孩】、【等儿亡魂归来的江边老翁】等温情小剧场。 初级的历练,只能让历练者感受到生命遭受威胁,为了活下去不断抗争,去努力突破自己的极限。 高级的历练,却是要在初级的基础上,在激烈的战斗间隙,添加一些对人性的思考、对人之善的关注,让历练者哪怕猜到这是提前安排好的戏码,也能产生些许心灵的感触。 还别说,此时收摄心神,经太极图转播,做一个单纯的‘观众’,欣赏自己安排的戏码,李长寿渐渐有了一种微妙的愉悦感。 像是在欣赏自己辛苦制作出的艺术品。 十三四个日夜过后,太清圣人缓缓开口: “龙族腐朽,当用心整治。” 李长寿怔了下,不知老师想到了何处,但他迅速思考、握住思路,在旁答道: “老师,龙族之腐,积压多年,此前海族叛乱、西方教算计龙族时,已将不少龙族打醒,总体而言,效果却也有限。 老师您是担心,随着天庭崛起,不少龙族又将沉入远古的美梦,甚至将天庭崛起当做是自身之功劳,从而扰乱天地秩序?” 太清圣人又……笑了。 “不错。” 李长寿再次思索一阵,道:“老师您放心,这次大劫,弟子会尽量安排一些冲突,敲打敲打龙族,让龙族认清自身位置。” 太清圣人缓缓点头,又是一个“善”字,含笑闭目,进入了…… 下一个对话周期。 ‘老师后面会问什么?’ 李长寿心底禁不住泛起这般疑惑,坐在侧旁开始疯狂预判。 然而,过了又半个月,李长寿深刻认识到,自己跟老师在生命层次上的根本差距…… 这次并非圣人主动开口,而是太清圣人缓缓抬手,对着太极图轻轻一点,太极图上的画面开始不断跳动、转变,且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李长寿双眼本来跟着一幅幅画面左右晃动,不过两个呼吸,他瞳孔颤动的频率,已是跟不上画面变化的速度! 太极图所呈现之景,成了一片模糊的光影。 海量讯息冲击而来,李长寿双眼生疼,道心被一幅幅画面填满,脑子‘嗡’的一声,差点直接失去知觉! 还好,太清圣人及时发现李长寿还只是个‘蝼蚁’,一只手掌抬起、摁在了李长寿后背上。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面色苍白地坐在那,努力消化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太清老师,刚刚监察整个三界,似乎在寻找着一丝‘扰动’。 这些画面中,有凡俗各处城池,有九重天阙下三重天中天人的国度,有幽冥地府无数魂魄轮回转生之地。 李长寿看到了…… 身着碎花短裙的灵娥,在湖边像模像样地端着一只鱼竿,坐在小马扎上,托着下巴对湖面发愣。 她今日不知为何,将长发扎成了两只丸子,用短裙同款布料包裹住。 应该是在尝试不同的穿衣风格。 他也看到了…… 三仙岛上,正站在窗边闭目凝神,身周缠绕着一缕缕玄妙道韵的云霄。 她似乎是有所感悟,但感悟并不算深切,而这口窗对着的位置,就是度仙门的方位。 应该,不是自己多想吧。 还可见: 纷纷扰扰三千世,红尘如梦若入瓮。 尔来仙国无穷算,炼气寻真难长生。 太清圣人只是在短时间内,就一眼看过了无数尘世,搜寻着那一份‘扰动’的来源。 李长寿刚刚接纳的讯息,不过是透过太极图表现出的丝毫。 闭目凝神消化这些讯息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眼皮之外不断闪烁光亮,自家圣人老师依然在搜查三界。 此时天机被蒙蔽,老师只是单凭自身手段,并未借助天道之力,就能做到这般地步? 李长寿腾出来的那部分心神,此时只剩震惊…… 只能说,不愧是最强圣人。 不敢让老师久等,李长寿全神贯注接纳这些讯息,像是水中捞沙子一般,将没用的讯息自行遗忘,让那些自己在意的画面化作记忆存储。 待李长寿道心恢复稳定,只觉得由内而外散发出一阵虚弱感。 刚刚那些讯息对心神的冲击程度,换做三教大师兄之外的道门高手,九成都会直接昏阙过去,李长寿能咬牙挺过来,也多亏自己一直有意识地打磨心神。 ——为了能同时引爆更多地煞天罡纸人灵爆大阵。 待李长寿睁开眼,太清圣人的叹息声从旁传来,竟然……带上了些许情绪波动。 略微有些失落。 这是怎么了? 李长寿抬头就见自己老师闭着双眼,枯槁的面容透露出淡淡的无奈,本该古井无波、没有任何波动的最强圣人,此刻却…… “老师,”李长寿小声问,“可有弟子能为您分忧之事?” 太清圣人微微摇头,眼睑睁开大半,目光落在李长寿的面容上,手指再次点了下太极图。 阴阳双鱼缓缓旋转,其上呈现出的画面却有些模糊,但李长寿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在何处,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两股晦涩道韵。 昆仑山,玉虚宫之后三友小院! 道门圣人元始天尊,西方教圣人接引道人! 这! 李长寿心底六成震惊,其余尽皆是‘心凉’,又随之明白了,为何老师会这般无奈。 唯一能让老师烦心的,也就这两位圣人兄弟了吧。 “老师,”李长寿道,“或许只是那西方教大圣人试图去说服……” 这话说一半,李长寿自己都有些不信。 若元始天尊无意与西方教联手,接引怕也难进入三友小院。 太清圣人又缓缓叹了口气,太极图中的画面随之消散。 “长寿。” “弟子在!” 李长寿连忙答应一声。 “紫霄宫中,你站天庭。” “是,”李长寿低头答应,心底已是明白了老师的决断。 截教与阐教之间,人教决定两不相帮。 刚才那三清小院中的一幕,让李长寿感受到了,前路大劫的困难险阻,体会到了圣人博弈的不可控性。 而这一幕,却足以让太清圣人伤心,让通天教主愤怒。 道门若内争,那只是自家之事…… 李长寿心底依旧不愿相信,暗自琢磨,这是不是接引圣人有意分化道门三圣人? 但随之,李长寿注意到了两个细节。 第一,隔着太极图,他之所以能感受到两位圣人的道韵,那是元始天尊与接引圣人,一同出手遮掩天机、隔绝探查…… 第二,接引圣人与元始天尊都是坐姿。 “不必担心。” 太清圣人温声说着。 李长寿忍着道心疲倦,问道:“老师,可否看一看西方教二圣人在何处?” “善。” 太清老子再次点出一指,这次的太极图没怎么费力,就显露出了一幅清晰的画面。 那应该是在灵山某个角落,准提圣人正坐在一口金色的大鼎前,双手保持着莲花宝印,双目凝视着金色大鼎中的火焰跳动。 “嗤。” 太清圣人嘴角透出一缕气息。 是不屑吧? 您老这是在表达不屑吧? 也对,炼丹这一行,老师的化身太上老君就已站在了巅峰,确实能嘲笑准提圣人。 说正事,说正事。 这准提与接引并不在一起,证明三清小院那一幕,并非是西方教自导自演。 虽然可能性很低,但此前确实无法排除这般情形。 “老师,可否看一看三师叔在何处?” “善。” 太清老子手指轻轻滑动,太极图上阴阳双鱼转动了一阵,方才显露出勉强算清晰的画面,画面中云雾弥漫。 哗、哗—— 水声传来,视角缓缓拉近,却见在那一方熟悉的温泉水池中,通天教主正端坐着,多宝道人坐于通天教主身后,赵公明坐于多宝道人身后…… 各自拿着一方雪白的毛巾,帮前面的圣人、师兄用力搓背,顺便聊着一些男人的话题。 “公明你打算啥时候娶金灵? 为师帮你们好好操办操办,再让长庚过来给你们主持婚事,把二师兄的那些弟子都拉过来看看。 让他再只爱收男弟子,到时候一个个傻眼了吧?” “师尊您别急,金灵还不让弟子对外言说,她面儿薄……” “师尊,”多宝道人也道,“弟子觉得,等大劫结束了再操办此事,刚好能冲个喜。” “唉,这次大劫不知有多少小家伙撑不过去,”通天教主长长叹了口气,“多贿赂贿赂长庚,让他帮忙多安排几个残魂上天庭。 这次为师去紫霄宫,也会帮你们争取争取,大不了为师就跟老师闹一顿,反正为师辈分最小……” 通天教主的嗓音伴随着哗哗的水声渐渐淡去,太极图上的画面再次消散。 三师叔这摆明了是要被二师叔坑,那边都开始联络外援了,这边还在讨论金灵圣母的脸皮薄厚。 这! 困倦袭来,李长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连忙抬手掩住嘴角。 “别睡太久,恢复心神。” 太清圣人温声道了句,李长寿也确实撑不住,面露惭色,低头道谢,但还未抬头起来,心神已是渐渐闭合。 老师身旁这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让李长寿支撑了数百年的心神,难得彻底放松了下来。 当下,乾坤尺自行飞出,化作一只坚硬的枕头,落在李长寿身后。 玄黄塔洒出一缕缕玄黄气息,宛若薄被一般盖在李长寿身上,推着他缓缓躺倒。 李长寿身下的蒲团张开,化作狭长的‘床垫’,让李长寿舒服的躺了下去。 太清圣人点出一缕道韵,缠绕在李长寿脸颊侧旁,帮他进入了深度睡眠之中,随后继续凝视太极图。 李长寿做了个梦。 他梦到,那接引圣人与元始天尊不欢而散,梦到准提圣人的丹炉炸了,其内蹦出一只烧焦的金蝉; 梦到通天教主在给多宝道人搓背的时候,叮嘱多宝道人为了避免三高减减肥。 梦中画面一转,变作了一处白茫茫的世界,趴在水池旁、人身蛇尾的圣母娘娘,正仰头‘吨吨吨吨’喝着仙酿,看着面前的漫画书泪流满面,还咬牙切齿骂一句: ‘这混账李长庚,敢把这么可爱的妹妹画没了!信不信娘娘我送你一剑!’ 睡梦中的李长寿哆嗦了几下。 梦里梦到了洪荒圣人寄刀片,真·噩梦。 顶点 第五百三十五章 六圣齐聚紫霄宫!【大杯求票】 大睡日月迟,人醒黄昏时。 不知岁月久,本性归心池。 这一觉睡到整个人精神涣散、心神恍惚,那从未体验过的安全感,引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疲倦。 从进入这个洪荒世界开始,李长寿一直有的隐忧、担忧,被压抑下的焦虑,对未来的担心、对浪前辈被抹杀之事的警惕,不断去算计封神大劫对心神的超负荷运转…… 此刻,完全得到了释放。 李长寿其实一直压力很大。 在走出度仙门之前,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无故被当蝼蚁踩的几率不是很大; 走出度仙门之后,一面想去得到更多资源强大自身,一面又担心自己的活跃会招来更多针对。 在顺利抱上大法师大腿之前,因海神教之事,被卷入了龙族、西方教、天庭的漩涡中,他知道自己完全是在走钢丝。 好不容易借着海神教,自己进入天庭,得了大法师器重,心底又有了牵挂,所处的位置也逼着自己不得不转过身…… 凝视无量量劫。 封神大劫就如深渊,圣人博弈便是其内最大的凶险,若自己离着太近,很容易就被其内的力量撕碎,若是离着太远,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今日…… 三年后就要去紫霄宫中,目睹六位圣人与洪荒真正的主宰道祖鸿钧,一同签押封神榜,定下兴天庭、损道门之量劫。 诶,不对…… 自己睡了多久? 为何感觉只是一觉睡醒,就已过了不短的时日? 正迷糊的李长寿瞬间惊醒了过来,元神‘睁眼’,‘入目’就是宁静祥和的灵台世界。 阴阳二气追逐嬉闹,功德金池轻轻荡漾,一缕缕纯净至极的灵气来回飘荡,灵台像是被一层先天胎膜包裹…… 李长寿发了会儿愣,意识逐渐流转通畅。 又觉浑身酥软,像极了那次凉亭枕在仙子膝前时,偶然有过的舒适感。 令寿怀念。 是不是,把自己逼迫得太紧了? 收拾心情,李长寿慢慢睁眼,那龟息诀自行运转,玄体散发出淡淡金光又急速隐去,入目便是太清观小庙那简单的屋顶,以及侧旁坐着的老子之背影。 李长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因心神受太极图带来的讯息冲击太严重,直接在老师身侧睡过去了! 推开身上的‘玄黄薄被’,李长寿匆忙站起身来,低头行礼: “老师,弟子失礼。” 就听侧旁传来一声轻笑,李长寿视线余光瞥到了在小院中打坐的熟悉身影,精神又是一震。 玄都大法师不知何时,已赶了回来! 大法师笑道:“老师,长庚已醒了,这次紫霄宫弟子过去也没什么用……” “同去。” 太清老子的嗓音在两个徒弟心底响起: “尔等互为照应。” 大法师不由颓然一叹,又抬头露出了几分故作坚强的笑容。 李长寿略微推算自身,得知了自己睡了近三年这般有些荒唐的事实,又意外发现自己的道境,向前迈出了一大…… 严谨点,中等步伐! 真·清静无为。 “老师,”李长寿抱起恢复正常大小的蒲团,“弟子去外面坐了。” 老子微微颔首以作回应,李长寿抱着蒲团快步去了大法师身侧,坐在大法师左手边,对大法师露出几分舒适的微笑。 睡了一大觉,精神无比轻松,走路都感觉自己能飘起来。 重点是,换做此前的情形,李长寿发现自己不小心睡了三年,定要匆忙追查各处情形。 但在这小小的太清观中,在太清老师身旁,他完全没有半点紧张之感…… 大法师用手肘撞了下李长寿,低声笑骂: “长庚你这是怎么了?差点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师不想吵你,把为兄都喊回来了,若你今日还不醒,明天就是我跟老师去紫霄宫了。” 李长寿尴尬地道了句:“突然就困了……” “是吧,是吧?” 大法师啧啧一笑,小声嘀咕着:“为兄也是这般,在老师身边只要呆得久了,不知不觉就会困倦打盹儿。” “师兄!玄都城近来安否?” 李长寿连忙打断大法师的话语。 与此同时,大法师也感受到了侧旁老师那渐渐犀利的目光,嘴唇一颤,瞬间改口: “也是多亏了老师在玄都城显露一缕圣威,吓得那些域外天魔远遁千万里,短时间内安生了,不然为兄也无法及时赶回来。” 那犀利的目光转眼恢复了平和。 大法师挪了挪屁股,离着李长寿更近了点,对李长寿轻轻眨了下眼角。 李长寿轻笑了声,心神刚要来回挪移,探查小琼峰、天庭、商部族、地府、四海等处,大法师却似是窥破了他的想法。 “师弟不必多忙碌,各处都是安稳的。 这个节点,也无人敢去生事。 你熟睡时,你那小琼峰被老师用太极图威能暗中护了起来,又有先天四方旗守着灵娥,自是万无一失。 三仙岛也十分宁静,这次紫霄宫议事,云霄师妹应当是不会去的。” “谢老师挂念,谢师兄照拂。” 嘴上如此说着,李长寿依然分出一丝心神,缓慢探查各处。 大法师笑着问:“明日紫霄宫中,你打算如何均衡?” 李长寿看向太清老师,发现老师已是闭目凝神,想到了老师此前提醒,也只能心底一叹。 “师兄,我只能站天庭。” 玄都大法师略作思索,言道:“这也是较为稳妥之法,稍后你尽管开口,若是说不过他们了,就对为兄投个眼神。” 李长寿笑问:“师兄可是要雄辩几位圣人师叔?” “若无必要,何必跟圣人针锋相对?” 玄都淡定地摇摇头:“我帮你铺个台阶,你就借坡下驴。 总归,咱们人教不入劫中,随他们折腾也无妨。” “师兄说的是,此事只能尽力而为,真正做决断的,还是老师与几位圣人。” “莫忘了,还有师祖。” 师祖…… 李长寿皱眉陷入思索,总觉得鸿钧道祖不会直接做决定,凡事都会让六圣商议。 吧。 一旁大法师也并未多打扰,静静坐在那,仰头看着天外的薄云浅雾淡星辰,略微出神。 不多时,便打了个哈欠。 …… 一觉睡了三年,当真有些过分奢侈。 李长寿趁着去紫霄宫前的一点空档,心神在各处兜兜转转。 先与白泽联络,得知仙盟、临天殿各处平稳,那杨戬的历练也顺利落幕,共工之精血已融入杨戬玄体,算是给了杨戬一份大机缘,各处小剧场的效果也算明显。 又与灵娥联络,告知灵娥自己并无大事,只是在圣人老师身侧修行,稍后就会回返小琼峰。 再简单巡查过天地。 他没有太清老师的神通,却有纸道人的储备。 快速清查各处情形,确定自己此前的诸多安排没出什么意外,总算能安下心来,准备明日之事…… 首先,要明确自己的定位,能不说话就不开口; 明日的主角是六位圣人,是天庭玉帝,自己不过是圣人弟子、玉帝臣属。 其次,要尽自己的努力,去缓和截教与阐教的关系。 但这件事也不能强求,涉及到了两教根本的矛盾,牵扯到了两教大批弟子的命途,自己只能自保为主、尽力而为。 借道门撼西方易,平道门内斗太难。 李长寿细细思索、仔细思量,得以休整的心神多了许多思路,但他顺着每一条思路摸索下去,触碰到的都是壁垒。 前思后想间,头顶轮转了一次日月星辰。 李长寿心底灵光轻闪,似是要摸到一点破局之法,耳旁却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师弟,咱们该动身了。” 李长寿回过神来,却见圣人老师已是坐在风火蒲团上,飞出了屋门。 侧旁的大法师伸出左手,将李长寿拉了起来,一朵白云在两人脚下凝成,待太清老子在旁飞过,便将两人带在身后,飞出了太清观中。 李长寿想了想,刚要施展变化之法,化作太白金星的模样,就被大法师抬手制止。 “长庚,你本体该到台前了,”玄都大法师正色道,“今日你不可有太多遮掩,师祖面前,半点障眼法也是不妥的。” “这个……” 李长寿一阵沉吟。 就听圣人老爷道一声:“露。” 李长寿不再犹豫,连忙撤掉了自己身上的障眼法,露出本来面目,只是保留了降低自己醒目程度的‘物理伪装’,相当于少许‘妆容’。 又不是要去扰乱云上仙子的芳心,这点伪装没必要褪掉。 总不能帅到脱离群众。 见状,玄都大法师眯眼轻笑,略带得意,显然是稍后准备炫耀炫耀自家小师弟。 李长寿已开始静心凝神调整呼吸,警惕性推到了最高,让自己保持着最快的反应速度。 前路彩云昭昭,一个晃神已是飞出九重天阙,飞出漫漫虚空。 乾坤宛若画布被拽动,天地被迅速抛在身后。 太清圣人面前无物可阻,李长寿能恍惚感受到,天地间的一条条大道都在围绕老师盘旋。 整个洪荒、连同五部洲和三千世界,总体呈扁平状; 此时太清圣人带着他们两人飞出上方的天道壁垒,闯入了无边无际的混沌海中。 混沌本是规则无序,一缕气息或许就可演化一方天地。 但此时,在太清圣人身周,混沌气息仿佛只是普通云雾,杂乱无序的规则变得井井有条。 我在即道在。 我存即道存。 这就是圣人! 李长寿道心有些激荡,趁着这般机会,感受着老师身周各类规则的演变,将重重感悟存入心中。 紫霄宫,道祖之道场,道门的圣地。 在道祖三次讲道之后,紫霄宫就隐入混沌海,坐镇天道最核心、也是天道之力最强的‘中枢’之位。 李长寿正自体悟紫霄宫与天道的关联,玄都大法师轻声提醒道: “到了。” 忙自老师肩头向前看去,却见那不辩方位、不明大道的混沌海中,出现了一道数十万里深的裂缝,裂缝最深处闪耀着无尽霞光。 太清圣人袖袍轻轻飘动,李长寿只觉得眼前光芒轻闪,自身已是置于霞光之中,那座巍峨的仙殿近在眼前。 周遭都是近乎粘稠的纯净仙力,三千大道交错纵横、井然有序! 仙识无法扩散,道心微微轻颤。 低头看去,却见下方万丈处便是一层淡蓝色的薄膜,薄膜之下是九重天阙,边缘星辰点点便是三千世界。 紫霄宫距离天庭似乎并不远,在此地就可俯瞰整个三界。 既然紫霄宫离着天庭这么近,那为何,老师非要在混沌海中转一圈,寻到混沌海中紫霄宫的方位? 或许,这就是老师对天道的态度。 太清老子带着大法师与李长寿,缓慢飞向紫霄宫正前; 李长寿继续努力观察各处,积攒道心感悟。 这座仙殿没有大门,只有一根根淡金色的石柱,下方堆簇着一朵朵灵芝状的金色祥云,好似地基一般。 仙殿之内十分广阔,还有完整的乾坤大道穿插而过,自可大小如意、内外顺心。 上古时,这座仙殿曾在洪荒天地间显露三次。 道祖三次讲道,贯穿了半个上古,也奠定了元神道之基、道门兴盛之初始。 李长寿心底不由遐想着一幅幅画面…… 上古万千神魔齐聚而来,根正苗红的盘古元神所化三清高居前座,无人敢惹。 身居大气运、尚未明自己有造化人族使命的女娲,与自己那尚未转世为后世人皇的伏羲联袂而来。 老好人红云和面容阴沉的鲲鹏也算抢先一步,与女娲伏羲一同占了三清后的四只蒲团。 意气风发的东皇太一掌托混沌钟,文质彬彬的帝俊执掌洛书河图; 十二祖巫赶来凑个热闹,却发现蒲团只有寥寥数只,还不够他们自己兄弟姐妹分的,于是傲气的一哼,扭头扬长而去。 到那西方两位师兄弟入场,那时还是准圣的准提嚎啕大哭,言说自己出生的西方因道魔大战毁了灵根地基,如今太过贫瘠,又想到自己跟师兄为了西方大兴做出各种努力,却被各位道友误解,都没人能理解他们想造福一方的慈悲心怀…… 老好人红云听得顿时心动,站起身来,说了一句遗恨万年的话语: ‘要不,道友你坐这儿?’ 那准提接引得了一座,朝左边看,却见女娲伏羲二兄妹气运滔天,往右边看,就见是名声一样不怎么好的凶兽鲲鹏,于是凶相毕露,向前威逼,一句: ‘道友何不成人之美?’ 让那鲲鹏窝了一肚子邪火,埋下了第三次紫霄宫讲道之后,他对红云的致命偷袭。 以上,都是李长寿根据道门典籍记载的典故还原,可信度还是较高的。 那西方二圣的鸿蒙紫气,就是这般哭回来的。 今天西方教二教主若是哭哭啼啼,当不必有半分意外…… “太清师兄竟来的这般早。” 忽听侧旁传来温柔的轻笑声。 李长寿与大法师扭头看去,却见一道万丈霞光化作彩虹之桥,其上那风姿卓绰的女仙缓步而来。 自是人族圣母,女娲娘娘。 李长寿与大法师同时做道揖行礼,各自呼喊师叔。 女娲娘娘轻轻颔首算作回应,只是迈出两步,身形两次闪烁,已是到了近前。 女娲称太清一声师兄,太清唤女娲一句道友,各自颔首算作互相见礼。 随后,圣母娘娘那双凤眼妙目就看向了李长寿,笑道: “今日老师驾前,你可莫要装聋作哑,该说的话说就是。 人族的命途,若人族本身都不争,又能指望谁呢?” 李长寿身体微微前倾,低头忙道:“有师兄在这,弟子当真不敢乱言。” 大法师却是淡定地背起双手,向后退了半步,嘴角的笑意颇为明显。 李长寿摆了个苦瓜脸,女娲圣人轻笑连连。 又听一声轻咦,随之响起了通天教主那清润的嗓音: “这是有什么开心事? 这大劫,可是快让贫道愁白了头发。” 圣人都爱玩【人未到而声先至】这种调调? 只见,通天教主一袭青色长袍,自另一侧破开混沌海飞来,身旁带着的微胖道人,自是多宝。 通天师徒化一抹虹光,转眼落在太清老子面前,多宝道人连忙做道揖拜见太清、女娲,称玄都一声师兄,喊李长寿一句师弟。 通天教主笑道:“大师兄,我来晚了些。” ——虽三清同为盘古元神所化,算是实质意义上的兄弟三人,但三清之间都是以‘友’为称,拜入道祖鸿钧门下后,便互称师兄师弟。 太清圣人含笑点头,缓声道:“且等。” 话音还未落下,一只白鹤高啼,元始天尊驾鹤而来,面容颇为平静,白鹤背上还有那阐教十二金仙仙首,广成子。 李长寿暗中观察自家老师表情变化,发现老师果然收敛了笑意。 便知,老师依然在为元始天尊与西方教接触不喜,但今日却不会将此事说出来。 手心手背都是肉,自家老师夹在两兄弟之间,确实有些为难。 待元始天尊到了近前,圣人、弟子各自见礼,元始天尊看向通天教主,低声道: “师弟,今日老师驾前,你切莫因弟子之事失了礼。” 通天教主连连点头,目光挪向旁处,口中称着:“是,是,师兄说的是。” 元始天尊眉头一皱,轻轻叹息,并未多说什么。 正此时,就见侧后方霞光大作,穿透层层混沌气息,两道圣人之影同时而来。 李长寿心底暗笑。 也就太乙真人不在此地,不然定是要说出一番高论,比如【别家圣人老爷都是带弟子,西方教厉害了,大圣人带小圣人】这种。 当然,李长寿的阴阳语造诣始终不如太乙,处理的也不妥当。 接引和准提刚于霞光中现身,通天教主嘴角就是一撇,目光看向侧旁。 这两道人也是向前,与各位圣人见礼。 元始天尊嘴角露出几分笑意,以道友相称,女娲圣人看都不看准提,只是对接引唤了声道友,似乎此前有些过节。 道门在场的四位弟子,倒是礼数周全,对圣人保持着敬重。 李长寿躲在自己师兄身后,感受到两道示好的目光,却只是眼观鼻、耳听心,全然不去做半点回应。 突出一个稳字。 老子道:“入内。” 其他五位圣人、四位弟子各自应答。 六圣之中,以太清老子道行最深、实力最强、辈分最高,此时自是飞在最前,带着自己两位弟子先行进了紫霄宫。 而后元始天尊、接引道人一同迈步前行,通天教主、女娲圣人紧随其后,那准提道人多等了一阵,方才缓步入内。 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疑惑…… 为何圣人要依次进入这座布局至简的大殿?而非一同入内? 很快就有了答案。 太清圣人径直飞到了这座空旷大殿的最深处,于那只直径一丈的草编蒲团前停下身形,收起风火蒲团、站起身来,对着蒲团做了个道揖,转身去左侧静立。 李长寿刚要学着老师对蒲团行礼,却被大法师的手势所阻,当下会意,与大法师一同低头走到老师身后。 那元始天尊、接引道人随之向前,各自对蒲团做了个道揖; 元始天尊落位于左,与太清老子间隔百丈,接引道人于右侧与元始天尊对应的位置,同样静立。 右侧之首的位置,却是给女娲娘娘所留。 通天教主和准提圣人分列左右末位,通天教主一眼看去,准提圣人含笑以对。 这站位自有讲究,这蒲团也只有六圣可拜。 上古时,六圣归位,齐聚紫霄宫,道祖便说: ‘圣人超脱三界五行,可重炼风火水土,上已无大道境,今后你我不必以师徒之礼,互为道友尔。’ 今日六圣拜这蒲团,一是对道祖行礼,二是有‘请老师现身’之意。 待六位圣人站定,被六位圣人拜过的蒲团泛起一缕缕流光,一名坐姿竟有一丈多高的魁梧身形,由虚而实、迅速凝成。 李长寿偷偷抬头看了眼,心底不由赞叹: ‘好一位道门之祖!’ 这修长身形怕是高过了两丈,一头白发尽显道者沧桑,长手、宽肩,面容无遮无拦、蕴道且含真意,淡灰色长袍流转的道韵极尽繁复,又化繁为简。 老人只是坐在那,双目尚未睁开,已有无尽玄妙之意。 妙于万灵妙,玄于天地玄。 但这位道者嘴角露出的笑意,又如春风化雨,让人不觉半分压迫之感。 不,准确来说,是根本感觉不到这位道者的半点威压! 就仿佛愚昧的凡人面对这片天地,只道天无穷高、地无穷广,却不觉得面对天地有什么压力。 道所显,道所化; 道门本初,道祖鸿钧! 此时,就听道祖开口,嗓音温和,又似缺乏辨识度。 “都坐吧。” 六位圣人背后现出各色光芒,齐声道:“谢老师。” 正此时! 太清圣人背后浮现出太极图之虚影,黑白光芒照亮半座大殿,这位圣人再次盘坐于风火蒲团。 元始天尊背后现出玉如意之虚影,青蓝色光芒照亮小半座大殿; 通天教主背后浮现出诛仙剑阵阵图,一缕缕青白色的剑意光芒大作,威势逼人! 对比三清,另一侧就稍显寒酸了些…… 女娲背后浮现出红绣球的虚影; 接引道人背后浮现出一只金色神幢——此物类似于‘华盖’,比‘华盖’略长,其上刻满经文,度人用的先天法宝; 准提道人背后,自是毫无悬念地现出七宝妙树之影。 六位圣人的大道铺展开来,整个大殿仙光闪烁、庆云环绕,端的是无比壮观。 李长寿心底暗自琢磨,也不知自己跟师兄啥时候对道祖行礼,又该怎么行礼。 应该是做个简单的道揖,道门在上古时并不兴跪拜之礼。 那鸿钧道人双眼未睁,又道: “昊天何在。” 紫霄宫外传来一声应答:“弟子在。” 诸位圣人循声看去,却见天庭玉帝大步走来,身着白衣锦袍、掌托天帝印玺,身周缠绕九条五爪金龙的虚影,面对六圣威压犹自丝毫不停,疾步前行! 鸿钧道人抬手对侧旁一点,在身侧靠前的位置凝成了一只蒲团。 玉帝踏步赶到近前,先对鸿钧道人做了个道揖,随后又转身对六位圣人做了个道揖; 抬头时对李长寿眨眨眼,并未多说什么,挺胸抬头坐于道祖身侧。 《靠山》! 这时,玄都大法师对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四位道门弟子从各自圣人老师背后后退两步,对道祖做道揖。 大法师朗声道:“弟子携三位师弟,拜见师祖。” 李长寿、多宝道人、广成子齐声喊道:“拜见师祖。” 鸿钧道人那一直无波无澜的面容,露出了温和的微笑,略微睁开双眼,目光看向了李长寿,温声道: “九成八,向前来。” 李长寿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差点抽过去。 这、这、这是要干啥? 总觉得大佬的口吻满是不怀好意…… 抬头看了眼身周伴着淡淡仙光、毫无威势、甚至无法感应到‘实物’的道祖鸿钧,李长寿反应也是颇为迅速,立刻低头向前,走向了道祖…… 身旁的玉帝陛下。 李长寿用目光对玉帝求援,玉帝低头端详手中的天帝印玺。 这是要做什么? 咱们过来,不是商量封神大劫的事儿吗? 道祖老爷点名让他向前,用的还是【九成八】这种攻击性超强的字眼! 很快,李长寿站在玉帝身侧,低头道: “弟子聆听师祖教诲。” 鸿钧道人那双眼眸已是完全睁开,淡蓝色的瞳孔透露出少许玩味,淡然道: “过来,离贫道近些。” “师、师祖,”李长寿额头沁出一滴冷汗,此刻却是不敢违抗,只能向前又迈出几步,站到了鸿钧道人面前。 鸿钧道人的坐姿都比李长寿高了半个身子,此刻低头俯瞰,右手张开,凝成一只紫红色的雷电长鞭。 咕! 李长寿禁不住咽了口吐沫,满脸纠结、故做惶恐,后退半步。 “师祖,弟子只是做事稳妥了点……弟子愿领责罚!” 道祖那张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听闻此言,更是笑眯了眼。 忽得一甩雷鞭,一道天罚神雷打在李长寿后臀部,把李长寿直接打飞了起来,人在空中一阵乱颤。 道祖出手如电,手中雷鞭挥舞、须发尽皆飘扬,一条条紫霄神雷照着李长寿屁股招呼。 李长寿惨叫一声,元神瞬间被封! 疼而不伤,老天罚了。 就是场面看起来惨不忍睹,玉帝在旁掩面不忍直视,只在指缝里默默欣赏这般奇景。 几位圣人面色各异,元始天尊、通天教主都是面露微笑,接引圣人、准提圣人的面色是真的阴沉。 女娲圣人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道祖打的起劲儿,每次挥动天罚之鞭,口中就咬牙冒出一句: “九成八,九成八,天天就在那念叨九成八!” “一点风险都不冒,你修哪门子仙?求哪门子道?” “一个天道誓念个几千字,真当贫道听的不累吗,天天被你烦到打坐都不能!” “就这,你还敢说欠你功德!给了你功德金身你还帮天庭干活?” 打了也就三四十道天罚,鸿钧道祖总算将手中雷霆长鞭捏碎。 就听哐当一声,李长寿自半空砸落,落在了鸿钧道祖面前,浑身焦黑、双目紧闭,自身并未受损,只是浑身麻痹、无法动弹…… 鸿钧道人面容恢复正经,整了整衣袍,也不看李长寿,只是开口道: “劫起劫灭有定数,洪荒尔来多量劫。 而今大劫兴起、当兴天庭,阐教、截教、西方教入劫,今日便商议为天庭封神之事。 此次大劫,有一宝物应劫而生。 天书现身。” 道祖话音落下,紫霄宫外金光闪耀,一只金色卷轴、一把木鞭落入道祖掌心。 “此宝名为封神榜,此鞭名为打神鞭。 持有此榜,可定大劫之中入榜上天之灵;握有此鞭,可打此榜上有名之灵。 今日,贫道将这封神榜与打神鞭赐予……” “老师!” 那西方教准提圣人突然开口呼喊,连忙站起身来,对着鸿钧道祖做着道揖,一时竟是悲从心起,面容满是悲哀。 “老师,我西方贫瘠,我与师兄来回奔……” “诶?” 道祖突然轻咦了一声,当着众圣的面,双手一抖,将打神鞭与封神榜,直接抖到了躺倒在地的李长寿怀中。 而后,道祖笑道: “贫道竟也会手抖,料想此物与长庚徒孙有缘。 既如此,就由长庚执掌封神榜、打神鞭,这榜上之名,你们自行商议罢。” 言罢,道祖看了眼准提圣人,身周出现道道流光,缓缓消失不见。 一瞬之间,场内道道目光看向李长寿,落在李长寿怀中的那两件天道至高宝器上,却没有半个人妄动。 李长寿此刻才感觉到,身上的麻痹感迅速消退; 下意识抱紧了两件宝器,却觉得颇为烫手,一时间只想在地上装死。 李长寿算计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玉帝争抢封神榜的掌控权,但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被道祖以这种形式,硬塞到了他怀中。 这…… 看似荒唐,实则很强。 这波,道祖怕是在九十九层。 第五百三十六章 君臣相声【中杯求票!】 咋办? 偌大的紫霄宫,除却自家太清老师之外,视线尽皆汇聚于自己手中。 道道威压有意无意铺来,虽大半互相冲抵,但终究还是有些许圣人威压落在李长寿身上,让李长寿呼吸都有些堵闷。 正此时,一道身影闪过,挡在了李长寿身前,背对李长寿负手而立; 他神情虽平淡,但嘴角总归是带着掩不住的笑意,背后凝出太极图虚影,将压向李长寿的威压尽数化解。 自是玄都大法师及时出手。 旁边起身晚了一点的玉帝陛下,默默坐正了身形。 又失去了增加一点君臣感情的机会。 李长寿匆忙整顿纷乱的道心,继续装作重伤状躺在地上,将打神鞭和封神榜握紧了,心底念头飞速流转,心神之力依然拉满! 算,赶紧算! 这波道祖到底几十层意思! 打是亲骂是爱这是哄小孩的话,信他个糟老……咳,糟糕,心底竟然是满满的感激。 不过,道祖老爷当面如此‘特殊对待’,又是小雷鞭又是小声嘀咕,这是摆明了表达对天庭的支持。 潜台词无外乎: 【贫道要兴天庭,这次大劫不管你们如何折腾,天庭神位必须填满。】 随后丢下封神榜和打神鞭,潇洒退场。 李长寿想象过无数次封神榜现世的画面,此前觉得最有可能的情形,是道祖老爷张口说一堆玄之又玄的话语,然后赐下封神榜。 可万万没想到…… 手抖了,榜扔了,刚好掉他怀里了! 隔壁那个二圣人,脸都差点绿了。 他偏偏被道祖老爷的天罚打得浑身麻痹、元神被封,完全没办法推辞一二,这张开过光的嘴全无用处! 如果有人说,鸿钧师祖不是有意这般安排的,打死准提圣人,他李长寿都不信! 为了今日帮玉帝或者自家老师争夺封神榜,李长寿准备了几套说辞、十几个方案,为了能锤死西方教,更是不遗余力地去搜罗西方教的‘罪’。 到头来…… 全是无用功。 道祖给的,比他想的还要多。 原来自己只需挨一顿毒打、被道祖骂几句,不用争也不用抢,依靠着道祖老爷的远古神通‘手一抖’,就直接把【天书】强行塞到了他手中。 什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拉帮结派,通通没用! 反过来想,今日道祖若不采取这般手段,又会出现哪般情形? 李长寿略做推算…… 原本的封神大劫,封神榜被元始天尊执掌,怕也有元始天尊两头下注,与西方教暗中协商的缘故。 而今封神大劫已是有了诸多变数,鸿钧道祖此前就已明示,要将封神主导权交给天庭。 三年前,元始天尊与接引道人碰了面,两者坐下谈了事。 很有可能,那次就是在协商今日之事,西方教两位圣人支持元始天尊执掌封神榜,再将今后的大劫屠刀对准截教弟子。 想通此间关节,李长寿心底已渐渐理出了一条清晰的逻辑线。 他确实成了道祖手中的一把钥匙。 虽然这把钥匙本身分量远不如‘锁’,但位置和形状,刚刚合适。 进入紫霄宫前,女娲娘娘那句【人族的命途,若人族本身都不争,又能指望谁呢】,此时品来,当真满满的深意。 ——女娲娘娘站在人族这边,而封神大劫某种意义上就是圣人大教亏欠了人族。 换而言之,女娲娘娘当时是在对道祖表态,她站在李长寿这边。 那今日的紫霄宫商议封神,六位圣人很可能就会形成三对三的尴尬局面。 道祖为六圣之师,此次大劫是天道降下的生灵大劫,必须有足够的死伤才能填满劫运。 若是在这紫霄宫中,六圣围绕阐教和截教分作两派、三对三相持不下,道祖怕也有些难以收场; 那种情形下,道祖只要表态,都会暗示大劫的走向,从而影响到天道劫运运转。 截教亏欠人族太多,合该多死伤; 西方教又是道门之外,道祖若说对其没意见,也不合常理。 故,道祖结题发挥,将李长寿这个天庭普通权神拉了出来,先毒打一顿,打到他失去意识,再将封神榜和打神鞭塞下来,潇洒走人…… 既没有明确表态支持阐教或者截教,顺手打压了西方教,还抬了天庭一手,卖了个人情给不愿看三兄弟闹掰的太清。 高还是道祖高。 至于什么‘打你一顿就是为了心里舒坦,封神榜也就随手一扔’这种事,李长寿怎么可能相信? 这是与天道相合的洪荒最强者,如今三界格局的一手缔造者,岂能跟他一个小徒孙一般见识? 都是算计! 当然,也不能排除在算计的过程中,顺势而为就抽了他一顿的可能性。 嗯,以后还是少利用天道誓言,师祖对这意见挺大…… 现在的问题是,他被亲师祖一脚踹到了泥潭中,还用力补上两脚,把他整个身子塞了进去。 李长寿原本想在封神大劫中隐于幕后、借势安排,此刻却直接握住了封神榜与打神鞭! 这般虽看似能够直接干预封神剧本,得到了更高的权限,但接下来就要直接面对大教之间的征伐,自己成了矛盾爆发的集中点! 着实不稳。 “长庚……长庚? 嘿,九成八?” 玉帝在旁几声呼喊,最后喊出的这三个字眼,让李长寿浑身一哆嗦,下意识睁开眼,心底糟乱的念头迅速归于平静。 玉帝目中流露出几分关切; 李长寿躺在那,突然大笑了几声。 女娲娘娘不由奇道:“你这家伙,莫不是被老师打坏了神魂,怎得还笑了出来?” 李长寿连忙跳了起来,身上道袍一抖,掉了一层黑灰。 “回师叔话,”李长寿笑道,“弟子是开心能得师祖信任,委以这般重任! 师祖还特意为弟子解释了,此前为何不发功德之事,亲口称弟子为徒孙。” 言罢,李长寿看向面色铁青的准提圣人,笑道: “西方教二教主放心,小神定会努力做好这般差事,按师祖要求,为天庭大兴做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咳!”玉帝在后面清清嗓子,言道,“长庚爱卿,这些事稍后再说。 你不如…… 先去殿外换身衣物,这般着实有失体统。” 李长寿有些不明所以,他正要顺势开口,将封神榜交由玉帝保管。 玉帝手指微弹打出一缕清风,某天庭普通权神、封神榜执掌者、道祖亲口认下的徒孙…… 突然感觉后臀圆润处颇为凉爽! 扭头一看,李长寿老脸一红,身周仙光缭绕,对着左右连连做道揖赔礼。 糗大了这次! 他向太清老师请了命,躲入了侧旁太极图中,麻溜地换了身浅蓝色的长袍。 这破损的道袍…… 珍藏! 以后开个洪荒稳教博物馆,这就是道祖慈爱关怀稳教教主的最佳证明! 就在换衣服的这空档,李长寿就听殿内传来圣人对话声。 先是准提圣人叹道:“老师终究是不信任我等。” 通天教主呛声道:“尔等做的事,如何让老师信任?” “道友此言差矣,”接引道人缓声道,“天地本有秩序,并非道门一家,老师当年能将鸿蒙紫气赐予贫道师兄弟二人,并说西方合该大兴,这既是天道之理。 只不过,这般来看,封神大劫非我西方大兴之机。” 元始天尊道:“老师此举,未免有些儿戏。” 通天教主笑道:“师兄你刚才可是未听到,老师亲口所说,【天书】与长庚有缘。 长庚位列天庭首臣,又是大师兄喜爱的弟子,所修更是均衡大道,此前为天庭大兴做出不少卓越之事迹。 由他执掌【天书】,有何不妥?” 元始天尊道:“长庚入门较晚,虽行事稳妥,却终究是资历较浅。” 女娲娘娘笑道:“师兄这话,我可是不得不说两句了。 师兄莫要忘了,长庚是人族出身,这次大劫便是因圣人大教亏欠了人族,才会将大劫主体落在圣人大教之上。 让人族出身的长庚主持大劫,最合天数。” 侧旁大法师淡定地走回了太清圣人身后,努力收敛气息做空气人,免得引火烧身,给自己惹来睡觉之外的杂务。 几位圣人又辩论几句,李长寿从太极图后迈步而出,不只是换了身衣物,顺便还换了下发型、清理了下浑身焦黑。 ‘封神榜这个坑,当真不能跳。’ 他再次登场,几位圣人的目光再次汇聚而来。 女娲圣人在鼓励中带着几分玩味,通天教主则是纯粹的欣喜,元始天尊的目光略有些复杂,西方教大圣人目光满是善意,二圣人的目光…… 那不重要。 太清圣人一直闭目养神,似乎凡事与他无关。 但李长寿此刻,缓步走到太清圣人面前,对自家老师躬身行礼,温声道: “老师,弟子有事求禀。” “讲。” “师祖信任,赐弟子打神鞭、封神榜,命弟子执掌封神之事。 弟子本不该推辞,然此事事关重大,正如二师叔所言,弟子资历尚欠、经验不足,封神非同小可,弟子恐一时错漏、酿成祸事。” 李长寿看向玉帝,朗声道: “弟子想请老师应允,弟子将封神榜放归天庭,由玉帝陛下亲自掌管封神榜。 玉帝陛下不必亲自为封神之事操劳,弟子会借打神鞭之威,行道祖之命,为天庭大兴精心谋划!” 玉帝听闻此言,嘴角止不住露出淡淡笑意, 太清圣人也面露思索,开口道:“尚可。” “谢老师准许,”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而后双手端着那封神榜,快步到了玉帝坐前,对玉帝眨了下眼。 玉帝正色道:“长庚执掌封神榜,与吾执掌封神榜有何不同?” 李长寿也正色道:“陛下为天道认可的三界领袖,天地神权首位,封神本就为天庭大兴,这过程中,由陛下您执掌这件封神榜最合适不过。 小神定会在旁全力相助!” 玉帝沉吟几声,看着面前这卷轴,缓缓点头。 “既如此,吾就暂替长庚你掌管封神榜,将此榜摆于凌霄宝殿中,长庚随时取用。” “谢陛下!” 李长寿将封神榜双手捧上,玉帝站起身来,双手接过,缓缓握在掌心。 霎时金光闪耀,一缕缕天道之力朝着四面涌动,玉帝头顶竟浮现出一张卷轴的虚影,其上尽是空白。 见此状,李长寿心底一块大石平稳落地,手中握着的打神鞭也觉得没了多少重量。 名义上的事,让玉帝陛下顶; 实际微操,由他来影响。 虽说整个过程让李长寿措守不及、痛腚思痛、出肤意料,但最终还是达到了自己预期的完美结果。 顺便,还捞了一点道祖庇护。 与此同时,道门两位应劫大教的圣人,西方教两位圣人,心底泛起一丝明悟。 元始天尊道:“昊天师弟,如何签押封神榜。” 玉帝答曰:“封神榜上总共有三百六十五个空缺,对应天庭三百六十五正神空位,涉及天庭八部空缺、三山五岳正神空缺等等。 合该有三百六十五生灵入天庭神位之列,享天庭香火供奉。” 女娲圣人笑道:“玉帝陛下这话虽不错,但刚刚天道所显,若是名字被写入封神榜,陨落在大劫中,一缕元神入封神榜,此生尽被封神榜束缚。” 通天教主皱眉沉吟。 李长寿在旁道:“师叔,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若本是要在大劫中殒命之人,得了封神榜庇护,还能借天道之力重生,入天庭享供奉,对此人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准提圣人冷然道:“既如此,找三百六十五名记名弟子上榜就是了,此劫自可化解大半。” 玉帝哼了声,又道: “此次大劫,除却为天庭挑选仙神,三教合该有三千六百五十名长生仙陨落,以此平衡生灵之力。 各位师兄商议这封神榜名册,也当划分清楚,这部分注定陨落的名额。” 几位圣人同时默然,目光看向了截教圣人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淡然道:“各家均匀分配。” 接引道人却道:“贫道弟子不多,西方教门人也不多,若是均匀分配名额,怕是我西方教要绝了户。” 通天教主刚要反驳,元始天尊也皱眉道:“玉虚宫仙人不过数百。” 准提圣人笑道:“截教号称万仙来朝,咱们何不按三教弟子之数对比,各取相应陨落之数?” 通天教主面色顿时变得颇为冷峻,“怎么,我截教弟子多便是罪过?” 接引圣人道:“此次大劫,若起因有十,截教占八。” “这般,”通天教主自退半步,“那天庭神位,我截教应下三百之数,陨落之数,我截教应下一千,如何?” 一直在旁不曾开口的李长寿,闻言心底一叹。 此事绝不能退,若是软弱了,只能给西方打蛇随棍上的机会。 果然,准提笑道:“截教万仙来朝,便是应下这三千之数,也不会伤筋动骨。” 元始天尊缓声道:“不够。” 不够? 通天教主勃然而怒,站起身来,袖袍抖擞间定声反问: “三百不够,一千不够! 师兄你莫非定要覆灭我截教?杀光我徒儿!” 元始天尊轻叹一声,闭目不言,紫霄宫中的氛围顿时有些凝滞,通天教主背后的诛仙剑阵图剑意铮鸣! 忽听太清老子一声:“坐下。” 通天教主一甩衣袖,冷着脸坐了下来。 随后,太清圣人看了眼李长寿。 本不想再多说话、默认今日之局定是【不欢而散】的李长寿,此刻也只能站出来。 他与玉帝对视一眼,两人颇为默契的一笑。 李长寿向前迈出半步,笑道:“刚刚玉帝陛下有句话表述有些模糊,各位莫急,容小神再多问玉帝陛下一句。 陛下,您刚才说的三教,似乎并未说明白。” 玉帝心底流转着数十年前李长寿就已给的剧本,淡然道: “吾刚才所言,乃封神榜所显,道门三教,准确来说,是阐教与截教,最少会有三千六百五十名长生仙陨落。 这不只是两教圣人弟子,也包涵两教道承所属仙宗。 至于,这场大劫终究要陨落多少长生仙…… 其实无法计量。” 听闻此言,通天教主笑逐颜开,元始天尊面容还算平静,西方教二圣笑容有些凝固。 李长寿道:“陛下,这三百六十五名正神之位,您想如何处置?” “自是优选西方教除外的有德、有谋、有智、有品行之生灵。” 玉帝按此前背诵的那般,逐字不差地言说: “其实几位师兄不必非将封神榜,看做是索命的天道宝物,可以将封神榜视作残魂复生的救命之物。” 元始天尊道:“若名入封神榜,便会为劫运驱策,难逃一死。” 玉帝沉吟几声,倒是无法辩驳。 通天教主道:“师兄,你我不如先定下个约定,亲传大弟子不入封神榜,如何?” “师弟,”元始天尊皱眉道,“此事怕是难以说准。” 那接引道人在旁插话道:“听玉帝陛下之意,这清福正神之位,无我西方所属?” “不错。”玉帝淡定地道了句。 接引圣人问:“可是封神榜如此彰显?” “不是。” 玉帝淡定地道了句,盘坐在蒲团上,星目蕴光、笑容温和,缓声道:“是吾定下的此事。” 接引眉头一皱,定声道:“玉帝陛下未免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玉帝挑了挑眉,淡然道:“长庚,帮吾给接引师兄解释解释,吾怕控制不住脾性,在老师这宝地口出污秽,辱骂了圣人。” “是,”李长寿答应一声,向前踏出几步,对西方教二圣做了个道揖,面色颇有些为难。 李长寿皱眉道: “两位圣人老爷莫怪,小神也只是陈述实情,并非有意针对。 此前天庭不兴,西方教处处为难,龙族事、妖族事,两位圣人老爷纵容各位西方教弟子,为非作歹、与天庭开战,又大搞香火神教,名声实在是…… 若此次大劫,有西方教弟子入天做了天庭正神,这让天庭已有正神该如何想? 让龙族该如何想? 让三界生灵又该如何想? 玉帝陛下做出这般决定,其实也是为了三界安稳、天地安稳计,还请两位圣人老爷多多担待。” 准提圣人冷然道:“贫道所为不过西方大兴,诸多事为天道所允。” “小神自不敢纠正圣人言语错漏之处。” 李长寿挺直身体,面容冷峻,双目之中神光涌动,手中打神鞭金光闪烁。 他今日不出言得罪西方教二圣,若西方教二圣有合适的机会,也是会出手毁了他。 在西方教与道门之事上,绝不可想着两头讨好! 自己未来要做的,就是尽全力维护道门完整,让阐教和截教的内斗控制在最小范围,护住道门三教元气,趁机除掉道门部分顽疾。 对西方教,合理的强硬便是稳,合理的碰撞,便会让老师、通天教主更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 于是,李长寿开口说了个“但”字。 “若为自身大兴,可毁其他道承,可肆意打压为三界带去秩序、庇护弱者的天庭; 若为自身大兴,可随意欺压弱小生灵,可将本生活安乐的凡人看做牲畜; 若为自身大兴,肆意更改生灵轮转之事,凡事无所不用其极,强行增加自身底蕴…… 大兴之后,又能得到什么? 两位,时代变了。” 李长寿话语一顿,淡然道:“接下来,此地将由玉帝陛下主持,讨论道门入劫封神之事,两位是否要避一避? 毕竟他日大劫正式发动,西方与道门应是对手。” 西方教大圣人闭目不言,小圣人却是皱眉凝视玉帝,看都不看李长寿,更别说甩袖离去。 “那,我呢?” 女娲圣人在旁含笑问着。 李长寿顿时露出笑脸,对女娲圣人做了个道揖,笑道: “师叔您是人族圣母,本次大劫始于人族,咱们人族更是天地主角,自是要师叔全程在旁监督。 若天庭哪里做的不对,师叔您及时提醒,玉帝陛下对您也是颇为敬重。” “那是自然,”玉帝站起身来,对女娲圣人做了个道揖,“师姐,若天庭在这次大劫中,行事有半点不妥,还请师姐及时指出。” 女娲不由笑眯了眼,在自己位置做的稳稳当当。 这君臣一唱一和,却是将几圣争锋的局面,搅的一团乱遭。 通天教主一声轻叹,道:“这封神榜,师兄想如何签?” 元始天尊缓缓站起身来,看向通天教主,淡然道: “各凭本事,各靠气运,此事今后再谈吧。” 言罢转身而行,广成子在后低头跟随,面容平静毫无所动。 第五百三十七章 鸿钧的小灶 元始天尊一走,这签押封神榜之事已是无法进行下去。 这虽早在李长寿的意料中,此前也用‘可能会’这种话式,与玉帝陛下推演过几位圣人的各种商谈方式。 但此事真的发生,也确实让人颇感无奈。 填名上封神榜,就相当于注定此人要被劫运环绕,几位圣人中,也就西方教圣人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谁家弟子不是弟子?不是一场场讲道、解惑培养出,要传承自己衣钵的? 通天教主对弟子看重,元始天尊对弟子也颇为看重,这本无可厚非。 所以,李长寿和玉帝刚刚,反复提及‘上榜能在大劫中活命’……但效果相当微弱。 嘛,今天能控住封神榜和打神鞭,已是颇为理想的结果了。 元始天尊说‘各凭气运’,这般其实也是对阐教较为有利的方式,毕竟阐教有镇压教运的宝物,门内多是福德金仙。 元始天尊收徒奉行的三原则——跟脚、福缘、气运,在大劫面前,确实是给阐教打下了足够的基础。 至于,元始天尊为何要与接引道人相见,且今日一直在针对截教…… 李长寿能理解,却不想支持。 不管如何,太清老师对元始天尊与接引道人不喜,自己稍后也只能站在天庭的立场上,跟阐教、截教保持距离。 太清老师后面会帮阐教还是截教? 原本的大劫中,老师是帮阐教的,但如今…… 【老师只会帮优势明显的一方,由此护住道门的元气。】 全看后事如何发展,劫运如何操弄,而阐截双方又如何应对了。 李长寿抬头看向通天教主的方位,却见通天教主正皱眉看着紫霄宫之外,目光略微有些复杂,但很快就轻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 紫霄宫氛围又有些压抑,五位圣人保持着沉默,似乎就等太清老子一句‘走吧’。 多宝道人左右思量,还是从通天教主背后走了出来,小声问:“大师伯、玉帝陛下,这次大劫到底怎么进行?” 太清圣人缓声道:“天机彰显,大劫应于南洲俗世,其余并无太多讯息。” 女娲娘娘也道:“此次大劫起于凡人,应于南洲也算合乎情理,反倒是大劫落下,也不知有多少凡人会无辜遭殃。” 玉帝笑道:“各位师兄师姐,你我在这紫霄宫中不如先定个约定? 生灵大劫注定死伤惨重,但凡人本就微弱,并非大劫之起因,又得天道庇护。 还请各位师兄约束门人弟子,不可滥杀凡人。 凡人死伤数十万,也抵不过一名长生仙陨落对天地减轻的负担,大劫也是炼气士的一道考验。” “玉帝陛下所说有理,”接引道人睁开双眼,露出淡淡的微笑,“贫道自会约束教内弟子门人,不去南洲之地行走。” 李长寿心底暗自摇头,这圣人变脸的速度当真太快了些。 玉帝含笑点头,目光看向元始天尊的空位。 “走吧。” 太清圣人开口道了句,其他几位圣人身周各自泛起流光,已是要自紫霄宫中离开。 李长寿立刻要走回太清老师身后,但玉帝开口道:“太清师兄,长庚可否多留一阵?吾想与他商谈这封神榜安置之事。” “善。” 太清圣人闭目应答,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已是带着大法师、太极图之虚影消散不见。 道道流光闪烁,其余四位圣人随太清圣人一同消失不见,只有女娲娘娘留下的一句: “长庚若是无事,记得来我这一趟。” 李长寿对着紫霄宫之外做了个道揖,而后长长地松了口气,转身与玉帝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轻笑。 只是,李长寿的笑容中略有些郁闷。 玉帝笑道:“本以为几位圣人要讲些玄妙的道理,在这里耽误几十年岁月,没想到前后也就一个时辰不到。” “毕竟是关系两教弟子性命之事,”李长寿提着打神鞭向前,问,“陛下,这打神鞭当真由小神保管?” 玉帝嘴角微微抽搐,笑骂道: “还打神鞭,你让吾替你拿这封神榜,不就是想稳一手,避免被圣人轮番喊过去喝茶!” 笑骂声中,玉帝朝着侧旁挪了挪,将自己的蒲团露出小半,“过来坐。” 李长寿却是不敢真的坐过去,对着玉帝做了个道揖,盘腿席地而坐…… 隔着布料的清凉,让他想起了刚才那有点糗的画面,禁不住抬手扶额。 道祖故意的吧? 这也太皮、平易近人了! “长庚,阐教圣人咋想的?” “我也拿不准,不过……” 总归不可能是傲娇什么的。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二师叔可能是想把截教整肃一顿吧。” 正此时,侧旁传来一声: “元始就是那般性子,觉得通天走岔了路,就要去帮通天修正过来,操心比谁都多,每次都落不下什么好名声。” 李长寿浑身瞬间僵直,玉帝连忙站起身来。 那座巨型蒲团上,道祖那魁梧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再次出现,仿佛此前从未离开过一般。 玉帝抬手拽了李长寿一把,让李长寿能及时起身,一同对道祖做道揖行礼。 道祖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长寿,目中略带玩味。 李长寿低头不敢对视,心底在微微抽搐。 他刚刚,为啥没坚持跟老师一同离开! “九成八,”道祖微微眯眼,“今日怎么不提功德之事了?” 李长寿叹道:“弟子才智浅薄,自不敢跟师祖相较,师祖不给弟子这两笔功德自是有所深意,弟子听命就是。” 玉帝在旁小声道:“老师,长庚凝聚功德金身可是有什么问题?” 道祖鸿钧淡然道:“他不是喜欢九成八吗?一切刚好,九成八的功德金身岂不妙哉。” 李长寿双腿一颤差点就给跪了,玉帝额头挂满黑线,又扭过头去,肩头一阵耸动。 鸿钧道祖笑道:“让昊天将长庚你留下,是有些事需提前交代给你。 昊天先行回返天庭安置封神榜,且让长庚在紫霄宫盘桓一二。” 玉帝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躬身做了个道揖,给了李长寿一个‘加把劲’的眼神,托着封神榜、天帝印玺快步而去。 李长寿:…… 懵。 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那就只有这个字,懵。 玉帝开口是道祖指示的,道祖单独将他留在紫霄宫中,说是有事要交代。 该、该不会有什么神展开? 鸿钧道祖稍后开口就是一句带着浓浓地方口味的‘咦,老乡’? 似乎是能窥破李长寿心底的想法,道祖鸿钧在玉帝离开紫霄宫后,手指一点,紫霄宫各处被金光笼罩。 李长寿瞬间感觉,自己与洪荒天地、自身与大道的关联全部消失! 比六道轮回盘的隔绝还要彻底! 自、自己莫非是要被道祖修改魂魄,彻底变成天道傀儡了?! 这…… 鸿钧道祖身周泛起道道亮光,那魁梧的身形化作常人大小,看起来更为慈眉善目了些。 他缓缓开口,淡然道: “在想,贫道是开口喊你一声老乡,还是要把你神魂更换,把你化作天道法宝?” 李长寿道心一颤,紧紧闭着嘴,皱眉注视着眼前的道祖。 “您、是吗?” “自然不是,”鸿钧道祖笑了声,“贫道能有今日,还是要拜你那老乡所赐,来吧,且带你随便逛逛。” 言罢,鸿钧道祖手掌一挥,两人纹丝不动,周遭情景霎然大变,化作了一处郁郁葱葱的山林,侧旁有两只木屋。 乾坤置换! 道祖站起身来,背负着双手,朝那小木屋而去。挺拔的身姿透着少许疲倦,示意李长寿跟上。 李长寿心底一叹,就算是今日要被抹掉,也不能做个糊涂鬼…… “师祖,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往事不必多提,”鸿钧微微一叹,“天道已抹杀了你那同乡人,原本如女娲、后土等不少生灵,都受了他恩惠,他对洪荒而言,也做了颇多好事。 但最后那人不知为何疯魔了,非要以力成圣,打碎这天地,遭了天道反噬。 天道至公无私,只是大道在盘古神意志之下,凝成的秩序规则。 你的大道就不错,算是给了天道一种反馈和填补,这也是贫道数次阻拦天道干扰你的原因。” 李长寿闻言,心底略微有些触动,躬身道:“多谢师祖。” 说话间,鸿钧道祖已是带着他到了一处木屋前,推开木屋木门,显露出其内简单的陈设。 “坐吧,不必多担心,今日是贫道有求于你。” 鸿钧道祖盘坐于蒲团上,看李长寿面色依然不太明朗,笑道:“若是要毁了你,贫道何必一路培养你至今?” “多谢师祖。” 李长寿只能重复这般话语,行了个道揖,搬着蒲团坐在了鸿钧道祖下首之位。 鸿钧道祖嘴角笑容越发浓郁,道:“贫道与天道,你了解多少?” “弟子并不了解,也不敢胡言乱语。” “看,”鸿钧道祖左手多了一只翠绿色的玉碟,玉碟之上照出道道纵横的光线,构成立体的网格,网格中投射出洪荒天地之影。 “贫道便是天道,但天道并非贫道。 换而言之,贫道可短时间内操控天道,但天道却无法影响贫道。” 李长寿道颇感震撼,但随之皱眉问:“师祖在这天地间已是无所不能,弟子又能做什么呢?” “无所不能?” 鸿钧道祖反问了一句,缓缓摇头,“贫道若是无所不能,如何还会有大劫发生。” 他手中玉碟轻轻旋转,代表了规则的细线与天地消失不见,玉碟之上投射出了九口色彩各异的泉眼。 九污泉。 “九污泉存于虚实之间,说海眼是九污泉,是对也是错。” 鸿钧道祖缓声道:“海眼不过是九污泉之力一处宣泄之地,血海也是这般,九污泉汇聚生灵之业障,一旦业障积累太多,九污泉就会倾覆洪荒大地,将生灵葬下。 如此,又开始下一个天地内的轮回,开启新的纪元。 此事也是贫道无法阻拦的,贫道虽自认于修道之路走到了顶点,却也无法与盘古神相提并论。 故,每当九污泉即将喷涌,天道就会酝酿一次次大劫,将这次生灵之劫,向后不断拖延。” 李长寿面露恍然:“所以,天道在不断压制生灵的实力,就是因每次大劫过后都会有大量业障残留,留给九污泉的缓冲地段越来越狭窄?” 鸿钧道祖赞道:“当真悟性不错。 不过生灵大道所显,生老病死本就是生灵的规律,对单一生灵是这般,对所有生灵都是这般。 所以说,贫道并非无所不能,贫道不过是走到了生灵的顶点,与天道相合、补全了天道,延续盘古神的遗志罢了。 同样,此时贫道也无法离开这片天地。 这些还都是拜你同乡人所赐,当时为了阻止他以力证道、毁掉洪荒,贫道也只能出此下策,放弃去混沌海中证道混元的机会。” 李长寿小声问:“洪荒传闻,师祖您不是担心自己证道天道会承受不住吗?” “那不过是天道抹杀那家伙后的误传罢了,”鸿钧道祖叹道,“若非贫道与天道联手,怕是镇不住他。 这家伙,因开天时的乾坤动荡,意外到了远古洪荒,与盘古神都是好友。” 浪前辈这么猛? 李长寿先是一阵讶然,随后就有点郁闷。 如此猛男都被天道和道祖鸿钧抹杀了……不该有的想法还是别有,搞定了封神大劫,自己还是尽早退休养老算了。 “自危否?”鸿钧道祖问。 “弟子……自是有些怕的。” “其实你只要不去做动摇天地稳定之事,自不会被天道针对,”鸿钧道祖笑道,“你可知,贫道何时关注的你?” “弟子不知。” “猜猜。” “这个,”李长寿沉吟几声,“弟子魂魄来洪荒时?” 鸿钧道祖摇头轻笑,言道:“你的故乡虽不是在洪荒,但带着记忆的残魂来也好,还是化作真灵来也罢,并无太大差别。 混沌海无边无际,你所知的宇宙,有可能只是混沌海中一粒沙尘。 真灵长河流淌其中,生与死大道相伴相随,生灵说到底,也只是扰动与偶然,大道所显、规则所呈。 故,你在贫道眼中,与普通生灵并无不同,你这般跟脚不值一提。” 李长寿:…… 莫名有些开心,又莫名有点失落是什么鬼? “那师祖您是何时看到的弟子……” “你于海上渡成仙劫时,天道都被你瞒了过去,”鸿钧道祖笑道,“贫道也被你惊动,意外发现你之大道竟是脱胎于阴阳大道的均衡之意,为天道所需。 如此,贫道暗施手段,在那巫人寨子中为你起了一座神像,由此扰动你原本命数。 若非这般,你怕是要在山中待到天荒地老。 只是贫道也不曾想,你竟如此出众,不只是自身之道出众,更是一力将天庭扶了起来,省了贫道不少心血。” 李长寿禁不住苦笑了声。 这! 总算破了案了! 鸿钧道祖手掌轻轻挥舞,玉碟上浮现出一只光斑,隐隐是一个道人打坐的轮廓,周遭都是迷蒙的光影。 “将你留在此地,就是因为此事,你可知这是什么?” “弟子不知。” “这是盘古神残留在天道中的意志,”鸿钧道祖轻轻叹了口气,“随着天道演变,他已渐渐有了自己思考的能力。 若天道出现较大扰动,他就将自天道之中诞出。” 李长寿惊道:“盘古神莫非还能复生?” “此非彼,他不过盘古神的一点残念,”鸿钧道祖言道,“贫道要托付给你的,是在他降生时,判断他是对天地有益、又或是对天地有害。 若是前者,护他不被天道抹杀; 若是后者,你需确保他被抹杀干净。” 李长寿低声问:“弟子怕不是盘古神残念的对手。” “他初降生时身周不会有灵气,无法摄灵气为自身所用,很是虚弱,”鸿钧道祖目光有些复杂,复杂到让李长寿此时看不太懂。 道祖缓声道:“他的生死,天地的命途,都在你一念之间。 三清乃盘古元神所化,西方教二圣只顾自身,女娲性情寡断,昊天与天道关联太深,也只有你,做事最是稳妥。 你可需什么奖赏?” 李长寿犹豫一二,叹道:“若能为师祖分忧,本就是弟子的福分。” 鸿钧道祖面露惋惜,从袖中掏出了一口古铜色的小鼎,又将小鼎塞了回去。 “本还想将这口镇死了罗睺的乾坤鼎提前赏给你,你要无私奉献,那就算了。” 李长寿眼一瞪,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 “师祖,弟子的功德金身,您看……” 鸿钧道祖顿时笑眯了眼:“不是说了,你就九成八的用吧。” “可这……” “哈哈哈哈!” 鸿钧道祖抚掌大笑,又在袖中拿出一枚石片,扔到了李长寿手中。 “好好修行,早日完善你的均衡大道,贫道也能少被天道吵扰。 回吧。 稍后若出现天道扰动,贫道自会对你传信。” 李长寿还要多说什么,鸿钧道祖手掌轻轻摆动,他眼前光影流转,一个晃神,已是出现在浩瀚无垠的万里波涛之上。 这里是……东海? 此前种种恍若梦境,唯有手中的石片颇为真实。 凭空站起身来,李长寿看着手中石片,其上刻画着的几段道纹,自是修行之法。 当年道祖以身合天道,是为了阻拦浪前辈以力成圣、毁灭洪荒? 盘古神的意志所化生灵,即将从天道诞生、脱离天道掌控? 这…… 稳一手,哪怕对自己灌输这些信息的是道祖,也只能信六、不,四成。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浪前辈再怎么浪,也不该去毁灭洪荒才对。 道祖真的是单纯以护卫生灵为己任? 收起石片,李长寿脑子有些懵,身形化作游鱼、遁入东海,朝东海中的一处安全屋赶去。 先冷静下来,思考清楚此时情形以及道祖交代的这个任务,考虑清楚要不要将此事禀告给老师,才是重中之重。 于是,三个月后。 李长寿当作无事发生,悄悄回返小琼峰。 ------- 【Ps:太乙插画《就这》已上线彩蛋章,大家多发点弹幕哟~ 下一章上午七点五十更新。】 第五百三十八章 两教在行动 ‘女娲娘娘还让去圣母宫一趟,这个也要趁早过去。’ 心底如此盘算着,李长寿身形自地脉中钻出,收起太极图留下的阴阳二气,悄然进入小琼峰复合大阵,朝密室而去。 道祖亲自交代的任务,他仔细分析了三个月,最后得出了一个很有用的结论。 【空想无用】。 那个层次的斗争,甚至已经超过了圣人博弈。 自己了解的信息太过片面,也只是听到道祖讲述当年之事,贸然参与其中,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确定。 盘古残存意志的化身,总觉得会是个大坑。 道祖看似是将‘杀’或者‘护’的选择权交到了他手中,实际上已做出了具有倾向性的选择——求稳。 李长寿轻叹了声。 若是连这一点自己都没想到,那这么多年洪荒也是白混了。 坏消息是,自己现在成了道祖手中一把刀。 好消息是,道祖在用得到自己的时候,会适度地保全自己。 自己要做的,是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变得更强,最少也要拥有‘混沌海生存’的实力,创造一条后路。 世上很多事本来是没有后路的,但稳的次数多了,也就有了后路。 李长寿思考了三个月,最后所做出的决断,其实回到了原点—— 死命抱紧太清老师大腿! 今后的行动,都要围绕在太清老师身周! 只因李长寿发现,道祖似乎对自家圣人老师有一份忌惮。 把道祖告诉自己的讯息,进行一定程度的‘去感情倾向’还原,能得出一个什么故事? 【上古时,曾爆发过一场不为人知的竞争,双方分别为‘洪荒妇女之友浪前辈’与‘远古时代大赢家鸿钧道祖’。 竞争的目的,是谁先以力证道、抵达盘古神的层次。 暂不管浪前辈是否真的发疯了,浪前辈定然动用了从远古至上古积攒下的无数储备,在这条路上,抢在了道祖之前; 道祖出于具体不详的目的,假定就是为了护卫洪荒,与天道联手,强行镇压浪前辈,并直接抹杀掉浪前辈的一切存在痕迹。 与浪前辈有关之人,除却女娲娘娘已成圣天道动不得之外,其他死的死没的没,只有姮娥遗忘了部分记忆,沉睡万年后醒来……】 这里面最大的疑点,是鸿钧道祖有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 李长寿个人比较倾向于,道祖说的就是实情。 毕竟,像他这般从地球老家飘来的生灵,思想一个比一个复杂…… 从这个角度去分析,那盘古神的意志残念,必然与浪前辈没有任何关联;不然鸿钧道祖绝不会让他,这个有可能放浪前辈一马的‘后稳’出手。 三个月的时间,根据有限的讯息分析出这些,李长寿不知薅掉了多少根头发。 幸好,此时他已找到了解决之法! 告老师! 老老实实跪在密室中供奉的太清画像前,李长寿呼喊一声:“弟子请老师赐下宝塔。” 画像出现淡淡的太清道韵,塔爷的灵念在李长寿心底响起,随之就凭空落下,砸在了李长寿头顶。 塔爷的灵念说的是:“咋的,要去三仙岛找金斗妹妹了?” 李长寿却道:“塔爷,暂时有正事……我与塔爷这般灵觉联络,是否会被天道监察?” 塔爷呵呵一笑。 “什么是先天灵宝啊? 先天灵宝那就是先天道而生,咱本就是天地间第一股玄黄母气凝成的塔,被老爷灌注了成圣功德,虽说品阶不是至宝,但咱也有万法不侵之功效。 天道想探查咱们的交流,除非是在凌霄宝殿或是紫霄宫!” “那就好,塔爷你帮我转述些话给老师。” 李长寿斟酌一番言辞,心底对玄黄塔‘絮叨’了一阵,将玄黄塔捧到了太清画像之前。 “老师!弟子归还宝塔!” 太情画像的一角轻轻晃动,乾坤出现浅浅的漩涡,玄黄塔丢下一句抱怨就消失不见。 “忙活半天,就让本塔做这事?” 李长寿淡定一笑,这也是扩展洪荒先天灵宝就业新思路嘛。 真·加密传信! 李长寿等了一阵,道心泛起轻微波澜,太清道韵降临而下,凝成了一行六个大字: 【遵祖命,有为师。】 老师的风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李长寿低头拜了一拜,点上了三炷香,这才退出此间密室,心底着实轻松了不少。 等道祖老爷通知自己,自己就去找那东西出手,不管是杀还是放,老师自会全程关注。 安全感终于回升了一丢丢。 他现在实力太低,圣人博弈都只能在边缘疯狂试探,更别说是道祖的算计了。 道祖可直接读心? 其实不然。 只有在天道之力、劫运之力侵染自己内心时,道祖才有可能获知自己的想法;紫霄宫中道祖那句有些吓人的反问,应该是推断出的。 李长寿本是想去见一见灵娥,传授给她一些道法,但‘烟遁’出了密室,心底就泛起了重重感悟。 于是坐去了老位置摇椅,闭目凝神、细细品味,瞬间陷入了悟道之中。 这次去紫霄宫,当真是积累了大笔的‘素材’。 一缕缕道心感悟就如溪流般,在灵台各处流淌而过,填补着李长寿尚未圆满凝实的道韵。 李长寿留出了一部分心神,开始思考有关天道之事。 想要让均衡之道大圆满,就绕不开对天道的感悟。 天道的存在本身就是玄之又玄、妙中之妙,大道交织、盘古意志共鸣。 此时天道的组成,已算是十分清晰了。 众生意志与大道共鸣,形成的天道本身,这是第一部分,天道主体。 曾经与自己有过面对面对峙的天道意志、大劫化身,这是第二部分,也可以看做是天道主体的分支,但比较特殊。 拥有‘超限管理权’的鸿钧道祖,这是其三。 从远古至今自行演化、即将成为类生灵体的盘古残存意志,这是其四。 自己的均衡大道,要去干预、影响的,就是第一部分。 渐渐的,李长寿浸入大道之中、遁入两忘之境,身周飘起一缕缕玄妙晦涩的道韵,长发时不时被灵气掀动…… 半个月后,丹房之外一声炸响,小琼峰都颤了几颤,各处大阵光芒乱闪,但又极快地安静了下去。 “嗯?” 湖边草屋中,灵娥被这般动静惊醒,放下手中的玉符,光着脚丫跑出屋门,看向了丹房方向。 师兄又把丹炉搞炸了吗? 灵娥眨眨眼,眼底满是担心,光脚踩上一朵白云,持着过阵玉符,匆匆朝丹房而去。 但她刚飞出百丈,突然感觉自己头顶的‘小笼包’被人轻轻戳了下,耳旁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怎么喜欢上了这般打扮?” 灵娥下意识向前迈出两步,灵巧地转身看向身后,却见自家师兄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白云边缘。 这…… 仙识完全察觉不到师兄的存在! 好吧,跟师兄的实力差距越来越大了。 灵娥顿时有点小失落。 李长寿近距离打量着眼前的小天仙,她穿着一身绸面白底的简单短裙,短裙上下绘着浅蓝色小花,发型还是两只‘素丸子’,俏皮可爱度直接拉满。 灵娥嘻嘻笑了声,红着小脸儿、踮起脚尖儿,在云上转了一圈。 “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李长寿摸着下巴认真点评,“就是少了几分成熟稳重,太孩子气了些。” 灵娥有些不满地抱怨着: “臭师兄,夸就好了呀,还要提意见!本师妹这是充分发挥自身优势,跟云霄姐姐的感觉尽量区分开。” 李长寿不由笑眯了眼,向前迈出半步,抬手扭着灵娥脸蛋。 啧,这熟悉的柔滑触感。 “认真修行,金仙劫谁都躲不过去,想长生不老就必须面对,这才是你现在要花费精力之处!” 灵娥俏脸一红,抬手捂着被捏的脸蛋,鼓了鼓嘴角。 李长寿转过身去,一步迈出,身形宛若青烟消散,再次凝聚已是在湖边柳树下,点出两只蒲团,淡定地入座。 “过来吧,为兄今日为你讲金仙之道。 仙盟之事,以后你不必多操劳,我近期已有了足够的精力,会亲自盯着他们。 敖乙、灵珠子距离金仙劫已是不远,你可莫要懈怠了,被他们落下太远。” “嗯!” 灵娥颇为认真地点点头,脚尖一点飘飞而下,拉了拉蒲团、挨着自己师兄坐下,眼底泛起了几分斗志。 李长寿吐了口清气,开讲太清无为长生道; 朵朵青莲的虚影在他嘴边凝成,落在灵娥身周盘旋。 讲道过程中,李长寿目光注视着小湖对岸的那座‘人造峰头’,心底也泛起了少许与讲道无关的念头。 此前为了给伶俐做合适的衣物,让灵娥费尽了心思。 稍后自己还要去兜率宫拜见老君,看看小戮神枪是否炼制完成,到时也可拜请老君为熊伶俐做一套大小如意的衣物。 嗯,杨戬的三尖两刃枪也要提上日程了,估计也是要麻烦老君。 ‘降服神蛟直接化作神兵’这种事,也就忽悠忽悠凡人。 但凡有点‘仙理知识’的都知道,那必然是神兵先化作了三头神蛟;神蛟与杨戬激战的过程,就是杨戬驯服这把神兵的过程。 仔细想想,有他这般操心各处事务的弟子,老君也是不得安生。 …… 玉泉山,玉鼎真人洞府。 李长寿为灵娥讲道时,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黄龙真人,正与一位稀客,在洞府中的石桌上相聚饮酒。 前两年刚经历了一次‘圆满’历练的杨戬,此刻正在后山与灵珠子切磋战技。 杨戬上次历练,最终得了一滴共工祖巫本源精血; 时至今日,他虽未能将精血完全炼化,实力却已是不容小觑,不用灵珠子再特意想让。 这也让修行了这么久的灵珠子,心底多少有些郁闷,近来不断强化自己肉身的修行。 杨婵坐在不远处的树杈上,小脸红扑扑的、不断晃动着脚丫,心情似是颇为不错。 目睹此景的十二金仙仙首广成子,发出一声感慨: “两位师侄当真不错,假以时日,必是咱们阐教的顶梁柱。” 玉鼎真人低声道:“大师兄谬赞了。” 太乙真人却是嗤的一笑,言道:“实力不实力的另谈,我这宝贝徒儿可是被长庚师弟格外器重。” 最近开始蓄胡子尝试新造型的黄龙真人,闻言不由扶须大笑。 “师弟你玩笑了,长庚师弟器重灵珠子与否,也无关灵珠子师侄修行嘛。” “不不,”太乙真人端着酒樽连连摇头,“若非如此,大师兄今日怎么会找来此地?” 广成子在旁含笑不语。 黄龙真人尴尬一笑,又问: “大师兄,紫霄宫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老师回来后,就命咱们不要乱去南洲走动?” “唉,”广成子笑意收敛,叹道,“当日情形,也是一言难尽。 此事莫要多问,那关系到道门安稳,关系到三教安宁。 封神大劫之事已渐渐明朗,天庭为主导,天庭玉帝师叔与长庚师弟是最为关键的两个人物。 今日为兄来此,便是想请你们三个与长庚相熟的,去长庚那里探探口风。” 玉鼎真人略微皱眉,沉声道:“恐怕无用。” “不错,”太乙真人撇了下嘴,“大师兄你莫不是想,让咱们去跟云霄仙子争长庚?” 广成子沉吟几声,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须得慎重以待,莫要儿戏之言。” 黄龙问:“可如此一来,咱们岂不是利用了与长庚之间的交情,长庚何等聪明……” “所以说,只是去探探口风。” 广成子温声道:“并非是强迫长庚在两教之间做出取舍,而是要长庚知晓,若是长庚后面要针对西方教,咱们阐教也可适度出手。” 太乙真人挑了挑眉,“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广成子目中划过几分复杂的神色,“你们自是不知,为兄在紫霄宫见到了什么?” 黄龙真人凑前问:“见到了什么?我们几个绝不会外泄。” “见到了……” 广成子本是想开口,又想到了老师的叮嘱,随之轻笑了声。 “唉,最意外的,便是见到了长庚的……小半屁股蛋儿。” 就听噗的一声,太乙真人一口仙酿喷了玉鼎真人满脸,黄龙真人双目瞪圆,一阵震惊无言。 广成子轻笑了几声,简单描述了下道祖痛打李长庚的画面,三位真人表情异常精彩。 而同样的故事,在不同的人口中讲出来,总是有不同的效果。 同一时刻的三仙岛上,截教内外门八大弟子近乎齐聚。 多宝道人坐在凉亭主位中,也在讲相同的故事,但比广成子绘声绘色的多。 “……你们猜怎么着? 师祖手中紫霄天罚鞭一甩,长庚顿时被打飞三丈多高,而后就见电光闪烁、雷霆齐绽,将长庚打的浮空无法落下。 那场面! 嗬!天罚之力无比锐利,雷霆炸裂之声不绝于耳! 你们当这是师祖看长庚不顺眼?” 左侧坐着的琼霄、碧霄、龟灵圣母齐齐点头,右侧坐着的云霄、金灵圣母、赵公明满是关切。 多宝道人得意一笑,双手对着侧上方拱了拱,喘一口气继续道: “非也,非也! 道祖这是在对西方教言说,长庚才是他器重的亲徒孙。 那天罚之鞭虽吓人,却只是徒有威势,那紫霄神雷动静虽大,但每一下,都是朝着长庚肉最多的臀部落下。 这是什么? 这不是摆明了,凡俗之中有人族儿孙调皮捣蛋,被家中老人抓住一顿打吗? 什么是亲近?这就是亲近! 而且师祖绝非随意而为,是料定了长庚怕麻烦、擅推诿的性子,先将长庚制服、摔在面前无法动弹,再拿出那天书封神榜、打神鞭,手一抖就落在长庚手中,定下了封神大劫主事之人。 旁边那西方教二圣人还喊……老师,我们西方贫瘠! 师祖瞥了他们一眼,就差直接说一句‘你们搞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西方兴盛,中看不中用’。 当然,师祖照顾西方教两位圣人老爷的面皮,笑着说,咱年纪大了,手有点抖,看来此物与长庚有缘。 那是说完就走,毫不逗留,就这般,定下了长庚主持封神大劫的名义。” 多宝道人长长地呼了口气,侧旁几个师弟师妹接连称善,对这般结果自是颇为欢喜。 随后,多宝道人看向那端庄秀雅的云霄仙子,笑道: “为兄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为了问一句…… 师妹,你准备何时去见长庚啊?” 云霄秀眉轻皱,正色道:“我与他不过数十年未见,为何要着急相见?” 多宝道人顿时语塞,两只略圆润的手掌摆了几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这不是、那个,你难道就不想他吗?” 云霄俏脸飞过少许红晕,站起身来、别过身去,下意识就要辩驳几句,但她正视本心、体会真性,不由轻轻抿起薄唇,轻声道: “我……自是想与他多见。 只不过如今大劫降临,他主持大劫之事,见了之后又怕他有所偏倚,误了自身。” “师妹此言差矣!” 多宝道人站起身来,笑道:“大劫是大劫,道侣之事是道侣之事,这本就不可混为一谈。 师妹你找不到由头去找长庚,为兄帮你备好了! 给!” 言说中,多宝道人在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符、一把三寸长的袖珍仙剑,递给了云霄仙子。 “老师此前,曾于混沌海中寻到过一处宝地,那里有长庚的大机缘,老师的陷仙剑可带你们过去。 此时紫霄宫商议封神之事刚过,咱们跟阐教也不可能直接打起来,西方教更是不敢出头,这时去取来此宝正好合适。 关键是,你们可以趁着这机会,好好独处一番。 混沌海中,可没天道监察,圣人老爷都寻不到你们所在,也无法用至宝窥探……” 多宝道人看云霄有些犹豫,趁热打铁道: “莫忘了,咱们截教的教义,截取一线生机。 总是空等,可得不来什么。 大劫就在明日,谁都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何事,这万一……师妹你莫非是想留下遗憾?” 云霄仙子轻轻皱眉,慢慢握紧了那枚玉符与小剑。 第五百三十九章 真相,只有一个!【中杯求票】 晴天白日,南海上空的风儿,甚是喧嚣呢。 自东向西的仙云上,赵公明仙识注视着安水城,故意放慢云头,小声问: “二妹,咋还非要去海神庙?直接去长庚住处不好吗?” “而今他备受关注,你我一言一行,都容易导致他身处被动。” 云霄轻声道:“咱们去海神庙中与他相见,若他答应了此事,再一同去天外汇合。” “话虽如此……” 赵公明扭头看了眼身后乾坤,仿佛看到了多宝打出来的虚空之洞,苦笑道:“这事,都凑个什么热闹。” 云霄轻抿嘴角,略微有些无言,又忽得轻轻皱眉,看向了西天方向。 那里,一朵白云带着三道身影,说笑间赶去远处的南海之滨凡俗大城…… 对方似也同时发现了云霄和赵公明的身影,双方都无遮掩,对方的说笑声顿时停了,与截教两仙隔空相对。 略显尴尬。 云霄仙子素云袖轻轻一摆,一抹白云将她身形遮掩,却是如此表态。 来自于海神教主人家的从容。 阐教来的三位神仙互相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迟疑,倒是太乙真人耸耸肩,当先一步驾云而出,朝着安水城海神庙落去。 他们飞入安水城方圆三百里,李长寿的纸道人旋即被惊动。 正在树下讲道的他,扭头看了眼灵娥,发现灵娥已被朵朵青莲环绕,小脸似熟睡时那般,恬淡中带着点纯真。 挺好。 ‘才这点道行,先消化消化吧。’ 李长寿轻笑了声,闭上双眼,心神落归安水城地下的纸道人库,选了一只天仙境后期的青年面容纸道人,赶去后堂等候。 紫霄宫之后,李长寿下意识的开始选择青年纸人,且用与本体完全不同的面容。 潜意识里想借此混淆视听,遮掩当日实际显露出的真容,达到虚实相间的效果。 稳。 还没见太乙真人身形,就听到了太乙真人那清润的嗓音:“道祖老爷亲定的主劫之人在哪呢?” 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走到后堂门口,笑着回道:“师兄这是遛弯遛到了我这小庙?” “哪能。” 太乙真人自空中现身,一身红袍、负手迈步而下,笑道,“也是受大师兄所托,来你这混个脸熟。” 李长寿不由哑然。 这太乙真人还真是够畅快,啥话明着来。 玉鼎与黄龙自后方落下,黄龙真人遵循洪荒传统,先大笑一阵,借此掩盖些许尴尬,玉鼎却是直接开口道了句: “刚刚见云霄师姐似乎也来了。” 李长寿眉头一挑,看向左右,云霄仙子的身形于百里之外的海边现身,与赵公明一同驾云向前来。 果然,两教大师兄都‘出手’了…… 此时见到云霄仙子,李长寿心底其实略微有些失落,但他也能理解云霄仙子的难处,将这份失落轻轻抹去。 于是静待片刻,等云霄仙子与赵公明到了,请双方一同入内,分左右于后堂入座。 李长寿坐在正中主位上,安排神使过来奉茶,目光朝着侧旁探寻,与云霄四目相对。 见她那如凝水宝玉般的眸子里写着少许歉然,李长寿心底的郁闷也彻底消散,心神又不自觉被她面容吸引。 仙子就如云上诗,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美绝人寰。 云霄今日的衣裙似乎格外用心,初看似是素白长裙,细看却能见这长裙各处绣着浅浅的岸芷与汀兰,与她身段最是贴合,既不减弱女子天成的曼妙,又不会流于俗媚。 长发束起云鬓,玉钗流转仙光,两根流云发带混于青丝间,说不出的灵动飘逸。 ‘她也确实有些为难了。’ “咳!咳咳!” 侧旁传来咳嗦声,李长寿扭头看去,制造噪音的始作俑者太乙真人,抬头看向后堂屋顶那张太极图的虚影。 “风华秋月几时休,总归是私下看不够。” 云霄仙子微微皱眉,目光扫过,太乙真人禁不住哆嗦了几下。 李长寿笑道:“太乙师兄对诗词还有研究?” “只能说略懂,略懂,”太乙真人坐正身形,低头咳了声,“咱们,聊点什么?” 赵公明抚须轻笑,道:“紫霄宫刚定下了大劫之事,自是要聊聊这大劫了。” 玉鼎真人道:“似乎紫霄宫中,几位圣人不欢而散。” “也不能说不欢而散,”李长寿缓声道,“只是意见有些不统一,各自也不想多让。” 话语一顿,李长寿轻声一叹,笑道:“两位师叔都是为各自弟子担心,这些其实无可厚非。 在我看来,这次大劫虽要损道门而兴天庭,可这如何损,也是大有讲究。” 黄龙真人眼前一亮,忙问:“长庚可有良策化解这般劫难?” “并未,”李长寿面露遗憾,“老师与两位师叔离开后,师祖将我留在紫霄宫中,与我言说了这次大劫之事。 大劫注定发生,天地间的生灵之力也必须削弱,不然会在今后引动更大的劫难。 此次封神大劫,西方教、阐教、截教入劫已是无法更改,三教与三教所属的仙道势力,必有损伤。 但这个损伤有一个总量,只需将生灵之力降低到一个安全的水平线,就可无限期延缓真正的劫难降临。” 玉鼎真人沉声道:“真正的劫难,是指九污泉?” “不错,”李长寿点头应了声,“情况比咱们想的都要严重,生灵业障、天地难负,若生灵与天地闹到只能存一的地步,那才是最大的劫。” 赵公明抚须轻叹,“大劫。” “唉,”黄龙真人也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否会有一日与公明师弟斗法相向。” “咱们何不主动避战?” 赵公明道:“若是你我都要下场在劫难中走一遭,两教还能有几人不沾劫运?这般情形,死伤定是已无法计算。” “确实,”黄龙真人一阵沉吟。 太乙真人笑道:“咱们不必太过悲观,这不是有长庚在的?” 李长寿:…… 捧杀吧这是? 也不对,这大阴阳师现在还不明白大劫的威力。 李长寿却道:“我也做不得太多,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力护下两位师叔钟爱的弟子。 我这里给各位师兄透个底,师祖也已无法阻拦大劫降临。” 几人顿时面色凝重了许多。 云霄柔声问:“那封神榜上,最后可签了名字?” “并未,”李长寿摇摇头,“还是空白的,一旦入榜就要遭劫运缠绕,两位师叔自是不想签这榜。 西方教两位圣人老爷倒是想签,却被玉帝陛下阻了。 毕竟西方教与天庭处处为难,玉帝并不想用这般只会勾心斗角的臣属。” 这话,已是暗示的十分明显。 太乙真人嘀咕道:“那咱们先一步投奔天庭,岂不是可避开封神榜?” 此言一出,几位道门高手再次陷入沉思,而后一道道目光落在李长寿身上。 赵公明感慨道:“老弟你当真是……深谋且远虑,算计无遗漏。”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一切尽在不言。 他总不能说,自己刚修行没几年就开始担心封神大劫,这些话便是对云霄、灵娥,也是不能直说的。 倒不是怕自己暴露跟脚,毕竟已得了天道认可,只是单纯不想让她们有异样之感。 太乙真人嘴角轻轻抽搐,“不会真有人觉得,咱们大师伯算不到这劫难?不会吧?” 房梁上的太极图突然一颤,太乙真人瞬间道躯绷直、汗毛直立,坐在那一动不敢乱动。 李长寿淡定一笑,将话题引到了如何躲避这次大劫上。 太乙真人这张嘴,还真有可能引发道门血案。 嗯,稍后去兜率宫拜访,还要请老君多炼制几颗‘封口球’,专克太乙的那种。 闲聊半日后; 阐教三位仙人告辞而去,截教赵公明也借故离开。 李长寿见云霄似有些欲言又止,就主动开口,道一声: “可否留下多陪我一阵?师祖将这般重任直接压在了我身上,我最近压力有些太大了。” 云霄仙子温柔颔首,目光依依。 待赵公明走后,李长寿对云霄轻轻眨眼,指了指地下,云霄颇为无奈地‘嗯’了一声。 于是,李长寿主动约云霄在凡俗城中走走,云霄答应一声,与他出了海神庙,踏入人来人往的街巷。 绕过几处小巷、走过茶楼酒肆,一路都是李长寿主动开口,云霄仙子静静聆听,时不时也会关注一些凡人能工巧匠的杰作。 直到一阵微风吹过,两人的身形在一处巷口突然化作两团云雾消散,躲在土洞中尾随的几名截教大弟子面面相觑。 多宝道人纳闷道:“刚刚的障眼法,是云霄师妹做的?当真高明。” “从道韵看不是姐姐,”琼霄嘟囔着,“都看这么久了,大师兄你也该放心了,让姐姐跟我姐夫独处不行吗?” “就是,就是!” 碧霄仙子道:“大师兄你是不放心我家姐姐,还是信不过我们姐夫?” 金灵圣母也道:“咱们继续跟着也不像话,回吧,云霄师妹自是能处置好此事。” “不是,”多宝道人各种哭笑不得。 刚才喊着追上来看看的,不是你们三个吗? 琼霄碧霄也就算了,从远古至今都是调皮捣蛋惯了,一向正直的金灵师妹怎么也! “哎,行吧。” 多宝道人摆摆手,“打道回岛,琢磨琢磨怎么约束同门、躲避大劫。 唉,这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上古时看巫妖大战热闹的很,如今也轮到咱们喽。” 琼霄笑道:“大师兄不要担心,不说其他的,阐教有几位师兄师弟能应对咱们?” “也是这般道理,不过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大劫毕竟是大劫,不好相与。” 多宝缓声轻叹,驾着土洞渐行渐远。 …… 南海之滨,某处隐蔽的沙滩上。 两道身影正并肩在林荫散步,云霄说了混沌海中重宝之事,李长寿不由一阵沉吟。 通天师叔这是……几个意思? 让自己暂时离开洪荒所为何事? 想用宝物拉拢他? 这还用拉拢吗? 他此时本就有些偏向截教,且就算再拉拢,也不敢强行更改大劫之事。 通天师叔此举必有深意,总不可能是安排他跟云霄一同外出旅游增进感情,更不可能是安排他们找机会生米煮成粽子。 云云怎么可能这么主动! 真相只有一个! 截教是要做什么大事,所以让他先避一避! 所以说,通天师叔到底是想做点什么? 改变了战术思路,趁着截教是全盛的状态,召集众弟子、扛起诛仙四剑,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一路平推灵山、威压玉虚? 嘶—— 还真有这般可能。 李长寿沉吟几声,本是想开口问的更详细些,却见云霄脸颊泛着红晕,巧颜略带期待,薄唇时抿时松,不由多看了几眼。 云霄视线挪向侧旁,柔声道:“你看我作甚,还未说是否同去。” “这个……” 突觉微风拂面,道心泛起些微太清道韵,灵台震动、元神轻颤,一个大大的字眼就要凝…… “去,我当然要去!” 李长寿抢先一步出声答应了下来,心底的太清道韵如潮水般退去。 云霄轻轻眨眼,小声问:“当真?” “当真!” 李长寿笑道:“你我各做些准备,混沌海中凶险莫名,可莫要遭了算计。 咱们定下一个外出的日子,你何时空闲?” “我自是、自是……” 她不知怎么,突然就慌了心神,轻声道:“都有空闲。” 李长寿双目中满是星光,笑道:“那咱们就定半个月之后,于东海天涯海角碰面,如何?” “可。” 云霄轻轻咬着嘴唇,小声问:“你想看我穿哪般衣物?用何种发饰?” 李长寿缓声道:“那自然是,每种。” 标准答案,经典套路。 “贫嘴,”云霄轻嗔半声,身形化作一缕云烟迅速消散,留下李长寿的纸道人在那一阵挠头傻乐。 这纸道人遁入大地中,回返安水城地下纸道人库; 李长寿的本体于小琼峰灵湖旁睁开双眼,眉头紧皱,一阵沉吟。 这里面两个大问题。 其一,截教到底有什么大计划? 其二,去混沌海中,安全该如何保障? 老师刚刚给自己下指示了,让自己去混沌海中一行,说明老师默认了截教这次的大算计,且那宝物对他确实有增益。 自己就这般不管截教?暂时退避? 李长寿陷入沉思之中,刚想去密室中拜一拜老师的画像,就觉湖面出现些微异动,洪荒第一传信灵宝玄黄塔,以及真·强·乾坤尺,从水面缓缓升起。 老师没有给太极图,说明自己前路应该不会有太多麻烦。 混沌海虽凶险,但洪荒附近的混沌海受洪荒天地的影响,总体而言还算稳定,又有六圣威慑,那些强大的神魔纷纷退避。 云霄道境本就极为高深,他最近也刚有所突破,两人联手便是遭遇到鲲鹏这种凶狠生灵,有玄黄塔相护也可全身而退。 不过,还是不太稳妥。 李长寿很快就有了决断,看了眼在旁正修行的灵娥,刚想将灵娥唤醒,面前的湖面又荡起些微波痕,离地焰光旗再次现身,将灵娥直接包裹了起来。 谢老师! 李长寿闭上双眼,开始操控纸道人在各处奔走。 先去找玉帝请个假,言说自己想趁着大劫前的宁静,去混沌海中探寻一二宝物。 玉帝自没有为难,还特意叮嘱李长寿多做些准备,混沌海中一切都有可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风险。 什么乾坤大震荡、天地残骸、先天神魔后裔…… 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答应了下来,将这次外出的安全问题,摆在了首要位置。 出了天地,神权之力就如同摆设; 离开天道笼罩的范围,功德和气运也就失去了作用。 一切全凭自身实力! 于是,李长寿准备了数百瓶灵丹,几乎将库存拿出了八成! 又将自己琢磨的各类小玩意带在身上,底牌库更是一个不落; 他还去兜率宫取回了已被老君重新炼制过、达到了全新层次的小戮神枪,并顺势请老君炼制伶俐的衣甲、杨戬的神枪、太乙真人的封口球。 看了眼鸿钧道祖给自己的那枚石片,李长寿将其也随身带上。 这上面记的是斩三尸之法,自己现如今还差几步,无法真的用上。 思前想后,李长寿还是决定,将剩下的六滴祖巫精血也带在身上。 ——此前他给了杨戬一滴共工之精血,又给伶俐用了半滴后土之精血,李长寿自身融了一滴共工精血、半滴后土精血。 让道躯,变得稍微强力了一点点。 而最最关键的,便是! 半个月后,天涯海角。 静心打扮了一番的云霄仙子隐藏在薄雾中。 她当真从未尝试过,花费近半个月的功夫在修行之外的事情上,本是无垢道躯,却特意沐了花瓣浴,精挑细选了玉钗、简单却精致的盘发。 那特意炼制出的长裙,自下而上由浅蓝渐变为纯白,束腰上的云绣花纹自是一针不差。 她提前两日来到了此地,潜藏行踪,静静等待着,来往的仙人皆无法看透她的神通。 距离约定的时刻还有半日; 这时刻,自是李长寿开口说出‘半月之期’的时辰刻度。 云霄仙子想着临行前,两位妹妹那有些无遮无拦的话儿,想着金灵圣母拉着她去了侧旁,偷偷交代的些许语句,禁不住就有些出神。 她,当真…… 嗯?他的气息?已是到了近前。 云霄仙子精神一震,连忙抬头看去,却见那天涯海角的石碑前,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自青烟中缓缓凝成。 自是李长寿本寿。 她心底一喜、双眸明亮,顿时要解开神通,现身相见。 却见那青烟犹自不散,又……凝成了两道身影…… “老师,金鹏这就化作本体。” “水神,你确定这次云霄仙子约你一同去混沌海,是为了寻宝或是其他事?”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叹道:“我也不知,不过后面就劳烦金鹏与白先生了。” 金翅大鹏鸟与白泽齐齐答应一声,前者立刻化作金鹏本体,飞到空中来回警戒,白泽也化作瑞兽的形态,身形快速缩小,化作家猫一般。 李长寿对此,心底颇感满意。 混沌海中五行不分,自己的遁术发挥有限,有一只跑得快的坐骑异常重要,金鹏就是最佳选择,若是遇到鲲鹏,说不定还能与鲲鹏比比脚力。 白先生的神通也是颇为厉害,且白泽也说,他的神通在混沌海中也可适用,这就让李长寿安心了不少。 危险预警系统有了; 混沌海中的机动性得到保证了; 现在,就等云霄仙子抵达此地,开始一场惊险刺激的混沌海冒险之旅了! 身为男人,就是要照顾好自己的女伴,尤其是去这种危险的环境。 李长寿嘴角露出了从容且稳健的微笑,而侧旁躲着的云霄,禁不住纤手扶额,不知该不该现身答应。 ———————— 【PS:下一章明天上午七点五十定时,推荐两本同乡大神前辈的仙侠新书! 荣小荣大佬的《大周仙吏》:穿越妖魅横生,群魔乱舞的仙侠世界,李慕开始真的只想苟活,可他无意中救了的小狐狸忽然口吐人言,说要以身相许…… 大神全金属弹壳新书《妖魔哪里走》:仙侠世界中鬼与诡案的故事。】 第五百四十章 仙子的决心【大杯】 ‘这……’ 见到云霄的一瞬,李长寿双目一凝,只觉得道心被人用木槌狠狠凿了下,整个人懵懵然,心底泛起了两句上辈子颇为喜好的诗词。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她自云雾现身,负手驾云前行,目中带着浅浅笑意、嘴角挂着浅浅酒窝,自发梢到指尖都有过精致的打理。 尤其是,她一双柔荑、十根纤指,指尖都点上了粉白色的灵粉,手腕上环绕着精致的彩带…… 云霄啥时候这般细致打扮过? 自己此前,莫不是想多了? 这次并非通天师叔要搞事,让自己暂时去混沌海中躲一躲,避免被牵连; 纯粹是通天师叔想促成自己与云霄的姻缘,借此让自己离截教更近一步? 这! 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堂堂圣人老爷,真就一直赖在第一层? 只是单纯的谈情聊人生,何必去那凶险的混沌海? 六道轮回盘它不香吗? 李长寿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白泽,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飞着的金鹏,心底抽搐了几下,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容。 错会了佳人意,他自是不能再让云霄尴尬。 李长寿温声道:“已经等一阵了?” 云霄轻轻摇头,又对化作白猫大小的上流瑞兽白泽微笑致意,那抿过了灵草叶枝的薄唇轻启,带着少许芬芳。 “并未等太久,只是刚来此处,要出发了吗?” 李长寿心底立刻浮现出三四个答案,几乎下意识就做出选择,点头答应了下来。 已准备充足,自是要按原本计划行事。 “这次让金鹏代步吧,他的极速便是离了洪荒天地依然可完全发挥,你我的神通法术都会受些影响。” “嗯,”她柔声答应着,目中流转过少许玩味。 李长寿顿时读懂了她的调侃,略显拘谨的一笑,开始暗中清点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些物件,招呼金鹏下来。 下意识想找漱口水是什么鬼? 紧张了、紧张了。 白泽颇为识趣,最先窜到金鹏背上,跳到了金鹏脑袋位置,还对金鹏传声叮嘱了两句。 白先生,洪荒老瑞兽了,还能不懂这点事? 云霄仙子一现身,白泽心底就是‘咯噔’一声,知道他跟金鹏今日,八成是意外坏了水神大人的好事。 可这也不能怪他不识趣,他也不知具体哪般情形。 水神当时用纸道人问:‘白先生,出得洪荒天地进入混沌海,你那趋吉避凶的神通是否还有作用?’ 白泽老老实实回答:‘在洪荒天地的大道规则影响之地,自是能感应凶吉,只是不可太过深入混沌海。’ 然后,他就被召来了此地。 看这个样子,水神这次明显是想多了,稳着稳着,把自己稳进去了吧? 虽然白泽已经开始想办法,如何让自己跟金鹏及时脱身,但心底莫名也是一阵暗爽。 总算也有水神算不到的事了! 李长寿与云霄飞到金鹏背上; 本是隔着半丈摆的蒲团,在白泽的示意下,被金鹏挪到了相隔一尺,李长寿和云霄并未点破此事。 李长寿拱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霄微微颔首,自侧旁打坐,裙摆在身周缓缓飘开。 李长寿问:“咱们这次如何去寻那宝地?” 云霄素手一翻,掌心多了一把袖珍小剑,解释道:“这是师尊的陷仙剑,可指引你我去那处所在。 师尊说,那里有你的大机缘,也不知具体是何。” 李长寿温声道:“此行本就已是机缘。” 云霄并未接话,只是目光更加温柔了些。 金翅大鹏鸟问:“老师,仙子,我们该去何处?” 云霄催起手中袖珍小剑,指出东南偏下的方位。 金翅大鹏鸟张开羽翼,十丈长的身躯在天涯海角平滑地窜了出去,身周撑开一道仙力壁障,开始均匀加速。 专业的坐骑,往往只需简单的指令。 白泽昂首站在金翅大鹏鸟脑袋上,眺望着前方虚空,用仙力封住了自身,还特意将这般封禁表露了出来。 仿佛在说,你们后面谈你们的,咱什么都听不见。 李长寿注视着近在咫尺间的仙子,想到了已在进行中的封神大劫,心底暗自轻叹。 身上带着的那张旨意…… 暂时还是带着吧,此时并不是拿出来的合适时机。 与云霄相处时,李长寿感觉最舒服的点,就在于自己不必多想什么话题,不必多费什么心神,只是各自坐着,仿佛就有流云静水环绕彼此。 只觉岁月安好,不觉时光流逝。 大概,这就是云霄仙子独特的魅力。 虚空中,远远近近晃过一片片光斑;金鹏不知不觉达到了自身极速,一方方世界被迅速抛在身后。 “通天师叔回去后可说了些什么?”李长寿小声问。 “我此前并未见到师尊,”云霄柔声道,“是大师兄来三仙岛寻,说了紫霄宫之事。” 李长寿眉头紧皱,沉吟几声。 云霄轻笑了声,问:“可是在介意,被师祖强行给了封神主劫者的身份。” “没,这本就是我想去帮天庭争取之事,”李长寿试探性地问了句,“除了正事,多宝师兄可对你说了一些其他……不重要的细节?” 云霄有些不明所以,仔细想了想,俏脸略微有些泛红。 脸红…… 果然是知道了吧? 李长寿心底不由一阵哀叹。 多宝师兄这过分了吧?他被道祖整了一顿、衣袍破了、出了点糗,至于这么大肆宣扬吗? 截教人均守口如瓶? 云霄看向侧旁,抬手理了下耳旁秀发,轻声道:“师兄说,让我莫要留遗憾,大劫降临,谁都不知会发生何事。” 李长寿先是松了口气,随后额头挂满黑线。 “这话也危险了些,你莫要因此胡思乱想,紫霄宫中什么都没定下,你…… 罢了,给你看此物。”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将打神鞭拿了出来,其上浓郁的天道之力显现。 云霄仔细端详着,一根手指点在打神鞭末端,闭目细细体会。 “此物似是天书的一部分。” “不错,”李长寿将打神鞭收了起来,温声道,“此次大劫我为主劫者,有几点感悟,从未对旁人提起过。 天庭不只是管理三界,天道还可借天庭秩序,巩固天地安稳,增加天地镇压九污泉之力,让天地可容纳更多生灵。 秩序二字,确实可以限制业障增长。 当然,这也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比如压抑天性、一定程度上泯灭个性。 人书定生死轮回,天书为天道增加一层保障,随着劫难进行,天庭越发兴盛、大劫需泯灭的炼气士也就相对越少。 只要大劫不失控,其实有很大希望,将大劫控制在不伤圣人亲传弟子的程度。 当然,这也是理想状态。” 李长寿侃侃而谈时,云霄在旁静静看着,似乎他讲的这些都不重要,他说话时的神态、颇为明亮的目光,沉稳、清晰、不显缓慢的嗓音…… 总是那般不令人生厌,又想去多听多看。 李长寿笑道:“你这般看我作甚?可是觉得我今日打扮太随意了?” 云霄道:“你障眼法似乎又改过了。” “你竟能看出这般小事。” 李长寿抬手在自己额头轻点,撤掉了大部分的伪装,“此前偶有所悟,突然想到了改良障眼法的思路。 这般看着可还顺眼?” “嗯,”云霄轻声应着,“只要是你原本模样,总归是顺眼的。” 主动进攻? 李长寿老脸一红,莫名感觉自己竟然有点顶不住攻势,果断变化思路,在袖中取出了两只玉符,与云霄谈论起了修行之事。 找话题,也算是搞对象时的基本能力之一了。 这一谈倒是不要紧,却是勾起了云霄那较真儿的性子,与李长寿辩论了起来。 他们从三千世界,谈到天外虚空,又穿过天道壁垒,飞入混沌海中。 金翅大鹏鸟本身修为境已是大罗,自身之道足以抵御混沌气息的侵蚀,在金鹏背上坐着也是无比安稳。 再入混沌海,少了太清老师的庇护,李长寿直观感受到了,那一条条无序之道对自身大道的冲击。 元神宛若冲入一片泥泞沼泽中,有一种难以施展、难以感知的憋闷感。 总算知道这混沌海为何叫做‘海’了。 这般感觉,确实像是一个凡人冲入偌大的东海、南海,若迷失方向,最终只能力竭而死、葬身鱼腹。 在混沌海中,最重要的就是保持方向感,时刻明确自己的方位,以洪荒天地为起始点。 为此,李长寿这半个月查阅了不少天庭存放的古籍,制作了几套能在混沌海中找寻‘回家之路’的大道法器,以作不时之需。 离开洪荒天地越远,自己与纸道人的联系也就越微弱; 这并非是距离远近决定的,而是源自于纸道人所利用的那些大道,在混沌海中还是无序状态。 ——李长寿对这些大道,也只是通过符箓、禁制去利用,尚未有足够精力去参悟。 还好,通天教主所说的宝地,离着洪荒天地并不算远。 在白泽主动提醒,他感应吉凶的神通即将失效时,云霄掌心的陷仙剑轻轻震颤了几下,已是到了那宝地附近。 此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混沌海中岁月都已错乱。 但李长寿一直在暗中计数,他们闯入混沌海,应不会超过半个月。 金鹏立刻停下身形,李长寿与云霄相携起身,朝着各处眺望。 入目尽皆是混沌气息。 这些灰蒙蒙的气息并非均匀分布,本身也是一种无序;每一缕混沌气息看似蕴含着大道至理,却根本无法被生灵直接感悟。 值得一提的是,洪荒天地附近的域外天魔、混沌生灵,大多聚集在了玄都城附近。 这其实是一种很高明的手段;道祖主动竖起一个靶子,吸引那些域外生灵聚在一面,从而缓解其他各处的‘防御压力’。 白泽从前方跳了过来,保持着小号瑞兽的姿态,让自己尽量显得不太刺眼。 这位上古十大妖帅笑道:“水神,仙子,接下来该如何找寻?” 他其实是给李长寿一个台阶,接下来可提出分头行动,他跟金鹏就老老实实退场。 李长寿明显也犹豫了少许,最终还是婉拒了白泽的好意。 稳一手。 此地是混沌海,若是失散只能去洪荒中再见,而且说不定就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危机。 嗯,只要脸皮够厚,哪管什么灯泡不灯泡的。 李长寿问:“通天师叔可有其他叮嘱?” 云霄看着掌中这把绝世仙剑,唤道:“还请显灵。” 陷仙剑顿时光芒大作,化作三尺长短,漂浮在云霄面前,一缕灵觉在李长寿和云霄心底同时响起。 “随我来,就在前面了。” 还是个少女嗓音。 这把剑自行向前一划,前方混沌气息朝着左右分散;剑上那玄奥难明的圣人道韵,自是出自于通天教主。 金鹏再次向前,这次又飞了不知多远距离,或许已过百万里,或许只不过飞出数百丈。 前方混沌气息突然消失不见,他们冲入了一片虚空。 一条条灰暗的大道,在此地竟是可视的状态,于虚空之中交错纵横,构筑了一片相对较为稳定的道则‘气泡’。 若将洪荒天地间那井然有序的三千大道比做道则海,这里确实只能称之为道则‘气泡’,随时可能被飘来的混沌气息碾碎。 此虚空也非洪荒天地外围的虚空,乾坤道则有着明显不同。 就在此地正中,似有一团氤氲的气息,金鹏缓缓向前飞,那气息转眼化作一片云海,云海之内别有壶天。 白泽在旁及时发表点评:“混沌海虽大,这般密地却是极少的,难得,离着洪荒天地还不算太远,又如此隐秘。” 李长寿闻言笑了笑,他刚才想到的,却是元神道与肉身道的优劣。 元神道于洪荒天地内,有种种强过肉身道之处; 但到了混沌海中,主修元神的炼气士,若无大罗之境,自身之道都无法离体施展神通; 强横的肉身却不受影响,拳头砸出去的就是破坏力。 也是近些年钻研八九玄功有成,又吸纳了祖巫本源精血的原因,李长寿在混沌海中,倒是没有泛起太深的危机感。 “金鹏,小心些,全神警戒。” 李长寿如此叮嘱一句,金鹏定声回答一声‘是’。 随之,寿下意识离着云霄近一些……才不是为了等会儿顺理成章牵手什么的! 金鹏飞入云海,陷仙剑再次现出剑光,斩开前方一团团云雾,寻到了一座葫芦状的‘山’。 云非云,山非山。 不同规则之下呈现出的相似事物,其本质或许会千差万别。 李长寿仔细感应,这山岳周遭有诸多奇怪的大阵,阵法原理与洪荒完全不同,却能利用少许混沌海中的残缺大道! 高人遗迹! 李长寿心底冒出这四个字,多少有了些期待感。 这里是混沌海,也不会有岁月流逝之感,这遗迹看似崭新,实则存在不知多少洪荒元会。 通天教主果然没说错。 李长寿与云霄对视一眼,各自露出轻笑,有了一种‘同时经历了某件事’的微妙默契感。 但不急,再稳一手。 “白先生,劳烦你感应下,此地吉凶如何。” 白泽道:“此地已是天道之力能投到的边缘地带,我需多感应一番。” 李长寿自是点头称善,多等了一阵。 很快,白泽缓缓舒了口气:“前方并无灾祸。” “一起进去吧,”李长寿招呼一声,让金鹏化作人形,将小戮神枪递了过去,自己反握住乾坤尺。 云霄也取出混元金斗与缚龙索,配合陷仙剑,倒也称得上是全副武装。 她带李长寿外出寻宝,自是要护好实力稍逊一些的他。 为了照顾李长寿的面子,云霄会主动躲在他身侧,看准时机再出手,若是他能应对的,便让他去应对。 三人一瑞兽缓缓靠近那山岳,毫无阻碍地进入了一处洞府。 可惜,洞府之内空荡荡,各处布置着些许七彩灵石,只有简单的石床与一副座椅,残留着某种浑厚磅礴的大道残韵。 白泽鼻尖耸动,目光流露出几分疑惑,嘀咕道:“熟人在混沌海的落脚地?” “妖族高手吗?”李长寿谨慎地问。 “不一定,”白泽道,“远古时曾有大批高手为了躲避龙凤大劫,来混沌海中暂居,这里应当是那时候留下的道场。 不过,这种道场应该只是空壳,没什么宝……咳!” 白泽突然明白了点什么,突然轻咦一声:“金鹏,看外面那是什么?” 金鹏鸟不明所以,扭头看去。 白泽忽然一声:“看,竟是妖师鲲鹏,快追!” 言罢,白先生直接化作人形,一把拉住金鹏的胳膊,将金鹏连人带枪拽着冲出此地。 与此同时,白泽的一缕传声也落在李长寿耳中: “水神好好搜寻,我与金鹏在外把守,这里必然有宝……通天老爷可不会骗人。” 这般生硬的演技…… 李长寿微微皱眉,略有些担心地看向云霄,怕云霄介意此事。 却见云霄果然是低头面红,目中似带着几分愧疚。 愧疚? 李长寿顿时明了,云霄是觉得,她截教外门大弟子的身份,拖累了这段感情。 “咱们,”李长寿温声道,“在这里找找看吧。” “嗯。” 云霄轻轻颔首,与李长寿一左一右暂且分开,开始细细搜寻各处。 很快,李长寿就有所发现…… 那座床榻之下,当真藏着一件宝贝,似是先天土行之精。 李长寿将这块土行之精取了出来,仔细观察,发现此物已化形做一只石像,其上并无半点禁制。 “好东西,”李长寿赞叹一声,“多谢通天师叔指点。” 云霄却道:“此物只能镇一镇宅院,又能做何用?” 李长寿解释道:“我在圣母娘娘处得了一些五行灵物,又在多宝师兄处得了一套五行宝珠,将小琼峰已经打造成了防御灵宝一般。 此物稍加炼化,就可当做小琼峰的‘灵’,让小琼峰有所蜕变。 对我而言,确实堪比先天灵宝一般的宝物。” 云霄看他说的认真,禁不住抿嘴轻笑了声,柔声道:“莫要强为师尊解释了,师尊的用意我自是明白的。 只是,我本不该邀你一同来此,但被大师兄说中了心事。 大劫之下,我怕自己也会……” 她抬起头来,注视着李长寿,目光坦坦荡荡,又那般柔情似水。 “我不想留遗憾,终究是想寻一旁人无法探查之地,对你言说心意。” 此时,若是一个没有经验且铁质男儿,怕是会感动之余将那道旨意拿出来,解释说‘你今后也没事,我定会保护好你’。 李长寿作为过来人,此刻自不会犯这种错误。 此刻不能提其他事,就说彼此、只言当下。 他不再压制自己的道心,收起那块土行之精,朝着云霄迈出一步。 “这些本该我来言说,毕竟我是男人。” “男子如何,女子又如何?”云霄轻轻眨眼,“是人族的规矩吗?须得男子说这些话语,才不会被人当做品行有失?” “哪里有这般规矩,”李长寿忙道,“只是我自身有些……” 大男子主义用洪荒用词习惯怎么表达? 在线急,挺等的! …… “嘿嘿,啧啧啧。” 洞府之外,那些奇特的大阵外围,白泽扶着自己的山羊胡一阵轻笑。 金鹏低声道:“白先生,这是怎么了?那妖师鲲鹏在何处?” “你跟鲲鹏不是还算亲戚?” “他是吾族叛逆,”金鹏目中迸发出少许锋锐之意,“若能寻到他踪迹,定要提他首级回不死火山!” 白泽缓缓点头,对此事倒不是很了解,只是隐隐听过传闻。 金鹏又忍不住问:“咱们为何不在洞内帮水神大人?” “咋还不明白?” 白泽传声道:“水神大人现在可不比从前,道祖亲封大劫执掌者,背后就是太清圣人老爷与道祖老爷两座大靠山。 截教这是着急了……懂不懂?” 金鹏仔细思索,禁不住露出几分笑意,传声道:“云霄仙子算是我见过,最能配得上老师之睿智的仙子,这也是一件好事。” 白泽却叹了口气,打量起各处阵法,传声回道: “水神原本应该是想,在大劫中全力护住云霞仙子,之后再与云霄仙子正式确立道侣关系。 这是水神的担当,也是水神习惯的稳。 但云霄仙子应该是感受到了大劫带来的压力,不想继续拖延下去了。 此时,想必两人在那互诉衷……嗯?” 白泽突然皱了下眉头,看着这座‘山’上的一块青石,以及那青石上,正轻轻闪耀光芒的道纹印记。 白泽向前走出几步,仔细端详,动心突然开始颤动,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白先生,又怎么了?”金鹏不解的问。 “此地洞府还有生灵居住,”白泽低声说了句,“这是在混沌海中确定位置的特殊印记! 对方激活了这般印记,已在赶来的路上!” 白泽话语落下,金鹏却像是突然见到了什么,双目瞪圆,喉结上下颤动。 那外围的混沌海中,一道无比巨大、又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大的阴影,正极快的在侧旁划过…… 与此同时,空旷的碧游宫主殿中。 通天教主斜靠在白玉阶梯上,面前的三把宝剑搭了个‘正三角形’,其内显露着清晰的画面,放送着截教多个道场的情形。 多宝道人在侧旁打坐,此时睁开双眼,问道:“师尊,您给云霄师妹和长庚师弟,到底安排了哪般宝物?” “宝物?” 通天教主闻言顿时笑眯了眼,“什么宝物,能比得上两人共同经历一些艰难险阻,留下珍贵的回忆?” 多宝道人一愣,忙问:“您不是在混沌海中找了个密地,让云霄师妹和长庚师弟亲近用?” “嗯?” 通天教主皱眉道:“为师何时告诉过你这些了? 长庚还未给为师敬茶,大师兄也没准许此事,更没热热闹闹操办一番,怎么就能让云霄嫁过去? 你莫非以为,为师在用云霄拉拢长庚?” “那师尊……那里到底是什么地儿?” “也没什么,不过是鲲鹏的一处落脚地,”通天教主淡定地一笑,“不必担心,鲲鹏重伤在身一直无法痊愈,也就是跑得快些,已非云霄对手,为师更可随时凭陷仙剑挪过去。 两人经过这次磨难,想必能携手共进,深知彼此之重要! 哈哈哈哈!” 多宝道人:…… 翻翻自己的宝库吧,看有没有能护住膝盖的灵宝。 通天教主突然想到了点什么,皱眉看向多宝,“你该不会,对云霄多说了些什么吧?” “弟子劝她,让她莫要留遗憾。” 通天教主脸一黑,只能仰头长叹,突然有种老父亲的沧桑之感。 剑指一点,通天教主面前的三角框中,呈现出一副有些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一男一女的身影只有隐隐的轮廓,此时正面面相对,间隔不过两尺,似乎在说着什么。 通天教主剑指画了个简单的剑元符箓,三把宝剑颤鸣,倒是传来了异常清晰地对话声: “抱歉,你本是云上的仙子,我却执意将你拉入凡尘。” “是我自己要落下的……” “云霄……” “嗯。” 轻唤声中,十指交扣,两道身影渐渐凑近。 通天教主一手遮眼,旁边的多宝道人满脸尴尬,低头不去多看。 一尺、五寸、三寸…… 两道身影离着越来越近,已是各自闭上双眼、屏住呼吸; 虽然画面模糊,但依然能看到云霄仙子那因紧张而攥起的纤手,能看清李长寿此刻道躯的紧绷程度。 两寸! 一! 轰! 画面突然震颤,诛仙剑、戮仙剑、绝仙剑同时爆发出剧烈嗡鸣,通天教主坐起身来,看向画面的左侧边缘。 那里,一只漆黑的头颅撞开山壁,冷漠且带着愤怒的巨大双眸,凝视着有些渺小的李长寿与云霄。 那金翅大鹏鸟和白泽的身影狼狈后飞,似是被这巨大的头颅直接撞到了洞内! 果、果然出现了吗? 那【但凡有类似情节必被打扰】的洪荒铁律!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搐,立刻就要扭头转身,看向这头没有给自己太大威压的陌生凶兽。 上个打扰自己好事的那家伙,已经在河里捡斧头了! 但李长寿刚刚扭过头来,目中还未燃起怒火,自身尚未显露威严,面前仙子略微用力拉了下李长寿的手掌,又轻轻踮脚…… 啵。 李长寿怔了下,扭头看向面前那镇定自若、仿佛无事发生的仙子。 云霄极快地抽回纤手,李长寿下意识摸了下自己脸颊,刚才那轻轻的响动、近乎无法感受到的触感,在他道心不断回荡。 “让我来吧。” 李长寿笑着道了句,动作很自然地迈出一步,将云霄挡在身后,直面那巨兽的头颅,注视着对方那双有些恐怖的紫黑色双瞳。 八九玄功,起。 均衡大道,起。 玄黄塔、乾坤尺,起。 侧旁传来白泽的呼喊声:“水神当心!这就是妖师鲲鹏!” 李长寿不由精神一震,向后退了小半步,打了个手势。 一起上! 顶点 第五百四十一章 惨·鲲鹏·惨【中杯】 淦! 混沌海中,一道黑影极快地穿梭,撞开无边混沌气息,搅动各处阴云,背后却有一根金线死死追随,不断缩短与这黑影的距离! 远看这黑影…… 呃,混沌海中好像没有远近。 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远看这黑影,像极了一头无限庞大的,长着翅膀的‘漆黑大鱼’,但它的头部又类似于圆润的飞禽。 若是近距离观察,能见这头长了翅膀的大鱼背后有一道暗红色的创伤。 这大鸟鱼此时身躯长过百里,这创伤长达三四十里,宛若山谷、沟壑,让它尾部摆动时多少有些不便。 此刻,大鸟鱼目中满是愤怒和疯狂,庞大的面孔上尽是痛苦,只顾展翅疾飞,完全不敢回头。 他鲲鹏,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这白泽欺他太甚! 这通天的弟子欺他太甚! 那凤族的金翅大鹏鸟欺他太甚! 不,这些加起来,都不如那个从没见过,却自称是‘人族小霸王’的青年道者,欺他太甚! 若非他有伤在身,这里又离着洪荒太近,圣人随时可能会赶过来,他不敢久战,他堂堂妖师鲲鹏,北海上古扛把子,怎么可能逃窜得如此狼狈! 想起这么多年,自己在混沌海中苟延残喘,上古时赫赫威名,如今却如丧家之鱼,在混沌海中狼狈遁走。 凭什么? 心底突然浮现出,此前那简单碰撞的情形,鲲鹏这双浅紫色的瞳孔中,又泛起了少许惊惧。 真的,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搞了红云、算计玄龟、为上古妖庭出了各类计策,并全程参与了上古人族绝灭计划…… 今天他铁定委屈! 他就在混沌海游一游,外出看能否搜罗到一些宝物,顺便督促下域外天魔对玄都城的战事,家就被人抄了! 虽然这个洞府已经弃置很多年,只是偶尔用作观察洪荒天地的落脚地,但他鲲鹏是谁? 上古有名的大恶鸟,世所公认的远古大能! 他能置之不理?能对此无动于衷吗? 自然不能。 刚好就在附近的鲲鹏感应到此事,立刻杀了过来,本是想着将闯入自己洞府的生灵尽数打杀了,留几个魂魄在身旁玩弄几万年,也算添个乐子。 可他都看到了什么? 上古那个总是跟自己对着干的老山羊,竟然带着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在他洞府之外望风。 自己洞府中,那个青年道者正与通天的女弟子云霄,十指相扣、距离越来越近…… 把他洞府当什么了?洪荒隐蔽小角落? 把他妖师鲲鹏当什么了?! 一怒之下,鲲鹏立刻向前猛冲,撞开欲要阻拦自己的白泽和金鹏,直接自毁洞府。鲲鹏撞开一面山壁,怒视着这两个没羞没臊的男女。 更可气的是什么? 更可气的是,他鲲鹏的目光在注视,那通天教主的女弟子竟然还不收敛,比她师父当年还要嚣张,直接一踮脚、一抬下巴,蜻蜓点水…… 啵了那陌生后辈一下! 鲲鹏差点发狂! 绝对是通天安排的这一幕,让他这个女弟子来这里故意刺激自己,让自己想起当年暗戳戳在妖庭观察御日女神羲和与帝俊亲密时,心底的酸楚与无奈! 哼,通天还想得混沌钟,往后见一次捣乱一次! 不过此时,还是要好好折磨一下这些家伙。 很好,白泽竟然离开了洪荒,这老山羊今天死定了;那金翅大鹏鸟体内还有始凤的血脉,提纯出来肯定能让他旧伤痊愈大半! 通天的这个弟子……倒是可以放回去报信,宣扬他鲲鹏的威风。 反正只要那个恐怖的太清圣人不亲来混沌海,其他圣人离开天道之力笼罩范围,实力与准圣巅峰也差不多,根本追不上他的极速。 那个竟然被通天女弟子主动‘啵’了一口的小混蛋! 你死定了!贫道说的!通天来了都保不住你! 还敢说‘交给我来吧’,那淡定中透露出的狂妄,像极了当年那些死在自己面前的‘天纵之资’。 他这是在瞧谁不起? 很好,白泽还是知道他鲲鹏的厉害,已经满是惶恐地喊出了他的名号。 ‘水神当心,他就是妖师鲲鹏!’ 这美妙的颤音,尤其是从这老山羊的嘴里冒出来时,又会让他想起上古时,这老山羊在两个脑子少根筋的妖帝面前,是如何‘据理力争’,跟自己处处作对。 不能大意,自己有伤在身,阴沟里翻船就闹笑话了。 陌生的‘水神’打了个手势。 呵呵,怕了吧? 知道贫道是谁,也想起了贫道自远古到上古制造的一桩桩大案,心惊胆战了吧? 先缩小身躯到十丈级别,强化肉身、准备神通,稍后就用最凶残的方式,一口将这个年轻后辈吞了,用最凶残的方式,吓得那个云霄花容失色! 需要在意的对手不过白泽,这家伙是上古妖帅,大劫也没损伤,还是有点东西的。 哈哈哈哈哈! 北海,你们的王回来了! 乾坤鲲鹏无敌大冲……撞…… 什么?! 玄黄塔!乾坤尺!太极图道韵!巫族战技!祖巫气息! 好猛的拳锋,竟能将他的冲势一拳挡下来! 这‘水神’是谁? 金鹏鸟也扑上来了,他手里那是什么……戮神枪?! 这东西不是被毁了吗?里面为什么也有太清圣人的气息?! 这又是什么?混元金斗…… 通天的弟子实力为何这么强,这个道境,已经斩三尸了? 白泽你丫阴我,竟然躲在后面扔法宝,为何不敢上前一战! 这…… 没办法还手,乾坤尺的压制太强。 不对,这年轻水神的大道有些古怪,自己为何感觉有力使不出? 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是祖巫,单纯论冲撞之力,大部分也不如自己才对! 自己的力量,被这人偷走了? 果然,这是通天与白泽联手给自己下的圈套!今天只要能从这里遁走,贫道就算赢了! 点子硬,先走为妙。 崩! 撤! 溜! 在混沌海中,就没人能追的上贫道! 然后…… 自己的速度为何突然变慢了? 唳—— 鲲鹏心底一惊,扭头看向背后直飞而来的金光,看向金光中那浑身金色火焰的金翅大鹏鸟,以及鸟背上站立的三道身影。 又是那个年轻水神,此时正并着剑指、双手掐剑诀,一缕玄妙道韵从他身形涌出,套住了它与金翅大鹏鸟!? 速度,被窃走了! 洪荒,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凶险。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 ‘不愧是鲲鹏,好强。’ 金翅大鹏鸟背上,李长寿心底泛起这般念头,剑眉之下目光无比冰冷。 均衡大道威能全开,心神之力被迅速抽动,还好原本金鹏的极速虽不如鲲鹏,但差距不算太大,这才给了他能去均衡的可能。 此前仗着玄黄塔,与鲲鹏面对面碰撞,均衡自己肉身之力与对方那恐怖的肉身之力,差点让李长寿被自己的大道反震吐血。 而且,他刚才细细谋划,斗法之中故意做出奋力出手的模样,暗中让云霄仙子与金翅大鹏封锁鲲鹏的后路。 但鲲鹏反应竟是无比迅速,他们尚未合围,鲲鹏已是察觉,直接做出判断,硬抗乾坤尺轰击,转身直接遁走! 李长寿凭八九玄功肉身之力,以自身法力为加持,借从鲲鹏身上均衡而来的力道,用乾坤尺打出的全力一击…… 竟只是让鲲鹏吐了几口血,身形踉跄了一下,完全无法让鲲鹏丧失行动力。 甚至还相当于推了鲲鹏一把,让他顺势化出庞大身躯疾飞而出。 但无妨。 招呼一声金鹏,趁机拉了下云霄的小手,提着白泽的衣领,李长寿施展虚空冥遁,出现在金鹏背上,均衡大道再次爆发。 先将鲲鹏的速度与金鹏的速度拉到了同一个水准,而后引动少部分太极图威能,加持在金鹏外围、不接触金鹏躯体,让金鹏周围的乾坤大道碎片恢复正常。 同样的速度、不同的赛道,鲲鹏前行百里,金鹏只需前行九十九里,这就足够追上鲲鹏! 均衡,存于万物之间! 碧游宫中,正看着陷仙剑传回模糊画面的通天教主,此时也皱眉凝视着这一幕。 这? 大师兄教出来的徒弟都这么猛的吗? 以前总是把长庚当做一个小吉祥物、咳,当做道门智多星,觉得长庚计谋出众、性格讨喜、嘴巴很甜、能说会道…… 不知不觉,长庚竟也有了这般实力。 正面硬撼鲲鹏,还跟鲲鹏平分秋色; 均衡大道施展开来,竟强行将金鹏与鲲鹏拉到了同一个极速,让自己这个圣人此前都看走了眼。 这…… 混沌钟岂不是可以安排上了? 虽然自己这个圣人师叔,去求长庚和金鹏帮忙,多少有点损面子。 但今日若长庚能追上鲲鹏,将鲲鹏打死或者擒住,那稍后就可让长庚、金鹏,或是长庚、鲲鹏,与他这个洪荒天道圣人去追混沌钟! 镇压教运的宝物,不就有了? 通天教主站起身来,双目中神光绽放,已是准备随时出手。 画面中,金鹏一步步追上鲲鹏,化作一道金线撞开层层混沌气息,径直砸在鲲鹏背上! 一杆神枪刺透了鲲鹏的护体仙光,迸发出一股股黑红鲜血! 李长寿双手持枪,将小戮神枪当做了锚,死死钉入鲲鹏那厚皮之中,云霄甩动缚龙索,将白泽、金鹏与她自身捆住腰身,串联在李长寿腰上。 缚龙索虽是先天灵宝,但明显镇不住这头远古凶兽! 随之,李长寿低喝一声:“全力出手!不要留情!” 鲲鹏庞大的身躯开始疯狂抖动,但此刻相当于被破了极速,他已完全陷入被动。 云霄仙子掌托混元金斗,俏脸满是严肃,撒落道道金光,手中陷仙剑催发出万丈剑气,打得鲲鹏背部小片区域皮开肉绽! 金鹏鸟更是凶猛,化作本体又啄又挠,扒拉出了道道伤口。 白泽就儒雅多了,拿着一把宝剑催发出道道剑气,对着一个点反复横砍,似是要将鲲鹏直接斩碎了。 此时,鲲鹏调转方向,好似是要将他们带去一些险地。 李长寿还算淡定…… 他在手中拿出一瓶瓶吕岳炼制的毒丹,对着鲲鹏的伤口就撒了下去。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毒素无以灭鲲鹏嘛。 其实李长寿手下留情了,如果真的想搞鲲鹏道心,直接撒孜然、五香面,提前浸润浸润,鲲鹏估计能放弃逃命,不死不休。 李长寿暗中提醒,情形不对就立刻后退,鲲鹏能杀最好,杀不了也无妨。 而鲲鹏确实不愧是洪荒公认的狠人,此时遭了被动,感受到陷仙剑之锋锐,立刻做出应对。 它身周爆发出一股股汹涌的力道,浩瀚法力宛若狂风海啸般爆发开来,将背上的攻势暂时阻拦,身形骤然缩小,化作常人身形向前急窜。 可惜,李长寿早有准备。 金光闪过,金鹏鸟当即锁死了鲲鹏前路。 鲲鹏本体与化形道躯速度差距颇大,李长寿、云霄左右袭来,白泽更是封住了鲲鹏另一个方向的退路。 正此时,鲲鹏冷笑一声,顾不得浑身鲜血淋漓,掌中高举起一颗灰色的圆球,传声喝骂: “尔等再逼迫贫道,贫道就与尔等同归于尽!” 云霄秀眉轻皱,下意识挡在了李长寿身前。 在场都非寻常炼气士,自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鲲鹏手中圆球的异常。 那圆球似乎蕴含了某种毁灭性的道则,可引发混沌海中残缺道则动荡,李长寿和白泽的灵觉都在轻跳。 白泽对李长寿、金鹏、云霄传声:“当心,凶险。”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乾坤尺在掌心转了几圈,嘴角露出淡淡笑容,传声道: “上古妖师,不过如此。” 鲲鹏的人形稍矮,四肢颇为壮实,双目如鹰隼、面容略刻薄,此时新伤、旧伤交错,他浑身伤痕累累,但气息依然无比惊人,毫无外强中干之相。 “你是何人?” “我?”李长寿淡然道,“太清二弟子,灵山座上宾,今日受准提圣人指点,特来此地清扫余孽。” “余孽?” 鲲鹏双目燃烧起火焰:“这混账灵山,上古妖庭崩溃,我为他们掠了多少妖族印记,让他们能控住大批妖族高手!” 李长寿故意露出恍然的神色,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打杀的那些西方教上古大妖,为何对西方教如此忠心。” 鲲鹏双眼一眯,冷笑道:“如今天地当真有趣,竟多了你这么一号人物。 想必西方教的日子不好过吧。” 李长寿却并未接话,与鲲鹏这种凶人对峙,自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今日你已败了,用这般手段苟延残喘,似乎有损妖师的威名。” “呵,威名早已荡然无存,而今唯有残躯罢了。” 鲲鹏淡然道:“今日你放贫道离开,贫道自不会报复于你。 不然,今日你让贫道走脱了,贫道定会让你体会体会,什么是妖师之怒。” 李长寿面容满是冰冷:“上古人族惨剧,你便是主谋之一,今日断不能容你逃脱。” “哈哈哈哈!” 鲲鹏仰头大笑,骂道:“对,对,洪荒所有坏事都是贫道做的!但你今日若要对贫道出手,贫道就引爆此物!” “你猜,是我请老师赐下太极图较快,还是你出手较快?” “此地已脱离天道之力的边界,圣人要来也非易事,更何况是将太极图送来!” “是吗?” 李长寿不由笑眯了眼,鲲鹏眉头一皱,满脸忌惮。 就在李长寿背后,一张太极图的虚影缓缓凝聚,先天至宝的气息荡漾开来,无序的混沌仿佛多了鲜明的秩序。 李长寿一身青袍,长发梳着流云发带,头顶悬浮玄黄塔,左手掌握乾坤尺,背后漂浮着太极图。 他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问道:“妖师应许久没观察过洪荒了吧。” 鲲鹏冷笑一声,目中光芒却不断闪动,似是在疯狂思索。 李长寿缓声道:“先介绍下我自身。 我是如今天庭二阶正神,玉帝陛下亲封太白金星,总领洪荒水事,天帝神权加持,天道仙神可先斩后奏。 我还是太清老师的弟子,大法师的师弟,刚在紫霄宫中拜过了道祖师祖,被师祖委以执掌此次无量量劫之重任。” 鲲鹏突然道:“色厉内荏,你背后太极图必是太极图分身!” “不错,”李长寿笑道,“这只是一部分太极图的威能。 而知我喜欢如何行事的都知,我一贯求稳,从不高调炫耀,此次对你说这么多,只不过是转移你注意力罢了。 三师叔!” 背后突然显现出凌厉剑气,这鲲鹏面色发白,骇然转身看去,却见陷仙剑自行斩出一剑,哪里有通天教主的身影?! 糟了,中! 万物均衡! 鲲鹏突然感觉自己道躯无比虚弱,视线余光捕捉到白泽那老山羊浑身涌起了滔天血气! 几乎同一瞬息,在鲲鹏能看到的一幅画面中! 他托着那颗圆球的手掌,突然被一根细细的‘绳索’割开,手掌、手臂被直接切成了一段又一段…… 混元金斗自远处砸来,目标却是那颗圆球。 计! 下一瞬! 切断鲲鹏手掌手臂的细绳现出本体,却是一只带着银白色细锁链的棱形梭子,此时正抵在他额头,两缕阴阳气息自梭子飞出,封住了他的元神! 穿心锁! 混元金斗飞到,直接将那颗圆球扣住。 戮神枪自背后穿插而来,毫不犹豫穿透鲲鹏胸口,背后是金鹏鸟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面容。 “你窃走母亲本源,害得母亲永远无法脱离不死火山!” 云霄的倩影出现在侧旁,陷仙剑横举,抵在鲲鹏脖颈之上。 李长寿身形轻轻摇晃,面色颇为苍白,有点嫌弃地看了眼白泽。 “白先生,你道躯怎得这么弱?” 白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苦笑道:“我是瑞兽、瑞兽……智谋起家,鲜少斗法,一般对贫道有敌意的,都见不到贫道,这方面就生疏了。” 李长寿:…… 差点就被大道反噬,把自己震昏过去。 妖师鲲鹏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奸诈嘛,这么容易就被自己算计了,刚准备的三套方案、四项准备、五点补充,完全不必登场。 李长寿眨眨眼,皱眉思索,突然怀疑,这可能是自己有点问题。 与此同时,那碧霄宫中,通天教主瞪着‘三角框’中的画面,将自己已经迈出去的半条腿收了回来,默默关了刚刚斩开的乾坤缝隙。 好家伙,连他也给骗了,刚刚长庚的神情,让他以为长庚知道自己在注视这一幕…… “师尊,”多宝在旁小声道,“长庚跟师妹的事,是不是缓缓。” “哦?为何?” “面对他们,鲲鹏都这样了,师妹若是得了长庚相助,谁还遭得住!” 多宝道人幽幽一叹,看着手中刚炼制了一半儿的护膝法宝,满目悲凉。 通天教主笑道:“鲲鹏毕竟是重伤之身嘛,而且长庚手中重宝当真太多了。” 多宝道人嘴角微微抽搐,一时间完全不想表达什么观点。 大师兄什么的,让了吧。 ———— 【PS:将在7月01号凌晨0点(可能有几分钟波动),.上架惊喜彩蛋章,大家记得在WIFI环境下打开。】 第五百四十二章 诡术妖师! 上古妖师鲲鹏…… 这么容易被他们搞定,该不会是个假的吧? 为了方便辨别方位,李长寿一行原路回返,回到了被鲲鹏用脸撞破的‘山岳洞府’。 此地那些奇特的阵法大多还在运转,洞府内的环境还算稳定。 在这混沌海内,有这般密地着实不易。 此刻,鲲鹏保持着人形,模样十分凄惨。 被穿心锁贯穿身周各处要害,又被缚龙索裹成粽子,而李长寿还觉得有些不太放心,将本是守护元神的太极图威能,全都镇到了鲲鹏元神处。 当然,这些只是常规操作,寿终究是寿,还是多稳了一手。 他把某上流瑞兽安排到了鲲鹏侧旁端坐。 白泽:…… 就这般,五花大绑、头顶悬着陷仙剑的鲲鹏,重伤后沦为了阶下囚。 李长寿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能受鲲鹏的一拜。 故,金鹏镇着鲲鹏要跪拜时,李长寿及时出声阻止,正色道: “妖师鲲鹏虽是极凶极恶,但终归是洪荒远古、上古时的强者,不必这般羞辱。” 鲲鹏冷笑了声,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被切断了的手臂还在滴血,凶性依然未减。 顺带一提,那颗莫名其妙的圆球,被李长寿珍藏了起来。 底牌顺利加一。 李长寿道:“鲲鹏,今日你落入这般境地,全因我们几人出手,我自不会让你活下去,有报复我们的机会。 送你上路之前,我姑且称你一句前辈。 前辈可还有什么话说?” 鲲鹏冷冷一笑,很干脆的闭上双眼。 白泽在旁叹道:“水神大人,可否让我与他谈谈? 也算是送他一程。” 李长寿缓缓点头,向后退了几步,与云霄对视一眼,各自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一代大能,终究也只是这般。 白泽盘坐在鲲鹏面前,从袖中拿出一只玉壶,斟了两杯酒,将一杯放在鲲鹏身前。 此时鲲鹏动弹都不能动弹,被金鹏在旁踹了一脚,狼狈地坐倒在地,却并未有丝毫愤怒的表情,只是冷眼看了眼金鹏鸟,冷哼了声。 “甘为人坐骑的废物。” “老师饶吾性命、救吾凤族族运,更是解吾心中迷惑,指点吾为何而生! 做老师的坐骑,此生之荣!” 金鹏双目中满是恨意,定声道: “还请老师准许,稍后弟子要撕碎这鲲鹏元神,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李长寿道:“自会让你报仇雪恨,金鹏莫要太过激动,让白先生与他叙叙旧吧。” “叙旧?” 鲲鹏冷笑一声,旋即大笑: “你们不过是畏惧贫道!惧怕贫道!想确定贫道是否还有后手!哈哈哈哈! 这般惺惺作态的手段,早已是贫道上古时玩剩下的!”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多说,反而是将金鹏招来身前,问明凤族与鲲鹏的仇怨。 让李长寿有些惊讶的是,鲲鹏竟是始凤的义子。 远古时,祖龙造就诸多龙子,龙族势力蓬勃发展; 而作为追随盘古大战先天神魔的两大族之一的凤族,却并没有太多的子嗣诞生。 始凤性情高傲,不愿与实力不如自己的先天生灵结合生子,于是走上了一条与龙族截然不同的扩族之路。 【成为我的儿子吧!】 听到金鹏说出这句话时,李长寿心底浮现出的画面,竟然是上辈子某个胡子雪白如弯刀般的老猛男…… 空了空心神,李长寿重新想象了一幅,属于洪荒画风的画卷。 在那明媚的阳光下,高傲美丽的始凤背着涅槃之火翼,对着前方跪伏的人影,伸出了自己的手掌,轻轻抚摸对方的头顶。 在远古时,百鸟朝凤的典故,并非是指凤凰一出、百鸟跟随,而是不少飞禽大能,被收入了风族之中,接受了始凤的涅槃之血,蜕变为凤凰。 远古时,鲲鹏就是始凤的义子,在凤族中并不算太显眼,是神鱼鲲化作的飞禽。 但随着龙凤大战,鲲鹏依靠吞噬那些凤族战死者的本源之力,迅速崛起,并在远古洪荒被打碎、龙凤麒麟族高手死伤殆尽时,自封为北海之王,雄踞北海之地,与凤族决裂。 后来就成为了妖庭妖师。 巫妖大战末,鲲鹏遭人族高手追杀,遁入混沌海中,暗中逃去不死火山,哄骗得了元凤的信任,又背刺夺走元凤部分本源之力。 孔宣与金翅大鹏鸟离开不死火山闯荡三界,也有调查鲲鹏踪迹,斩杀鲲鹏的计划。 不过,此时不必了。 李长寿道:“那,若将鲲鹏炼化,是否还可还原元凤本源之力?” “这个,”金鹏鸟仔细想了想,道:“此事却是未知,应当能寻回部分。” “你们不必多费心思了,”鲲鹏淡然道,“昔日有圣追杀贫道,贫道重伤垂死时,已是将元凤的本源之力尽数用于填补伤势。” 金鹏勃然大怒,立刻就要杀鸟,被李长寿拦了下来。 白泽缓声道:“鲲鹏,念在你我曾在上古共事一场,今日我敬你一杯。” 鲲鹏默然无语,凝视着白泽,目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白泽笑道: “你不必多费心思,今日你已是必死之局,也正如你所说,我们稳妥起见,确实要先断定你是否还有后手。 混沌海中的日子,怕是不好熬吧。 人族有句俗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今你已是走投无路,不如与贫道多说几句。” 鲲鹏表情清清淡淡,似乎对自己的生死早已不太在意。 侧旁李长寿暗中观察到这一点,心底莫名泛起了狐疑…… 鲲鹏的求生欲,有些意外的弱。 云霄传声道:“这妖师似乎与传闻中的妖师,多有不同。” “不错,”李长寿抱起胳膊,传声回道:“总觉得,制服他的过程太简单了些……” 云霄便是传声时,嗓音也是轻轻柔柔,让人道心异常舒适。 她道:“其实并不简单。 鲲鹏最棘手的便是他的极速,在混沌海中驰骋久无敌手,金翅大鹏鸟本就已是世上难寻的洪荒异种,而你的均衡之道更是远古、上古闻所未闻的大道。 鲲鹏本就是重伤残躯,又久居混沌海,一头撞到你这克星手中,有这般下场实乃情理之中。” “虽这般能合理解释,但总归有点不太对劲,”李长寿微微摇头,凝视着鲲鹏此刻的表情。 云霄在旁并未多打扰,为了让他能专心思考,全心防备鲲鹏发难。 此刻,鲲鹏心防似是在逐步崩溃,面对着白泽,这个曾与他在那金碧辉煌的妖庭大殿中辩来论去的‘老相识’,面容渐渐灰暗,又略带自嘲的一笑,目中的锐利光芒渐渐褪去。 李长寿眉头轻皱…… 他,察觉不到什么问题。 鲲鹏此时所表现出的状态,就是在混沌海中东躲西藏太久,自身有些自暴自弃。 这完全说的通…… “看来,最后还是你赢了,”鲲鹏嗓音变得沙哑了些,“白泽,你又投奔了明主。” “贫道未对如今的天庭效命,”白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将酒杯放下,双手搭在膝盖上,“若真说起来,贫道是被水神大人逼上了绝路,为了活命,对水神大人效忠。” “你那神通趋吉避凶,上古时贫道袭杀你这么多次都不得已落空。” 鲲鹏道:“你莫非也老了?” “此事说来话长,终究是我棋差半招,”白泽叹道,“利用我这神通将我逼上绝路,最后更是在我躲入混沌海之前,找出了我的所在。 莫要感觉你今日输得委屈了。 你自己撞上来时,已是注定了今日之局。 这里非洪荒,是无序的混沌海,也不会有天道影响你做出判断,简而言之,自寻死路了。” “哈哈……” 鲲鹏笑到一半,目中满是悲凉。 “不曾想,贫道纵横一生,而今是在此地,葬于后辈之手。” 白泽道:“你凡事做绝、恶事做尽,最后天怒灵怨,不为洪荒所容,合该有这般下场。” “少拿命中注定四个字大放厥词,”鲲鹏道,“你自以为谋算万事、决胜洪荒,一力建起妖庭、搭建起上古圣族。 实际上,你也不过是被天道玩弄的棋子,是被那些先一步抵达这洪荒天地顶峰的生灵,肆意摆弄的法器。 白泽,你可知洪荒何事最荒谬?” 白泽沉默了一阵,面容略带无奈,道: “你我经历不同、遭遇不同,自是感悟不同,贫道对你也算了解,试着推敲一下,你觉得最荒谬的,无外乎两件事。 其一,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走远古时众大能的老路,夺宝、杀生、不择手段强大自身,却被后世本与你无关的善恶观,打为了极恶之徒。 你本是上古一方霸主,却要被那些只知用善、仁标榜自身的后辈唾弃。 其二,妖族本身。” “都错了。” “哦?”白泽挑了挑眉头。 鲲鹏笑道:“贫道行事,不问善恶,只问因果,不循规矩,不择手段。 所谓善恶仁义,不过都是虚假之物,洪荒始终是强者至上,而所谓的秩序,不过是强者为了巩固自身地位,强加给弱者的藩篱。 强者要杜绝后世诞生出,能够威胁到自己存在的生灵。 白泽,你若非今日坐在此地,面对要被抹杀的贫道,怕是永远不会知晓,妖族为何而立吧。” 白泽道:“说这些都已无用。” “你怕了,”鲲鹏目中亮起淡淡的光亮,“妖族不就是当年道祖鸿钧为了算计盘古遗族,一手扶持起的? 你真以为,你这趋吉避凶的神通,是天道白白给你的? 你走的每一步,做出的每个选择,不只是你、还有那两个妖帝、妖庭种种,都在鸿钧掌控。 只因巫族是盘古遗族,本身不受掌控,所以有了巫妖之战。 用你们的话来说,什么是极恶? 道祖就是那个先行者,远古时代真正走上众生巅峰的存在。 你可知,道祖当年杀罗睺用的是什么神通?贫道看到了,那是巅峰肉身搏杀之战。 道祖在洪荒传下的是什么?能被天道随意影响的元神道。 最荒谬的就是这般。 明明,贫道最是崇拜道祖鸿钧,而到头来,却只是在妖庭陨落时,得了他一个眼神注视,就落到了这般凄惨的境地。 贫道那次被通天追杀、重伤濒死,最后又逃得性命,才想明白了这般道理。 鸿钧绝不会允许有第二个他……” “白先生,”李长寿的嗓音打断了鲲鹏的话语。 他自后飘来,已是到了鲲鹏面前,开口道:“不必让他多说下去了。 彼时的妖师已死,而今不过是上古不愿逝去的孤魂,满是怨气,再无气概。” 白泽轻叹了声,站起身来,后退两步。 “动手吧,金鹏。” “谢老师!” 金鹏鸟抱拳做道揖,张手握紧小戮神枪,几乎倾尽自己全部力道,一枪对着鲲鹏头颅贯去。 稳妥起见,李长寿在小戮神枪击溃鲲鹏额头的瞬间,发动太极图威能,绞灭了鲲鹏元神。 鲲鹏残躯欲化作本体,李长寿手中乾坤尺自行飞出,引动完整的乾坤大道镇压其上,让鲲鹏化作本体时,也不过是三丈长短。 随之,乾坤尺与混元金斗合力,李长寿与云霄一同出手,将鲲鹏残躯纳入混元金斗之中。 混元金斗有溯源返初之威能,云霄仙子得了李长寿反复叮嘱,此时全力出手,将鲲鹏尸身炼化…… 洪荒一代狠人,大名鼎鼎的极恶生灵,就这般尸骨无存。 对此,白泽只是一声长叹,将之前摆在鲲鹏面前的酒水撒在这处洞府。 李长寿则是仔细搜寻周遭是否有残魂残留,并将鲲鹏的血迹、残片,用三昧真炎细细燃掉。 金鹏拄着戮神枪,低头行礼,又沉默一阵。 李长寿关切地问道:“怎么?” “他终归,也曾算是我们凤族之灵。” …… 云霄完全炼化了鲲鹏尸身,在李长寿感知中、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踏上归程。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金鹏展翅疾飞,但白泽也化作人形,坐在李长寿、云霄面前,面容之上满是唏嘘。 人教老坐骑需要倾诉。 鲲鹏本体已是千疮百孔,处置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杀了鲲鹏,李长寿心情意外很平静。 没什么成就感,也没什么愉悦感,反而有一种目睹一个时代落幕的悲凉萧瑟。 以及,心底挥之不去的疑惑。 鲲鹏所说的那些话,并未动摇李长寿的道心,他对道祖自还是一如既往的敬重。 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自会得出不同的结论。 而今洪荒的秩序,本就是源于‘道祖合道·六圣归位’,鲲鹏作为远古‘余孽’,能说出这些话,本就是情理之中。 若是被鲲鹏三言两语就蛊惑,那才是真的笑话。 当然,李长寿本身对道祖就有足够的警惕,绝不想成为浪前辈第二。 只是自己为何,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对劲? 很快,云霄在混元金斗中,取出了鲲鹏的‘遗产’,李长寿道心中的那份疑惑,越来越明显。 这鲲鹏怎么这么穷? 李长寿拿到了一只绝品储物灵宝,那是一只玉扳指,其内竟只有一堆毫无灵性的破瓦烂铜,以及几样罕见却没什么用的稀有宝材。 仔细想想,这般也合理。 鲲鹏有伤在身,在混沌海中无法得到灵气恢复自身法力,只能依靠自身的储藏。 漫长岁月过去,伤势未能痊愈、法力未能恢复,这储藏早已耗尽。 他不敢回返洪荒天地,甚至不敢离洪荒天地太近,也就得不到‘补给’。 鲲鹏终究是洪荒生灵,在混沌海中虽可生存,却无法生存得舒适。 “怎了?” 见李长寿一直愁眉紧皱,云霄轻声问着。 “依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李长寿并未隐瞒,“鲲鹏死的太简单了些,委实反常。 白先生,鲲鹏可有什么厉害法宝?” 白泽道:“这倒是未曾听过,见过鲲鹏出手的生灵,大多都已被他抹杀了。 说实话,鲲鹏当年的神通、法宝到底是哪般,两位妖皇都不甚明了。” 金鹏鸟却道:“鲲鹏有一口鼎,有一只宝壶,还有一盏古灯。” 李长寿在那玉扳指中搜寻了一二,很快将这三样毫无灵性灵力的先天灵宝拿了出来。 这灵宝,已经‘死’了。 白泽叹道:“被鲲鹏吸尽了灵,只不过是废石一般……啧,这次竟是白忙一场,他连法宝都不放过。” 云霄仙子道:“能除此大恶,已是幸事,这或许是师尊特意的安排。” 李长寿又问:“那鲲鹏尸身炼出了什么?可否有凤族本源?” 云霄道:“只是一些灵气,以及些许道则碎片,都已自行消散。” “白先生,你确定这是鲲鹏?” “水神,那极速别无二家。” “也对……” 李长寿略微有点懵,心底的怀疑始终不曾退却。 他盘坐在金鹏背上仔细想着,很快就拿出了一张空白卷轴,低头写写画画。 不知过了多久,李长寿抬头看向白泽,笑道:“白先生,比试一番?” “如何比?” 李长寿笑道:“假如你我是鲲鹏,陷入上古末期那般绝境,在偷了始凤本源之力、又在圣人追杀下侥幸逃脱之后,该如何布置,让自己活命。” 白泽不由一愣,低头沉思一阵,不由眼前一亮。 “有蹊跷……” 李长寿笑问:“哪般蹊跷?” “鲲鹏为何要在洪荒边缘徘徊,而不是遁入混沌海深处?” 白泽双目瞪圆、精神大振,道: “他都已这般虚弱,不敢靠近洪荒天地,又何必非要在天道之力投射的边缘,建造那洞府?让六位圣人都知他还活着?” 李长寿嘴角的笑容更浓郁了些,“还有吗?” 白泽沉吟一二,侧旁的云霄也轻轻皱眉,认真思索了起来。 很快,白泽陷入沉思,云霄陷入沉思,借着陷仙剑观察此地的通天教主陷入沉思。 又不知过了多久,云霄轻声道:“会不会是因鲲鹏过于自负,以极速为荣?” 李长寿道:“一个极度自负的生灵,为何会在尚未落到下风,只是刚跟咱们交手两招,就果断扭头遁走?” “鲲鹏并非自负,”白泽解释道,“他凶狠狡诈,哪怕是出手对付度仙门掌门季无忧这般勉强算作高手的生灵,都会全力以赴、不留后患。” 李长寿道:“这种生灵,被咱们没费力就灭了。” 白泽道:“可他临死前的那一瞬的恐惧也非作假,鲲鹏的极速咱们刚才也见证到了,不可能有第二只鲲鹏。” “为何不能有第二只鲲鹏?” 李长寿如此反问,白泽哑口无言。 云霄道:“将他尸身溯本回源之后,寻不到一丝始凤本源之力,这难以解释。 远古时,我也曾感受过始凤的气息道韵,在这鲲鹏身上寻不到半点。” 白泽捏着山羊胡,低声道:“我怎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啪啪两声,李长寿拍了拍手掌,笑道: “咱们不妨做个大胆的假设,这个假设也是我刚才穷举了各种可能性后,唯一能解释清楚各类疑点的假设。 关键节点,就是在通天师叔追杀鲲鹏,鲲鹏重伤濒死,但侥幸逃脱。 鲲鹏背上那条巨大的伤痕,应是通天师叔斩的。 而那次,濒死的鲲鹏做了一个选择。” 白泽身体禁不住前倾:“什么选择?” “金蝉脱壳,或者是自我分裂,或者其他神通…… 总之,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重塑了另一个自己。 假定是蜕壳那套。” 李长寿缓声道: “他有可能,是将原本的旧蜕遗留在洪荒天地边缘,等待被圣人斩杀,新诞生的灵体远遁混沌海深处。 旧蜕拥有他自我分裂前的所有记忆,却被抹掉了自己做出这个决断时的记忆,换而言之,旧蜕不知自己已经分裂,误以为自己能不死,全凭始凤的本源之力。 而那新诞生的灵体,除却拿走了记载元神分裂之法,以及始凤本源之力,并未带走其他任何宝物与灵石。 一个完美的假死脱身之计,就此达成。 今日我们杀的,只是旧蜕,而真正的鲲鹏,早已扎根混沌海。” 白泽面色有些发白,皱眉道:“可有什么佐证?” 李长寿笑了笑,在那玉扳指中拿出了一块石板,递到了白泽面前。 “上面有两句话,应是旧蜕鲲鹏察觉到了异常。 一句是‘为何总觉元神有所缺憾’,另一句是‘为何总不想去混沌深处’。” 白泽接过石板,低头仔细端详了一阵,面色有些泛白。 李长寿将仙识沉入扳指中,开始搜寻其他证据,来支持自己这个大胆的假设。 但当他将那一堆废掉的宝物摊开,瞳孔猛然一缩,凝视着被两只锈迹斑斑的铁镲压住的那只…… 包裹着莫名道韵的铁环笔记本! 鲲鹏难道就是浪前辈?! 李长寿怔了一下,但很快否定了这般想法,确定这只款式明显属于上辈子、但材质却是洪荒宝材的‘笔记本’,是鲲鹏的收藏品。 云霄轻声问:“可是又发现了什么?” “嗯,”李长寿点点头,拿出了一些废掉的宝物,却并未动那本‘笔记’。 这件事已是洪荒禁忌,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很容易引火上身。 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 混沌海深处,距离洪荒不知多远之地。 一条漆黑的山脉耸立在混沌海中,周遭流转的大道之力,将一缕缕混沌气息隔绝在外,搭建起了类似于洪荒天地的‘秩序’。 若用洪荒天地的标准判断,这山脉长有数千里; 而当鲲鹏被太极图剿灭元神的一瞬,这山脉最为高耸的山头上,一双如深渊般的漆黑眼眸,睁到了最大…… 第五百四十三章 浪人‘年’记【求票】 “水神大人,那鲲鹏当真未死?” “推测,只是推测,”李长寿笑道,“比起妖师鲲鹏如此轻易被咱们斩杀,我更愿意相信鲲鹏还活着的假设。 所以,多提防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可这……” 白泽有点欲言又止,脸上满是苦笑,看了眼混沌海深处,最后低头一叹。 以后还是少来混沌海吧。 在洪荒当个瑞兽,挺好的。 当下,白泽化作橘猫大小,踩着优雅的步伐跳回了金鹏脑袋上,但与来时那昂首挺胸的‘领航员’不同,此时的他,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陷入了重重担忧中。 李长寿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云霄仙子传声问:“可是在故意吓白先生?” “这竟瞒不过你。” 李长寿与云霄对视一眼,目中满是赞叹,传声道: “越是如白先生这般,资历老、本领高的有谋之士,骨子里就越是傲气,心气儿越是高,且白先生有天道神通趋吉避凶,很容易对这神通产生依赖,在一些事上形成误判。 给白先生树立一个危机,这危机还是他趋吉避凶神通不可感知的,自会让白先生更稳健一些。 白先生现如今替天庭执掌一方暗处的势力,若是出现较大差错,很容易让天庭声誉满盘皆输。 而且,鲲鹏假死脱身的可能性虽然有,也确实是疑点……但终究不过是猜测。 若真是如此,鲲鹏也不过是想摆脱圣人追杀罢了。” 云霄面露思索,轻声问:“你这般会安排旁人,是否与我相处时,也都是在筹谋?” “与你何须筹谋?” 李长寿笑道:“其实也是需筹谋的,筹谋今后之事,如何平稳度过这次大劫。” 她顿时笑眯了眼,凝霜肌肤泛起朵朵红霞,冰清容颜端的是巧颜如画。 李长寿右手伸了过来。 云霄略微怔了下,“怎了?” “补一下,”李长寿正色道,“谈情也需按部就班,按人族的规矩,第一步理应是牵手。” 瞧李长寿说的一本正经,云霄也并未多疑,抬起左手就要搭上来。 但莫名的,她下意识缩了下纤手,浅蹙眉、轻抿嘴,眼中还带着少许笑意。 总觉得是被算计了。 李长寿大义凛然的道一句:“道友该不会觉得,贫道是在占道友便宜?” “自不是……” 云霄忙辩解一声,屏住呼吸、纤指点在李长寿掌心。 李长寿淡定一笑,反手点了下她手心,电光火石间将她要躲走的柔荑捉住,轻轻捏了捏,羞的她耳根泛红。 总归是中了算计。 侧旁,金鹏鸟暗戳戳的对满脸忧色的白泽传声:“老师当真厉害。” “别乱学,”白泽情绪低落地传声回道,“可别胡乱找天庭仙子,一脸正气地让人伸手过来。水神大人跟云霄仙子是情投意合,火候刚好。” 金鹏鸟忙道:“白先生莫要误会,我对女色不感兴趣。” 白泽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些不太简单,默默地在自己四蹄之下增加了一层仙力。 随之,白泽扭头看了眼混沌海深处…… 大凶险。 鲲鹏那老小子如果真的是假死脱身,别是酝酿什么大阴谋。 自己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天道笼罩之地,给道门卖卖命、给天庭做做事,紧紧抱稳水神的大腿,这些老家伙爱怎么嘲讽怎么嘲讽。 什么比命更重? 白泽叹了口气,又发了会儿愣,直到听着背后响起的乐声,才发现水神大人又有新套路。 李长寿道:“趁着回去还有几日空当,要不要一同抚琴?” “我一直修行,却是不精通这些的。” “我教你啊。” 李长寿拿出一把古琴,半边放在自己双膝上,半边留在侧旁。 云霄会意,身子朝着李长寿挪了挪,并拢纤足、身子倾斜,刚好将古琴抵住,却不知不觉离李长寿更近了些。 李长寿指尖摁压琴弦,让云霄在侧旁拨弄。 虽弹出的,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琴声,但在李长寿的把控下,依然算是悦耳动听,让云霄不多时便来了兴致,兴致勃勃弹了起来。 待她抬头与李长寿相视而笑,不知觉已是肩角相错、肌肤相亲,仙力都已轻轻挤压。 李长寿瞧了眼自己【路上】宝囊中,准备的那些后续道具…… 回顾混沌海一行,李长寿大抵推算出了,通天师叔的打算。 有意算计鲲鹏,让他跟云霄经历一场‘苦战’,并借此留下对彼此的珍贵记忆。 要增进感情,何必非要去混沌海,又何必安排什么打打杀杀的共同回忆。 平平淡淡才是真,日久生情才是真。 在遭遇危机时产生的‘激情’,很容易被天长地久的平淡消磨,到时等待这段感情的,只能是不断滑坡。 在漫漫无边的修道生涯中,回忆起来两人相处的情形,是刀光剑影更显亲近,还是一同抚琴、漫步、聊天、打闹更显温情? 搞对象这种事,道境高、修为高也就图一乐。 碧游宫内,那白玉台阶上,通天教主直呼内行。 太清观,那狭小的庙宇中,太清圣人嘴角扯出淡淡的微笑,手指轻弹。 正与云霄一同抚琴的李长寿心底顿生感应,看了眼被他收到了宝囊中的鲲鹏玉扳指,仙识探入其中,也是不由一愣。 那本【浪前辈遗物】,被一团阴阳气息包裹,隔绝了外部探查。 这自是老师出手…… 这又是,几层深意? 李长寿一心二用,心底思索为何老师会封住这本书,继续与云霄止乎于礼的互动。 一缕青丝在他面前轻轻摇摆,带着少许芬芳,让李长寿颇感舒适。 临近洪荒天地,李长寿又稳了一手。 他与白泽商议了一阵,取了自己一只纸道人,将鲲鹏的玉扳指放在这纸道人怀中。 李长寿与白泽花费了半日功夫,将纸道人层层封禁,保证这纸道人不被混沌气息侵蚀,便将它推入了混沌海中。 如此,既可不被天道格外关注,又可防范鲲鹏可能存在的其他毒计。 李长寿道:“为了防备鲲鹏是在用假死脱身之计,咱们回洪荒后,切记不可多提此行之事,也不要将此事拿出去炫耀,这事本身就颇为蹊跷。 若鲲鹏真的是如此盘算,咱们不张扬此事,自可让他的算计不攻自破。 若鲲鹏并未有这般谋划,确实是死在咱们手中了,那也算除去了一个洪荒大患,让他的故事,在岁月长河静静消逝。” 金鹏、白泽低头领命,云霄仙子目中闪烁几分光彩,凝视着李长寿的侧脸,似是心情颇为舒畅,扭头含笑注视着那隐隐可见其形的天道壁垒。 “对了,”李长寿在旁轻笑道,“云霄你也记得,去将此事禀告三师叔一声。” 云霄顿时若有所思。 碧游宫中,某圣人老爷身形唰的一声消失不见,多宝道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三把绝世仙剑已凭空消失。 “为师去混沌海中搜寻镇教之宝,云霄来了你记得接待下。” 多宝立刻摆出了个苦瓜脸,坐在蒲团上幽幽一叹。 …… 带着鲲鹏玉扳指停留在混沌海中的纸道人,其实另有所用。 一缕仙识自纸道人而出,探入鲲鹏的玉扳指中,凝成李长寿的虚影,盘坐在了那‘铁环笔记本’前,仔细感悟着那两团阴阳气息。 李长寿很快就搞明白,太清老师出手,并非是阻止自己看里面的内容。 相反,太清老师是用无上妙法,将浪前辈的遗物与天地隔绝开,让李长寿可以随心将它带回洪荒天地,不必担心被天道监察。 那浪前辈的遗物,李长寿犹豫再三…… 反复思考、仔细琢磨。 就算得知太多信息,明白所谓的真相,此时又能改变什么? 岁月不可逆转,上古已是过往,浪前辈已经输了,自己此时想打开这本笔记,归根结底,只是源于好奇心。 源于,对浪前辈的好奇。 自己是否能承担,一时好奇要付出的代价?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心底念头无比繁复,最后还是伸出了手掌。 看看。 主要是为了引以为戒! 仙识化作一缕缕流光,浸入了那阴阳气团,这笔记中的讯息,很快就浮现在李长寿心底。 为了仪式感,李长寿特意将整本笔记‘拓印’完,在自己心底凝成一本书册,端在元神小人儿手中,缓缓打开。 来了!来了! 上古的隐秘,远古的轶事,道祖的谎言,天地的真相! 一切尽……在…… 【年计其一,洪荒世界真美妙。 从开天辟地后一觉睡醒已是到了这,这具身体修为竟这么高了,不错不错,培养的第二意识也算完整了。 以后还是要养成百年做一次年记的习惯,提醒自己别忘了一些大事。】 【其二,女娲这小丫头进入叛逆期,这叫啥?目睹自己老祖宗如何捏土造人?】 【其三,鸿钧果然厉害,钓鱼不用点计还真赢不过他。】 【其四,天道越发完善了,能感觉到天地间的规则秩序变得清晰了许多,挺好,盘古老哥的遗愿能早点实现。】 【其五,百年无事,打牌。】 【其六,千年无事,打牌。】 … 【二十七,鸿钧想统合万灵做个圣族,约束下越发膨胀的巫族,也确实该约束了,洪荒从远古好不容易培养的物种多样性,都快被巫族吃光了! 妖族就妖族,还圣族,贴金。】 【二十八,羲和果然好美,便宜帝俊那家伙了。 要不是怕影响到后羿射日这种小故事,羲和还能被你们得手?贫道这收摄不住的该死魅力,啧,要不要找个伴? 算了,等等人族,贫道以后的子嗣还是人族较好。】 【二十九,最近三千年无事,打牌。】 … 【四十二,鸿钧这家伙讲的道也不怎么样嘛,还以为有多深的理解。 就这水瓶? 以前在天桥底下一块钱听三段儿还能倒找七毛! 鸿钧这思想就不行,充满了老旧沉疴,比起远古一点都没进步。】 … 【一零九,人族诞生了,女娲这丫头终于成圣了,有点贫道当年风采了。 成天道圣人注定无法超脱,贫道一路积累下去,也不差。 三清要成圣了,太清有点东西,竟然能在天道之后推演出大道本初的演变,通天这暴脾气该改改了,不然后面肯定要吃亏。】 … 【一六二,羲和果然好美,这愉快的三天三夜,便宜帝俊那家伙了。】 【一六三,妖族跟巫族开始起冲突了,巫族那几个祖巫是真的轴,非要胡乱承认昨天闯月宫的是他们,还一次几个。 明明就贫道一个! 帝俊不急谁急? 以后还是跟羲和断了关系吧,她也挺为难的,贫道这短暂持续了几百年的感情…… 唉,早知道管什么后事,先下手为强得了。 郁闷,找人打牌。】 … 【三七二,这些该死的妖族果然开始炼制对付巫族的法宝,人族要遭灾了。 这次也没办法出手,人族必须挺过这一次,才能成为真正的天地主角。 暗中护下一批,送去三千世界中安家吧。 这么多年了,贫道这道心还是不能如铁石心肠。】 【三七三,收了个乖徒弟,应该是今后的姮娥仙子了。 后羿那家伙好像早就是大巫了,好像还成亲了,这故事是不是发生不了了? 唉,心态老了心态老了,便是发现了未来的姮娥,也动不了什么心念,只能收徒了。 以后谁要敢打贫道宝贝徒弟的主意,打断腿,必须打断腿。】 … 【三八二,最近无事,打牌。】 【三八三,为什么?】 【三八四,这不对劲。】 【三八五,错了,都错了,不该是这样,我做错了。】 【三八六,不,错的是鸿钧!这糟老头子一肚子坏水儿!我必须做些什么了。】 【三八七……】 内容戛然而止,这本笔记最后的一页被撕扯掉了半边,显露出那薄薄纸页内的复杂构造。 错了? 什么错了? 李长寿的元神小人儿拍碎了手中的笔记本,一阵思索。 笔记的内容多是打牌,也有很多上古轶事,比较有名的名场面都有记录,当然还有这位浪前辈的风流韵事。 挖妖帝墙角这种事,恐怕也就只有这位浪前辈敢去做了。 最让寿无语的是,还挖到了…… 这册笔记是铁环构造,其后不知还有多少内容,而对自己有警示意义的内容就在后面。 行吧,本以为打开这个笔记,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起码能知道浪前辈姓谁名谁,是上古哪位人物。 但李长寿看完之后,只能哑然失笑…… 谁没事会在‘日记’里面写什么‘我某某某’? 那样的日记,不太正经。 李长寿沉吟几声,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讯息,期待感落空不少。 罢了,多探究也无用。 李长寿收摄心神,开始与云霄进入共同抚琴后的第二个画面。 一同作画。 手把手教学,一对一指点,作势把自己这点文艺优势发挥到极致! 白泽半途回返了三千世界,走的时候神情恍惚、眼圈深陷,目中满是思索之光,明显的被迫害妄想早期症状。 对此,李长寿也有些不忍,但为了培养白泽,也只能狠狠心。 他与仙子在东海分别,李长寿将她送回了三仙岛。 两人分别时,水依依、云依依、目光也依依,李长寿做了个道揖,云霄在那千里云雾前微微欠身,又对视一阵,方才一同转身离去。 啊…… 舒坦了。 李长寿身形遁入东海之中,潜藏行踪、回返度仙门中。 金鹏已自行回返天庭太白宫,此次他收获最大,亲手斩杀了凤族叛逆。 这让金鹏有一种越发浓郁的感激之情,感激到颇想为自己老师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哪个方向入手。 说名望,老师如今在天庭被万仙敬仰; 说实力,这次老师当着他与白泽先生、云霄仙子的面,硬撼妖师鲲鹏,用均衡大道平衡他与鲲鹏之间的极速,已是让他无法看清。 宝物更是不用说,人教几件至宝几乎通用,那神出鬼没、算计了鲲鹏的穿心锁,更是无比犀利…… ‘若要对老师表达感激之情,该给老师什么谢礼?’ 在太白宫中,金鹏不由陷入了沉思。 且说,李长寿回返小琼峰,灵娥依旧在悟道之境。 本是想跟灵娥唠叨啰嗦几句的李长寿,也只能忍住倾诉欲,在老位置打坐,并将离地焰光旗、乾坤尺送还。 仿佛自己从未外出一般。 就这般又过了半个月,灵娥身周仙光闪耀、灵气如潮,却是自身小境界稳稳提升,睁眼看向自家师兄。 第一瞬,灵娥满心欢喜,自己修为突破,距离长生境又近了一小步。 虽然本身离着还远。 但下一瞬,灵娥眨了下眼。 “师兄你衣服怎么多了点褶皱?” 李长寿笑道:“许是坐久了。” 嗅、嗅嗅…… 灵娥幽幽一叹,双目失去高光,扭头看向一旁的花花草草,低声喃喃:“你身上有云霄姐姐的味。” 李长寿悚然一惊。 他回来之前,明明用三昧真炎烧了几次身周气息! 灵娥小嘴一扁,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儿,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家师兄。 “这、这个,”李长寿额头挂了个鲜艳的危字,在树下一阵忙碌,解释了半天才算安抚住自家师妹。 得,乐极生悲。 不过这次确实是理亏,李长寿也没强行诡辩。 于是,片刻后; 灵娥掐着细柳腰,对李长寿轻哼了声: “师兄你这般不稳,去就去吧,还试图遮掩真相、蒙骗你师妹,稳字经三……三百遍!” “行行,”李长寿随手招来一块石板,“发动师兄令,一人一半。” 灵娥闪身跳到一旁:“师兄令无用!丢!” 李长寿五指张开,灵娥哎呀一声,被他隔空拽到了身侧,塞了一面石板在她怀中。 灵娥难得硬气、抵死不从,两人在树下一阵打闹。 一直到灵娥头顶冒着白烟儿逃之夭夭,李长寿在树下百般无语。 也就不经意间牵了牵小手…… 抬手在自己鼻尖嗅了嗅,李长寿目中带着暖暖的笑意,坐在树下看着面前的石板,低头开始刻起了稳字经,静静思索诸事。 鲲鹏是否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般? 浪前辈到底为何会跟鸿钧道祖翻脸? 封神大劫会不会有新的变数? 从现在开始,紧盯商部落发展,就可预知大劫降临的准确时刻,在此之前…… 噹! 噹! 山中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钟声,道道流光从度仙门诸峰飞起,朝度仙殿掠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一缕仙识随之而去,自是毫无阻碍探入了度仙殿的阵法内,静静等着。 但他还没等来季无忧掌门现身,心底就泛起了一声呼唤…… “教主哥哥~我要渡金仙劫了!” 李长寿精神一震。 敖乙! 第五百四十四章 敖乙渡劫闯金仙,小琼峰外起波澜 天庭,太白宫前。 李长寿坐在一张圈椅中,看着前方那人头攒动的殿前空地。 今日的热闹并无他事,敖乙将渡金仙之劫。 龙王血脉渡金仙劫本就不是难事,敖乙更是天庭将领、为天道卖命,已入神位之列,自不必多担心他渡劫之事。 当然,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将自己炼制的最强七品救命丹,提前给了敖乙一堆。 在此地的纸道人带着一颗九转金丹,若敖乙撑不过金仙劫,就直接将九转金丹甩过去。 说起来,龙族的修行之路,当真比人族简单了许多。 人族修行:入门、得法、吸纳灵气、辟谷、净化道躯、感悟大道、构建道基、积累修为、成仙成道。 绝大多数的人族炼气士,要么是死在了斗法,要么就是老死在了瓶颈处。 龙族修行:开启血脉、进一步开启血脉、深入开启血脉、金仙长生! ‘你现在是一条合格的龙王血脉战龙了,继续努力成大罗境,就可以做一个合格的龙王候选了。’ 这就是为何,龙族、凤族、麒麟族代表的‘海空陆’三族,在远古无伤发育了许久后,有实力打破远古洪荒天地。 故,今日敖乙渡劫,李长寿决定小小的‘操办’一场,为天庭提提士气。 此时在太白宫前的,有敖乙之妻、海族小公主姜思儿,也有龙族四海的几位龙子、长老,其余大多是天庭将领。 敖乙的友人尽数到场,也有凑热闹的天庭散仙过来捧场。 在李长寿背后,天庭龙吉公主正闭目养神,手腕坠着一只花篮,里面有给敖乙的贺礼。 龙吉右侧则是金鹏与灵珠子,前者一身金色战甲,后者一身青衣长袍。 在后方不远的玉柱旁,一颗小脑袋探了出来,头上戴着两只兔耳发饰,小心翼翼看着这边的情形,自是被姮娥仙子派来送贺礼的小玉兔。 嗯,灵珠子的好兄弟。 说起姮娥,李长寿又想到了浪前辈的‘年记’,越品越觉得…… 这位同乡前辈实在是太浪了! 感情,巫妖大战最初爆发,是因为浪前辈去偷香窃玉,被妖庭发现了踪迹。 而后,妖帝大怒狂呼:‘何人敢擅闯天庭?’ 某祖巫闻言哈哈大笑:‘区区妖庭,如何能拦得住咱们兄弟来去自如的身形?’ 某妖帝:‘彼其娘之!今日开战!吾势要杀尽巫族!’ 然后就爆发了第一次巫妖大战,搞得生灵涂炭? 到了女娲圣人口中,就成了那句【幕后操纵引发巫妖大战】? 这未免…… 一点点人教粗话卡在嗓子尖,被李长寿默默咽了回去。 怪不得浪前辈会成为天道禁忌! 这是有空写在‘年记’里面的,没写里面的浪荡事,肯定不知还有多少! 单从这个角度而言,李长寿觉得道祖老爷确实…… 干得漂亮。 来自同乡人的一点小吐槽。 虽是同乡,理念却不一定相同,三观也可能天差地别。 就好比面对感情问题,李长寿跟云霄如今也算情投意合,只因云霄前路有劫难,他一直都在下意识避免跟云霄发展太快,想等帮云霄度过劫难了,再跟云霄谈一谈同居这种小事。 有些事,李长寿也不能免俗,挺向往。 但时机不成熟、条件不允许,若不去首要看待云霄前路的劫难,那不是摆明了不想负责…… 套路虽多,但要用在正途。 怼该怼之人、算该算之事,不然必遭因果反噬,实乃稳教之大忌! 从‘年记’中,李长寿暂时可以得出的结论并不多。 首先,浪前辈如果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应该是遇到过开天辟地时的盘古大神。 浪前辈提到了‘第二意识’,以及‘这具身体修为这么高了’,李长寿推敲了很久,确定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故事脉络。 【因开天辟地的波动,浪降临到了洪荒之中,与盘古大神结交,而后因某种原因,自身陷入重伤,被盘古神或是浪前辈自己,凝出了一具躯体、培养了第二意识,让这意识自行修行,本意识陷入沉眠,许久之后方才醒来。】 天道毁灭浪前辈时,应该是渣都不留。 再有,浪有刻意与女娲圣人保持距离,应该是怕被女娲娘娘成圣后清算……这点倒是值得好评。 ‘年记’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最后几条,透露出了浪前辈的困惑、不解,甚至自我否定。 这位浪前辈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联系到鸿钧道祖所说,浪前辈不知何故要毁灭天地,前后反倒是对上了…… 浪前辈说的‘错了’,到底是什么错了? 李长寿坐在圈椅中瞎想了一阵,直到视线捕捉到走向前来的敖乙,才将心底的疑惑尽数清空。 所知讯息不足,难以形成有效结论。 今后若是有机缘能了解到更多【历史】,再去琢磨这些陈年往事吧。 敖乙快步到了近前。 作为已有声名的天庭小将,敖乙今日也着重打扮了一番,头戴龙纹金笠盔、半身金链锁子甲,那玄色战裙上绣着腾飞青龙,与长靴之上的龙珠交相辉映。 这一身尽是灵宝,也是敖乙上天后,第一次穿非天庭制式的铠甲。 毕竟,今天也是东海龙宫二太子渡劫,龙王龙母虽未亲至,但也来了几位龙族长老、才俊,敖乙也需适当高调些。 维护龙族洪荒大户的外在形象! 敖乙行至殿前,在李长寿面前抱拳行礼,朗声道: “天河水军副统领敖乙,今日欲渡劫修得金仙道果,特与星君大人禀告!” 李长寿站起身来,此时虽是白发白眉的老神仙模样,却让不少仙子侧目。 当然,更多炙热的目光,还是来自于天兵天将。 李长寿将敖乙扶起,笑道:“你我本就兄弟,何必如此拘礼。 今日你要去闯金仙天堑,为兄也无太多能助你之处,该叮嘱的都已叮嘱了,此时也只能祝你功成圆满,成就金仙大道,为天庭增一员猛将!” 敖乙抬头看着李长寿,那张早已比少年时沉稳成熟许多,却依然带着几分清秀的面容,此刻满是感激。 他重重地点头,又转身看了眼姜思儿,对姜思儿抱拳振了振手臂; 随后毅然转身,一步跃起,身形在空中化作六百丈长青龙,龙尾一摆飞出百里! “夫君!” 姜思儿向前追出几步,美目中带着几分忧色。 李长寿道:“不必担心,十拿九稳。” 姜思儿感激的一笑,目光始终舍不得离开那青龙之影。 青龙盘踞于云雾之中,按自己教主哥哥此前叮嘱话语,仰头低吼: “还请天道降下金仙天劫!” 敖乙喊声刚过,就听轰隆几声,太白宫方圆千里风云变色! 第七重天的天穹被黑云遮掩,浓郁无比的天劫之力朝青龙头顶汇聚,化作了一层层宝塔之状! 九层黑塔真天悬,三千神魔显影踪! 某截教仙宗道承出身的天将,此刻禁不住倒吸一口气: “啊?竟是九重金仙天劫!” ——当真不如截教圣人道场出身的仙人专业。 李长寿仔细感应了一阵,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这金仙劫虽厉害,敖乙的真龙之躯也是不弱,成功把握九成……咳,九成七。 多的零点一,给道祖的小情绪。 此时,敖乙也没让李长寿失望,身为稳教元老级人物,仰头大吼一声: “天河水军副统领,东海龙宫龙王二子,敖乙! 多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抽空来劈!” 他话音刚落,本还在酝酿的雷劫瞬间倾覆而下! 紫蓝相间的雷幕如瀑,浩浩荡荡的天威奔涌,天阙被照的透亮,那青龙被直接吞没! 姜思儿下意识攥紧秀拳,咬着嘴唇,满是担心地看着这一幕。 昂—— 龙吟声穿透雷幕! 待雷光消退,那青龙浑身鳞片染上了少许焦黑,背部少部分区域被劈的皮开肉绽,那双龙目之中满是坚定,昂首对着上方劫云低吼了一声。 再来! 少顷,雷光再闪…… 李长寿此时已坐回了圈椅中,嘴角又露出了微笑。 不少担心敖乙是否能挺过金仙劫的天将,看到太白星君的表情,顿时放心了不少。 而那些龙族来龙……自信,从始至终都无比自信。 若是龙王二太子都不能渡过金仙劫,他们龙族也不用在天地间继续混下去了。 李长寿注意到这般细节,手指敲了敲座椅的扶手。 龙族之腐朽,其实就在于血脉二字上。 依靠血脉之力,龙族建立起了一个等级森严的内部秩序; 东海海眼被破、龙族遭劫的那次,那头黑蛟虽将这个秩序撞开了些许裂缝,但依然无比坚固。 老师提醒过自己,要提防龙族自满自大,破坏天庭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 这事必须仔细斟酌。 侧旁,卞庄低头走来,小声问:“星君大人,末将……可以用铜镜直播这情形吗?” “自然,”李长寿笑道,“记得莫要乱说、乱讲。” “是!” 卞庄顿时喜滋滋地答应了下来。 转眼,百多道身影飞到空中,一人拿着两面铜镜,相隔少许距离,从不同角度开始直播这场渡劫盛事! 待敖乙那边开始落下第三道天劫,雷霆与天火齐飞,龙血与灵气共溅。 李长寿闭上双眼,留下部分心神在此地观察敖乙的状况,随时准备出手扔九转金丹,其余心神尽皆回归本体。 本体在小琼峰一处空旷的林地睁开双眼。 唉,又到了一劫一度的天道关爱环节。 规矩他懂,九成八的天罚嘛。 如今八九玄功也算有成,一滴半的祖巫精血已完全消化,被道祖老爷劈一顿就劈一顿,这有什么大不了? 让别人来,他们还不一定有这待遇! 为此,李长寿有感而发,特地作诗一首。 【《挨抽》 洪荒?佚名 小时候,天劫是令人生畏的烤仙肉机,小命在这头,成仙在那头。 长大后,天劫是摆在面前的艰险雄关,小命在这头,长生在那头。 后来啊,天劫是是一条条紫色的神雷,小命在这头,屁股在那头…… 苦难,也可享受。】 敖乙开始渡第四道天劫! 李长寿仰头看着阴沉的天空,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对着天空拱拱手。 又一阵……敖乙开始渡第五重天劫。 李长寿眉头一皱,略微有些紧张,总觉得天道在酝酿一波大招,自己这次还是要多准备一些障眼阵法…… 敖乙开始渡第六重天劫…… 敖乙开始渡第七重天劫、敖乙冲上去了! 带着一声勇猛无畏的龙吟,青龙直接撞入了那九层黑塔劫云之中,青蓝色的冲击波在天边远远荡开,化作狂风席卷方圆数千里之地! 一时电闪雷鸣,无数闪电对敖乙劈砍,层层天火包裹青龙血迹斑斑的身躯! 青龙沐浴雷光天火之中,身形奋力摇摆,仰头发出一声声气力十足的龙吟,霸气尽显! 终于,宝塔顶端酝酿出层层雷光,一颗融合了雷、火、风、水之力的天劫雷球,抽干了整个天劫之力,朝敖乙镇压而下。 青龙浑身浴血,身上鳞片小半已破损,但此时犹自毫无畏惧! 昂首,举爪,修长的龙身挺立而起,浑身震颤中,涌出一股股血脉之力。 我,敖乙,祖龙之孙,龙王之子! 龙族入天庭先行者,已经做完了自己的大事,但必将成为族内的一根支柱,成为教主哥哥左膀右臂! 此刻面对天劫最后一重,成则一飞冲天,败则粉身碎骨,当无悔天地一行! 愿吾龙族,长盛不衰! 昂—— 敖乙一双龙目迸发出璀璨光亮,龙首之后的逆鳞闪耀出紫红色光亮,龙躯直直飞起,撞向那最强的一记天劫! 蜕变! 跃升! 百死不悔,战魂不熄! 震天的雷炸之声中,敖乙身躯被雷光吞没,而后天劫之力一瞬爆涌,疯狂轰击敖乙全身各处,敖乙元神被心魔之火疯狂灼烧。 他在咬牙硬挺,不肯发出半声痛哼,意识恍然有些模糊,心底却泛起了自己昨日与教主哥哥的对话: ‘一转眼你也要金仙劫了,我自是不担心你的实力,但总归是要问一句,道心可有缝隙?’ ‘嗯……有。’ ‘哦?是什么?’ ‘一个冷面老道,人族练气士……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我今日之之成就。 这次金仙劫,乙定克服这般心魔,定不会让兄长失望。’ ‘加油!你可以的!克服执念……啊哈哈哈哈,谁还没个不堪的往事!’ “那老道!” 雷光中,浑身是血的敖乙突然怒吼,声传整个天阙! 李长寿精神一震,道心略微有那么一点忐忑,毕竟,南海洗龙案…… 轰! 似是敖乙的龙躯直接炸裂,但仔细一看,却是敖乙最外层的龙鳞炸飞开来,在他大吼声中,龙躯各处血光涌动,竟在雷劫之中飞速涨大! 一片片银白色的龙鳞从敖乙脊背探出,转眼将他身躯包裹,一根根银色的龙鬃飘柔柔顺,迸发出璀璨的银光,强行将最后的天劫之力冲散! 千丈长的银龙冲天而起,撞碎劫云,在空中仰头咆哮,用龙族古语,爆发出了心底那声等待多年的呐喊: “我不怕你了!” 侧旁姜思儿喜极而泣,李长寿却是嘴角微微抽搐,心底叹了口气。 以后,还是对敖乙……再好点吧。 不过话说回来,此次自己的亲友渡劫,为什么自己没遭天罚? 道祖老爷烦了?腻了? 李长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坐在那陷入沉思。 似乎,是跟自己干预天劫的程度有关。 带着复杂的心情,李长寿本体遁入地下密室,躲去了安稳之地; 在天庭的纸道人也站起身来,与众天庭兵将等待敖乙回返。 接下来是给敖乙举办的庆贺仙宴,虽热闹,但也不必耗费什么心神。 …… 敖乙顺利渡过天劫后,实力全面飞跃。 天劫对人族的好处,大多集中在‘大道感悟’类; 而龙族经过天劫洗礼,却能激发自身血脉,得到全面升华。 李长寿后面特准了敖乙几年假期,让他能跟姜思儿好好腻歪,且在龙宫做些应酬。 又半个月后,各处再次恢复了平稳,但这平稳之下却暗藏汹涌。 此前度仙门响起的急促钟声,就是因度仙门遭受到了新一轮威胁。 ——度仙门有几名外门执事,在外奔走时遭了算计,二死六伤。 但好在,度仙门如今已是今非昔比,而度仙门的掌门季无忧此次也没直接上头,知道大劫在头顶盘旋,做出了相对稳健的选择。 封山。 李长寿对此事给予了较高的关注,用纸道人调查了背后对度仙门出手的势力,发现对方并没有明显的大教背景,这次跟度仙门外门执事起冲突,也是因争夺宝物…… 劫运作祟? 李长寿并未放下警惕,持续暗中调查此事。 正当李长寿担心,度仙门将会卷入仙门之乱,开始盘算如何帮度仙门度过这次劫难时,南海海神庙来了两个阐教的熟客,给李长寿带来了一则比较关键的情报。 所谓的阐教熟客,自是太乙与玉鼎。 他们带来的消息,却是与一直平静的人族凡俗有关。 玉鼎真人道:“贫道本是在三千世界中,去为戬儿找寻下一个历练处,不曾想遇到几名金仙境邪修在一处小仙门中烧杀抢掠。 贫道出手击毙了这几名邪修后,在他们储物法宝中发现了这枚玉符。” “哦?” 李长寿将玉符接过,放在纸道人掌心,打起精神、做好准备,小心翼翼探查了其内的内容,眉头渐渐皱起。 这几名邪修接了个活,雇主让他们三个月后,于五部洲南海之地集结。 这玉符之中信息有限,只有去哪集合,以及各类叮嘱,只透露出,这次是要去南赡部洲之中杀几个凡人帝王。 莫非,有人针对天庭支持的商部族,意图扰乱封神大劫的节奏? 此事天道岂会坐视不管? 也不对,或许让玉鼎真人遇到这几个邪修,得到这封密信,本就是天道在背后指引。 虽然有孔萱大姐头在商部族坐镇,但李长寿还是决定稳一手。 “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转世身就在南赡部洲玩耍,此事不得不重视起来。 两位师兄可有空闲,能否在南洲做个照应?” 玉鼎真人含笑点头,太乙真人却是眉头紧皱,沉吟几声:“这个,贫道就算了。” “师兄有事要忙也无妨。” “这个,也不是有要事,就是……有时候,长庚你也知道,贫道这嘴它有自己的想法……” 太乙真人苦笑道:“总之,莫要让贫道与七情化身碰面就好。” 李长寿和玉鼎真人对视一眼,两人不由仰头大笑,笑出了没心没肺之感。 与此同时,一道玉符划破东胜神洲的天际,砸向了度仙门的护山大阵,即将砸上大阵那丝薄润滑的光壁时,被一只大手稳稳接住。 “咳,咳咳!师父他老人家怎么突然传信?” ———————— 【PS:玉兔练舞第二弹已顺利上线,上个月更新31W成稿,这个月作者菌会继续努力,保质保量!求票求订阅!虽然上半年可能留下了诸多遗憾,但下半年,祝老爷们喜事连连。】 第五百四十五章 灵山一动,八方来信! ‘唉,门内有个大神,做掌门当真越来越难了。’ 季无忧站在自己小屋的窗前,眺望着窗外云峰雾海,那枚玉符在他指尖来回翻转,眼底带着几分思虑。 这是师父给的传信玉符,让他带些高手去驰援同为人教仙宗的逍遥仙宗。 逍遥仙宗于中神州内开山立派,底蕴远超他们度仙门,他带人过去也只是助助声威。 但凡是一方势力,自是难免与人结仇结怨,按洪荒的规矩,便是三教仙宗,若因积怨旧仇而爆发仙门大战,圣人弟子不会主动干预。 在洪荒立道承,本就是为了将自身之道发扬光大; 若道承本身立不稳、站不住、争不过,那也怨不得别人。 只有像此前度仙门遭一些傀儡妖魔偷袭,度仙门祖师爷度厄真人出手、玄都大法师现身,才算合情合理。 三大仙门与逍遥仙宗起了摩擦,有可能爆发仙宗全面大战,度厄真人这般老一辈高手也不好直接出手,所以才将玉符发到了度仙门,派弟子过去意思意思。 换做此前,这般情形一般都打不起来,双方各自来了援护后,自会有德高望重的前辈‘凑巧路过’,然后‘我来说句公道话’,做个和事佬。 但现如今…… “不稳啊。” 季无忧低头咳嗽了几声,看了眼自己元神,略微叹了口气。 炼神通都能把自己近乎炼废,这是他真没想到的。 也是自己底子不够、本源太弱,成金仙已有些勉强,强行修行这般厉害神通,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当然,他只是元神虚弱,并不是道躯虚弱。 之前懂事的小弟子酒乌偷偷拿来的什么毒龙酒和固元灵丹,他用了一点,也没什么明显的效果。 时至今日,季无忧依然有两个困惑: 人教道承为何道侣比例总是比其他仙宗高了数倍? 长寿到底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底下,成为了天庭第二号实权仙神、人教教主太清老爷的二弟子? 还与云霄仙子定下了此生之契…… 想不明白,搞不太懂,就很费解。 长寿的秘密,季无忧一直在全力守护着,以至于数次站出来强行圆谎,为长寿遮掩了一些异象。 他原本并不理解,为何从前长寿非要闷着此事,但渐渐的,季无忧明白了。 长寿将度仙门弟子的身份,当做了一层伪装,从而在自己崛起的过程中,躲避西方教的目光。 而季无忧之所以数次主动现身相护,且极力控制自己的倾诉欲,甚至连自己师父都没说太多,除却是因李长寿有所请,最主要的原因…… ‘长寿也是度仙门的弟子,自己做掌门的,能帮自是要帮的。’ 季无忧缓缓呼了口气。 也不知忘情他们在三千世界境遇如何了,能帮长寿做事,其实也是各自机缘,能得天道功德、天庭气运。 可惜,他是度仙门掌门,物色好下一任掌门之前,也不能提前退休,去三千世界中精彩精彩。 玄雅在天庭是否如意? 这傻丫头有时太过正直,而洪荒中人心最是险恶,能去天庭发展也是好事。 但门人仙人是否去天庭,还是尊重各自的选择。 修行求的是长生,但在一个中等规模的仙门来看,长生仙少之又少,故大部分炼气士追求的,其实是寿元悠长、无拘无束。 这点,长寿似是感触不深,自己稍后若有机会,也是要跟长寿说一说…… 咳,进言,进言。 今非昔比小长寿,一直未动虚掌门。 指间玉符停下转动,季无忧转过身来,将玉符放于袖中,驾云飞出窗户,隐藏行踪,朝小琼峰飘去。 抵达小琼峰外围,季无忧稍微等了一阵,待前方出现灵气波动,他便悄然钻入了小琼峰这厚厚的大阵中。 每次感受小琼峰的大阵,季无忧心底就会泛起两个字…… 浪费。 一个峰上也就三两个弟子,搞这九重十二阵有什么用?总不可能有大罗金仙会出手轰击小琼峰吧? 真要如此,那大罗金仙岂不是死定了? 飞过厚厚的阵法灵力对流层,一座安宁、静谧,又透着几分祥和的灵峰,就展露在眼前。 看一眼那满是木华之精气的上古灵木林,感受下那灵湖中蕴的上古水元之精,整座山峰在仙识感知中,像是天成的福地…… 但季无忧可是完全清楚,这小琼峰原本只是一个在万年前大战中被削掉了峰头、毁了灵气的小破峰。 长寿,已是厉害如斯。 嗯?这湖边怎么多了一座小峰头? 嘿!会动的! 那小山一般的巨伶俐站起身来,对季无忧抬头、挥手,动作虽很自然,但因为身形太过庞大,以至于显得十分缓慢。 “师——父——” “伶、伶俐啊,”季无忧松了口气,感受着熊伶俐那浑身上下酝酿着的恐怖力量,喉结禁不住颤了两下。 这还是自己的记名弟子? 这,一拳下来,自己这个本来就有伤在身的金仙恐怕都要重伤吧? 不愧是跟着长寿混的人教骨干! 季无忧露出温和的笑意,左掌探出,仙力凝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在熊伶俐额头轻轻拍了拍,笑道: “最近不见,长高了,不错,不错。”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小琼峰上响起了闷雷声。 灵湖边,正在熊伶俐带起的大风中凌乱,等待季无忧落下来的李长寿与灵娥,目睹此景也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李长寿自是纸道人在此地,本体已经开始做准备,去南赡部洲阻击那些要狩猎凡尘帝王的邪修。 这八成又是西方教在搞事,而这个手段,比起之前西方教的行事要高明许多。 堪称釜底抽薪,专打天庭的软肋,瞄准了李长寿颇为在意、影响最为深远的,天庭、仙契、商部族体系,从而影响天庭对封神大劫的影响…… 盲猜一波西方教大师兄弥勒在操作。 如今这个时机,确实是西方教该做点什么的时候了,不然就只能束手待毙。 见季无忧缓缓飞下来,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与灵娥一起做道揖行礼。 “拜见掌门。” 季无忧连忙降下云头,对着李长寿回了一个道揖,笑道:“拜见星君,是贫道该拜见星君。” 灵娥禁不住掩口轻笑,道:“师兄,我去为掌门沏茶。” “将我从瑶池带回的好茶拿出来,”李长寿如此叮嘱一句,摆了一张矮桌、两只蒲团,请季无忧一同入座。 灵湖对岸,熊伶俐再次躺了下去,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就开始了独特的修行方式。 借血脉强化自身。 超舒服的说。 季无忧笑道:“长寿,最近天庭事务可繁忙?” “尚算安静,”李长寿叹道,“只是如今大劫降下,天地间颇为不安生,从中神洲到东胜神洲,再到三千世界,炼气士流血越来越多。 根据天庭监测,只是最近数年的炼气士死伤,都已超过过往数百年。” “唉,多事之秋,”季无忧缓缓叹了口气,“天地无常势,生灵有繁凋,这也是自古而来的道理。 长寿你所做的,已是绝大多修道之人所不能做的,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李长寿含笑点头,“多谢掌门。” “喊贫道道号就是了,你现在可是贫道的长辈。” “在度仙门内,长寿自是度仙门弟子,”李长寿笑道,“掌门不必担心,此事我特意对老师请命过,得了老师应允。” “哦?”季无忧眼前一亮,小声问,“咱们圣人老爷……可健谈否?” 李长寿沉吟一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稳妥。 说老师不健谈吧,老师能拉着自己聊个十年八年,各种话题都有涉及,比如自己第一次去太清观拜见,聊了三年之久。 可说老师健谈吧,到目前为止,与太清老师独处时,老师的话语平均装填周期是十四点六天…… 李长寿道:“老师说话言简意赅,而且平易近人,清静无为。” 季无忧顿时有点晕乎。 真·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灵娥端着茶水自侧旁飘来,跪坐在师兄身侧,为掌门和师兄奉了茶水,就抱着托盘飘回草屋。 李长寿笑道:“掌门可是有事来寻?” “也无其他要事,”季无忧将在袖中摸出那枚玉符,递给李长寿,正色道:“家师让贫道带几个高手去一趟逍遥仙宗,帮他们撑撑门面。” “哦?” 李长寿将玉符接过,小心探查了一下,随之面露恍然。 他问:“据掌门所知,这几家仙宗可有问题?” “问题是指他们背后有无大教踪影?” 季无忧沉吟几声,掐指推算自是毫无所得,便道:“据贫道所知,这三家仙宗与逍遥仙宗积怨已久,此次联手发难,未尝没有借大劫之势的打算。 这种属于仙门立身之事,按规矩,除却逍遥仙宗的开山祖师,家师和其他人教高手都不可直接出手,不然会被人说以大欺小、说人教输不起云云,会折损咱们人教的名誉。 故,老师命贫道带人前去助拳,这其实也是一种……惯例。 只是如今大劫降临,贫道隐隐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什么事。” 李长寿缓缓点头,仔细思索了一阵。 “掌门还是多加小心,”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两瓶丹药、一沓纸人,正色道,“这是我的纸道人化身,若掌门遇到危急,可随时呼唤我。” 季无忧笑道:“这倒是不必了,在洪荒混了这么久,也有安身立命之手段。” “掌门,”李长寿面容颇为严肃,“你这话就有些危险。” “嗯?” “还是拿着吧,稳一手。” 李长寿笑道:“就当这是本星君之令,请掌门随时与我联系。 倘若掌门遇到麻烦,我直接以天庭太白金星的容貌现身,唬一唬对方也是好的。” “哈哈哈哈!” 季无忧抚掌大笑,将纸道人与丹药放入袖中,笑道:“贫道就稳这一次!” 李长寿仿佛听到了乒的一声,有什么奇奇怪怪‘旗子’碎掉的响动,又叮嘱了掌门几次。 自己受掌门恩惠也是颇多,如今世道正乱,道门仙宗倾轧之势渐渐浮现,不管其下有没有人暗中搞鬼,这都是大势。 封神大劫波及的不只是圣人弟子,还有三教仙宗,这一点李长寿在尚未成仙时,就已经有了清晰的推算。 大势难改,天道碾压。 欲要均衡,着手微弱。 季无忧走后,李长寿心底也仔细思索了一阵,心神在度仙门附近埋藏的纸道人军团身上滑过…… 论自己埋藏在度仙门地下的‘仙力总量’,足以把整个度仙门夷为平地……数十次。 仙力嘛,消耗了就可吸纳灵气转化回来,洪荒天地此时灵气还算充沛,自不会有缺。 “师兄,”灵娥在旁飘了过来,收拾茶杯茶壶,“怎么回事呀?” 李长寿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掌门要去给逍遥仙宗助拳。” “逍遥仙宗?好吧,没什么印象呢。” “不必挂念,专心修行,”李长寿笑道,“柯乐儿都已成了金仙,你虽然不能急躁,但也要加把劲才是了。” “哎!” 灵娥甜甜的答应一声,在旁眯眼笑着。 ‘等本仙子金仙境了,就把师兄你迷倒扔到床上,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李长寿下意识做出侧耳倾听状,这具纸道人顿时化作一缕青烟钻入灵娥袖中,留下了一句:“为兄且忙正事。” 灵娥吐了下舌尖,端着托盘低头飘走。 …… ‘水神大人~水神、啊不,星君大人,是我,您的崇拜者,小谛谛呀。’ 李长寿刚听到这般呼喊,一口茶就差点喷了出来。 这呼喊声,自是身在轮回塔中的谛听,在对他藏在酆都城中的纸道人,利用谛听天生神通的逆向神通,直接对李长寿心底传声。 当然,李长寿可瞬间斩断这份关联,只不过…… ‘赎罪兽’主动传递风声,虽然不能全信,要提防是否为对方放出的烟雾弹,但自己还是可以听一听的嘛。 就听谛听传声道: “老规矩,您不必回应,别封锁心神,咱就能感应到您的想法。 那个西方教大师兄又来骚扰我家主人了,他还很得意地说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这次他要瞄准南赡部洲俗世的人族王权,好像是要针对那个得了天庭庇护,也是星君大人您一力扶持的商部落。 只要找些邪修,刺杀了商部落的首领一族,自可扰乱天庭的布置,甚至进一步影响整个封神大劫的走势。 这次,他这招确实挺厉害,星君大人当早做提防。” “此事我已知晓了,他还说什么了?” “好像是想劝我家主人支持他,已经说了很多陈年旧事,”谛听话语中颇为不屑,“早先干什么去了? 我家主人受灾受难的时候,他可是躲在暗处根本不想向前。 现在看西方教有了主人这个气运支柱,又到了大劫有好处可捞的时候,就出来蹦跶了。 哼,瞧不起他。” 谛听抱怨几句,李长寿却一阵思索。 李长寿在心底又问:“你主人可说了什么?” “主人只是说此事与他无干……” “多谢提醒,你主人自是与此事无关。” 李长寿心底如此道了句,就将纸道人的一缕元神之力封锁,断了与谛听的联络。 这个弥勒,感觉……有点欠了火候。 还是当年的地藏更为棘手,让他有无可奈何之感。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或许弥勒闭关太久,对整个洪荒局势的把控之力虽然还在,这计策也颇为厉害,有点四两拨千斤的味道,但计划还没开始,就去找地藏炫耀…… 嗯? 若不是炫耀,而是故意给自己下套? 李长寿仔细思索一阵。 虽不能排除阐教与西方教暗中联手的可能,但这点可能性十分微弱。 稳一手,这就去请太极图! 把金鹏暗中调过去,提前见一见孔萱大姐头,将布置做得周全到不能再周全。 若这般,自己还护不住商部族…… 那就只能请天罚之雷护持正道沧桑了。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让自己全心投入这场算计,与西方教大师兄好好较量一番。 ‘嗡~~’ 得,刚应付了个自我攻略的盗版眼线,又来了个正版眼线。 也不知,文净带来的消息是否与玉鼎真人、谛听给的消息有所不同。 :。: 第五百四十六章 弥勒!【大杯求票!】 沙沙的轻响声中,纸道人肩头那不起眼的蚊子悄然消散。 李长寿心底略微一动,对文净道人尚未完全散掉的神识,传声道: “稍后莫要一直用这蚊子的模样现身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今后……把神通加点伪装,做成金蝉或者蚂蚱的模样吧。” 灵山山脚的隐秘洞府中,正泡在水池中的文净道人顿时有点懵。 星君大人当真……有些一言难尽呢。 小琼峰地下密室中,李长寿摊开一张纸,静静梳理着对方的这次算计。 文净道人带来的消息,与谛听给的消息相差不多,只是角度略微有些不同。 玉鼎真人意外截获的邪修玉符中,邪修得到的消息,是去灭几个南赡部洲的人族国主、首领,也就是所谓的‘凡人帝王’; 那弥勒去找地藏‘倾诉’,对地藏透露的算计更明确、也更详细,目标就是商部落的首领一族,即‘契’的儿孙; 而文净道人带来的消息,是她所得的命令。 这命令并非是去亲自出手对付凡人,而是在南海之南等待,无论那些邪修事成与否,在‘退路’的另一端,将这些‘雇’来的邪修一个不留,尽数湮灭。 三个讯息,三个不同的角度,却可合理的统合。 西方教想用最小的投入,换来扰乱天庭步伐的结果。 自紫霄宫中,天庭玉帝当面怼了两位西方教圣人,两方势力就已站在了对立面。 西方教干扰天庭,就是在为自身换取喘息之机。 李长寿一番推敲下来,觉得西方教除了保密工作做的太差了点,这算计本身是没问题的。 不管如何,自己还是慎重对待,哪怕是杀鸡用了宰牛刀,也无妨。 顺便,还是要分一些心神在掌门那边,免得掌门遭了大劫算计,成了不起眼的浪花。 普通金仙对大劫影响很微弱,能护自是要护的; 若无度仙门,也就没此时的自己嘛。 李长寿轻叹了声,去师父草屋上了三炷香,转身投入了这次的算计中。 狙击西方教! 顺便再设计个小情节,让文净道人能不经意间立下点功劳,强化她与自己的对立关系,最好是有一段追杀的戏码。 如此,倒是能让经过了圣人考验的文净道人,在西方教中获得更多话语权。 ——这些都是附加题,还是先把卷面得分都拿了吧。 李长寿准备了两个月,提前跟孔宣联系了此事,又请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在侧旁做个策应。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是第一次将早就追随自己、却一直在吃喝玩乐的十九位人族前辈高手,玄都师兄从玄都城带回来的十九名魔兵,带到了另一处埋伏点。 顶尖大能孔宣,阐教两位真人,十九名总体战力绝不可小觑的上古人族魔兵; 再有他这个即将奔赴南赡部洲,带着太极图、玄黄塔、乾坤尺的人教小法师,应当…… 咳,不插旗,尽全力。 再多稳一手,把契的几个孙子分开安置,只要大义不失、仙契无恙,商部落崛起为商国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老规矩,图老大带着塔爷、尺哥来的时候,旗姨也一同降临。 李长寿端着离地焰光旗去找灵娥时,灵娥立刻反应了过来。 “师兄,又要出门了吗?” “嗯,”李长寿带着温和的微笑,“不必担心,我只是去南赡部洲一个月左右,老师的宝物你且贴身收着,莫要离了身。” “哦,”灵娥答应一声,眼底带着少许不舍。 虽然师兄在山中时,他们师兄妹也不是天天一起待着,师兄让她专心修行、不处理仙盟事务后,她也在努力修行、天天闭关。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灵娥的脑袋,身形随之消失不见,乾坤泛起淡淡的波痕,自是用了高明的遁法。 “还说什么,外面凶险,让人家尽量不要出去溜达,自己却天天往外面跑,眼里根本就没有本师妹,哼!” 灵娥嘴角撇了撇,背着手、嘟着嘴郁闷了一阵,很快就哼起了轻快的曲调,去自己最喜欢的湖边树下打坐修行。 借着纸道人看到这一幕的李长寿,也只是轻笑了声,心神挪去了天庭。 此时要提前告诉玉帝陛下一声,给玉帝陛下一点参与感,弄个化身下来忙活之类的,毕竟玉帝陛下现如今都快闲的…… 咳,天庭无事久矣,玉帝依然能稳坐凌霄殿中,这就是难得的毅力与责任心。 果然,李长寿去找玉帝禀告了此事后,魏深末将军就兴冲冲地去通明殿中取了令牌,褪下战甲、换上了一身紫红色的道袍,暗中前往南赡部洲与李长寿汇合。 如今商部落虽发展迅猛,占据了南赡部洲东部大片地盘,但境内的繁华大城并不算多。 此时商部落已将目光放在了南洲中部的繁华地带,开始不断蚕食、进军,掠夺来的俘虏源源不断提供富余的劳动力,权贵阶层初步成型。 但因为仙契限制,当权者尊祖训无法用仙丹灵药延续寿命; 便是有心存不甘的商部族首领一族,暗中搞来了灵丹,这些灵丹在抵达他们嘴边时,都会自行炸碎。 而这种不尊祖训、违背了仙契的‘契之后人’,要么是暴毙而亡,要么是疯癫失智,几次尝试后,商部族首领一族,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间一场富贵,不慕仙神寿元。 南洲中部,某繁华城池的高楼雅间中,听着李长寿传声介绍这些,魏深末品着凡间之茶,不断点头称善。 “辛苦长庚爱卿了,那么久之前就在安排此事!” 李长寿…… 感情您就没关心过仙凡分离这般大事! 这些当年他都写在奏表中了,真过目就忘…… 魏深末笑道:“对了,有琴玄雅就是这一族原本的公主对不对?这次要不要将玄雅也调过来?” 李长寿道:“自是陛下您说了算,只不过玄雅来回奔波……” “就这么定了!” 魏深末立刻拍板并闭上双眼,很快就睁眼道了一句:“木公已去安排了,稍后玄雅就会带一队天兵,暗中扮作凡人进入商部落。 这些年,玄雅为提升天庭形象和影响力,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长庚爱卿想想,该如何赏赐玄雅呀。” 李长寿笑道:“不如等玄雅渡过金仙劫,真正能领军一方,再行封赏之事。” “行,你这个师兄说了算,”魏深末对李长寿挑了挑眉。 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几句,总觉得玉帝陛下不是突然考虑周全了些,而是变着法给他安排点‘好事’。 有个一心给他这个手下发福利的顶头上司…… 着实心累。 另一面,李长寿一直在暗中观察空虚掌门季无忧周遭环境,也算见证了一下,什么叫做‘仙门扯皮’。 正如季无忧所说的那般,逍遥仙宗与那三家仙门,在多方势力介入后,并未真的打起来。 双方先对峙了一个月,期间各路援军纷纷抵达; 又有辈分较高、人缘较好的大罗金仙,‘偶然路过’站出来‘有一说一’、‘确实’了一番,三大仙门便气愤难平的退兵,双方开始扯皮谈条件。 李长寿对此也总算放下了心来。 其实,真正想要覆灭一家宗门,必然是暗中筹谋、雷霆发难,最短时间内凿穿护山大阵,爆发出最强的绝杀之力! 像这种四处拉援军、双方高调对峙、不断秀肌肉的操作,反而是为了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多弄点好处。 四家仙门找了个山头,在双方众多前来援护的高手瞩目下,开始悉数彼此之间旧事。 从百年前起冲突死伤了几个门人弟子,一直说到了几万年前在坊镇上,某仙门长老买了逍遥仙宗出品的劣质丹药。 逍遥仙宗也是临时把清静无为放在脑后,一桩桩数落先前旧事。 像什么,几个散修盗用他逍遥仙宗的名义,骗了某仙宗一批法宝,这仙宗来找逍遥仙宗要灵石,结果双方大打出手,成了中神洲的笑话……等等。 当双方关系再次僵硬、紧张,就又有和事佬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双方各退半步,继续扯皮。 这一来二去,李长寿看得津津有味。 本是弱势方的逍遥仙宗,必然是要让出几家坊镇灵药铺子、赔一笔灵石,现在的问题,就是损失的多寡了。 总算,扯皮近五十天,这场闹剧落下帷幕,逍遥仙宗出了点血、危机解除。 度仙门掌门季无忧带着几位长老,参加了逍遥仙宗的答谢宴,就低调地踏上了归程。 李长寿并未放松警惕,哪怕南海那边开始出现邪修踪迹,西方教的算计即将开始实行,他也依然留了部分心神在季无忧身侧。 这段时间,李长寿带着玉帝化身到处游山玩水、巡查人族凡俗,南赡部洲各处的布置都已完备。 南海邪修刚露踪迹,李长寿就把金鹏元帅调来,做全局策应。 又在南赡部洲几个较大的国度都城中,安排了纸道人随时监察,避免因此地国主被灭族,而酿成人祸。 算计来、思考去,李长寿都觉得自己没留下什么漏洞。 当他与魏深末一同抵达商部落首领所在大城,与孔宣在一处雅致的宅院碰面。 孔宣直接问: “既已掌握敌手动向,何不在对方聚集时,直接动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也可避免给此地凡人带来恐慌。”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道:“稳妥起见,还是守在此地较好,也不知这些邪修是不是幌子,贸然出手反倒容易遭对方算计。” “确实如此,”孔宣轻轻颔首,静静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低眉思索。 一旁魏深末却是禁不住各种皱眉,下意识看向孔宣,又赶紧挪开视线,打量着开天辟地后第一只孔雀。 却见孔宣此时,已是完整的女子相貌。 身段纤柔、曲线有致,面容变得秀丽,凤眼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一二妩媚,原本只是阴阳未定的她,此刻归于女儿身,便得了女子本该有的资本。 能让‘小师祖’江林儿泪流满面的那种。 魏深末看向李长寿,对李长寿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李长寿却是瞬间读懂这眼神的深意,对魏深末传声嘀咕一句‘大法师’,赶紧澄清此事。 孔宣轻声问:“他最近可回来过?” “紫霄宫议事时回来过,”李长寿道,“但随后就赶回玄都城中了。” 孔宣点点头,并未多说,坐在那闭目养神。 虽定了性别、划分了阴阳,但她性子却未曾变化过,骨子里的傲气难以掩盖,也无心去遮掩。 在此地等了不过半日,李长寿的纸道人就探查到,在南海某座岛屿上飞出数十道流光,朝南赡部洲商部族的这座大城方向扑来。 “来了。” “嗯,”孔宣应了一声,身周绽放出五色神光,缓缓睁开的双目之中,满是森然杀意。 李长寿看了眼自家掌门,发现掌门已是平安回返度仙门,也就将大半心神放到了眼前之事。 南海之滨,安水城中。 金翅大鹏鸟化作的青年道者正捏着一张圆饼,慢条斯理地在街边品味着。 当那道道流光在万里之外迅速滑过,金鹏露出几分惋惜,张口将肉饼吞没,拍拍手掌,身形化作一缕微风消失不见。 …… “开始了。” 轮回塔顶层,坐在角落阴影中的道人轻笑着说了一声,身上的道袍宛若布袋一般,还打着几个补丁。 窗户下,谛听百无聊赖地晃了下尾巴,在它身侧盘坐的地藏睁开双眼。 地藏问:“既然明知必败,为何还要白白耗费精力?” “哦?” 那微胖的道人的嘴角始终带着微笑,反问道:“师弟觉得,如何才算胜,如何才算败?” 地藏不由默然。 微胖道人手中多了一只金色的钵盂,将钵盂缓缓推向前方,其内透出一片光幕,显出一座凡俗大城的轮廓。 在大城南侧的天边,数十颗星辰一字排开、轻轻闪烁,朝这大城迅速扑来。 微胖道人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浓郁了些。 “差点忘了,师弟的坐骑能监听万灵心声,这般情形自是不用贫道来展露,坐在此地就已探知三界诸事。” 地藏皱眉道:“大师兄话中有话,似是在怀疑我什么。” “不错,贫道确实有所怀疑。” 这身形微胖的道人,西方教大师兄弥勒坐正身体,向前探了半边身子,一张略微泛着油光的笑脸,却让谛听下意识低头,不敢直视。 弥勒缓声道: “贫道自不是怀疑师弟,师弟能为灵山牺牲自我,贫道自是敬重得很。 只不过,师弟不觉得,前几次与水神的博弈,凡事都透着一股蹊跷吗? 他李长庚当真就料事如神,处处抢占你我先机,便是东海破龙眼之战,他赶来的,也未免太过及时。 师弟可曾怀疑,这里面有些问题?” 地藏目光来回晃动,眼底带着几分思索。 此时,那金色钵盂投出的光幕中,数十道流光已冲到大城附近百里,就要朝着大城居中的皇宫砸落。 而在那座大城中,突然闪起五色神光,一道身影极快地出现在空中,静静站在那,面对着来袭的数十名邪修。 凤族,孔宣。 弥勒看了眼画面中的情形,似乎对此毫不在意,继续隔着光幕,注视着地藏与谛听,笑道: “师弟,你这坐骑除却能探听万灵之声,似乎还能反向对万灵传输心声吧。” 谛听身体一僵,莫名感觉一股寒气从四肢百骸冒出。 仿佛,那笑脸之后是极凶极恶的凶兽,能一口将实力还算不错的它吞掉。 地藏冷然道:“大师兄,我不知你具体是何意,此时你应当关注你安排的这批人族练气士。” “他们?” 弥勒笑道:“师弟你知凡人如何捕鱼吗? 有一种方式名为垂钓,取细绳、细钩,以鱼饵包裹之,沉入河流水池湖泊之中,静待一阵,鱼食饵便中了垂钓者的计策。” “大师兄用了连环计?” “算不上什么连环计策,只不过是一些小布置罢了。” 弥勒抬手指向光幕,又似是隔着光幕指向了谛听,让后者的身体几乎绷紧。 “师弟你看,”弥勒的笑容渐渐收敛,“这女子就是凤族孔宣,有神通五色神光,实力堪比道门顶尖圣人弟子,便是为兄也没有把握胜过他。 这些从三千世界搜罗来的邪修亡命徒,完全不知道他们要面临这种敌手,此时已开始慌乱。 看,孔宣出手了。” 光幕所显,孔宣五色神光闪烁,如同五把利剑横扫天穹,十数名冲在最前方的邪修身首异处。 孔宣冷哼一声,显露自身威势。 那群邪修懵了几瞬,在孔宣身形闪过,出现在这些邪修面前时,剩下的二十余名邪修扭头就跑,各显神通,比来时的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孔宣冷哼一声,手起神光落,又是数道身影被五色神光横斩。 这不过是五色神光最浅显的运用,其封、禁、囚、刷等效果,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轮回塔顶层,弥勒含笑讲解着这一幕; 那谛听不知为何开始浑身轻颤,把头埋在爪子中,完全不敢抬头去看。 “看,这些散修很聪明,开始四散逃走,南边又飞来了一只金鹏鸟,便是先投去灵山,又叛变去了天庭的金翅大鹏,与孔宣正是姐弟。 不过,有几个人身上还带着大挪移符,可以将他们的身形直接挪移去南海之南。 那里,贫道安排了数十只鸿蒙凶兽。” 地藏缓缓点头,言道:“计策是好计策,但师兄似乎低估了水神,这般浅显的陷阱,他自不会上当。” 弥勒道:“这可说不准。” “师兄可还有其他布置?” “唉,”弥勒轻轻一叹,“为兄其实不愿出手管这些,但咱们西方教确实到了危急之时。 为兄仔细观察了水神许久,也将咱们屡次与水神交手的情形,进行了完整的还原,找出了水神的弱点…… 师弟你是否觉得,水神擅谋算、本性多疑?” “不错。” “那你就错了,”弥勒道,“水神这个人,其实一直在追求最大的把握,本性并非多疑,而是求稳。 就比如此时……” 光幕中所显: 在孔宣与金鹏前后包夹之下,四散而逃的邪修迅速溃败,但有几人在混乱中拿出一枚枚玉符,侥幸逃过五色神光与金羽。 这时,那金鹏毫不犹豫就朝着南海之外追去,而孔宣并未强追,径直回了那座大城。 “看,”弥勒笑道,“这对姐弟应当没有机会交流,却如此果断的采取了一攻一守的态势,自是水神在暗中指引。 哪怕轻松取胜,尤不会麻痹大意,这就是水神的行事风格。” 地藏反问道:“金鹏独自穷追,如何算稳重?” “师弟你错了,追上去的不只是金鹏,还有咱们看不到的水神。” “师兄为何如此笃定?你我都未见水神影踪,或许他今日只是化身在此地,本体并未显露。” “为何如此笃定……师弟且看。” 弥勒手指轻滑,金色光幕中出现了一片黑暗之地,似是天外虚空。 此地有这一轮巨大的六芒法阵,其上显现一口灰色漩涡,能勉强看到数十身影,或人形,或凶兽,潜伏在法阵周围。 大挪移符的落点就在此地,那几名邪修从中依次钻出,一道曼妙的身影主动迎了上去。 轮回塔中,神、灵、兽注视着这一幕,地藏已是看到了那几个人的结局,嘴角露出少许苦笑。 弥勒眯眼笑着。 “师弟还没发现吗? 水神还是海神时,本体每次现身,要么是在大法师身旁,要么是有诸多至宝护身,这些都是随着水神实力不断提升而出现的变化。 为兄本次所选的目标,看似只是凡俗大城,但其实是水神一项有关天庭、人族凡俗相连大计划的软肋,他自会十分重视,本体必会在此地,还会带着先天至宝太极图、天地玄黄玲珑宝塔一同在此地。 在刚才这种情形下,金鹏既然追上去了,水神没理由放任自己爱将涉险。 若按水神的行事风格,此次要出手的实际是他,金鹏只是去策应。 有太极图和玄黄塔护身,除却圣人出手,谁都伤不到他,他出手,才是最稳妥的。 看,这不是来了?” 弥勒说话时,那道曼妙的身影走到了乾坤法阵之上,浅蓝色的阵法光辉照应着她迷人的姿容,自是文净道人。 文净走到那逃窜而来的几人面前,嘴角勾勒出醉人的微笑,目中闪过妖异血光。 那几名邪修双目顿时变得呆滞,任由文净在他们身旁走过,任由纤长细指划过他们额头。 待文净走去法阵另一侧,这几道跪坐的身形突然坍塌,化作一堆堆细沙,悬浮在虚空之中。 正此时! 一张太极图虚影诡异地浮现在文净道人上方,那白眉白发的老道迈步而出。 太白金星,李长庚! 文净面色一变,几乎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啸,周遭那数十道凶兽之影猛扑而来,对着这老道爆发出凶厉的攻势。 轮回塔顶层,弥勒双目眯起,金色钵盂投出的光幕,画面锁定在文净道人与其他几头实力最高的凶兽身上。 看他们被玄黄塔镇得不断吐血,弥勒的笑容越发浓郁。 “数次走漏风声这事,应当是与文净无关了,那…… 谛听,你是不是该给贫道一个解释?” “解、解释啥?” 谛听小声嘀咕着:“您是不是误会了?水神欲要除我于后快。” 地藏却道:“师兄如此大张旗鼓,就是为了调查谁是水神的内应?” “这只是三成打算。” 弥勒手指拨弄,画面分做两部分。 左侧是虚空之中,众鸿蒙凶兽围攻顶着玄黄塔的太白金星,一时也能将李长寿困在原地; 右侧却是在一处灰蒙蒙的云雾中,十多道将自身包裹在黑气中的黑影,正静静盘坐,这灰雾似乎在不断移动。 弥勒笑道:“看这些,他们是为兄辛苦凑起的金仙,实力虽然不出色,但都是来自于截教背景。 师弟,谛听,我今日只问你一个问题。 水神本体的藏身地,到底在何处。” 地藏眉头一皱:“我如何能知?” “你不知,它却知,”弥勒看向谛听,那笑容变得无比森然,一股股威压朝谛听席卷而去! 谛听炸起浑身青毛,却只是瞬间,就被这威压镇得趴伏在地上,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地藏面露怒色:“大师兄你这是何意?觉得我出卖了灵山,早与水神里应外合?” “师弟莫急,为兄只是觉得你这只神兽有些问题,自不会怀疑于你。” 弥勒带着淡淡的微笑,手指遥遥对准了谛听。 “小家伙,地藏师弟如今身列天道序列,而你却依然只是一头坐骑。 贫道再问你一句,那水神的本体,平时藏于何地?又是从哪家人教仙宗踏上的修行路?” 谛听产生道:“实、实在不能确定……” “是吗?” 弥勒目中寒光闪烁。 “大师兄,可以了。” 地藏袖袍鼓动,长发飘舞,身周爆发出浓郁的天道之力,双目神光涌现。 “谛听是我的坐骑。” 弥勒笑容不变,但目中寒光宛若实质一般。 “但你,还是我西方教之弟子。” 咔、咔! 侧旁墙角,那书架突然崩碎,这轮回塔中,吹起了向外的狂风。 “度仙门……是度仙门!” 谛听突然低喝:“水神藏身之地是度仙门,谛听半个月前刚刚得知,还未来得及禀告给主人!” 地藏眉头一皱,弥勒眼中寒光消退,很自然地轻笑了两声。 正此时,地藏与弥勒相隔的光幕所显,左右两部分画面突然出现了变化。 左侧,几头凶兽突然甩出数十道流光,在那天庭太白金星身周炸出了道道乾坤沟壑! 右侧,那灰雾蒙蒙的画面突然一转,灰雾随风消散,十多道被黑气包裹的身影出现在高空。 他们低头俯瞰,正下方是一座宁静的仙宗山门,丝薄润滑的大阵映着太阳星的光芒。 谛听几乎屏住呼吸,注视着画面中的这一幕,嗓子尖刚发出一声颤音,那十多道黑影骤然下冲,没有任何犹豫,撞向护山大阵! 正此时,金色光幕左侧的画面中,那太白金星豁然转身,目中略带焦急。 小琼峰上! 护山大阵外围各处山林、溪流中! 一道道身影冲天而起,数十名天仙境的男女老少似乎在各处潜伏许久,就要朝空中那急冲而下的十几道黑影迎去。 冲在最前方的黑影突然顿住,自怀中取出一颗黑色宝珠,用力捏碎,一颗漆黑的圆球爆涌开来,几乎转瞬就将下方山门包裹,席卷千里之地! 那一名名冲天而起的男女老少突然失去前冲之力,在半空化作一只只纸人,无力地飘落! 纸人失控! 数道黑影齐齐出掌,砸在下方那护山大阵上,护山大阵光芒大作,但光壁却多了道道裂缝。 轮回塔顶层,弥勒已是站起身来。 “看在师弟你这神兽最后说了实话的份上,今日贫道饶它不死,今后你们就在这轮回塔上安安静静、老老实实。 都已跳出了大教之争的旋涡,何必非要再掺和回去? 还有,今日这局,断不会有任何线索指向咱们灵山,除却贫道在此地对你们说了此事。 贫道此次营造的假象,是咱们西方教跟阐教联手算计了这个水神,接下来也会死不承认我们做过任何事。 若这次挑拨不成,水神只迁怒咱们,而怪不到阐教身上…… 啧,也不知神兽肉滋味如何。” 谛听浑身乱颤,低头颓然一叹。 弥勒转身要走,地藏定声道:“师兄,这人教仙宗便是覆灭又能如何?伤不到水神的元气。” “但会让他很不爽利。” “这般会加深他对咱们西方教的成见,于咱们西方教没有任何好处!” “傻师弟,”本是面对着墙壁的弥勒略微扭头,视线余光注视着窗台前的地藏,“无论是出于立场,还是出于个人情绪,他都已经欲要除西方教而后快。 紫霄宫后,我们与他就是死敌。 只有让他吃到点苦头,他才会有更深的忌惮,他那一切追求最大把握的性子,会让他重新审视咱们西方教的力量。 而且最重要的是……” 金色钵盂飞到弥勒手中,最后残存的画面,是太白金星欲驾太极图离开,但那些凶兽疯狂前攻,让周遭乾坤不断震荡。 而渡仙门山门处,护山大阵在后续黑影冲撞之下已然破碎,度仙门各峰飞出道道身影,匆忙迎战…… 画面随光幕黯淡、消散,弥勒已将金色钵盂收到了袖中。 弥勒没了影踪,仿佛从未来过此地,半点道韵都没留下,只有最后那一声轻笑、淡淡的话语。 “报复水神一次,贫道的心情会畅快许多。” 地藏闭目皱眉,那谛听瘫软在地上,沉声叹了口气。 “真是你在通风报信?” “主人你要相信……唉,就最近几次……” “以后莫要掺和。” “哎,是,”谛听闭上双眼,努力感应度仙门方向的生灵心声。 惶恐、愤怒、恐惧、空白,一片混乱。 度仙之劫,已然降临。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度仙劫,小琼峰!【大杯】 度仙门上空突然现出敌踪的一瞬,李长寿道心就是咯噔一下。 出问题了。 而当他直接分散心神调动了数十只纸道人向前迎敌,主动冲出纸道人原本藏身各处,对方突然释放出那般法器…… 李长寿就知,今日问题大条了。 对方的目标是度仙门? 干什么?又做借刀杀人之事? 明面上是偷袭南赡部洲商部落,实际上是一步步将自己引入此地包围圈,而后再用一些身份敏感的炼气士偷袭度仙门,倾覆度仙门从而激怒自己? 这套路虽老,可对方若心狠一点,制造度仙门血案,再让今日偷袭度仙门的炼气士覆灭元神,斩断一切线索,足以在自己和阐截两教之间留下不小的缝隙! 一瞬间,李长寿想到了西方教,有可能是要借此事逼阐教与他们联手合作。 灯下黑! 灯下之黑! 对方今日要算计的,是他,太白金星李长庚的落脚点! 而他却因埋藏了足够多的纸道人,心底产生了安稳感;又因掌门平安回返山门,心底暂时放松了警惕! 若三仙门与逍遥仙宗的摩擦,都在背后算计者考虑之内,那…… 对方做了这般万全的准备,定然不会只是打破度仙门护山大阵那么简单。 这般情形,最有可能的算计是什么? 借截教仙宗之手覆灭度仙门,让自己跟截教产生缝隙! 背后算计者,可以是阐教,也可以是西方教,甚至有可能是天庭,想让自己与截教决裂的势力着实太多! 这,就是自己与云霄的关系太亲近,而自己又处在大劫主导者之位上…… 来不及想太多,这些念头如闪电般窜过心底,李长寿背后太极图骤然凝实,双目被青红光芒点燃,长发在背后披散飘舞! 玄黄塔震动,撒落下百丈玄黄气息,将周遭飞来的数百流光完全挡下,玄黄塔不动分毫。 “让开!” 李长寿一声低喝,身形向前迈出半步,脚下浮现出阴阳双鱼之影,随着他一脚踩实,乾坤出现一圈圈波痕,朝四面八方平铺展开来,一道道身影被直接荡飞。 文净道人见状微微皱眉,推测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的她,已是不经意间绕到李长寿侧旁,虽还是全力出手,虽还是无法攻破玄黄塔,却让自己打出去的法力,不会成为李长寿前行的阻碍。 但这般命令她又不敢直接下达,与她一同前来的凶兽,此刻更是卯足利器远远发力,试图阻拦李长寿身形。 哪怕只能多困几个呼吸,似乎搭上半条命也值。 文净道人突然感觉有些心悸,下意识离着李长寿远了些。 李长寿又向前迈出一步,这次,一道水蓝色波痕在他脚下荡开,将这数十名鸿蒙凶兽尽数吞没。 万物均衡; 极强的杀意。 文净道人道心一颤…… 这弥勒,该不会去动大人原本的仙宗了吧? ……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度仙门护山大阵被几道掌影轰碎。 灵娥从树下冲到空中,隔着小琼峰层层阵法,看向了空中那直扑各个峰头的十数道黑影。 金仙威压! 论见识,灵娥自是比普通天仙高明了不知多少,此时已断定来袭仙人中,有六七位是颇为棘手的金仙境高手! 一直在树下修行的她,此前被小琼峰丹房飞出去的纸道人所惊动,又眼睁睁看着纸道人恢复原形,无力地飘落。 师兄的纸道人神通被破了! 那,师兄在小琼峰埋了再多的纸人,存放了再多仙力,此刻都统统失去了意义! 偏偏师兄本体并不在山中! 侧旁传来轰鸣声,熊伶俐已是站起身来,担心地看着峰外的战局。 度仙门各峰峰主、长老冲天而起,联手布置简单阵法,但远远的一个照面就被击溃小半。 度仙殿中传出一声长啸,度仙门掌门季无忧持剑而出! 破天峰道藏殿方向,一只墨麒麟踩着黑色焰火冲天而起,张口喷出漫天黑焰,顿时将三四名金仙境高手吸引了过去。 但不够,远远不够。 来袭的黑影,一剑可断山脊,一掌可碎山岳,剑气横扫便是十数门人弟子惨死,丹鼎峰的峰头更被直接拍碎! 又有黑影袖袍一挥,卷起漫天黑云,那竟是一只只毒虫,朝各处有生灵之地漫卷。 各峰门人弟子茫然无措,真仙境已是冲天结阵,百凡殿各位长老呼喊各峰弟子去地下躲避…… 只是须臾,已有上百门人弟子惨死。 这、这是…… 灵娥怔了下,下意识攥紧小拳。 因为小琼峰的不起眼,当下暂时没有被对方盯上。 而此时,灵娥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袖中拽出了一杆巴掌大小的旗子。 先天灵宝四方旗之离地焰光旗! 但要将旗子向外扔的一瞬,灵娥小手一抖,仿佛失去了力气。 宝旗一出,师兄藏了这么久的跟脚便会暴露,天庭太白李长庚就是人教仙宗度仙门弟子李长寿之事,也会彻底暴露在整个洪荒之中。 师兄的跟脚暴露,这么多年的伪装会…… 师兄…… 师兄会怎么做? 灵娥道心一颤,再次抬头看向周遭那一幕幕惨烈之景! 师兄会怎么做…… 灵娥嘴唇轻颤着,前后也不过瞬息,眼中的迷茫还是迷茫,颤抖的手还是在颤抖,但她紧紧闭眼,纤手一抖,直接将那火红的小旗扔了出去。 “拜托了前辈! 师兄那边我会去顶罪,大不了师兄妹没得做,我就去找师父了!” 离地焰光旗轻轻飘舞,其上火光骤然一闪,这旗子径直消失不见。 灵娥愣了下。 旗子跑了? 正此时,一道火光自小琼峰上空爆发,如燃烧画面的倒放,一面千丈宽的宝旗出现在了小琼峰上空! 旗尾轻轻摇摆,一道万丈直径的宝旗虚影横空而起,离着小琼峰最近的几座峰头顷刻被笼罩其中! 大批毒虫飞来,却在距离宝旗本体千丈之外自行燃尽。 流光砸来、剑气乱飞,却被宝旗轻松挡下,旗面不曾有半点褶皱。 先天四方旗,诛邪退避、万法不侵! 离地焰光旗,混乱阴阳、颠倒五行! 度仙门仙人一愣,那来袭的十数仙人也是一愣。 棋子之上火光涌动,竟用火焰凝成一道百丈高的倩影,却是灵娥手托宝瓶,横眉冷目,对那些到处冲杀的身影轻喝: “太白星君洞府在此,何方宵小胆敢前来生事! 度仙门门人弟子听太白星君令,立刻来宝旗之下躲避!” 前两句话还算气势,那十多人双目之中尽皆闪耀起了诡异的青蓝色光芒,此刻不管不顾,竟开始挑修为较弱的门人弟子出手。 灵娥声音一弱,解释道:“我道行太低,无法用宝旗护住整个度仙门,各位勿怪。” “都去小琼峰!” 提剑与两名金仙厮杀的季无忧低声怒吼,“各峰峰主长老掩护弟子撤离! 尔等邪魔,有本事来与贫道大战!” 话音刚落,又有四道黑影自各处疾扑而来,流光闪烁、仙光摇曳,神通法宝光芒大作! 季无忧长剑横于胸前,背后浮现三把宽剑,额头突然亮起青色火光,整个人的道境竟瞬间提升了一个台阶! 燃我元神! 窍中藏二气,此气本元恒! 神通! 窍中二气,哼字诀! “哼!” 哼声如炸雷,一股白烟自季无忧鼻尖冒出,无形的冲击波痕荡漾开来! 砸来的流光倒卷乱飞,冲向季无忧身周的那几道身影,身形顿时停滞,被震得元神几乎出窍、气血不断翻涌! 有两名修为较弱的来袭金仙,低头哇的喷了口鲜血。 “哈哈哈!” 季无忧仰头大笑,强行将涌到嗓子尖的鲜血压了下去,朗声道:“尔等欺辱尚未成仙之弟子算什么本事? 贫道度仙门掌门季无忧,昆仑山度厄真人弟子,特请各位道友赐教!” 锵、锵锵—— 季无忧背后,三只剑匣开来,一支支细长飞剑迅速飞出,环绕在季无忧身周。 看此仙。 长发随风舞,蓝袍蕴道生! 他目光扫过离着小琼峰较远的几个峰头,那些急急忙忙在地下遁形,在山林疾奔的身影,双目越发坚定。 “来一战!” 于是,又多了两道黑影朝季无忧袭来,此前那六仙哪怕遭了《哼字诀》的冲击,此刻依然不管不顾,祭起法宝、打出神通。 季无忧身影冲天而起,引着半数强敌尽量远离地面,额头火焰越发旺盛,道道飞剑呼啸而去,竟将七八人攻势勉强挡下! 侧旁突然传来麒麟的怒吼,麒零长老解开镇压伤势的本源力,身躯骤然暴涨,勉强拖住两三名金仙…… 但此时,依然有三四名来袭之仙,在各处疯狂扑杀门人。 已有数十执事、长老殒命,更有两三百门人弟子被对方轻松碾杀。 季无忧看在眼里记在心底,表面上却依然要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从容’应对周遭攻势。 窍中藏二气,此气本元恒! “哼!” 离季无忧最近的几名金仙低头吐血,元神已遭重创;而几名实力稍强的金仙,却在此时直扑季无忧而去。 他们已看出季无忧不过外强中干,此刻用燃烧元神之法得了道境,拼着战后重创,也要将他们拖延在此地。 这‘哼’字神通虽强,却是伤人之前先伤己! 见敌凶猛,季无忧也顾不得镇压伤势,嘴角沁出几滴鲜血,一把把飞剑朝各处飞舞。 忽听下方传来声响…… “掌门!掌门我们不值!” 有门内老真仙在山林前跪伏,“您已修得金仙长生道,我等只是一些寿元有限的闲散仙人,请掌门快去旗下躲避!” 侧旁山林中冲出数道老人身影,跪伏高呼:“请掌门快去旗下躲避!” 季无忧微微皱眉,驾驭群剑于空中乱舞,一缕淡定地嗓音传遍各处。 “没什么值不值。 入我门中,皆我弟子,都快去吧,莫要辜负长寿与灵娥的心意。” 那名曾想收灵娥为徒的太上长老突然冲向一方金仙,身周被淡淡毫光包裹,手中灵宝抛之而出,却在对方面前直接炸碎,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这女长老扭头低吼:“寿元无多者站出来!” “贫道也没几百年能活!各位且让开!” “多谢长寿灵娥,多谢太白星君!” “长寿竟是太白金星……哈哈哈哈!我度仙门弟子长寿,竟是天庭太白金星! 此生足以!” 呼喝声中,呼喊声中,道道白发苍苍的人影扑向那些滥杀的敌方金仙,扑向正围攻季无忧与墨麒麟的敌方金仙; 一名名无法参战的真仙,将修为薄弱的门人弟子护在身下,急速遁去小琼峰附近。 忽见小琼峰上青光一闪,一道百丈长的巨剑虚影极快地斩过,瞄准的是围攻季无忧的一名金仙高手! 对方反应无比迅疾,在预感到危险的一瞬,身形立即向后逃遁。 即便如此,这巨剑虚影堪堪擦到这名金仙,依然是将一条手臂直接磨灭,这人惨叫一声,身周黑气都无法维持,露出一副苍老的面容,面色无比苍白。 霎时间,来袭众金仙的目光,落向了那离地焰光旗之后…… 小琼峰灵湖之上,灵娥闭着双眼,脚尖点在湖面之上,身周盘旋浓郁的五行之力,左手托着引阵玉符,右手并着剑指,缓缓引动五行大阵之力。 师兄的阵,根源在于均衡二字,五行均衡、阴阳均衡,由不均衡的一瞬迸发出足以斩杀金仙之力。 金木水火土,五行任取用。 仙识锁定,剑气凝聚……预测无忧掌门身位,尽量距掌门稍远些,与掌门的哼字神通配合。 忽听空中一声冷哼,围攻季无忧的数道身影再次停顿。 灵娥道心一颤,又强行控稳,明悟乾坤无极,体会玄心自然,剑指前举,轻震! 小琼峰外围,百丈长剑气破空而出,毫无阻碍穿透离地焰火旗的虚影,将一名被哼字诀镇住的金仙当场磨灭! 不够,还不够。 灵娥轻轻抿起嘴,左手握紧玉符,低喝一声:“伶俐师叔接应好来小琼峰的同门!” 正在一旁警戒,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充当小琼峰防御阵法的熊伶俐,闻言立刻答应一声,此时空有一身战力,却因飞不起来,冲不出去,被挡在了离地焰光旗内。 ——为了放人进小琼峰,灵娥只能将外围隔绝阵法关闭,依靠宝旗遮掩防御。 此刻,灵娥感觉自己的仙力被玉符迅速抽走,又咬碎了含在口中的灵丹保持仙力平稳。 轰隆隆—— 小琼峰在轻轻颤抖,灵湖之上泛起鱼鳞般的波痕,整座小山山脚处,竟出现了一圈裂痕。 山! 似乎毫不费力,就浮了起来! 而小琼峰山体内,一只只阵基爆发出璀璨光亮,整个大阵瞬间被灵气包裹,一处处密地,诸如丹房、种豆院、灵兽园、棋牌室,都被小型防护阵守护了起来。 灵湖倒影中,灵娥此时身周仙光缭绕,小脸虽有些苍白,却咬牙硬挺。 小琼峰上浮百丈,离地焰光旗随之飘动,将那漫天毒虫溶解,也能护住更多度仙门弟子。 灵娥驾着小琼峰在缓缓逼近破天峰,各处飞来道道流光,被离地焰光旗护住,得以保全性命。 对方似乎就是为了杀人而来,此时更是发疯一般举起屠刀,更有甚者直接毁山,不留半点活口! …… ‘掌门!’ 破天峰一处丛林中,李靖提着一把宝剑,皱眉看着空中的大战,本是想冒险遁走的他,扭头看了眼背后躲藏在阵法中的数十道身影,很理智地选择了在破天峰上等候。 一是破天峰本身有防护大阵,二是对方暂时没将屠刀举向这里。 此刻,依然还是在真仙境界的他,只能握紧剑柄,只能义愤填膺,恨不得扑上去自爆了元神,却知自己这点实力,便是自爆也伤不到对方什么。 李靖此刻已经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高空之中,掌门一人独占六七强敌的艰难; 感觉到了掌门真灵似在迅速燃烧、消退; 感觉到了、感觉到了自己竟那般没用,不过真仙,在洪荒中什么都不是,既守护不了自己家乡,也守护不了自己的宗门。 道境,修为,神通! 李靖暗下决心,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拜得名师,突破道境,让自己在这般时刻,不至于像是一名懦…… 咻—— 一道流光激射而来,李靖反应不及,被那流光中夹杂的匕首撞到了背后的光壁上。 阵法光壁乒的一声被破,那流光也被弹飞,但随之又再次袭来。 李靖想都没想,持剑跳到了背后那十多个小弟子身前,手中灵宝长剑爆发出璀璨光亮,映得他那端正面容满是威严。 灵宝匕首再次袭来,这次似是要在那个十多小弟子的元神穿过,但侧旁剑光一闪,那长剑精准地将匕首磕飞。 李靖身形被碰撞后爆发的仙光弹飞,而在远处不过是分心操控这把匕首的金仙,此刻皱眉看了过来。 那双冰冷的眼眸中,略带戏弄。 咻! 匕首朝李靖脖颈袭来,李靖双眼一缩,那金仙强大的威压镇压而来,让他元神战栗、身躯凝固,道躯几乎瞬间自行放弃抵抗! 但他视线余光突然看到了空中,空中…… 季无忧双手并着剑指,飘逸的身形缠绕着一股灰气,身周道道剑影盘旋,在极力与众强敌周旋。 掌门如此,弟子怎可畏惧! 师兄如此,师弟怎能不战! 我,李靖! 宝剑铮鸣,仙力爆涌,李靖面容近乎扭曲,不顾道躯受损,将仙力完全调动、爆发。 弓前步,双手握剑,本就修为不足、断不可有任何迟疑! 斩! 叮——轰! 先是清脆碰撞,而后仙力炸响,李靖身形被直接掀飞,手中宝剑出现蛛网般裂痕,但那把匕首再次被磕飞。 李靖人在半空就喷了口血,浑身上下皮肤皲裂,落地时鲜血渗透各处,染红了随便扎起来的头发。 同一瞬,高空中。 “尔等就不怕被我人教清算!” 季无忧高声怒斥,擦了擦嘴边血迹,额头火光又浓郁几分。 但他始终是被围攻之局,完全无法再多做什么。 可恨,哼字诀未能修得大成。 可恨,自己始终不是什么能在洪荒留名的人物,还总是被拿来去跟其他金仙比较。 唉,度仙门有自己这个没什么大用的掌门,还真不幸。 “哈哈哈哈!” 季无忧仰头大笑,一道百丈长的剑气在他侧旁百丈之外划过,将一名金仙逼退。 又有一块直径数十丈的青石,包裹着熊熊火焰,自小琼峰飞来,逼退了数道想要了结了季无忧的身影! ‘门人弟子已被宝旗护住了大半…… 长寿怕是也要内疚了吧。’ 季无忧轻叹一声,看了眼自己已经开始颤抖的双手,视线有些模糊,但被他强行稳住。 还能多拖延一阵……这一阵哪怕只有瞬息。 灵觉在跳动,仙识捕捉到,对方实力最强的几人之一,对自己甩出了一把血色的短刀,那短刀急速破空而来,自己此时是躲不了了。 但也没想多。 风起天冥,神自元生。 无为清静,遨游长空。 度仙门秘法,三花归元,元神出窍! 季无忧并起剑指,抬手点在额头,一道虚影出现在头顶,做出轻轻吸气的架势,目光锁定离着自己最近的三名仙人。 师父,弟子辜负了你这神通。 “哼!” 乾坤震颤,五行错乱,阵阵霞光闪耀,那两名被季无忧锁定的强敌,其中一人胸口突然炸裂,另一人浑身乱颤,直直朝着下方砸落。 季无忧的元神已是无比虚淡,虚淡到只剩浅浅轮廓。 其实也只是显露了一瞬,施展了神通,就再次归于道躯之中,看着那已不过数十丈的血色神刀,缓缓闭上双眸。 飞剑如雨落…… 破天峰林中,浑身是血的李靖缓缓爬了起来,握着即将破碎的长剑,气息混杂、双目却依然坚定。 那名原本只是看向这里一眼的金仙,此刻微微皱眉,手中匕首光芒更胜之前,对李靖激射而来! 李靖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握着剑柄。 义父教的剑! 弓步,前挥,凝仙力于一剑之上! 斩! 乒—— 剑刃精准命中,宝剑剑身却顷刻破碎,那把匕首朝李靖眉心直贯而来! 正此时! 高空中,那血色神刀仅剩十丈,乾坤突然裂开一条黑洞洞的缝隙,将神刀直接吞没! 正此时! 山林处,那把本是飞射而来的匕首,突然在李靖额头前停下,李靖只感觉自己额头被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掌捂住! 他的仙识根本捕捉不到,这手掌的主人那快到了超出某种极限的身影,只感觉乾坤似乎被撕扯,一道身影闪烁、扭曲,出现在他身旁。 陌生的青年道者,那鹰钩鼻如此显眼。 李靖正愣着,这青年道者反手将那把灵宝匕首握住,其上宝光被骤然掐灭。 这青年道者一言不发、冷峻着面容,捏着那匕首,身形‘唰’的一声消失不见,下一瞬出现在了远处半空,那名发愣的金仙面前,将匕首,摁入了对方眉心。 随后张开双臂,身形竟化作一只丈长的金鹏,朝空中飞射而去。 李靖双腿一软,愣愣地跌坐在地,劫后余生。 但他并未来得及多想,连忙抬头寻找那只金鹏的去处,去看掌门师兄的境况,却又是一愣。 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白发老者,正站在掌门面前,将一枚丹药塞入掌门口中。 太、太白金星! 眼前一黑,李靖低头缓缓软倒,倒在血泊中,带着安然的微笑。 金仙,不过如此。 昏迷前,李靖听到了那有些冰冷、压抑着怒火的嗓音,在天地间回荡。 “金鹏,留两道残魂。” …… 半个时辰后,漂浮在度仙门众峰之上的小琼峰灵湖边。 道道身影拥簇而来,将一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却都保持着沉默。 人群最中心,李长寿恢复真容,面容灰暗地盘坐在那,低头看着草地上躺着的季无忧。 灵娥跪坐在李长寿侧旁,抬手拉住李长寿的胳膊,虽此时仙力耗尽有些虚弱,但总体并无大碍。 季无忧气若游丝,那颗九转金丹在他体内,却始终无法散开药力。 三魂尽燃,七魄已失,除却真灵还有少许残留,九转金丹哪怕能活死人、肉白骨,也无法做这‘无米之炊’。 总要有个东西能给九转金丹去保。 可季无忧此时,什么都没剩下…… “别费劲了……” 季无忧轻声说着,嗓音弱不可闻。 他看着李长寿,费力地想要抬起手,李长寿主动伸手过去,被季无忧无力地握住。 “家师神通还是很厉害的。” “嗯,窍中二气,实乃世上少有的元神秘法。” 季无忧露出几分笑容,苍白的嘴唇轻轻颤了几下。 “替度仙门选个好掌门……” “掌门放心,”李长寿喉结轻颤了下,却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我定会挑选一个好苗子,传他太清妙法,培养他到金仙、大罗。” “多谢。” “弟子该做的。” 季无忧缓缓叹了口气,手掌无力地落在草地上,看着天空飘过的白云,看着视线外那个巨大的身影,口中哼了几声,喃喃自语了几句。 一世逍遥求,一名唤无忧。 一人无憾事,一仙曾来游。 灵娥忍不住转过身去,抬手捂住口鼻;周遭传来抽泣之声,一道道身影低头跪伏。 李长寿低声问:“掌门可还有什么心愿?” 季无忧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突然如回光返照一般,那浅淡的元神自躯体中猛地坐了起来,拉着李长寿衣袍。 “如果能安排转世一定给贫道安排个修道人家一定要让贫道拜家师为师贫道还就不信了这窍中二气就修不圆满!” 众仙:…… 李长寿:…… 静。 “啊,舒坦了。” 季无忧笑了笑,那虚影缓缓躺下,舒了最后一口气。 “去也。” 而后灵觉消退、仙力逸散,李长寿及时出手,一指点在季无忧额头,将其残魂、真灵用功德护住,收入了多宝道人曾给的蕴养元神法宝中。 随后,李长寿缓缓闭上双眼。 弥勒。 “金鹏,去一趟金鳌岛,将残魂带去,要个说法。” “是!” 人群之外,金翅大鹏鸟抱拳行礼,转身冲向天际。 :。: 第五百四十八章 社会我寿哥【日两万求票】 度仙门,具体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人去楼空的小琼峰,李长寿静静站在湖边,眺望着破天峰方向,听着空气中隐隐传来的哭泣声,心底一阵空明。 应该,不是一次直接暴露。 或许是白泽与公明大爷、三仙岛仙子来来去去; 或许是地藏当年忽悠妖族围攻人教仙宗,自己在度仙门现身; 又或许是那习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谛听神兽,对西方教吐露了真言。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有两个——圣人直接干预,或者对方从一系列事件中有了大概的推论。 弥勒这是直接在对人教宣战吗? 不,没这么简单。 此事性质已是无比恶劣,自己想要借题发挥,却会产生太多负面效果。 可,就这么算了吗? 他度仙门,死了个掌门,虽残魂守下来了,但总归损失惨重。 弥勒还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而且这个难题无论从哪个方向推演,都会产生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物极必反,其实人有时候,走到一个极端之后,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师兄,”背后传来灵娥的呼唤声。 李长寿答应一声,将手中那温养元神的法宝放入怀中。 灵娥快步向前,抬手拉着李长寿的胳膊,低声道:“你罚我吧。” “罚你作甚?” “都……都暴露光了。”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灵娥的脑袋,温声道:“这次度仙门的损失能降到最低,你功劳最大。 主要是怪我,纸道人神通被破,就没了什么反手的手段。” “没有的师兄。” 灵娥轻轻咬了下嘴唇,额头抵在李长寿的肩膀上,蹭了蹭。 “别内疚,师兄你教我的,不能因为坏人做了恶事,我们来不及阻止就内疚,作恶的始终是那些恶人。” 李长寿笑道:“反倒是安慰起我来了,去收拾收拾,等会要带你见不少人。” 灵娥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空中忽有雷霆闪烁,大片阴云自东南方向而来。 度仙门群仙立刻升空而起,原本正在缅怀掌门与此前伤亡同门的他们,此刻眼中满是怒火和戒备。 李长寿的嗓音却在各处响起: “各位同门不必慌张,我调了五千天兵前来守护山门,帮山门度过这段时日。” 门内众仙松了口气,又各自对小琼峰的方向躬身行礼。 此刻虽然悲伤情绪四处弥漫,但另一个消息却同样足够震撼。 度仙门弟子、不,是仙人,那个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偶尔因一些趣闻有些名气,大多数时间都不声不响的小琼峰李长寿…… 竟然是他们人教第三号人物,人教教主的二弟子,天庭鼎鼎大名的太白星君! 而当这些身份标签一层层暴露,堆加在李长寿身上的‘围墙’也无比厚重,让这些同门仙人,完全不敢凑近。 那阴云飞到,道道身影急速落下,一队队天兵天将镇守度仙门四方,带兵将而来的敖乙,更是面色匆匆地赶到了小琼峰外围。 “教主哥哥,五千兵将已带到!” “嗯,”李长寿点点头,负手站在湖边,示意敖乙在一旁稍候。 正此时,南边飘来一朵白云,玉鼎真人、太乙真人联袂而来,却是刚得了度仙门遭袭的消息,赶来此地查看情况。 李长寿叹了口气,还是打起精神与两位师兄互相见礼。 太乙真人直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西方教又搞事了?” “奇袭此地的都是截教仙,”李长寿低声道了句,太乙真人不由眉头紧皱。 李长寿跟截教的关系,不能说世人皆知,但也没瞒着闷着任何人。 截教仙人来偷袭李长寿原本生活的‘老宗门’,换做是谁都不会相信。 要么是截教中出现了叛徒,要么是有人故意挑拨。 看太乙和玉鼎正要发问,李长寿道:“此事暂不多谈,且等截教给回信。” 太乙和玉鼎对视一眼,自是能看出李长寿此时心情极为糟糕,顿时不再多言,也是在旁等待。 不多时,一声嘹亮的啼叫,金鹏展翅而来,背上跳下了七八道身影。 带头一人却是金灵圣母,其后跟着赵公明、龟灵圣母、乌云大仙、火灵圣母、秦天君,以及一对师徒。 刚一落地,金灵圣母便快步向前,对李长寿道:“长庚你莫要着急,我截教绝不会做出这般事,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 赵公明道:“算计自是肯定的了,但是谁在算计?见不得我们与长庚交情深厚。”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道:“人来得差不多了,我就说一下我的观点。 今日偷袭度仙门的截教仙,都是被人在元神上做了手脚,但咱们没什么证明,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还有,度仙门遭劫之前,我被远远调开,调走我的是西方教养的鸿蒙凶兽。” 金灵圣母眼一瞪:“这就去砍了他们!” 众截教仙连忙阻拦。 “各位,此事不想闹大,”李长寿叹声道,“度仙门掌门陨落,门内门人弟子总共有三百余死伤。 我知度仙门之体量还不足以称之为大门大派,但这里在我眼中,位置颇重。” 赵公明道:“此事我最知晓,长庚你查,一查到底!谁敢阻拦你,老哥我定要他们好看!” “若最后线索在截教身上断了,该如何?” 李长寿苦笑了声:“对方这计策颇为高明,只要我去查,除非直接查到了西方教身上,否则道门三教都会因此事而生间隙。” 火灵圣母问:“可师叔,难道此事就这般算了?” “自不可能如此算了,首先便是截教……” 李长寿目光跃过几人,朝着后面站着的那对师徒看去,淡然道:“化血神刀是怎样一回事,各位可愿给我个说法?” 金灵圣母皱眉看向了自己的徒弟,截教蓬莱岛炼气士,小有名气的一气仙,余元。 余元身体轻颤了下,立刻看向了她的徒弟,余化。 余元道:“余化,那化血神刀你可是炼成了?” 余化低头刚想说话,金灵圣母就是一声轻喝:“跪下!” “是,”余化哭丧着脸,跪在了众仙中间,低头道:“师祖,师父,弟子确实炼成了化血神刀,但化血神刀并非弟子独有的神通。 这化血神刀如何修行,此前弟子已经对门人弟子讲解过了。 弟子愿立下天道誓言,对截教绝无二心,对长庚师叔祖绝无加害之心,与今日之事绝对没有半点关联!” 就听轰隆一声,天道之力来来去去,确实没有什么异样。 金灵圣母也是有些为难,皱眉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道:“我希望……自然,只是希望。 截教各位师兄师姐约束门人弟子,将这些截教仙如何被人算计,如何成了旁人手中之刀,都一一详查,给我一份不少于五万字数的说明。” “行!” 赵公明一口答应下来,扭头就道:“余元,此事交给你来负责。” 那金灵圣母之徒、余化之师,立刻低头做了个道揖,忙道:“弟子定不会让长庚师叔失望!” 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我对截教自是信得过,各位不必多想。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劳烦几位跑这一趟。 老哥,麻烦你再去三仙岛帮我带个口信给她,就说我将小琼峰挪去天庭,稍后要寻我可用玉符召唤。” “哎……你什么时候搬去天庭?” “今日。” 李长寿面容有些冷峻,但很快就露出几分笑意,看得赵公明有些云里雾里。 半日后,金鹏化作十丈大小,在众天兵天将护卫下,驮着灵娥,以及化作了假山大小的小琼峰,朝天门而去。 截教仙都已回了,李长寿让他们给个说法,他们也算将说法给到,回去之后立刻就开始严查那十三名截教仙的身份,并将懂化血神刀如何炼制的仙人聚在一起,挨个调查。 唯独,不见李长寿的身影。 当金鹏驮着小琼峰飞入东天门,在万众瞩目之下朝太白宫飞去时。 六道轮回盘内,李长寿将季无忧的残魂送入宝池中,目光略带歉然地看着后土娘娘。 “又要劳您费心了。” 后土温柔地摇摇头,道:“莫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是做的很不错了。” “嗯,”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又对着齐源老道的残魂发了会儿愣,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现在,该谈谈算账的事了。 …… 哗—— 轮回塔顶,地藏看着自己刚修好,又被谛听撞碎的木橱,嘴角一阵抽搐。 谛听是被眼前这个青年道者一脚踹出去的,这一脚下得颇重,又用了巧力,让力道完全停留在谛听身上,不会冲击轮回塔的构造。 踹得谛听趴在那四肢抽搐,好一阵缓不过神。 地藏并非不想动,也并非不想去,而是眼前这青年道者不由分说闯进来,就用神权之力对他低喝一声: “闭嘴,别动。” 言罢,提着谛听脖子抓到了侧旁,一拳一脚打得谛听几乎吐血。 神权被压制,此刻地藏完全无法动弹、无法开口。 这就是封神榜的缩影。 “水……星君、星君大人!” 谛听苦笑连连:“真的不是我泄露的度仙门,这事我早就知道了,我家主人一直问我都没告诉他。 我还不知道人教圣人老爷的厉害,我怎么敢得罪人教。” 李长寿负手而立,淡然道:“弥勒来过?” “来、来过。” “你参与了?” “绝对没有!绝对没参与!是弥勒自己推测出来的,您之前一连串的动作,其实早就把度仙门和其他人教仙宗区分开了! 尤其是您那次,宛若神兵天将,一人带着一堆道兵,在度仙门埋伏那些妖族……” 谛听爬起来,苦兮兮地说着:“当时那弥勒逼问我,我已确定他知晓了此事,说出您曾在度仙门修行的同时,他的人已经到了度仙门上空。 这事确实跟我没关系! 您别急,我这就立大道誓言……”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了两只卷轴,扔到了谛听面前,“立两道誓,今后不必参与大教之争,在这老老实实陪你的主人。 若非念在你此前数次报信,今日断不能容你。” “多谢星君大人!多谢星君大人饶命!” 谛听叹了口气,爪子摊开卷轴,禁不住泪流满面,在那开始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李长寿看向地藏,道一句:“动吧。” 地藏原本僵硬的身体顿时活动了起来,对李长寿露出少许笑意。 “很少看到你吃瘪。” “此次远不如东海你算计龙宫那次。” “想在我这知道些什么?” “弥勒,”李长寿淡然道。 地藏缓缓点头,又问:“我为何要出卖大师兄而帮你?” “你了解我,”李长寿目光略微有些锐利。 地藏不由默然,随后冷笑了声,却道:“大师兄是个怪人,或者说,只会想自身处境之人,也因此被老师逐出过灵山。 只不过,现如今灵山式微,我这位大师兄修为有成,又回来了,对外就说是闭关出关。 他今日对付度仙门,其实只是为了给你不爽快,报复此前在天庭吃瘪。” “单纯报复的成分不多,不过是他给自己增面皮的说辞。” 李长寿道:“他这次做的天衣无缝,那些残魂中的印记,指向的是阐教仙赤精子。 他看似毫无顾忌,实则布置周全,稍后怕是要死不认账,与某位高人前辈当真一个路子。 你这师兄此次行动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告诉我,他有随时掀桌子的实力与决心,底线就是不爆发圣人大战,让我对付西方教时收敛一点。 对吗?” 地藏闭上双眼,苦笑了声:“他这一套,对你果然是行不通的。” “他在远古上古时,应该是顺风顺水惯了吧。” 李长寿淡然道了句,地藏并未答应,坐在那不再回话。 一时间,这轮回塔上,只有谛听那低头诵读天道誓言时的啜泣声,委委屈屈、难以自抑。 半个时辰后,谛听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儿蔫儿地趴在地藏身后。 李长寿转身要走,而地藏像是有【客人临走必提问题】的习惯,再次开口问: “可否问一问,道友底线在何处?” “老师说过,”李长寿略微扭头,同样给地藏留下了一个侧脸。 但弥勒的侧脸总是带着诡异的微笑,李长寿的侧脸却是古井无波。 “圣人不可死。” 地藏明显一怔。 …… 离开地府,李长寿便朝西遁形,心底整理着一个个思路。 保持着空明道心,倒是不会被情绪左右。 度仙门之事,他必须做点回应。 无论是从人教威严的角度,还是从自己接下来的筹谋安排,又或是反向警告西方教,自己都必须站到台前。 纸道人神通被破、弥勒的周密安排,都在提醒李长寿,他的行事风格、一贯的思维模式,已被人摸透了。 稳自然还是要稳的,但稳并非没有底线。 旁人把刀都架在自己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虽然只是擦破了层皮…… 但自己不反制回去,只会被人把周全当做委曲求全,把稳健当做人善可欺! 风遁,乾坤遁,疾行数十万里! 西牛贺洲边界,李长寿身影骤停,皱眉看向了前方云上站着的身影。 魏深末。 他心底轻叹,迈步向前,对魏深末做了个道揖,“将军为何在此?” “自是等你,”魏深末笑道,“刚才在天庭等你许久,未见你来,便想着你有可能要去找西方教对峙。 西方教两个圣人,你背后不跟个人,我当真不放心…… 就是有点费化身。” 李长寿心底一暖,正色道:“陛下,今日让我……” “走吧,”魏深末笑道,“我在这,你当西方教两位圣人看不见?今天骂爽快点。” 李长寿沉吟几声,只是温和一笑,与魏深末一同向前。 灵山迅速拉近,其上金顶光芒大作。 就听得钟声响起,灵山各处严阵以待,更是有几名副教主级的圣人弟子联袂出迎,飞到了高空。 但李长寿,直接落去了灵山半山腰,沿着那宽阔宏伟的上山金梯拾级而上。 灵山众老道一阵皱眉,面面相觑。 这家伙,这么尊重他们灵山?普通大罗来灵山拜访,也不会去走那金梯…… 金梯剩五十阶,李长寿左手凭空托举,玄黄塔出现在头顶,滴溜溜地旋转,玄黄气息飘洒而下。 金梯剩四十阶,乾坤尺出现在左掌,被李长寿反握。 金梯剩三十阶,李长寿抬头看向了那座宏伟的金色山门,山门的牌坊刻着‘灵山’二字,居中有一朵十二品金莲的印记。 他,撩起道袍下摆,塞在了腰带中。 此刻灵山老道各种犯懵。 李长寿再走出十步,左手张开,天边划过一道金线,一颗黑红色流星砸落,化作一把长枪,被李长寿稳稳握住。 戮神枪,威力弱化版。 那群灵山众老道如何看不出,李长寿这是要直接动手,一个个迅速后退,纷纷出声高呼。 “李长庚你敢?!” “快!快请老师现身!” 突然间,灵山金光大作,云雾汇聚,立刻就要凝成一座千丈高的圣人法相。 就在这一瞬,李长寿头顶云上,那魏深末将军浑身绽出道道金光,摇身一变,竟是天庭玉帝,直视那即将凝成的圣人法相! 这犹不算完。 就听灵山上空突然响起清越剑鸣,一把连鞘宝剑显露出千丈高的虚影,悬挂在李长寿右后方的高空中! 青萍剑! 青萍剑刚刚落位,自李长寿左肩看去,能见那云雾之中凝成了一张太极图的虚影,直径也在千丈,但这太极图散发出的威压,却让整个灵山金光几乎溃散! 灵山的圣人法相,重归云雾。 噹! 李长寿已站在那金光闪耀的大门之下,手中长枪在地上轻轻一顿,目光环视灵山各处。 随后,他一言不发,身形骤然跃起,手中长枪高举、竖砸,那金色牌坊仙光涌动,却只坚挺一瞬就从中断裂! 整座大门瞬间倒塌,灵山爆发出一阵阵轰鸣,山体出现道道裂缝。 烟尘中,李长寿又看了眼此地众老道,见他们义愤填膺,见他们面露忧色,见他们惶恐不安,心底始终无波无澜。 破局之法,便是跳出弥勒设定好的逻辑,把一切矛盾,转嫁到此地废墟。 “哼!” 一扫衣袖,李长寿转身驾云朝空中而去,却是半句话都欠奉。 第五百四十九章 ‘宽宏大量’李长庚 “道友,听说了吗? 太白星君李长庚原本修行的度仙门被西方教砸了,李长庚转眼就去把西方教的山门给砸了! 他砸的是灵山大门,可不是整个灵山,莫要误传了。” “我怎么听说,好像是截教仙砸的度仙门?而且还杀了度仙门掌门季无忧?” “截教仙可能干这事?云霄仙子跟太白星君啥关系?太白星君啥谋略,都去砸西方教山门了,答案还用问吗?” “是这道理……这西方教不干人事,啥时候了,还天天搁这儿挑拨这挑拨那呢。” “慎言,慎言。” … “道友,听说了吗? 太白星君把西方教山门砸了,那场面,老血腥、老恐怖了!” “大家不是都在说此事? 好像是西方教控制了一些截教仙,去太白星君早年修行的仙门搞事,杀了那度仙门掌门季无忧。” “这事知道就行了,不要乱说,西方教也是大教,咱们可得罪不起。” “那是,那是。” … “哎,道友,听说了吗? 太白星君把西方教山门砸了,还当着两位圣人的面,把西方教上上下下的弟子捆起来,吊在树上打。” “诶,这为啥啊?” “您可千万别往外说,据说啊,这是那西方教挑拨离间道门三教,暗中用阐教仙的名义控制截教仙去搞人教仙宗度仙门。 那度仙门就是太白星君早年修仙地,感情深厚,结果度仙门掌门被杀,又死了几千弟子,太白星君就去砸了西方教山门,因为大劫还没正式落下,他才克制着没杀太多人。” “嘶——原来是这般! 道友放心,贫道定是守口如……等会儿?! 度仙门?哪个度仙门?贫道立的人教道承度仙门?” 酒宴上,度厄真人豁然起身,瞪着自己身边的老话友。 不等这个跟自己相识多年、【守口如瓶】熟练度相差无几的道友开口,度厄真人已经转身就冲了出去,顾不得精挑细选一朵云,朝东胜神洲匆匆而去。 度厄真人掐指推算,自是天机蒙蔽、得不出什么结论。他这才想起,自己从前只与季无忧保持联络。 此刻度仙门的消息竟是从酒宴上听来的,那自己这个好不容易从记名弟子培养成正式弟子的弟子…… 一路驾云过雾,进而风驰电掣,度厄真人在半路就已冷静了下来。 他毕竟是一路摸爬滚打,有了如今洪荒第一大喇叭、不是,有了如今在一定范围内称得上德高望重的仙道地位。 假若真如传闻所说,如今炙手可热的人教教主二弟子,是出自他度仙门,那度仙门被卷入大教之争便是早晚的事。 西方教那是什么人? 从上古开始就不断强行度人,仗着两个圣人撑腰,在西牛贺洲横行无忌。 传闻中,只是说太白星君大人砸了西方教山门,并未说杀了西方教谁谁谁,这是为何? 很简单,那些能在明面上站出来的西方教弟子,都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可以随时用来偿还因果;真正的西方教核心人物,都躲藏在暗处。 杀了他们,其实就亏了,还不如直接砸山门打西方教两位圣人的脸。 圣人面皮此前被不断‘神化’,而今却是一文不值。 伴着繁杂的心绪,度厄真人总算抵达东胜神洲,仙识迫不及待地朝着度仙门方向延伸,一路更是吓到了不少驾云过往的炼气士。 不多时,度厄真人减缓云头,皱眉看着那再次亮起了大阵的度仙门,以及外围那一队队在空中巡逻的天兵天将。 天庭驻兵,事情果然不同寻常。 “且住!” 就听一声轻喝,云间有青龙之影闪过,敖乙自天而降,挡在了度厄真人面前。 度厄真人做了个道揖,忙道:“这位天将请了,贫道昆仑山八宝洞度厄,乃这度仙门的祖师,听闻度仙门遭厄,赶来看望。” “真人不必拘礼,晚辈自是识得真人,”敖乙抱拳行礼,先是一叹,低声道,“还请真人节哀,无忧掌门……” “无忧当真?!” “季无忧掌门为护门内弟子,强行燃烧元神、催使神通,最后力竭而死,我家教主哥哥来晚了半步。 所幸,门内大部分弟子,都被离地焰光旗护住,虽有死伤,元气尚在。 教主哥哥已命晚辈在此地驻守三百年,帮度仙门度过这段时日。晚辈也已请来了族内几位大罗境的远古长老,力保此地不增忧患。” 闻言,度厄真人满目忧然。他张了张嘴,却只能低声一叹,苦笑道:“当真、当真…… 无忧走时可有挂念遗憾?” “无忧掌门未有遗憾,”敖乙道,“真人不必太过伤心,无忧掌门真灵残魂已被教主哥哥护住,送去了六道轮回盘内疗养。 除却百多门人魂飞魄散只余真灵遁入了地府,其他能救的魂魄,教主哥哥都已安排妥当。 有大德后土亲自出手为无忧掌门提升资质,生死簿上也已定下了他下一世轮回之所。 无忧掌门最后的愿望,便是转世后还能拜入真人门下,为真人弟子,不知真人可否答应?” “答应,答应,这如何能不答应?” 度厄真人面色好看了许多,皱眉道:“让长庚师兄……让星君大人费心了。” “我家教主哥哥还有两件事要问真人,真人可愿放下一些面皮,帮人教出一口恶气,帮无忧掌门和死去的众门人弟子讨个公道?” “愿!” 度厄真人端着拂尘,定声道: “莫说是丢点面皮,若是人教有所需,星君大人有所需,能为徒儿报得仇怨,便是这条性命豁出去又如何? 将军,不知星君大人有何指示?” “真人先在门内现身,指认一名长老暂代度仙门掌门之职。 还有,教主哥哥特意叮嘱过,门内气运较高的那李靖此前在大战之中,以真仙之资拖延一名金仙强敌许久,未来可期,还请真人多多培养此子。 那两件事……真人还请附耳。”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敖乙言说一阵,度厄真人面露恍然,当即就定声答应了下来。 很快,度厄真人先到了度仙门内,抚慰、安慰众门人长老,并点了一名天仙境后期的长老暂代掌门之职; 又为墨麒麟疗伤,将李靖收为正式弟子且勉励嘉奖一番,便匆匆离了度仙门。 随后,度厄真人赶回昆仑山,按李长寿给的计划,开始了一场动静颇大的…… 一哭二闹三不活。 不过半日,度厄真人在昆仑山嚎啕大哭,缅怀弟子季无忧之事,伴随着西方教山门被砸的消息,在五部洲之地、三千世界各处开始传播。 度厄真人造势了四五日,哭罢了五场仙宴、六次仙会、七盏茶水,惹来不少好友义愤填膺。 又过三四日,当此事热度稍退,度厄真人高呼太清圣人之尊号,驾云冲向灵山。 度厄真人有十多位好友一路阻拦劝说,让度厄真人莫要冲动,去灵山无异于以卵击石。 灵山之上,众老道更是紧急商议,几位副教主愁得直掉头发…… 人教死了一个圣人记名弟子的弟子,太白星君李长庚就是二话不说,直接把他们山门给砸了; 这若是度厄真人死在他们灵山,人教教主岂不是要亲来?! “这叫什么事?那小小度仙门遭袭,与我们灵山有何关联? 他水神查都不查、问都不问、辩都不辩,直接拆了咱们山门,这洪荒三界悠悠之口就对准了咱们! 他水神可有半点证据说是咱们做的?” “此时义愤又有何用?此前为何不站出来言说?” “这不是没能反应过来,任谁都知这水神一身神通全在他嘴上,谁晓得这次直接动手?” “这度厄道人在做什么?” 一老道有些奇怪地嘀咕一声,众灵山老道齐齐看向了山外云上。 却见度厄真人劝退了自己众好友,径直朝灵山半山腰落去,同样落在了那一层层金阶之上。 此时这些台阶尚有一道道缝隙,自是被李长寿一枪砸出来的。 但那座山门,已是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原状。 【只要我修复得够快,就可当做无事发生。】 众多灵山老道齐齐向前,这次见来的是度厄真人,且度厄真人背后也没什么圣人威压,他们觉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这波又行了。 ‘只要度厄真人靠近山门,就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正此时,度厄真人停下了脚步,离着灵山山门尚有一段距离,站在那台阶上,仰头一叹。 “徒儿!师父没用!” 众灵山老道头顶冒出了一只只蘑菇般的问号。 度厄真人又喊道:“徒儿,为师没用啊!” 两声过后,度厄真人已是来了情绪,双目中泪光闪烁,竟是禁不住泪洒长空,简直是让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哭声中,度厄真人袖中飞出一口黑色的棺木,落在那金梯之上,又在棺木侧旁摆了两块石碑,其上一块石碑写着: ‘西方弥勒还我徒儿命来!’ 另一块石碑写着: ‘太清老师注视着此地!’ 众灵山老道顿时止步不敢向前,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各自选择默然无声,向后退了几步。 度厄真人仰头长叹,又禁不住捶胸顿足。 “老道我就这一个成器的弟子,他都修得了金仙道果,我人教本不入劫,何以要被你们残杀!” “还我徒儿命来!灵山要给贫道个公道!” 一老道忍不住喝骂:“没有凭证之事,休要污蔑!” 度厄真人却是管都不管,站在那灵山大门前继续嚎啕大哭。 那些追着他来的各方好友,见状默默离远了些,顺便也将此地发生之事,迅速传播来开。 …… 天庭,太白宫中。 李长寿看着面前的铜镜所显画面,仔细思索了一阵,确定度厄真人不会遭什么暗算,这才将铜镜摆在面前,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几只纸道人。 这些都是被对方法器破掉,后面收回的纸道人。 李长寿细细检查,发现纸道人之上的核心禁制遭了破坏,寄存那一缕元神之力、与自己本体时刻联系的符箓禁制,此刻已被烧融。 他从灵山回返天庭后,就一直在研究此事。 自己分布在外的纸道人数量巨大,若是这神通轻易就不能用了,自己就会面临‘真·分身乏术’的境地。 许多大事都会被影响,而且自己总不能遇到一点事就让本体赶过去。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尝试给这禁制本身增加一层防护。 自纸道人神通成型到今日,这门神通就帮李长寿做了太多事,而纸道人神通失效或者被影响,此前只是在六道轮回盘与女娲圣人的神通之下。 低头又忙碌了半日,李长寿有些疲倦地伸了个懒腰,已是寻到了改良纸道人的思路。 稳妥起见,也该搞另一种形式的分身了。 让化身产生自己的意识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般太不稳健。 发展不同形式的傀儡分身,与纸道人体系互补互助,才是正途。 斩三尸怎么办? 其实洪荒之中的斩三尸法,都是斩三尸再三尸相融,从而迈入圣人境之下的‘圆满’之境。 像太清圣人这般,斩出善尸化作老君,纯粹是道境太高、实力太强,斩三尸之道并非太清圣人唯一一条可走向道之终点的路径。 李长寿就计划着,等自己的均衡大道进一步圆满了,自己能斩尸了,就将三尸逐步与本体相融,杜绝三尸成精。 且说当前事。 李长寿又等了两日,待度厄真人‘功成圆满’在灵山前离开,报复计划正式进入到了第二阶段。 他的纸道人开始活跃了起来,但主要是传信、调度之用。 而李长寿的计划开始不过半个月,灵山已是叫苦不迭。 首先发难的,是仙盟。 天庭直接派了十二位元帅组成‘督查团’进驻仙盟之中,督促仙盟与香火神国开战。 而那两位自仙盟成立当日就没见过的副盟主,截教大弟子金灵圣母、赵公明,也带着二十多位截教高手在仙盟现身,以副盟主的名义,加入了对香火神国的剿灭。 有天庭、截教相助,仙盟上下开始高速运转,暂时遮掩了已显露出的诸多弊病,不过几日就连下数‘城’,抢回了数座大千世界。 紧随其后动手的,是天庭天兵。 他们打着在西牛贺洲追杀一些反天妖族的名号,搜查西牛贺洲各处洞府,将那些鸿蒙凶兽、上古残留大妖搞得鸡飞狗跳。 更有十万天兵,天天就在灵山旁边操练阵法。 龙族也是不甘落后。 他们念着东海海眼被破之仇,派出大批战龙,协助天庭行动,只要确认了鸿蒙凶兽的踪迹,就重拳出击、打杀打绝。 一时间,西牛贺洲热闹纷呈,西方教那些暗中势力只能龟缩在灵山范围内,外出怕被龙族和天庭清缴。 这种报复行为,李长寿决定持续三年。 只需三年,西方教的处境就会变得尴尬且麻烦,西方教的威望会直接崩盘、威慑力会大大降低,那些依附于西方教的高手,应该会明智地做出取舍与选择。 第三阶段的报复,也已上了安排,被李长寿写入了封神算计中。 第三阶段还要分三步走。 第一步,借封神大劫消灭西方教有生力量; 第二步,鼓励文净道人多吸多得; 第三步,谋划化胡为佛,不给西方教留任何机会,以佛门取而代之大兴,再将佛门中一切重要位置,安排为道门弟子。 化胡为佛本就是老师的算计,他在旁帮忙出出力,做些稳妥、周全的安排布置罢了。 不是要给自己一点颜色,让自己有所忌惮吗? 李长寿略微摇头。 世上还有什么,比拔除自己心腹大患并不留灰烬之事,更有安全感与满足感。 这些报复,不仅仅是为了度仙门惨死的生灵; 更多的,是为了树立起,他人教二弟子、天庭普通权神,‘大肚能容’、‘以德报怨’、‘心眼儿比海还要广阔’的形象。 从而让旁人再想用自己亲友威胁自己时,掂量掂量能否承受这些后果和代价。 莫要搞事一时爽,事后全赔光。 刚要外出走动走动、活动活动筋骨,便见龙吉驾云而来,在殿前停下云头,匆匆入内禀告一事。 不过须臾,李长寿负手走向太白宫之后。 此时小琼峰就在太白殿之后,高不过百丈,自是用了芥子乾坤阵,之前金鹏驮着小琼峰回来时,也是这般阵法起了作用。 李长寿走过一处水波般的光壁,刚刚的小山顿时恢复成了小琼峰原貌。 此时,小琼峰大半山体都隐藏在云雾中,各处丝毫未变,只是外面已没了重重山影。 “表兄~” 熊伶俐在湖边坐起来,对着李长寿用力招手。 李长寿含笑点头,想着老君答应给她炼制的战甲,也不知何时能完成。 灵娥在草屋驾云而来,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长寿就问:“你要不要再打扮打扮?” “嗯?” 灵娥低头看了眼自己,因为一直想着让师兄兄怦然心动,她可是格外注意自己平日里的穿着,只有在确定师兄长时间闭关,或是师兄不在山上,才会穿一些宽松舒适的练功服。 师兄怎么突然如此一问…… 是她脸蛋不够水灵了,还是她身上这流苏长裙不够修身了? 李长寿笑道:“玉帝陛下和王母娘娘请你我去瑶池赴宴。” “呀!” 灵娥顿时哆嗦了下,小声问:“师兄,我非要过去吗?” “这算是玉帝陛下的旨意,”李长寿正色道,“稳妥些还是不要违抗,你我如今都在天庭,你今后较长一段时间也要在此地修行,还是过去拜见下较好。” “这、这个……好吧。” 灵娥小脸有些泛红,紧张感满溢而出,转身匆匆飞回草屋中,开启阵法就开始一阵忙碌。 酒雨诗留在度仙门内修行并未登天,这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李长寿自是尊重。 要不要给灵娥安排个仙职混功德? 算了,莫要让她不清净了。 正如此想着,李长寿仙识突然捕捉到,小银驾云飞来太白宫,还没进大殿就喊一声: “长庚师兄,老君让你带灵娥师妹过去拜见!” 得,灵娥暴富的机缘,就这般到了。 第五百五十章 娥生过于艰难;三千世界开战! 这、这就是师兄的世界吗? 太上老君,活的神话传说圣人老爷化身,就这么活生生地蹦到…… 呃,不对不对。 是自己蹦到了活生生的太上老君面前! 去兜率宫时,灵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晕乎的,踩着师兄凝出的白云,两根手指捏着师兄的道袍一角,虽然很想让自己保持淡定的微笑,但笑容只要露出来就很僵硬。 灵娥少有的,摆出了冰山脸,自觉相当高冷的那种。 而师兄为了形象需要,还特意变化做了老神仙的模样,搞得她就跟师兄的孙女一样…… 哼哼,明明是亲师妹,外加师兄道侣壹号候选人! 道心无物,天地便无物。 道心不紧张,娥就不紧张。 可这一路上…… 汇聚而来的目光,实在是太多了点…… 围观之人比金鹏师侄驮着小琼峰进入天庭时,还要多十数倍! 太白宫附近的天兵天将就不提了; 原本应该是‘包围式’守护太白宫的他们,此刻成了‘夹道式’,一个个用各种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师兄与自己。 这目光并不粗俗,而是那种想要对师兄表达敬意,但不知该如何表达,于是纷纷把自己代入到了‘长辈’角色,像是在看某个可爱孩童一般的看着娥。 娥:…… 说到底,师兄不就是天庭一个干活的仙神吗? 怎么突然给自己一种,自己比师兄的大弟子龙吉师侄,更像是天庭公主的错觉? 飞出天白宫,夹道注视的天兵天将,还接上了趟。 巡逻的天兵赶来凑个热闹,路过的仙子投来好奇的目光,便是本来不路过的天庭仙神,也刻意绕了千里云路,冲过了几重天阙,来前方偶遇一下。 五步一声【星君大人,带着师妹出来遛弯啊?】 十步一句【星君大人,有空来小神府上坐坐,您师妹可有什么喜好之物?】 仿佛天庭正神们都很闲一样。 最让灵娥印象深刻的,是白发飘飘、给人感觉很精神,但完全不像世外高人的、天庭名义二把手,东木公。 就在刚刚,东木公带着两位美貌端庄的女仙姐姐,在路上‘凑巧遇到’了他们师兄妹。 师兄与东木公寒暄说着一些趣事,那两位应该是木公道侣的女仙姐姐上来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左边的姐姐问,是否需要一些崭新被褥,右边的姐姐就将采云摘霞炼制而成的轻软薄被,递到了她手中。 右边的姐姐问,在天庭可有什么不便之处,另一边的姐姐就将一些茶、酒、盆栽,甚至巴掌大小、可随心变大的床榻,一股脑塞到了她怀里。 灵娥本是想什么都不收,但两位女仙姐姐当真太过热情,只能一阵致谢…… 虽然这两位大姐在热情之后,藏着一点较量和比较,以及少许‘争强好胜’。 满满的童年既视感。 ——灵娥出生于三千世界中的人族世俗权贵家。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灵娥也不知自己到底见到了多少天庭仙人,听到了多少句夸赞,小脸总归是有些泛红。 总算,到了看起来有点普通的兜率宫前,周围再无仙神碰瓷式‘偶遇’。 灵娥倒是能理解这般状况。 此前自己抵达太白宫后,天庭的神仙们都不敢贸然前来拜访。 毕竟度仙门刚刚遭劫,也不好太过喜庆。 故,才有这么多仙神,在师兄带着自外出时,现身与师兄寒暄,用夸赞她这个小师妹的方式,完成对师兄的讨好。 天庭比起仙宗仙门,世俗了许多嘛。 毕竟天庭就是三界的官府,自家师兄大权在握、得玉帝信任,各位仙神为了前程和安稳,讨好下师兄也挺合理的。 灵娥如此想着,忽然听到了‘风吹麦浪’的响动,扭头看去,却见远处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豆田。 天庭仙豆培育基地? 果然是大手笔,比小琼峰上的‘试验田’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呃,这种情形…… 天庭对外征战,真会有人牺牲吗? “稍后见了老君,莫要失礼,也莫要太拘谨。” 师兄的嗓音钻入耳中,灵娥赶紧收摄心神,做了个[.]深呼吸,松开了一直拉着的衣角,对师兄重重地点头。 吱——呀—— 兜率宫的木门大开,小金小银在其内迈步而出,今天还换上了同款青色道袍,只是束带和穗子分别为金色和银色。 两童子齐齐做道揖,齐声道: “长庚师兄、灵娥师妹,老君召见。” “有劳两位,”李长寿拱拱手,灵娥也连忙欠身,与师兄一同迈步入内。 哞~ 侧旁树下传来青牛的叫声,金银童子关上了兜率宫的大门,一道道仙识徘徊在远处不敢靠近。 灵娥此刻,满心都是‘莫失礼、莫拘谨、莫失礼、莫拘谨、莫失礼……’ “行礼了。” 李长寿传声道一句,率先低头做道揖,口称:“弟子长庚拜见老君。” 灵娥秉着呼吸、有样学样,视线余光看了眼在八卦炉前盘坐的精神老道,连忙低头行礼。 糟了,坤道炼气士道揖抱拳,是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在、在上?! 她突然忘了! 不行了,这个时候不能关注这种小细节,只要自己大的方面不出错漏就好! 师兄此时话音刚落,自己开口刚刚合适! 低头、欠身,气息要匀称,嗓音要清脆,凸显出自己当代人教圣人记名弟子的精神面貌,表现出自己跟随师兄修行多年的成果! 提气,朗声,她小灵娥今天就要拿满分答卷! “弟子莫失礼!拜见老……老……君……” 嗤! 李长寿当真没忍住,扭头笑出声;金银童子更是死命憋着,院子里的牛不断对着树干撞头,笑出了牛叫。 就连八卦炉前的老君,此刻都是微微眯眼,抚须遮掩笑意。 灵娥身形歪歪扭扭差点瘫倒在地,小嘴都委屈成了波浪状,还好李长寿出手迅速,抬手扶住了她胳膊,笑道: “老君莫怪,灵娥很少出山。” 老君含笑点头,开始赐宝。 本来只是三四件灵宝就算了,此时却是一连串宝光飞出老君袖中,大玩意、小玩意堆了十多件; 又有灵娥专属保命九转金丹,人教女弟子特供美容养元九转天颜丹,能够提升对自身大道感悟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九转灵悟丹。 看的李长寿颇为感慨…… 这年头,女弟子待遇就是比男弟子好的多。 咳,不是! 老君不愧是老君! 能够限制老君丹药威力的,也就是丹道的极限、天道定下的规则。 天道不全时,曾有灵丹妙药,可令人白日飞升、长生不老,绝非随便说说的。 而对于灵娥来说,此时已是心神宕机,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只知道低头道谢、道谢,将各类宝物、丹药撞到了自己怀中。 回去以后,找块石板一头撞上去吧。 嗯,才不是为了减少点抄写稳字经的道具! 画面一转,就是瑶池的蟠桃仙宴。 一方碧玉凝成、雕刻着诸多花纹的矮桌后,灵娥端正地跪坐着,小脸上明明写满了紧张,却又努力地表现出自然、随和、淡定、端庄、乖巧。 虽然兜率宫中,娥失前脚掌,但兜率宫当时是关起门来的,这种糗事,只有不超过一掌之数的仙人,以及一头牛知晓! 这蟠桃宴上,灵娥自认已经度过了之前道心震颤的阶段,严阵以待、大不了就是装哑巴,把握好‘容易害羞’、‘不敢说话’这种很讨喜的小仙子人设。 嘻,不是她套路高,只是师兄教得好! 师兄可是太白星君,万不能给师兄丢了面子。 但说实话…… 就算如此不断心理安慰,压力相当巨大。 灵娥不断告诫自己不要开口说话、不要开口说话,看着面前那琼浆玉酿、珍馐美味,玉箸都忘了该用哪只手去拿。 可就算如此,依然要被那位一眼看上去好美,却又那般有威严,令娥不敢直视的王母娘娘,温声问: “可是酒菜不合口味?” 灵娥绷紧细柳腰,小嘴一张,心底顿时浮现出十多句话语,从‘弟子失礼了’一直到‘这些美味弟子从没见过不知如何下口’再到‘师兄救我’,百般话语一起朝着嗓子尖涌,又在嘴边堵成一团,让她那微张的粉唇中冒出一声: “嗝!” 正含笑看着灵娥的王母,此刻怔了下,随后便禁不住露出几分微笑,用云袖掩口。 玉帝陛下淡定地抬头望天,能看出忍得很辛苦。 李长寿虽然也很想多欣赏下自己师妹这窘状,但终究还是怕她羞到想不开,主动端起酒樽。 “我家师妹没怎么出来过,失礼之处还请娘娘勿怪。” 侧旁灵娥小嘴一扁,歪着头、小嘴只剩出气,那双蕴星藏光的眸子逐渐失去高光。 这仙生,太难了。 …… 与此同时,度仙门遭袭后的第十六日,三千世界某处隐秘的角落。 黑色玄石堆砌成的石殿中,几道身影坐在一排椅背足有三丈高的石椅中,气氛有些压抑。 主位上,度仙门忘情上人、新崛起的仙道大势力临天殿殿主王富贵,双目有些泛红,坐在那陷入沉默。 此刻无风,忘情上人的两鬓白发却不断飘舞; 最近修为又有进境的他,距离金仙八品只差最后两步,根据白先生所说,修为进境堪比劫运之子。 可,道越发圆满,神通越发犀利…… “又有什么用?” 忘情上人仰头轻叹:“掌门为护山门而倒,你我却在此地,驰援都无法驰援。 若贫道能在那,掌门何以……” “师父,”酒乌嗓音有些沙哑,低声道,“您莫要自责,都是那西方教蓄意谋划,要用此事挑拨三教关系。 咱们实力有限,跟西方教远无法硬碰硬,对方蓄意而为,咱们当时在山中怕也难以扭转。” “总归能少些死伤吧。”酒依依低声说着,目中略带无奈。 边缘的石椅上,一袭黑色纱裙的酒玖端着一只玉樽,低头抿了一口。 “我们做点什么吧,”酒玖如此说着,目中带着几分思索,俏脸上的冷峻,只是在压抑着心底想要释放出的怒火。 她道:“在不影响临天殿隐蔽性的前提下。 师父和我们几个的度仙门跟脚绝对不能暴露,尤其是五师兄与四师姐,你们在门内做执事时外出次数颇多,须得时刻做好伪装。 白先生,咱们可否能对香火神国发难?” 白泽叹了声:“难,咱们最初所选经营之地,刻意远离了西方教势力范围,如今咱们与仙盟、众香火神国,都保持着一定距离。” 白泽沉吟几声,又道: “各位莫要心急,水神大人定然已安排好了对西方教的算计。 水神大人我还是较为了解的,度仙门在水神大人眼中颇重,此次西方教更是威胁到了小琼峰。 西方教这次操刀之人,手法颇为高明、做事也无遗漏,但从根本上就错了。 水神在纸道人之法尚未受到关注、自身并未成名前,杀人必是挫骨扬灰,顺带还附赠吹拉弹唱,不留任何后患。 他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善人。” 酒玖微微皱眉,道:“白先生,长寿只是对敌不留情,对身边之人、甚至对无关之人,对天下苍生、对人族凡尘,如何算不上宅心仁厚?” “这个……” 白泽顿时一阵语塞,忙道:“圣女莫怪,贫道只是想说,直接威胁水神是最失智的做法,水神对敌从不会留情。” 酒玖这才点头应了声,斜靠在石椅中,看着酒樽中的酒水,有些发愣。 忘情上人身后,江林儿抱着胳膊靠在石椅椅背,郁闷地道了句:“咱们当真做不得什么吗?” “做不得,”白泽叹道,“还请各位稍作忍耐,将这笔账暂时记上。 临天殿乃天庭发展重中之重,也是三界秩序的重要基石,仙盟如今虽表面平和,内部腐朽只是早晚、快慢之事,最后还是要临天殿接管三千世界的秩序。 有香火神国这般显眼的箭靶,咱们如今可快速起势,这个阶段每一年、每个月都十分重要,不能有半点差池。” 度仙门众仙顿时默然。 片刻后,酒玖站起身来,纱裙裙摆如流水般滑落,遮住了她盈盈玉足。 丢下一句“闭关十年”,她身形飞入殿角阴影,隐隐还能听到她那没忍住的几声人教粗话。 而同样的消息,传到了同样‘旅居’在外的度仙门另一位高手耳中,这位高手却没了这么多顾忌。 【人教度仙门遭西方教算计,掌门战死、数百门人弟子死伤,太白星君一怒砸了西方教山门!】 天涯秘境最偏僻的角落,一处幽静宅院中。 此前正努力参悟吕岳毒经的万长老,看着手中的传信玉符,腾的一声站起身来,目中怒火丝毫不假掩盖。 “这不当人子的西方教!” 抄起铜皮拐杖,万林筠长老第一反应便是要回度仙门看看,但他随之就想到,自己回去之后也无法去找西方教不痛快。 度仙门只是中等规模的仙门,西方教却是圣人大教,灵山更是圣人道场; 而他,不过是刚迈入金仙之境的度仙门‘老毒物’。 正面碰撞,只会给小长寿添麻烦。 但在三千世界中,却有数之不清的西方教下属势力! “哼!” 万林筠老爷子冷哼一声,迅速压住怒火,道心已开始盘算自己该如何出手。 片刻后,他找来守护在自己院落之外的仙兵,言说自己求见天涯阁阁主、仙盟副盟主卞老夫人,自是迅速得了应允。 赶去天涯秘境宝殿的云路上,万林筠长老心底不断思量,攥铜皮拐杖的手掌青筋暴起。 犹豫一二,并未去打扰吕岳前辈。 吕岳是截教仙,虽在仙盟任职,但也只是挂名,而且…… ‘唉,家挨家有本难念的经。 吕岳前辈因琢磨毒丹,闹的邪气侵入元神,每日不得不与女子双修,殚精竭虑的疏导邪气,本身就已十分可怜。’ 念及于此,万长老看了眼吕岳专属的阁楼,想起了第一次与吕岳前辈喝酒时的阵仗。 当时,还好他走得果断,不然真就会被这些如中了丹毒一般的女子给侵蚀了! ‘辛苦了,吕岳前辈。’ 万林筠长老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仙识清点着自己怀中的一众毒丹,双目之中流露出淡淡的杀意。 度仙门,绝不可轻犯! 度仙掌门,绝不会白白赴死! 万林筠长老的冷笑,此刻竟是如此温暖…… 于是,三个月后。 一只玉符飞抵天门,被守门兵将送去太白宫中。 依然在琢磨如何改善纸道人的李长寿,看到玉符中的内容时,也是怔了一下…… 【度仙万林筠长老最近三个月内,于三千世界中不断奔走,毒杀数千名西方教守卫香火神国仙人,不乏天仙、金仙之流,已被香火神国列为必杀之人,数名大罗紧盯其踪迹。】 这…… 李长寿仰头轻叹,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但随之,他闭上双眼,心神挪移去了仙盟之地。 本来,李长寿组织的报复行动,一直都是颇为克制,重要的是对西方教施压,让他们体会到什么是举步维艰,从而做出大方向上的错误判断。 但既然万林筠老爷子想报复,那倾仙盟之力,将战事全面点燃又有何妨? 普通权神假公济私? 嘛,一点顺势而为罢了。 大袖挥起,五部洲之外,全面开战! 第五百五十一章 这拐弯抹角的小天道 这西方教……有点不经打啊。 一座又一座香火神国,在仙盟发起的凌厉攻势下被接连‘收复’。 不过三年,仙盟声势大涨,西方教在三千世界中的地盘被夺了一成,仙道高手死伤逃遁二成。 若非西方教原本建造香火神国时,用了太多控制生灵心神的法门,此时大部分被他们掌控的仙道高手就如傀儡一般,说不定士气已经崩盘。 值得一提的是,李长寿将绝大部分战场,选在了一处处大千世界、小千世界的虚空之中,尽量降低对生灵的影响。 但这般局面,在灵山暗中调了数十名老道,动用了部分隐藏的鸿蒙凶兽后,总算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扭转。 最近两次碰撞下来,仙盟高手损失惨重。 李长寿考虑了半夜,还是绝定让仙盟收敛攻势,转入防守态势。 能将西方教的部分实力牵制在三千世界,对洪荒总体局势而言,其实就是大胜。 万林筠长老这三年多异常活跃,度仙毒仙之名扬名四海,虽只是金仙之境,且刚迈入金仙境不久,但一手毒丹无比犀利。 ——其实除却最开始的毒丹,是万长老自行炼制,后面的毒丹都是李长寿安排吕岳支援万长老。 论毒丹造诣,万长老也只能号称‘小吕岳’,终究是跟原本封神大劫中的瘟部老大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万长老袖中藏一只纸人,在李长寿绞尽脑汁的战术思想指导之下,杀伤力着实不俗。 他神出鬼没、防不胜防,能偷袭绝不强攻,被发现立刻远遁。 西方教出动大批高手围追堵截,有李长寿暗中操盘,万长老一点惊险刺激都没感受到,只是按李长寿的叮嘱调转几次遁法方向,就完成了诱敌深入的反包围操作。 但让李长寿有些隐忧的是,万长老杀生三年,道心已是有些不稳。 万林筠老爷子心底的那股火气也撒了大半,近来西方教开始反击,李长寿稳妥起见,还是劝万林筠长老暂时回了天涯秘境,与吕岳一同待着。 那里,便是鸿蒙凶兽都不敢轻易涉足,毕竟吕岳的毒丹,已从生灵本体,跨越到了大道之上。 西方教与仙盟攻守移位,李长寿倒是并不着急。 先安排因心底过意不去,特来三千世界砍人的金灵圣母,与赵公明一同埋伏对方几波,杀了十几只鸿蒙凶兽。 再在文净道人驰援香火神国时,安排几次大撤退,让文净道人杀一些心术不正、本自就有业障缠身的混仙盟之人。 如此,既可延缓仙盟内部矛盾爆发的节奏,又能给文净刷刷战功。 这一来二去,西方教原本积累多年的暗部力量,已是损伤过半,鸿蒙凶兽可用的也已不多。 热闹了三年的三千世界东部区域,再次陷入了僵持,西方教总算能缓一口气。 这三年,他们在洪荒五部洲之中,被天兵天将好一番折腾; 圣人弟子外出要完全遮掩行踪,不敢多提自己是灵山炼气士; 三千世界中数万年底蕴折损两成之多,虽然可以‘度’些散修填补这份实力空缺,但终归,已是到了伤筋动骨的程度…… 最可怕的是,他们不知天庭太白金星的报复,到底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凭良心讲,他们只是由某个不太熟的大师兄,暗中策划了一波偷袭,杀了一个金仙、十多个天仙、数百真仙、元仙甚至尚未成仙的度仙门弟子…… 这弥勒,没事去惹这家伙干嘛?! 前后差不过三年半,李长寿本体一直在天庭太白宫中。 这期间…… 与万长老‘组队’坑人的过程十分愉悦,又找回了一点当年花式撒毒的青春,实属好评。 调和仙盟诸副盟主与天庭元帅团的过程,略微有点烦闷,不过这也是必要的举措,勉强中评。 唯一差评的,就是赵大爷在人前还是与金灵圣母保持距离。 而且,这还是金灵圣母主动要求的,赵大爷隔三差五就找李长寿的纸道人倾诉,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长庚,是不是老哥我不行,才让金灵不愿对外人言说我们俩的事儿?’ 对此,李长寿只能尴尬一笑,多塞给赵大爷一些当年给酒乌用剩下的画作,并请赵大爷去猎杀一些大补大毒之物。 重操旧业。 这三年,最大的成果其实不在三千世界,而在小琼峰上。 李长寿进一步整合了小琼峰阵法,将自己此前忽略的细节填补完全,并进一步提升了大阵的‘独立性’,减少对控制大阵的依赖。 季无忧掌门应劫时,灵娥若是能发挥出小琼峰十分之一的实力,也不至于让十几个金仙就嚣张到那种地步。 当然,这是李长寿自己的锅,与灵娥并无关联。 当时的小师妹也已经很努力,且能在几个瞬息间做出取舍,着实不容易了呢。 就是为了怕她骄傲,李长寿采取了反向操作,让她自我检讨了几个月,这三年全都在学习小琼峰复合大阵体系的正确用法。 另外,半年前,小金小银送来了一只宝囊,里面装着李长寿上次求的宝物。 熊之战甲! 这是一套紫金色的锁子甲,防护能力虽只能说普通,但老君出品,绝非凡品,尤其是耗费了老君不少上古宝材、远古灵物的这套战甲。 它首先解决的,就是熊伶俐的机动性问题。 熊伶俐穿上这具战甲后,心念一动,身形就缓缓飘飞了起来,且可在空中自行漫步,前后左右如意走动。 而随着这三年来,熊伶俐在李长寿的威逼利诱之下,全心刻苦不摸鱼地修行变形术,已可勉强做到暂时变大、变小。 只是这种程度,李长寿依然不让她走出小琼峰。 不然走着、聊着、笑着,突然变成了一座山,必然会酿造出各种事故。 小金小银送战甲时还说,老君接下来会为熊伶俐打造一套兵刃,问熊伶俐喜欢刀枪剑戟还是斧头锤子。 熊伶俐果断选择了一对儿超大型铜锤。 一下就能砸碎龙脊凤胸的小锤锤,才是属于巫的浪漫! 什么杨戬什么猴,闯天庭的时候,都要经受一波‘人家拿小锤锤捶你胸口啦’的千丈级山之巨人洗礼! 那画面,李长寿想想就带感! 当然,也不可能所有事都顺心如意。 李长寿的纸道人改版之事,这三年就没太多起色。 纸道人的好处就是廉价,相当于自己有了无数化身,且能一定程度无视乾坤远近的阻隔,实时挪动自己的心神。 缺点也十分明显,本身太过脆弱,仙力耗尽就无法补充。 且已经被弥勒掌握到了反制的手段。 这就让李长寿最近三年不得不多提心,每次行动都要准备几份【假如自己失去联系】时的备用方案。 其实他三年前就想到了改良的办法,但实际操作起来难题一件又一件。 没办法,他之前已经改良太多次,就算有‘外金丹’加持,可提升空间也已不算太大,只能另辟蹊径、多开发其他通路。 “唉,化身确实是个难题。” 李长寿揉揉眉心,躺在小琼峰的树下,看着远处那被芥子乾坤大阵扭曲、显得无比恢弘的太白殿,心神慢慢放空。 突然有点想去见云霄,这几日没事,就给自己偷偷放个假,主动去一次三仙岛吧。 上次两人关系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大概。 这次他怎么也要从牵手、啵嘴,进入到下一伟大阶段,礼节性地浅浅拥抱! 嗯? 心神扰动? 李长寿立刻闭上双眼,查找扰动的来源。 自己在外面撒出去的纸道人,有几只预留了一丝微弱的心神之力,此刻就如同‘下意识’感受到了自己在意之事。 须臾,李长寿闭着双眼挑了挑眉,寻到了扰动的所在。 那只黑豹精,突然出关了! 心神落归南赡部洲、中神洲、东胜神洲边界某山谷之外,李长寿的纸道人睁开双眼,入目是一片灌木丛,身形悄无声息融入剩下大地。 几乎习惯性地催起风语咒、小心地探出仙识,立刻听到了,那黑豹站在自己洞府前的呢喃。 “你还好吗?” 应该是在怀念那只水妖。 说起水妖,李长寿也有些感慨。 原本黑豹的修为是不如水妖的,水妖对黑豹也是百依百顺,且不断鼓励; 但当黑豹找回了前世记忆,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截教仙、并执意去金鳌岛一次,水妖就选择了不告而别。 就听黑豹又喃喃道:“陆压前辈。” 李长寿:…… 在想他这个当年的假陆压可还行? 罢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李长寿推算了下时间,南赡部洲此时距离‘商国汤’成为新一代人皇,大概还有两百年之久。 原本的封神故事中,申公豹是带艺拜师,与姜子牙一同拜入了玉虚宫门下。 现如今封神榜在天庭手中,莫非申公豹和姜子牙,还要拜师他这个太白金星? 这不乱套了? 李长寿心底一阵思索,也捉摸不透身为劫运最佳合伙人的申公豹,后续会有哪般命途。 只能看紧点了。 这黑豹伸了伸懒腰,收敛自身妖气,又绽出一缕清气,却是暗自修了截教的法门,勉强算是改变了自己妖族的跟脚。 他如今已摸到了天仙境的门槛,修为速度着实不算慢了。 此时黑豹一动,李长寿就觉得这是天道要搞事,或是给黑豹修行提提速,或是要用黑豹去做些什么。 黑豹驾云腾空,在空中犹豫了一阵,便朝东南方向飞去,似是要去金鳌岛。 李长寿想了想,并未让这具纸道人跟的太近,而是开启了东海之下埋藏的部分纸道人‘网络’,将黑豹的一举一动尽收心底。 蓝天悠悠,白云悠悠,黑豹似乎已走出了被抛弃的阴霾,保持着中年道者的模样,在空中悠悠地前行。 甚至,飞着飞着,还哼起了小调。 李长寿:…… 他是不是操心操太多了? 这黑豹明显是真正的大劫之子、天道亲儿子,封神大劫全面发动前,天道怎么也不会让黑豹出事,自己看他作甚? 算了,稳一手。 虽然不敢说自己有把握,把黑豹完全控制在掌心,但要让黑豹在关键时刻为自己所用,还是能有九成八、咳,九成把握。 给道祖多点尊敬。 但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开始渐渐超乎李长寿想象。 黑豹朝东南方向飞了一阵,去的也确实是金鳌岛的方向; 但飞到大概南赡部洲东南角附近,黑豹皱了下眉,突然调头飞向了西南,并在南海之滨,遇到了一名驾云向北的中年道者。 李长寿心底暗叹,天道在背后操作的痕迹也太重了点。 一点不自然。 洪荒炼气士数不胜数,而今虽是大劫期间,很少有炼气士外出走动,但从南海而来、路过南赡部洲东侧去东胜神洲,这完全没什么异常之处。 但黑豹与这名中年道者错身而过时,黑豹眉头轻皱,犹豫一二,侧身道一句: “道友请留步。” 那中年道者眉头一皱,转身看向黑豹。 李长寿心底也是微微惊讶,双目微微眯起,紧盯这名中年道者。 这一盯不要紧…… 李长寿一眼就看出这中年道者不是人! 这中年道者转过身来,对黑豹拱拱手,笑道:“道友请了,为何突然让贫道留步?贫道似乎与道友并不相识。” 黑豹双目之中有些迷茫,盯着这中年道者看了一阵,尴尬一笑:“贫道还以为是故人,没想到却是认错了。 道友勿怪、勿怪。” “善。” 中年道者含笑答着,笑容若如沐春风,但不知何故,黑豹却觉得这人有些……虚假,不真实。 具体哪里有问题,黑豹也是说不出来; 甚至自己为何突然往这里飞,黑豹也不知何故。 两人互相做了个道揖,各自扭头离开,那中年道者自是有些提防,用仙识锁定着黑豹。 待黑豹飞出他仙识探查的范围,此人轻轻舒了口气。 ‘好险,差点暴露了。’ …… ‘我叫杜书仁,不是人,也不是洪荒生灵,是在洪荒世界被称之为域外天魔的特殊存在。’ 杜书仁自然是假名字,他占据了这个身体后随便取的。 能来到洪荒世界,并不是什么幸运,也不是什么努力的结果,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他从降生那一刻开始,就被当做人族来培养。 虽然被称为域外天魔,但实际上,他们也是真灵与大道共振产生的生命形式,与洪荒生灵本质是一样的。 他们诞生于混沌海一些相对稳固的角落,模样自然与洪荒生灵不同。因为道则不同,对‘先天道躯’的定义也就不同。 环境,决定了是歪瓜还是裂枣。 其实傲慢的洪荒生灵,从未正眼看过他们,不懂他们其实主要分为七个大类、三种形态。 用洪荒的话来描述,三种形态分别为‘心魔’、‘拟真’、‘类灵体’。 当然,这是他杜书仁自己总结归纳出的分类。 所谓的心魔形态,应该是洪荒生灵最熟悉的;而类灵体形态,是玄都城外最常见的。 因为他们生活在洪荒天地外围的混沌海中,受洪荒道则影响较大,所以严格来说,他们与洪荒生灵有很多共同之处。 嗯……跟那些丑陋且真正奇形怪状的混沌海生灵,完全不同。 杜书仁就是‘心魔’的形态。 其实,杜书仁更愿意将‘域外’两个字去掉,称自己为—— 天魔。 他曾经有一具实体,但随着不断修行和蜕变,身体已被完全舍弃,化作单纯灵体的存在。 如何蛊惑炼气士,如何放大炼气士道心缝隙,如何趁虚而入吞噬炼气士的元神,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养分,是‘天魔’的必修课。 而杜书仁和普通的天魔还不同。 他资质优异,是一个上流出身的天魔,从小就被培养如何做一个炼气士,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在侵入炼气士元神、控制了炼气士身心之后,能像个普通炼气士一般生活。 那些低等天魔,只知道杀杀杀、砸砸砸,让杜书仁感觉异常尴尬。 一个优秀的心魔,就该读读书、听听曲儿,做一些熏陶,搞一点艺术。 不然他们来洪荒世界做什么?单纯来送死吗? 不过,杜书仁也不知,自己被培养了漫长的岁月,来洪荒到底做什么。 他是两年前混入洪荒世界的。 临行前,曾把他从躯体上分裂出来的‘母亲’,带着他去了族内的圣地,拜见了一个无法感知、看不清具体身影的庞大黑影。 杜书仁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与卑微,当时只能缩成一团黑雾,如老鼠一般瑟瑟发抖。 而后,那圣地的主宰,与他的母亲交流了一阵,而他不小心用天魔的‘神通’,感受到了某段对话。 ‘主人,他可以吗?’ ‘可以,把计划打入它的灵中,让它一步步知晓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 ‘是,主人,您……需要用餐吗?’ 母亲有些激动地问着,已经迫不及待要从自己那庞大的身躯上,分裂出一只只个体…… 那模糊的黑影,将母亲分裂出的‘兄弟们’一口吸掉。 ‘好了,我早已恢复元气,最近需要沉寂,派他去吧,找之前选好的炼气士躯体。’ 那黑影如此叮嘱了句,自己的‘母亲’意犹未尽地轻叹着,带着他离开了圣地。 随后就是无聊且枯燥的寻找缝隙、降临、蛊惑、夺舍、伪装。 他得到的第一步计划,是从边缘的大千世界,赶往洪荒世界的最核心地带,五部洲。 而到了此地后,杜书仁等了半年,又等到了自己心底浮现出第二步计划—— 【去东胜神洲找一家仙门,依附于天仙境的炼气士身上。】 于是,他只是普普通通,从南海某个坊镇,飞往东胜神洲。 这一路本来无惊无险,就在刚刚,在进入南赡部洲的边界时,突然遇到了一名老道,对他喊了句‘道友请留步’。 当时,杜书仁还以为自己要暴露了,但对方却认错了人,而自己的表现也近乎完美。 混入洪荒,本就不是什么难…… “道友?” 耳中突然听到一声呼唤,这嗓音似乎就在耳旁。 杜书仁略微有些不解,扭过头去,立刻就看到了一名面带微笑的青年道者。 对方含笑,微微摇晃着手中的玉笛。 “有没有兴趣,一起爬个山?”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天魔永不为奴! 爬山?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杜书仁第一时间是拒绝的,但当他被一把夹带着雷霆之力的宝剑抵着脊背,自身却是闪躲都无法闪躲…… 这人,是个高手。 杜书仁的魔心紧缩,天魔本体完全躲入了这具道躯的元神内,让元神看起来毫无异样,全力隐藏自己特异之处。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请,”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手中宝剑蕴着雷光,却是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杜书仁眉头紧皱:“我与道友可是有什么……” 滋—— 长剑剑尖毫无阻碍地穿透杜书仁脊背的衣物,在他道躯上开了个小孔,喷出了一只小血柱。 杜书仁眼一瞪,扭头刚要对李长寿怒目而视,却感受到背后这名青年道者那微笑之后,透露着冰冷的杀意。 他暴露了? 这怎么可能? 他跟普通的天魔自不相同,是由母亲直接缔造而成;用洪荒生灵的标准,他在天魔这个群体中,那也是贵族一般。 这具道躯更是‘母亲’培养多年,自幼年便种下了道心缝隙,自己侵入他道心时丝丝顺滑、毫无阻碍,怎么可能暴露? “请吧。” 李长寿又催促了句,宝剑微微晃动。 杜书仁扭头瞪了眼李长寿,眼底带着些许阴冷,但随之一甩衣袖。 “粗俗!既然邀贫道去爬山,那怎么也要给个地界。” “往东。”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宝剑抵在杜书仁脊背上,心底却是一阵嘀咕。 这家伙被域外天魔附体了? 倒是跟自己曾在玄都城边界的小千世界遇到那些域外天魔,略微有些不同,总有一种‘这个天魔似乎不太冷’的违和感。 话说回来,天道操控黑豹引他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太可能是让他特意跑一趟过来灭个天魔,这是一道天雷就能办到的事,还要拐弯抹角启用黑豹这种大劫法宝人…… 而此时,李长寿也感觉出了这家伙的与众不同之处。 似乎,想法很多、思维很活跃,目中也蕴着一些活泛的光亮。 一个域外天魔,不远千万里,从混沌海中跑到了五部洲,又有哪般图谋、何种算计,要做什么? 这小天道…… ‘小’天道并非蔑称。 这次引动黑豹,让黑豹引他与这域外天魔‘偶遇’的,就是天道本身的意志,与道祖无关,与那次让自己梦到‘红莲即将出世、冥河老祖即将复活’,是同一股意志。 相比于能够随意干预天道、却不会被天道影响到的道祖老爷,这不就是‘小’天道? 天道这次为何不直接给自己传梦了? 应该是怕他故意视若不见吧。 李长寿心底如此思索着,表面不动声色,手中宝剑毫无征兆地轻轻前递,很自然地就戳了第二下。 滋—— 第二股小血柱向外喷涌,与第一股相映成趣。 杜书仁瞪着眼,扭头看向李长寿,“道友,又、又怎了?” 果然不会义愤填膺地暴喝怒骂,而后跟明显不怀好意的自己拼个鱼死网破,而是选择了从心大法。 这域外天魔,怂怂的。 “手抖了下,”李长寿保持着淡淡的微笑,“道友不必着急,只要你配合,兴许贫道起了善心,就饶了你一命。 唉,最近闭关,几百年也不吃人了,口味确实是淡了。” 言说中,李长寿模拟出几分妖气,化掉了这具纸道人随身携带的少许妖血。 那杜书仁面色一变,心底暗道要糟。 他被当猎物盯上了! 这里不是五部洲吗?洪荒天地最核心之地!妖族不是都大损了吗?为何自己这么倒霉,还遇到了这般妖族高手! 杜书仁急忙寻找对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自己何不……等他吞噬? 如此就可不知不觉攻其道心,将其化为己用,再去东胜神洲做‘母亲’交代之事。 虽然用妖族在洪荒天地间行走,此时会有许多不便,但总好过窝窝囊囊被干掉,这未免太不符上流…… 戳!滋—— “道友,你怎得!” “这血箭还挺好看,”李长寿笑呵呵地说着,“道友哪里人啊?” 域外天魔道:“道友为何要问此事?” “贫道对食物产地也是有讲究的,”李长寿正色道,“那些靠近天地边缘的生灵,灵气少、口感不好,这点还是要规避下的。” “贫道便是来自于边缘世界,”杜书仁忙道,“贫道幼年丧父丧母,追随师父修行,熬过了千难万难,总算有了如今的修为。 还请道友能嘴下留情,贫道愿以自身所有宝物相赠。” “好说,好说。” 说话间,李长寿已是带着域外天魔到了一处荒僻的岛屿,与这天魔在岛屿边缘缓步向上,时不时就戳这天魔一下,探一探对方容忍的底线。 顺便,也想个办法,看能否在逼出这域外天魔本体之前,套一套他的话。 “道友道号如何?” “贫道未起道号,名为杜书仁。” “哦?”李长寿随口道,“这天地间的人族,杜姓可不算多。” “姓氏确实有些生僻,毕竟贫道是自边缘的天地而来,生僻些也是正常,”杜书仁嘴角疯狂抽搐着,“贫道这道躯,满是杂质、丝毫不纯……” “无妨,”李长寿笑道,“贫道道号不讲究。” 杜书仁双腿一颤,扭头看着背后这人,刚好看到对方镇定自若地,在他背后又戳了一剑,仙血滋滋地往外喷着。 这,这是什么凶人? 怎得让他一个天魔都有点无力应对。 “道友这次来洪荒五部洲作甚?” “贫道是去东胜神洲寻访故友,其实是为了投奔而去……” “哦?” 李长寿眉角一挑,继续与这杜书仁闲聊,套着杜书仁的话。 这家伙也算机警,此时只是表现的略怂,但反反复复就是咬定同一个‘故事剧本’,本身并无太多破绽。 李长寿决定略施小计。 二者相谈正欢,李长寿突然转过头来,站在荒山半山腰处,看着浩瀚无垠的东海,笑道: “道友,你看这天地何其壮丽。” 杜书仁哆嗦了下,立刻点头:“确实颇为壮丽。” “道友何不赋诗一首?若是能让贫道心底喜悦,那今日……” 赋、赋诗? 杜书仁立刻沉吟几声,心底不断思索,眼中渐渐泛起了亮光,嘴一张、气运各处,立刻就要吟诗一首。 李长寿:“道友似乎与普通域外天魔不太一样。” “那是自然,贫道可是自母亲直接分裂出的,普通的天魔都是天魔自行分裂,与母亲的关联早已微乎其……” 杜书仁话语一顿,原本正夸夸其谈的他豁然转身,瞪着侧旁李长寿。 李长寿却是微微一笑,目中神光一闪。 杜书仁突然感觉这道躯与元神,竟不受自己控制,似乎失去了一切法力、力道。 他正要做出反应,眼前突然一花,已坠入一处阴暗的角落,一股股冰冷的意念如刀刃一般,抵在了他‘本体’之上。 “你!” 杜书仁双眼一瞪,道躯突然软倒; 一股黑气自他面部气孔冒出,正要朝李长寿飞扑,却被一道道湛蓝色雷霆瞬间包裹。 雷霆围而不杀,那团黑气顿时瑟瑟发抖,凝成一道两尺高的人形黑影,对李长寿怒声嘶吼。 李长寿却故作欢喜,赞叹道:“果然是上品的天魔。” 地面钻出数道流光,化作桌椅、砧板、菜刀、各类调味品。 李长寿反手一抓,掌心中蕴含天道神力,探入了雷光之中,径直将这团黑气抓了出来,为其稳固身形,随之封在砧板,磨刀霍霍。 这天魔大骂:“你、你要作甚!” “上等的食材,往往只需简单的烹饪,”李长寿闭目轻叹,“这般纯净的域外天魔,当真不多见,堪称绝世好菜。” ‘杜书仁’浑身一颤,差点就哭出来,在砧板上缩成一团。 很快,李长寿用天道之力包裹菜刀,二话不说先切了一小块天魔黑气,有模有样的放在盘中,撒了点烤肉粉,动作优雅地开始了搅拌。 “想不想跟贫道聊聊,有关你母亲的事?那样我或许,能少切你几次,还会考虑把你圈养起来。” “你休、休想!”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也不去动餐盘中的天魔黑气,继续抓起了菜刀。 那天,天魔的惨叫声,回响在方圆万里内的生灵道心之中,让不少生灵都以为是幻听。 于是,半日后。 …… 心魔、拟真、类灵体…… 被特意培养模仿洪荒炼气士的天魔,天魔那可以无性繁殖的‘母亲’,神秘的天魔圣地,被天魔供奉的巨大黑影…… 严密的任务安排,将整个任务信息按阶段分开,每隔一段时间,或是达成某种条件,就‘触发’下一段任务的讯息…… 这? 李长寿眉头紧皱,负手站在云上,一时间竟陷入了困惑。 自己上次从混沌海中归来时,吓唬白先生的那些话,莫非是真的? 真就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妖师鲲鹏的全盘算计?! 看了眼脚边,那被雷霆化作的长绳困缚住的中年道者。 似是感受到李长寿的目光,这昏睡中的中年道者颤抖了几下,口中还迷迷糊糊地喊着: “我杜书仁宁死不屈,是不会对你说任何事的……” 这么怂的域外天魔,当真不容易遇到。 李长寿心底不断思索,这朵云也到了东胜神洲的范围,此时犹自在犹豫,要不要搞到天魔们的后续计划。 这或许,是一件大事。 天道指引自己捉到这心魔,定是要自己从这心魔身上,套出一些有用的讯息。 “找个业障多的邪修,尽量尝试下吧。” 李长寿定下计划,仙识散开,在东胜神洲东南方搜寻一阵,很快就找了个业障缠身,在山中闭关修行的老道。 按杜书仁供出来的‘细节’,似乎是要侵入一名‘仙门高手’道心之内。 借太极图之威,凭遁法之力,李长寿悄悄靠近了这名天仙境的老道,一把迷药撒出去,这老道打坐修行中,缓缓低下了头,鼾声四起。 李长寿将杜书仁扔到地上,手指一点其眉心,将被雷光电弧缠绕的天魔引了出来,扔到了那老道身旁。 电光闪耀,天魔顿时哆嗦了几下。 “进去,莫要伤人。” 李长寿冷冷道了句,那天魔在本体黑气上化出虚淡的面孔,对着李长寿怒目而视。 屈辱! 耻辱! 这简直是对天魔最大的侮辱! 李长寿眉头一皱,指尖电弧闪耀,这老道的洞府被照的无比闪亮! ‘哼!送上门来的元神,不污白不污!’ 天魔冷哼一声,钻入老道眉心,不过片刻又被李长寿抓了出来,那老道元神……毫发无损。 “拿到下一步计划了?” 天魔:…… “哼!” 了然的点点头,将天魔塞回了这具中年道者体内,李长寿身形悄然而走,仿佛从没出现过此地。 而当李长寿问出天魔接下来的任务步骤,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了。 【与人教仙宗度仙门天仙境门人结交,暗中控制此人。】 李长寿:…… 这是做什么? 域外天魔一步步在自己身边安插底细?把一名名炼气士当做跳板? 若真如此,李长寿或许真的会防不胜防,尤其是此时已搬去了太白宫中,不可能无时无刻监察每个度仙门仙人。 这域外天魔的目的为何? 很明显,这背后……有事,绝对有事! 已知,洪荒天道壁垒隔绝混沌海,刚刚在那老道身上的试验,已经证明这域外天魔并未被他的‘母亲’远程操控。 对方应该也做不到这般事。 那天魔接收到后续任务信息,触发条件绝不会如天魔所说的那般复杂。 果然,李长寿又寻了几名业障大妖,让这天魔不断侵入其中,两条后续任务信息接连呈现,且确定了,这天魔的计划只剩最后两步。 这几名业障大妖,自是被李长寿一把真火烧的渣都不剩。 但让李长寿万万不曾想到的是,他竟得到了这般两条讯息…… 天魔计划的倒数第二步: 【混入度仙门后,等待机会侵入度仙门任意长老元神。】 到此时,李长寿已是能确定,对方就是冲着他来的! 天道这次,莫非是意外帮了他一次? 而当天魔冷哼声中说出了最后的‘任务信息’,李长寿却是遍体生凉,道心轻颤,双目之中划过锐利神光。 鲲鹏?! 那被天魔供奉的,莫非真的是鲲鹏? 对方既已经远离洪荒,且用了这般大的代价,完成了假死脱身之计,为何又要主动回来,在他面前自爆? 李长寿皱眉看着眼前的杜书仁,掌心一缕雷光闪耀,那天魔与这具道躯同时被击破,三昧真炎铺洒而出,一切尽归尘土。 这事,怕是瞒不过天道。 莫非鲲鹏也是在故意报复,故意黑他一把? 站在一处海滨的荒山上,李长寿负手而立,这具纸道人身周燃起了一缕缕火光,顷刻间化作灰飞。 不只如此,在地下打配合的两具纸道人,一直在监视跟随黑豹的纸道人,同时化作灰烬,被李长寿自焚。 为何如此? 无他,只因这天魔‘杜书仁’最后的任务,是想办法与度仙门出身的太白金星见面,并问他一句…… 【想不想看后面的内容。】 第五百五十三章 催更急先锋!【加(补)更祝考生们金榜题名】 临天殿,玄字隐殿,白泽的专属小套间中。 两道身影正来回踱步,时不时擦肩而过,丝毫不停的脚步,反映着两人那略有些不安的内心。 白泽突然停下步伐,转身看着刚从他袖口飞出的纸道人,低声问: “水神大人,可确定是鲲鹏派人送信?” “八九不离十……白先生你这里的遮天大阵可管用?” “这点本领贫道还是有的,”白泽沉声道了句,又稳了一手,“只要感觉不到明显的天道之力,此地应该就不会被监察到。” 李长寿点点头,斟酌着话语,沉声道: “鲲鹏旧蜕的玉扳指中有天道禁忌之物,我连白先生你都未曾言说,太清老师还帮我遮掩了此事。 除却我与太清老师之外,应是谁都不知。 那天魔供奉了一道黑影,以及天魔之母这种一听就是先天神魔存在之命,试图混到度仙门中,与我相见,问我想不想要看更多的天道禁忌之事。” 白泽忙问:“那天道禁忌……水神大人可看了?” “怎么可能,不能够,”李长寿对白泽眨了下眼,又对空中拱拱手,朗声道,“贫道为天庭做事,为天道做事,自不会触碰天道之禁忌! 白先生你了解我的,我是那般不稳之人吗?” 白泽顿时竖起大拇指,赞道:“天道急先锋、正义拥护者,贫道自是相信水神大人。” 随后这两人对视一眼,一阵仰头大笑。 “白先生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李长寿坐回了此地唯一一张圈椅,白泽也从旁凑了个过来,点出一只石凳,坐在李长寿身侧。 “唉,鲲鹏当真是个大患,”白泽叹道,“自混沌海回来,贫道心神不宁、久不能寐,心中极其不安。 当然,也没有耽误临天殿诸多事宜。 鲲鹏旧蜕毁于水神之手,贫道本觉得,这鲲鹏睚眦必报、怕是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又觉这鲲鹏本就是想利用假死躲避圣人追杀,应当不会再靠近洪荒。 万不曾想,他竟还有这般算计。 那,截教教主老爷……” “三师叔自不会与鲲鹏有什么关联,”李长寿如此道了句,“鲲鹏寻我,可能有各种算计,有可能是想蛊惑我与他合作。 不管如何,鲲鹏是极恶之辈,我断然不会与他有半点交集。 哪怕,天道有意让鲲鹏回返天地,该站出来反对时,我自不会缄默不语。 这是人族大敌,断不容他再祸害尘世。” 白泽沉吟几声,又问:“有没有可能,鲲鹏与天道禁忌有关?”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心底冒出一个略微荒谬的想法。 鲲鹏,浪前辈的坐骑或者手下? 若如此,刚好对上了女娲圣人那句‘他曾幕后操纵巫妖大战’。 但这事……可能吗? 虽然李长寿并不觉得浪前辈是个‘好人’,但始终是自己同乡,看样子也曾与自己生活在相近的时代,心底有点不太能接受浪前辈与鲲鹏搞在一起。 李长寿坐在那一阵思索,很快就摇头轻笑。 罢了,这事还是去问问,如今唯一能开口的见证者吧。 李长寿道:“白先生,劳烦你一件事。” “水神大人尽管吩咐。” “用我的署名,写两份奏表,稍后交给我这具纸道人。 第一份奏表,就整理上古妖庭妖师鲲鹏的罪状,一条条罗列清晰,记得将他残害生灵的内容记详细些。” “是,”白泽低头应声。 李长寿想了想,便道:“第二份奏表,是关于各地炼气士清查域外天魔之事,尤其是在三千世界边缘之地。 白先生拟个大概的章程就可,此事我们不必非要去做,表明态度就是了。” “水神放心,属下这就动笔。” 李长寿缓缓点头,纸道人闭上双眼,本体在小琼峰上‘醒来’。 顾不得去研究心魔切片在元神之力的应用,以及此法对纸道人体系改善到底有什么重大意义,李长寿立刻赶去湖边。 鲲鹏、浪人年记、天道指引…… 这才是大事,关系此时身家性命的大事,李长寿当真无法安逸。 仙识扫了眼草屋方向,发现灵娥正在一堆宝光环绕中打坐修行,想了想,李长寿并未惊动她,开启了小琼峰上层层阵法,留下了一只纸条,身形就悄然回了太白殿。 去拜见女娲圣人,自是要本体前往,不然无法承受那‘时停’神通。 请来塔爷,喊上金鹏,李长寿化作一名青年道者,跟着金鹏出了东天门,朝天外而去。 圣母宫的入口隐于虚空中,李长寿去了几次,也算摸清了大致的方位。 行到圣母宫附近,入口处已出现了氤氲的仙光雾,四名灵秀仙子提着宫灯、花篮飞出,对金鹏和李长寿欠身行礼。 “拜见太白星君。” 李长寿从金鹏身后绕出,保持着这般青年道者的面容,对四位仙子拱拱手。 “小神求见大德大仁圣母娘娘,还请几位仙子代为通禀。” 四位仙子浅笑盈盈,一人道:“星君不必对咱们太多礼数,娘娘说过了,您无论什么时候过来,尽可入内去拜见,请您随我们来吧。” 言说中,四位仙子已是凝出了云舟,请李长寿与金鹏向前。 李长寿道谢后飞到云舟之上,金鹏注视着自家老师的背影,目中满是赞叹。 这,就是老师的魅力! 就连圣母娘娘都…… 李长寿突然转身看了眼金鹏,略微皱眉,目中带着几分严肃。 金鹏顿时将心底那点小想法掐灭,心底又一阵惊叹。 老师连他心底想什么都能感受到? 当真,太强了…… 李长寿嘴角轻轻抽搐,看金鹏的表情大概就能推测出金鹏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此时倒也不好去纠正。 突然想到,金鹏面对自己时的这般情形,是否就如自己面对道祖时那般? 都是一眼能看透其想法,根据已有讯息、对性格的把握,从而达到近乎于读心术的效果,不经意间就能给人莫大的震撼,实际想想,却只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念及于此,李长寿道心顿时轻松了许多,泛起了一点小感悟,同样被他压起来,稍后再体悟。 嗯? 李长寿眉头轻皱,在云舟之上闭上双眼,心底划过一道道灵光。 简单梳理下那天魔之事,他突然得出一个有些惊人的结论。 已知,知道自己得到了《浪人年记》且《浪人年记》有所残缺的,只有太清、自己,与已被干掉的‘鲲鹏’。 而天魔杜书仁要一层层侵入炼气士内心,意图抵达自己身旁,对自己说的这句话。 【想不想看后面的内容】。 这话大概率指向《浪人年记》,而只要它所指向的是《浪人年记》,那就可确认,鲲鹏还活着,且跟域外天魔搞在了一起,手中掌握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推导,可以得出什么结论? 细思恐极之处,便在于此! 鲲鹏安排‘杜书仁’来做什么? 来传达信息。 天道安排黑豹去遭遇‘杜书仁’是为了什么? 天道早已知晓他在暗中监视黑豹,也有过上次红莲事件,传达讯息却被他直接无视的‘前车之鉴’。 这里的蹊跷之处,在于天道如果是要灭掉这个天魔,一道紫霄神雷就可解决,或是随便暗中安排一两个高手‘路过’,也就除掉了。 黑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天道曾为了确保封神大劫顺利展开,在混元金斗中与他对峙了十二年,一直到封神大幕拉开,那劫运天道意志所化的道人之影才离开了自己道心。 没道理,会让黑豹外出做一些无意义之事。 又知,天道除却道祖这部分与大劫意志,本身是不应具有‘思考能力’,完全按天道规则行事,目的只能是维护天地安稳。 细思极恐的第一点就在于——‘洪荒所传天道至公无私,恐怕有误。’ 李长寿额头沁出两滴冷汗,压住了心底那开始越发放肆的想法,将所有猜测、所以猜疑,都单纯控制在这件事上。 【天道安排黑豹引他过去,是否是在确保他能直接接触到这个天魔,接收到鲲鹏传达的信息? 让鲲鹏这个成功概率可能只有五成的计划,变成了九成可成功?】 这里就有两个不同的推演思路,两个思路得出的结论天差地别。 其一,天道只是想让自己知道,鲲鹏还活着,对那《浪人年记》本身不在意; 其二,天道的判断中,让自己看到《浪人年记》,对天地安稳有利…… 第二个思路完全不敢细想下去,能推导出的可怕结果,无外乎道祖与天道意志存在绝对对立。 一时间,李长寿心底的念头异常纷杂,一个念头摁下去,一个念头就冒出来。 待金鹏被安排在圣母殿中喝茶吃果果,李长寿去了那阁楼中见到了女娲娘娘,表情只剩苦涩,看女娲娘娘的眼神满是郁闷。 正在书架前斜坐的女娲娘娘也是有些不解。 “你这是怎了?还有事能难倒你这家伙不成?” 李长寿:…… 讲真,他是真的不想管这么多事,只想着安排一下封神大劫,而后带着一家几口跑路遁走。 可现在的情形,越来越脱离他掌控了,自远古而来的一股‘瞎浪之力’,已开始扭曲他好不容易展开的‘稳之领域’。 “娘娘,”李长寿幽幽一叹,“弟子对您……一向挺尊敬。” 女娲仔细想了想,笑道:“扯近乎可没用,先来画几本续集。 你想问什么,我自会酌情与你言说。 我这里,可是有太清师兄都不知的诸多事唷。” 李长寿:…… 总感觉圣母娘娘也有可能是幕后推手,只不过她的目的比较单纯罢了。 …… 片刻后,女娲创造的领域中。 一头松散长发、身着简单素裙的女娲娘娘,翘着二郎腿坐在软榻中,手中端着一杯果酿,轻轻用吸管抿了一口。 “你杀了鲲鹏旧蜕,得了一本书册?随后鲲鹏就派了天魔来找你,天道帮这个天魔直接与你相会,告知了你鲲鹏那里有后续?” 坐在老位置,正缓缓为墨水调色的李长寿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女娲娘娘笑道:“这段可以画出来,挺有趣。” 李长寿苦笑道:“娘娘,此事绝没有半点虚假。” “你追的上鲲鹏?” “弟子的均衡大道,平衡了金翅大鹏鸟和鲲鹏的极速,金翅大鹏鸟弟子也特意喊来了,他也是当日的见证,您一问就知。” 女娲娘娘点点头,手指轻轻滑过光洁的下巴,沉吟几声:“那你为何不去试试能否追上混沌钟?” 李长寿顿时苦笑了声:“混沌钟若是此时寻回,怕是能镇住截教大运,但此举无异于与天道对着干,必会遭受反噬。” “那你的意思,也是在大劫中,让截教仙来填补大部分的封神名额与劫灰坑洞?” “弟子可没这么说,”李长寿叹道,“但截教问题确实多。” “若通天去寻你帮忙,你该如何自处?” “弟子总不可能违抗三师叔的法旨,”李长寿道,“只不过,弟子现如今是绝对没这个实力均衡圣人老爷,均衡鲲鹏旧蜕都已十分勉强。 而且弟子试过,先天至宝不受均衡大道影响,太极图本身就有均衡之道。” 女娲端着琉璃杯思索了一阵,“先说要问什么,我估个价。” “鲲鹏与浪前辈的关系。” 李长寿话语一顿,又加了句:“浪前辈最后是否真的疯了。” 女娲眨眨眼:“这两个答案不收你咨询费用了。” “哦?”李长寿笑道,“娘娘您真是……” “因为我说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对天道与老师是有利的,不会为此承担风险,”女娲轻笑了声,“而且你那五百年的债还没还上,我倒也不心急。” “那答案是?” “鲲鹏与他算是互相利用,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鲲鹏受制于他。” 李长寿眉头紧皱,苦笑了声:“果然,不能用自己的观念去看待这位同乡。” “人族之事?” “嗯。” “自远古而来的生灵,对后天生灵本就淡漠,”女娲解释了句,“第二个问题我也无法确切回答你。 若用旁人角度来看,他确实是疯了。 我是知晓的,他有成圣超脱的计划,当时无缘无故就将计划提前,似乎迫不及待要获得与盘古神相当的力量,甚至为此不惜去动天地的本源清浊二力。 若非老师出手,与天道一同将他镇死,这天地也就终结在上古第二次巫妖大战时了。” 李长寿问:“这般着急,可是为了与师祖竞争?” 女娲娘娘眯眼轻笑:“这个问题可是另外的价钱了,你当真想知道吗?” 李长寿顿时警醒,起身对女娲做了个道揖,言道:“弟子多嘴,请娘娘恕罪,感谢娘娘指点迷津。” “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进退有度。” 女娲娘娘手指点了点李长寿面前的桌椅,“画吧,记得精彩一点。” 李长寿端坐、提笔,酝酿一阵,开始闷头搞起了文艺创作。 趁机,他也沉静下心神,开始梳理自己如今所掌握的各种讯息。 女娲娘娘不想得罪鸿钧道祖,这点无可厚非;从刚才女娲娘娘给的暗示,李长寿大概明白,道祖与浪前辈当年…… 都不怎么干净。 在这事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毕竟规则是胜利者制定的,是非黑白也是胜利者定义。 洪荒就是如此凶险。 当生灵拥有改写各类自然法则的能力,世界的本质只剩下残酷。 ‘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过了不知多久,李长寿手边画稿积攒了半尺高; 女娲娘娘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的书册,突然开口问: “鲲鹏之事,你想如何处置,可需我帮你对天道解释下因果?比如,是我派你去混沌海中找寻鲲鹏踪迹。” 李长寿手中不停,头也不抬,小声道:“无妨,弟子已准备妥当。” “哦?你是如何准备的?” “弟子做了三步计划,第一就是上奏玉帝陛下,陈述鲲鹏之害,将鲲鹏打为三界通缉的极凶,破坏鲲鹏假死的谋略,与他划分清楚立场。 第二,是在三千世界周边地区,开展清扫域外天魔、创造美丽新洪荒的活动,刚好地府轮回塔有只神兽此前让弟子有些不爽利,这次就让它戴罪立功,挨个世界去探听万物心声。 第三,躲一二百年,就在天庭中活动,与各位仙神联络感情,与陛下增进君臣之情。 顺便做些对封神大劫的准备。” 女娲嘴角轻轻撇了下,“你这当真不愧稳者之名。” “不然,弟子除了表明态度和立场,还能做什么……” “你如今也已迈入了圆满大道之境,距离斩三尸也不远,在洪荒算是一方大神通者,又掌握了这般均衡大道,就没想过超脱成圣?” 李长寿笑道:“超脱是一直想的,但成圣还是算了。 弟子也能感受到,这天地已接近某种极限,容不下有生灵成圣的冲击。 占据太多资源,就要承受对应的风险;对天地干预太多,必会遭受相迎的反噬。 这般不稳,且注定败亡。” “不成圣如何超脱?” “成圣,便是超脱?” 时停领域中,坐在软榻上端着琉璃杯的圣母,与盘坐在矮桌后提着画笔的李长寿目光对视,此次却是女娲娘娘最先挪开目光。 “你们原本的天地到底是什么模样,怎么飘过来的两个魂魄,一个比一个让人捉摸不透。”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继续低头画了起来。 像他这样的优秀好青年,老家多得是。 当然,能如他这般稳如泰山的,倒也是不多见。 【某山:感觉有被冒犯。】 这个鲲鹏,还真是给他搞了点难事,忍下这口气是肯定不能忍的,怎么也要让鲲鹏不痛快一二,且让鲲鹏以后少来骚扰自己。 诶? 弥勒、鲲鹏…… 旧蜕、新生…… 李长寿眼前一亮,下笔如有神助,眼底带上了几分完稿的迫切。 “不要急,有的是时间,”女娲娘娘淡定地道了句,“这本画完了,还可以再加一本。” 李长寿顿时稳住了手腕,继续深挖细节,精工出慢活。 第五百五十四章 弥勒:西方粗话! 李长寿带着金鹏自圣母宫离开后,第三十五个年头。 天外玄都城。 “啧。” 玄都大法师皱眉看着前方灰蒙蒙气息中,正源源不断汇聚的域外天魔,略微有些恼怒。 真当他没起床气吗? 过分了吧? 最近这几十年,从最开始几年发起一次攻势,到十年前开始几个月发起一次攻势,再到现在一个月几次! 域外天魔到了高产季,不得不借玄都城搞掉多余天魔? 玄都大法师各种不明所以,他从上古开始镇守玄都城,之前从未遇到过这般情形。 以往,空闲时还能四处转转看看,三千世界逛腻了,甚至可以去混沌海中遨游一番。 怎么最近这几十年…… 遥想,那还是三十多年前,自己得到消息,说是自家小师弟原本的师门度仙门,被西方教的大师兄弥勒给算计了,小季战死、数百弟子死伤,小师弟终于不稳了一次,跑去砸了他们西方教的山门。 西方教弥勒嘛,大法师也挺熟,弥勒拜师,也是在西方教两位圣人成圣之前。 洪荒老圣人弟子了。 上古时,弥勒这家伙曾趁巫妖大战搞事,但心性不怎么样,在第二次巫妖大战时暗中控制了几名妖族高手,偏偏将脏水泼到了人族身上。 其时,人族微弱,本就在巫妖二族之间艰难度日,玄都大法师不得已出手,追着那弥勒打了十几年,让弥勒后面完全消停了,不敢继续外出搞事。 时隔多元会,没想到弥勒再次蹦了出来,还开始针对自己的小师弟。 这是,想把上古受的气,想撒到小师弟身上? 那…… 岂不是踢到铁板,自讨没趣? 惹了他大法师,顶多物理超度,一巴掌下去一了百了。 惹了咱师弟,可不只是超度那般简单! 师弟必然是一边捂着脸喊着【哎呀,打不过呀!】、【这、这太残忍了!】、【我不是你对手,但必须代表天道维持正义啊!】,一边把对方摁在地上,超度之前先喂一顿虾仁儿,塞几口猪心…… 论战术之脏,大法师就没见过几个能脏过自己师弟的! 这是褒义。 三十多年前听到这消息时,大法师就想回去看看,看小长寿有没有需要他出手的地方。 玩笑归玩笑,弥勒的修为还是相当厉害,实打实的上古大能。 但就是这些域外天魔突然搞事,开始加快进攻玄都城的频率,似乎迫切想要进入洪荒世界,让玄都大法师没办法旷工摸鱼。 到最近几年,觉都没办法睡了! 玄都城处于天地最边缘,消息闭塞,玄都大法师没空离开此地,天道被大劫蒙蔽,完全无法得知后面发生了什么。 还是十多年前,玄都城战事吃紧,老师将太极图空降而来,大法师才了解到,自家小师弟这些年,对弥勒展开了一点点小报复。 图老大所言,应该是给弥勒泼了点脏水;具体如何泼的,大法师也没问。 师弟没事就行,早退休依旧有望。 今日,站在玄都城那满是岁月印痕的城头上; 大法师注视着那一股股掺杂在混沌气息中的黑气,背后太极图正匀速旋转。 满城废墟中,一名名道兵在赶制着备用的阵基,稍后在大战中随时更换。 玄都城不缺宝材,也不缺灵石,道兵也只是神通产物,不知疲倦、不明生死,只会不顾一切完成自己的使命。 大法师不由轻叹: “看来,不给这些家伙一些教训,他们是不想让贫道安稳休息一段时日了。” 太极图传来少许灵觉:“要冲阵?” “图老大护好此地,”大法师向前迈出一步,“被这些丑东西扰的有点冒火,去撒一撒火气。” 言罢,大法师向前迈出一步,背后突然涌出黑白二气! 光芒闪烁中,凝出两名与他面容一模一样,分别身着黑袍、白袍的道者。 一气化三清·青春减料版! 大法师轻哼一声,本体与两道化身同时抬起右手,在玄都城中飞出三道流光,化作三把锈迹斑斑的长枪、长剑、长弓,被三道身影同时握住。 一步迈出,三步迈出! 三道流光冲入混沌海中,剑斩虚空、枪出御龙、弓弦震动不停,霎时间将那黑色汪洋搅的天翻地覆…… 大战数月,天魔大军溃败。 大法师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黑影,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抓到条大鱼。 好久没这么爽快的伸展拳脚了…… 打过了上古大战,他作为道门大师兄,能出手的机会少之又少,大多时候现身表个态度就够了。 域外天魔中的高手着实有些麻烦,很多都是没有实体,打起来要一些秘法,让大战的时间延长了许多。 大法师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那团黑影仿佛寻到了破绽,化作一道黑芒,朝大法师眉心飞射而来! 大法师随手一抓,将那黑芒抓在掌心,那双原本略带慵懒的双目,突然迸发出锐利神芒,紧盯着掌心被禁锢的黑影。 大法师目中青光涌动,后者浑身‘炸毛’,发出阵阵能够冲碎普通金仙元神的刺耳惨叫。 域外天魔,魔心瞬间失守! 大法师搜索着对方魔心,面上满是嫌弃,像是在摸索一片臭水沟的构造。 但很快,大法师眼前一亮,随手将手中黑芒捏碎,又翻手抓取,以阴阳太极大道,赋予当前生灵以道则、定义,将一块七彩斑斓的碎片抓在手中。 这碎片相当于域外天魔的残魂,只不过是被大法师用神通手段,变得更容易理解。 大法师望了眼两具化身追出去的方向,悄然收回化身,一步迈出,回返了玄都城城头,坐在了太极图之后。 之前大战的过程中,域外天魔趁机冲击玄都城,但‘高手’都被玄都大法师拖住、击溃,攻势被太极图稳稳地挡了下来。 这般冲阵,能让玄都城各处大阵压力大减,道兵们能更好的应对下波大战…… 图老大的灵觉传到大法师心底:“这是什么?” “一点有意思的记忆,”大法师含笑把玩着手中的碎片,略作思索,右手掐了个法诀,手指点这碎片上。 碎片乒的一声炸散,点点星尘投出一幅有些模糊的画面。 昏暗但道则归序的混沌海角落中,一头无法言喻、无法描绘,但给人感觉就是无比丑陋的臃肿天魔附近,飘着数之不清的域外天魔。 这臃肿的天魔身上不断飘出一团团黑气,这些黑气迅速化作新的域外天魔…… 大法师略感惊讶:“天魔尊者恢复元气了?” “还是远古那头?” “应当是,开天劫活下来的几头先天神魔之一。” 大法师啧啧称奇,又掐了个法诀,画面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吱吱’、‘呱呱’、‘嗡嗡’的响动。 大法师一脸懵然,图老大却是能解析这些话语声,将灵觉投在大法师心底,让大法师双眼渐渐瞪圆。 “杀太白,毁金星!” “杀太白,毁金星!” “圣者不容污蔑,定要让太白金星付出代价!” “我们域外天魔什么时候被这么欺负过!杀太白!” “你若毁我天堂,我必戳你脊梁!毁金星!” “这?” 大法师瞠目结舌,“长寿干了点什么?怎么仇恨都拉到域外天魔身上了?” 太极图倒还算淡定,问了句:“天魔尊者好像是个雌性生灵?” 大法师额头挂满黑线,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半个时辰后,一枚特制的玉符被阴阳二气包裹,飞入玄都城正中的旋涡,回返洪荒天地,跨越三千世界,朝着天庭激射而去。 “师弟他这些年,都干了点啥?” 与此同时,三千世界边缘,某个大千世界中。 一只被仙绳捆着的青毛大狗,扭头看了眼身后数万天兵天将,感受着离它最近的金翅大鹏鸟怀中那把天帝除魔剑的威压,禁不住幽幽一叹。 三十五年,都三十五年了! 遥望幽冥界,不得主人声! 星君大人是不是天庭最强的正神,它谛听不得而知,但一定是最狠的那个。 在外面这么一逛,帮天庭除掉了大批潜伏在三千世界边缘的域外天魔,自己已是被动接受了‘天庭法宝兽’的身份! 兽生艰难,可见一斑。 至于,那些域外天魔数元会的谋算…… 管它谛听屁事。 有本事让那些背后操控的先天神魔来洪荒天地报复呀,天道片刻间紫霄神雷教做人! 这么一想,自己跟天庭混,也是挺不错的。 谛听本想借此振作些精神,又不禁轻轻一叹,睁开双眼,将自己所听到的异常传到了金翅大鹏鸟耳中。 金鹏双目神光一闪,身影已是直接消失不见。 不过须臾,血光掠起,神剑逞威。 一股股黑气被极快地净化,金翅大鹏鸟保持人形,背后探出两只金色羽翼,身形投射在这片大千世界各处。 “奉天命,得玉帝陛下准许,持太白星君之令! 今日斩除潜伏在此地域外天魔,护卫天地苍生!若有炼气士发现域外天魔,杀之收集其魔气,自可来天庭领赏!” 天地间,万籁静寂,金翅大鹏鸟身影一闪,开始率军离开此地,进入了第二波清查模式。 域外天魔狡猾的很,只查一遍自是远远不够。 金鹏在怀中拿出了老师所著《除魔三十六式》,眼底满是赞叹。 趴在宝座上、拴着狗链的谛听,视线余光瞄到了金鹏手中的玉简,下意识就开始浑身乱颤。 …… 最近这悠闲的神仙生涯…… 太白宫,小琼峰,李长寿伸着懒腰,于丹房前的摇椅上打了个哈欠,仙识如流水般缓缓流淌开。 棋牌室最近十多年又有了新客,龙吉这个大弟子,也有了进入小琼峰的权限。 也是因,龙吉算是灵娥在天庭最要好的好友,李长寿怕灵娥修行之余有些郁闷,有意让龙吉陪灵娥解闷。 说起龙吉,有件事让李长寿颇感无语。 龙吉的金仙劫…… 真的,李长寿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道祖老爷! 想他这个徒孙渡劫,渡劫时不只是一道没省,还被天罚一顿乱劈乱砍,雷风火水一样不少,天罚都是奔着要他重伤去的! 从那之后,自己的亲友但凡只要渡劫,总有劫雷之力化作天罚,过来偷偷抽他几下…… 小龙吉渡劫时是什么场面? 那日,龙吉突然道:“老师,弟子好像要渡劫了,冥冥中能有个声音让弟子做好准备。” 李长寿立刻断定,这是天道给龙吉的提醒,也算是天道给玉帝几个颜面。 龙吉随后就飞去了瑶池,到了此前预选的渡劫之地,劫云在短时间内密布空中。 龙吉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天庭龙吉,拜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抽空来劈。” 然后…… “嗯。” 空中劫云直接嗯了一声! 劫云显化出九重天阙之景,周遭还伴着一朵朵祥云,远处仙乐都已经提前奏了起来! 稳……稳过?! 龙吉等待了一阵,空中先出现了一阵雷声,然后一道威力十足的粉色天雷劈砍而下,路过龙吉的额头,落在了龙吉肩头。 龙吉被打的身形摇晃了下,上方劫运瞬间停下转动,静静等了一阵。 是的,等了一阵。 这‘一阵’就很灵性! 到后面,李长寿差点没忍住就破口吐槽。 他就没见过,后面四道天雷,每道间隔超过两个时辰的天劫! 天劫这是生怕劈坏了玉帝的爱女,让玉帝对天道有意见? 龙吉渡劫之后,收拢了下凌乱的长发,侧旁立刻有数百名瑶池仙子扑了上去,一个个拿着蟠桃、端着灵丹妙药,唯恐去的晚一步……龙吉的伤势就恢复了。 李长寿:…… 行吧,天庭她家的。 道祖老爷明显干涉了这次大劫,还给自己‘孙女儿’严重放水。 这也是龙吉没正神之位,不然,说不定都非免一道天劫,而是象征性地劈几下,天劫之力就会直接改造龙吉的道躯。 收摄心神,李长寿让自己不去多想这些,龙吉顺利金仙,这也是好事。 灵娥渡劫不可效仿之,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他可没玉帝跟道祖这么硬的关系。 看一眼棋牌室中,正跟龙吉、灵娥玩闹的,还有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 熊伶俐。 经过了祖巫之血淬炼、完全学会了变形之法,熊伶俐身材比例终于恢复正常。 此时她变化做常人大小,就宛若青葱岁月的少女一般,扎着两只短短的马尾辫、背着两只大铜锤、一身固定不变的老君牌灵宝战甲,走出去也是颇引人关注。 李长寿已开始着手安排,稍后让熊伶俐成为天将,守一守天门,帮天庭度过缺少高手坐镇的尴尬时期。 熊伶俐在常人大小时,实力只能发挥出五成,想全力爆发,还是要恢复原本大小…… 仙识继续流淌。 太白宫外,天兵天将巡逻、把守,一个个面容肃穆,脸上带着点自豪感。 原本的水神府中,灵珠子正与玉兔在那跳绳玩耍,这对好兄弟感情越发坚固,兄弟情感天动地。 隔壁房中,难得回府静修的有琴玄雅正闭关悟道,此时她越发出尘缥缈,又多了几重冰清玉洁之感。 天庭女战神,芳名传三界,已经达到了远超预期的‘广告效应’。 只是,因最近的五部洲中,有神秘高手总是找天庭不痛快,李长寿稳妥起见,让有琴玄雅所属的那部天兵天将暂不外出。 那不敢抛头露面,只敢躲躲藏藏找天庭不痛快的是何人? 自是弥勒。 弥勒这三十多年应是相当委屈,甚至可以说憋闷。 李长寿从圣母宫回来后,就拿着由白泽起草、他精修了数次的奏表,去了凌霄宝殿中,在天庭众仙神之前,上奏请命。 当时,玉帝的表情无比期待,指望着李长寿一封奏表,他就能找点事干。 但李长寿一番慷慨激昂过后,玉帝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怎么突然数落起了上古妖师鲲鹏的罪过? 不过,玉帝对此事还是相当赞同,当场下令,三界之内通缉妖师鲲鹏,张贴妖师鲲鹏三十六条大罪。 顺便也同意了李长寿第二封奏表,直接征用谛听,由金翅大鹏鸟执掌除魔剑,去三千世界边缘清缴域外天魔。 玉帝当时的目光,明明就是在问【就这】? 李长寿尴尬一笑,低头高呼玉帝英明。 明面上的安排,确实就这些;但后续的发展,却远非这般简单。 因天庭突然数落鲲鹏的罪状,有许多罪状都是上古大能才知的隐秘,让三界各处开始了一场对鲲鹏的‘大定罪’。 一些远古、上古疑案,开始出现了鲲鹏的踪迹。 一口口老锅、新锅,朝着鲲鹏背上砸去。 只要说起鲲鹏,就不怕聊天吹牛时找不到话题…… 当这场仙神大讨论到了最顶点,有人恰到好处的提出一个疑惑: 【天庭为何要在大劫时特意提起鲲鹏,还给这个据说逃去了混沌海的鲲鹏定罪?莫不是鲲鹏已回来了?】 洪荒风向开始骤然转变,三界仙人都在猜测,鲲鹏是否已暗中潜伏回三千世界。 一时间,各种传闻、谣言兴起。 在此事热度要再次退却之前,又有几则真假参半的消息,在天地间扩散开来。 真的消息,比如: 【西方教为何能有这么多妖族高手投奔?那是上古时,妖师鲲鹏在妖庭破灭之前,掳走了大批妖庭高手的妖魂印记,与西方教做了交易。】 而假的消息,比如: 【那鲲鹏明知自己坏事做太多,要被圣人老爷追杀,遁入混沌海中的其实只是假身,他的元神施展了天魔移心大法,挪移到了其他生灵身上,结合当年的情形判断,很可能就是西方教大师兄弥勒。】 不过数月,这些消息在三界传了个轰轰烈烈。 西方教多次出面解释,但效果欠佳,声音被埋没在了一波波声潮之中。 而天庭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场合,发了一道檄文去西方教。 檄文内容其实很温和,就是说,请弥勒去天庭‘配合天庭调查此事’,天庭会还弥勒一个‘清白’。 弥勒哪里敢去? 自始至终,弥勒甚至面都没露,只是在暗中躲着。 正是这般躲避,让传言渐渐坐实。 这犹不算完,在中神洲各大坊镇,开始出现一些戏曲儿,唱的便是鲲鹏妖师的一生,最后每每都会提一嘴弥勒。 不过数年,弥勒是鲲鹏第二元神这事,已是洪荒之中公开的秘密。 西方教声威一落再落,弥勒踪迹全无,西方教二圣更是自始至终都没表过态…… ‘舆论战是把双刃剑,这东西也不能多用。’ 李长寿收回遐想的心神,伸了个懒腰,在袖中拿出了一只最新改良成功的纸道人,让这纸道人化作太白金星老神仙模样,驾云飘出小琼峰。 本体袖中藏,塔爷随身逛。 出天门,归东海,李长寿假装去拜访东海龙宫,谈一谈各地河神、湖神、井神考核之事,本体却是施展遁法,飘去了三仙岛。 搞对象总不能老是让女方主动。 路上,心底思索着手头几样事务。 中神洲乱战将起,三千世界越打越乱,已是无法控制…… ‘对了,杨戬的三尖两刃枪,老君已派小金小银送来,是不是该安排上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会云霄,警龙族,对峙西凶 仙岛云雾缭绕,佳人如梦随行。 三仙岛一角,两人相伴于树丛中,李长寿一身浅蓝长袍、云霄仙子身着青白衣裳,只是漫步闲谈,聊一些与三界天地无关之事,就已不知不觉过了一二时辰。 洪荒搞对象有一点好处,便是两次见面的时间跨度够大,导致每次见面前都会有满满的期待感、准备好足够的话题。 当然,李长寿感觉自己便是不去找什么话题,只是两人一同坐着、走着,心神就能得到某种安宁……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再去提云霄仙子当年定下那五百年一见的规矩。 对当时的云霄仙子而言,五百年其实不长不短,刚好足够她修行一段时日,而后外出走走; 但对于此时的云霄仙子而言,五十年也是有些难等,上次一别不过三十余年,此次见面就仿佛间隔了很远。 两人交谈时,也是有些禁区。 对于李长寿而言,他尽量不去提及自己在天庭的事务,因为他知,云霄对这些是不感兴趣的,但云霄乐于听他倾诉。 对于云霄而言,则是不允她自己提起有关大劫之事,担心李长寿会有压力。 云霄上次就曾提过:‘大劫是炼气士自身之劫,若自己度不过去,也没什么好强求。’ 言外之意,自是让李长寿不必多为她费心。 走着走着,李长寿就不经意间抬起手掌,一只纤手自侧旁探来,就这么牵上了。 躲在暗处模仿他们两人的碧霄和琼霄,也是有样学样地伸手、牵手,而后无声无息的笑成一团。 聊着聊着,两人说起了赵公明之事。 李长寿对云霄眨眨眼,云霄身周泛起阵阵白雾,隔绝了暗处两位‘小’仙子的查看。 李长寿问:“公明老哥和金灵师姐之事,最近如何了?” “我也不知具体,”云霄道,“此前与兄长去了一封信,他回信说一切安好,料想应该是没出什么差错。” 李长寿笑道:“我是说,他们还没有对外公布此事的意思?” “这个……” 云霄轻吟几声,表情略微有些古怪。 李长寿纳闷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内情?” “兄长应是想对外言说的,只不过金灵师姐实在是面薄。” 云霄目光撇到两人不知不觉十指交扣的手掌,小声道: “金灵师姐觉得,这是二人的私事,若是对外言说,因他们是老师的弟子、截教的高人,怕是会惹来诸多闲话。 那就有些变了味道。” “旁人言说任他们言说就是,”李长寿淡定地摇摇头,“不过这也是他们的私事,不去言说就不去言说,岁月一长,大家也都能猜到。” “那,旁人是如何说咱们的?” 李长寿张口就来:“天造地设、郎才女貌、般配登对、天作之合喽。” “呸,”仙子也有薄嗔时,“你说这些话时,也不知害臊呢。” “哈哈哈,”李长寿笑了几声,轻声道,“若是在你面前我再扭扭捏捏,你我怕是要谈情一元会、说爱一元会,才可修成正果。” 云霄仙子目光看向别处,嘴角隐着笑意,片刻后才问:“一段情如何才算修成正果?” “此事无定性,”李长寿示意两人左拐,去了一棵古树下,取了两只蒲团挨近了坐着,存了一二寸间隔。 李长寿道:“对于凡人而言,洞房花烛是修成正果,生儿育女是修成正果,执手白头是修成正果。 对于长生者而言,我也不知具体何为修成正果。 大抵,是你我无灾无祸、无劫无难,可居于一处,平日里悟道修行,闲暇时相依相偎。 看尽天荒地老,走遍三千世界,于长生尽头、天地陨灭,还能执手相伴。 大概,这就是我向往的正果。” 低头看去,恰与她四目相对,只是云霄妙目之中满是清明,并未因这些话有所触动。 李长寿:…… 用错情话了? 却听她道:“这些话你可要记得,千年后再与我言说,不准有半句错漏。” 李长寿先是一怔,心底顿时明了些什么,含笑应了声,心底赶紧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刻在了元神上。 今日没亲上,这个仇他太白金星记下了,今后定要加倍奉还。 二人对视一阵,聊起了此前的话题。 不知不觉,两人说到了定海神珠上,就听云霄仙子道: “当年师尊赐给兄长这套宝物时,也曾说过,这套宝物不全,但师尊并未说宝物哪里不全。 料想,应是要有三十六天罡之数。” “也不一定。”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他记得原本封神的故事中,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被燃灯得了后,演化成了二十四诸天,而燃灯也因此水涨船高…… 现如今,定海神珠肯定不能被燃灯得去,李长寿亲自守着赵大爷,也不会让赵大爷涉险。 这二十四诸天的机缘,肯定是要落在赵大爷身上…… 这事还是要好好谋划一番,燃灯道人与自己也是对手,须得慎重以对。 不行就提前给赵大爷一些模棱两可的暗示,让赵大爷努力参悟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说不定就会有所收获。 “云霄……” “嗯?” “我先休息一阵,处理一些龙族之事,”李长寿温声解释了句,“老师命我敲打敲打龙族,我化身已顺路到了龙宫。” “忙正事就好,我在此陪你。” 云霄温柔地应了声,看着李长寿靠着树干闭目凝神,从袖中拿了一本玉简书册,静静读着。 微风拂过,浅云如羽。 树下的两道身影离着很近,却始终有少许距离,并未肌肤相亲。 隔绝两人身周的云雾因少了仙力维持,渐渐被微风吹开,几道仙识遮遮掩掩、欲探还羞的飘来,瞧见这般情形,各自露出失望的表情。 倚靠着树干似是在闭目假寐的男仙,捧卷在旁斜坐的女仙,诠释着岁月静好,诉说着阴阳合和,让人不自觉便将这般画卷记在了心底。 …… 东海水晶宫,龙王大殿内。 太白金星亲来,水晶宫自是张灯结彩,将其请去了高坐,几乎与龙王持平。 一名名龙子向前敬酒,一位位龙女在旁问安。 李长寿含笑应对,端着老神仙的架子,看着这些年龄大多在自己之上的龙族‘后辈’们,不断给予微笑鼓励。 不想让云霄久等,李长寿找了个机会,就言明来意: “龙王爷,今日我为何而来,应当已在此前玉符中说明了。” 此前称呼一声龙王爷,是对龙王的敬称; 而今称呼一声龙王爷,纯属对敖广这位洪荒前辈的敬重。 东海龙王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大手,龙子龙女各自退下,那些起舞的海女低头退场,几位龟丞相端着一本本玉简快步而来。 敖广笑道:“星君请过目,这是龙族在各方安置的水域之神所做述职。” 李长寿缓缓点头,袖中飞出一道道流光,竟当着龙王的面,施出十六道化身,拿起玉简开始快速审查。 那几名龟丞相面面相觑,龙王却是含笑摇头。 半个时辰后,十六只纸人化作流光飞回李长寿袖中,李长寿面露肃容,沉吟几声。 龙王道:“星君,可有不对之处。” 李长寿道:“这些龙族出身神祇的述职,尽在颂扬歌舞升平之事,言说各自治下,水事安稳、无涝无旱,凡人安居乐业。 但龙王爷,他们是否搞错了什么?” “哦?”龙王微微皱眉。 李长寿叹道:“天道运转,并非长平如意,月有圆缺、天有旱涝,若一味地风调雨顺,凡人逐渐懒惰,少了对天地自然的敬畏,也非好事。 各方水神,当以天道运转为准,旱涝周转,如此方才是神位正理。” 龙王扶须长叹:“星君所说不错,此事是小神疏忽,小神立刻召集各方水神前来,统一领会星君之精神!” 李长寿含笑摇头,言道:“而今天庭逐步步入正轨,天规约束越发严格。 此前我曾用化身在凡尘行走了数月,所见大多数龙族子弟,都算恪尽职守,为龙族气运计、为天地安稳计、为自身功德计,造福一方、行善行好。 但。” 龙王仔细聆听,面露正色,此时已是掂量清了这个‘但’字的重量。 李长寿道:“依然有大概三成的龙族子弟,改不了自身骄奢淫逸的作风,于河道、湖泊之下,大兴宫殿、聚众取乐,置水生民生于不顾。 甚至有龙族子弟以戏弄人族为乐,更有甚者做出强抢凡人女子之事。” “强抢凡人女子?” 龙王眉头紧皱,也是被此事惊了一下,定声道:“此事可是有所误会?吾龙族子弟如何会对凡人女子动心?” 李长寿露出几分苦笑,手中拿出一只留影球,放到了龙王手中。 龙王皱眉注视了留影球一阵,勃然大怒: “左右!” 大殿门口,四道身影匆匆而来,单膝着地,一言不发。 “去将敖千华长老请来! 派一队兵将,去将敖千华的长子捉来! 若是逃了他们父子半个,敖千华一族一个不留!” “诺!” 这四道身影齐声答应,转身化作四股水流,极快地遁去。 在大殿角落中的海女乐师、龙子龙女,此刻都是噤若寒蝉,已是不知多久,没见过陛下这般怒色。 东海龙王站起身来,先是在宝座前踱步,又想起什么,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叹道: “还请星君降罪,吾约束族人失职,不曾想,竟有龙族犯下如此荒唐事!”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龙王还礼,在袖中拿出几颗留影球,放到了龙王身旁的矮桌上,沉声道: “龙王爷,这次之事,念在龙族与我的交情,我并未直接对玉帝陛下禀告,而是来了龙宫之中,便是怕龙族太过被动。 龙族内情,龙王爷比我明白,龙族之忧患,龙王爷也比我清楚。 而今我需得对龙王爷言明……神位绝非儿戏,天庭神位也非龙族内职。 这几条龙,龙王爷酌情处置,最好是能选一二扭送去天庭,在玉帝驾前请个罪,也算正一正龙族神祇的风气。 龙族内部氛围相对宽松,天庭也无意干涉龙族内部之事,但做了天庭神祇,便受天规约束,还望龙王爷能明白。” “小神明白,小神明白!” 龙王低声轻叹,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李长寿还了一礼,笑道:“如此,那我便回天庭了。” “星君何不留宴?” “今日免了,龙王先处理这些事吧。” 言说中,李长寿拱拱手,端着拂尘走向殿门,东海龙王在后送了两步,几位龙族长老将李长寿送出了水晶宫。 李长寿刚走,东海龙王就叹了口气,看了眼那几枚留影球,手掌拂过,尽数捏碎。 “把这几条孽龙都抓回来!先吊在囚龙柱上打三天三夜!再送天庭请死罪!” 水晶宫外,李长寿的老神仙纸人虽走,但此地潜藏的几只纸人略微展开仙识,就捕捉到了几对匆匆赶往南赡部洲的龙族兵将。 敲打龙族,须得一步步来,不能直接搞极限施压那套,那样只会让龙族寒心。 团结龙王以及龙族高手,让龙族有志之士站出来,去怼龙族腐朽的部分,这才是正理。 驾云出了东海,李长寿大摇大摆要朝东天门而去,目光扫了眼白袍束腰处的挂穗儿,那青蓝之色,此时却成了浅紫。 有高手仙识正在探查自己。 李长寿故作不察,心底已推算出是何人要来寻自己,却是不慌不忙、直往天行。 刚飞了千里,一朵白云带着一名容貌俏丽的女仙,径直朝自己而来。 化身? 李长寿眉头一挑,心底暗自叹了口气,本体继续在三仙岛按兵不动。 就听一声呼喊: “您可是天上的太白星君?” 这嗓音,当真如百灵鸟一般婉转低回,仔细品味,又藏了几分激动、几分羞怯,几分被压下的激动之情。 李长寿含笑转身,停下云头,看着远处飞来的仙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番。 兴许是李长寿目光太过肆无忌惮,这仙子俏脸飞红,却是落落大方地向前,对李长寿盈盈一礼。 她刚要开口,李长寿就是一句: “没想到道友扮起女子来,也是如此惟妙惟肖,不愧是西方教大师兄。” ‘仙子’先是皱眉,而后极快地露出‘怔愣’的表情。 他还要继续演下去,但见李长寿的目光带着笑意,一幅看好戏的模样,当下就冷哼一声,一扫衣袖。 “化身之道,当真瞒不过太白星君。” “好说,好说,”李长寿笑道,“只不过是道友太好猜了些,道友此次前来,不知有何贵干? 不如你将本体现身,贫道与你切磋一二,了结了结因果。” 这‘仙子’冷然道:“星君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你我算计,各为大教,贫道不过杀你人教仙宗一名金仙,道友却报复数十载而不绝。 更是将鲲鹏这般大恶,栽到了贫道头上!贫道与鲲鹏有何关联?”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目中流露着少许笑意。 真当他是愣头青?什么话都会向外说? 李长寿道:“若是道友心底没鬼,为何不来天庭自证清白?” “贫道清白何须去天庭自证?” “道友不如拿出,你非鲲鹏第二元神的证据,若能说服贫道,贫道自不会多提此事。 说实话,你我虽是仇敌,贫道也不屑于如此诬陷,只不过是有了一定证据,才有了合理的猜疑。 道友,你是否觉得,一生之中与鲲鹏相交浅浅,上古时不过几面之缘,就没什么关联? 唉,那鲲鹏行事颇为高明,为了不露破绽,特意在分出第二元神时,没有留下任何记忆,又行了鹊巢鸠占之事……” “一派胡言!” “道友,请看此物。”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一只留影球,显露其内画面,却是鲲鹏与他在混沌海中大战的细节。 啪的一声,留影球被李长寿捏碎。 “鲲鹏的假身主动战死,为新身做掩护,而道友你……罢了,此时尚未有定数,只是想请你来天庭配合调查。” 言罢,李长寿摆了摆衣袖,扭头就要飞向高空,临走又扭头看了眼弥勒。 “鲲鹏之算计,源自于远古。 你我之仇,今后定要讨个说法,但此事,贫道还不至于诬陷。” 随后冷哼一声,驾云而走,只留下那弥勒的化身在云上愣神。 而李长寿的嗓音,自云雾缥缈间飞来,说的却是: “凡人,神仙,生灵,大能。 我,是谁? 你又是谁? 道号只是一个符号,你可以叫弥勒,别人也可以叫弥勒,鲲鹏的第二元神也可叫弥勒,当第二元神相信自己叫弥勒,又能代表什么? 你生从何来,死往何处?你出现在在这三界中,对三界意味着什么? 是你选择了弥勒,还是弥勒,选择了你? 道友你执迷了,这般的你,甚至不配做贫道对手。” 不配做贫道对手……配做贫道对手……做贫道对手……对手……手…… 那‘仙子’又愣了一阵,不多时,她在袖中拿出一只留影球,反复看其内的内容,自是刚刚与了李长寿的对话…… 他这次想为自己洗白的算计,自是失效了。 但心底,却不得不泛起了各种念头,一时竟是心烦意乱。 “是我选择了弥勒,还是弥勒…… 选择了我?” :。: 第五百五十六章 洪荒护短第三名 ‘弥勒这家伙,该不会借自己这段随口胡诌的话…… 顿悟了吧?’ 小琼峰上,刚从三仙岛回来的李长寿,正在湖边暗自嘀咕。 他细细品味,自己这几句话对于弥勒这般高手来说,还真就有点‘唤醒本我’的意思。 可他当真只是随口忽悠,想给弥勒种点道心缝隙。 也是最近这三十多年,自己研究‘天魔’特性研究太多了,下意识就想去搞敌手心态,给他们道心搞出点缝隙。 谁让弥勒来的只是一具化身,还是较为粗糙的神念化身,便是直接打杀了,对弥勒也没什么影响。 问题是,自己的化身……不一定打得过。 遥想当年,自己用纸道人套娃之法,忽悠了一次金蝉子,让金蝉子去找‘三颗痣’。 而今纸道人之法已骗不了人,却勉强掌握了一门嘴上功夫。 这,也算是小小的进步! 那什么‘太白金星一身神通大半都在嘴上’的传闻,倒也不算虚假。 瞧了眼正热闹的棋牌室,李长寿坐回丹房前,闭目凝神,开始细细体悟均衡大道。 紫霄宫过后,一直到大劫正式降临,李长寿能做之事只有寥寥几件—— 修行参悟大道,尽量增强自身实力; 为商国的建立保驾护航,提防西方教釜底抽薪; 掌控三千世界大局,避免仙盟提前失控; 积累更多纸道人,并琢磨出更强的‘反干扰’禁制。 如今‘船新’改良后的纸道人,具有更稳固、造价更低的优势; 李长寿的思路主要有三个,第一是增强自己元神之力与元神的关联,这点主要是从‘杜书仁’身上得到的感悟。 元神、天魔,本就是真灵意识在不同道则作用下,所产生的不同形态,这只‘上流天魔’确实给了李长寿不小的助力。 其他两个思路,主要是从简化纸道人禁制、增加禁制防护两方面入手。 为此,李长寿也钻研了十多年的上清符箓,算是从云霄那里‘窃’来的小灶。 有一说一,人教圣人课程,形式相对较为单一,讲究【悟道法自成】与【自然有妙法】,即让人教两位圣人弟子在悟道的过程中,自己去领悟斗法的神通。 才不是圣人老爷忘了教,又或是懒得开口。 现如今,李长寿掌握了丰富的修行资源,修道之事的难度只在于境界感悟。 灵丹妙药随手炼,重宝灵宝自不缺。 对于自己能得到的多余灵石宝材,李长寿也没闲置,继续之前‘小琼峰防卫卫星’的工程,并将‘小琼峰周天星斗炮’提上了日程。 那只从混沌海鲲鹏府邸收获的先天土之精,李长寿也开始了漫长的培育过程,最少都要几百年,才能将它融入小琼峰总体大阵中,作为主阵之灵。 届时再出现度仙门遇袭这种状况,灵娥就可无压力操控小琼峰上五成阵法。 届时…… 是不是有些事后诸葛了? 李长寿微微睁开眼,目光眺望着空旷的天穹、无边无际的云海,心底泛起少许无奈。 终究,还是选择了受制于天庭。 正感慨着,一道玉符自视界之外飞速而来,后面隐隐追着一群天兵天将。 师兄的道韵? 李长寿袖袍一挥,将玉符隔空摄来,而那群追着玉符而来的天兵天将,也被李长寿温声劝退。 将玉符放在数丈之外,用仙识探之,看着其内的简单内容,李长寿额头挂满了黑线。 域外天魔发疯,吵着喊着要攻入洪荒天地,杀太白、灭金星? 这? 什么情况? 是因自己命金鹏和谛听清扫域外天魔,让对方恼了,还是因自己表明立场、坚决拒绝鲲鹏的勾搭,让鲲鹏怒了? 一个月内发起数次大攻势,若非太极图帮忙,玄都城怕是都要崩…… 李长寿禁不住呻吟一声,抬手扶住额头。 这般都能意外树敌可还行? 他仔细分析了一阵,断定域外天魔对自己影响颇小,倒是师兄提到了‘圣者’二字。 那天魔尊者、域外天魔的‘母亲’,对这些域外天魔传递的神念中,表达着对李长寿侮辱了他们圣者的极大愤慨。 天魔尊者这般先天神魔,莫非跟鲲鹏……达成了某种长线合作战略? 带着这般疑惑,李长寿仔细斟酌一番,很快就拿出了两枚价值不菲的超品传信玉符,一枚给师兄回信,一枚发去了金翅大鹏鸟处。 后一枚玉符中写道: 【铲除天魔,造福万灵;除恶务尽,莫留后患。】 李长寿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明显,只能按金鹏的性子,这般小小的鼓励一下; 不然他倒是真的担心,金鹏一时兴奋,会下令‘宁杀错无放过’,从而造下不必要的杀孽。 给大法师的玉符中,李长寿简单言说了前因后果,叮嘱师兄小心那个八成就是鲲鹏的‘圣者’,对方现如今也不知强到了何等境界。 做完这些,李长寿分神各处,在三千世界与洪荒五部洲各处转了一圈。 仙盟安稳、临天殿无恙,黑豹访友后继续闭关修行,仿佛此前完全无事发生。 地府处,季无忧掌门的魂魄即将修补完成,重走轮回之路,稍后自己也要过去一趟,送掌门一程。 继续修行吧。 尚未成仙时,几乎一次顿悟就能突破一个小境界,若非自己拼命压制,成仙将会完全没有难度。 到了现如今,数十次顿悟也不一定能堪破前方迷障,须得将一定的岁月用在悟道之上。 没有付出,哪来收获。 心底感悟丛生,李长寿轻轻一叹,身周吹出一阵阵微风、背后显出道道金光,均衡大道显化出的画轴随风飘动。 咳,打脸了,不小心又破了一下。 这让李长寿想起了那句——人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 他只是觉得突破太快,道基有些不稳罢了。 正要闭关稳固下境界,太白宫外,灵珠子匆匆而来,似是有什么急事。 李长寿闭上双眼,安排新改【本体】纸道人外出,化作已固定的太白金星模样,端着拂尘飘然迎上。 灵珠子向前行礼,简单说了发生何事。 却是最近数年,玉泉山上修行的杨戬陷入了瓶颈,久久不能突破,这对于主修肉身的炼气士颇不寻常。 修肉身与修元神不同,后者若是卡在平静,数百上万年没有突破都不足为奇。 但修肉身,最不济还能增强几分气力,杨戬最近数年却是没有半点增长。 灵珠子道:“师叔,玉鼎师叔言说,您对八九玄功领悟无比深厚,天地间怕是只有您能指点杨戬师弟。 玉鼎师叔想让您派一具纸道人过去一趟,我师父也已在玉泉山了。” “嗯,”李长寿面色颇为严肃,让灵珠子稍等。 当即便准备了几只纸道人,更改气息道韵、隐藏面容,钻入灵珠子袖口,让灵珠子带去玉泉山。 杨戬这是怎么了? 身为大劫子之一,本身资质也是颇为不凡,修的还是八九玄功这般本身就没太多瓶颈的‘完美功法’…… “师叔,”灵珠子传声问,“杨戬师弟似乎对天庭颇有怨恨,长此以往,会不会影响他道心?” 李长寿笑道:“无妨,玉鼎师兄的道,刚好能护住杨戬道心。” “可为何……灵珠知晓,师叔绝不会是迫害杨戬师弟一家的恶人,为何不早早对他言说真相?” 灵珠子那清秀的面容上满是不解。 李长寿笑问:“你觉得杨戬此前的修为进境如何?” “堪称一日千里,着实有些吓人。”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源自于内心的执念,”李长寿道,“其实我去跟他解释,也无法消除他心底的魔障。 那年他还是幼童,云华仙子一家遭人算计,无论如何辩解、是谁控制了那天兵的心神,可出手打杀了杨戬父亲和长兄的,就是天庭天兵。 与其我去对他解释几句,让他暂时掩住了心底的魔障,倒不如将这魔障化作他的执念,让他心底积压的情感有宣泄之处。 人族本身羸弱,没有强大的道躯,没有天成的元神,想要快速成仙成神并不容易。” 灵珠子顿时陷入沉思,飞出天庭后,身形化作流光朝中神洲落去。 “可是师叔,他外出历练两次,不知从哪里听来了,师叔与天庭玉帝陛下是他杀父仇人的谣言。 他几次问我师叔是何为人,因师叔你此前叮嘱,每次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无妨,你可不要说漏了嘴,不然我与玉鼎师兄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李长寿笑道,“放心就是,我自有安排。” 灵珠子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抿嘴点头,飞得更迅速了些。 …… 两个时辰后,玉泉山中。 李长寿化作的无须版赵公明,与玉鼎、太乙两位真人躲在云雾中,看着正在山林中打坐的青年道者,不怎么激烈地讨论着杨戬的‘病因’。 李长寿很快就断定,杨戬的瓶颈并非是因八九玄功,而是道心迷惘。 太乙真人道:“我看你们就是太宠着了,不过是卡了几年瓶颈而已。咱们有今日的道行,哪个没遇到过几百几千年的困境?” 玉鼎真人和李长寿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摇摇头。 李长寿:“我修行日短。” 玉鼎真人道:“瓶颈……不多。” 太乙真人嘴角一阵抽搐,忍住了开团,避免了被揍。 玉鼎真人问:“长庚可需与戬儿直接接触?” “他如今修为已不算低,怕他能识破我这纸道人之术,”李长寿沉吟几声,婉拒了玉鼎真人的提议。 虽然知道这情形基本不太可能发生,但还是决定稳妥起见。 李长寿道:“这几年,师兄可跟杨戬谈过?” 太乙真人抱着胳膊,在旁接道:“你要问谈过多少次。 自从发现杨戬卡瓶颈了,某个做师父的啊,心底无比挂念又偏偏要端着架子,没事就偶然路过念一段经文,或是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试着能不能给徒弟点儿启发。 怎么咱当年修行时,就没这般待遇?” 玉鼎真人咳了声:“贫道毕竟只有这一个弟子。” 李长寿笑了笑,仔细思索一阵,给了个很简单的办法。 让灵珠子出马,先跟杨戬醉酒一场,看能否有效果。 太乙真人皱眉道:“贫道还当长庚师弟出手必有高论,怎么……就这?” “大道至简,”李长寿笑道,“不管办法如何,有用就行,灵珠子与杨戬算是同代,交情深厚。 年轻一辈有些话不好意思跟咱们吐露,或许会在酒后对同代人倾诉。 咱们既然要出手,就多做些准备…… 这般,先让灵珠子试试能否打开杨戬心防,确定杨戬到底因何道心有恙。 咱们再在其后出手,由玉鼎师弟施神通护住杨戬道心,太乙师兄用神念侵道心之法,对症下药。” “善。” “行吧,且试试。” 三位道门高手又商讨了一阵各类细节,又对灵珠子传声叮嘱了半天,总算开始计划实行。 但计划刚开始……就遭受了重大挫折。 玉泉山后山,灵珠子对杨戬笑道:“师弟,看你眉目阴郁,这段时间似乎颇不爽利,不如我陪你在山外走走,帮你散散心?” 杨戬轻叹了声,自盘坐站起身来,笑道:“这般明显了吗?” “自是,”灵珠子正色道,“玉鼎师叔对你这般状况颇为担心,特意喊我过来与你说说话。” 杨戬看向前山洞府之所在,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露出少许歉然,低声道: “让师父挂念了,走吧,出去散散心也好。” 灵珠子转身做请,杨戬拱手谢过,刚要迈步…… “哥!” 杨戬脚下一顿,与灵珠子同款‘脖颈生锈’,缓慢地扭头看向了声音来源处。 杨戬刚要开口解释,灵珠子身形一闪,施出巫族战法出现在杨婵柔弱的身影之后,一指点在了她的后背。 杨婵白眼一翻,灵珠子仙力化作一张吊床,将她‘挂’在了林间。 “搞定,”灵珠子拍拍手,给了杨戬一个爽直的眼神,杨戬嘴角一阵抽搐。 下手,真是够果断呢。 于是这对师兄弟驾云飞出玉泉山大阵,就近几百里找了个峰头山林,布置了少许阵法,躺在两只树杈上饮酒谈心。 只是任灵珠子如何问询,杨戬都未开口,只是说自己无事,不过有些念头不太通达,想通了就好。 离开玉泉山,杨戬果然轻松了许多。 一来二去,两人聊起了其他话题,不知不觉也有些醉了。 灵珠子道一句:“这酒怎么后劲这么大……” 杨戬也是禁不住打了个哈欠,本想躺在那就此睡去的他,又想到了什么,起身盘腿打坐。 他刚想化解酒力,困倦感如潮水涌来,淹没了他的道心。 阵法内,鼾声四起…… 侧旁某个隐蔽角落中,借着太极图威能掩藏身形的李长寿、玉鼎、太乙真人,此时禁不住对视一眼,露出几分轻笑。 太乙真人传声道:“给自家弟子下迷药,当真不愧是太白星君。” 李长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叮嘱道:“师兄稍后莫要出了差错。” “背几段词罢了,”太乙真人淡定的一笑,“假扮西方教圣人弟子去蛊惑杨戬道心、增强杨戬执念这一招,倒也是贫道未曾想到过的。” ——特意让灵珠子请杨戬离开玉泉山,便是为了行此事方便,不然解释不通西方教之人如何无声无息绕过了玉鼎真人视线、突破了玉泉山大阵。 “杨戬只是看不清前路,有些迷茫了罢了,”李长寿看向玉鼎真人,“师兄还请护好杨戬道心。” 玉鼎真人笑而不语,左手挥过,三人面前多了一口七彩斑斓的大鼎,鼎内现出了一副有些模糊的画面,能见杨戬似是在一处四方高台正中打坐。 这是…… 杨戬的灵台! 李长寿和太乙真人对视一眼,各种无力吐槽。 什么叫疼爱弟子? 这就叫疼爱弟子! 无时无刻关注弟子元神变化,用自己的独特神通监察弟子灵台,又唯恐弟子遭了心魔、生怕弟子道心不稳。 还用自己本命元神之力化作一口青色小鼎,悬浮在弟子元神之上,若无击破玉鼎元神的实力,就无法伤到杨戬的元神……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的有做师父的,不用自己本命元神之力守护弟子的元神吧? 反正李长寿自觉,他对龙吉做不到这般地步; 太乙真人想如此关怀灵珠子,也受限于自身实力。 玉鼎真人淡定地道了句:“开始吧。” 太乙真人盘腿打坐,面容满是肃然,额头飞出一道红光,凝成一具虚影。 在太极图威能的遮掩下,这一切悄然无声的完成。 正当这道虚影要飞出太极图虚影笼罩之地,林间突然吹来一阵微风。 李长寿反应最快,立刻抬手示意让太乙真人停手,三人定睛看去,却见林间飘过一缕虚影。 “谁的神念?”太乙真人皱眉问。 玉鼎真人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左掌拂过三人面前的大鼎虚影,就见鼎内画面变得无比清晰。 杨戬灵台、元神周遭,一名灰发老道现出影踪,在杨戬元神周遭缓缓飘动,被杨戬元神正上方青鼎阻挡在外。 李长寿飞速辨认出了这道神念的来源…… 西方教,虚菩提! 玉鼎真人抬手轻点,三位道门仙心底,同时响起了杨戬灵台处的声响。 “杨戬,贫道上次与你言说之事,考虑的如何了?” 杨戬元神,缓缓睁开双眼。 第五百五十七章 杨戬离玉泉,太白谋菩提 世上最逼真的表演是什么? 真实非表演。 现在,出现在杨戬灵台处的情形,就异常真实。 李长寿本是安排了一场小戏,让灵珠子做前锋,把杨戬‘诱’出玉泉山数百里,而后灌醉杨戬,使其心防失守,再让太乙真人扮作西方教之人,用神念交流的方式,引导杨戬走出这段迷茫期…… 他是万万没想到! 戏台搭好了,该登台演劫匪的太乙真人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静,半路里窜出来一个真劫匪! 虚菩提难道没发现他们三个? 也对,有太极图威能护住,虚菩提能发现才有古怪。 那退一步讲,这里是玉泉山山门前,数百里的距离,就跟凡人外出遛个弯一般。 西方教这是多不把玉鼎真人看在眼里,才会如此明目张胆,跑到玉泉山大门前,忽悠玉鼎真人唯一的弟子。 杨戬元神头顶的青鼎是摆设吗? 西方教行事,当真太……不稳健。 太乙真人眉头一皱,做了个斩首的动作,李长寿立刻看向玉鼎。 玉鼎略作思索,道一句:“且看看,真的西方教弟子登场,比咱们出手要稳妥。” 太乙真人在旁道:“贫道搜寻下此人的踪迹,稍后看能否烧了他。” 李长寿却道:“此事倒是不急,这虚菩提如今被三界通缉,料想其本体定是躲得隐秘,太乙师兄看好灵珠子,莫要被人灯下黑。” “善。” “可。” 玉鼎与太乙各自应答一声,不知不觉已是默认了李长寿的方案。 此刻,太乙真人元神神念守着醉过去之后喃喃低语,说什么【好兄弟一辈子,不是好兄弟一被遮】的灵珠子; 玉鼎真人自是能随时借青鼎发难,不会给虚菩提半点伤杨戬的机会。 三人听着玉鼎神通带来的对话,李长寿面色略有些复杂。 虽然这是自己写的剧本,但亲眼见证旁人算计自己,这心态…… 挺微妙的。 且说虚菩提的虚影侵入了杨戬道心,道了那句‘考虑的如何了’,暴露出此前他已经找上了杨戬之事。 对此,玉鼎真人也有些皱眉,显然是此前也曾疏忽大意。 杨戬的元神缓缓睁眼,双目之中先是有些迷蒙,但他用力甩了甩‘头’,元神周遭缠绕的仙酒雾气被他顺利驱赶。 看到‘眼前’出现的老道,杨戬眉头一皱,仙识立刻朝着灵珠子探寻,确定灵珠子并未被此人的神念侵蚀,这才开口道: “不如何。” “哦?”虚菩提缓缓踱步,打量着杨戬灵台,笑道:“终究是慑于仇家的势力,不敢心起报复。 怕牵连自己妹妹,又或是牵连你师父,担心阐教因此被天庭怪罪?” 杨戬沉默了一阵,淡然道:“只是不想被你们西方教当刀用,离开我灵台。” “有你师父赐下的这般重宝在,贫道也伤你不得,你我何不多聊聊?” “既然这般……” 杨戬目光变得有些锐利,话语不轻不重,语调不紧不满,缓缓吐出了一个字: “滚。” 虚菩提一愣,却是不怒反笑,目中满是得意,嗓音也如贯耳的魔音一般。 “杨戬,你终究还是怕了,怕被贫道勾起你压抑多年的怒火,怕被贫道戳穿你如今尴尬的局面? 杨戬啊杨戬,你连害死你父亲、镇压你母亲的仇敌之名,恐怕都不敢在心底喊吧。 贫道替你说出来?” “闭嘴。” “何必如此压抑自身?” “我让你闭嘴!” 杨戬元神起身怒喝,双拳攥紧,浑身颤抖,一股股血色光华在灵台各处涌来,将他元神包裹得宛若战神一般。 虚菩提轻笑了声,身影变得虚淡,似是已离去。 杨戬警惕地看向灵台各处,最后轻轻呼出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面容也终究恢复了平和,再次盘坐。 灵台似乎恢复了平静,但一幅画面突然出现在杨戬面前,其内所显,是天庭中的一座仙山。 镇压云华仙子的仙山。 杨戬双目一怔,冥冥中感应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就在画面之中。 虚菩提的嗓音由远而近,再次飘来: “你如今的修行岁月如此安逸,换做是我,我也不想去打破。 有师父关心疼爱,有小妹需自己去照料,修为日渐深厚,更是得了道门护教玄功,前途不可限量。 但杨戬……” 虚菩提话语一顿,展露给杨戬的画面中,那座仙山风云变色,被道道雷龙吞噬,远处还有一批批冷笑的天兵天将。 “杀父之仇如果能忍,你母亲在天宫雷罚之下日夜不断的嘶吼,你当真能忍?” “人族尊父母,敬先辈,到了你这,就是这般?” “不过这也不怪你,当年向玉帝请旨捉拿你母亲的那人,靠着这件事的功劳,已成了天庭位高权重的权臣,深得玉帝信任。 莫说是你,便是贫道,也要畏惧他几分……” 蛊惑声阵阵,杨戬的元神闪烁着八九玄功的血色光芒。 侧旁,太极图威能遮掩的角落中,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同时看向了李长寿。 玉鼎真人问:“当真……是这般情形?” 李长寿嗤的一笑,自怀中拿出一枚铜镜,掐了个法诀,铜镜之上现出了一副画面。 这是某处仙山洞府内的情形。 四面石壁上挂着一片片粉色的帷幔,山体内有一座阁楼,一方庭院,玉树红花、娇艳欲滴,几名修为不高的小仙子在花圃中嬉戏。 这铜镜展露的是一个固定视角,而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一面窗户,以及窗内正坐在床榻上,赤着玉足、捧卷品读的云华仙子。 她身着数层轻纱长裙,束着端庄云鬓,此刻叹了口气,面容上带着少许忧色,起身、俯身,纤指搓了搓那晶莹剔透的脚趾,随着手指与脚趾的摩擦,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舒坦。 李长寿:…… 玉鼎真人:…… 选景纯属意外,画面纯属巧合。 咳,仙子搓脚也是美的。 太乙真人禁不住骂道:“这就是你们天庭的镇压?感觉比贫道的乾元山舒坦!” 李长寿苦笑道:“云华仙子是玉帝陛下历劫身的亲妹妹,玉帝陛下必须时刻维护三界正统,表面上减少私情流露。 实际上,他对云华仙子的疼爱不在杨戬对杨婵之下。” 玉鼎真人道:“先莫要让戬儿知晓这般,不然恐怕他道心会受挫。” “师兄放心,”李长寿笑了笑,注视着杨戬的状况。 他其实也有点忐忑,担心虚菩提用力过猛,把杨戬的怒火完全激发,真让杨戬堕了魔。 但好在玉鼎真人安置在杨戬元神处的青鼎非同寻常,那似是玉鼎真人元神之鼎的‘分身’,随时可镇压杨戬元神。 少顷,杨戬突然低吼一声,将面前画面一拳打碎,元神如剑光一般闪过,直击虚菩提的神念。 虚菩提却是微微叹息,神念被杨戬直接撞碎,只留下了一句: “能帮你的,唯有我们,你终究会来找我的,杨戬。” 待那灵念消散,杨戬的灵台彻底安静了下来,杨戬的元神站在灵台边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双目之中满是挣扎。 他身前,似乎便是无尽深渊。 但杨戬最终还是走了回来,让自己尽力平静,元神再次打坐。 再看杨戬此时道躯,面容苍白、浑身虚汗,一缕缕酒气被他逼了出来,片刻后就睁开眼来,看着前方云雾弥漫的山林,一阵出神。 母亲…… 杨戬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他抬了抬手,迅速抹去,轻轻呼出口气,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他坐在那里陷入思考,不知不觉,那瓶颈悄然破开,自身气血翻涌,八九玄功迈入了下一个小境界。 李长寿、太乙、玉鼎对视一眼,玉鼎真人目中带着几分担忧。 太乙真人笑道:“看样子,他应该已下了决定。”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安置杨婵,”李长寿沉吟几声,“这倒是一个不错的由头,可随时吸引杨戬去天庭一行。” “长庚师弟,”玉鼎真人突然转身做了个道揖,李长寿连忙还礼。 “师兄这是何故?” 玉鼎正色道:“若我这徒儿今后选择与天庭对抗,且对长庚你出言不逊,还请务必留他一条性命。” “此事本就是我在算计。” 李长寿拱拱手,面色十分郑重,“我对杨戬师侄也是颇为喜爱,更有意将他培养为天庭之栋梁,稍后定会严加磨难。” “多谢,”玉鼎真人拱拱手。 正此时,杨戬站起身来,用仙力引着熟睡的灵珠子,驾云回了玉泉山。 半个时辰后,杨戬坐在熟睡的杨婵面前,抬手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嘴角露出几分微笑。 随之,杨戬拿出一只玉符,仔细斟酌、删删减减,写了一封书信,放在杨婵枕边,而后闭目长叹,转身离去。 临出洞府,杨戬又扭头看了眼杨婵,点出一道仙力,让她睡的更安稳了一些。 杨戬转去玉鼎真人修行的主洞,太乙真人和李长寿自是早早躲了起来,注视着杨戬在玉鼎面前跪伏叩拜,言说离意。 玉鼎真人并未留难,表露出一副早就知道杨戬会做这般决定的模样,将两枚戒指放在杨戬怀中,道一句: “凡事莫要逞强,为师自会站你身后。” 杨戬眼圈有些泛红,却并未多说,对着玉鼎真人三叩首,将戒指郑重地放入怀中。 “师父,弟子去历练了。” “莫去太凶险之地。” “嗯,”杨戬答应一声,低头躬身后退几步,又跪伏下拜,起身后方才转身朝洞门而去,背影略微有些故作潇洒。 离开玉泉山,杨戬看了眼高空,却低头朝着东南方向而去,于山林中发足狂奔,一跃便是百里之距! 待杨婵半个月后醒来,杨戬已是在一处大千世界,穿着短衫、提着长剑,如散修般四处奔波。 但不同的是,他奔波并非为法财侣地,而是探寻险地、打听此地妖魔,借它们打磨自身实力,于激战中参悟玄功。 玉泉山,侧洞中,杨婵看着手中那玉简,禁不住捂住口鼻,失声痛哭了出来。 【你也长大了,小婵。 为兄知你一直有摆不脱的心魔,怕被丢下,但有些事尚未了结,终究要你我去做。 如今大劫降临,阐教应劫、天庭主劫,你我幸得师父接回山中照料,传授仙法、增长寿元,断不可再借师父的名声、阐教的影响,去逼天庭放回母亲。 为兄实不愿如此。 为兄此去,为磨砺自身,为早日长生,为能尽快提升实力,引起天庭注意,再与他们交涉。 其实说实话,为兄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救出母亲,但总归是要去做。 能接母亲回来与你团聚,已是心底的执念,多拖一日便备受一日煎熬。 小婵,为兄不告而别也非临时起意,这数年来都在思索此事,而今终下决定。 莫要乱走,就在此地等我回来,灵珠子师兄是为兄信得过之人,若有难处可对他提及,我此前已托付于他多照料你。 勿要多念,师父曾说为兄有气运护身,自不会在磨砺中受损。 兄:杨戬。】 “哥……哥!” 杨婵起身冲向洞口,但刚走两步,一缕丹香飘来,身形软倒在了窗边。 洞外,李长寿和玉鼎真人犯了难,不知该如何,才算妥善安置这个小仙子。 玉鼎真人道:“送去云华仙子身侧?” “杨戬突然回来怎么办?” 太乙真人看了眼远处熟睡的灵珠子,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骂道:“这混小子就是不开窍,不然也能暂时顶一顶,转移下小婵的心思。”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这般,我去多弄些增进对大道感悟的丹药,不行就让杨婵睡梦中修行。” “罢了,”玉鼎真人摇摇头,“贫道稍后就带小婵去追他兄长,让她能天天看见就是。” 太乙真人皱眉道:“那杨戬师侄是不是太惨了点?本就被长庚安排的妥妥当当,决意离开,又被师父和小妹全程注视。 这要是他做点浪荡事,岂不是都被你们看见了?” “戬儿不是那种人。” 玉鼎真人说的十分笃定。 …… “这个虚菩提。” 让玉泉山附近纸道人就近潜藏,李长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太白殿深处。 他要准备准备,把老君炼制的三尖两刃枪送去白泽处,后续还是由白先生出手,为杨戬增些机缘、搞些宝物。 《论天字一号甩手掌柜是怎么炼成的》 正如杨戬在信中所说,他本就得大气运庇护,外出历练很难受损。 而杨戬性子也算‘少年老成’,颇为沉稳,只要不是太浪,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更何况还有玉鼎真人暗中庇护。 西方教果然盯紧了杨戬。 这个虚菩提,此前意图搞乱仙盟大会,被李长寿借天庭之威怼了一顿,消声觅迹多年。 也是天庭火力现在都被弥勒吸引,这虚菩提就感觉自己又行了! 李长寿上辈子有很多‘导演’,都反感演员自己给自己加戏,这虚菩提可倒好,自己闯进来了,还憨憨地对着镜头卖弄风骚。 让虚菩提知道,他刚才忽悠小辈的画面,全程在旁人围观,并被李长寿全程刻录下来,会不会羞惭到直接抹脖子自尽? 但这个虚菩提既然自己进来了…… 若是不处理,稍后很容易被这个家伙破坏进度,甚至有可能影响到自己全盘算计。 不稳之因,自当拔除。 李长寿振了振衣袖,淡定一笑,已是成竹在胸。 这次,他必须确保一击必中,让虚菩提逃无可逃,不会翻起任何浪花、不能掀起半点波澜。 本体外出,直奔九重天阙! 稳一手,直接请老师出手,推算虚菩提之行踪,并给虚菩提添加标记! 稍后再呼朋唤友,群起殴之,打到服为止。 第五百五十八章 摘葡萄,抓菩提! 夜黑风高杀人夜,多宝土洞相聚时。 中神洲东南方,某个不起眼的密林中,乾坤夹缝的玄妙土洞内,几名道门高手正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彼此; 他们都是根据一道玉符指引,进入了多宝道人神通凝成的土洞中,而后在土洞内按多宝道人指引,抵达了此地…… 但莫说是后来的几人,便是多宝道人自身,都觉得有些惊异。 ‘长庚师弟不是说,要去除一道门心腹大患?’ 心底如此嘀咕着,多宝道人皱眉看着眼前几人,除了阐教两位,其他都是老同门了。 阐教来的是太乙真人、云中子,前者嘴上神通十分厉害,后者以福德金仙闻名,跟脚清正、福源深厚。 他们截教来的,除却自己这个大师兄之外,有金灵师妹、赵公明师弟,云霄、琼霄还在路上,要过一阵才能抵达…… 多宝道人刚要开口说话,又察觉到了天边闪过五色神光,却是凤族大能孔宣也到了,进了一处土洞的入口。 ‘道门的心腹大患?’ 多宝道人眼前一亮,而后倒吸一口凉气,心底泛起了某个大胆的可能。 他们莫非,今日要去阴西方教小圣人? 稍后若玄都师兄现身,再有太极图等重宝相伴,今日这阵仗,当真是有说法的! 多宝道人那沉寂了多年的道心,突然就开始有点荡漾了起来。 他看看左侧,大概推敲出了长庚师弟的布置。 先是太乙真人开口阴阳怪气,刺激那圣人出手,而后借势言说这个小圣人以大欺小,由此定下今日之事的基调; 随后云中子站出来,承受圣人一掌假装或者真实重伤,杜绝二师伯偏袒西方教的情形! 再之后…… 对,长庚师弟的万物均衡大道是关键,这家伙领悟出的这般大道,不就是威慑圣人用的吗? 看长庚师弟如今修为进境,又有大师伯保驾护航,一旦长庚抵达玄都师兄的道境,那长庚的均衡大道,还能去均衡谁? 总不能跟人动手时,用均衡大道把自己的实力拉低下去。 仔细一想,这事恐怕长庚师弟早有准备。 到那般情形,人教重宝出手,截教高手卖命,自己祭出宝库,拼着毁三成库藏! 再有孔宣那神异的五色神光刷刷刷,公明师弟的定海神珠施展乾坤之力镇压,自家师尊暗中点出一指,大师伯云上现身,将接引道人一巴掌挥走…… 洪荒,自今日起,五圣! 而他们几个,就是屠圣之人,名传万古、响彻诸天! 嘿嘿,嘿嘿嘿嘿…… “大师兄,大师兄?” 侧旁传来赵公明的呼喊声,让陷入遐思的多宝道人回过神来,抬手咳嗽两声。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笑道:“长庚把咱们都喊来了,自己却不现身,啧,还真是越来越有前辈高人的风范了。” 赵公明忙道:“话不能这般说,长庚绝非会托大的性子,自是去做其他安排。 咱们左右无事,就在此地多等片刻就是,说不得还有其他人要来。” “其他人……” 金灵圣母略微有些不满,淡然道:“总觉得,长庚对咱们单个不太放心,这次也不知要去除掉谁,只是说道门心腹大患。” 一旁自觉猜到了答案的多宝道人,露出了略有些憨厚、又略有些得意的微笑。 云中子倒是第一次参与这般事,虽是因玉鼎真人去‘监督’杨戬历练,太乙真人独自外出容易被人打一顿,得了李长寿应允后,才请的云中子同来。 这点自知之明太乙还是有的。 云中子抚了抚胡须,轻声问:“几位可有知晓的,这次长庚要针对的是谁?” 几道目光顿时看向了赵公明,又随着赵公明的目光看向了多宝道人,后者露出淡淡的微笑:“等长庚来了再说就是,定会让你我大吃一惊。 孔宣道友到了,咱们迎一下。” 赵公明话语刚落,一侧的土洞中,孔宣伴着五色神光飞来,落在了几人面前,让金灵圣母眼前一亮、赵公明和多宝道人面露赞叹。 太乙真人本想开口,又下意识闭住了嘴,抬手做咳嗦状。 【嘴:突然的阴阳划分归属,是可以稍微吐槽一下的。 手:不,你不想。】 且看孔宣此时样貌,面容端庄秀丽,狭长凤目自与翘鼻完美搭佩,细柳叶眉衬得眼角略显妩媚,那张脸蛋比她上次露面更显柔和,肌肤也是白皙了许多,自成美玉之质感。 今日她闻讯而来,响应李长寿相召,为那个男人的师弟撑场面,也是着重打扮了一番。 五彩长裙只有薄翼厚度,纯白内襟更增几分典雅,修长的脖颈挂着淡金色的细链,下面坠着的极品绿尊灵石在上古已是绝迹不可多见。 她一登场,这土洞之内当真多了许多色彩,与金灵圣母各有千秋。 孔宣略微欠身,而后便转身去了角落中闭目养神,李长寿不在,她自是不想与旁人多言说什么。 几位仙人又等了一阵,云霄仙子与琼霄仙子一同飞来,各自见礼后便静静等待。 太乙真人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下洞内的局势,发现若李长寿不在此地,各位高手其实并非一心。 不多时,李长寿和一名身着金色铠甲、大红斗篷的中年男人一同现身。 “玉帝师叔?” 多宝道人喃喃一句,本还纳闷李长寿为何带了个陌生面孔的诸仙,此刻倒是都记下了玉帝这初次登台的化身。 李长寿保持着青年道者的面容,与自己本体有三四分相似,算是给今日几位来助拳的大佬一些尊重。 才不是因为云霄在这! 待他与这位金甲红斗篷的天庭元帅抵达土洞,先对云霄微笑示意,后者也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紧接着,李长寿主动介绍道: “各位师兄师姐,孔宣道友,这位是天庭将领荃峒,特来相助你我。” 这中年将领笑呵呵地拱手行礼,几位仙人面略微小,一副全都不懂这荃峒底细的模样。 尽力配合这位古道热肠的天庭主宰。 荃峒笑道:“各位商议就是,末将就是凑个热闹。” 李长寿已在袖中拿出了一只卷轴,先口头表达了对各位大佬能现身相助的感谢,将卷轴凭空摊开、按压下来,招呼几人一同来看。 “这是此次行动的第一份计划,也是成功概率最高、最不容易生意外的策略。 今日之事第一位便是保密,不能给西方教留下口实……” 听到此处,多宝道人眉头一挑,想开口又忍了回去。 这怎么能不留下口实? 把西方教二圣人打落圣位,这事肯定瞒不住吧? 又听李长寿道: “我已请老师出手,锁定了对方行踪,此时他就躲在南海深处某地修行,除却他之外,还有七八位西方教高手。” 太清师伯出手? 多宝道人把心放回了微微隆起的肚皮里,那稳了,今天什么都不用怕,就是干! 破掉西方教一门双圣的格局,就等于破掉了西方教大兴之机,让西方教在接下来的封神大劫中,彻底翻不起什么风浪。 不得不说,长庚师弟办事虽然稳妥了点,但确实是敢打敢想。 嗯?怎么听长庚接下来的话,似乎有点……味道不对? “……这次咱们不能用各自的法宝,也需遮掩下道韵,我已经设置好了几个阵盘,乾坤挪移用。 在甲地抓住他后,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普通大罗金仙能有的御空速度,飞到乙地进入阵法中。 我会在同时让乾坤产生五个之上的扰动,混淆对方视听。 为了以防万一,捉到了此西方教弟子后,我们全程也要做好遮掩之事,哪怕被他逃了,也让他不知是谁出手,也不知该如何报复。” 金灵圣母问:“直接打杀了对方不好吗?” “留着他还有大用,”李长寿右手一张,一缕缕黑色气息凝成了一只嘶吼的凶兽,“这是我最近琢磨的神通,道心种魔。 这是用域外天魔炼制而成的魔种,放入对方道心之中,就相当于锁死了他的道境。 域外天魔只需勾起他道心缝隙,让他道心失守,不怕他不为我们所制。 当然,我还准备了其他手段,比如元神枷锁、神魂掌控,稍后可能会同时用在他身上,确保他为我所用,为道门护法计。 若他宁死不屈,我们也可成全他的气节。” 道心种魔…… 炼化域外天魔…… 多宝道人皱眉道:“长庚?” “怎么了师兄?” “咱们今天,不是去斗圣人?” 土洞中瞬间落针可闻。 李长寿有些费解地看着多宝道人,发出了一声来自于神魂底部的疑惑: “师兄,咱们为啥要去打圣人?” “这……” 多宝道人顿时语塞。 赵公明在旁笑道:“那,长庚你请咱们大家伙一同聚在此地,还搞的如此神神秘秘,这是要对付谁?” 李长寿也莫名少了几分底气,低声道:“西方教的虚菩提……呀。” 土洞再次安静了下来,突听侧旁传来嗤的一声轻笑,却是孔萱仙子被李长寿这句话逗的笑出声来。 太乙真人双手一揣袖子,嘀咕道:“总觉得你是在嘲讽贫道几个道行不行。” “这个虚菩提可不简单,”赵公明抚须道,“大家莫要大意,太清师伯都出手了,这家伙别是藏了什么厉害神通。” 云霄在旁柔声道:“苍鹰搏兔尚尽全力,若不暴露你我行踪去抓来西方教圣人弟子,确实需多位高手配合。” “不错,”云中子道,“当慎重以对……长庚,这虚菩提做了什么事,非要这般对付?” 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 “罪责什么的倒是不必细说,自是一箩筐都装不下。 需迫切对他出手,是因他干预了一件大事,且会对道门产生深远影响。 最近他在做的,是试图让阐教与天庭对立,从而让阐教与西方教彻底联手……此事,有些不妥。” 云中子了然地点点头,几位截教仙人也露出颇为肃穆的面容。 若阐教与西方教彻底联手,对截教来说自是会有大麻烦,他们也不可有半分懈怠。 太乙真人却是轻笑了声,忍着没开口多说什么。 虚假的罪名:挑拨三教关系,意图搞乱道门。 真正的罪名:擅自加戏。 李长寿在袖中又取出了两只卷轴,笑道:“咱们再多商量几个方案,老师的神通已盯紧了他,咱们也不必急这一时片刻。” 南海某处秘境,正打坐修行那老道,不自觉地哆嗦了两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 ‘心神怎么颇为不宁?’ 虚菩提睁开眼来,看着洞外那绮丽的海底美景,却禁不住微微皱眉。 这处秘境建造在一大片珊瑚之上,在一处岛屿附近,算是他们西方教在灵山之外的重要落脚点,主要是给一些凶兽、大妖避风头用。 虚菩提会在此地,也是准备去三千世界中继续紧盯杨戬之事。 若是能做成此事,让杨戬去天庭闹一场,从而让阐教与天庭产生矛盾、互相对立,自己就算是立下大功,弥补在仙盟之事上的失误。 最近大师兄突然现身,与水神过招还吃了大亏,被污为鲲鹏元神,这事倒是当真可笑。 为何非要去跟水神正面对垒? 真当算计得过? 虚菩提并不觉得,自己能比地藏聪明多少,吃了一次大亏之后,就立刻转换思路,所有事都避开水神来做。 如今,他算计一个道门三代弟子,最多只是引来玉鼎真人的追杀,做的隐秘一些,自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今日景色倒是不错。 虚菩提走出自己藏身的洞府,在海水中如履平地,负手漫步,以逗弄游鱼为乐。 修行越久,越明枯燥二字有多难捱。 故,虚菩提平日里很注重陶冶情操,培养一些爱好,见此时太阳星的光芒一束束透入水底,浅蓝色的海水、珊瑚间嬉戏的游鱼…… 于是诗兴大发,吟诵道: “艳阳天又风光好,红的珊瑚绿的草。” 而后自觉妙哉,扶须轻笑,身形朝海面而去,外出透透气。 漫步在碧水蓝天白沙滩,虚菩提心底之念略微有些繁杂。 教内的争斗最近倒是被压下去了,此前已是到了要请命两位老师立大师兄的地步,而今却随着弥勒的回归,暂时没了那么多糟乱。 虚菩提其实并不想争这些,但身在教内,有些事无法避免。 就比如此前地藏,风头太过、又太得老师喜爱,眼看就要成为西方教大师兄…… 还好那时还是水神的太白星君手段高明,直接对外言说: ‘地藏,吾兄弟矣。’ 充分利用了老师的猜疑,给了众同门师兄弟发难的借口。 后来地藏在轮回塔前奋力一搏,其实多少有些悲凉,自己当时也动过念头是否助他,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 助他,其实并无好处。 西方教只要有两位老师在,自不会有失,区别就在于名声好坏、名望高低罢了。 像现如今,西方教威望大降,对于砸了山门的太白星君敢怒不敢言,他们也就面皮受损,本身还是安全的。 “唉……” ‘这封神大劫,到底是哪般走向,又会影响他们多少?’ 虚菩提眺望着大海,道心微微荡漾。 遥想当年,他刚入灵山,带着对两位老师的崇敬,带着对长生之梦的憧憬。 后来当真迈入了长生,心态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还记得,最开始时,心底想着的确实是让西方大兴,为两位老师分忧解难……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念头,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了? 所谓的大兴,又是什么?生灵繁茂吗? “唉。” 虚菩提又叹了口气,对背后情形全然未察。 乾坤无声无息裂开一条裂缝,而虚菩提脚下,两道鬼魅的身影正悄然靠近,摸到了虚菩提方圆百丈,身周的阴阳二气悄然退散。 正此时,虚菩提感受到了背后出现的微弱波动,转过身去,看着背后出现的乾坤缝隙赫然一惊。 但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噗! 一声轻响,虚菩提错愕地低头看向自己前胸,那里一柄宝剑贯穿而出,宝剑的剑刃直接抵在他元神脖颈。 又有一股纯粹的元神冲击爆发开来,此刻完全无法应战的虚菩提,只能任由元神被这股强悍却陌生的元神之力直接冲昏! 到此时,两道身影才在虚菩提身后现身,看不清具体容貌,一人持剑贯穿虚菩提道躯,一人并着剑指、点在虚菩提后背。 她们同时抬腿一踹,麻利地将虚菩提踹入乾坤缝隙,身形闪入其中,与这乾坤裂缝同时消失不见。 连带着,方圆百里之外,那一座遮掩幻阵悄然消散。 过了大概两个呼吸,天空似乎多了一双巨眼,紧盯这座沙滩; 两道圣人神识瞬间扫过方圆十万里,灵山深处的那两名老道顿时皱起眉。 他们冲开劫运阻碍,立刻借天道之力推算虚菩提下落,但各自推算一阵,只是眉头皱的更深。 倒不是他们发现了对付不了的强敌,又或是推算此事被阻隔,而是…… 天道此次,并未回应。 :。: 第五百五十九章 幻境种心魔,玉帝啥都懂 被太极图威能笼罩的小千世界,几道身影观察着一只三尺直径的圆球。 有多宝道人在此,自是缺不了法宝用;这般幻境类法宝刚好用于攻破虚菩提的心防。 ——当然,护膝类法宝纯属意外。 有云中子在此,在旁端详一二,背着手、踮一踮脚,让贫道康康…… 【嗯,学会了,下一个。】 圆球中,李长寿负手而立,身形缩小了数倍; 在李长寿面前,躺着一名气息奄奄的老道,老道身上的透明窟窿眼已被仙力堵上。 此刻,在这颗圆球状的幻境宝物协助下,李长寿顺利侵入了这老道的灵台……正如这老道侵入杨戬灵台时那般。 虚菩提此刻是真的惨。 道心被李长寿种了心魔,道躯还被一层层禁锢,元神被刻上了随时可引爆的上古符箓,到现在还没能恢复一点意识…… 圆球之外,五道身影静静立着,清一色的男仙。 云霄、碧霄与金灵三位截教仙子,与凤族大姐头孔萱,此时正聚在不远处的水潭旁,铺个软垫、坐而笑谈,身周伴着淡淡云雾,让这边的男仙们不敢多看。 很明显,那边的话题已是偏离了今日之事。 原本并不想与三教仙人有太多交集的孔宣,却是无法回绝云霄的聊天邀请。 毕竟她们还有另一层关系——准妯娌。 赵公明朝着水潭处看了眼,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圆球法宝上,看着圆球中一站、一躺的两道身影,嘀咕道: “她们那边会谈些什么?” “过去问问不就知了?” 多宝没好气地回了句,微胖的脸上依然带着少许郁闷。 之前白期待辣么久,最后开始行动了,他是半点刺激感没捞着…… 直接动手的是金灵与孔宣,开乾坤缝隙、布置各处阵法的是云霄与赵公明;守护数个中转挪移阵的,也是碧霄、云中子、太乙真人,甚至玉帝的化身! 他堂堂截教首徒,通天教主最喜爱的弟子,就在这个幽冷、偏僻、毫无人烟的小破世界,坐了几天冷板凳! 还美其名曰:守护最关键之地。 实际上就是个看场子的! 若不是他多宝道人宝物多,随便拿了个幻境法宝发挥一点作用,他这个截教大师兄,这次就会很没面子…… 多宝问了声:“长庚为何不直接打杀了此人?这虚菩提此前,不是与长庚和天庭数次作对?” 玉帝化身荃峒笑道:“此事长庚……咳,太白星君与末将解释过,虚菩提此时活着比打杀了有用。” 旁边四位道门男仙,顿时投来了善意的眼神。 还是莫要拆穿了。 玉帝外出一次也不容易,点破其身份不只会让玉帝尴尬,他们几个也要低头喊师叔、陛下。 “此事贫道倒是略知一二。” 太乙真人抱着胳膊,解释道:“这次主要还是虚菩提自己撞到了剑刃上。 我们阐教有个颇得长庚看重的后辈,被这虚菩提用神念之法蛊惑,刚好被贫道与长庚撞见,这不过是二十余日前的事。 此前虚菩提虽与天庭作对、算计了几次天庭,但后面也算得了天庭报复,自身颇为狼狈,两边也算扯平。 长庚这次出手,纯粹就是因那后辈之事。” 赵公明奇道:“哪个后辈?” 云中子却想到了什么,面露恍然,问:“可是玉帝之外甥?” 荃峒在旁眨眨眼,眼中满是惊奇。 “不错,”太乙真人淡定地笑了笑。 太乙表面笑的淡定,心底却免不了有些忐忑,毕竟长庚也没说,此事是否能对旁人言明。 万一自己说多了,坏了长庚的安排、影响到了杨戬师侄的机缘,那就不妙了。 他本身倒是无惧长庚,大不了就是一句‘玉鼎救我’。 太乙真人看了眼荃峒,笑道: “长庚为了培养杨戬成为天庭神将,这些年一直承受着不该有的骂名,且让杨戬心底对他多有怨恨。 这般执念,督促着杨戬拼命修行,各位可知,杨戬师侄多久迈入的天仙境? 不足百年。 且是一个个境界突破而来,没有元神道的飞升,杨戬师侄每日都在打磨肉身,没有丝毫懈怠。” 荃峒目光颇有些感慨。 多宝道人眼前一亮,笑道:“这杨戬师侄的性格,想必十分坚韧。” “这孩子确实十分出色,不过各位还是要对此事保密,别坏了长庚师弟的安排。” 太乙真人难得正经一次,继续道: “这虚菩提就是瞄准了杨戬师侄这玉帝外甥的身份,已非第一次暗中蛊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全都在我们注视之下。 长庚急着对这虚菩提动手,便是怕杨戬被虚菩提挑起怒火,过早的结束【执念修行】。” 多宝道人问:“那为何不直接打杀了虚菩提?” “贫道自非长庚,如何全明长庚所想?” 太乙真人摇摇头,“有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便是长庚想用虚菩提的身份。 或者说,借虚菩提之口,继续刺激杨戬师侄。 将原本不受自己掌控的变数,化作自己手中的底牌……大概,这就是太白星君第一层的算计吧。” “嘶——” 荃峒摸着下巴陷入思索,喃喃道:“这次,星君大人算计了几层?” 几位道门仙人对视一眼,各自笑而不语。 多宝道人对太乙真人挑了挑眉,后者讪笑了声。 他这波纯粹是为杨戬师侄未来多谋点好处,才不是为了夸这个没良心的李长庚! 太白星君,切开全都是黑的,黑到天花乱坠、五彩斑斓! …… 嬉笑声、桀笑声,远远近近的人语声,一切仿佛尚未修行时遇到的梦境。 虚菩提刚恢复意识,心底就是咯噔一声,仙识被禁锢、六识被封禁,元神之上被刻了一道道血色的纹路…… ‘被挟持了?’ 这有些荒谬的念头涌上心间,虚菩提就想冷笑两声,觉得对方当真不把两位老师放在眼底,他与灵山宝池旁那些充数的圣人弟子可不同,手里有太多西方教黑料。 但随后,虚菩提又陷入了沉思。 他似乎被对方擒住了许久,老师并未搭救…… 对方是谁,为何将他捉回来而不杀? 虚菩提试着让自己制造一些动静,被封禁六识的感觉相当不妙。 突听一声冷笑,虚菩提就觉周遭光影、声响同时涌来,眼前出现了一片片光斑,元神勉强‘睁开双眼’。 顿时看清,他正躺在一片如明镜般的湖面上,湖面倒映着漫天星辰。 幻境。 虚菩提见多识广头发长,一眼识破了此地布置,但他看到不远处盘坐的那道身影时,浑身突然紧绷了起来。 大、大师兄?! 此刻在十数丈之外坐着的那道微胖身影,不正是弥勒? 虚菩提道心一片迷茫,不知弥勒为何会偷袭自己,但若真是如此,倒是能解释为何老师未出手护下自己。 又或者,这是老师之意? 那‘弥勒’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开口道:“师弟,可是醒了?” 这让人有些胆寒的笑容…… 果然是自己大师兄没错了。 “师兄这是何意?” 虚菩提的元神在幻境中‘坐’了起来,继续分辨着眼前弥勒的真伪,道心已完全紧绷。 那‘弥勒’只是笑而不语,身形竟渐渐消散,只留下一句: “自己想想,贫道为何要对你出手。” 虚菩提元神略微有些震颤,欲言又止,待‘弥勒’身形消散后,不由得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做错了何事? 头顶星光闪烁,幻境在迅速坍塌,最后化作数丈大小,宛若囚笼。 幻境之外,那颗圆球状的灵宝光芒闪烁,李长寿从中钻了出来,轻轻舒了口气。 自己刚才扮演弥勒可有什么差错? 这些弥勒的特征、神态,都是让金鹏从谛听口中‘打探’来的,从虚菩提的第一反应来看,应该是没出什么错漏。 金鹏当时用小戮神枪抵着谛听额头,按谛听的秉性,所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假话。 毕竟它撒谎能坏的,只是自己一段算计; 自己能做的,是一场神兽大宴。 多宝道人忙问:“长庚,如何了?” “第一步已经走稳了,”李长寿笑道,“后面就是一步步击溃他道心,掩护心魔增长,这次多谢各位师兄仗义出手了。”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这口头嘉奖,老天庭权神了。” 侧旁荃峒立刻要开口,李长寿却顺势道:“左右还要等些时日,咱们不如在此地纵酒作歌,聊一聊有关大劫之事?” 几位仙人各自称善,太乙真人讪笑了声,被李长寿安排了个布置场地的差事。 于是,这个身着红袍的英俊男仙,把蒲团往地上一扔、酒樽琉璃杯一堆,翻着白眼去砍树做了个原生木圆桌。 ——他不擅造化凝物之法。 李长寿请来琼霄帮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食材、酒酿、仙果,办了一场酒水宴。 仿佛真让太乙真人猜对了,搞一搞虚菩提只是顺带,今日三教代表聚个餐才是正经事。 不多时,酒宴飘香,笑语不断。 五位男仙凑一起,四位女仙凑一起,李长寿这个纸道人化身东奔西走、忙前忙后,忙出了‘洪荒第一家庭煮夫’的既视感。 荃峒吃着自家爱卿精心制作的菜肴,虽不是第一次品尝,却依旧眼前一亮,赞口不绝。 云霄仙子含笑将大部分菜肴品尝了一遍,便只管与孔宣叙话,尽全力不让孔宣感觉自身被道门仙人冷落。 这事,还是灵娥做起来更自然妥帖。 琼霄帮厨帮了大半,就偷懒跑过来与金灵圣母笑闹,时不时给自家大哥一个眼神,让赵公明各种眯眼轻笑,时不时老脸泛红。 多宝笑道:“长庚莫要忙活了,过来喝酒吧。” 李长寿这才停下忙碌,端来最后两个菜,顺势坐在了云霄仙子身旁。 自然,他仙识自始至终都在盯着虚菩提的状况。 “来,长庚敬各位师兄师姐,敬荃峒将军,多谢各位百忙之中前来相助,才可如此顺利拿下此贼。” 各位仙人举杯相迎,各饮美酒。 赵公明身体前探,小声问:“长庚,这次你算计了几层?” “这次,”李长寿仔细算了算,又刻意省略了几层成功概率较小的考虑,“三四层罢了,主要还是为杨戬之事。 刚才太乙师兄应是没忍住,对各位说了前因后果,如此我也能少说几句。” 太乙真人额头顿时挂满黑线,骂道:“贫道真就这般好猜?” 众仙不由莞尔欢笑。 云中子在旁问:“长庚,如今大劫依然是扑朔迷离,咱们能注意些什么?” 金灵圣母也道:“三千世界已是战火遍地,生灵死伤惨重,那中神洲之中暗流涌动、仙门摩擦不断…… 天庭是任由此事发展,还是已想办法去制止?” 李长寿道:“两位所说,其实是同一件事。 但我也只能有些遗憾地告诉各位,此事我也不知,天庭也不知。” “咳,”荃峒及时站了出来,为自家爱卿撑撑台面,笑道:“星君大人,末将听天庭中的一位老者言说,这大劫,八成是分为三个阶段,对应上古三次巫妖大战。” 李长寿:…… 他都主动对娘家人打马虎眼儿了! 罢了,玉帝陛下想说这些,那就让玉帝陛下说吧,此地也没什么外人。 玉帝陛下这次绞尽脑汁憋出来的化身道号,还真是确切。 荃峒,全懂,懂天帝。 就听这位玉帝化身笑道: “以紫霄宫议事为划分点,此前为大劫最初酝酿的发动阶段,此后,也就是现如今这段岁月,是大劫积累生灵死伤、减缓天地负担的阶段。 最后的阶段才是真正的量劫降临。” “天庭不多管这些仙门征伐?”金灵圣母皱眉道问。 荃峒沉吟几声,言道:“天庭总不能与天道对立,干涉大劫运转。 长痛不如短懂,天地间炼气士数量着实太多了些,而在天道眼中,炼气士本质与凡人无异,且过多占据了天地间的灵气与生机。 故,天庭在大劫中,以守护凡人为主,顺带招纳品行上等、忠厚仁义之士入天庭,不过多干预各方大劫。” 各位仙人缓缓点头。 太乙真人端着酒杯摇摇头,又忍不住将酒杯放下。 “贫道插个嘴吧。 天庭的意思就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呗?就不管这大劫本是天庭发动的呗?” “不能说是坐收渔翁之利,”荃峒道,“大劫虽是天庭引动,但根源并不在天庭。 真人莫忘了,天地间先有劫运,劫运算计了妖族与天庭,更是毁了长庚爱卿的师父,逼得长庚爱卿自身入劫,将最后一只金乌斩杀。 其后才有天庭对妖族征伐,这个过程中又有劫运干预,才有了后续一系列大劫。 换而言之,天庭只是被大劫选中,让大劫合理降下的引子。 大劫之根源,在于上古大战后人族繁衍生息,道门道承遍地开花,炼气士数量迅速膨胀,而今生灵之力总和超过了天地负担。” 金灵圣母问:“贫道对此事一直有些不解,为何生灵之力多了,便会影响到天地稳定? 虽一直说九污泉之事,远古时为何就没听说过还有这事? 想必远古天地间,生灵之力总和那是远远超过今日……莫非,只是因天道觉得,所以是这般?” 李长寿忙道:“师姐,慎言。” 金灵圣母撇了撇嘴角,倒也并未表达不满。 云中子道:“贫道自觉,所谓生灵之力天地难以承受,是指得,一旦生灵之力失控,爆发上古那般大战,天地会被彻底打碎。” “非也,”赵公明抚须摇头,“有六位圣人在,天地如何会被打碎? 圣人可重炼风火水土,这就是一百个大能都无法达到的程度。” 荃峒却笑道:“正如太乙真人曾说的那句,圣人也是分强弱,这事不可一概而谈。 不过我在此,可以多透漏一句。 九污泉之危确实存在,与昔年魔祖的陨落有关。 魔祖的道并未彻底破碎,为天地间增加了几分不稳的变数,而魔祖的道,便是追求天地毁灭,生灵归于真灵长河。 道祖老爷的道与之相反。” 多宝道人正色道:“那,最后杀劫如何进行,可有定数?” “暂无定数,只能等待大潮褪去,才可水落石出。” 荃峒正色道:“但想必是在应劫的三教之中展开,故若是能在杀劫降临时,迅速扫清西方教,道门应该能少些死伤。” 赵公明抚须轻叹:“西方教也有两位圣人护持,尤其是二师伯……谈何容易。” 太乙真人皱眉道:“说归说、笑归笑,莫拿老师开玩笑。” 李长寿立刻打圆场: “咱们今日只是闲谈,莫要涉及圣人,也不必带入今后之立场。 大劫便是大劫,你我还是你我,而今大劫尚未完全落下,凡事或许都还有些余地。 公明老哥,你的定海神珠可否借我把玩把玩?” “拿去!” 赵公明大手一挥,二十四颗宝珠飞到了李长寿面前,顿时吸引了各处目光。 赵公明笑道:“莫说把玩,老弟你就是拿去用又有何妨?” “老哥傍身之宝,可不能随便外借,”李长寿特意叮嘱了一句,随后就对着定海神珠一阵打量。 他在斟酌如何提醒赵公明,这玩意能演化二十四诸天。 琼霄擦了擦嘴角,笑道:“只是宝物罢了,又能参悟什么?” “倒不是参悟什么,”李长寿笑道,“这定海神珠名为定海,实则并非单纯的水系法宝,这每一颗珠子中,都仿佛蕴含着一方无尽的世界。 对了,这套宝珠,是否还缺了点什么?” 赵公明沉吟几声,嘀咕道:“贫道一直觉得,有可能是缺了十二颗,若是三十六颗定海神珠,威能不可估计。” “可否让末将一观?” 荃峒在旁开口道了句,李长寿略微一怔,赵公明已是含笑答应。 真·义薄云天老公明,丝毫不怕旁人对自己的本命法宝做手脚。 荃峒接过一枚宝珠,细细体会,又闭上双眼,掌心闪耀出一抹浓郁的天道之力,很快就轻咦一声,低声嘀咕了句。 只是这一句,吓的赵公明端酒的手在微微颤抖,侧旁多宝道人眉头紧皱,李长寿却是面露笑意,其余众人目光尽皆看向此处。 无他,玉帝陛下嘀咕的这句话,乃洪荒有名句式: “此宝竟与我天庭有缘。” 第五百六十章 风云日渐起,长庚执小棋 李长寿自是知道,玉帝绝不会贪图什么宝物。 他这句‘与天庭有缘’,其实是指二十四诸天可补全天庭,将九重天阙开辟为三十三重天。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演化二十四诸天的是燃灯,补全的是尚未出世的佛门。 燃灯借此奠定了在自己佛门中的地位,也让佛门在天庭中掌控了一定的话语权。 而今,这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九成七的可能是落不到燃灯手中,赵公明若是能悟透此间关键,用此宝演化二十四重天,将会塑造出一个与未来佛门没有太多关联的天庭。 就看赵公明如何把握了。 但此时,此地,玉帝化身荃峒说出这话,赵公明心底就泛起了一重又一重波澜。 赵大爷的目光先是震惊、激动,而后便是思索、犹豫,随后变成了果断、决然…… 若是玉帝收了他的宝物,能在大劫中给他们截教仙多一条活路、多一分活命的机缘,便是自己实力大损又如何? 宝物再强,终究是身外之物,大不了以后就学隔壁阐教的太乙有事找玉鼎。 他赵公明就没人护持吗? 万事抵不过一句‘金灵救我’! 故,赵公明心一横、嗓子尖一颤,低声道:“若是将军看上了,这宝……” “老哥!” 李长寿在旁低声轻喝,玉帝立刻知晓是赵公明多想了,当即将宝珠放回李长寿面前。 荃峒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公明老哥莫要误会,末将言说这宝与天庭有缘,似乎是它可让天庭更上一步台阶。 末将鲜少为天庭征战,大多是在凌霄殿前镇守,可用不上这般重宝。” 截教几位仙人齐齐松了口气。 赵公明纳闷道:“我这珠子,与天庭有何关联?” 李长寿手指微微轻晃,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飞回赵公明面前,围绕成一圈缓缓盘旋。 赵公明若有所思,似是捕捉到了一点灵光。 侧旁各位也不敢多打扰,毕竟这有可能就是赵公明的机缘。 不多时,赵公明眉头轻皱,道:“看来,贫道回头要好好参悟这套法宝了。” 长寿顺势将话题引开,举杯与各位共饮。 定海神珠是否能成为赵公明的机缘,其实关键在于天道;若天道给予点拨,或是明示了定海神珠的作用,凭赵公明的悟性,自不难悟透。 李长寿虽知大概的方向,可一来不敢说太多,二来这始终是推断,故并未直接言明。 凡事点到即止,才可不沾因果。 几位男仙推杯换盏,话题从大劫上挪开,两教仙人此时尚能其乐融融。 几位仙子轻笑传声,孔宣与云霄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身周泛起了些许道韵,似乎是开始坐而论道…… 李长寿很快就拿出了一些小玩意,正式将斗大神牌推广了出来。 于是,画风很快就变成了三教仙人带玉帝化身酒后打牌,还好没拿什么天庭正神之位作彩头。 不觉已过了三日。 这处小千世界无比平稳,有太极图威能遮掩,又有太清圣人暗中出手,自是稳到了九成。 除却虚菩提遭暗算时惊动了西方教两位圣人,后面便没了什么动静。 那边……放弃的十分果断。 李长寿准备妥当,再次进入了那颗圆球状的灵宝中,神念侵入虚菩提的灵台,再次投影成了弥勒的模样。 从气息到神态,再到习惯性的动作、微笑的幅度,李长寿将各类细节努力拉满,开口就是一句: “明白了吗?” 虚菩提道心一颤,元神再次‘睁眼’,神情已满是疲倦。 他此时尚未注意到自己道心内的异样,这三日一直在不断思考、充分考虑,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性尽数琢磨,最后得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当真是我大师兄?” 李长寿保持着那般微笑,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与虚菩提元神‘对视’。 论心理博弈。 片刻后,虚菩提苦笑了声,问道:“可是老师的安排?” 一般来说,这时候的问题都是陷阱,李长寿也不知,虚菩提和弥勒是否为同一个圣人老师得弟子,毕竟西方教有两位圣人。 故,此时李长寿依然只是微笑,笑容越发诡异。 虚菩提缓缓叹了口气,再次闭上双眼。 “大师兄不杀贫道,定是还有要用到贫道的地方,大师兄尽管言明。 你我同为西方教弟子,也曾同在灵山修行,虽曾暗自较量,却并无仇怨,贫道也愿为西方教赴汤蹈火,为师兄效命。” “很好,”‘弥勒’伸出右手。 虚菩提故作不明,但见‘大师兄’笑容渐渐收敛,道心下意识有些收紧。 又是一轮沉默,‘弥勒’正要缓缓放下右手; 虚菩提目中划过几分挣扎,却还是一指点在额头,一道灰色的身影自他元神眉心处飞出,凝成一只灰蒙蒙的光点,被‘弥勒’握住。 圆球之中,虚菩提额头飞出一滴精血,李长寿双手掐了一个复杂的法印,这精血瞬间凝固成了水滴状的血石。 法印不停,一道道锁链出现在血石周遭。 妖皇囚神诀! 那缕灰气自虚菩提道躯胸口飞出,钻入血石中,化作虚菩提的虚影,被血石完全禁锢。 自此,若今后要灭杀虚菩提元神,只需催法烧尽这块血石,虚菩提元神便会随之崩碎。 虚菩提灵台处,‘弥勒’身形即将消散,那有些无趣的嗓音,再次钻入虚菩提道心。 “且在此地养伤,时机合适,自会放你出去。 若老师问起、或是你我在其他情形下相见,你自知晓如何处置。 若贫道未主动去寻你,就当无事发生。” 虚菩提闻言双目一瞪。 这不是老师的意思?! 他此时,只是单纯成了弥勒手中的棋子? 虚菩提面露恼怒,随即便是一声长叹,嘴角的苦笑越发浓郁。 今后,明面上的师兄弟将会是暗地里的主仆,主动权完全在弥勒手中。 周遭星光再次闪烁,这次幻境直接消散,虚菩提的元神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六识再次被封禁了起来。 圆球内,李长寿看着自己掌心这块‘魂石’,将其用阴阳二气包裹,放入一枚戒指中,转身出了这处灵宝。 大功,告成。 今日后,混沌海边缘。 一颗圆球缓缓从混沌海中飘来,在天道之力的壁垒前乒的一声炸碎,留下了一个胸前染血,气息平缓的老道。 圆球灵宝的碎片被混沌气息卷走,虚菩提周遭的禁制也接连消散,他睁开双眼,看着周遭环境,立刻用仙力包裹住道躯,遁入混沌海中。 虚菩提心底,回想着刚刚‘大师兄’交代的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大师兄主动提起的,算计杨戬之事,需与大师兄的安排互相配合。 虚菩提对此毫无意外,心底早已推测到会是这般结果。 大师兄是个不肯吃亏、有仇必报的性子,上次被太白星君算计的那么惨,怎么可能没有反制的安排? 这很弥勒。 第二件事,却是虚菩提主动问起…… ‘师兄,贫道该如何对师父解释这些时日失踪之事?’ 大师兄给的回复是: ‘我将你放到了混沌海边缘,那太白金星不是说,贫道是鲲鹏的第二元神吗?’ 虚菩提顿时明白,这口锅该套到鲲鹏背上:鲲鹏捉了自己,以极速遁出洪荒,拷问他有关西方教之事,如此勉强可以在老师那边圆上。 说起来,大师兄还真是大胆,同门相残本就是大忌,大师兄直接就做了,还做成了。 看来,上古时就听过的有关大师兄的传闻,都是有迹可循。 虚菩提在混沌海中转了一阵,从另一个方向回返洪荒天地;但他才刚进入天道壁垒,道心突然一震,连忙內视自身。 这又是什么? 虚菩提看着道心中那一缕缕已然扎根的灰气,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哪怕修为再高的炼气士,都怕产生心魔,更怕自身被心魔吞噬。 而他此时的道心之中,一股股灰黑色气息近乎将道心吞没。 虚菩提心底泛起一阵又一阵纷杂的情绪,悲、怒、杀意,近乎要将他吞噬。 哪里来的心魔!? 虚菩提掐指推算,冲入了天道壁障之后立刻坐下修行,身周飘起一股股金色光芒,额头渐渐布满冷汗。 ‘大师兄,你好狠! 贫道道心近乎被你全毁,今后怕是再难向前半步!’ 虚菩提睁开双眼,眼底的怒色迅速消退。 不对…… 这并非贫道的心魔,这是被人强行种下的魔念! 域外天魔、混沌海边缘……此前沸沸扬扬的传闻莫非不是传闻?大师兄莫非真的是! 虚菩提瞳孔骤缩,隐藏身形,带着满心惊骇朝三千世界边缘遁去,想要择地静修,仔细思索此事。 若真是如此,他们西方教怕是有麻烦了…… 甚至,会被大师兄逐步蚕食! “唉,贫道已受制于人,也做不得什么了。” …… 于混沌海边缘放走虚菩提后,又过半个月。 李长寿与此次出手的道门仙人,在共同立下严守此秘的天道誓言后,悄然‘解散’。 虽李长寿不想让云霄立誓,但云霄主动开口,他也不好拒绝。 云霄仙子并不想搞什么特殊化,她希望在三教事务上,让李长寿将她单纯看做是截教外门四大弟子之一。 当然,在私下里,两人已是牵手漫步几个时辰都不想松开的准道侣。 之所以安排这次共同誓言,李长寿也是用心良苦。 当大家一同保守一个秘密时,互相之间会增加一些友谊,多一些关联。 只要太乙真人这个稳定开团点别贸然开团,两教直接爆发大战的概率,最起码能低个一成! 这个,勉强算半层算计。 云霄与琼霄一同回返三仙岛时,李长寿也曾叮嘱她们,让她们多关注下赵老哥的状态。 李长寿有点担心,因玉帝陛下一句话,就会影响到劫运运转,提前让赵大爷入劫,让定海神珠归属天庭。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李长寿还是选择了稳一手。 话说回来…… ‘虚菩提真会是今后猴子的老师?’ 太白殿中,李长寿仙识注视着正带三尖两刃枪远去的【天将】纸道人,心底思索着这个颇有深度的问题。 这个概率还是蛮大的,毕竟此时洪荒之中,与‘菩提’沾边的也就是虚菩提了。 而且,此时虚菩提成了自己手中傀儡,今后在算计西方教或者佛门时都可用上,只要虚菩提别自己瞎折腾,他也不会轻易废掉这般棋子。 前有文净准师嫂,而今又有虚菩提…… 自己对西方教的渗透工作,也是颇有成效的嘛。 感谢老师这次亲情相助! 这种事也不能多做,毕竟圣人老师可不是自己的法宝人,总是请圣人做一些非‘讲道解惑打小圣’的活,容易降低自己在老师那里的好感度。 李长寿刚想收摄心神回小琼峰,太白殿外驾云飘来一道身影,自是玉帝化身‘懂天帝’。 此前酒宴上,荃峒几次说漏嘴; 与李长寿的纸道人一同回天庭的路上,荃峒回过味来,默然无语了好一阵。 还好李长寿及时言说,解释了几句,说自己担心各位仙人无意间言语冒犯,提前传声点破了玉帝化身的身份,玉帝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自己暴露的就好,面子问题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今日荃峒再次赶来,李长寿打赌两包‘灵娥亲制灵兽辣肉’,定是为了杨戬之事。 果不其然,荃峒驾云到了太白殿前,像模像样地求见一番,就被李长寿传声‘召’进了殿中。 等到了太白殿最深处的阵法内,两人相视而笑,李长寿又把刚才受的礼还了回去,拿了一具中年面容的纸道人,与荃峒一同入座。 荃峒开门见山:“长庚,吾这次来,是问问有关杨戬之事,杨戬的试炼进行的如何了?” “陛下请看,”李长寿取来一只加厚加大的铜镜,摆在了两人面前。 一指点在铜镜上,铜镜表面顿时泛起了层层波痕,随即显露出模糊的画面,之后这画面迅速变得十分清晰。 那是一处大千世界,滚滚妖气遮掩了日月星辰,数道流光在空中不断追逐。 李长寿与荃峒定睛一看,就见那流光中,有杨戬的身影。 他身着有些破烂的战甲,右手抓着一把长枪,左手握着一把带着些许裂缝的宝剑,身周缠绕着金、红流光,少许血迹从他额头朝脸颊滑落,束起的长发被妖血浸染大半。 他张口,似乎发出了一声怒吼,身形骤然加速,留下道道残影、带起层层灵气震荡,立刻追上一头蛇妖! 那蛇妖面露狠戾,转身吐出漫天毒雾。 长枪前窜,剑光横斩,下一瞬便是妖血漫天,杨戬身形在蛇妖庞大的身躯中穿透而过,枪尖顶着蛇妖元神,一剑将其元神斩碎…… 荃峒小声问:“怎么只有画面没声响?” “陛下,这是玉鼎真人所见情形,此时玉鼎真人可能是忘记开那边小铜镜的禁制了。” “原来是这般,”荃峒点点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杨戬追杀几只大妖的情形。 又一阵,大战落幕。 杨戬斩了三头大妖,最后一名大妖逃到了天外。 杨戬要赶回去处理三头大妖的尸身,免得妖气肆意喷洒,伤到此地凡人。 这杨戬也是深得八九玄功的精髓,麻溜地处置了大妖尸身后,将这些大妖身上的天精地华之宝取出,并将对方灵力最强的血肉斩下。 架上几只烧烤架,细心烧烤一番,皱眉强忍着不适,一口口吃掉,增强自身血气。 做巫族会做之事,确实是八九玄功的正确修行方式。 李长寿赞叹一声:“当真神勇。” 荃峒双目中满是光亮,也跟着赞叹:“有长庚爱卿杀妖时的少许风范了。” 李长寿:……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他跟杨戬有什么直接关联? “长庚,”荃峒笑道,“吾这具化身就落在此处了,你何时要看杨戬的情形,记得喊吾一声。” 李长寿道:“维持这般铜镜,也就耗费些灵石,小神接下来也要紧盯此事。” “善!” 荃峒顿时满意地笑了,继续看着铜镜中的画面,杨戬已是快速消失在天边,顺利避开了妖族高手反扑。 李长寿见状心底暗笑,也知玉帝这是见才心喜,留下小半心神在此地,本体进入了浅层修行状态。 此时,赵大爷有没有在定海神珠上悟到什么,李长寿自是不知; 但他悟到了。 天道在不断填补自身、完善自身,那天道就有了近乎于‘私欲’的目的性。 对于普通生灵乃至长生仙而言,天道至公无私,只会遵循天道规则行事,维护天地安稳。 但站在岁月长河的岸边去眺望,能见天道‘由小到大’,能见天道‘由残到全’。 天道有个核心在这,便是后天无十全十美之生灵、宝物,只有先天生灵、先天至宝,才能抵达真正的圆满境界。 这也是当前,为何除却玄都大法师之外的顶尖大能,几乎都是先天生灵的缘故。 那天道本身是否可达到完美? 变数会一直存在,天道缺憾也会一直存在…… 李长寿思索着这些,渐渐将大部分心神沉入大道之中,遨游天地间、徜徉古今时。 待他一次闭关醒来,发现玉帝化身犹自在兴致勃勃地观察杨戬,从杨戬激战妖兽、与炼气士周旋,再到杨戬发呆发愣、坊镇中小憩。 很快,白泽安排的试炼剧情登场,杨戬被引入了一处凶地之中,奋战数月杀将而出,降服一头三首神蛟,这神蛟化作‘上古神兵’三尖两刃枪。 从玉鼎真人和荃峒的视角来看,根本看不出这背后有人为安排的痕迹。 白先生的‘洪荒大导演’之魂已开始觉醒。 接下来数十年,荃峒大多时候都在这太白殿中。 李长寿感觉自己像是临时接了天帝的班,天庭各类事务玉帝都跟他商量一二,再在凌霄殿中用本体扣个印玺。 大多数时间,玉帝这具化身与李长寿的纸道人,就在太白殿深处看铜镜。 这让李长寿想外出去找云霄仙子约个会,都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杨戬的修为进境堪称神速,此时战力已能与大部分金仙境炼气士持平,自身境界距离金仙劫也已不算远。 这日,荃峒突然道:“长庚,你觉不觉得,杨戬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 本体正与灵娥讲道的李长寿,忙将注意力放在这边,笑道:“一身鲜亮的衣袍?” “不,”荃峒道,“吾倒是觉得,杨戬似是缺了个伴儿,正如白泽先生与你这般。” 伴儿? 荃峒起身道:“爱卿且稍等几日,吾回去借天道之力查查,看洪荒中是否还有一些异种,可以予他做个坐骑。” 坐、坐骑? 嘶,原来哮天犬最初是这种定位…… 洪荒大戏《杨戬》今晚凌晨开拍!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一章 伐天·上篇【大杯求票】 玉帝又是借天道查询,又是派东木公暗中搜寻数年,总算找到一只勉强凑合的‘上古异****到了李长寿手中。 果不其然,啸天神犬。 这哮天神犬颇为特殊,并非普通生灵。 他们这一族非天地造化,专门为辅佐强者而生,拥有较强的天赋与天生神通,可做凶兽对敌,可化作宝物、兵刃,但自身修行却需其他生灵在旁时刻指引,不然连灵智都无法开启。 天狗一族,其实是远古时,先天生灵用神通造化的‘杰作’。 李长寿思前想后,将还只是一团‘毛球’的哮天犬交给了龙吉公主,由她暗中送去给杨戬,给杨戬一些好处。 原本云华仙子与龙吉最是相熟,龙吉做这般事合情合理。 同时,龙吉暗中现身示好,也会对杨戬传递一种讯息,让杨戬觉得自己母亲被镇压的生活十分凄惨,多给杨戬一些压力。 且更重要的是,龙吉是杨戬的表姐。 她提前对杨戬示好,与杨戬结交,待杨戬完成最终历练后,可出面缓解杨戬的情绪,避免双方难以收场。 龙吉去送哮天犬的过程十分顺利,她与杨戬相见也没引起任何波澜。 自他们姐弟这次碰面后,杨戬开始更苛刻地对待自身,在一处处大千世界留下了他浴血奋战的足迹。 八九玄功,妙用无穷。 这一切似乎尽在李长寿掌控,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都无法做到圆满无缺憾,李长寿更是做不到。 九成八可非随便说说。 龙吉去见杨戬不过几年,一个李长寿也不曾设想到的变数,突然出现。 【杨戬的修行速度骤然大涨,数月之内接连突破!】 太白殿中,保持着老神仙模样的李长寿,皱眉盯着铜镜内的情形。 在他右手边,一身战甲的玉帝化身荃峒端坐于圈椅中;两人身后站着龙吉公主、敖乙、金鹏。 因这位懂天帝又说漏了嘴,他们三个已知了荃峒的身份,此刻都是颇为恭敬。 尤其是龙吉,在自己父亲身后乖巧立着,大气都不敢喘。 ——这也是玉帝想开了,只要这化身不乱走、不去监察天兵天将,不去搞定期考核、不去调戏月宫嫦娥,总体也没什么影响,反而能方便自己光明正大做一些想做的事。 比如,光明正大的摸鱼。 这五道身影,连同在小琼峰上用云镜术注视着此地的‘场外观众’灵娥,一同看着铜镜所显画面。 星光缥缈的虚空中,一道道青蓝色的神雷疯狂砸落,阵阵天风不停呼啸; 一道在天劫雷光前有些渺小的身影,此刻迎风雷而立,比常人稍微魁梧了三分的身形,此刻竟有种山岳的厚重! 杨戬! 他已然将那滴共工本源精血消化完全,正在强渡金仙劫! “这才多少年?杨戬这修行速度,令人惊叹。” 李长寿轻叹了声,侧旁那荃峒深有同感。 毕竟最近五十年——便是杨戬离开玉泉山外出历练的五十年,玉帝陛下闲着没事时,都在太白殿摸鱼看铜镜。 这不是,此前看直播看的带劲,还顺手打赏了一只天狗。 岁月一晃而过,当真不觉变化。 只不过,玉帝陛下摸鱼的代价,就是李长寿这个普通权神劳心劳力、累死累活。 最近这几十年,玉帝陛下甚至养成了习惯,什么事都要随口一问。 【长庚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哪次不都是坐着看! 封神大劫在即,李长寿本身修行自不能落下,天庭事务虽忙,却依然要分七成精力在修行上。 除此之外,还要定期与师妹相见、交谈几句,为师妹将讲讲道、聊聊天,放松下绷紧的心弦,给师妹一点……小奖励。 劳逸结合嘛。 天庭外面,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也着实不少。 仙盟与香火神国的战火,每隔几年就要燃起来一次; 三千世界局部进入了乱战年代,地府已数次来天庭求援,请求天庭临时支援一批文官,地府判官都已不够用。 生灵死伤颇为惨重。 唯一让李长寿欣慰的是,阐截两教一直很克制,连带着中神洲的局势也还算稳固。 虽仙门摩擦不断,但并未发生两教下属仙宗直接开战的事件,还属于正常的大劫乱象。 洪荒天地仿佛在逐步走向混乱,但李长寿能感觉到,这混乱中又隐含了某种秩序。 道祖与六圣所建的秩序。 只要圣人不动,天地就不会彻底混乱。 当然,还有唯二让李长寿欣慰的,便是灵娥这些年一直在努力修行,求长生之心越发坚定。 这让李长寿总有一种…… 他在外面多受点累也值了的微妙心态。 毕竟这天地间,也就他们师兄妹能够真的相依为命;师妹守着的小琼峰,已是师兄道心的寄托之地。 很纯洁、很神圣的那种。 且看铜镜中,雷光渐渐隐没,天劫已是过了。 杨戬的身影横飞远去,并未贪图渡劫后的感悟,飞速离开了这偏僻荒芜之地,警惕性着实不错。 铜镜中的画面随之而动,自是玉鼎真人暗中跟了上去。 玉帝化身沉声道: “八九玄功、祖巫本源精血、老君炼制的神兵、与妖魔乱战厮杀得来的一身本领…… 长庚,你何时准备把布局收网?又该如何收网?” “陛下放心,小神早有准备。”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卷轴,恭敬地递了过去;玉帝化身眼前一亮,捧卷长读。 李长寿又看了眼背后的金鹏、敖乙与龙吉,叹道: “我原本准备让杨戬历练百年,看此时状况,却是不得不提前干预,让他修为进境放缓一些。 到了此时,这般执念会让他道心渐渐失守; 若执念不除、道心不稳,修为境界越高,便越有可能堕入魔道。” 听师父此言,龙吉不由面露关切。 此前刚与杨戬有过一次接触的她,对这个表弟也颇为在意。 她轻声问:“师父,是否需提醒下杨戬此事?” 李长寿思索一阵,问:“你此前去给他送狗、咳,送洪荒异种天狗神犬,杨戬总共提了他母亲几次?” “一次。” 龙吉仔细回忆后给出这般答复,又补充道:“他似乎只是不经意地问一句,并未表露出太多情绪。” “那确实该收网了,”李长寿目中没了犹豫,在袖中一阵摸索,拿出了一排玉符,悬于身前。 看敖乙和金鹏面露不解,李长寿主动解释道: “杨戬的性子有些内敛,越是这般故作镇定,便证明他将此事埋的越深,对他自身影响也就越重。 毕竟很多话,若是真的释然,反而不会多顾忌什么,最少也会问几句有关云华仙子的近况。” 另一侧,端着那卷轴的玉帝化身荃峒面露恍然。 荃峒问:“长庚,你这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罢了,你且做来,吾在旁看着就是!” “谢陛下信任!” 李长寿拱拱手,看着面前悬浮的这一排玉符,笑道: “那,我就开始安排了。” 荃峒做了个请的手势,李长寿仔细辨认,确定无误后,将左侧三枚玉符同时捏碎。 同一瞬! 玉鼎真人、白泽处,各有一枚玉符破碎。 白泽自临天殿总殿深处睁开双眼,一声令下,等待多时的数十道黑影到他近前,由白泽开启了身下的挪移大阵。 他们已等候多时! 玉鼎真人于某处大千世界中微微皱眉,看着数百里外山林中,正盘腿打坐、消化渡劫感悟的杨戬,目中带着几分忧色。 随之,玉鼎真人主动带着杨婵远离此地,要三日后再给杨戬发传信玉符,引杨戬去某个地点。 与此同时,三千世界某个角落中。 那比起数十年前显得枯瘦许多的西方教圣人弟子虚菩提,慢慢睁开双眼。 虚菩提看着手中轻轻闪烁光亮的玉符,审视着心底冒出的那几句话语,禁不住冷哼了声。 “多此一举……” 言罢,虚菩提身形渐渐虚淡,准备三日又三个时辰后,去找寻杨戬的踪迹。 洪荒五部洲,天庭太白宫。 李长寿手掌拂过面前的大铜镜,其上画面渐渐模糊,又迅速变得清晰,却是显出了三个区域、三幅画面—— 其一,白泽带人在一处凡人村落中布置着什么。 其二,杨戬正在林中静静修行,只是比起玉鼎真人此前提供的画面,此时明显是换了个拍摄角度; 其三,东海之上,十万天河水军在卞庄的率领下,操练着新的豆兵战阵…… 李长寿闭眼沉思,梳理着自己整个计划安排。 杨戬这一路的成长轨迹,他一次次安排的机缘与历练,以及杨戬自己遭遇到的磨难,尽数投影在李长寿心底。 考题已经出好,就看你能否及格了。 杨戬。 …… 太白金星。 洪荒天地,某个较为边缘的三千世界,一处简陋的凡人村落。 夜深人静时,村落中烛影摇晃,能听到一二笑语声。 刚在此地除完妖准备离开的杨戬,并未现身去接受这些凡人的称赞、膜拜; 他在村外山坡上等了半日,确定是否有漏网之鱼。 此刻,杨戬驻足站在漫天星辰之下,抬头仰望着星辰,不禁开始寻找传闻中的那颗星辰。 时辰好像不对,此时刚入夜不久。 脚边,一只刚半尺高的白犬,正轻轻蹭着他的布靴。 杨戬嘴边露出温和的笑意,将这只小犬摄到掌中,化作一枚玉佩放入怀中,身影一跃而起,朝天边而去。 不借白云、不凭法宝,肉身横渡乾坤还能有这般急速,刚渡过金仙劫的杨戬,实力确实又有了飞跃。 咻—— 一束青光自虚空激射而来,杨戬打起精神,主动迎着青光而去,张手在其中摘出一只玉符,对着玉符拱手行礼。 能找到自己的,只有……一直藏在附近的师父吧。 虽然杨戬也无法确定此事,而且这些年中,数次险死还生也是靠自己挺过来的,师父并未现身。 但杨戬其实能感觉到,师父离着自己并不远。 顺带着,有些粗看十分合理、细看也没什么问题的机缘,杨戬也会觉得,自己拿到的太过顺利了些。 仿佛自己走的这条路,早已被人放下了许多好处。 做这些的,又会是谁? 应当不是师父,师父素来独行,且只有太乙师伯等一二好友,若要安排这些机缘给他,怕是要动用数不清的人力。 是那些,想让自己快些起势,从而达成某种目的的势力吧。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不知自己从出生开始,就被卷入了这天地间最顶级的几大势力之争。 心底如此想着,杨戬将手中的玉符开启,看到了其内的内容。 某个大千世界有妖魔作乱、似是在借凡人生魂修行,需他立刻过去一趟。 与前几次师父给自己的玉符内容相差不多。 杨戬并未迟疑,凭空抓出三尖两刃枪提在身后,身形横渡虚空,朝师父给的方位匆匆赶去。 但这次与前几次不同。 杨戬赶到时,那妖魔掳走了一座偏僻村落中的人与牲畜,空旷的村落中只有淡淡妖气残留,正随风消散…… 杨戬仔细探寻,竟是完全找不到蛛丝马迹,只道这妖魔潜踪匿影的功力十分厉害。 在方圆数千里内搜查了半日,各处都是一片祥和,此地也有不少炼气士…… 无奈之下,杨戬又回到了这处村落,这次却见到了在村口徘徊的两个孩童; 于是向前细问,得知这两个凡人孩童是在山中贪玩,这才躲过了这一劫。 当下,杨戬将他们带去了附近城镇安顿,花费了些许灵石,安置在此地炼气士聚集的酒楼中,又吓了吓了那酒楼的掌柜。 送这对兄妹去一处房间后,杨戬抬手摸了摸他们脑袋,叮嘱他们不要乱走,留下了一枚带有自己气息的玉符,便转身离开。 刚出得房门,杨戬就听到了其内那年纪稍小的女童抽泣。 “哥,以后我们该怎么办呀…… 爹娘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没事,哥护着你,仙人不是去帮我们找爹娘了吗?” 杨戬脚步一顿,神情变得有些低沉,缓缓闭上双眼,想让自己道心宁静,但心底却总是浮现出那几幅被他刻意深埋的画面。 街头,两小只身影裹在一床被子中,熬着不眠夜。 苦笑了声,杨戬摇摇头,继续去搜寻师父说的妖魔之下落。 但…… 寻不到,各处都寻不到。 那淡淡的妖气仿佛是在故意挑动他的心神,每次自以为找到线索,追上去却只是徒劳无功。 但偏偏,心底那些画面不断浮现,那杨府的惨剧,天兵拍碎那道护在自己身前的身影时,四溅的鲜血…… 数次找寻无果后,杨戬眉目泛起一丝戾气,低声怒喝、左脚跺地,脚下荒山轰然坍塌,坚石崩碎成粉末! 烟尘中,杨戬凭空而立,闭上双眼,想让自己的心神恢复平静,忽听耳旁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嗓音: “杨戬,你终于忍不住了。” 那西方教的老道? 杨戬睁开双眼,却见一道近乎虚淡的身影站在他面前,自是虚菩提的神念所化。 “滚。” “呵呵呵,”虚菩提的神念轻轻飘荡着,“当真是想让贫道滚吗?那为何,你不对贫道举起手中灵枪? 杨戬,你是个聪明人,心底定然也存了借势而行的念头。 只是如今贫道已不必多费心思,只需告诉你一件事,你定会奋不顾身、迫不及待,要去天庭救你那可怜的母亲。 天庭应当,是要将你母亲抹掉了。” “胡言乱语!” 杨戬双目中迸发出两道神光,“我岂会受你蒙骗!” “当真是蒙骗吗?” 虚菩提的嗓音直入杨戬道心,尾音在杨戬灵台各处回荡。 “你仔细想想,你母亲是名义上的天庭公主,三界主宰之妹,却只是玉帝历劫时的凡人兄妹。 她私配凡人,生育一儿一女,更讽刺的是,这凡人原本早已成家,还有子嗣。 这是什么? 耻辱,当年取笑玉帝的练气士,数不胜数,无比热闹! 若非你拜师玉鼎,成了阐教弟子,让天庭有所忌惮,你母亲能活到今日? 可如今又不同了,杨戬。” 杨戬一双拳头紧紧攥了起来,脖颈青筋暴起,额头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虚菩提继续道: “如今天庭已得了势,封神大劫便是为天庭大兴,你一个阐教三代弟子,已不被他们看在眼中。 别说是你,你师父又如何? 这两日,天庭之中都在传有关你母亲要被挪去凡尘镇压之事。 倘若这个过程中出现点意外,突然来几只妖魔,死些天兵天将也是无妨,你母亲丧命于乱军之中,玉帝与那太白金星再假惺惺地落几滴泪,赚些声名……” 嗡! 杨戬手中长枪毫无征兆地前刺,虚菩提神念顷刻被搅碎! 虚菩提只是留下一声轻叹,再无法多说,神念彻底消散。 杨戬站在夜空中,阴云遮月、黯淡无星,胸口在不断起伏,他在不断压制道心。 西方教明显不怀好意,自己必须考虑阐教道承与师父的立场,不能让师父难做,不能…… 缓缓呼了口气,杨戬收起长枪,转身就要朝那对兄妹所在城镇而去,但他在空中刚走出两步,身形豁然转身,对着夜空跪伏而下,猛地磕头三次。 “师父!弟子不肖!还请师父安顿好那对孩童!” 言罢,杨戬长身而起,掌心血芒涌动,身形化作一只破云苍鹰,朝五部洲方向激射而去! 杨戬刚刚跪伏的方向,玉鼎真人皱眉负手而立,禁不住轻轻一叹。 “老师,”杨婵满是担心的问着,“我哥他……” 玉鼎淡然道:“不必害怕。” 言罢,玉鼎扫了扫衣袖,带着杨婵自此地离开。 那对孩童自有白泽的人前去安置; 那座山村的村民,也在数日后回返了村寨。 …… ‘母亲。’ ‘天庭!’ 疾驰中,杨戬心底翻涌着这几个字眼。 道心之内风起云涌,本想去极力地压制,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幼年的那些画面却如山洪一般,冲垮了他构造多年的堤坝! 他修八九玄功,虽御空飞速不慢,但终归有限。 去五部洲的路显得太过遥远。 冷静,自己这时候必须保持冷静,凭他此时的实力,依然无法撼动那些大能大神通者,他必须想办法利用自己能调用的一切,去跟天庭交涉。 可他能利用什么? 没了师父护持,只有一杆长枪,一身战甲,孤身一人罢了。 渐渐的,杨戬心底泛起了绝望的情绪,但这些绝望瞬间化作了愤怒,化作了前冲的动力! 七日之后,他看到了沐浴在太阳星光芒中的五部洲天地,心底只剩一个念头! 冲进去! 去天庭! 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将她从那座山下拉出来! 东海之东,天涯海角,一抹血色流光极快地穿过此地,向高空激射。 但这流光刚飞不过数千里,空中出现了一道透明的壁垒,将这流光硬生生拦下。 就听一声轰鸣,杨戬身形立刻后撤,目光依然清澈,自身还算冷静。 他看向前方的蔚蓝天空,那道被他撞出了裂痕的光壁,以及在光壁之后缓缓现身的一排排银甲天兵…… 陷阱? 杨戬瞳孔一缩,突然意识到,出现在此地阻拦他的天兵,只是对那西方教老道话语的佐证! 天庭有太白金星,算无遗策,均衡天地。 自己恐怕早已被太白金星盯上…… 母亲将被抹杀之事,并非虚假! 众天兵收起手中兵刃,那道光壁消散,一名金甲天将迈步前行,朗声道: “来者可是阐教弟子杨戬?” “不错!” 杨戬冷声道了句。 金甲天将道:“吾等奉太白星君之命,在此阻拦于你,星君有言,让你莫要自误,珍惜今后前程……” 杨戬冷然道:“若我今日非要自误,又如何?” 那金甲天将面无表情,手中宝剑高举,道道金光闪耀。 就见东海上空的乾坤出现一层层波痕,一排又一排‘天兵天将’出现在此地,多是手持盾牌的壮汉,或是手持弓箭的女仙兵。 不对,它们并非生灵,而是神通道兵! 杨戬立刻辨出了这些身影的身份。 刚刚拦下他的那些天兵天将迅速后退,漫天道兵已是将方圆数十里围的水泄不通; 这些道兵各自竟还排出战阵,稳稳锁定了杨戬。 而在这些道兵中,有一名名气息强横的生灵,似与道兵相近,但给了杨戬淡淡的压迫感。 他竟毫无察觉,就落入了这般埋伏…… 那金甲天将躲去了千里之外,嗓音再次飘来: “违背星君之命,生死自是难定,杨戬,今日再给你一次退走的机会。” “把母亲还给我……” 杨戬低声道了句,又面露凶色,握紧长枪,目光穿透千里,让那金甲天将下意识后退半步。 “把我母亲还我!” 金甲天将一声怒吼:“起阵!” 一道道光柱在东海上空亮起,化作天地囚笼! 杨戬已知今日再无退路,双目几欲喷火,身形就要冲天而起! “且慢!” 又听一声轻喝,杨戬动作一顿,各方被天兵们远处操控的道兵,也同时停下动作。 杨戬微微皱眉,面露不信,扭头看向背后。 那里,一名面容清秀、身着长袍的青年道者,提着一杆长枪缓步而来。 乾元山,太乙门下,灵珠子! 杨戬目中带着几分愕然,低声问:“师兄,你要阻我?” “嗯,”灵珠子抿着嘴唇,握紧长枪,似乎不想多说半个字。 杨戬也不由陷入沉默,凝视着灵珠子的身形,几次攥紧三尖两刃枪的枪身,又几次将灵枪松开。 “为何?” 杨戬嗓音略微有些发颤。 灵珠子道:“奉师命。” “今日我行事,与阐教无任何关联。” “你本就是阐教弟子,如何没有关联?” 杨戬闭上双眼,轻轻呼了口气,并未声嘶力竭地呐喊自己的为难,也未多说半句自己的信念。 长枪紧握,双目再无任何犹豫,只剩坚定。 “一战。” 呼—— 灵珠子手中火尖枪燃起青白火焰,身形直冲而上,几乎在瞬间就爆发出了自身极速! 杨戬立刻朝侧旁挪移,险之又险地与灵珠子长枪擦肩而过,却是主动让了一招。 随之,杨戬原地留下一道残影,身形唰的一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在灵珠子面前十丈,若苍穹之鹰俯冲而下、举枪猛砸! 灵珠子身周被火光包裹,身形快若鬼魅,全然不躲,与杨戬正面相冲! 周遭那数值不清的道兵齐声呼喊,囚笼大阵越发坚固…… 激战片刻,灵珠子身形倒飞出大阵范围,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肩头带着一只血洞,肩膀被砸的凹陷了大片。 不敌,出局。 但随之,那些道兵再无任何顾忌,数百名躲藏在其中的‘高手’一拥而上,将杨戬团团围困,十方禁锢! 战! 杨戬举枪冲入道兵堆中,那蓬蓬的爆炸声接连不断,一只只道兵被砸成灰色粉末,但数量源源不断、毫无断绝之意。 而那些掺杂在道兵中的‘特殊高手’,也让杨戬不断受阻,无法真的来回冲杀。 天庭,东天门处。 阵阵擂鼓声响彻数万里,一队队天兵涌来,在天门之外布置下了一处处道兵防线。 太白殿内,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甩了甩拂尘,与背后数道身影一同驾云外出。 李长寿道:“龙吉,你先去东天门前等候。 若杨戬能冲到你面前,按为师叮嘱的那般言说就是。” “是,”龙吉抱拳行礼,提着宝剑、催起神通,急匆匆赶往东天门。 李长寿背后,敖乙、金鹏、熊伶俐静静而立,除却熊伶俐小脸上满是紧张,努力表现出一幅凶巴巴的模样,敖乙与金鹏都是镇定自若。 他们,遵命就是了。 … 杨戬陷入了苦战。 他在来路上想了很久,思索了很久,最后下定决心,就知今日不免有一番苦战,自己的赢面很小。 他不相信什么奇迹,也不相信所谓的气运,唯一相信的,是手中长枪,要一路打到母亲身旁。 但杨戬从未想到过,自己只是面对天庭的道兵,竟就如此狼狈。 大阵压制,将他打出去的余波尽数镇压; 道兵悍不畏死,一股股仙力冲击着他稳固的玄体。 尤其是那些擅长合击之法,夹裹在普通道兵中的‘高手’,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甚至在他玄体上留下了不少伤势。 八九玄功最善防御,肉身宛若灵宝,同境界炼气士若无重宝,几乎没有攻破的可能。 由此可见,对方合击的威力着实不弱。 人影、人影、还是人影。 道兵源源不断,杀之不尽,但自己的气血、气力,却在被道兵不断损耗。 主修肉身很难依靠丹药恢复气力,杨戬心底不断计算、不断前冲,带着漫天人影、带着漫天道兵炸出来的飞灰,一步步逼近东天门!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杨戬前方豁然开明。 道兵退了? 已经有些麻木的杨戬,立刻向前冲出数百丈,但很快就被光壁阻拦,又是一大批道兵蜂拥而来。 杀完一批,还有一批。 黑夜白昼,接连轮替。 大战十数个昼夜,惊动四方高手,但无人可靠近天庭东天门数万里方圆内。 东海之下潜伏着的大批龙族高手,也将自身威压,朝着四面八方远远荡开。 连天大战中,杨戬身形始终未倒。 衣袍未染血,却处处破损; 长枪未见裂痕,掌心在微颤。 一点点前行、一次次挥枪,杨戬终究走到东天门之前,距离那白玉大门不过千丈距离。 背后,是被他突破的三十九道道兵防线,被他亲手砸毁的六十余座大阵。 前方人影一空,杨戬紧绷的心弦只是略微放松了半分,便突然身形踉跄。 他拄着长枪勉励维持,没在空中跌落下去,但脚下不稳,双腿渐渐弯曲,逐渐失去力气。 极限…… 这就是自己的极限。 杨戬心底轻叹,但眼神、道心没有丝毫动摇。 他拄着长枪,吸了口气,身形想要再次站起,又只是勉强拱起腰背。 “杨戬!” 一声急切的呼喊声自前方传来,杨戬那已近乎枯竭的仙识所见,曾有一面之缘的龙吉正驾云前来,手中提着宝剑。 她,也是来阻拦自己的吗? 后方有大批道兵要合围,龙吉立刻开口轻喝:“都退下!” 一群群道兵宛若木人一般,在云路上静立不动。 杨戬心底苦笑了声,自己终究是牵连了旁人。 龙吉向前想要搀扶,杨戬却抬手阻止。 他趴在空中喘着粗气,在自己体内寻找着剩余的力气。 “杨戬,你这是何苦?” 站在三丈之外,龙吉颤声喊着:“很多事你不曾见,不曾闻,不懂其中内情,只是被人利用。” 利用…… 杨戬闭上双眼,慢慢张开,额头闪烁着浅红色的光亮,身形却从弓背变成了跪伏,右手死死抓着三尖两刃枪,口中的嗓音由虚弱,到渐渐有力。 “在这个……在这个世上…… 生灵弱小与强大,都会被一股力量操控。 天道、天庭,又或是所谓的宿命、命途。 生灵本就有诸多苦难,有些人生来就要面对残酷的地狱,但他们不得不前行,被那股力量推着前行。 我就是这般。” “杨戬……” 龙吉又想向前,搀扶住杨戬摇摇晃晃却依然想站稳的身形,可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停在了数丈外。 杨戬拄着三尖两刃枪,原本已枯竭的玄体,滋生出了一缕缕力量。 生灵本源之力。 他从趴伏变成佝偻,又慢慢尝试站直腰身; 双手的颤抖幅度越发微弱,沙哑的嗓音却始终连贯。 杨戬道: “这股力量或许是恨,或许是对母亲的思念,是心底日渐深厚的自责,是所谓大教之争的算计,是天地间大劫。 它们仿佛时刻都在告诉我——快去救你娘亲,快去救你娘亲。 却完全忽略我自己的心念。 他们只是将我当做一枚棋子,向前推、向后阻,不断拨弄。 这就是这个洪荒,早已没了生机的洪荒!” 龙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注视着眼前这个身影,看着他挺直胸膛,再次一步步向前。 前方,东天门遥遥在望,但大片大片的灰云席卷而来。 杨戬紧咬牙关,一股股元力自四肢百骸挤出,此间痛苦无异于刮骨剥髓! 但他面色如常,哼都不哼,只管前行,只管低吼。 嗓音越发有力,话语越发急促,浑身涌出阵阵风浪,脚下的云雾再次凝实! “前面,可能会是刀山火海,会是我杨戬的地狱! 可能会有连天大战,我会耗尽一切力量! 可能我拼尽所有,只是迈入下一个地狱。 但今日! 今日! 哪怕前路不见光明! 哪怕我要死在镇压母亲的那座山前,让那些背后算计者得逞!” 杨戬双目中满是亮光,额头仿佛出现了一条竖直的缝隙,其内涌出道道血光,照的他英俊又苍白的面容,竟是如此冷峻! 龙吉道心轻颤,握紧手中宝剑。 杨戬长枪反握在身后,昂首挺胸看向前方,看向东天门中涌出的大片大片灰云,身形已越过龙吉,口中似是在对龙吉言说,又像是在对前方的天庭呐喊。 “走到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路是我选的,天庭是我要闯的!地狱是我自己要进的! 推着我向前的力量,只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谁都不能干预! 我,杨家二郎,杨戬! 今日走到的此地,欲要接回生母,为我父惨死,找天庭讨一个公道! 欲挡我者,皆我敌。” 话音落,空中惊雷炸响! 四面八方传来擂鼓之声,一朵朵会云飞来,上三层中三层下三层! 数不清多少天兵天将于云上现出影踪,道道目光、仙识锁定在杨戬身上。 杨戬一言不发,额头红光隐退,渴求着力量、呼唤着力量,在玄体与元神中压榨着力量! 轰隆隆—— 那是众天兵擂鼓之声,各处异象纷呈。 杨戬默默地取出父亲唯一留下的物件,那是一条书生的包发布带,被他裹在头顶。 正此时,就在这漫天雷声中! 一道金光划破天际,一股威压自上而来,带起阵阵风浪,吹的杨戬那破损的衣袍朝侧后方飘舞。 金光凝聚出,那白发白衣的老道显露身影,端着拂尘、盘坐于云上,眼睑半垂、目光下放。 “杨戬,你可知罪。” 第五百六十二章 洪荒恶势太白宫【中杯】 这就是,太白金星…… 杨戬抬头凝视着空中这道似曾相识的身影,急促的呼吸开始放缓,目光再次恢复空明,道心归于寂静,没了此前那般波澜。 “我,何罪?” 云上伴着金光的老者缓声道: “意图擅闯天庭,毁天庭众仙豆道兵,口出狂言欲劫天庭罪仙,此为罪。” 罪仙? 杨戬刚平复的道心轻颤了下,但面对着云上这个老神仙,却不想让自己有半点慌乱,冷声道: “是非功过全凭尔等决断,天地规则全由尔等一口言说。 这就是天庭?” 李长寿道:“天道特许,守护规则,这就是天庭。” “那我母亲坏了哪个规则?我父亲又坏了天庭什么规矩?!” “云华仙子身有天庭仙籍,不经通明殿允许私自下凡,自是违反天规。” “只是私自下凡便被镇压仙山之下,我父母情投意合便要被打杀!” 杨戬双目中光芒涌动,定声道: “这到底是天庭在量刑,还是你太白金星与凌霄殿中高坐的玉帝在量刑? 这到底是守护天道定下的规则,还是借着天道与你们的权职,肆意妄为,只为自身面皮。” 聪明。 李长寿心底满意地笑了笑,但表面不动声色,目中流露出几分冷意。 总导演亲自下场,自是要给其他还稚嫩的洪荒演员们打个样。 只是一个眼神,李长寿就将一个此时被戳中了软肋、略微恼羞成怒的大反派,演绎的淋漓尽致,差点连他自己都信了。 “杨戬,你可知,只凭你刚才几句话,今日已是可以定你死罪。” 杨戬默然无言,忍住不去嘲讽、不去谩骂。 那样只能逞一时快意,却无法摆脱当前困境,更无法救出母亲。 太白金星初现身,杨戬就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自己面前面对的就是整个天穹。 这压迫感来自于太白金星自身的实力,也来自于他的神权,更来自于,太白金星所代表的,洪荒三界天地间的秩序。 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此刻,杨戬心底划过诸多想脱口而出的骂声,压着自己的愤与怒,让自己不去无能狂怒。 “放我母亲。” 李长寿仔细分析着杨戬此时所表露出的性格,淡然道:“你在求饶?” “是,”杨戬仰首注视着李长寿的身影,“我在求饶,让我去替母亲受镇压之苦,我随你们处置。” 李长寿微微皱眉。 他非但没有觉得杨戬这般重情义有什么‘加分’,反而觉得杨戬这般用自己交换人质的行为,略微有些‘减分’。 虽易地而处,自己若站在杨戬的位置,面对此时的天庭,除了拼命,也无力去做什么。 但除却这般,明明还有其他选项…… 之前借的那些势呢? 【抓准天庭现在不想让各方大势力打起来这一点,就算不用自己阐教弟子的背景,也可以大做文章、借题发挥,给天庭扣稳‘以公谋私’的大帽子,以动摇天庭信誉为条件,威胁天庭让自己去看一眼母亲,而后劈山救母,待木已成舟再通过博取天庭仙神同情心,将矛盾转化到‘大权在握、一言生死’的玉帝与普通仙神之间,将自己母亲打造成被玉帝迫害的弱者,从而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以上才是满分答卷。 杨戬此刻,却选择了忍耐,将刚才的愤怒都能压制下去,也不去借势而行,只是以儿子的身份来救母亲…… 罢了,每个人性格都是不同,自己也不能要求杨戬跟自己一般性子。 杨戬在自己这里算是不及格了。 不过就客观而言,杨戬这波还是能在及格线之上的。 像他这般意气风发的青年道者,最难丢弃的并非是性命,而是心底的傲意。 为了救母,他确实做到了。 天庭权神的位置,每个时期也应有不同的人来坐,天庭创业时是他来均衡各方势力,天庭守业时,继任者多些责任感、少一些均衡,倒也不错。 不像他,现在天天想着铺退路,准备封神大劫后‘删号’溜人。 见太白金星一直在沉默,杨戬自嘲的一笑,刚要开口。 李长寿缓声道:“既如此,我给你一次机会,各部兵将退下。” 周遭数十位天将齐声应诺,漫天灰云散去,一名名兵将各自退远,天空再次清朗无云。 杨戬目光闪动,紧盯着云上老神仙。 李长寿道:“杨戬,今日暂不提你父亲之事,若要救你母亲,需你付出代价。” “何代价?” “为天庭效命,做天庭战将。” 杨戬一怔,目中火气差点爆出来。 让他为杀父仇人卖命? 太白金星,杀人诛心之名,他当真领教了! 冲进去、杀进去,血溅五步、魂碎三尺! 杨戬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此刻再次喷涌,提枪就要前冲,李长寿那双眼睛突然睁开,目中神光一闪,左手对杨戬镇下。 在此地的,自是李长寿化身。 杨戬见状举枪上跃,八九玄功运转、浑身闪耀亮金色光亮,额头红光再现,身形宛若战神! 天地无我一枪定,脚踏乾坤任我行! 战…… 啪! 杨戬刚飞起来的身形竟被毫不费力地拍回云上! 李长寿下按的左手宛若没有任何力道,但当杨戬砸在被他仙力封住的云路上时,乾坤方才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圈冲击波在天地间荡漾开来。 不少天庭仙神见此状,心神顿时一跳; 躲在暗处‘看现场’的玉帝化身荃峒,此刻也是面露惊讶之色。 玉鼎真人摇摇头,差点笑出声,玉鼎身旁的杨婵差点哭喊出来…… 与之相对,此刻偷偷溜到了太白殿中的某个小仙子,正坐在自己师兄的圈椅中,看着铜镜所显的这一幕,眼中满是赞叹。 师兄啥时候这么强了? 她之前可是偷偷看到了的,这个杨戬师侄一路冲杀,打了数十万道兵,让东海某个海域都差点成了豆浆……咳,不是。 反正,杨戬的实力已是颇为出人意料,但没想到,此刻竟如此轻易被师兄制服。 念及于此,灵娥也没什么开心的,反倒是抬手捂住额头,心底一阵郁闷。 跟师兄差距越大,就代表师兄离着云霄姐姐越近。 要不,杨戬这百年修行规划,也让师兄给自己整一个? 这还是算了吧,师兄最近越来越忙了,她老老实实修行、平稳度过金仙劫,没事给师兄弹弹曲儿、揉揉肩,被师兄罚罚抄录经文,也就行了吧。 君不见,最先对师兄表达心意的小师叔,此刻已被‘发配边疆’。 君不见,一直对师兄有些憧憬的有毒师姐,几年才敢来太白殿逛一圈。 她能天天陪着师兄,跟师兄本体捉迷藏,已是相当不错了呢。 哼哼,云霄姐姐不也几十年才见一次…… 心底带着这些复杂的念头,灵娥那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看到云上慢慢爬起来的杨戬,随手拿出一盘果干,小嘴开始吧嗒吧嗒…… 东天门前,杨戬站起身,目中略带骇然,抬头注视着云上的太白金星。 他之所以惊骇,是因刚刚拍自己的那掌…… 八九玄功! 大成的八九玄功! 自己刚刚是在力道上被绝对压制! “师父给我的那些感悟,是你所著!” 李长寿却并未回答,只是道:“归顺天庭,我可给你一次去救你母亲的机会。” 杨戬额头红光闪耀,目光逼视着李长寿。 “是你!在背后推着我走的那人,是你?” “莫说废话。” 杨戬顿时闭嘴,目中神光越发复杂,他凝视着李长寿,心底诸多不解之处豁然开朗。 背后不远处,龙吉公主驾云而来,稍远处,灵珠子捂着左肩再次逼近。 杨戬低声道:“与我一战。” “哦?”李长寿顿时来了些兴致。 杨戬踏前一步:“与我一战,若我败了,任由你处置,此身为天庭所有! 若你输了,放我母亲,天庭发檄文还我父母清白,去我父亲墓前上香赔礼!” “杨戬你好大的胆!” 李长寿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敖乙身影急速扑来,指着杨戬喝骂: “不识好歹,妄自尊大,还妄图与星君动手!你当真以为,若你不是玉帝陛下的外甥,星君会容你到这般地步? 星君大人,请许我与这杨戬一战!” 李长寿露出少许轻笑,淡然道:“敖乙莫急,且退下。” “是!” 敖乙低头领命,面露不甘、又扭头瞪了眼杨戬,这才转身退走。 就这般堪称精髓的演技,不愧稳教副教主之名。 云路上,杨戬眉头紧皱。 李长寿道:“你既要以一战定未来,我应了又如何? 杨戬,今日本星君特许你入东天门。” 言说中,李长寿右手抬起,面前出现点点星光,凝成了瑶池侧旁那座仙山。 他抬手拨弄,牵着那座仙山缓缓前行,转眼划过重重云雾,似坠落了两重天。 李长寿道:“今日,我将镇压你母亲的仙山,落至第六重天。 入东天门后,赶去第六重天,我会安排三名普通的天庭武将与你交手,不求你三战全赢,无论你用阴谋、诡谋,还是其他手段。 只要你能抵达那仙山前,就算你赢,给你救你母亲的机会,如何?” 杨戬目中划过少许失落,定声道:“若我败给任意一人,任凭发落。” “善。” 李长寿身形缓缓后退,化作一缕微风消失不见。 前方,东天门已是大开,三把神剑不见踪影,守门兵将毫无踪迹,只有空荡荡的云路,宛若假的天门。 杨戬深吸了口气,快步入内。 身后,龙吉公主面带忧色,灵珠子也驾云跟随,面色略微有些郁闷。 灵珠子刚才其实并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尽全力了…… 虽然同样具有大气运,但灵珠子明显被杨戬的功法、际遇、祖巫本源精血给压制了,十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当真……难受。 这些年,跟玉兔玩的时间太多了,金仙劫总是差了那么一丝。 前方,杨戬冲进东天门不久,脚下就不由停顿,只因前方蹦出了一道小巧的身影。 看此人! 头扎双马尾、身着银丝甲,细胳膊细腿宛若没几分力气,但她提着的两只大铜锤却散发着摄人的凶威。 正是熊伶俐。 她将嘴边叼着的肉干酷酷地吞了下去,开口轻喝: “太白宫殿前小将,请指教!” 杨戬不敢大意,与熊伶俐互相拱手,感受到了与自己相近的气息。 又是八九玄功…… 果然,自己得的那些好处,这些年种种经历,背后都有这个太白金星的影子。 为何? 玉帝的外甥? 杨戬将杂念驱逐,淡然道:“请。” 熊伶俐呼了口气,似乎也有些紧张,她突然一声轻咦: “诶?玉鼎真人您怎么在这?” 杨戬不由一怔,扭头看向身后,又听身前劲风袭来,下意识朝着侧旁挪移同时举起长枪。 长枪与铜锤碰撞,杨戬身影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熊伶俐得意的挑挑眉,“嘿嘿,星君说了可以用阴谋诡计哟。” 言罢提着铜锤一跃而起,疾追猛打! 杨戬冷哼一声,翻身扑杀,却是再无留手,长枪呼啸如龙。 杨戬全力,熊伶俐很快就招架不住,只得大吼一声,身形突然暴涨,转眼化作数千长高的巨人,两把随之增长的铜锤镇压乾坤,将杨戬再次逼入绝境。 此前拿到了太白殿特许,正暗中搞铜镜直播的卞庄,见状不由一阵思索。 这女将好厉害…… 话说她身上战甲什么原理,这都撑不坏? 太白殿中,灵娥嘴角微微抽搐,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小琼峰拖油瓶。 而在那座提前被挪移到了第六重天的仙山前——刚才李长寿拨弄仙山不过是单纯耍帅,塑造高人形象。 李长寿和荃峒躲在暗处,看着面前云镜术所显,各自赞叹。 荃峒道:“爱卿费心了,还为吾培养了这般猛将。” 李长寿:…… 只是借给天庭用用,这可是小琼峰保安队长! 面对这般状态的熊伶俐,此时尚未修行法相天地的杨戬,也并非毫无办法。 他施展变化法,身形化作苍鹰,在熊伶俐身侧展开游斗,激战半个时辰后,找准熊伶俐弱点,对她后脚跟发动猛击,将熊伶俐最终放倒在地。 熊伶俐不由泪眼婆娑,恢复常人大小,坐在地上抱着脚仰头痛哭: “还有你这么打架的!我都没踩你脚趾!” 杨戬略有些尴尬,抱拳后低头飞走。 但听得前方声起,敖乙持剑现身,身周环绕青龙之影。 杨戬与敖乙目光相对,随后不多言语,两道身影‘唰唰’消失不见,两位金仙展开了一场巫族战技与龙族战技的较量。 这一战,直打得天昏地暗,云雾崩散。 敖乙惜败半招,杨戬再次过关,到了最要命的守关者面前。 凤族,元凤之子,金翅大鹏。 …… ‘没有追上来吗?’ 那座孤零零的仙山前,杨戬浑身浴血,提着长枪跌倒在云路上。 他浑身上下满是恐怖的爪痕,八九玄功第一次完全失守。 刚一动手,杨戬就发现,此敌远超他想象,绝非前面那两个与自己实力相近的对手。 金鹏鸟…… 实力远超过此时的他,彼此甚至不是同一档的对手。 对方开始还用一把带着毁灭道韵的长枪,与自己过了两招之后,干脆将长枪都收了起来,嘴角露出轻蔑的笑意。 激战中,杨戬迅速溃败,仙识完全捕捉不到金鹏的动作,前路尽是绝望。 这种极速,若自己八九玄功大成,或许能正面一战。 可此时依然差了太远。 但就在杨戬要无力放弃时,看到了那座仙山,他不顾一切朝仙山冲来,任凭金鹏不断扑杀,将所有力道用在前冲,将八九玄功催发到了极致。 前半程,还算八九玄功与金鹏之爪的较量; 后半程……似乎是两股意志在碰撞,比一比谁先溃败。 但杨戬知道,自己终究是输了。 对方并不想杀他,不然几个照面就可将他道躯撕碎。 为什么…… ‘若非你是玉帝的外甥。’ 是了,是这个自己一直在回避的这个跟脚,是这个让自己得到一切,又无法反抗的跟脚。 因为自己是玉帝的外甥,有大气运,兼具道门弟子的身份,天庭在培养自己,师父在与天庭配合。 每次外出历练,每次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师父的玉符起到了指引的作用。 甚至,自己手中这把长枪,怀中那只化作玉佩的小犬,那莫名其貌就寻到的祖巫本源精血。 一切,都是天庭给的。 而今自己忤逆天庭之意…… 杨戬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今日的一举一动,也都是被算计好了,被安排好了。 最绝望的,不是自己面临困境、直面死亡; 最绝望的,是自己每个呼吸,都在那个太白金星掌控之中。 就因为,他是玉帝的外甥。 罢了。 杨戬脚下一软,跌倒在云上,前方百丈就是那仙山的边角。 金翅大鹏鸟早已不知影踪,远处出现了许多仙神的影子,都在注视着杨戬此刻的身影。 就这般倒了吗? 并未。 杨戬身体颤抖着,缓慢又坚定地爬了起来,身上的伤痕已结成血痂,八九玄功在尽力维护这具肉身不败。 他看着面前这座仙山,深吸一口气,最后的力气朝着三尖两刃枪涌去,一步前冲、长枪高举,立刻就要将这仙山劈开,将! “戬儿!” 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唤,让杨戬不由顿住身形。 他闻声看去,仙山正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洞府,那道柔弱的身影就站在那,眼中泛着泪光,身形被一面光壁阻隔。 “娘……” 杨戬苍白的嘴唇颤动着,不敢置信地呼喊着,手中长枪立刻落下,将那光壁轻松砸破。 他身形朝洞口扑去,却跌入了一片云雾中,一幕幕光影出现在他眼前,快速划过,快速流逝,印入他心底…… 凌霄殿上。 太白金星面容冷峻迈步而来,对高坐上的玉帝禀告有关云华仙子下凡之事,玉帝下令,将云华仙子带回天庭问罪。 画面一转,杨府中,云华仙子顺从地被捉走,但两名天兵暴起发难,电光火石之间,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云华仙子与那对孩童面前,挡下了对方侵袭。 依然是太白金星,只不过此地被拍碎的是两具纸人。 画面再次变化,凌霄殿上,太白金星冷声请命,将云华仙子镇压在天庭瑶池,而后太白金星转身看向一名仙翁,冷然道: ‘过分了,师叔。’ 那仙翁冷笑一声,毫无征兆地化作了一滩黑水,那高座上的玉帝顿时大怒。 而夹杂在这些画面中的,还有一幅幅似乎毫不相关的画面。 鬼鬼祟祟进入姻缘殿中的身影; 酒宴上对其他仙神散播有关玉帝之妹下凡生子之事的仙翁; 富丽堂皇的仙殿中,母亲的背影坐在梳妆台前,侧旁却有一团黑气…… 算计、博弈、取舍…… 杨戬眼中的画面突然定格,定格在了一方有些寂寥的山体中,面容木然的云华仙子站在一颗玉树下,宛若失去了魂魄…… 师叔……师叔?师叔! 杨戬攥紧双拳,眼前云雾消散,却显露出了那张自己梦中记起了无数次的面容。 “戬儿!” 云华仙子快步扑了上来,几乎将杨戬撞到,用力抱住了杨戬,将一缕缕仙力注入杨戬空荡荡的玄体。 “傻孩子,你这是何苦,娘没事……娘一直没事。” 杨戬张张嘴,却说不出话语,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攥紧的双拳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片刻后。 “娘,您先松开孩儿。” 杨戬低声说着,嗓音中压抑着几分怒火。 云华仙子下意识松开面前这已无比陌生的青年,立刻想到了什么,哀求道: “戬儿你不要做傻事,这天地间的算计太多……” 杨戬抿着嘴唇,默然无语,低头在云华仙子面前一拜,而后站起身来,看向各处。 “太白星君,你安排我来此地,我来了! 你安排我修成八九玄功,我修了! 我现在就站在这,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云中飘来一声轻叹,李长寿的嗓音响起,一红、一金两道流光飞来,落在杨戬眼前。 “此前你修行之路尽在我掌控,只因奉玉帝陛下之命,为你保驾护航,对你并无图谋。 跟脚就是跟脚,不必怪它什么。 你今后的路,由你自己选。 左侧为九转金丹治愈伤势、补全你今日亏损,以后做个天庭战将,莫要再问前事,这期间算计非你可想。 右侧为帝江祖巫本源精血……做你想做之事,但天庭,无法为你兜底。” 杨戬毫无犹豫,抬手抓过那滴红艳精血,塞入口中,浑身迸发出一股股血色火焰,狼烟般的血气冲天而起! 他看向西方,持枪就要前行,又脚下一顿,仰头看向刚刚那丹、血飞来之处。 多谢。 杨戬嗓尖颤了下,低头急窜,玄体各处血光爆涌,面容之上多了一道道血纹。 灵山! 西方教!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天眼!开! 书接上回,且说那: ‘太白费心算机缘,杨戬得道成金仙,儿心担忧母安危,一杆长枪欲闯天。’ 杨戬一路过关斩将,天庭一路放水划水; 杨戬受尽磨难,总算到了镇压自己母亲的仙山前。 听闻母亲一声轻唤,杨戬的道心近乎被溶解,欲要向前,却闯入了等待多年的那座幻境内,得知了当年真相。 李长寿总算是把当年埋的伏笔,一点点全用上了。 看着幻阵中的杨戬,李长寿心情略微有些荡漾,想到了不知多少年之后,另一个想要在天庭搞事的家伙,不知境遇能不能如杨戬这般。 猴子跟玉帝可没什么亲戚关系…… 吧? 李长寿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一切皆有可能】的名言。 洪荒嘛,不好说。 啧,不好说。 稳定心境,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看杨戬与云华仙子团聚,又听到侧旁传来了满是感慨的长叹声…… 某至尊席位的‘观众’眼圈有些泛红。 李长寿本想顺嘴说一句‘陛下也是性情中人’,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还是,少拍点马屁吧。 陛下这都快要飘出九重天阙了! 就这几十年玉帝陛下的表现,李长寿已经想给玉帝陛下安排点磨难,避免玉帝对自己太过依赖,从而让自己今后无法脱身。 太白长庚,洪荒金牌磨难师,天道用了都说好。 李长寿遥想自己年轻时,想来天庭发展的初心,本来是想躲避封神大劫,做个天庭中的小文吏…… 结果硬生生活成了白泽口中二天帝的样子! 待杨戬从与母亲相逢的激动中平复下来,心底燃烧起浓浓的恨意,有一股‘成分复杂’的火气无法发泄。 李长寿略微犹豫,取出一滴祖巫帝江本源精血,与自己此前准备的那颗九转金丹,一同送到了杨戬面前。 为了不影响杨戬今后的成长,今日必须让杨戬道心顺畅。 当年后土娘娘所赠九滴祖巫本源精血中,以后土娘娘自身精血最为平和,其效力源远流长,侧重于增加玄体恢复能力。 同样,共工本源精血侧重于增加玄体强度,相对后土精血而言较难融合。 而帝江的本源精血就厉害了,李长寿此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尝试用了一滴,结果差点道躯变异。 洪荒可不讲究‘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 ——先天道躯是最接近于大道的道躯,人族是女娲娘娘按先天道躯塑造而出的后天生灵,也是最适合修道的生灵。 李长寿大道未满,若道躯出现异变,就算是肉身变强的异变,也是弊大于利。 故,他把当时额头耸动的那股力量均衡了一下,拽出来炼制成了丹药再吞服,后续缓慢消化了十多年。 杨戬却没有这般本领,此刻正在经历道躯的异变,却犹自能保持清醒,一路朝西天门急赶。 杨戬此时的愤怒反应,倒也在李长寿预测之内,没有偏差太多。 这微小的偏差在于,李长寿本以为,凭杨戬的克制力,其实是能忍住的…… 罢了。 师父当年赴死,自己不也没忍住? 从洪荒的角度来看,杨戬此时还是个‘年轻人’,不够老练,在今日这种不间断的压力下,情绪失控很正常。 就是,嗯…… 李长寿看着杨戬飞走的身影,心底一阵感慨。 还真是个老实孩子。 明明这九转金丹和帝江祖巫精血,他可以全都要,一个用来恢复道躯亏损,一个用来增强自身实力。 虽然帝江精血也可恢复玄体战力,但过程十分痛苦,效力相当猛烈。 “长庚,”荃峒立刻道,“咱们为何还不跟上去?杨戬这是要去找西方教不痛快?” 李长寿笑道:“陛下放心,杨戬有您外甥这层跟脚,自是不会受损。” 言说中,李长寿袖中飞出一缕青烟,转眼消失于天边。 “这是……” “小神的本体,”李长寿传声解释了句,“此前为了镇住杨戬,小神特意以化身现身,而将本体藏在左手袖中。 那拍下去的一掌将杨戬轻松制服,化身却是难以做到。” 荃峒顿时面露恍然,随后却又皱眉看着李长寿,上下打量了几下,最后摇头感慨:“吾竟分不出你这是化身还是本体了。 剪纸成人神通,爱卿当属第一人!” 李长寿含笑摇头,注视着天边,“陛下,小神去守着杨戬了。” 荃峒问:“按爱卿此前所献丙计划行事?” “全凭陛下做主。” “哈哈哈,你啊,”荃峒抬手打了李长寿肩头一拳,“没人的时候,少打这般腔调。” 凌霄殿中。 一直闭目的白衣玉帝睁开双眼,下方众天庭仙神顿时打起精神。 “东木公何在?” 下方,东木公精神一震,立刻向前来。 “老臣在。” “点起十万天兵,备好此前吾命你做的旨意,去追阐教弟子杨戬。” 玉帝道:“去的不要太晚,也不要太快,明白了吗?” 早已得了李长寿叮嘱的木公,此刻低头应答:“遵陛下之命!” 言罢豁然转身,目中满是快意,带上殿门附近的八位天将,走出凌霄殿,往通明殿而去。 有十万天兵,早已在西天门外列阵。 …… 本体施遁法紧跟在杨戬侧后方,心底不由回首往昔,李长寿唏嘘不已。 这前后加起来,用了大概百年时间来算计此事,最后的这波收尾,不只是对杨戬的考验,也是对他各种安排的考验。 从杨府惨剧开始,一场有关杨戬的算计就此展开。 李长寿自那时就开始不断分析,后续可能出现的一系列发展、所有的变数。 他需要杨戬快速崛起,让杨戬在封神大劫之前就进入天庭序列,将封神大劫作为杨戬展现自我的舞台,打响杨戬的名气,让杨戬有硬撼老一辈大能的实力…… 成为自己退休后的天庭顶梁柱! 刚刚,杨戬陷入幻境,在‘目睹’当年事的整个过程中,李长寿心底也翻开了一本书册。 那是他写下的剧本。 这其中,有圣人算计,也有大势所趋。 有被迫营业,也有一系列向着剧本之外的延伸。 准提出手,缔造杨府惨局,意图埋下天庭与阐教对立的种子。 李长寿虽早有警觉,却无法阻止圣人算计这些,只能在圣人出手后及时弥补。 而后,逼死符元仙翁,惊退准提,再转过来在各地宣扬云华仙子之事,背负骂名成为杨戬修行的执念,一路推着杨戬走到今日。 这期间,又经历了与杨戬无直接关联的各类事件,西方教渐渐陷入弱势,天庭、人教声威大涨,阐教、截教面临大劫磨难,上下忐忑不安。 此时,商部落已经占据了小半个南赡部洲,即将迈入‘百国来朝’的天下共主阶段,人皇气运已接近圆满。 商部落的改革者,商国的缔造者‘汤’,已经在拍马投胎的路上。 待商国建立,圣人就可捕捉到大劫的部分脉络,那时又会引动几位圣人开始活跃。 元始天尊二师伯与西方教,是否会继续联手?甚至提前联手对截教发难? 这成了李长寿最担心的问题。 但今日,起码能将这般情形的发生,向后拖延百年。 从杨府惨剧的结果来看——李长寿化身挡住天兵发难,从而救下云华仙子、杨戬、杨婵。 很明显,李长寿也成了天道安排杨戬的一环节,自那时就已置身这场‘小棋局’内。 而李长寿在入局之前,其实已想到了这一点,但因自己没有正面钳制圣人的实力,只能顺势入局,借天道之势压制圣人之威。 李长寿提前构思,主动入局,借势布置…… 杨戬经历家中惨剧,拜师玉鼎,快速修行,菩提蛊惑,伐天明真相。 准提圣人巧算云华仙子,本是想将云华仙子一家打杀,或者只留杨戬性命,但其后因李长寿及时干预且识破符元身份,杨戬拜入玉鼎真人门下,反而失去了对杨戬的控制。 李长寿却因此前与玉鼎真人的关联,以及人教弟子的身份,继续暗中培养杨戬。 直到今日! 故事发展到了这一步,李长寿已算圆满完成了自己该做之事—— 将杨戬培养成器,也化解了杨戬对天庭的敌意,将不满转嫁到了他身上。 李长寿已跳出了,自己当年故意迈入的棋局。 但杨戬的愤怒超乎李长寿所想,就连云华仙子现身,都未能浇灭杨戬的怒火。 这让李长寿不得不开启备用计划,及时转变思路,给了杨戬本该作为后续奖赏的帝江本源精血。 杨戬吞掉帝江本源精血之后,直接辞别看起来毫无大碍的母亲,冲向西面,欲去灵山为自己父亲报仇。 李长寿自行跟了上来,跳到了这个‘小棋局’的执棋者位置。 自然,这也是借天庭之势,他本身距离‘执棋者’的境界,还差了许多。 杨戬飞过处处仙山,飞过道道天兵阵列,身形宛若一只黑红色的彗星,总有一种‘魔气’滚滚的既视感,让不少仙子花容失色,许多天兵面色苍白。 一直到杨戬飞出西天门,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长啼,杨戬抬头看去,却见一道金光在头顶闪过。 ‘来阻我的?’ 杨戬目中带出三分怒意,三分悲凉,但那道极快的金光侧飞而过,似乎只是路过,可杨戬前方却出现了大片浅绿色的云雾。 一股药香扑面而来,杨戬并未犹豫,身形撞入其中。 再飞出这朵‘药云’时,杨戬浑身伤势近乎痊愈,体内开始涌动八九玄功之玄力,天地间的灵气也在朝他急速涌动。 又是太白金星…… 杨戬嘴角露出几分苦笑,面容上的血纹开始消退,额头裂开的缝隙已无比明显。 灵山! 灵山! 杨戬身形骤然加速,手中三尖两刃枪涌出一缕缕红光,缠绕在杨戬手臂之上,似乎被激发了隐藏的力量,与杨戬开始完全融合。 祖巫精血那狂躁的力量侵蚀着他元神与道躯各处,但心神并未失守,在愤怒之余,依然能够思考。 但此刻,杨戬已经不想去思考。 他不想瞻前顾后,不想去顾虑太多,任由自己被怒火吞噬。 哪怕是去到那算计了自己一家的圣人面前,用自己蝼蚁一般的拳头,去给对方微不足道的一拳! 他穿云过雾,一往无前! 几乎只是一个晃神,那金光漫卷、祥云朵朵的灵山,已在杨戬视界边缘。 持枪前行,此身宁死勿屈。 杨戬口中爆发出一声声长啸,方圆万里云雾震动,西牛贺洲上方灵气沸腾。 这天地间,一道道视线汇聚而来,一面面云镜锁定此处。 诸多神圣齐观,各方大能共见! 杨戬身形直直朝着灵山撞去,灵山周遭金光闪耀,数十道身影飞出,更有数道身影朝杨戬迎击而去。 “灵山重地,圣人道场!何人敢来生事!” 圣人! 杨戬道心仿佛被电光击中,心底闪过数道画面。 【徒儿,你可知何为圣人?圣人超凡脱俗,乃是众生之顶点,更是道之尽头。】 【不成圣终为蝼蚁,圣人之下都是棋子。】 【不懂了吧?圣人的算计才叫算计,一看你就是刚下山,咱们三千世界人圣人都不稀罕看一眼,但咱们千万不要提及圣人的名讳。】 最后一幅画面,却是那天兵面露狞笑,一掌拍碎了不过是凡人的父亲…… 是凌霄殿上,那高高在上的天帝无能隐忍,那白发老者面露不甘,只敢一句: ‘师叔,过分了。’ 这就是圣人? 这就是圣人! 那,圣人道场又如何? 洪荒六圣又如何? 死且不惧,何惧圣! “止步!” 有老道纵声大喝,杨戬的身形却丝毫不停,已是将他冲速提升到了极致,自东面天空斜冲而来! 一西方教弟子低喝:“莫要让他惊扰老师清修!” 几人齐声应答,感觉眼前冲来之人,虽气势如虹、怒火冲天,但本身实力似乎对他们不具太多威胁。 这几名老道当下飞扑而上,各自祭起数件法宝,立刻就要对杨戬出手。 正此时! “进军,阻敌!” 左右方向突然出现两声大喝,十九道有些恐怖的杀气赫然显露,如十九把利剑抵在这几名老道身前。 百里之外云雾破开,那十九道身影骤然现身,各成三才之阵、六芒之阵,身影所过之处乾坤无波无澜,各持兵刃直扑这几名老道。 这几名西方教老道明显有些措手不及,急忙将法宝调转,但电光火石之间,已被卷入道道残影之内,无法腾出手脚再去管杨戬。 人族上古魔兵,出手便显不凡。 杨戬的身影,毫无阻碍的在几名老道之中冲过! 灵山之上,众老道齐齐大惊,立刻就要有更多老道出手,但在杨戬背后,在那十九名人族上古魔兵现身之地,一声啼叫响彻天际,三丈高的白衣老道端坐在金鹏背上,出现在杨戬背后! 瞧这老道,长发长眉尽雪白,反倒显得衣袍是白中偏灰; 他慈眉善目、气息祥和,手中端着一把拂尘,半睁的双眼略带沧桑,似乎与天地相融,又似乎并未太多力道。 “李长庚!太白金星!” “不对,是太白金星的纸人化身!” 灵山众老道齐齐大惊,原本想站出来阻拦杨戬之人,此时下意识闭嘴,面容也没了激愤。 而就在他们这一耽误之间,杨戬身形直直冲下,在这些老道注视之下,冲到了灵山山门上空,毫无犹豫、举枪猛砸! 轰鸣声,炸裂声。 灵山山门处烟雾翻涌,杨戬那痛苦的怒吼声响彻天穹! 就在这烟雾之中,杨戬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那即将暴走的祖巫精血之力,猛然抬头,双目怒视高空,额头迸发出一道细细的红线! 这红线似乎击穿了洪荒天地,又在顷刻间化作血色光柱,笼罩了小半个灵山! 光柱中,有苍冥之兽的怒吼,有无数凡人生老病死之景,有那九重天阙的仙殿,也有幽静湖边一二竹屋。 天似被这道光柱照出了原形,就在高空最深处,蔚蓝色彩被抹去,天底色只剩纯黑; 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七彩‘线条’现形,面积超过数万里,天道之力自这些线条之上涌出,化作阵阵诵经声。 这是? 李长寿仰头望去,灵山之上众老道尽皆仰头望去,那些能够注视此地之人,都看向了空中所显。 天道之形?! 突然间,那七彩斑斓的网格中迸出一道青光,这青光自光柱正中直直落下,开始时还能捕捉到它的踪迹,但下一瞬就穿透红光阻隔,消失在了光柱最底部。 红光‘咻’的一声收回。 天地间的诵经声响彻不断,高空中的蔚蓝色再次出现,那些七彩网格隐于天地之外。 “你们!” 冰冷、愤怒,又那般清朗的嗓音,突然响彻灵山。 众老道尚未在刚刚那异象中回过神来,此刻尽皆看向再次倒塌的大门。 那里,一道身影昂然而立,身着破损战袍,手握三尖两刃,浑身血迹未干,面容已无比白净。 他紧紧闭着双眼,额头有一条寸长的缝隙,此刻,那缝隙突然张开,露出一只竖眼,浓郁天道之力迸发而出,竖眼之中轮转生死、显化六道轮回盘之影,那瞳子似有万千斑斓,又井然有序,不差分毫! 仙神惊慑,生灵惊损。 “还我父兄、命来!” 第五百六十四章 二郎砸山太白护,终是听调不听宣 金鹏背上,化身袖中。 隐藏着身形的李长寿本体,默默摸了下自己额头,又瞧了眼那杀气腾腾的杨戬,也是暗中轻叹。 自己好像因为当时稳了一手,不想破坏先天道躯,错过了点好东西。 倒也不能如此想。 其一,天道不太可能让自己得到窥破一切的神眼,天眼与天眼也是不同的,跟圣人一样,有强弱之分。 若是他的均衡大道,再配合上杨戬这般能看到天道本质的天眼…… 恐怕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场毁灭天罚,道祖老爷直接现身,笑呵呵地说一句‘看走了眼、看走了眼,此子竟是域外天魔’! 其二,在这片洪荒天地中,生灵所得到的好处,都已被天道暗中标注好价格,得了此天眼,已是跟天道建立起了直接联系。 今后,杨戬注定是要为天道卖命打工,成为天庭中的后代战神了…… 嗯,能否扭转‘天庭文臣’的外在形象,就看今天杨戬能把灵山砸成什么样了! 李长寿摒除杂念、全心应对,观察着灵山上众老道的一举一动,金鹏已悬停在高空之中,飞临灵山正前。 今日,他来做杨戬的靠山。 准确来说,是他此时代表的天庭,来做杨戬的靠山。 李长寿为何非要用纸道人前来? 其实也是存了一点自保的心思,给对方一种【他这不过是纸人,打了也没用】的错觉。 杨戬初开天眼,闭着‘原生’双眼提枪向前。 众西方教高手眉头紧皱,此刻倒也被杨戬的天眼多少给唬住了…… 但在场的老道,大多都有与杨戬一战的实力,杨戬虽开辟了天眼,但祖巫帝江的精血尚未完全吸纳,战力虽强,距离大罗金仙还远。 在场的这些老道,哪怕没有地藏、弥勒、虚菩提这般核心弟子,也没有文净等暗部高手,能胜过杨戬者也大有人在。 此刻,他们忌惮的,不过是杨戬背后那只金鹏,以及那只金鹏上坐着的老者。 太白星君。 “星君大人这是何意?” 一名老道似有些忍耐不住,一步后退,躲在人群之中,斜指李长寿喝骂: “太白星君莫非觉得我西方教弟子就没什么脾性? 你三番两次前来灵山羞辱,我等念在你是主劫之人百般退让,而今你竟护着玉帝外甥前来打砸烧抢,意图诋毁我灵山清誉! 哼! 简直……过分!” 李长寿默然不语,只是低头注视着步步紧逼的杨戬。 众老道各自对视几眼,立刻有人向前半步,掌中凝聚万道金光,对杨戬打出一掌。 袖袍飘舞间,杨戬身形顿时被阻。 “来者止步,”那出手的老道冷然道,“莫要自持身份复杂,就敢在此地撒野! 你说让我等还你父兄性命,你父兄是何人?” 杨戬紧紧抿着嘴唇,慢慢举起手中长枪,面前的金色光壁开始不断闪烁,出现一缕缕细微裂痕。 “家父杨天佑,家母云华,兄长杨蛟!” “云华仙子之事与我灵山何干?” 杨戬一步向前,面前金光‘乒’的炸碎。 但他来不及前冲发起攻势,数道金光突然自左右飞射而来,化作一条条绳索缠在杨戬身上,将他暂时束缚在原地。 杨戬虽想闪躲,但动作始终迟了半瞬。 李长寿见状心底暗叹…… 杨戬开过天眼后帅气归帅气,但实力还是比不得大教二代;想要达到能干掉眼前这些西方教老道的实力,杨戬还需要静心修行,将八九玄功再推进一个大层次,修行更多战技弥补主修肉身的缺憾。 不然,只能当个防御过高的人形沙包。 远远的,见杨戬被束缚,东木公立刻传声招呼几名将领,率十万天兵天将朝灵山赶来,离着已不算太远,也已引起了各方关注。 此时,那些灵山老道制住了杨戬,也不敢胡乱伤了杨戬,一时间不上不下,无比憋闷。 天庭天庭惹不起,阐教阐教不敢惹; 太白星君算不过,核心弟子不挪窝。 杨戬却是毫无顾忌,已是没想着活着出去。 他在不断挣扎,于挣扎中体会着自己刚得的力量,身周各处有七彩霞光涌动,那些仙绳竟已开始松动。 不过,灵山众老道依然没有将杨戬看在眼中。 有老道面露不解,骂道:“这云华仙子本是被天庭捉回去,杨天佑死在天庭之手,我们灵山做了何事?” 有名中年女道者在角落站了出来,看着空中李长寿,满目悲愤: “是,我灵山此前行事是有诸多不妥之处,被李长庚你百般针对,背负了诸多骂名! 但总不能把所有无头冤案都归到我们西方教身上! 太白星君欲要借我等身魂去填那大劫劫运,此事三界皆知,但最起码,你也该用些高明的计策,这般手段当真太过肮脏! 我西方教行事,可有太白星君你一半黑心。” 李长寿缓声道:“贫道可曾滥杀无辜?又可曾为促成某事不择手段? 又或是,贫道用过什么不光明的手段?” 那中年女仙哑口无言,又冷哼了声:“这些谁人可知,又谁人可晓?” “天道。” 李长寿淡淡道了句,那女仙眉头轻皱。 一名面容枯瘦的老道忍耐不住,立刻向前冲出数步,指着李长寿喝骂: “好你个水神太白李长庚! 今日贫道就在此立下天道誓言,杨戬父兄之死,若与我西方教若有直接关联,就请天道降下天罚!贫道愿领罪责!” 咔嚓! 这老道话音刚落,方圆万里的天地突然变暗,一道紫红色的雷霆自高空而来,瞬间将这老道身形吞没! 不由分说,不容闪躲! 道道电弧对着四面八方乱溅,将灵山众老道撞得连连倒退。 天罚! 紫霄神雷! 待天罚消失不见,那名被劈的老道倒地不起,气若游丝,伤势不轻不重,正当他想爬起来时,侧旁突然寒光闪过…… 李长寿眉角跳动,灵山众老道齐齐震惊,目中满是不敢置信。 三件两刃出鞘,一颗满是焦黑的头颅抛飞而起,在空中犹自瞪着眼。 不知何时挣开束缚的杨戬迈前半步,额头天眼睁开,其内飞射出紫金色光束,将那颗头颅内躲藏的元神轻松洞穿、轰碎…… 灵山,这个瞬息鸦雀无声。 杀、杀了? 在圣人道场,打杀了圣人弟子? 这! 这还有没有圣人,这还有没有圣法! “杨戬!你该死!” 一名老道大声怒喝,数名老道带着怒色,朝杨戬飞扑而来。 李长寿叹了口气,动作不紧不慢,先是对着杨戬远远点出一指,玄黄塔的虚影出现在杨戬头顶,撒落少许玄黄气息。 又有一杆幡旗在李长寿袖中消失,破开乾坤,出现在杨戬背后,其上火焰一卷,让那些飞来的宝物、神通,尽数消散于无形! 人教先天极品灵宝,离地焰光旗! 杨戬身影被旗子发出的火光护住,八九玄功施展开来,如下山猛虎,对那群老道猛扑而去。 这般画面,让不少注视此地的大能,都是看的目放异彩。 在灵山之上,骂几句也就算了,直接打杀圣人弟子…… 金鹏背上,李长寿感受着金鹏那颗跃跃欲试之心,暗中摇头。 闹吧,打吧。 大不了就是提前忽悠阐教与西方教开战,道门也能扫除诸多隐患。 再看杨戬,此刻得了宝旗守护,那是如鱼得水、威猛无匹,对着那群修为境界都不低的老道重追猛打; 仗着手中三尖两刃枪锋锐,将这些老道追得满山乱跑。 众老道试图用阵法阻拦杨戬,却发现那宝旗万邪不侵、万法不破; 他们又试图联手以大法力镇压杨戬,但杨戬身形急速闪烁,一股阴阳二气环绕他身周,让他速度暴增,快如幻影,众老道一时竟无从应对。 杨戬手中长枪挥砸猛砍,目中凶光尽显,要再杀一人,为自己父亲和长兄血债血偿! “何人一战!” 杨戬大声怒吼,那群老道却是个个息声。 有本事把离地焰光旗摘了再战! 而那些,有实力去镇压这把宝旗的人影,却只是躲在暗中,一个个皱眉看着这一幕,等待着他们听到圣人传声的那一刻。 ——宝旗只是自行发威,并无杨戬催动,本身存在许多弱点。 这般情形,圣人当真不好直接下场; 而他们只要露面,就会被太白金星惦记上。 刚被斩的那老道,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了两件事…… 其一,天道誓言不能随便立,这玩意能要命! 其二,杨家惨剧,还真就是他们西方教做的,刚才那名老道明显是没得到消息,过于自信。 必须承认,这老道刚刚有赌的成分。 然后赌输了、命没了,还有可能成为大教之战的导火索。 正所谓,跑得了老道跑不了庙。 杨戬顶着宝旗一阵乱冲,虽只是将几名老道打成轻伤,却将各处殿宇、灵池建筑,砸的轰然倒塌、各处坑坑洼洼。 ——灵山是两位圣人的道场,平日里护山大阵都不开,更何况是各处建筑的防护阵法。 对此,李长寿只能感谢刚才那送命的老道舍命背刺,给了杨戬理直气壮砸山的理由。 这情形…… 比李长寿当初来砸山门,看着痛快多了。 天边道道流光飞来,这次来的,却是与李长寿相对不算太熟的道门人物。 最先抵达此处的流光,直接出现在灵山山门之外,皱眉看向其内那鸡飞狗跳的情形; 他中年面容,一身规整的灰色道袍,正是阐教十二金仙仙首广成子! 广成子刚抵达此地,赤精子、黄龙真人、太乙真人接连现身,还有其他几位阐教十二金仙在路上匆匆赶来,云中子等福德金仙稍后就到。 黄龙真人一看杨戬的身影,先是激动莫名。 他们阐教三代弟子,出息了! 但随之,黄龙真人看到了那枪、那旗,默默的留下了两行眼泪。 不过如此,也就那样。 李长寿下了金鹏,身形驾云而落,那金鹏化作人形,手持小戮神枪在旁亦步亦趋地跟随,时刻准备为老师挡箭。 “各位师兄,长庚有礼。” “长庚,这是发生了何事?” 广成子皱眉问着,目中带着几分急迫,“杨戬师侄为何会在灵山发狂?” 发狂…… 李长寿心底一叹,自是明白了,阐教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是为了少些事端也好,还是为了不跟西方教彻底闹掰也罢,广成子他们来此地都是为了阻止杨戬,而非为杨戬助威。 这个倒也在李长寿考虑之内。 李长寿正色道:“杨戬为报血仇而来,西方教刚刚已算是认下了此事,还死了一名金仙九品的高手。” 广成子传声道:“可有办法让杨戬停下?若是稍后惊动了圣人,杨戬师侄岂不危矣。” “师兄莫急,我估摸着,西方教圣人师叔马上就坐不住了。” “这?” 广成子还要言说,灵山之上忽地金光大作,一股无形之力砸在杨戬身上,将杨戬与那离地焰光旗远远砸飞。 就算有离地焰光旗守护,有玄黄塔部分威能护身,杨戬在倒飞时依然没忍住吐了口鲜血,落地后滚落数十丈,刚好被打到了广成子面前。 山中传来一声轻叹: “看在元始师兄的面子上,贫道今日不与这般稚子计较。” 第六圣,准提! 广成子正要向前…… “出来!” 那杨戬趴在地上大喊一声,却已直接爬了起来,单膝跪地、擦了下口鲜血,托着长枪、额头竖眼酝酿着紫金色光芒。 “你出!” “杨戬!” 广成子皱眉轻喝,“休要再胡闹,回玉虚宫去!” 杨戬动作一顿,背影在轻颤。 赤精子劝道:“杨戬师侄,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今日也砸了此地众多殿宇,杀了此地一名长生仙人。 这里好歹也是圣人道场,若咱们圣人门下都不尊圣人,岂不是被三界生灵耻笑?” 杨戬攥着长枪的手在颤抖,手臂绷起,咬牙怒视着前方那些废墟,那些四散的身影。 为什么…… 哒。 一只手掌突然拍在杨戬肩上,让几乎陷入道心魔障中的杨戬,下意识扭头看向身侧,却是正对自己微笑的太乙真人。 “好了。” 太乙真人的笑容难得如此温暖,目中带着几分感慨,“你师父正在后面不敢现身,他怕现身后也要跟你一起砸灵山,事情会直接失控。 接下来就交给师伯我吧。 对了,你父亲应该没死……贫道记得,杨天佑曾在玉帝凡尘历劫时,一同在某个书院学习过,算是某个天庭老神仙的记名弟子。 这个老神仙其他本领贫道不便评价,算计起人来更是一套一套的,但他做事历来周全,也不是什么恶神。 你不如问问他,你父亲是否真的魂飞魄散了。” 杨戬怔了下,看向阐教仙侧旁那低眉顺眼的‘老神仙’。 “当、当真……” 李长寿叹了口气,缓声道:“算是对贫道此前安排你修行之路的补偿。 只可惜最后也只是护住了一个,杨蛟确实没了。 不过,记名弟子就言重了,我只是教了你父亲一些算数的本领,以及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凡人富商。” 杨戬面色顿时无比复杂,低头呼了口气,静默不语。 太乙真人缓步向前、走出一丈,看着灵山各处的烟尘,双手揣在袖中,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他,太乙,今天就要一言定大势! 随性开口,随心吐气! 气声嘀咕,小声哔哔: “今天怎么连面都不敢露?难不成圣人对凡人出手了?不会吧?这怎么可能?” 静。 忽听法宝呼啸之声,太乙真人还没来得及扭头,瞬间被广成子收入袖中。 正此时,天空中传来阵阵鼓声,黑压压的云头赶至灵山千里之外方才停下,东木公带着数百天兵、十数位天将,端着一张旨意匆匆前来。 “杨戬接旨!” 杨戬明显怔了一下,一旁李长寿见状轻笑,身形向后退了几步。 随着东木公将旨意摊开,开始朗声诵读,一道金光落在杨戬身上…… 杨戬耳中嗡鸣声不断,基本没听清太多,只听到了那句封他为【清源妙道真君】,有诸多赏赐,也有领军之兵权。 但这……有什么意义。 本该仰头注视天穹的杨戬,在金光中低下头,看着颤抖的掌心,有些虚弱地握了握手掌,接连透支体力,此刻又放缓心弦的他,竟握不住什么。 天庭仙神又如何? 阐教弟子又如何? 这世上已有的一切,当真就是对? 六圣高高在上,天庭高高在上,圣人大教高高在上,拨弄生灵之命途。 生灵不从,则为飞灰; 生灵不顺,则被湮灭。 他也一样。 就如提线木偶,换做是旁人,也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吧。 自己除却这杨戬之名,还有什么是自己的? 这天庭封赏不要也罢,自己去接回母亲,在玉泉山外隐居,余生孝敬母亲报答师恩就是了。 “不必了……” “最好还是接旨,”李长寿传声而来,“如此才可盖掉你母亲私自下凡的罪责,给你娘舅一个台阶。” 杨戬抬头看向李长寿,双目如电。 李长寿气息平稳,笑容安然,与杨戬平和对视。 终究,杨戬闭上双眼,自退一步,对着天空抬起左手,将那道旨意招来握在手中。 他心底泛起重重明悟,背后凝成一只幡旗。 天庭四阶正神之位。 可笑。 “自今日起,”杨戬看向空中东木公,双目再次涌动神光,嗓音传遍天地,“杨戬只尊天庭军令,不听天帝之宣。” 东木公眉头一皱,那些武将也是各个皱眉。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但终究还是有点郁闷。 这接班人,还是要好好忽悠、不是,好好打磨一番才行。 此正是: 云华下凡得子女,西方圣人巧施算。 太白暗推顺水舟,玉鼎收徒玄功传。 苦日修行终成事,战罢天门斗灵山。 玉帝降旨赐神名,终是听调不听宣!! …… (PS:欲知下回如何,请投票、点击、订阅、一键三连。) 第五百六十五章 末日锦囊·进阶版 很遗憾。 这个结果,总体来说,十分遗憾。 李长寿都已做好了九成七的准备,要在今日将阐教与西方教掀起对立,但西方教圣人始终不现身,他也无法将矛盾彻底激化。 阐教大师兄赶来,自然也没了后续。 不过就此开始,杨戬与阐教应当不会再离着太近,受阐教影响也不会太大。 这已是达到了李长寿此前的期望。 东木公宣旨完,杨戬看了眼灵山,冷哼一声,驾云朝西天门飞去。 众阐教仙各自离去,广成子临走时与李长寿对视一眼; 前者目光颇为复杂,李长寿的目光尽是坦然。 广成子并未多说什么,与李长寿互做道揖,带着袖子中的太乙真人,转身离去。 李长寿眨眨眼,总感觉刚才太乙真人的话还缺了一点精髓,前面铺垫了一阵,没点出重点…… 倒也是挺好奇的。 阐教面对截教必然是弱势方,这还是人教与天庭保持绝对中立的前提下。 他们不未雨绸缪,在西方教留下一点后路,大劫真正降临时,确实会陷入绝对被动。 大劫就是这般大劫,要死足够的高手,要有两教弟子去填天庭正神空缺。 对此,李长寿客观上理解,主观上不认可,情感上不表态。 他只能尽量保持中立,才可做好主劫之职。 道祖那日留他开小灶,实际点明的意思,就是让他李长寿跳出人、阐、截三教,站在更广阔的道门、天地、生灵、大劫这个层次。 嗯…… 怎么感觉,道祖对自己,有点自己对杨戬的味道。 错觉吧。 应该是错觉。 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在阐教仙人尚未消失在视界边缘时,对着灵山做了个道揖,转身跳到金鹏背上,追向了众天兵天将。 杨戬并未进天庭。 他飞到西天门前,就在西天门前盘腿打坐,恢复道躯损耗、吸纳第二滴祖巫精血之力,感悟天眼之威。 见此状,东木公犹豫一阵,还是驾云向前。 木公本想向前对杨戬提一句,他该去凌霄殿中谢恩,也该去通明殿中报个名号。 但他还未开口,就听到了李长寿传声,言说杨戬之事算是特例。 今日杨戬砸了灵山、扬了名声,最后又接下了天庭封赏,本身就已为天庭增了不少威望,算是立下功劳。 东木公略作思索,对着杨戬拱拱手,笑道: “清源妙道真君,可否与我言说一二。 我为天庭木公,云华仙子当年入天庭诸多事,皆是经我之手操办。” 杨戬睁开双眼,起身对东木公拱拱手,目中带着几分疑问。 “木公有何指教?” 东木公温声道:“你今日名扬洪荒,今后前途不可限量,当真是为你娘亲争了一口气。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但凡有为难之处,还请务必对贫道言明……” 言说中,东木公传声道:“你莫怪长庚这般安排你,实际上长庚为你之事东奔西走,百年不安。 长庚就是这性子,万事求稳,能不出现变数就要全力避免变数,这才把你修行路一手包办。 但他真没图谋你什么,也没利用你做什么……当然,他确实在这件事上,想用你的怒火,去给阐教和西方教增加一些缝隙。 这也不能怪长庚,西方教确实做事不地道,当年还意图渗入天庭,借你母亲算计玉帝陛下。” 杨戬不由抿嘴皱眉,看着眼前这有点唠叨的木公,又拱拱手,问: “可否请木公帮我问候母亲一声?” “你不如进去一趟,与你母亲谈一谈。” 东木公看向远处飞来的数道身影,温声道:“我知你心底有火气,此时能如此平静,也足可证明你道心坚韧。 唉,换做是老夫,若是被夹在大势之间,从出生开始就被算计、安排,道心早就崩溃了。” 杨戬:…… “晚辈还是在此地等候。” 木公道:“其实没必要跟天庭闹得太僵,以后大家同殿未臣,还望多多关照。” 言说中,木公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 杨戬连忙推辞,但木公一句: “你今日若是能接走你娘亲,莫非要你娘去住草屋? 她可是天庭公主,玉帝陛下的妹妹,身份何等显贵。 这只是给云华的,并非是给你的,老夫当年也算看着云华仙子长大…… 唉,不多提了,我去禀告陛下,就说你心底有愧、不愿入天门,陛下也就顺势放了你母亲。 切记,眼下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你刚刚那句听调不听宣,已是犯了大忌,长庚当真要有的头疼了。” 言罢,木公摆摆手,将宝囊塞到了杨戬手中,转身朝西天门而去。 看着母亲长大? 母亲原本不是在凡尘中吗? 杨戬朝宝囊中看了眼,不禁皱眉。 天庭……好富裕…… 正此时,侧旁传来几声大笑,却是被广成子放出的太乙,与玉鼎真人驾云而来,玉鼎身后还有那满是激动的杨婵。 “哥!” 杨婵轻唤一声,急急向前,杨戬那一直紧绷的面容,露出了稍显虚弱的微笑。 暂不提这对兄妹团聚,且说太乙真人、玉鼎真人主动寻去了李长寿面前,玉鼎真人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李长寿还了半礼。 玉鼎道:“辛苦了。” 李长寿笑了笑,示意金鹏带着化身入内,本体自袖中飞出,将头顶的玄黄塔收回元神处。 至于,为什么一直顶着玄黄塔…… 上辈子骑车都要带安全帽,这辈子乘鸟总归也要有点安全措施嘛。 太乙真人叹道:“大师兄还是不想跟西方教翻脸,唉。” “算不错了,”李长寿传声道,“今日杨戬也打杀了一名西方教弟子,砸了西方教的山门,算是报了一半的仇。 稍后再暗中造势,落一落西方教威望,如此就可让西方教名声彻底崩掉。” 顺便,还能让阐教与西方教联手时,多一点‘脸面’上的顾忌。 ——这话自是不能直接说出来的。 玉鼎真人问:“云华仙子可能与他们兄妹团圆了?” “师兄莫急,我化身已去安排。” 李长寿笑道:“不过这也要看云华仙子的意思。 其实我觉得,云华仙子解了自身罪责,在天庭中安稳修行,能多捞些功德、年年蟠桃吃着,反倒是好过与儿女生活在一起。 孩子大了,总归是会有自己的想法。 不过他们一家屡遭曲折,定也是要相聚一段时日……对了,太乙师兄,你此前还想说什么?” “啊,其实当时并没有太多思路,今天的嘴也没什么即将涌出某些话语的冲动。” 太乙真人双手习惯性地揣在袖中,嘴角撇了撇,意犹未尽。 “贫道本来是想说,师祖曾言西方必将大兴,怕是当时师祖的话,大家都没听清,师祖说的应该是必将大兴土木。 就只能这般了,唉,始终难以做到此前妙句偶得的状态。” 李长寿:…… 在袖中默默地掏出了一只特殊的法宝,递给了玉鼎真人,叮嘱道:“这个该用还是要用上。” 玉鼎真人将此宝接过,发现竟是一颗湛蓝色的宝珠,连接着两条细长的长带,其上流转着五行之力,似是一件封禁类的法宝。 玉鼎真人惊道:“这是老君炼制之宝?” “不错,”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能否避免三教因为某些不必要的小事开战,就全仰仗师兄了。” “善,”玉鼎真人面露凝重之色,“为兄尽力。” 太乙真人在旁眨眨眼,总感觉…… 他被针对了。 …… 与玉鼎真人和太乙闲聊几句,化身也与木公一同进了凌霄宝殿。 李长寿一心二用,本体顶着老神仙皮的模样,到了杨戬面前。 杨戬面露警惕,下意识将杨婵护在身后,但好在没直接握住三尖两刃枪。 李长寿将飘在杨戬身后的宝旗收回,放入袖中,笑道:“真君可有空闲,与我一同去地府六道轮回地走一遭?” 杨戬略微皱眉,目中略有些抗拒。 李长寿一句:“去看看你们父亲。” 杨戬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带着杨婵就要前行。 李长寿道:“让玉鼎师兄将杨婵送入天庭,先与云华仙子团聚吧,玉帝陛下已在拟旨赦免你母亲之过。 六道轮回盘乃是天道宝器,与洪荒隔绝,非常人可入。” 杨戬犹豫一二,扭头看向杨婵,杨婵顿时双眼泛红。 她刚想开口说话,侧旁飞来一束流光,一根手指精准地点在了杨婵脖颈,熟练地用仙力托起了杨婵。 那手指之后,显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正是灵珠子。 “交给我,你放心!” 杨戬不由露出几分苦笑,低声道:“灵珠师兄,你全都知?” “这个……” 灵珠子不免有些尴尬,求救般的看向李长寿,后者轻笑两声,道一句: “走吧,早去早回,莫要让你母亲久等。” 杨戬低头一叹,先去找师父和师伯行礼,也没多叙话,就匆匆回返李长寿身侧。 李长寿在侧旁凝成一朵白云,盘坐在角落,杨戬盘腿坐了上去,神情终究落寞。 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的注视中,李长寿与杨戬隔着半丈间隔,驾云朝东海而去。 虽从天地四面都可进入幽冥界,但东海无疑是最安稳,遭遇伏击概率最低之地。 李长寿此时用本体驾云自是风驰电掣,又有仙力笼罩在两人身周,不闻风声、不觉颠簸。 沉默了半路,一直到东海之上。 “是不是感觉很无力?” 李长寿缓声问。 杨戬一怔,扭头看向侧旁,但鼻尖发出了一声代表肯定的“嗯”。 李长寿笑了笑,抬手在脸上滑过,恢复成了青年道者的模样,白发在飘舞中渐渐染黑,又被一条发带自行束缚。 “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多见谅,”李长寿道,“但天庭真的太需要一个能与大能争锋的后起之秀。 这代表了天庭的希望,也代表了这天地的希望。 由你自身经历出发,你觉得,天地秩序与生灵所追求的自由之间,该如何调和?” 杨戬微微皱眉,问:“天庭仙神都喜欢这般聊天,一言不合就考教旁人吗?” “并不,”李长寿叹道,“只是我想多了解你心底想法罢了。 罢了,作为一点赔礼,给你些隐藏福利。” 说话间,李长寿袖中飞出一颗颗留影球,漂浮在杨戬面前。 杨戬仔细看了一阵,很快就被其内内容吸引,开始逐一查看。 那是某天帝下凡历劫时,与命中摆脱不了的青梅竹马,以及凡人准妹夫的书院日常。 少年嬉笑怒骂,不知忧愁滋味。 李长寿缓声道:“陛下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冲动、不能过于表达,甚至要时刻表现的神性更多一些。 三界太大,天庭想要在三界建立起守护弱者的秩序,需要一个不会感情用事的天帝。” 杨戬应了声,沉浸在那些画面中,久久不能回神。 李长寿笑了笑,也没多说,带着杨戬一路疾飞,过幽冥、入酆都,顺利抵达六道轮回盘之内。 李长寿带着杨戬向前,对大德后土见礼; 大德后土引来已修补完全的杨天佑之魂魄,便与李长寿一同消失不见。 暂不提杨戬与杨天佑父子之间再次相见的情形,大抵也只是相顾无言泪千行,一个跪下行礼,一个泪流满面。 且说李长寿被后土娘娘带走,其实就在数百丈之外,隐藏起了行踪。 “杨戬倒是颇为适合八九玄功,不过这么短的岁月,就已到了这般层次,”大德后土柔声道了句。 李长寿在旁含笑点头,言道:“他毕竟是大劫之子。” “那你呢?” 后土娘娘眨眨眼,温柔中带了几分俏,“你都已将我所创功法直接修行圆满,这才过多久,也是让人颇感脸上无光呢。” 李长寿顿时尴尬的一笑,忙道:“全凭娘娘赐下的祖巫精血。” 后土笑而不语,轻飘飘揭过话题。 “紫霄宫中,老师可与你说了大劫之事?” “嗯,”李长寿点点头,“倒也是有些棘手。” 后土思索一二,似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老师可说了盘古神残存意志之事?” 李长寿皱眉道:“娘娘也知此事?” “我离着天道颇近,自是能感应天道变化。” “那娘娘的意思是……” 后土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无奈,低声喃喃道:“若是为天地生灵计必须抹除父神残存的意志,也只能这般了。” 李长寿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后土娘娘请求自己护下那道意志化身。 后土娘娘问:“七情她们近来如何?” “游戏人间,自是安然无恙,”李长寿笑道,“娘娘不必挂念,七情化身一直在商部落范围内活动。 待她们玩的腻烦了,我便带她们去天庭修行。” “有劳你了。” “能为娘娘做些事,也是晚辈的福分了。” 后土摇头轻笑,注视着那边杨戬与杨天佑的身影,似乎陷入了思索。 让李长寿颇感意外的是,杨戬并未多干涉杨天佑轮回之事,且并未问询杨天佑转世身之事。 杨天佑终究已经逝去。 在六道轮回盘中,送别父亲魂魄,杨戬久跪不起,也不知是否流下了男儿泪。 李长寿自是不会亏待杨天佑,让阎君好生安排了他下辈子的福源福运。 而下辈子是做凡人,还是修行,也由杨天佑自行决断。 让李长寿感觉这家人有点奇怪的是,杨天佑又主动对阎君提出,隐藏他转世的一切消息,与云华、杨戬、杨婵斩断了关联。 李长寿:…… 这家人,就很奇怪。 六道轮回盘内,李长寿站在侧旁等了半日,杨戬方才默默起身,低声道: “师叔……多谢。” 李长寿笑了笑,虽然更想听到的称呼是‘星君’这般。 “起来走走吧,你我心平气和谈一谈,”李长寿温声道,“其实我也很反感,总有人喊着这是为你好,擅自安排你我命途。 也知,你对我的意见怕是万年也不会消除。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今天我与你好好聊聊天庭之事。” 杨戬皱眉道:“天庭之事,具体与我何干?” “你以后就知道了,”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了一只被重重禁制包裹的锦囊,笑道,“可否替我保管此物?” 杨戬面露凝重之色,注视了宝囊一阵,将宝囊接了过来。 李长寿道:“莫要轻易示人,便是你母亲、师父、妹妹,都不可让他们知晓,也不要随便打开。 此物关系重大,里面也没什么宝物,只是我的一些话,一些计策。 假如有一日,我离开了这天地间,而天地、天庭遇到了难以化解的危难,或是你觉得,自己再次陷入此前被我一路掌控的绝望心境,其上的封禁会自行消散。 那时,你可打开看一眼,里面有我留给你的锦囊妙计。” 杨戬问:“为何要给我?” 李长寿笑了笑,这笑容很轻淡,却印入杨戬道心了。 “因为我信你,因为你是杨戬。” 杨戬默默握住那宝囊,将其贴身存放,对李长寿郑重点点头。 “走吧,聊点其他的,”李长寿温声道了句,对杨戬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戬看了眼李长寿的侧脸,目中少了些许敌对,多了几分敬佩; 两人在这与三界隔绝之地畅聊时,李长寿那些关于秩序、关于生灵,关于强弱、关于均衡的道理,让杨戬眼中的钦佩越发明显。 ‘或许,该重新认识下这位天庭权臣。’ 杨戬如此想着,与李长寿的间隙,不知不觉就被埋在了心底,暂时忽略。 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太白星君的忽悠,确实……防不胜防。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很多事你无法去跟不能理解你的人解释,而世上能理解你的人,其实只有一二知己。 所以,有时候不必多说,多做就是了。’ 耳旁回旋着那个男人离开前的嗓音,杨戬微微皱眉,神情有些凝重。 这,就是太白金星吗? 西天门前,刚回返了此地的杨戬,注视着李长寿身形消失的方向,久久未能回神。 一个看起来没什么老态、但话语中却满是沧桑,仅是一言就让人深思的青年道者; 一个慈眉善目却让人感觉深不可测,仿佛与天地相融,与其为敌只觉得毫无下手之处的天庭老神仙; 还有一个,似乎隐藏在这两者之间,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种清静淡泊,对凡事不太在意的太清弟子……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太白金星? ‘不被人理解吗?’ 杨戬眉头紧皱,站在那莫名有些怅然。 拔剑四顾,心唯茫然。 他今后,该如何做,会如何行,又会走上哪条路径,这路径又通往何处? 前方,云华仙子与杨婵,连同玉鼎真人、太乙真人一同驾云而来,其后还有一队捧着各类锦罗绸缎、挑着一只只宝箱的天兵。 ——此前杨婵虽被灵珠子打晕,却还是被玉鼎、太乙带去了云华仙子处。 玉鼎真人此举也算代表阐教表态,让云华仙子能稳稳地脱离被囚禁之‘苦’。 顺便实地看了看,云华仙子居住环境确实颇为舒坦。 杨戬向前走了两步,旋即停下步子。 云华仙子双眼泛着泪光,小声喊一句“戬儿”,驾云匆匆向前,张开手臂想要将自己儿子拥住。 但杨戬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撩起已经破败不堪的道袍下摆,对云华仙子跪下深深一拜。 云华有些手足失措,侧旁杨婵也懂事地跑到了杨戬身后,对云华仙子跪伏行礼。 “你们这是作甚?我儿快起身来,是娘亲没用拖累了你们……” 西天门前,不少天兵天将看到这一幕,也是各生感慨。 太白宫深处,换了个趴着的姿势,在云床上吃着果干瓜子看铜镜的灵娥,此刻也是低头擦了擦眼角。 真好呐,一家团聚了…… 师兄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虽然师兄性子麻烦了点,做事瞻前顾后的,但终归是个慈悲心肠,有情有义的很呢。 嗯! 泛洪荒概念生灵中师兄是最棒的不接受任何反驳! 紧接着,灵娥幽幽一叹,注视着铜镜中所显的西天门画面,呆呆地出神。 她却不是师兄心底最优秀的女仙…… 画面中,龙吉公主代表瑶池王母赶来祝贺,她身后有两排仙子,手中捧着各类流光溢彩的礼物; 敖乙和金鹏也驾云缓缓而去,背后跟着几名天兵,同样托着少许礼物,自是代表太白宫过去贺礼。 灵珠子与卞庄也从远处赶来凑热闹,两人就简单多了,就带了点口头祝福。 若说礼物,卞庄倒是可以给杨戬发张自家生意的‘万年卡’,但就怕被太白星君和玉帝陛下吊起来刮…… 到得西天门前,卞庄看到那柔柔弱弱的杨婵就是眼前一亮; 但随之,他想起了杨戬一人冲杀数十万道兵的英勇身姿,又觉得自己可能会有负佳人,在心底推演了一段美好岁月后,低头再不敢多看。 他单方面宣布,自己与杨婵有可能会情投意合,但终究是抵不过外部压力,只能说有缘无分。 想着想着,还把自己整伤感了…… 这么多年,自己在天庭中见到了这么多仙子,积累了那么多的本领,却连仙子的小手都没拉上,更别说是与谁修得同床度。 ‘等修成金仙,本将军一定要告假三个月,回家中省亲!’ 早年不知好滋味,而今已是色批人。 痛心疾首不足表,何时才能…… “对了,”灵珠子突然想到了点什么,看了眼卞庄,“此前长庚师叔曾说过,你想成金仙有些不易,体内杂阳太重,道心杂念太多。” 卞庄顿时紧张了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咱如今最大的奔头,可就是修成今年得长生了。” 灵珠子露出几分微笑,言道:“师叔说,他最近在琢磨一种为你量身打造的功法,好像是叫什么葵花玄功。” “当真?” “当真,我也是见到了杨戬师弟而今修为境界,颇有些感慨,突然想到了此事。” 灵珠子目中流出几分羡慕,笑道:“能得长庚师叔亲自指点,果然非同寻常。 我如今都远非杨戬师弟对手了,也当想点办法才是。” 卞庄顿时拍拍胸脯,“若是星君大人赐法,咱们兄弟二人当同享之!” 灵珠子眼前一亮,但随之摇头道:“不必,个人缘法不同。” 但眼底,终归是有些郁闷。 两人闲聊时已到了西天门处,不少仙神驾云赶来此地,在天庭新贵眼前混个脸熟。 这杨戬…… 明眼人谁看不出? 这就是玉帝陛下与太白星君在全力培养的天庭战将! 甚至就连‘听调不听宣’这般狂言,玉帝陛下都笑着应了下来,眼底满是长辈的慈爱关怀! 此时杨戬还有些年轻气盛,待太白星君稍微打磨打磨杨戬的棱角,修为再有进境,杨戬在天庭中,必会是一员大将。 不多时,西天门前也热闹了起来,杨戬略有些局促,但在太乙真人提醒下,并未直接转身离开。 像杨戬这般情形,多结些善缘总归是好的。 与西天门处的热闹不同,此时凌霄殿被金光包裹,格外的安静。 浓郁的天劫之力,将此地完全隔绝开来。 白衣玉帝坐在白玉台阶较高处,看着下方这两个天庭老神仙,时不时就轻笑几声,心情颇为舒畅。 “痛快,痛快啊!” 玉帝啧啧笑着,“那阐教十二金仙赶过去作甚?吾本都已准备随时现身,去与西方教那二教主对峙。 也刚好在外甥面前,显露下吾的威风! 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寿看了眼东木公,后者顿时会意。 ‘扫玉帝陛下性’这般不讨喜的活,当他这个天庭老臣来办。 木公劝道:“陛下,圣人终究是圣人,咱们还是不能太过大意。” 玉帝的笑意顿时收敛了几分,笑道: “是吾近来有些太过顺利了,也是多亏了长庚爱卿;今日灵山的种种应对,长庚怎么看?” 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怕是要出事了。” 玉帝和木公同时面露正色,皱眉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拱拱手,面色有些凝重,心底斟酌着言辞,缓声道: “陛下可还记得,龙族此前的遭遇? 那西方教在天庭受挫,转身就召回了地藏主持大局,对龙族发起了奇袭,攻破龙族东海海眼,让龙族高手死伤惨重。 此次灵山吃了这么大的亏……在他们看来,绝对是要想办法找回些场子。” 东木公忙问:“长庚觉得,他们会报复天庭?” “杨戬会有麻烦?”玉帝如此问了句。 李长寿却道:“杨戬应当不会被针对。 自今日灵山之事可见,西方教与阐教已比此前亲近了不少。 无论下方弟子如何摩擦、如何出矛盾,其实与谁联手,都只是圣人一句话。 那不在乎面皮的西方教二教主,今日暗中出手将杨戬击飞,杨戬竟连轻伤都没,只是吐了口郁结之血,足可见西方教对阐教之善意。 小神觉得,杨戬接下来就算是搬去灵山前长住,他一家也是安然无恙。 反倒是西方教会派人赔礼、致歉,并推出一二替死鬼,说是其自作主张、再言说西方教与天庭的旧怨,点出他们是针对天庭,并非针对杨戬,从而做戏给阐教看。” 李长寿话语一顿,又微微摇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玉帝叹道:“这般事,西方教自是能做出的……唉,大教之争,咱们天庭如今看似得势,却依然无法影响圣人大教。 终究还是天地间的配角。” “陛下莫要这般想,天庭如今虽得势,但只是有了框架,尚未有足够的实力去这般言说。 当下还是应慎言慎行,与大教保持距离,又释放善意。”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道:“小神觉得,这西方教或许会在几个方面入手,对咱们天庭出手。” 玉帝眼前一亮,笑道:“就知长庚早有应对,快快讲来。” “其一是利用龙族腐朽抹黑天庭,其二是在三千世界中反攻仙盟,其三就是、嗯……小神不好说。” “怎么还不好说了?”玉帝奇道,“但讲无妨,你我之间还用这般顾忌吗?” 李长寿看向东木公,尴尬的一笑。 东木公先是怔了下,随后便面露恍然,旋即有些慌了手脚,喉结都在轻颤。 木公抱着自己还能抢救一下的心态,小声问:“长庚你是说,西方教要报复咱们天庭,很可能对、对我出手?” “不错,”李长寿缓缓点头,玉帝也陷入沉思。 木公:…… 一个硕大的危字,挂在了木公脑门。 “这、这可如何是好?” 木公颤声问了句,随之双腿一软,跪在玉帝驾前,高呼: “老臣薄命! 能为陛下效劳这般岁月,已是心满意足,愿自领一死,免遭旁人算计,落了天庭颜面!” “胡闹!” 玉[123 ]帝皱眉轻喝,又温声道: “木公且起身,吾若是连你都护不住,这天帝不做也罢。 这只是长庚的推测,并非就是西方教已要对你下手了,而且你只要在天庭之中闭门不出,谁又能算计到你头上?” 随之,玉帝对李长寿皱眉瞪眼,示意李长寿赶紧安抚下这位天庭老功臣。 李长寿忙将木公搀扶了起来,劝道: “木公莫急,你是长生金仙,又有天庭神权相护。 当前只是存在针对木公的可能,大概也就一二成,稍后请陛下半封五大天门,查明仙神兵将出入,有陛下坐镇凌霄宝殿,谁人能欺辱木公?” 东木公这才稳住了心境。 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圣人化身一巴掌拍成肉饼,依然是愁眉不展,心神慌乱。 李长寿与玉帝各自劝了几句,李长寿就将如何提防西方教出手的计策,简单说来。 针对木公,天庭严防死守,木公不去外出,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而针对龙族的问题,天庭也只需提前发一封告诫檄文,让龙族自省自查、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局面,摆明天庭的态度就可。 至于三千世界中的乱战,天庭其实鞭长莫及,只能提前提醒,顺便多给点丹药灵石这般‘斗法消耗品’。 且,越是混乱的环境,越适合临天殿崛起。 这也算凡事有利有弊。 李长寿又进言了几件天庭发展之要务,玉帝接连应了下来,看东木公患得患失,这次便将主要事务都交给了木公处置。 李长寿对此…… 暗中点了个赞,并对木公投去了鼓励的眼神。 这次天庭三巨头暗戳戳议事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讨论如何利用杨戬砸灵山之事‘宣传造势’,借灵山继续提升天庭威望,招揽更多高手进入天道序列。 说到此事,李长寿就不得不举荐一人,自是那昆仑山中度厄真人。 天庭这些年放出去的很多消息,都是度厄真人掌握的第一手讯息,这些消息传播的速度,那叫一个迅猛无匹。 几次都让李长寿在各处安排的‘小度厄’们措手不及。 顺带一提,季无忧的转世身,也早已安排去了昆仑山中。 李长寿自是去送了掌门一程,但当时事务繁忙,没能亲自给掌门安排‘下辈子’,还是多亏了两位阎君亲自出手,设计了一个不错的投胎蓝图。 当目送掌门走入轮回盘后,李长寿问了一嘴掌门下辈子姓谁名谁,当他听到了那‘郑伦’二字,又掐指推算自身记忆,一时间竟…… 无力吐槽,无法克说。 这不就是哼哈二将中的哼将吗? 换而言之,掌门从一个普通金仙,洪荒金仙战力基本单位,一跃……成了封神榜上注定有名的天庭未来门神之一,哼将? 下辈子注定要入劫。 此事到底是好是坏,李长寿一时间也无法评说。 前辈自有前辈福,他这个后辈,也无法多管。 …… 其实,李长寿绝非是在吓东木公,他此前就推算过各类情形。 当‘杨戬大闹灵山’事件发生时,九成可能,天庭会遭西方教全面反扑。 大部分天庭仙神此刻都下意识觉得,已经被天庭怼习惯的西方教不足为惧,但李长寿自始至终,就没放松过半点心弦。 毕竟是能在搞死蒯思道人后,依然注视了仙霖峰百年的男人。 西方教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先有他这个太清弟子砸了西方教山门,而后又有阐教三代弟子砸了西方教山门,这般自会让西方教的威望一落千丈。 威望如何得来的? 只能是打出来的。 各个洪荒仙道势力,大都会用仁义二字做面旗帜,但各自的地位却非嘴上高呼仁义道德就能得来,依仗的,依然是神通法宝。 天庭让西方教连续吃瘪,西方教无论是出于自身内部稳固,还是出于在外的名声地位,以及接下来顺利与阐教联合,都必须‘秀一秀’肌肉。 不敢出手的圣人,将会是洪荒最大的笑料,西方教也会逐步分崩离析、离心背德。 虽然没人敢正面笑。 而天庭中,西方教动谁受益最大,且代价最小? 答案显而易见。 再加上,东木公命里就有纯阳劫,李长寿着实担心东木公会在这次西方教的反扑中遭了灾,这才当着玉帝的面着重提醒。 于是,自凌霄殿内议事之后,东木公就开始越发惴惴不安,每日都有些疑神疑鬼。 木公府邸的大阵加了几层,还暂时搬到了李长寿的太白宫附近; 木公府内的众天兵天将,也换上了木公信得过、自身培养出的精锐; 而木公府内的几位夫人,被木公告知近来不可与他大被同眠,这让她们同样惴惴不安了起来。 但好在,木工时刻不记天庭事务,除却自己的府邸,就是在通明殿中活动,开始了两点一线的天庭劳模生涯。 李长寿对此倒是颇为满意,一直忙碌了数十年的他,也总算可以休个假。 西方教的反扑,他自是提前几十年,就做好了全面的应对之法。 在小琼峰修行了数月,李长寿也出现在了棋牌室中,或是与灵娥、伶俐、龙吉凑个桌,或是与灵娥多增进些感情,笑闹中督促灵娥修行,给灵娥以悟道点拨。 顺便,帮她克服下‘蒸汽’属性。 难得闲下来,李长寿也把去三仙岛拜访提上了日程。 杨戬之事告一段落,李长寿也算是放下了一件心头事;唯一耿耿于怀的,自是有关当年那只被自己错过的天眼…… 仔细想想,确实是亏了。 可惜,帝江本源精血只剩下最后一滴,李长寿也不想在自己身上‘浪费’掉。 ——他前后已用了两个半的祖巫精血,此时再用,效果已十分不明显。 这日,李长寿换了身衣袍,将本体藏在化身中,化身扮作天将模样,拿着自己的令牌,就要低调出天庭,去三仙岛逛逛。 刚飞出小琼峰,行到太白宫,心底却突然心血来潮。 这次,宛若微风拂面,太清道韵在缓缓流转。 九天之上,太清圣人拨弄道弦; 太白宫中,李长寿心底缓缓泛起了一幅画面…… “这是……” 天外玄都城,玄都大法师长发披散,背靠太极图悬浮于玄都城上空,抬头眺望着那无边无际的黑影,以及黑影正中,那道有些低矮的身影。 大法师脚下便是洪荒天地的入口; 此刻,太极图的威能已发挥到了大法师能催发的极致,玄都城空空荡荡,道兵已死伤殆尽。 那身影…… 妖师,鲲鹏?! 第五百六十七章 驰援玄都城 “唉。” 幽幽的叹气声伴着悠悠的白云,消失在了攸攸天际。 天宫中的天空从不会显得低矮,但属于木公的那份情怀,此刻就只有堵闷。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西方教惦记上了,上了西方教的算计名单,东木公那颗原本已经颇为淡定的道心,就禁不住各种荡漾。 如果不是没办法了,谁又想做劫灰?谁又想葬下长生道果呢? 可洪荒天地间圣人最大,倘若西方教圣人对自己出手,自己能做什么应对? 从凌霄宝殿中听到了太白金星分析后续事态发展,木公的心,就…… 拔凉拔凉的。 仿佛每时每刻都有一个嗓音在他耳旁环绕: 没救了,等死吧;该吃吃,该喝喝。 ‘自己,要不要努力留个子嗣?’ ‘要是自己被西方教算计死了,几位夫人应当会被天庭善待吧。’ 一入天庭深似海,从此逍遥是路人。 自己在天庭浮浮沉沉这么多年,是否已忘了修行的快乐。 没办法了…… 木公思前想后,犹犹豫豫,兀自强撑了半个月,最后还是没忍住,出现在了太白宫前。 调整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无比憔悴;再注意一下颤音,用苍老嗓音外加尾音颤动,能有不错的感染力。 吸气、提着华袍下摆、向前小步跑动,到得太白殿前,就是一声呼喊: “长庚救我!长庚救我……嗯?” 木公话音戛然而止,抬手捂着被撞的鼻尖,看着前方那显露而出的层层光壁,不由怔了下。 好厉害的防护大阵,竟能将自身波动完全隐藏起来。 木公正惊讶,旁边一众天兵天将也不敢多看,一个个装木头人。 东木公在外等了一阵,又禁不住主动呼喊: “长庚?长庚可在家中?” 奇怪,长庚外出也会留下纸道人,这次怎么一直没动静。 太白殿内,闻讯而来的灵娥,瞧着阵外那挺着脖子东看西看的老神仙,想着自己师兄的叮嘱…… ‘为兄这次外出,稍后有可能来不及分神,若有人来寻,你就告他们我在闭关紧要关头,无法打扰。 切记,你自身也要小心谨慎,莫要引起旁人注意,天庭正是不安稳的时候。’ 灵娥禁不住拽了拽头发,师兄这又是让自己知会旁人…… 这咋办嘛? 心底灵光一闪,灵娥眨了眨眼,转身飘回小琼峰。 不多时,娇小玲珑的熊伶俐扛着一块青石匆匆而来,灵娥从内关闭防护大阵又立刻开启,熊伶俐随手将那青石对着木公砸了过去。 东木公先是一愣,随后便淡定一笑,他好歹也是一名金仙,左手淡定地举起,摁向前方飞来的青石。 遥想当年,人族战场风姿勃发; 回望上古,笑谈之间斩妖斗…… 咔! 一声清脆的声响,不少天兵天将齐齐一惊,但好在那青石稳稳落在了木公身前三寸。 东木公淡定地将左手背在身后,左手臂的不自然反折被宽大的袖袍遮掩,此刻虽然面色苍白,但依然带着前辈高人的微笑。 青石上书: 【太白金星闭关正值紧要时刻】 木公了然地点点头,笑道:“那我稍后再来,稍后再来。” 言罢,木公转身飘然而走,背影丝毫不乱,让不少天兵天将感慨万千。 不愧是天庭资历最老的文臣。 李长寿去了何处? 自是玄都城。 杨戬之事刚了,李长寿还没休息多久,就接到了自家老师的‘传画’。 当时,李长寿并没有着急赶过去,而是让金鹏带上自己的纸道人,赶去距离玄都城不算太远的大千世界,不惜成本,建造单向挪移阵的‘落点’。 而后,李长寿命临天殿暗中协助,在距离五部洲之地不算太远的大千世界,建造单向挪移阵的‘.asxs.’。 挪移阵为单向,‘.asxs.’距五部洲、‘落点’距玄都城,都保留了足够的缓冲区间,省却了大概九成五的路途。 如此,既可达到快速支援玄都城的目的,又不会在玄都城被攻破的情况下,让这座挪移阵被外魔利用。 这就是他在‘稳’与‘效率’之间做出的均衡。 随之就是最关键的问题。 选谁去协守玄都城。 老师给的画面中,大师兄虽然狼狈了些,但太极图镇住了洪荒天地入口,大师兄自身法力充盈、状态还算不错。 如若不然,老师就不会‘传画’给自己,而是直接降临玄都城架烧烤架了。 道兵本就是神通凝成,死伤再多也不必心疼。 ‘老师为何不亲自出手抹杀鲲鹏?’ 李长寿心底泛起这般疑惑,但仔细想想,倒也能解释过去。 凡事老师都自己出手,还要他们两个弟子作甚? 鲲鹏突然发难,李长寿此前就曾考虑到了,但源于对大师兄的自信,且玄都城也非普通生灵可去之地,他也就没多管此事。 其实这事,还真是他一手引起来的。 先是在混沌海中干掉了鲲鹏的旧蜕,却并未按鲲鹏设想那般将这个消息在天地间扩散开来,让鲲鹏的假死计谋不攻自破。 随后李长寿为了算计弥勒,把鲲鹏第二元神之事捅了出去,反倒让鲲鹏的假死之计变得毫无意义。 其后,鲲鹏派了域外天魔杜书仁过来联络,在天道注视下,李长寿又直接拒绝了鲲鹏的‘邀请’,玄都城开始被域外天魔疯狂侵袭…… 李长寿虽不太明白鲲鹏到底要干什么,但此时已断定,鲲鹏与浪前辈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而鲲鹏,应该是对自己这个浪前辈的同乡人感兴趣。 可惜…… 李长寿此时借势天道而行,受道祖器重,自当极力避免与浪前辈产生任何关联。 鲲鹏此举,意欲何为? 李长寿很快就得出了……三个还算靠谱的可能。 第一,鲲鹏与西方教暗通款曲,主动现身帮弥勒洗白,或是行调虎离山之计。 第二,鲲鹏想趁乱搞事,对洪荒天地施压,借六圣‘内斗’,从中得利。 第三,鲲鹏想把他引去天外。 因为之前有杜书仁‘鲲鹏让我给你带个话’之事,这三种可能,反而第三种可能性最大。 若如此,一个大问题随之而来。 假设太清老师对远古至今一切事都完全知晓,老师直接给他传递这般画面,而非那个【去】字,是否代表着,老师也想让自己去见鲲鹏? 这当真是大问题。 李长寿对太清老师无比敬重,在他眼中,太清老师的倾向就是当年事的‘是非对错’。 联想到,太清老师曾出手遮掩那本‘年记’…… 李长寿心底也不由有些茫然。 浪前辈与鸿钧道祖,到底谁是对、谁是错? 准确来说,谁‘对’的成分多一点? 一件事从不同的角度分析能得出不同的结论,除了【纯粹的恶】、【恶念驱动的欲】、【无止境的贪婪】,并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 “该请谁去玄都城帮忙?” 李长寿思索一二,很快就有了人选。 去玄都城的人选最重要的是道心坚固,不会被外魔所趁。 自己能请动的高手中,道心较为坚韧者,赵大爷自是算一个,本身也没太大的执念,定海神珠应对大场面也十分合适。 赵大爷出场,金灵圣母自不可能落下,夫妻双双除妖魔嘛。 云霄…… 李长寿下意识就想回避这个道号,不愿让云霄去天外涉险,但若论道心坚固,云霄绝对是道门弟子中排行前五的存在。 若对此视而不见,偏心偏到紫霄宫了快! 故,李长寿发玉符时,也将一枚玉符发去了三仙岛。 几枚玉符发出去,李长寿就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 若自己带太多截教仙去玄都城,三界爆发大战,岂不是直接害了截教? 嗯,均衡一下。 李长寿将目光转向了阐教,一道玉符发去了玉虚宫,一道玉符发去了乾元山。 上辈子的老常识了,一个优秀的团队,必须有稳定的开团点、稳定的嘲讽点,才能掩护主力输出们倾泻火力。 太乙真人,重中之重。 不过半日,第一批支援玄都城的高手,在单向挪移阵的‘.asxs.’聚齐。 截教由金灵圣母大姐头领队,赵公明、云霄仙子、龟灵圣母一同前往。 阐教则是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 ——李长寿传去玉虚宫的玉符,只是言说玄都城告急,想让太乙真人、玉鼎真人一同赶去助阵,并未要求额外助力。 人教弟子少,也就李长寿自身,外加已在挪移阵另一端等待的两只坐骑。 众高手相聚后,李长寿简单介绍了玄都城的情形,点明疑似妖师鲲鹏现身,又将一批清心丹药分给了众仙。 虽各位都是洪荒大能,但人教出品的灵丹,也算稀罕物。 一听鲲鹏,金灵圣母等人的面色无比凝重,知晓今日之凶险,打起十二分精神,各自迈入了挪移大阵,跨过层层乾坤。 只是这一次挪移,两边挪移阵的灵石直接破碎,耗费的宝材价值,能让度仙门的护山大阵运转千年。 远距离挪移虽方便,但确实败家; 若此时的太极图能分出部分威能在玄都城之外,李长寿也不会如此‘浪费’。 早已等候多时的金鹏,将自己身形化作百丈大小,驮起了各位大能。 白泽化作瑞兽模样,站在金鹏脑门,头顶的三只七彩长羽轻轻飘荡,感受着前方的吉凶。 李长寿想了想,突然道:“此次,我不便直接露面。” “怎么了?”赵公明关切地问。 李长寿道:“鲲鹏有可能是在找我,而我并不想被他寻到。” 太乙真人眼前一亮,笑道:“你竟连鲲鹏都能勾搭上?” “粗鄙之语!什么叫勾搭? 只不过是此前与仙子一同外出,杀了这鲲鹏的旧蜕。” 李长寿甩了甩衣袖,又看向身旁静静而立的云霄仙子,笑道:“仙子,可否借云袖于我躲藏?” 云霄对此不以为意,抬手将流云袖撑开,示意李长寿尽管入内。 李长寿身形一跃而起,但在跃起的过程中就缩小成三寸长短,钻入了云霄袖中。 如此,接下来既可暗中观察,又可将玄黄塔给云云套上了。 云霄仙子似是后知后觉,李长寿的本体跳入她袖中之后,她方才意识到,这般已是过于亲近。 尤其是,李长寿在她手臂旁还不太老实,时不时蹭一蹭、戳一戳,让她脸颊略微有些泛红。 李长寿此时也是感慨连连。 他身形缩小,近距离观察云霄仙子的手臂肌肤,发现…… 仙子的肌肤果然是没有毛孔的! 且说一行高手匆匆赶到天道壁垒的缺口,到了一口黑洞洞的虚空旋涡前。 白泽道:“前路小凶,各位当心。” 云霄仙子袖中传出一声: “白先生与金鹏在此地做策应,稍后若有漏网之鱼,或是难缠的域外天魔,若不能截杀也要尽力拖延住。” 白泽与金鹏各自答应,在旋涡前助力。 金灵圣母道:“备好神通、祭起法宝,前方怕是有一场硬战。” “善。” “善。” 当下,金灵圣母召出龙虎如意,现出六臂化身,一条条玉臂手持各类斗法重宝。 太乙真人召出九龙神火罩,九条火龙笼罩身周各处。 云霄仙子取出混元金斗托在左掌掌心,右手轻轻戳了下左侧衣袖,示意某天庭权神安分些,莫要让她分心。 赵公明祭起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手中握住了金木鞭。 李长寿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此时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与赵大爷之间多了几分联系,灵力运转更为如意。 仔细想想,普通天庭权神平时借用玄黄塔、离地焰光旗、乾坤尺,心底就会出现一场场相声。 赵大爷有二十四颗珠子,若每个珠子的灵性独立,那岂不是…… 想想就阔怕。 玉鼎真人头顶现出那只熟悉的玉鼎,又有七彩斑斓的光芒笼罩在太乙真人元神处。 防止倒坦,绝对好评。 黄龙真人看了看龟灵圣母,本以为能找到一点安慰,却见龟灵圣母此刻笼罩在浅绿色的柔光中,手中握着一把玉笛,身后悬浮着十多件乐器。 龟灵圣母自身散发着一种清正气息,酝酿着阵阵元神波动。 真·对域外天魔隐藏高手。 黄龙真人:要不,贫道也在外镇守? “冲!” 金灵圣母一声轻喝,六道流光冲天而起,砸入前方旋涡。 黄龙真人嘴角抽搐了两下,化作了第七道光…… 这旋涡之中有着浓郁的天道之力,似乎跨越了层层阻隔,又似是穿越了无尽乾坤。 李长寿仔细体会,感受到了一条条大道被稍微扭曲后产生的奇异波动,体会到了天道之缺所蕴含的种种奇妙。 仙识被压在身周无法朝外探查,六识大部分失效,只有双目能看到在黑暗中微弱闪过的流光。 天道之力浓郁到让人感觉有些压抑,但李长寿心底感悟丛生,被他隐了下去。 空明道心,开! 前方豁然开朗,李长寿的仙识立刻朝着各处蔓延,看到了此刻玄都城的大战。 他们是从太极图正下方冒出来的,太极图缓缓旋转,阴阳二气笼罩此地,将无数砸来的黑气搅碎、震开,自身竟是毫无震颤。 这也验证了李长寿此前所想…… 只要太极图在此地,域外天魔就攻不破玄都城最后防线,鲲鹏不可能不知此事,他现身带域外天魔猛攻玄都城必有所图! 而鲲鹏…… 李长寿在云霄袖中抬头眺望,隔着太极图虚影,看到了在正上方负手而立,被道道黑影拥簇的那道低矮身影。 太极图照耀下,混沌海边缘到洪荒天地边缘的虚空之中,数不清多少域外天魔拥堵在此。 而在这众域外天魔中,除却鲲鹏之外,还有几道身影散发着强烈的威压。 有半边身子躲藏在混沌海,自身似有万丈之高,腰身处有一根根七彩触角,隐隐呈现‘穿厚裙女子’轮廓的奇异生灵; 也有身形呈龙状,却生有一只只骨翼的恐怖凶兽; 更有形状随意、长相随心,自身散发着诡异的威压,甚至蕴含了数十种残缺大道的…… 先天神魔! 玄都大法师此时就盘坐在太极图正中,两道身影在他身周来回穿梭,尽力阻挡那些域外天魔对太极图以及他本身的冲击。 虽说双拳难敌四手,大法师也被变相困在此地,无法自天地入口挪开,但他此时不见伤势、应对也算颇为从容,大有能天长地久守下去的架势。 李长寿此刻并未做声,只是叮嘱几人不要暴露他也到了此地,暗中观察。 他感受到了自己师兄压抑的怒气,没有多思量,就对云霄仙子道了句: “云,伸手进来。” 云霄仙子右手探入袖中,接过了李长寿递来的乾坤尺与玄黄塔,纤指轻轻戳了下李长寿胸口。 李长寿顺势咳嗽两声,在云霄手臂旁趴下,转身两只手抱住那光滑的玉臂,传声叹道: “完了完了重伤了,这下没有一点好处是起不来了。” 云霄传声呸了他一下,嗓音轻轻柔柔,随即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即将爆发的大战上。 赵公明一声轻喝:“果然是鲲鹏!” 金灵圣母冷哼半声,身形最先冲天而起! 其余道门众高手各自亮起手中法宝,毫无阻碍地冲出太极图! 玄都大法师猛然睁眼,目中划过几分怒色。 云霄仙子一声轻喝:“师兄请接宝。” 那乾坤尺自云霄仙子手中飞出,化作灰色流光撞破数道黑影,冲到了玄都大法师身旁,被大法师举起的右掌稳稳握住。 大法师长身而起! 正此时,一口小塔飞到了大法师头顶,撒落万千玄黄气息。 “各位师弟师妹守住太极图就可。” 大法师淡定地道了句,随后仰头看向头顶的鲲鹏、神魔、众域外天魔。 一顶小塔悬浮在大法师头顶,撒落道道玄黄气息,将大法师的身形衬的竟是如此伟岸。 “这几天,打贫道打的可爽利?杂碎。” 第五百六十八章 鲲鹏之邀 好强…… 云霄袖中,李长寿看着那混沌海边缘的大战,心底禁不住泛起了少许赞叹。 两道流光在混沌海边缘极快地穿梭,每次对碰都能带起混沌海边的层层‘波浪’,无数黑影在各类扭曲无序的冲击中灰飞烟灭。 那是道则的震荡。 鲲鹏生有极速,只是在先天道躯状态的速度,就已近乎超出洪荒天地规则所容纳的极限,在混沌海边缘更是没有任何束缚。 这让李长寿颇为怀疑,之前自己正面干掉的鲲鹏旧蜕其实是个弱化版本。 大法师手持乾坤尺,头顶玄黄塔,执掌乾坤大道,以不断挪移的方式,勉强能跟上鲲鹏的身影。 二者互相追逐,大法师身影不断闪烁,玄黄塔镇压自身万法不侵,手中乾坤尺能在混沌海中划出道道缝隙。 鲲鹏的身影摇曳出道道残影,躲过乾坤尺的轰击,掌心凝着残缺道则之力,一拳一掌也能将玄黄塔打的轻轻颤抖。 显然,如今的妖师鲲鹏,比上古时更为强横。 激战刚起,那数头先天神魔有朝大法师包夹之趋势。 “你们守好太极图。” 金灵圣母低喝一声,身形化作一抹金光没入黑影之中。 瞬息间,剑痕划开天穹,一只玉如意绽出青龙白虎神兽之影,砸向两头先天神魔。 赵公明立刻追了上去,身周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晕染出无边蔚蓝,丢下一句“我去护着金灵”。 侧旁,龟灵圣母柔声道:“各位尽管出手,我自有办法护住此地。” 言罢端起手中玉笛,奏出了阵阵有些锋锐的笛声,将源源不断冲来的域外天魔炸成漆黑‘烟花’。 不止如此,青色流光自下方天地入口处流转,宛若树藤枝蔓迅速纠缠,转眼凝成一只巨大的龟壳,将洪荒天地的出入口完全封锁。 云霄仙子倩影一闪,已是出现在了众天魔之内,手中混元金斗光芒大作,一束束带着溯返本源之力的光束穿透天地,让那几头先天神魔下意识就要远离。 紧接着,玉鼎真人单掌遮天,那宽厚的背影流露出横扫乾坤的气势,看的黄龙真人心神激荡。 黄龙真人大喝一声:“贫道去也!” “哎,”太乙真人赶紧拽一把黄龙,“师兄去何处?太极图莫要失了人镇守。” 黄龙真人眨眨眼,太乙真人面容凝重地点点头。 黄龙真人嘀咕道:“要不,咱们在这继续守着?”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叹道:“风光是属于他们的,我们做些累活就是了。” 侧旁龟灵圣母笛声微乱,光洁的额头满是黑线。 道门高手现身,场面顿时逆转。 原本只能防守的玄都大法师开始追着鲲鹏猛打,金灵圣母等高手奔着斩杀先天神魔而去,与域外天魔一族拉开大战。 李长寿躲在云霄仙子袖中,本准备在云霄仙子陷入危情时随时现身,却发现…… 自家准道侣的实力,有点超乎自己原本的设想。 云霄不起任何防御类法宝,身周只是包裹着淡淡的云雾,身上长裙闪烁起清冷的仙光,但周遭那些源源不断冲来的域外天魔,靠近她身周百丈都会被直接融化。 ——此地是混沌海边缘,洪荒天地的完整道则还在,距离的概念依然清晰。 而云霄手中的混元金斗,此刻毫无保留地展露威能,一束束金光横扫千万里,大片大片虚空被蒸发干净。 不知大战几时,云霄身形出现在先天神魔‘天魔尊者’前方不远,美目之中寒光一闪,纤指点在混元金斗上; 一道金光宛若剑影,将那天魔尊者庞大的身躯溶解小半,那天魔尊者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身形骤然缩小,化作乌芒遁入混沌海。 漫天域外天魔随之溃败,那几头已节节败退的先天神魔也各自逃命。 能成为开天大劫的漏网之鱼,这些‘随便长长’的混沌海生灵的逃命本领着实不弱,几乎转眼就没了影踪。 此刻犹自激战的,反倒是大法师与妖师鲲鹏。 鲲鹏目中流露出几分狠戾,掌心凝出一颗漆黑光球,身形躲过道道随时能将他吞噬放逐的乾坤裂缝,对玄都大法师摁下了这一掌。 玄都城外,漫天黑芒乱闪,大法师身形暂时被堵。 一股宛若海浪般的道韵在混沌海边缘荡漾流转,鲲鹏那沙哑的嗓音伴着这股神念,在此地众道门高手心底响起: “那外乡人!” 本是在进行【域外天魔二期切片研究】的李长寿,闻言眉头一皱。 这个称呼,暗示性好强。 “想知道这个洪荒的真相吗?来混沌海中寻本座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长寿:…… 道门众仙:…… 基本可以确定了,这股中二大反派的味,鲲鹏绝对是浪前辈的‘直接关联者’无疑了?! 李长寿禁不住嘴角抽搐了一阵。 突然有种,想要替自己同乡前辈对洪荒土著生灵鞠躬道个歉的冲动。 混沌海边缘,鲲鹏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在黑芒爆发的瞬间,鲲鹏现出本体,那庞大的道躯竟超出了众仙视界。 随后,这道躯似乎哆嗦了下,瞬间消失在混沌海边缘,只留下道道翻涌的混沌气息,脱离了他们一切探查手段的边界。 这,才是真正的极速,一条大道上的极致! “唉……” 太乙真人负手而立,低声喃喃:“就这鲲鹏,便是某位圣人到了混沌海中,也不一定能胜过吧。” 黄龙真人额头冷汗都下来了,“慎言,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 太乙真人笑道:“咱们此时不在三界中,话语也不会被圣人探听,何惧之?” “这个,总归还是不要有这般念头。” 黄龙真人如此道了句,上方数道流光飞来,却是大法师等人自行回返。 太极图缓缓放大,将整座玄都城包裹。 大法师打了个手势,与道门几位来驰援的高手一同沉入太极图下,落在了一处还算平整之地,轻轻呼出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多谢各位师弟师妹,”大法师拱拱手,气息有些虚弱,“差点就撑不住了,老师的太极图,当真太耗法力。” 金灵圣母、黄龙真人带两教高手向前见礼,大法师潇洒的摆摆手,示意几人不必多礼,点出了七只蒲团。 赵公明沉声道:“这妖师鲲鹏,怎得实力强到了这般地步?” 云霄仙子略作思索,给出了正确答案。 “是始凤本源。” 见各位同门流露出好奇的目光,云霄仙子便将当初她与李长寿一同入混沌海中,结果遭遇鲲鹏旧蜕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云霄目中带着几分亮光,柔声道: “我们自混沌海回返时,他就曾言,那有可能并非是鲲鹏本体,而是鲲鹏用来迷惑洪荒生灵的旧蜕,鲲鹏窃取的始凤本源之力也没了踪迹。 此时想来,他的推断完全没有错……若论智计,怕是鲲鹏也不及他。” “咳,”赵公明在旁小声道,“二妹,收一收、收一收,这都快夸上天了。” 大法师笑道:“长庚的谋算确实是不弱的,是长庚通知你们过来吗?” 云霄袖中,李长寿探了个头,对大法师抱拳行礼,随后飞出袖口化作常人大小,笑道: “师兄这边遇到麻烦,我如何能不过来?” 大法师笑骂道:“那你刚刚为何不现身用你的均衡大道?若是能把鲲鹏留下,洪荒少一大患矣。” “这个……” 李长寿面露无奈之色,言道:“我并不想与鲲鹏碰面,免得受他妖言蛊惑。” 几位道门仙人对视一眼,各自想到了此前鲲鹏的喊话。 大法师纳闷道:“他称你为外乡人的缘由,你在老师身旁熟睡时,我也听老师讲过。 但他为何要让你去混沌海中找他?还说什么洪荒天地的真相。” 李长寿皱眉耸肩、双手一摊:“兴许是他寂寞了。” 众仙哑然失笑,却并未就此事多问。 洪荒规矩,打探旁人跟脚是大忌。 几位高手来都来了,自是不能对玄都城这烂摊子视而不见。 在赵大爷的倡议下,擅长符阵之道的太乙真人、黄龙真人,成了修补玄都城大阵的‘主力仙’。 总不能让他们白来一趟,总要创造点价值才是。 赵公明几人与大法师坐而论道,李长寿抬头见此地景色壮丽,各处废墟之中充斥着浓浓的‘洪荒人文’气息,就邀云霄仙子一同散步。 云霄自是欣然答应,与李长寿去城中逛了半圈。 李长寿道:“可否用混元金斗遮掩下我身形。” “嗯?”云霄有些不明所以,但见李长寿正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明难解之事,当下便取出了混元金斗,将他收入其中。 随之,一缕阴阳二气自行飘来,封在了混元金斗之外。 一如当年,齐源老道赴死、李长寿借口养伤,躲在混元金斗中完善自己的均衡大道时那般。 只是这次,李长寿并未召出自身大道,而是坐在那一阵发呆。 片刻后,李长寿低声骂了句鲲鹏,取出一只空白卷轴,开始写写画画。 浪前辈果然跟鲲鹏搞在一起…… 这很难让人相信,浪前辈是个‘良善’之辈。 也对。 浪前辈在洪荒中也算先天生灵,在洪荒呆的久了,观念、思想发生变化很正常。 从刚才师兄和云霄他们的反应判断,他们完全不知浪前辈之事。 这一点,李长寿此前早有猜测,这般讯息刚好能确定,浪前辈当年的‘状态’。 他应该是,培养了一个第二元神,自身潜藏在与第二元神通一个躯体中,拥有对道躯、与第二元神的绝对支配! 凭浪前辈没事瞎浪的秉性,他的表面身份,说不定就是洪荒中某个著名高手! 很高明的隐藏手段。 那,上古时消失的洪荒高手,都有可能是浪前辈…… 妖皇?不对,那没必要去挖羲和的墙角。 呃,妖皇有两位。 这个怀疑值得保留,虽然概率不高,但确实存在这般可能性。 从当前获得的讯息来看,浪前辈种种意义而言,都非一个‘好人’。 可能这般好人坏人的是非观太过浅薄,在洪荒这般环境中,能活下来已是颇为不易。 但正是这般浅薄的是非观,才能保持本心不失,李长寿才能告诉自己,他与其他生灵是不同的。 鲲鹏刚才的话语中透露出什么信息? 很简单,鲲鹏知道当年的一切事,拥有浪前辈‘年记’的后半部,知道浪前辈发疯的秘密。 除此之外,自己只要去上次遭遇鲲鹏之地,八成就能获得寻找到鲲鹏的线索。 李长寿此时不由问了自己三个问题: 【得知这些自己能获得什么?自己一路走到今日的目标是什么?鲲鹏如此大张旗鼓搞事目的是什么?】 给出的答案分别是: 【好奇心的满足,安安稳稳的活到老死,有可能是利用自己算计什么。】 那,自己何必回应鲲鹏,又何必去混沌海中探寻? 此时来看,鲲鹏已是自己退休计划的巨大阻碍,这家伙总是想将自己拉入奇奇怪怪的因果中。 实际上,这是浪前辈留下的‘余韵’,是浪前辈在洪荒天地漫长岁月中留下的‘扰动’,因为自己与浪前辈的‘共性’,从而让一切浪前辈瞎浪留下的‘变数’朝着自身靠拢。 这个概念有点抽象,也有点命中注定的味道,让李长寿此刻颇为头疼。 自己必须想想办法,避免被其干扰…… “怎么了?” 云霄仙子那柔柔软软的嗓音自外飘来,“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李长寿叹了口气,坐在混元金斗最底部摇摇头,叹道:“在想烤鲲鹏翅是要微辣还是中辣。” “嗯?” “没事没事,让我静心一阵就是。” “若有难处可对我言说,我也可帮你分担些。” 云霄仙子看着掌中缓缓旋转的金斗,目中划过少许失落,柔声道:“我一直在这。” “嗯,”金斗中传来李长寿的回应,云霄也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守在那。 不知过了多久,太乙真人和黄龙真人将能修补的阵法尽数修补好,驾云飘回赵公明等仙所在之地。 李长寿依然没从混元金斗中出来。 金灵圣母注视着云霄所在的方向,皱眉问道:“大师兄,长庚与鲲鹏有何关联?” “据我所知,并无关联。” 玄都大法师如此回了句,目中也带着几分思索。 黄龙真人纳闷道:“那为何鲲鹏此次现身,似乎就是想找长庚师弟?” 几位道门高手各自沉吟,倒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这么多作甚?” 赵大爷爽朗地一笑:“长庚的为人,咱们谁不知?莫要在背后说这些,免得让长庚心中不快。 长庚此时是封神主劫之人,定是知晓许多咱们不知之事。” 玉鼎真人道:“贫道知晓些皮毛。” 唰的一声,一道道目光如刀,瞬间聚在玉鼎真人身上。 玉鼎真人苦笑道:“上古时,在你我所知之外,发生过一次大战,贫道当时感应到,有一强横的生灵被天道磨灭,刚好是在师祖合道前后。” 众仙闻言面色各异。 龟灵圣母小声嘀咕:“若是事关师祖,咱们最好还是莫要谈论。” 黄龙真人皱眉问:“长庚确定不是哪位远古大能转世?” “长庚是原生魂魄,”玄都大法师道,“贫道初次遇到长庚时,他修为尚低、大道不显,贫道曾探查清了他的跟脚,才放心对他委以重任。” “数百年就有如今修为,所修更是咱们想都想不到的大道,与天道关联密切……” 太乙真人话语一顿,满脸无奈,叹道:“这家伙若是生在远古,现在怕不是咱们的师祖一辈。” 几位道门高手顿时皱眉注视着太乙真人,面色都有点不爽利。 太乙默默朝着玉鼎真人靠了靠,笑容满是温暖。 …… 混沌海,未明之处。 几股神念交错,自是刚败走玄都城的先天神魔,在质问着鲲鹏。 若是翻译成洪荒通用话语,大概说的是: “你说能攻下玄都城,让我等进入洪荒掠夺生灵之力,为何一直拖着不出手,还要故意引来那些道门弟子?” 鲲鹏冷然道:“你在教贫道做事?” 那神念瞬间从心,沉默不言。 鲲鹏哼了声,似乎有些烦闷,为了安抚这几头先天神魔,敷衍地回道: “贫道只是放长线钓大鱼,没有生灵能忍耐住一窥历史真相的诱惑。 生灵就是这般,总觉得过去之事还能更改,不过是妄图获得更多逝去的讯息来证明自身的伟大,从而得到虚伪的快感。 你们等着就是,那个被贫道召唤的生灵,一定会来混沌海中寻贫道,一定会。” 几道神念同时沉默了下去。 又有神念问道:“我们得到了这个生灵,又能如何?” 鲲鹏沉默了一阵,道:“最起码,可以嘲笑鸿钧。” 几道神念顿时兴奋了起来,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 这些尖啸声中,有个柔柔的神念弱弱地问着:“主人,您需要进食吗?” “不用,你损耗太多,先填补自身。” “啊~主人真温柔呢。” “闭嘴!再开口贫道吞了你们!” 几道神念立刻安静了下去,只剩下混沌海中游曳的几具庞大身躯,宛若死物般。 然后,鲲鹏和他的小伙伴们,开始了漫长、漫长,且似乎没有尽头的等待。 第五百六十九章 巨 星 杨 戬! 都是在洪荒玩战术的,搁这儿套路谁呢?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李长寿都发现,这混沌海自己近期内绝对不能再去。 鲲鹏如果真心实意要暴露一些信息…… 在玄都城直接喊出来不行吗? 鲲鹏跟自家师兄打了那么久,喊话的功夫总归是有的;在洪荒天地之外飞速那么快,保命也不是没把握。 自己只要再次涉足混沌海,无论是否见到鲲鹏,无论能得到什么信息,都会影响自己如今的规划。 根据上辈子的惯例,李长寿将鲲鹏的这种行为直接归类为‘严重钓鱼’行为。 钓,就硬钓。 鲲鹏本就是大鱼变态发育而成,没想到竟然还会做这般钓鱼之事,当真有些丢鱼。 来回总结,其实也就【不去】二字。 李长寿又等了半日,发现老师没给自己传来【去】字,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趁着来玄都城的机会,李长寿重新梳理了一遍后续各层计划,思索过程中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婉拒了云霄的‘分担’请求,或许会让云霄有些郁闷。 略作思索,李长寿在混元金斗中长长地一叹。 “怎了?” 云霄的嗓音如期而至,金斗外的这位仙子,目中带着几分隐不去的关切。 “无事,只是感觉有些压力,”李长寿笑了笑,将面前的卷轴用真火燃掉,起身四顾、心多茫然。 云霄不由思量该如何为他缓解下压力,李长寿暗笑了声,故作无事、面露疲态,又言语暗示、半推半就…… 很快,他背对着云霄侧躺,枕着云霄一双纤腿,享受着仙子手指摁头服务,舒服地眯起了双眼。 云霄自是知他故意戏弄,但却并未点破,指尖绽出少许仙力,帮李长寿缓解着道躯的疲乏。 这般情形,李长寿其实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命门交到了云霄手中。 看似是在享受,实际上承受了相当巨大的心理压力,并非纯粹的快乐…… 嗯,太白星君的快乐,普通仙神根本想象不到。 远处几位道门高手仙识捕捉到这一幕,各自露出些轻笑,倒是赵公明抚须轻叹,看了眼金灵圣母,又赶紧挪开视线。 明明都已暗中结成道侣,人前却是不如这般准道侣亲近。 大法师调息妥了,起身看着玄都城各处,开始施展点化道兵之法。 他自玄黄塔中引出一缕缕玄黄气息,又自太极图中取来阴阳二气,随后浇点水、撒点土,摄来几只生锈的兵刃,取来天边风声。 双手掐捏法诀,缓缓吐一口生灵气息,在袖中取出一叠老君炼制的符箓,甩入面前这段彩云中。 不多时,一只只头裹黄巾的道兵自其中跳出,对大法师跪伏行礼,随后便转身奔赴玄都城各处。 大法师叹道:“怕是要许久才能恢复元气了。” “咱们不如多做些准备,”赵公明起身看了眼李长寿那边,笑道,“难得来此一趟,不如重新做一套阵法,这样玄都师兄也能轻松些。” 几位道门仙尽皆称善,有意避开云霄与李长寿,一同琢磨玄都城防御阵法升级之事。 那边,李长寿若有所思,也闭目凝神,为此地构思了一套复合大阵。 其实可以针对天魔的特性,做一些独特的应对; 玄都城原本的阵法结构,也是护山大阵的思路,只不过比普通仙门护山大阵繁复百倍。 这个,倒也算是他的专业领域。 …… 中神州北部,靠近妖族汇聚之地,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之上。 一队队天兵天将近日来此安营扎寨,离着此地较近的十多位妖王开始辗转反侧,日夜难眠。 这座山脉今后归天庭所有,近来名声鹊起的玉帝外甥、阐教三代弟子、道门护法、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就暂时在此落脚。 选择这里,其实也是杨戬有意而为。 一来距离玉泉山并不算远,凭自己脚力,驾云过去也不过半个时辰; 二来距离妖族区域较近,杨戬并不想在自己的修行路上止步,稍后会将妖族之地当做自己的磨刀石。 西天门一战,灵山一闹,让杨戬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洪荒天地间,他只是一个道门三代弟子。 太白金星轻描淡写拍下来的那一巴掌,灵山中被无形扫飞的那股威压…… 差距相当巨大。 但杨戬并未因此消沉,反而更增斗志。 他毕竟只是修行了百多年,再修行数百年,有如今太白金星的寿岁时,也未尝不能与今日之太白金星一战。 ‘一战……’ 仙器阁楼,临山的书房中。 杨戬坐在窗台上,拱起左腿、右腿耷在窗台外,看着手中被层层封禁地宝囊。 太白金星这是何意? 他其实对这宝囊中的内容很好奇,但思前想后,还是克制住了探究此物的欲望。 杨戬回想自己的修行路,此时似是能在各处寻到太白金星的影子。 很多时候,出现在玉泉山中的客人; 师父明明不修八九玄功,却总能拿给自己的一层又一层越发深邃的感悟; 以及自己外出历练时,总能遇到接二连三的险情以及机缘。 正常的炼气士千年才能遭遇到的故事,他往往十年、数十年就能经历一遍,由此给他更多的感悟,让他能在修行之路上,肆无忌惮地大步而行。 仿佛,太白金星张开了一张大手,自己从未跳出他的掌心。 那种无力感、那种憋闷感,让杨戬道心几次失衡,甚至冲动之下,想去灵山砸圣人道场自毁。 只是当时冲动之下,忘记了灵山如今试图与阐教交好,从而又成了天庭分化圣人大教的一把刀。 一环套一环,一层接一层。 仿佛这层层叠叠的算计,凝成了几个大字: ‘欢迎来到洪荒纪元。’ 而偏偏,因为手中的这只宝囊,又让杨戬觉得,太白金星对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有深意。 尤其是那句…… 【当你感觉自己再次陷入这般境地。】 仿佛,太白金星在操控他的同时,也在探究着什么,验证着什么,顺便提醒他什么。 到现在,杨戬都觉得自己像是患了某种心病,开始思索这些细节背后的深意。 甚至,杨戬开始怀疑,自己此前所产生的怨恨、产生的情绪,都在那个喜欢扮老神仙的家伙计算之中。 可怕的天庭权臣。 杨戬将宝囊贴身收好,眺望着悠远的重山,思索着今后之事。 他其实,有些迷茫。 ‘我似乎一直都在为了其他事而活。’ 父亲已入了轮回,母亲也已接到了身边,师父也并未被自己的因果牵扯太深,一切都算是较好的结局。 微风徜徉,带来了阁楼其他房间中的笑语声,小婵在跟母亲商量着裁剪新衣的布料。 远处似有天兵在说着天庭趣事,也有天将拿着一面铜镜不断端详…… 杨戬不由暗自轻笑,这些天将大男人家家的,也这般在乎自身模样。 嗯? 那铜镜之中,似乎有些情形。 杨戬仙识探过,见铜镜之中是一位仙子持剑而舞,倒也算赏心悦目,且那仙子似是在对这名天将说着什么。 这应是一对有情人吧。 正此时,那铜镜震动了下,在左上角窜出了一道青色光芒,其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将军关注的记录员已开始直播。’ 天将眼前一亮,迅速在铜镜上滑动了几下,铜镜镜面震动,发出一阵轻快的锣鼓声,现出了天河边涛涛江水。 杨戬不由来了些兴致,在旁细细看着: 画面中蹦出了一道身影,一身亮银铠甲,对着铜镜之外拱手示意。 “天庭记录员,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有礼了! 废话不多说,今天先为各位来一段经典凡俗梆子,乐声搞起来!” 画面一转,侧旁数丈外,几名天兵扮演的乐师开始癫狂表演,而真正的奏乐来自于更远处的几名女仙。 有节奏的鼓声一起,卞庄抓出九齿钉耙,开始一段个人秀。 “天河水荡漾,本将把歌唱! 天河水军棒,水中把妖降!” 这什么? 杨戬额头挂满黑线,略微冷哼了声,对这般粗浅的内容表示不感兴趣。 带着批判的目光,杨戬用仙识看了一阵,不知不觉就过了……几个时辰。 日暮西斜,铜镜画面戛然而止,那名天将皱眉嘀咕了句: “怎么灵力又耗尽了,这里离着天庭太远,虽然星君大人允许将铜镜带出天庭,但灵石损耗也太多了。 唉,当真麻烦,充灵力的时候没办法运转禁制。” 言说中掏出了一只灵石,抵在铜镜之后,点亮了铜镜北面几颗红绿相间的宝石。 太白星君? 杨戬不由来了兴致。 他也非扭捏之人,身形自窗中跃出,驾云到了那天将身侧,旁敲侧击问了下有关这铜镜之事。 当杨戬听到,此物天庭中流传甚广,每次天庭有什么大事,都有天庭记录员实时播报。 平日里,这些天庭记录员也会整一些花活,人气最高的就是搞怪类的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其次就是征战分类的天庭女战神玄雅…… 杨戬纳闷道:“征战也能用铜镜播送?” “对,对,”这天将点头笑着,在袖中拿出备用的老版铜镜,演示了一番。 可惜,近来天庭女战神不太活跃,征战分类也没了流量。 杨戬很快就搞懂了此物,又问:“那天庭记录员又如何做的?” “这个只需去通明殿报备,就能领到能拍摄这般情形的专用铜镜,用仙力带在身旁就能实时直播……” 那天将想到了些什么,立刻道:“您若感兴趣,末将这就回天庭帮您申请。 木公交代过,有关您之事,一切从简、一切从便。” 杨戬咳了声,言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劳烦将军了。” “好说,好说,您且等!” 这天将搓搓大手,转身跳上云头,匆匆赶回天庭。 于是,半日后,那座仙宝阁楼中,杨戬看着面前大大小小三只铜镜,一阵好奇。 放下铜镜,拿起侧旁封皮竖写五个大字的小册子,好奇地打开,看到了其内的副标题。 《太白金星著——精品内容的正面引导》 打开第二页,第一句话就抓住了杨戬的眼球。 ‘你还在迷茫不知该展示哪些内容给其他神仙吗?你想了解,大家想要看到什么样的形式吗……’ 渐渐的,杨戬捧卷细读,心神沉浸其中,很快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有趣。 左右闲来无事,倒是可以试试这般新奇事物,这铜镜之中一日内有数百仙神直播,也不会有人关注到自己…… 做点什么内容呢? 总归是要有旁人做不到之事。 杨戬坐在桌子前陷入了沉思,很快就眼前一亮,带上两面铜镜消失不见。 三日后,天庭多了个小小的直播连线,打开就能见,一道身形在漫天妖气之中来回冲杀,浴血奋战。 这铜镜直播刚上线不过半个时辰,就吸引了大量仙人围观。 “这不是清源妙道真君吗?” “真君开直播了?” “当真英武不凡!快,告诉几位姐姐一声。” 一个时辰后,杨戬站在满地妖族尸身前,持着三尖两刃枪而立,一缕缕金光自这些业障大妖身上传来,环绕他身形各处。 这时的杨戬,还不好意思直接去看身后飘着的铜镜,只是微微扭头,给了个侧脸,将铜镜关上。 天庭仙子们纷纷表示被帅到,众多天将看的也是热血沸腾,清源妙道真君的名声一炮而响。 半个月后,杨戬又寻到了一处业障大妖聚集之地,开启铜镜就冲了上去…… 一来二去,他也摸到了此间门道,知道要跟铜镜互动,除妖之后要说一两句似是而非的话语,除妖之前要说一句自己此行何处,提前造势。 “各位,今日除妖封魔山! 前些时日,此地妖王于中神州东南,残杀凡人村镇,吞噬凡人生魂,天眼窥见其行踪! 贫道今日定要将此地十二路妖王尽数诛灭!” “各位,今日扫平此地无名荒山! 此前追查一上古大妖之踪迹,今日终寻其踪,当持枪而行,无所顾忌!” “各位,今日要去的是梅山,此地妖魔众多……” “此地竟有人族部落,其内有诸多真性情的汉子,天地见证、各位也帮忙做个见证,今日我杨戬,与梅山六友结为八拜之交!” “近来妖族躲避,大妖无踪迹,今日且遛狗狩猎。 哮天犬,你我不如切磋一阵,不然拳脚总是难过瘾。” 那已长到了两尺高的小白狗嗷呜两声,顿时躺下捂眼装死。 …… 且说李长寿去玄都城中,当真是帮玄都城设计了一座复合防御大阵,又从天庭、龙宫、仙盟调了诸多宝材,前后一耽误,时间就花费的久了些。 转眼便是两年而过,李长寿担心天庭局势,特意从玄都城穿回那旋涡,到了天地内部。 ——这般,与自己的纸道人联系更为方便。 他心神在五部洲巡查一阵,又回归天庭,看木公安稳、各处安详,就要去督促下灵娥修行。 但他仙识扫过,发现天庭各处,有不少未当值的天兵、女仙,正聚在一起看着一面面铜镜。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李长寿纸道人在太白宫深处现身,点开那面铜镜,看了眼此时‘观众最多的频道’,得见那标题,当真愣了片刻。 【梦幻联手·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与清源妙道真君奇袭妖族重地北独山!】 不、不会吧…… 李长寿嘴角在疯狂抽搐,小心翼翼点开了这行字体,一阵轻快的鼓声传出,就见卞庄正在那念着强行押韵的词调; 远处则是漫天妖气,有道身影在其不断冲杀,打的数十头大妖抬不起头来。 “今,欲与天比高! 我,北独山吟啸! 看,清源有妙道! 杀!千敌自逍遥! 妖族千军不算多,上古大妖又如何? 但凡你那业障多,三尖两刃把命夺……” 手一颤,李长寿打开大铜镜中的记录区域,看到自己之前刚上线的‘关注’功能,后台统计数据,找到排在第二位的杨戬专属铜镜标记后,那长长地数字…… 触目惊心,心惊胆战。 李长寿禁不住张张嘴,心神有点停止思考,随后整个人瘫坐在那,额头满是黑线,嘴边小白元神出窍。 真! 他用了那么多资源,耗费百年心血,就培养了个天庭记录员? 高冷范儿呢? 杨戬你的傲娇,不是,你的骄傲呢?放着好好的天庭军神不当,搞什么娱乐! 要亲命了这简直。 与此同时,南赡部洲商部落一座繁华大城中,正坐在秋千上、拿着一面铜镜的少女,看着画面中那热热闹闹的情形,不由露出少许微笑。 “天庭,似乎比凡间好玩多了呢。” 混沌海深处,某处道则混乱聚合之地。 混沌海中自感觉不到明显岁月流逝,岁月流逝的快慢全凭自身感觉。 此刻,那鲲鹏就感觉过去了不短的时日,但他留在‘老地方’的标记,依然没被触发。 ‘此子为何如此磨蹭?当真能忍住不来混沌海中探寻?’ 这妖师鲲鹏眯起那双修长鱼眼,又內视看了眼自己元神上打下的烙印。 那个该死的混账! ‘待完成你烙印之事,贫道定要将你同乡撕碎!混账!’ 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滚滚道则波动,混沌海也泛起了少许气息。 在洪荒异兽转化为混沌异兽的道路上,鲲鹏妖师很明显,走在了整个洪荒兽类的前列线上。 第五百七十章 圣女醉心遇七情 ‘嗯……总觉得杨戬是在伺机报复,借此事搞我心态。’ 他被卞庄带偏了? 也不对,看杨戬打斗之余还不忘找镜头的细节,可以断定杨戬对此事已是驾轻就熟,很有技巧,是个老记录员了。 还挺有天赋。 算了,管不了,随便吧。 自己的退休计划可以广撒网、多捕鱼,没必要非在杨戬这一棵树上吊死。 唉,不跟仙神天兵保持距离感,最基本的威严从何而来? 为将与为帅是两个概念,想要掌控大局就必须站在一定高度。 这杨戬,还没成长完全的二郎真君,当真就给了他一个……小惊喜。 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某天庭普通权神只能暗自苦笑。 玄都城中心,洪荒天地入口处。 李长寿身影隐藏在空气中,正盘腿打坐,静静感悟。 他分了一缕心神在外,在这凶险的环境中,总不可能将心神完全沉入悟道中; 哪怕这条通道的另一端是恪尽职守的金鹏,这一端是在布置复合大阵的几位道门高手,而自己头顶还飘着太极图、元神伴着玄黄塔…… 多稳一手,总不会错。 李长寿在参悟哪般大道? 他自己其实也说不准,但玄都城是个颇为特殊的之地,不感悟感悟,有些浪费机会。 道祖昔年合道,曾用先天至宝造化玉盘。 这造化玉盘又名造化玉碟,盘和碟在某种语境下也是相通的,比如【老弟,买盘吗】跟【老板,你这里有那种碟吗?正经的,不正经的谁看呀】,实际意义相同。 这造化玉碟是混沌中诞生的宝物,与三十六品混沌青莲同纪元,其上记载了三千大道。 据李长寿推测,造化玉碟应是一种‘可成长’的至宝,最初时并没那么神异,在混沌海中收集了足够多的‘信息’后,才有了三千大道加持。 道祖紫霄宫讲道,传的就是造化玉碟上参悟的道。 上次自己在道祖那,应该也见到了造化玉碟,那喝茶用的茶几似乎就是玉碟本体。 洪荒典故中,造化玉蝶在对抗盘古开天劫时,被盘古神一斧劈中,崩碎了一角。 自此,其上记载的三千大道不全,造化玉碟失却了‘完美圆满’之意。 再到后来,道祖凭造化玉碟与天道相连,进而合道、补天道,造化玉碟也就此成为天道的一部分,它所缺的那一点,刚好与‘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暗自相合。 故,天道依然不全,只是相比道祖合道前更加完善。 此正是: 一饮一啄皆前定,套路还是盘古深。 若造化玉碟对应天道,天道对应天地,那玄都城的这个天地缺口,就对应着造化玉碟上的那一点不圆满。 李长寿此时所缺的,就是对天道不全的感悟。 所以他给出复合大阵设计图,以及阵基的炼制办法后,就将运送宝材的活交给了白泽,自己躲在此地,试图去参悟,去理解。 结果,却让李长寿有些失望。 这旋涡内外的天道之力虽浓郁,且本身也足够玄妙,但能参悟出的东西,总有些奇奇怪怪…… 还不太正经。 树有年轮记载岁月,天地也有; 那不断增长的天道所留下的道则演变痕迹,就是天地的年轮。 这个豁口,刚好能让李长寿看到一些天地年轮,看到小部分天道增长的轨迹。 当然,这些讯息都是断断续续、无序且不连贯的,但李长寿却在其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天道有一种接近生灵的‘思考’形式,能够自行琢磨、推演许多事。 比如,它会研究如何促进后天生灵的生育率,在后天生灵逐渐演变的过程中,将生灵发生某些事时得到的那些感觉,标记为‘愉悦’,并让生灵去定时追逐此事。 所谓大欲便是这般,与生灵繁衍息息相关。 咳,要么说这个天道不太正经。 天道也曾思索,该如何用生灵制约生灵,从而避免生灵数量迅速膨胀,随即天地间出现了天敌、针对性的捕猎。 李长寿不由沉浸在天道演变中,逐渐忘记自己是探寻遁去之意,偶有灵感便会化作自身感悟,填补自己道行所缺。 天地生于一,一生于有,有生于无; 天道生于二,二生于一,似对应太极之意。 李长寿多稳了一手,将这些感悟,尽数与自身之道隔绝开。 毕竟他也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天道想让自己领悟的道。 到了如今的境界,修行慢一点不要紧,一定要稳。 渐渐的,李长寿停在外部的心神,只剩最基本的警惕与防范,沉浸在观察天道演变的‘小剧场’中,努力探寻自己想知道的蛛丝马迹。 可惜,自己想得之物,终究没有影踪。 “长庚还在修行?” 玄都城城头,偷闲摸鱼的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小声问了句。 正炼制阵基的玉鼎真人笑了笑,道: “长庚师弟的道,与天道密切相关,他似是为均衡天道而生,在玄都城这般特殊所在,自是要好生修行一番。” 太乙真人啧啧笑着,低声道:“问题是,跟天道走的太近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真有人觉得,天道是以爱护生灵、护卫苍生为己任吧。 天道就是在维护秩序本身罢了。” 玉鼎真人皱眉道:“莫要说太多这般事,总归不太妥。” “放心,这里是天外嘛,”太乙真人笑眯了眼,悠然地打了个哈欠,“这玄都城上古时也曾繁华一时,而今只剩断壁残垣。 归根结底,还不是天道限制长生仙探索混沌海闹的。” “嗯,”玉鼎应了声,继续埋头炼制阵基。 “你这老实人。” 太乙真人摇摇头,又瞧了眼其他几个方向上的人影,也在玉鼎身旁盘坐了下来,取过两只阵基开始细心炼制。 有一说一,确实,讲道理,长庚设计的这阵法当真巧妙,甚至充分利用了天道之力,节省了对灵石的消耗。 “这家伙,修道不过四五百年,怎么就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玉鼎真人目中划过少许思索,但并未多说什么。 ‘外乡人……’ 城墙另一端,赵公明、金灵圣母、云霄仙子也在全力炼制阵基,琢磨着同一个问题。 金灵圣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对这对兄妹传声: “那鲲鹏所说外乡人,到底是何意? 虽有玄都师兄作保,但玄都师兄言语也不太详尽。 那鲲鹏似是真的有要事找长庚,当真令人好奇的紧。” 赵公明笑道:“若是能与咱们言说,长庚自会说的,他不主动说,咱们何必多问?” 云霄也道:“我自是信他。” 金灵圣母微微皱眉,言道:“我并非是不信长庚,这也是对长庚关切。 若你我都不知长庚师弟有哪般困境,长庚也不喜将自身之事与咱们言说,今后若遇到麻烦,又该如何相助?” 赵公明思索一阵,叹道:“也确实是这般道理。” 云霄仙子无奈一笑,柔声道:“他本就是人族生灵,这自不会有错的。 你我修行到了今日,早已勘破生灵之本质,何必纠结这般?” 赵公明忙道:“二妹说的也是在理,在理。” “但,”金灵圣母刚要继续辩论,就被赵公明眼神制止。 云霄仙子看着掌中盘旋的阵基略微出神,似也有些心事,只是不便提及。 城中旋涡处,七彩霞光亮起,一只瑞兽迈着上流步伐、踩着七彩祥云,背着两只麻袋而来。 白泽看了看悬浮在正前方的李长寿,刚想上去禀告一声临天殿圣女之事,但还没走两步,就听到了玄都大法师传声: “长庚正在闭关,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泽连忙停下步子,也不敢多凑过去,犹豫了下还是扭头奔向大法师所在之处。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些儿女情长罢了。 于是,半个月后,度仙门山门外,有道熟悉的身影驾云自东海而来,身着麻衣短衫,依然罪恶滔天。 …… “小琼峰呢?那么大的小琼峰呢?真被搬去天庭了?” 酒玖瞪着眼前的灵湖,抬手比划了一个小琼峰的轮廓,而后颓然叹气,垂头丧气的回了破天峰。 山依旧,水依旧,山水依旧重逢。 人依旧,心依旧,物是却已人非。 酒玖不敢在山中多走动,怕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在外的身份。 她只是见了几位留在山中的师姐师兄,自己唯一的师妹酒雨诗,便有些怅然的离开了山门。 本想就此回返临天殿,却莫名其妙在东海之滨某个沙滩停下了身形。 要不要去见见他。 酒玖找了块礁石的阴影,坐在白色的沙滩上出神,海风吹拂着她特意剪短的中长发,对着撒欢而来又悻悻而去的海浪,低声抱怨着什么…… “烦死了。” 旋即轻叹了声,想把脑袋抵在拱起的膝盖上,试了几次却都有一定的距离,只能更委屈的抱住自己。 唉…… 早知道今天这么郁闷,当年就放弃师叔的自持,一鼓作气把那个家伙给煮了! 何至于现在,想见一面都如此麻烦。 她对着沙滩出了会神,手中多了一把短剑,剑尖在沙滩上轻轻滑动,画了两个简单的身形,一个抬手屈指弹,一个垫脚张嘴…… “啊呜。” 酒玖鼓起嘴角,坐在那又发起了呆。 她其实不懂,自己原本对小长寿到底是什么心意,比他早修行千年的自己,除却修道也就是喝酒,对道侣那点事一知半解不明了。 最初好像纯粹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照,但随着时间推移,两人越来越熟悉,也没多少刻骨铭心的瞬间,但感觉…… 长辈的关怀逐渐变质。 酒玖本是明白的,她对那家伙的感觉,最初更多是依赖。 而那段岁月,自己本来有机会表达心意,但可能是酒喝多了,每次觉得自己应该是对长庚动心时,很快又会被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否了。 【他是师侄呀,你比他大了近一千岁,馋自己师侄实在是太不地道了!】 【你只是喜欢他的酒和丹,想找个不用灵石的酿酒的,根本不是真的喜欢。】 【灵娥会怎么看本师叔,这不是为老不尊吗?】 哼,自己哪里老了。 酒玖随手把短剑扔在了沙滩上,抬手托着下巴,对着大海微微出神。 不知不觉拿出酒壶,仰头喝了几口,双眼已是有些迷离…… 原酿,劲大,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她也知这是在外,不敢真的喝醉,只是找了找轻飘飘的感觉,让自己能稍微忘记这些烦心事。 很快,她将空了的酒壶扔到短剑旁,在海风中梳了下长发,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脸蛋微红宛若少女羞涩,双眼迷离又似看透尘世选择醉生梦死的洒脱。 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前路又在哪呢? 酒玖不由想起了,自己这次回来前,与白先生的对话,当时自己问了白先生一句前路,白先生的回答也是相当有深度。 【其实无论去哪个方向,走过去就都是前路,不同的只是自己的选择。】 所以酒玖回来了,想找到那个坏家伙谈一谈,把选择交给那一瞬自己的心意……成不成的不重要,反正她试过了。 去天庭吧。 就当是度仙门弟子过去拜见,就这般去见…… “咦?这是什么?怎么仙识刚刚没注意到?” 酒玖站起身来,看着海面上飘着的那团不明之物,仔细辨认了一阵,才发现那是一名女子趴在了海水中,裙摆散开,正随波逐流。 虚假的《仙子随波逐流图》: 正面朝上躺在海水中,裙摆与长发飘开做船,宛若熟睡一般,嘴角带着恬淡的微笑,周围有鱼儿时不时的跃起。 真实的《仙子随波逐流图》: 正面朝下趴在那,两只手大字型张开,长发团成一团海带,旁边时不时冒出一串水泡,裙摆被湿透后像极了棉絮,一群灵鱼用脑壳撞着她手臂,想把它从自家地盘赶出去。 这? 好像是个练气士,自身还有灵力运转。 酒玖并未太大意,指尖微微晃动,连鞘短剑飞了出去,将这女子带出水面飞了一圈,扔到了百丈之外,小心翼翼的探查一二? 受伤了? 对方气息平稳,灵力流转顺畅,似乎道境也不低。 酒玖操控仙剑将此人翻了个身,顿时看到了那张颇美的脸蛋,禁不住轻轻赞叹两声…… 小师叔从不介意别家仙子美不美的问题,她优势又不在脸蛋上! 瞧这少女,本是清秀脸蛋,却又有几分天成的妩媚,肌肤吹弹可破、凝脂白玉的肤色算是仙躯标配,但在这少女身上,却又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感觉…… 怎么说,太过完美,反而有点不自然,估计是在投胎前怎么贿赂的地府阴差,捏了几百年的脸。 酒玖皱眉嘀咕几句,也不敢贸然靠近,最后决定在旁打个结界就离开,但她刚要动手,那少女就鼓起嘴角,扭头喷了口海水,满是虚弱的睁开双眼,小嘴一扁…… “我太难了。” 酒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蓦然悲从心起,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心底浮现出某没良心的师侄左拥右抱的画面,又有酒意上涌,禁不住嚎啕大哭。 “你落个水算什么难,我才难!” 那少女眨眨眼,眼泪如珍珠断线,凄然道:“没想到这都有人跟比较,我实在太惨了。” 酒玖拿出酒壶仰头灌了一口,进入大悲无声的阶段。 那少女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禁不住坐起身来,抱紧自己,痛哭流涕。 方圆百里内,草木失色、天地同悲,几百里外路过的几名炼气士,突然抬手擦了擦眼角泪痕,想起了此生之不如意,不仅潸然泪下。 正此时,酒玖仿佛听到了这奇怪少女的自言自语: “哎呀,坏了坏了,小哀要失控了!咱们快发力呀!我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酒玖额头挂满问号,但心底突然开始兴奋了起来,禁不住捧腹大笑,却说不出自己开心的缘由。 那少女笑声中又自言自语: “又哭又笑的,都影响到别人了,你们克制一些……让仁慈和爱意抚平你们的悲喜吧。” 言说中,少女身周泛起了一只只粉色气泡。 酒玖此时已经发现有点不对劲,大笑中突然捂住脸蛋,脸蛋红的发烫,心底回闪过一段段自己与李长寿相处的身影。 ‘嘻嘻,小寿寿……’ 某少女突然发出一点销魂的‘哼’声,喃喃道:“看样子,也是有心上人的呢~” 酒玖:……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心底怎么浮现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感觉、感觉这种本来很是害羞的事,还是那般令人向往? 这是…… 悲哀、欢喜、爱意、大欲。 七情之力? 酒玖道心一震,立刻就要向后推开,但那少女突然攥着小拳,仰头咬牙怒吼。 “怒发冲冠!” 嗡—— 少女身周划过一抹风浪,身周宛若燃烧起了橙红色的火焰,瞬间将自己仙裙蒸干,长发冲天而起。 正要后退的酒玖先是一怔,随后心底蹿起了一股怒火,咬牙看着天空。 “呀!勾搭我师侄的尽我之敌!明明是本师叔先开口的!” “诶?” 那少女歪了下头,手指点在嘴边,满是惊讶地看着这边。 少女小声问:“师叔、师侄?好刺激。” 七情之力瞬间归于平衡,那双眼睛闪烁其七彩霞光,似乎有七个魂魄同时注视着那边的酒玖。 酒玖瞪眼看着天空,又看了眼侧旁的少女,眼中凶光一闪,扭头一跺脚就朝东海砸了过去。 啊呀! 没脸见人了这次! 第五百七十一章 《盘古》 天道之缺,在于大道不绝;众生之缺,在于道性增减…… 李长寿此时状况略有些奇异。 他就盘坐在旋涡侧上方,一缕缕神念探入旋涡各处,大半心神沉浸其中; 但他只是在观察,并未完全进入悟道之境,周遭一切情形都能投影在他心底。 正专注炼制阵基的云霄仙子; 摸鱼偷闲练习口技的太乙真人; 研究大阵具体布置的大法师师兄…… 此时的李长寿,就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移动硬盘’,插在了天道的‘端口’,努力在海量的无序、无意义信息中,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顺便探究一些小问题。 比如天道的本质,大道、天道、生灵的深度关联,大道在天地本初时的自我演化,等等。 也没什么太突出的地方,洪荒普通大能的参悟水平。 当然,自身道境和积累,还远不能算大能。 洪荒自古而今,无数生灵在岁月中留下了太多痕迹,天道之中也藏了太多零散的碎片。 李长寿不断观察、不断思索,丝毫不觉岁月之变化; 感悟不断累积,又被他暂时封印,避免为天道所趁,影响了心神。 空明道心时刻保持开启的状态,不为外物所动,不为私情所移。 他如同一名莫得感情的审计者,保持着贤者状态,观察着天道年轮中烙印的无数痕迹…… 毫无征兆的,李长寿看到了一片混沌。 灰蒙蒙的雾气中,似乎有个魁梧至极的身影站在那,脚下是一条条交错纵横的大道,身周是没有边际的混沌。 这身影…… 那雾气消散,李长寿‘见’到了这大汉的背影,对方裹着简单的皮衣皮裙,背着手对混沌海发愣。 那皮质似是某种混沌生灵…… 盘古? 李长寿心底泛起这般念头,道心不自觉开始轻颤。 在天道所缺、在天地的缺口,竟有关于盘古神的印记? 这不合理! 天道是在开天辟地后,由盘古意志共鸣三千大道而生,本是为护卫洪荒天地免遭先天神魔余孽的侵袭。 ——三千乃虚指。 天道既诞生于盘古神陨落之后,为何会有盘古神伫立于混沌海中的‘画面’? 是大道德烙印? 还是道祖有逆反岁月去观察天地起源的大神通? 又或者…… 【来了?】 李长寿道心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带着些喜悦的呼喊声,那是单纯且纯粹的喜悦,却带着某种大道的颤鸣。 ‘盘古’扭过头来,露出一张威武的面容,初看觉得没什么奇异之处,只是先天道躯模样,但仔细品味…… 所谓先天道躯,却是模仿的盘古之形貌。 这才是正版! 随之,盘古神就是一句: 【老弟。】 咳! 李长寿空明道心差点被破,随之就意识到,自己所捕捉到的这个‘痕迹’,是某个生灵曾经的记忆。 盘古并非在对他说话,只是他的神念代入了这段记忆的主视角。 突然想到了,浪前辈的年记中也有【盘古老哥】这般称呼…… 李长寿心念极速流转,将自身从这段天道痕迹中剥离开来,在‘盘古’所面对之地,构想出一道黑影,开始以纯粹第三人的视角观察。 果然,一切变得容易理解了许多。 盘古神脚下,一条条大道似乎在不断延伸、变得完整、努力圆满。 ——这仿佛是盘古神的修行方式。 天道承载的这段印记所显内容,是在开天辟地前、混沌未名时,盘古神与未知生灵,发生的一则简单对话。 盘古神与那未知生灵交流时,传递的是神念,李长寿心底自行凝成自己所明的话语。 有点类似于塔爷与李长寿聊天的方式。 盘古问:‘我还是想不明,为何要穿衣物。’ 那未知生灵笑答:‘不穿衣物,不就跟那些丑八怪没办法区分了吗? 老哥,咱们要坚定认为咱们是美的,才能把他们当做是丑的,因为混沌海是没办法定势的,所以一切都要搞个标准。 混沌海无边无际,都是混乱无序,真灵聚合而凝成的生灵,一个个长的也都是肆无忌惮。 咱们要有责任心,给他们竖立一个榜样才行。’ 盘古神面露恍然,眼底流露出思索之光。 忽悠盘古神的这家伙…… 是浪前辈吧,这就是浪前辈吧! 浪前辈穿越到开天辟地的时候去了?那为啥之前听道祖说,浪前辈是被开天辟地时的动荡吸过来的? 好吧,这不重要,重点是…… 就这? 浪前辈就这水瓶? 都直接出现在盘古神身边,在开天辟地前就抵达混沌海了,最后还能输给鸿钧道祖! 是道祖太强,还是浪前辈这漫漫无际的岁月中,过于浪? 李长寿心底忍不住吐槽几句,又暗自警醒。 别跟浪前辈扯上关系,不然肯定会被坑到坑底! 这段印痕还有残存信息。 ‘一切都是没定势的,都要搞个标准,’盘古神缓缓点头,‘你说这话也有道理。’ 随之,盘古就低头看着脚下的大道,闭上双眼开始凝思,身周很快就多了一层迷雾。 那未知生灵见状,似乎默默抬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喃喃道:‘完了,这不知道又要过多久才能醒过来了。 唉,这就是大佬吧。’ 未知生灵的低喃声中,这般画面消失不见。 李长寿:…… 他此时已能确定,这段天道印记来自于浪前辈的‘记忆’。 浪前辈在年记中的那声【盘古老哥】,果然不是随便吹嘘的,恐怕真的是跟盘古神一辈的人物。 真?天秀开局。 李长寿沉静道心,细细感悟了一阵。 他心底烙印下了盘古神负手而立的背影,八九玄功像是被引燃,血脉开始飞速旋转。 玄都城,李长寿闭关之处,一抹鲜红色的流光将李长寿包裹了起来。 机缘? 李长寿眉角挑动,并未睁开双眼,也没心急继续寻找其他有关盘古神的天道印记,反而是开始细细思索。 为何他在此地发现了这些情形,此前却从未听人说起过此事? 道祖有意成全? 这些天道印记非同小可,时刻观想,可增进炼气士对大道的感悟,更能体会到开天辟地前,在盘古神身周凝聚而成的一条条‘原初’状态的大道。 这里有两个概念: 大道,世间真理,可以理解为构造如今洪荒天地的规则。 天道推演了九成八的大道,从而得到了掌控天地、护卫天地、构造天地间秩序的‘权限’。 两者相近却完全不同。 在这天道的缺口,自己竟然寻找到了,来源于【天道禁忌浪前辈】记忆碎片的天道印记…… 李长寿不得不怀疑,这是天道或者道祖,甚至天道中的盘古残存意志,为了某个目的,故意将这些‘信息’展露给自己。 但李长寿此时已经决定…… 把握这次机会! 这好处确实很大,并直接关联到‘超脱’二字。 事有轻重,与超脱有关的一切机会,自己都要全力去把握! 因噎废食非稳也,乃不智。 至于展示这些给自己的幕后黑手,后面会要求他去做什么,那就要细细斟酌。 并酌情选择概不认账。 半日后,李长寿继续在这处天地缺口中探查,一层一层【年轮】扒拉着,找寻有关盘古神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寻过了几何。 李长寿道心轻颤,神念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沌海。 第二道印记! 他保持道心空明,将自己迅速剥离,避免被天道影响心境,继续选择第三视角旁观。 这次,依然是盘古神与那未知生灵之间的对话。 不同的是—— 盘古神脚下出现了一大片陆地,头顶也出现一片蔚蓝,似乎在推演清浊之理。 周遭的混沌气息不断侵蚀着这片小小的天地,却被盘古神的神力不断荡开。 因视角原因,李长寿此时也无法断定,那团疑似浪前辈的未知生灵到底是什么模样,依然只是一团想象出的黑雾…… 未知生灵问:‘老哥,你真要开天啊? 要不再想想? 在混沌海呆着也是挺好的,无边无际,还有一些很有趣的地方,探索也无尽头。’ 盘古神却道: ‘混沌无序、真灵浑噩。 你我既是自无而生之有,所要前行之路,自是将有化为一,圆满三千大道,定存在与虚无,划分秩序界与无序界。 真灵长河于混沌海中无法接续,无数真灵浑浑噩噩,若再不开天,这些真灵将会归于虚无,真灵长河本身也将会再次湮灭。 有再次归于无,混沌海将会再次死寂,你我之存在还有哪般意义? 我为真灵聚合而生,寄托真灵长河之存,当行此事。’ 未知生灵又道: ‘可这……唉,老哥你开天就要打破如今混沌海中的秩序,为了补全三千大道,也定要与混沌海中这些神魔一战。 就咱们已经探知的混沌海,就有数不清的神魔与老哥你有一战之力。’ ‘正如你所说,变革,哪能不流血。’ 盘古神笑了笑,张开左手,掌心流光交错,他头顶、脚下的天地突然崩解,化作一条条如锁链般、色彩各异的大道。 混沌海中,出现了色彩的概念! 有三条大道最是耀目,直接飞到盘古神掌心,互相交错,凝成了一把与盘古神等身高的大斧。 开天斧! 那未知生灵神念在颤抖:‘说干就干啊?’ ‘说做就做,’盘古神昂首而立,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被一条条道则包裹,身周闪耀出七彩霞光,仰头一声大吼。 混沌海骤然沸腾! 周遭混沌海中,一只只形状不一的阴影浮现,无边无际…… 画面戛然而止。 第二道天道印记承载的,就只是这些讯息。 李长寿意犹未尽,却依然压制着自己的冲动,闭目仔细体悟。 他心底泛起了少许灵光,在袖中取出一只随身携带的空白卷轴,仙力凝成一杆神笔,随手作画。 那持斧而立、面对无尽混沌神魔的盘古神,在李长寿笔下迅速被拓印下来。 李长寿却觉得不甚完美,随手将画轴燃尽,又取出一幅空白画轴,闭目凝神。 这次,他却是数日未提笔;在提笔时,动作又变得十分缓慢。 但他画出的那些线条宛若活了过来,这次画出的盘古神身影,蕴含着无数玄妙之理。 画作三月方成,李长寿大手一挥,将这幅卷轴卷起,化作流光飞向了玄都大法师。 随后,李长寿一言不发,闭目感悟,灵台之中高悬刚才的画作。 《盘古观想图》! 八九玄功突破极限的关键! 自己原本还摸不着门径的那条超脱之路,在此地,竟意外打开了一条缝隙,有一束光亮指引着自己前进…… 到底是谁,在展露这些天道印记给自己? 浪前辈被磨灭,浪前辈的记忆碎片,应归属于天道所有。 天道本体可以首先排除,那只是一个没有情感的‘规则聚合体’,是秩序本身,不可能给自己提供打破秩序的办法。 浪前辈也可以排除,渣都不剩了。 最有可能的,是盘古神残存意志,以及道祖师祖。 但盘古神残存意志此刻被镇压封禁,是道祖师祖在点拨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验证的办法也很简单。 自己接下来如果再次看到后续天道印记,而天道印记中出现道祖与盘古神同框的画面…… 那背后给自己这般机缘之人,定是道祖无疑了。 李长寿听到远处传来的惊叹声,嘴角露出淡淡笑容,继续分出一缕心神盘踞在身周,再次沉浸于天道的‘年轮’。 细数着天地过往,找寻着浪前辈记忆形成的天道印记。 这次,却花费了相对漫长的岁月,但功夫不负有心寿,很快他就找到了第三第四道天道印记。 可惜,其内保留的讯息很少。 勉强能凝成几幅画面,也都是盘古神挥斧与混沌海中的生灵大战,将一只只生灵劈成混沌气息,炸出无数真灵。 混沌海中的强大生灵,可以理解为‘无数真灵聚合在大道之上’而演化出的类生命体。 故,每只混沌神魔的陨落,都释放出了一只只真灵。 这些真灵在盘古神背后汇聚,重新凝聚成一条河流,盘古神宛若乘风破浪、披荆斩棘,所过之处,无所匹敌! 有趣的是,这几幅画面的原本视角,都是在盘古神肩头。 此时的浪前辈,似乎站在了盘古神肩上,见证了整个开天大劫。 沉淀了半个月,李长寿开始搜寻第五道天道印记。 而这次,李长寿终于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道祖,出现了! 那是在开天大劫即将结束时,盘古神已达到了最强的形态,大战中突然发现了一道与他相近的先天道躯。 斧头迟疑了一瞬,盘古神饶了这混沌神魔一命,但开天神斧打出一道流光,将这混沌神魔护身的玉碟磕掉了一角。 三股神念交织,又有了一段简单对话。 疑似浪前辈的未知生灵:‘熟人!老哥,这是熟人!’ 疑似鸿钧道祖的英俊年轻道者:‘为何不杀我?’ ‘你太弱。’ 盘古神的神念淡定地解释着,‘单个真灵能在混沌海中生存至今,已是颇为不易。 而且,我想开辟的天地中,每个真灵都能自行生长,有本我之证。 你刚好是单个真灵可以自行存在的证明,可以进入我稍后开辟的天地,我不必毁你。’ 鸿钧缓缓点头,转身遁入了混沌海中。 盘古神喃喃自语:‘那个玉碟有点意思。’ ‘造化玉碟嘛,’浪前辈嘿嘿笑着。 ‘造化,’盘古神目光穿透整个混沌海,驻足歇息一阵,面前飘来一只青莲。 浪前辈问:‘要开了?’ ‘嗯,试试吧。’ 盘古神缓缓吐了口气,握住手中大斧,背靠三十六品青莲,对着前方挥出第一斩! 画面戛然而止,后面的开天辟地,不允许被记录,不允许被参悟。 李长寿的神念从这段印记中脱离出来,哪怕保持着空明道心,思绪依然久久不能平静。 盘古神、鸿钧道祖、浪前辈的会面…… 李长寿这次没有耽误,他继续寻找,心底泛起了某种迫切,想到了某种可能。 又不知在这些天道的年轮中找寻了多久,李长寿终于看到了最后的一道印记; 印记带着天道烙印,有着一股似曾相识的道韵。 鸿钧道祖的道韵。 李长寿神念凝成虚影,对着这第六道印记做了个道揖,眼前出现了一片光亮,神念直接冲到了一片大到近乎无穷无尽的天地间。 这一瞬,堪称‘巨量’的信息冲击着李长寿的道心! 还好,太清观昏睡之后,李长寿做了几十年的针对性磨砺,此时心神能承受的‘讯息量’远胜当初。 最初承受住了,那近乎无穷的感悟,就开始在道心深处喷涌。 这片巨大的天地远看宛若一只‘蛋’,无数完整道则凝成壁垒,隔绝开混沌海的混沌气息。 一条七彩斑斓的真灵长河流过这天地,真灵长河的流动,产生了岁月之痕。 远古洪荒,开天辟地后。 李长寿不见道祖之影,这时的道祖,应已是在洪荒中潜心修行。 天地间飘荡着一些光点,凝成了少许生灵,最初也是模样千奇百怪,迷迷蒙蒙,未开灵智,依道而行。 这是真灵在洪荒天地间凝成的第一批先天生灵。 此时已经能见龙凤之影。 正如李长寿在前几道印记中所见,祖龙与始凤都曾是盘古神的追随者,诞生于混沌青莲,由盘古神亲手缔造。 那名正支撑天地的巨人,此刻欣慰的笑了。 他神情已是无比疲倦,双目缓缓闭上,留下了自己的脊梁继续支撑天地,身体瘫倒在了空旷的大地上。 这道印记,依然源于浪前辈的记忆碎片。 此时浪前辈正在大地上奔驰,自身似乎无比虚弱,他急匆匆地冲到了盘古神身侧,飞到了那无法形容其巨大的头颅上,冲到盘古神的眉心。 这时的浪前辈,神念带上了哭腔: ‘老哥!老哥你要干什么?你他娘的开辟了天地,也不享受享受就这么去了? 别搞我好不好?老哥你别这样!我特么在混沌里面陪了你这么久,人都快被你弄弯了!你现在告诉我自己要自毁! 谁能杀得了你! 我不信谁能阻拦你活!’ ‘我是由无数真灵聚合而成,’盘古神的神念传了回来,‘不属于这个新天地。’ ‘你是造物主,你是创世神!你不属于这天地谁属于?谁还有资格站在这!’ ‘后来者。’ 盘古神的神念传达着笑声,那巨大的手臂想抬起来安抚下额头上的‘小不点’,但失去了脊梁,终究是无力再挪动。 盘古神神念平淡地回应着: ‘若我活着,这天地间的生灵会敬畏我,会崇拜我,会将我当做生灵的顶点,会努力朝着我走过的路前行。 我反而会成为一种阻碍,成为锁死天地命途的枷锁。 他们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路,感受自己的道,凝成自己的道果。 多自在。 我其实只是消散名为盘古的这个意识,我依然是存在的,只不过将聚合成我的真灵散开,让他们都能去在天地间自在的活。 你伤势太重了,快去养伤吧。 以后你在这个天地见到的生灵,有一些自然是我。’ ‘那不一样,都不一样……死了可就一了百了,意识才是本我……’ ‘那便一了百了,总之未有遗憾。’ 盘古神缓缓闭上双眼,神念在洒脱的笑着,‘我做到了。’ ‘老哥……’ ‘快走吧,莫要再被我伤到。 还有些神力,我再为这个天地做些点缀。’ ‘唉。’ 浪前辈不再多说,带着浓郁的悲伤,低头奔开。 不知多遥远处,还是青年道者的鸿钧道人静静而立,对着盘古身躯深深一礼。 【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 天地间出现了雷声与阴云,一滴滴水珠自空中落下,化为雨水。 借着一滴雨水的倒映,李长寿看到了浪前辈此刻的形体。 一只土、土拨鼠? 随即,李长寿注视着盘古神道躯最终的演变,看到了盘古神身周散发出的无数光点,看着在盘古神肚脐中蹦出的十二道身影; 也看到了,盘古神额头飞出三道流光,凝成老中青三名道者…… 天道印记缓缓收回,李长寿坐在那久久不能言语,心神一片空白,空明道心也被那股天地大悲侵染,脸颊划过两滴眼泪。 盘古神。 多自在。 第五百七十二章 这只鲲鹏异常主动 唉…… 自在盘古,万灵共尊。 灵台中,李长寿的元神轻轻叹息。 无尽洪荒容不下一位盘古,无尽生灵再无盘古神踪迹,也只剩下开天之典故在世上流传。 不由感古叹今,念及鸿钧道祖、天道、浪前辈,以及这世间的六圣。 道无止境,但修道者有极限; 盘古神所愿见到的天地,终究只是停留在了远古,当生灵踏上了圣人之境,自然而然会封锁后来者的路径。 自己的均衡之道,又该在天地间如何自处? 李长寿元神归于沉静,分辨着、消化着道心积累的感悟。 ‘已经过去许久了吧。’ 他心底泛起这般念头,隐隐能感应到天庭太白宫无恙,天地间也没与自己有关的波动,故安心沉入悟道之境。 天庭自有玉帝镇守,白泽在三千世界,自己身周还有师兄和道门几位高手,太极图、玄黄塔护持左右,更有一缕心神游离于身外…… 若这般修行还不稳妥,李长寿大抵也只能去太清观中找个理由蹭闭关了。 盘古神陨落的过程,给了李长寿极大的冲击。 李长寿自问,换做是他在那个位置,断然做不到这般洒脱、坦然赴死。 变革,哪有不流血的。 这道理李长寿如何能不明,而今执掌变革之事的,是他这个太白星君,也是在时刻做好让旁人流血的准备。 洪荒。 天道。 均衡。 生灵。 李长寿身周的血红色的云雾消散,那此前因《盘古观想图》而如潮涌一般的血气,也在玄体内归于静寂。 肉身再强,不过斗法作用,决定不了自身战力。 而对大道的感悟程度,道境高低,才决定了自身所站的高度。 渐渐的,李长寿沉入大道之中,仿佛进入了一场名为开天辟地的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岁月几何。 心神多了几分扰动,李长寿睁开眼来,眼中尽是茫然之色,随后这些茫然迅速褪去,眼底神光闪动,玄都城各处出现闷雷声。 大道震颤。 这次闭关,道境虽未有较大的突破,但对大道的理解更为透彻。 连带着,自己今后要走的路,也清晰地显现在眼前。 “醒了?” 侧旁传来大法师的轻唤声,李长寿含笑点头,看向正在远处城头打坐的大法师,以及在自己身侧不过数十丈外静立的仙子。 云霄嘴角绽露几分温柔笑意,对李长寿颔首示意; 远处的赵公明与金灵圣母也一同朝此地飞来。 玄都城大阵已成,其他几位道门仙已回返洪荒天地,并未在此地久留。 李长寿掐指推算,惊觉自己修行已过七八十年。 层次较低的普通权神,这时八成是忍不住问一声‘天庭可安稳’,或是问天地间是否发生什么大事。 李长寿却知,这么问也是没结果的,反而会破坏氛围。 于是,他温声道:“你一直在这吗?” “嗯,”云霄微微颔首。 “多谢你了,”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云霄欠身还礼,感觉到了彼此间的尊重。 这种尊重,对云霄来说其实较为重要。 玄都城复合大阵,相对于小琼峰复合大阵,总体构造简单了许多,但却耗费了更多宝材。 此阵更注重坚固性、以及对灵力的高效运用,短时间内大阵灵力的迅速转移。 此处大阵的亮点,主要是在三种态势——防御态、攻击态、节能态之间来回转换。 李长寿这次也没藏私,毕竟此地事关三界安稳与天地防御,自是不能掉以轻心,将自己的连环阵心得悉数交了出来。 也算给自己相熟的这几位道门高手一点小赠礼。 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向前来,李长寿拱手见礼,邀云霄与他们两位一同,赶去了大法师身侧。 大法师笑道:“长庚,你设计的这般大阵当真不错,今后为兄可安稳睡、咳,安稳地镇守此地了。” “师兄劳苦,师兄劳苦。” 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这才问起自己闭关时三界有无大事发生。 赵公明笑道:“就知你关切这个,老哥这才等在此处,让白先生每三年过来送一次消息。 各处都无恙,放心吧。 就是此前白先生禀告,说是有位圣女近来去找了你两次,一直没能寻到,白先生也未告诉她你在闭关之事。” 圣女? 玖师叔? 李长寿面露恍然,笑道:“应是缺了酒喝……师兄,若此地无事,我便先回天庭之中,算算时间,别耽误了一些大事。” “去就是,”大法师袖袍挥舞,乾坤尺飞出,就要落在李长寿面前。 李长寿却将乾坤尺推了回来,正色道:“鲲鹏妖师如今觊觎三界之地,乾坤尺当留师兄身侧。” “善。” 大法师抬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叹道: “如今你修为境界也足可自保了,只是记得,正面面对圣人时,须得提前请老师出手。 有时老师神思物外,不一定能及时捕捉到你所处情形。” “嗯,”李长寿含笑答应了声。 师兄怕是有什么误会…… 自己现如今能自保?不尽然,差很远。 还有,自己为何要正面面对圣人?上次护着杨戬,其实也是代表天庭与玉帝,也只是做好了打嘴仗的准备。 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动手。 大法师突然传声问:“若鲲鹏再打上来,是否需我替你问问……” “师兄,切莫与鲲鹏交谈太多,”李长寿立刻传声回道,“那鲲鹏故弄玄虚,他手中之物有何内容,我大致都能推算到。 此事牵扯太大,且与我跟脚有些许关联,若我对师兄言说,便是将师兄牵入这般旋涡。” “你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此时只有八成把握,”李长寿注视着大阵之外的混沌海,“但有些事应是必然会发生,我只需尽力而为,不节外生枝,把握还能再提一些。” “那就好。” 大法师含笑点头,目中满是安然,不再传声,温声道:“若有为兄能为你做之事,莫要羞于开口。” 李长寿沉吟几声:“师兄,稍后可能真的有两件要事。” 一晃这么多年,也不知身在‘西方’的‘文建国’同志,对人教的忠心是否还坚定。 另外,为了增进孔宣对人教的好感,大师嫂的名分也该安排上了。 嗯,回去就搞个九转……心火烧。 玄都大法师在袖中取出那幅《盘古观想图》,嘀咕道:“怎得感觉你在算计为兄?” “怎么可能!” 李长寿连忙否认,“师兄,这图放在您这,回去后我可再画一幅就是。” 赵公明在旁忍不住问道:“长庚,你这次都领悟到了什么?怎么我在那天地入口处也呆了十多年,只是看到一些杂乱画面。” 听闻此言,李长寿心底不由浮现出了盘古神陨落时,与土拨鼠、咳,与浪前辈的简单对话。 “唉……有幸得见盘古神之雄姿,才知何为生灵顶点,才知自己的道有多浅薄。 前路漫漫,道无止境。 师兄、老哥、金灵师姐、云,愿你我能同摘大道之果,明悟超脱真意。” 几人目光互相对视,或言善,或轻笑。 这一瞬,李长寿蓦然发现,他站在几人中间,被他们不经意间环绕着。 玄都城已恢复安静,李长寿挂念太白宫状况,并未多留。 回去的路上,赵公明与金灵圣母故意先走一步,顺便忽悠走了一直在入口另一侧等候自己老师的金鹏鸟。 李长寿也知赵大爷心意,但总归还是不放心各处。 云霄驾云行于虚空星夜之下,他坐在云霄身侧,闭目挪移心神,在三界快速‘巡查’了一遍。 女娲娘娘说的不错,等闲让李长寿本事再大一点,他怕真要无时无刻监听三界。 半个时辰后,李长寿睁眼呼了口气。 云霄笑问:“可安心了?” “安心了,”李长寿道,“四海龙宫无事,太白宫安稳如常,六道轮回稳定,天庭还在半封禁的状态,木公也安然无恙。 就是南赡部洲人皇即将诞生,这块需盯紧一些。” 云霄眨眨眼,小声问:“你平日里需操心这么多事,怎得还能悟道。” “这就要提一下时辰管理学了。” “嗯?” “就是合理地分配一天十二个时辰……咱们不如下棋时继续聊这些。”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棋盘,云霄露出几分温柔笑意,目中带着少许跃跃欲试。 两人独处,氛围很重要。 到了这个阶段,不能强行去开启话题,也不能让自己显得话多且密,通过两人可参与的活动,让氛围轻松舒适,让彼此更为放松。 随着棋子下落,两人话题也渐渐聊远。 云霄似也有与大法师相同的担忧,问他道: “当真不用去混沌海中走一趟吗?那鲲鹏所有之物,对你可重要?” 言下之意,若重要,她就想想办法看能否抢回来。 李长寿笑道:“不过是鲲鹏耍的花招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更莫要为了此事涉险。” “嗯,”云霄温柔地应着,似有些欲言又止,但终究未开口。 李长寿见状心底轻笑了声。 他道:“是否想问我来路?” 云霄目光带着几分愧疚,柔声道:“天道、大师伯、师祖都已认可,我不该问……” “这有什么,你若不对我好奇,我倒该担心了。” 李长寿在身周画了几道结界,云霄也立刻出手布置了两层仙力屏障。 稳妥起见,李长寿将塔爷托在掌心,对云霄伸出右手。 云霄会意,左手探出与他手掌相抵,两人目光对视,神念在彼心底响起。 如此,也可最大限度保证,他们两人交流的话语,不会被其他生灵、宝物听去。 天道是否能监听神念还是两说之事,不过李长寿要说的,道祖早已知晓。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该从何处说起? 有些问题我还未确认,也不知我如何来的,就暂时忽略这部分。 你可以当做,我上辈子并非是在洪荒,而是在某个角落。 那可能是洪荒的后世,也可能是洪荒之外的天地,那里的道则与洪荒不太相同,但生灵状态相近……这些我不能说的太多,怕影响你修行。 我上辈子也是个凡人,小心翼翼半辈子,最后逃不过病之一字。 就是这样。” 云霄眨眨眼:“那为何鲲鹏口中,你家乡似乎十分特殊?” “大概是源于思想吧。 这里面的事很复杂,在天地间不能明说。” 李长寿想了想,忽而面露正色,目光凝视云霄,正色道:“婚后再详谈。” 云霄先是一怔,随后微微皱眉,俏脸竟是红的发烫,主动避开李长寿那似笑非笑的目光。 又轻抿薄唇,皓齿间挤出一句: “怎得突然……这般不正经。” “这如何是不正经?这可是人生之大事。” 李长寿目中划过少许憧憬,却很理智地错开话题,避免仙子尴尬。 与洪荒女大能谈恋爱,当真是要多花费百倍的心神。 与此同时,混沌海中,李长寿与云霄上次‘啵’了一下的道则汇聚地,半毁的洞府中。 ……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已过去这么久,那外乡人为何还不来寻自己? 是自己给的暗示太少,还是他太过愚钝? 鲲鹏旧蜕洞府内,那鲲鹏化作人形,在此地来回踱步,目光颇为锋锐。 该死的! 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将当年那个混蛋烙印在自己元神中的印记抹掉,恢复真正的自由之身! 此前他都已冒险去玄都城露面,诚意莫非还不够? 虽然,也是有点被逼无奈。 鲲鹏其实很不理解,为何根据那些混入洪荒的天魔传来的消息,洪荒会在一夜之间出现大量有关‘鲲鹏化身’、‘第二元神’的传言。 他将旧蜕安排得近乎天衣无缝,便是旧蜕数次与某性情急躁的圣人在混沌海碰面,都没露出半点破绽。 可为何,旧蜕合理、合情,被那个外乡人斩杀,洪荒中反倒会出现堪破了自己计谋的传言? 至于传言中的西方教弥勒…… 不过一目光短浅之辈,不足为患,跟自己更是没什么关联。 西方教也就接引是个狠角色,其他……不过尔尔。 鲲鹏步子慢了下来,目中流露出少许狠绝,但随之又是满满的忌惮。 绝不能小看,与那个混蛋相同跟脚的存在。 这些外乡人,一个个比自己的心黑、心脏十倍百倍! 当然,此时这个外乡人应该比不过当年那个,后者已是他妖师鲲鹏认知之中,狡猾狡诈到极点的存在。 是自己哪里出了差错,又或是凶名太盛,让这个外乡人后生不敢来混沌海中? 说起此事,鲲鹏也是有些郁闷。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灵,在洪荒各个时期的主流观念中,他也都是个凶恶生灵,但却远远到不了‘极恶’这般程度。 远古时,他不过是按洪荒之中的规矩办事,杀生夺宝、东躲西藏,为变强不择手段。 这在龙凤大劫、远古末期时,就是洪荒生灵的生存模式。 到了妖庭时期,自己许多时候,不过是妖皇的传声筒,有些恶事、恶名是替妖皇背着,自己得了相应的回报,在妖庭两皇之下,万妖之上。 他之所以能得妖师之名,主要还是因参与了‘周天星斗大阵’的构建。 很多时候,妖皇坐在高位上,就等待着自己开口、等待着有人提议。 总不能,妖皇直接说:‘咱们天庭代天巡守,可以肆无忌惮屠杀其他生灵,炼制壮大咱们实力的法宝。’ 那必然是妖皇提前找自己商量,给他这个大臣一些好处,让他在朝会时主动上奏; 届时,两位妖皇再犹豫许久、表现出几分不忍之意,自己多劝说几句,说这事是为了天地安稳的大局着想…… 最后留下仁义名声的自是妖皇,背上骂名的则是他这个狠毒的妖师。 不过,鲲鹏对此并不在乎。 “哼!这个小混账!” 鲲鹏双眼一眯,心底已是起了浓烈的杀意,在袖中摸索一阵,拿出了几颗黑色法器宝珠,随手扔到侧旁。 就听蓬蓬几声炸响,宝珠之中飞出几道女子身形的黑影,单膝跪在鲲鹏身后。 她们都非洪荒生灵,却与洪荒生灵相近,甚至面容、身段都符合洪荒仙子的模样,在仙子们普遍自带柔光特效的洪荒中,也算得上是美人,更有一种微妙的‘异域风情’。 鲲鹏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那个小外乡人的破绽,或许跟他的混蛋前辈一般,对这些没有抵抗力。 等着吧! 贫道定会让你知道,胆敢戏耍贫道的后果! “众煞听令!” …… 于是,三个月后。 太白宫后院小琼峰,丹房前,明媚的阳光中。 穿着一身短裙的灵娥,扎着两只丸子头,坐在丹房门前的蒲团上,双手抱元归一,闭目静静修行。 李长寿半躺于摇椅,面前悬浮着一面铜镜,侧旁飘着点心、热茶。 铜镜中,杨戬一人冲杀正酣,半空有一队天兵天将擂鼓助威、摇旗呐喊。 在这个天庭全面保持低调的时刻,有个异常活跃,且西方教不敢报复的天庭将领,倒也相当不错。 既然杨戬走上了这条路,稍后自己就帮他推广推广,扩大点名声、增加点影响。 路是杨戬自己选的,他太白金星这次可没算计半点,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不多时,灵娥睁眼问:“师兄,要换茶吗?” “不用多麻烦,”李长寿像是随便提起某件小事,道了声,“若今后有机会,我带你回我家乡看看。” 言罢,李长寿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时辰差不多,该下凡去主持‘天下共主’继位、商部落建国之事了。 也不知这次天道会不会给功德,把自己可怜的九成八专属功德金身给填补上。 “奥。” 灵娥应了声,低头品读着玉符中的内容,等李长寿驾云离开,才微微一愣。 家乡?拜祭师兄父母?正式得到师兄认可? 蓬! 李长寿满是惊诧地用仙识‘瞪着’丹房前,却见灵娥额头飘起一朵小小的蘑菇云,玲珑有致的身子摇摇晃晃,眼中满是螺旋线。 这、这能想到了什么? ‘以后生男孩叫李正,生女孩叫李香!叫浩然、嫣然什么的也行!看师兄兄喜欢!嘤~’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天乙开商! 用纸道人扮作老神仙模样,李长寿特意修正了下太白金星的形象,加了些飘逸的胡须。 这样自己能在不想说话时,用抚须这个动作,增加点肢体语言。 出得太白宫大门,各处尽是低头行礼的身影。 李长寿招来宫前值守的天将,温声道: “且去瑶池寻龙吉殿下,让她带人去南天门处做些准备。” 虽龙吉是他弟子,但不当着龙吉的面,对旁人称起龙吉时,李长寿便会加‘殿下’二字。 稍后商国建立的祭天大典,天庭自是要显露些异象祥瑞,刚好也让龙吉去磨练磨练。 说起商国,李长寿下意识想到的自是封神大劫。 但封神大劫只是假借商末的乱局,将发于人族的大劫因果,落回人族之上。 大商的建立,真正的意义还是在于仙凡分离的体系构建。 这是李长寿自证均衡大道的基础,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修行。 虽然这些年,李长寿没有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精力,也只是在最初做出了安排; 但在天道暗中推动下,在孔宣大姐的守护下,商部族已完成了数次蜕变,满足了李长寿设计的三界体系中,对‘凡俗基石’的需求。 仙人鬼,妖魔灵。 凡人得天道庇护,仙神秉天道而行,妖魔不乱凡俗,轮回六道有序。 这就是李长寿亲手推动的三界秩序。 而李长寿做此事自有几重深意,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任何高尚之处。 无非,还是为了自身修行。 遥想盘古开天地后自甘陨落的胸怀,再有道祖为护洪荒阻止浪前辈而以身合道的魄力,自己做的这点小事…… 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嗯,稍后就这么想,别没事在心里提浪前辈,把赞扬道祖师祖的语录常挂在心头,兴许自己的功德金身还能抢救抢救。 一路被人嘘寒问暖,行至凌霄殿前,‘凑巧’遇到了面露忧色、心事重重的东木公。 李长寿会意,主动停下身形,待木公临近,含笑道:“木公这是怎了,为何愁眉不展?” 东木公挤了个难看的笑容,低声叹了口气。 “长庚,那西方教当真……” 李长寿心底默默点了个赞。 不愧是天庭老臣,近百年都不曾放松警惕,实乃我辈楷模。 “木公其实不必如此忧虑,”李长寿正色道,“你只需常伴陛下身侧,何来艰险之说?” “唉,”木公传声道,“一想到圣人之威,心有余悸。” 李长寿问:“西方教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与长庚此前所说完全吻合,”东木公道,“西方教开始打压仙盟,并在中神洲各处散播天庭谣言…… 就差我这一块还没应验了。”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阵,好像自己高估了木公的道心。 这般下去,若是出现什么魔障,那就有些弄巧成拙了。 “木公,”李长寿道,“咱们先进凌霄殿,莫要让陛下久等,木公且等我几日,稍后我去府上拜访,咱们把酒言谈。” 木公的笑容总算自然温和了许多,与李长寿互做道揖,而后同时伸左、右手做请,一同入了凌霄殿。 此正是: 天庭大兴正此时,木公太白两相和。 暂不提李长寿进了凌霄宝殿,与玉帝禀告南赡部洲商国今日建立之事。 且说瑶池中,那太白宫中的天将匆匆来报,自有仙子送信到了龙吉居住修行的仙阁中禀告。 本是在窗边面对着那如镜般的水面出神的龙吉,快步走去了梳妆台前,看了眼提前几日已收拾好的妆容,又拿起晚霞之精抿了抿唇。 她的住所,也算是瑶池中最为雅致的几处之一,仙阁后有三十六如镜的宝池,不远处便是王母娘娘所住暖阁所在之地。 龙吉刚才出神,也并非是想到了什么,单纯是无事可做时的发愣。 少顷,龙吉身着一身灰白鎏金宽袖长裙缓步而出,一双宽袖合则为仙鹤祥瑞图,这灰白长裙藏了金缕凤纹,本身也是一件防护类灵宝。 师父让自己今日好好打扮,她自是细致地装扮了一番,长发束起云鬓、更显脖颈修长,耳垂挂两只浅红坠,宛若点睛之笔,让人一眼便会被她身形容貌吸引。 驾云向前行不过数里,王母娘娘安排的两队仙子提着花篮向前,与龙吉躬身见礼,跟随在龙吉身后,一同朝南天门而去。 这就是今日的天庭‘颁奖’队了。 龙吉与数十名仙子抵达南天门时,一眼便见自家老师,立刻迫不及待加快行云。 但随之,龙吉就看到了今日领兵的天将,又瞬间挺胸抬头、凹出近乎完美的身段曲线,面容严肃、眉目清朗、呼吸匀称,整个人打上了‘端庄’的标签。 那天将自是荃峒无疑。 荃峒与李长寿身后还站着两道身影,左侧是天河水军副统领、领太白宫第二守将敖乙。 右侧就是天庭最浪的仔,在被天河水军除名边缘的副统领,做不好天庭差事就要回家继承‘家族’连锁企业的卞庄。 敖乙渡过金仙劫后越发雄姿勃发,人形时个头都长了两寸,但面容依然是清秀少年郎,此时披甲持剑,端的是威风凛凛。 卞庄此刻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站在那,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被星君大人突然点名。 天天琢磨‘直播’效果不思修行,这么多年修行速度在天庭天将中只能算是中上,前有敖乙对比,后有金鹏威压,卞庄此时虚到不行。 ——此处指心虚。 金鹏去驰援最近战况不利的仙盟,李长寿这次并未招他回来。 龙吉驾云行至,向前款款欠身行礼,用那百灵轻啼般的嗓音问候:“龙吉拜见老师,见过荃元帅。” 荃峒含笑点头,李长寿温声道:“今日辛苦你了,且在荃元帅身后跟随,稍后待那商国行祭天之事,再撒落天庭福泽。” “是。” 龙吉与身后的仙子们齐声答应,跟在李长寿与荃峒身后,大批天兵天护持在他们左右,一行浩浩荡荡飞出南天门。 分布在各处的十多只纸道人仙识扫过,半个南赡部洲投影在了李长寿心底。 而今,海神教的作用越发微小,香火功德的进账越发缓慢,似乎被天道‘限流’,摆明了是要继续卡他功德金身。 李长寿也有意,找个机会将海神教让给龙族; 最好是龙族有龙犯事、天庭对其施以惩戒后,再给予龙族好处时,将海神教转过去,为龙族改改运。 打一铁棍子给个酸枣,很普通的折磨之道。 南赡部洲太大,大到此前人族的各位人皇,都未能真的‘一统天下’。 今日的商国也是如此。 他们从南赡部洲东部起势,经过两百年向西蚕食、吞并、征服,占住了南赡部洲居中繁华地带,此时疆域也不过是占了南赡部洲的四分之一。 其治下,生灵不计其数,凡人浩如烟云,城郭无算、兵甲无算。 今日商部族改立商国,周遭有数百方国派使者进贡,共尊天下共主,此为新一代人皇。 在凡人的视角中,商国势无可挡,可随意覆灭任何城池、国度,唯一阻碍他们行军的,只是路途远近。 在普通炼气士眼中,商国这是聚起了人皇之势,背后有天庭扶持,算是天庭的‘香火神国’。 只有真正能体会到天地大势的大能大神通者,才知这商国意义非凡,人皇气运也在影响天道运转。 但,商国并非就全是‘益处’。 首先便是商国的制度。 商前身乃东胜神洲一小国,在李长寿的安排下,在天道的护持下,方才有了今日的境地,但他们本身的制度,还保留了国主、贵族、奴隶这一套。 商国的努力多来自于战俘,境内凡人也因出身不同,分为上中下三阶,奴隶不入阶位。 相对于自上古之后,已自行发展、演变了许多年的南赡部洲众‘制度先进’的城郭,商部落的征服之路,大部分都算是‘野蛮征服文明’。 但正是因为这种上下等级森严的制度,配合唯一的晋升渠道——从军,才让商国军队保持了较强的战斗力,能迅速推进到南赡部洲中部区域。 在天道背后推动之下,今日商部落改商国,也会做出一系列适应当前疆域的改革。 当然,商国也有其相较其他方国部落,较为‘开明’的一面。 商国尊祖先、祭祀天地,不祭祀具体神灵; 商国之内无男尊女卑的说法,女子可入军务、可领军征战,文臣虽多是男子,但在商国中拥有较高影响力的祭祀、占卜师,都由纯净之身的女子担任。 且在商国权贵中,以女子为‘家长’的不在少数。 这一点,其实源于商部族对一位祖先的崇拜。 没错,便是当年救下了‘契’母子的有琴玄雅。 国主、神权、权贵形成了一定的制约关系,从而保证商国内部清明,能够统御如此广阔的疆域。 李长寿将这些看在眼中,并不想发表什么意见。 在洪荒中批判商国的奴隶权贵制度……是不是过分了点。 事物都需循序渐进的发展,这些都有天道在背后安排、推进,他只需在合适的节点做一些合适之事就足够了。 卡着时辰,天庭一行已抵达商国那宏伟之极的国都上空,并未显露行踪。 商国国都居中建了一座四方高台,高台高过数百丈,呈梯田状,每一层站满了商国贵族、将领,城中那四条宽阔的大路、高台周围的屋顶,跪满了凡人身影。 城外的原野上,大批今日被暂时驱逐出城的奴隶们,也在大军的监视下,老老实实蹲在各处,等待城中大典结束。 城内城外各处飘满了商国的玄鸟旗,数不清多少凡人都保持着沉默。 玉帝化身荃峒对李长寿传声感慨: “长庚,凡人多愚昧,教化之路任重而道远。” 李长寿传声回道:“陛下当徐徐图之,天庭立于洪荒之中,陛下不失为众生谋福之本心,人族自安矣。” “你呀,还趁机教训起吾来了。” 荃峒笑着摇摇头,李长寿忙传声解释自己并无此意。 西方,高台最顶端,带着一些鬼怪面具的祭祀之女,跳完了一整套祝祭之舞,高台正北方,那名身着黑色华袍、手持权杖的商国之主,拾阶而上。 汤。 李长寿传声道:“陛下,小神这就出手了。” 荃峒顿时含笑点头。 随之,李长寿甩动手中拂尘,一道金光自清朗的高空飞来,落在商汤天乙头顶,照亮整座高台。 那天乙嘴角露出几分微笑,镇定自若地继续迈步爬阶,面容更显威严。 李长寿于云上频频出手,此前准备好的异象接连显现。 四方天地显雷霆,五方诸神露虚影。 待天乙抵达祭祀高台最高处,双手高举权杖,对前方躬身一拜。 孔宣站于大城城头,一身浅白长裙绣着七彩神鸟,素手对着前方一点,一只神鸟凤凰的虚影出现在空中,在大城上空盘旋三周,冲入高空。 漫天流光溢彩,一束束仙光自云中落下,三十六位仙女盘旋飞舞,龙吉踩着祥云缓缓落到半空,将一方天庭所铸人皇印玺赐下。 城内城外顿时有数不清的凡人惊叹赞叹…… 天庭,凌霄宝殿不断震颤,九重天阙各方金光闪耀不停; 五部洲各处祥云漫漫,一片片金光朝各处撒落,万灵尽无声。 中神洲火云洞显出红中带紫的滔天气运,人族气运基石,自此更为稳固。 自此时起,南赡部洲凡俗人皇受命于天,凡俗完全并入天道体系,南赡部洲受天道之力庇护,凡人需尊天庭,天庭香火自此昌盛。 在这件事上,李长寿做了许多,但大部分都是顺水推舟,按天道的剧本行事,为自己捞点功德。 大势不变,小事可改。 李长寿其实也做了几件小事,影响了商国今日之局。 因有琴玄雅的影响,而导致商国如今女子地位与男子持平,算是一件。 废除人祭,令商部落在早期时祭祀就用牲畜,也算是一件。 无他,举手之劳的小事罢了。 …… “唉。” “唉。” 商国国都外,某座小山的山顶,两道身影躲藏在隐秘身形的大阵中,眺望着凡人大城那华丽地光影。 酒玖身着短衫短裙,坐在板凳上,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呆呆地出神。 他来了吧,应该就在云里面了吧。 侧旁七情少女穿着七彩渐变的长裙,学着酒玖的模样,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又学我,”酒玖撇了撇嘴角,“你现在是小谁?” “小爱!” 七情少女笑嘻嘻地应了声,“下个时辰才该小哀出来呢,你别急嘛。” “我急什么,”酒玖嘀咕了句。 “急着诉苦呀。” “呸!” 酒玖翻了个白眼,“本仙子快活的很,诉苦作甚?不过……唉,白先生说今天有可能能见到他现身,总归是见不到了。” 七情少女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脸颊,纳闷道:“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直接去找他见面不就是了?” “此前他一直在闭关,哪里有机会。” 酒玖哼了声:“待本仙子出手,那不是手到擒来!什么天庭权神,通通不在话下!” 少女沉吟几声,颇为认可地点点头:“有道理,毕竟是有师叔霸气加持。” “那是!”酒玖小手一挥,随后就略微有些出神。 “呐,呐,可以再来一次那个吗?” 酒玖眨眨眼:“哪个?” 七情少女顿时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跟本师叔抢师侄的皆是!呜!呜呜!” 酒玖俏脸通红抬手摁住少女小嘴,气急败坏、咬牙切齿,两人在阵法中一阵打闹。 兴许是七情化身之‘爱’不小心露了些道韵,酒玖心底的那份相思之情被勾动,很快就垂头丧气,道心有些失守。 似乎是感应到了酒玖道心出现了较大的裂缝,一抹淡淡的阴影自大地上迅速游走,悄无声息飘到了山顶,朝酒玖的影子钻去。 正此时,高空中端坐的李长寿微微皱眉,看向了这处山顶,双目神光闪烁,阵法无法阻拦他丝毫,目光直接落在那团阴影之上。 酒玖在这,他自是知道的,也准备等此间正事做完,去跟玖师叔打个招呼。 他也纳闷,酒玖为何能跟七情转世身,建立起这般深厚的友谊。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团阴影似是心魔之影,与许久前在度仙门时,有琴玄雅遭遇心魔时的情形颇为相似。 李长寿拂尘甩动,立刻就要打出一道金光,引动天罚之力将这心魔击碎; 然而不等李长寿出手,酒玖身旁的少女轻咦一声,小手一拍、一引,顿时将一道黑影从酒玖身后拽了出来。 “这是个啥?” 七情转世身表露出了些许好奇,那双妙目变成了七彩斑斓状。 第五百七十四章 天魔…瘸了。 它,天魔一族深入洪荒者,梅雯画…… 被俘了。 身为母亲最喜爱的孩子,用洪荒的角度来理解,相当于天魔族群中的公主,圣者大人最满意的随从! 竟在准备侵入洪荒炼气士道心的过程中,被人徒手抓住了! 梅雯画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冲动了,因为发现了一个绝妙的寄宿躯体,觉得已然胜券在握,没有仔细感应,就趁着对方道心波动,径直冲上去了…… 但梅雯画当真没料到,竟有生灵,能将它本体随意捉住,从虚无之影中拉出! 这超出了梅雯画对自身、对洪荒生灵的理解。 突然…… “这次,多谢你出手了。” 谁? 谁在自己身旁交流,被自己探听到了这般对话? 有女练气士的嗓音道: “这就是域外天魔吗?变成人形之后也挺好看嘛。” 又有男子回应: “据我对天魔的了解,这应该是天魔的变种,而且本身品阶不低,这般外相不过是被人塑造而成…… 可否请你出手,试试能不能引动她被封印的七情? 我想做点深入化的钻研。” “哎呀,不用跟我们这么客气啦星君大人! 虽然您把我们扔在这里就不管了,但我们也不能怪你什么呢。 毕竟可是多亏了您,我们才能在外面随意溜达呢。” “天庭事务繁忙,天庭事务繁忙,勿怪、勿怪……” ‘这是擒住自己的那个洪荒生灵吗?’ 梅雯画泛起这般念头,感知力已恢复了少许,开始全力感知周遭情形。 有令自身反感的天道之力在周围流动; 它似乎被封禁了起来,按照母亲设下的禁制,它的身体会自行幻化成洪荒生灵追求的先天道躯状态。 当然,梅雯画的本体并不长这样; 它最舒服的,还是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形态,能够将身子在混沌海中随意伸展,像是张开一张网,任由那些道则的碎片刮过身体的每一缕雾气,从而产生一种无法想象的愉悦。 这可不行呢。 这种如同自我堕落般的低俗追求,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 它是被圣者选中的仆从,原本没有名号这种多余的东西,不存在任何洪荒生灵的七情六欲。 它只会遵循命令,只会遵从母亲的意志,被母亲封印后追随在圣者身旁。 但为了方便进入洪荒,圣者赐下了名号。 梅雯画,一个很美的名。 无数次愣神过后,梅雯画与三个同伴,被它们的圣者召唤了出来,得到了自己的任务。 果然,是跟洪荒生灵有关。 这次,圣者让它们潜入洪荒天地,附身于一些姿色出众的女炼气士身上,尝试接近天庭的太白金星,成为太白金星的身边人,然后等待后面的命令。 梅雯画的进展,比同伴顺利很多,附身于一名女炼气士的道心后,直接抵达了洪荒五部洲之地。 为了躲避天道搜查,梅雯画开始不断变幻寄身之所。 绝大多数的天魔,都以钻入炼气士高手的道心为荣,梅雯画却不挑剔这些; 但凡有些灵性的生灵,它都可选择寄身其上。 洪荒中也有它们天魔一族的眼线,虽然之前被那该死的神兽谛听打掉了一些,但依然存留残部在运转。 梅雯画得到消息,在今日,这些凡人汇聚之地,很可能会有天庭的仙神现身。 果然,早几日就来此地潜伏的它,感应到了一批天庭仙子的气息。 一切似乎无比顺利,天道似乎也并未察觉自己的踪迹。 呵呵,洪荒天道不过如此。 正当梅雯画试图寻找合适的仙子道心寄身躲藏,却苦于那些仙子周围,天道之力太过浓郁,自己无从下手…… 突然间,梅雯画感应到了侧旁,似乎有天仙境炼气士的道心出现了较大波动。 根据它们一族的秉性,遇到这种情形,自是不能放过。 钻入洪荒练气士的道心,一点点蚕食他们的意志,最后将他们的元神当做美味的食物……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天魔钟爱了。 哦,除了在混沌海中展开本体,接受道则碎片刮蹭这般令魔堕落的行为。 没有天道之力加持的阵法,对梅雯画毫无威胁,很快,它就寻到了那个目标。 看到道心波动者的那一刻,就算是无心的天魔,梅雯画也被狠狠震颤了一瞬。 这,就是洪荒生灵的造化吗?! 梅雯画也算是‘洪荒通’,接受了母亲天魔尊者分享的、与洪荒有关的无数讯息。 洪荒的一般道理它都懂,但为什么就这么…… 决定了,就是她了! 自己执行最终计划,去勾引太白金星时要用的道躯,就是她了! 没有人能拒绝她的主动! 当时,梅雯画无比兴奋。 梅雯画不知为何,本该没有任何生灵情感的它,当时莫名兴奋了起来,以至于奋不顾身,迫不及待想要钻入这个女炼气士的道心中。 ——阴影渡魔,这是天魔附身较为常用的手段。 快……快成功了吧。 梅雯画的喜悦被无限放大、乐观到完全盲目的一瞬,却有一只小手从旁抓了过来…… 为何自己会被直接擒住? 当时又为何,会有那种天魔本不该存在的情绪波动? 为…… “醒了?” 温和的嗓音传来,梅雯画感觉周围的封禁被解开了少许,让它恢复了感知能力。 随后,梅雯画立刻做出判断,模仿洪荒生灵的‘身体’,故意流露出几分虚弱,慢慢‘睁开双眼’。 天魔观察周遭都是凭借感知能力; 但此时为了活下来,继续执行圣者交代的任务,梅雯画会不惜一切代价,利用自己所有的优势! ‘眼前’是个白眉白发的老者。 对方身着素白道袍,端坐在一只矮桌之后,手中捏笔似乎在写着什么。 等等…… 这气息! 这道韵!? 与圣者烙印给自己的气息道韵,竟然不差分毫! 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太白金星? 周遭是浓郁的天道之力构建而成的阵法,梅雯画感觉自己像是被关到了天道设下的囚笼中。 果然是太白金星…… 老者头也不抬地缓声道:“鲲鹏的手下?” 梅雯画此刻有些懵,一时竟忘了回答。 疑似就是自己目标的老者又喃喃道:“如此像洪荒生灵的天魔当真罕见,标本具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您、您是太白金星吗?” 梅雯画小声问着,嗓音竟是出人意料的柔弱。 搭配上它此刻的形象,足以让大部分炼气士怦然心动…… 但李长寿眉头紧皱,此刻已是开始思索某个深邃的问题。 妖师鲲鹏…… 是个老色批? 因为这口爱好,所以跟浪前辈搞一起去了? 不然,鲲鹏培养个天魔,形象塑造的这么……这么勾魂摄魄的作甚? 这域外天魔此时保持着人形,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危险感,身体似乎就是实体,李长寿刚才还戳了下她的手臂,触感很鲜明。 高挑的鼻梁、略显狭长凤眼、蓝宝石般的眼瞳,精致的五官搭配出了一种天成的妩媚,甚至还有几分圣洁之意。 跟此前那些乌漆嘛黑的天魔本体完全不同。 唯一不足的是,她肌肤是真的雪白,雪白到有些刺眼,少了几分晶莹。 ‘心魔’类型天魔与‘类生灵’类型天魔的结合物? 尤其是,她此时身上只是穿着单薄的裙衫…… 鲲鹏和浪前辈,不至于连域外天魔都不放过吧? 这也太…… 自然,面对这般外魔,李长寿道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切片研究的冲动。 他必须从这个天魔口中拷问出前因后果,这次的事态无比严重。 域外天魔竟找酒师叔下手,鲲鹏的情报体系莫非已经深入了临天殿,这般自己一直隐瞒的底牌之中? 域外天魔能够侵蚀炼气士道心,鲲鹏确实是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故,李长寿此刻表面平静,心底却在疯狂思索,该如何撬开这只天魔嘴巴。 这还是少有的,李长寿感觉自己在‘情报工作’上被压制了。 面对鲲鹏的胜算,因此急剧下降。 “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寿温声问着,又道:“不必害怕,我怀疑你本身是洪荒生灵,只是被心魔侵蚀道心,又被大神通修改了自身记忆。 我是天庭太白金星,想必这一点你已知晓了。” 第二步:【故布疑阵,攻人攻心。】 这外形姣美的天魔明显一愣。 洪荒生灵、被心魔侵蚀道心、又被大神通修改了自身记忆? 梅雯画差点笑出声来。 自己是由母亲的本源之力构造而成,专为今日而生,这点毋庸置疑! 但梅雯画颤声说着:“真的吗?可是,母亲怎么会骗我,圣者也不会这般骗我的。” 李长寿:…… 演技感人。 “你看,”李长寿手中仙力凝成一把匕首,手指轻轻挥舞,划过了这天魔的手臂,一抹嫣红悄然滑出。 这次,天魔当真是愣了。 梅雯画看着手臂上的伤痕,以及那一滴滴渗出的鲜血,还有微微的刺痛感…… 自己,怎么会有这些? 李长寿继续在面前的卷轴中写写画画,心底微微一叹,不等这天魔仔细辨认,再次抬手划过,将天魔的手臂伤痕复原。 “你应该,不是天魔。” 李长寿嗓音带着几分不确定,“我可以对你言明,我与鲲鹏、也就是你口中的圣者立场对立,你落在我手中不会有任何逃脱的可能。 但我对你这般状态很感兴趣,想做一些关于生灵本质的钻研。 我不会让你说任何有关你们计划之类的讯息,那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大概都能推测到,无非就是鲲鹏派了你们进入洪荒天地,试图接近我,对吗?” 眼前天魔双目无神,但李长寿能感觉到,它正‘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自己。 这第二步,倒是稳稳迈出去了。 天魔默认了‘你们’的说法,换而言之,还有其他同伙。 第三步:【合理推测,混淆视听。】 “说说吧。” 李长寿将手中毛笔放下,“与你自身有关之事,我看能否能帮你找到一些线索。 若你原本是被害的洪荒生灵,我未尝不能饶你性命,只是将你封印。” 天魔:…… 就在这囚笼般的阵法中,李长寿开始了一场特殊的问话。 正如他刚才所言,他完全不去打探有关鲲鹏的消息,也不问她们此行的目的、计划。 一切话题都围绕这天魔本身展开,每当这天魔开始坚定自己是域外天魔时,李长寿总会给出新的暗示。 比如,划破手臂会流血且感觉疼痛; 自己本该没有任何情感,此刻却泛起一种悲凉之感。 更有甚者,它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被理解后的欣喜,被关注时的满足…… 这些本该是它可以利用的、洪荒生灵的特征,在它身上一步步实现。 为何如此? 其实很简单。 视角若渐渐拉远,越出‘李长寿’与‘美天魔’所在囚笼,便会进入一片漆黑之中; 视角再向外拉远,会飞出这‘天魔’此刻先天道躯状本体的胸口。 在那山顶上,孔宣此前布置的大阵中,李长寿正盘腿而坐,左掌托着一只宝珠,右手并起剑指,对准了面前被封禁的天魔‘少女’。 宝珠中,封禁着一缕李长寿当初在修罗古城收集的‘本源蜃气’。 在李长寿和梅雯画身侧,七情静静站着,配合着李长寿传声,时不时变化一个情绪。 这就是忽悠这天魔的第一步: 【七情幻境,魔心种魔!】 就连最开始故意让这天魔听到的对话声,也是巧妙设计,做了大量的铺垫。 …… 在李长寿、七情少女、与那天魔‘梅雯画’所处的阵法之外; 数十名天兵用仙力做成隔绝结界,将这座山头上的异样隐去,玉帝化身此刻躲藏在空中并未露面,敖乙、卞庄与龙吉公主就守在幻阵外侧。 此刻,酒玖正背着手,站在外层大阵的角落中。 她跟这几个天庭红人也不熟,刚才也得了李长寿传声,绝对不能暴露自己临天殿圣女的身份,眼下就以七情少女的好友、度仙门仙人的身份,站在此地。 慌,就很慌。 刚刚听到小寿寿传声时,酒玖感觉自己道心嗡的一下,就像是炸了锅一般,整个人晕晕乎乎,有点摸不着北。 还好,他的化身赶来后,忙着去处理那域外天魔之事。 话说回来…… 自己道心不稳到,竟然能吸引来域外天魔,当真是有些、有些…… 啪! 酒玖抬手扶住额头,一咬牙、一跺脚! 哼,大不了就说自己是缺酒了回来的,重整旗鼓,下次再战! 随后,酒玖就打量着今日盛装外出的龙吉,也知龙吉是李长寿的弟子,有意去结交亲近,但多少不好意思。 自己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是长寿的师叔,快喊声师叔祖来听听? 算了,下次准备充分了再来过吧。 起码换上自己那些漂漂亮亮的衣服,那样才有点威逼师侄就范的意思嘛。 酒玖被不远处的动静吸引,抬头看去; 却是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敖乙,抬手将另一名天庭天将的脖子勾住,狠狠地朝地上一砸…… 怎么了? 天将还打架吗? 此刻,敖乙正传声骂道:“谁也敢多看!这是教主哥哥的小师叔!” 卞庄连连拍地求饶:“明白了明白了,我真没什么歪念头,纯粹是惊讶、惊讶!” “哼!” 敖乙面色不善地站起身来,卞庄幽幽一叹,爬起来各种欲哭无泪,却是半点仙识都不敢朝酒玖弥漫而去。 龙吉微微皱眉,轻声道:“两位将军,此时虽在阵中,但还请注意天庭威仪。” “是!” 敖乙与卞庄抱拳答应一声,同时安静了下来。 正此时,三人面前的阵法光壁缓缓溶解,李长寿与七情少女一同迈步而出。 龙吉忙称师父,敖乙和卞庄低呼星君。 七情少女嘟着嘴角、幽幽一叹:“可累坏我了。”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依然沉浸在幻境中、保持着先天道躯模样的天魔,目中略有些迟疑。 刚刚,好像忽悠的用力过猛,七情之力也过分浓郁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这毕竟是域外天魔,一种比起洪荒生灵,更接近真灵与道则的生命形态。 且观察一阵,应该很快就会出结果。 李长寿含笑对几人点点头,便径直朝酒玖走去; 酒玖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站直身子,对李长寿露出几分师叔的威严。 她再怎么样,也是师叔来着! “你怎得……” “星君,如何了?” 头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喊,李长寿抬头看去,却见玉帝化身荃峒驾云而来。 李长寿含笑道:“已打探清楚了,是妖师鲲鹏的计谋,要用这般天魔引我入混沌海中,还以为我是什么好色之徒。 当真,感觉自己被小瞧了些。 这天魔的名号也颇为有趣,还是鲲鹏给取的,叫梅雯画。” “梅雯画?这名怎么了?” “呃,没事。” 荃峒眉头一皱,落在山顶后,凑近李长寿,传声道:“这位仙子又是什么情况?” 李长寿忙传声回答:“陛下,临天殿圣女,我在度仙门的小师叔,临天殿能发展如此迅猛,她居功甚伟。” “哦?” 荃峒传声笑道:“我还以为长庚你有这般多姻缘……有琴将军就很不错嘛,道侣太多了,那也不好看不是。” 李长寿:…… 总感觉玉帝陛下是在玩内涵。 他正要为酒玖引荐一番,身后的幻阵中突然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波动。 一抹抹纯净的灵力波动荡漾开来,如波浪一般、纯白色的光芒冲开内层幻阵,朝周围跌宕开来。 圣洁、纯粹、没有任何杂质,代表了善与真的数条大道,在与这些光芒共鸣! 这? 众人看向阵法之内,却见那依然被禁制封禁的天魔少女,此刻正十指交扣,窈窕的身形漂浮而起; 一抹白光自它额头绽放,身周先是涌出一缕缕黑气,这黑气瞬间被白光净化。 满头青丝飘舞间,它身上像是燃起了白色的火焰,火焰瞬息间燎过,为她换上了白净的长裙,原本苍白无血色的肌肤,此刻竟散发出了淡淡的柔光…… 一束光芒自高空落下,夹带着浓郁的天道之力,照耀在她身上,似是为她稳固住了这般躯体。 那狭长的眼角,两滴眼泪划过,背后出现了一圈柔和的白光。 塑成仙灵体? 她低喃道: “我要去救它们,不能让它们再被欺骗下去了……” 李长寿整个人有点懵。 当天魔产生心魔,还能有这般小惊喜? 侧旁,几道视线却缓缓挪到了他脸上,整个山顶落针可闻、几位仙人化作石塑般,一时只剩那圣洁之光闪耀…… 第五百七十五章 良心师弟,在线… 山顶大阵内的氛围,莫名有些压抑。 商国国都中,盛大的庆祝仪式还在进行,幸好洪荒还没‘我随便讲两句’的风俗,凡人载歌载舞,顺便解决下青年们的婚配问题。 青年男女看对眼、打昏、扛走一条龙,人族老传统了。 像卞庄这般英俊潇洒的青年若是没有法力护身,很容易在这种场合死于非命。 但此时,卞庄没有闲情逸致去看这些,他道心有些震颤,震颤到忘记去欣赏那边光芒中包裹的美丽身影,而是错愕地瞪着自己的靠山。 天庭权神,太白金星。 什么叫忽悠? 这就是忽悠! 能把黑的忽悠成白的,能把弯的忽悠成直的,能把哭的忽悠成笑的,能把魔的忽悠成仙灵的! 就这水平,绝对洪荒名嘴,辨古说今不在话下! 卞庄突然就明白了,大彻大悟大明白的那种。 面对太白星君,那西方教为何频频吃瘪,那些远古上古的人物为何纷纷折戟?天庭为何能有如今这般大好的局面? 那不都是太白金星这张嘴,气吞山河给忽悠来的? 就是…… 这结果,一时间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本该是洪荒生灵克星的域外天魔,竟也在太白星君出嘴的情况下,被直接度成了得天道认可的善良女仙,瞬间更改了生灵形态。 甚至,此刻似乎还对指引她走出迷津的太白星君感激涕零。 这就略微有些……有些…… 太可怕了。 这让卞庄下意识回想起自己追随星君大人这些年,到底有没有被星君大人用什么神通法术忽悠过,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不敢违抗星君大人的命令。 回想了小半天,卞庄终于确定了。 他是真的打心眼儿里怕太白星君,跟太白星君的忽悠神功没什么直接关联。 简单来说,他还不够格。 大阵内,卞庄看了眼另一个角落中站着的酒玖,默默躲在敖乙身后,等待着那边保持沉默的四位大佬开口。 此刻,李长寿的纸道人、玉帝的化身、大法师的仰慕者孔宣、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转世身,正站在那‘变异天魔’身侧。 荃峒、孔宣、七情少女,正挨个检查这天魔少女的状态。 很显然,他们都发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之处。 他们四者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朝侧旁退开,表情都有一些复杂,倒是李长寿最为淡定。 毕竟这事的结果虽然出乎他意料,但过程全是他一手操作的,理解起来并不复杂。 打个比方,洪荒中,无论是先天生灵还是后天生灵在修行的过程中,或是因自身七情六欲影响,或是因自己道心执念,或是因元神受损遭了冲击,都容易产生心魔。 何为心魔? 李长寿对灵娥讲道时曾提过,心魔的产生,可以理解为炼气士对自身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 李长寿曾经断言,有琴玄雅这种性格的仙子,一辈子跟心魔无缘。 虽然后来被打脸,但也确实是因她当时的感情问题这一诱因,进而产生了自我怀疑,导致心魔的诞生。 何为天魔? 域外天魔泛指各类对洪荒心怀不轨,且不断试图侵入洪荒的混沌生灵,大多是由当年开天大劫漏网之鱼的先天神魔造化而成。 像此前的‘杜书仁’,今日的‘梅雯画’,都是能够侵入仙人道心,诱发、融合洪荒生灵心魔的混沌生灵。 他们本身诞生于天魔尊者,似是由天魔尊者分化而来。 在李长寿对杜书仁的切片研究过程中,就已经确定了一个事实。 ——单个天魔,也是由单个真灵构成。 已知,混沌海先天神魔与盘古大神同一种跟脚,都是由无数真灵聚合于残缺无序大道之上,而诞生的强大生灵。 那天魔尊者应该是有一种神通,将构成自身的真灵再次分裂出来,化作这些形态各异的域外天魔,自身大概率是能在混沌海中再次汲取真灵,从而源源不断产生新的域外天魔。 干掉天魔尊者,就能将域外天魔的问题彻底解决? 李长寿有过这般设想,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其实是不能确定。 要解决域外天魔,最根本的举措是融掉天魔尊者的大道,否则依然会诞生下一个天魔尊者。 在了解这些的基础上,再去看梅雯画所产生的‘变异’,其实也算有合理的解释。 洪荒生灵由真灵与洪荒天地间的大道共鸣诞生,生命本质与天魔相同,洪荒生灵的心魔大多诞生于元神深处,能影响到生灵性情、放大负面情绪。 天魔本身就有产生心魔的可能。 梅雯画在七情之力的作用下,被李长寿忽悠到了完全的自我否定,产生了类似于心魔的‘圣念’,种种条件已经巧妙达成。 又因梅雯画本身‘构造’不太稳定,在真灵与原本残缺大道产生较大波动、分裂时,被洪荒天地间道则直接同化,化作了接近洪荒生灵的灵体…… 李长寿虽还有一二分疑虑,但总体理解了这般情形。 就是…… 看今天几人的架势,他这段典故,怕是又要传出去了。 嗯,别让昆仑山广口宝瓶道人知道就行。 “长庚,”荃峒小声嘀咕着,“这事也太玄乎了些,虽然本元帅感受到了天道之力,也探明了此事前因后果。 但终归……也太过匪夷所思。” 孔宣却道:“好纯净的善念,这个灵体似乎还得了天道庇佑。” 李长寿笑道:“应该是天道对她也有些感兴趣吧,我也不曾想,在天魔心底种下心魔,竟然还能有这般功效。” 荃峒赞叹一声:“若如此,域外天魔之危,可解矣。” “先说好哟,”七情少女在旁竖起一根手指,慢慢摇了摇:“我可不能随便出手,七情平衡一旦被打破,问题比域外天魔更麻烦呢。” 李长寿笑着问:“可否让小哀出来?” “那考考你,”七情少女对李长寿眨了下眼,笑容满是纯真,“你猜猜,现在我是哪个?” “欲。” “呃,你怎么知道?” 李长寿嘴角一撇,淡然道:“女娲娘娘为你塑造这般躯体时,我一直在场,自是观察了一些门道。” 欲之化身闻言,故意轻轻咬了下嘴唇,目中略带慌急、脸蛋满是羞涩,还下意识捏住自己长裙的领口,小声道: “那、那我对你,岂不是没有什么任何隐秘可言?” 李长寿面露无奈之色,侧旁荃峒也是略微皱眉。 欲之化身翻了个白眼,轻哼了声,闭上双眼,天地似乎都随之暗了下来。 “唉,”小哀轻叹了声,“我太难了,还要被他们取笑,还说以后在你面前都让我来应对,明明我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朋友什么的都是假的,人家的故事结束以后,一次也没主动来看过。 唉……” 李长寿顿时有些小尴尬,也不知该怎么跟小哀解释。 毕竟是自己做的不对,因顾忌外面不安全,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毕竟只要自己一动,就容易招惹因果。 孔宣见状,在旁主动帮李长寿解围,言道: “莫要这般觉得,长庚是真的忙碌,据我所了解,便是云霄仙子的三仙岛,他都极少主动前往。” 旁边荃峒点点头,“不错,此事我可以作证。” 小哀颓然一叹:“朋友什么的,果然没什么重要呢。” “那个,”李长寿赶紧开口,打断小哀越发浓郁的哀思。 她就是这般,若不及时拉开话题,就会陷入越发悲哀的怪圈中,无论是什么话语,都能产生悲观解读。 李长寿道:“小哀,可否请你再出手一次? 我想确认下,这个天魔是否真的是产生了心魔,别是想瞒天过海反忽悠了你我。” 小哀柔柔地答应一声,扭头走去了那在半空缩成一团的少女身旁,悠悠地叹了口气。 一抹浅灰色的波痕朝着少女包裹而去,并未影响到其他人。 孔宣问:“你是否想用此法,去解决域外天魔的麻烦?” “不错,”李长寿笑道,“若是能将此事解决,师兄也可逍遥自在一些,不再被困在玄都城中。 师兄对我恩重如山,我也只能做这些事报答了。” 玉帝在旁笑道:“待天庭壮大了,也可派兵驻守,天将轮流镇守玄都城。” 孔宣却微微皱眉,目中略带思索。 她似乎在犹豫什么。 本是杀伐果决、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她,倒是极少欲言又止。 李长寿仿佛能看透她心事,笑道: “而今大商已立,人皇气运成型,也非谁都能随意动的了。 不如这样,天庭接下来派兵驻守中神洲与南赡部洲边界,再于凡俗设立巡查特使、除妖天师,由天道庇护商国。 这般,道友你便不必死守此地,也可去玄都城中助我师兄一臂之力。” 荃峒在旁正色道:“玄都城局势又告急了吗?” “不错,局势十分不容乐观。” 李长寿暗自给玉帝陛下点了个赞,不愧是天庭最佳君臣搭档,老默契了。 “尤其是,这次出现了天魔异变,或许会直接激怒天魔尊者。 八十年前玄都城告急时,鲲鹏与四五位先天神魔威压玄都城,我师兄守在洪荒入口前,长发披散、法力近乎耗尽,靠着太极图支撑才未后退半步。 师兄的背影是那么坚定…… 我们前去支援,师兄也担心我们着了天魔的道,自己拿过乾坤尺,一力击退鲲鹏在内众混沌生灵,那一场大战。 一言难尽啊。” “我可否去那?” 孔宣向前迈出一步,凤眼中带着几分急迫,“太清圣人可允许,我去那助他一臂之力? 我那五色神光,可在混沌海中将混沌气息化作五行灵力,在混沌海中我非但不会受影响,反倒可以有取之不竭的法力!” 李长寿眼前一亮,孔宣目中满是迫切,恨不得立刻飞过去。 但,李长寿此刻非但没有着急,还想在今日,就给师兄和孔宣之事,定个性、敲个钉。 “这个……玄都城事关重大。” 李长寿面露迟疑,侧旁荃峒见状,心底顿时知道,自己的长庚爱卿又开始算计什么。 该配合演出的他在尽力表演,目中满是忧色,不断沉吟制造背景音。 “我问一问老师吧,”李长寿道,“玄都城毕竟是道门圣地,也在天地之外,还是请示下老师较为稳妥。” 荃峒道:“这就去九重天外?” “不用这般麻烦。” 李长寿袖袍一挥,一幅空白卷轴在面前迅速铺开,而后提笔作画,长发与手臂上下飞舞,直接画下了太清骑牛图·度仙门供奉版本。 随后,李长寿用仙力将这幅画摆在面前,拿出蒲团、香炉,点了三炷香、在蒲团上老老实实跪下,朗声道: “老师在上,弟子长庚! 为防止玄都城再出现此前那般窘境,弟子想请孔宣道友去天外协助师兄。 若老师允许,请老师降下一二信物,如此也可让师兄明了此事!” 李长寿话音刚落,那圣人画像就飘起了一角,其内显出一缕缕玄妙晦涩的圣人道韵,让在场众仙齐齐一惊。 龙吉赶忙向前,在李长寿身后跪下,敖乙、卞庄立刻向前行礼,荃峒也对着画像做了个道揖。 正此时,乾坤毫无动荡,但孔宣面前出现了一道小小的漩涡,两颗散发着七彩流光的灵丹,落到了孔宣面前,被她抬手接住。 九转灵丹! 有别于老君炼制,不同于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九转金丹,这两颗灵丹蕴含纯粹的太极无极道,且散发先天圆满之意。 一颗,就可令凡人白日飞升,羽化天仙! 这般单纯增强对大道感悟,且有醍醐灌顶效果的灵丹,天地间怕只有能够扛起天道威压的太清圣人才可炼制。 而这两颗丹药,更是成于远古,用一颗就少一颗。 在如今天道限制下,万物都有均衡,这丹药也是。 若凡人用了这般丹药,天道便会锁死他修道路上向前的路径,这般丹药在如今的天地间,对于有金仙之姿的炼气士而言,其实是变相的毒药。 可若给凤族用上,搭配孔宣手中的始凤真血,便能直接培养出两名金仙境的凤族族人! 太清圣人这波,可不只是给了信物这么简单,聘礼怕都是给了一小半。 孔宣并未多犹豫,将这两颗丹药收入袖中,而后双手于不堪一握的腰身前交叠,对着画像躬身行礼…… “嗯?阿嚏!” 玄都城城头,正枕着乾坤尺、披着太极图,躺在柔软舒适蒲团上的某位道门大师兄,迷迷糊糊地蹭了蹭鼻尖。 有了长寿设计的这套复合大阵,大法师腰也不疼了、腿儿不酸了,外面的天魔也不敢乱聚集了,觉终于睡安稳了。 然而大法师所不知的是,就在同一时刻,南赡部洲商国都城城外山岳的山顶,李长寿正将一枚玉符、一颗宝珠、一些小玩意交到孔宣手中。 那玉符记载了一门神通; 说是神通,其实是一整套法门的前半部,李长寿此前刚刚用过,利用本源蜃气建造幻境、而后侵入幻境中。 这神通就是侵入对方心底幻境所用,也可用来进入对方梦境,李长寿给它起了个很浪漫的名字。 ‘他梦通’。 那些小玩意也没别的,就是些两人和三人可玩的各类棋牌。 除了这些,李长寿也不敢多做太多,唯恐被孔宣看出破绽。 毕竟他也只是个小师弟,能帮师兄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很惭愧,又是一点微小的工作。 …… 孔宣还要将商国的防务交接给天庭,才可放心赶去玄都城中。 其实随着商部落崛起,作为商部落图腾的凤族,本身气运也已恢复到了能够让天地允许凤族有后的程度。 孔宣身上的使命,只剩为凤族延后。 ——用始凤真血改造飞禽。 对李长寿,孔宣心底满是感激,虽孔宣一直没有表达过这些,但每次李长寿有所请,她必然有所应。 孔宣去玄都城协守这件事,就这般拍案定下,他们几个的注意力,还是放在那只异变的天魔身上。 小哀释放了半日七情之力,那异变天魔的‘道心’被完全攻破,展露在几人面前。 让李长寿都感觉错愕的是,这异变天魔切开,真的是白的。 梅雯画此刻已经不在乎,她此前是否是被掳走的洪荒生灵,她心底只有悲悯,只有同情,同情那些与自己有共同遭遇的域外天魔。 此刻唯一的信念,就是去解救自己的同族,让同族摆脱枷锁,摆脱被奴役的命运。 他们的命是母亲给的,可以被母亲随意收回去,但他们也是真灵化生,也有自己的尊严。 一定,要给域外天魔,带去希望之花,带去自由之果! 让域外天魔站起来,掌握自己的命途。 毕竟,他们根本不想进入洪荒天地,他们最爱的,还是在混沌海中开心地舒展身体…… 窥见了这些,在场众仙人又是一阵沉默。 荃峒沉吟几声:“星君到底做了点什么?这是完全……完全……” 卞庄小声道:“就跟咱们炼气士的心魔多是恶念一般,天魔的心魔,竟是善念?” 孔宣问:“可是要将她带去玄都城?” 李长寿并未回答,只是闭目凝神,很快就道一句:“暂时不可让她去天外,我想带她先去一个地方。” 荃峒纳闷道:“要去何处?” “火云洞,”李长寿道,“让几位人族先贤琢磨一下此事,看是否有一劳永逸解决域外天魔的办法。” 荃峒面露恍然,角落中的酒玖却眨了眨眼。 她怎么感觉,长寿刚刚,好像撒了谎…… 第五百七十六章 师叔谈心,鲲鹏博弈 星河璀璨、星夜烂漫,微凉夜风吹走凡俗的喧闹,自那如黑暗森林般的群山之上划过。 一朵白云自西南方飞来,朝中神洲某地而去,其上倒是颇为安静。 云上,李长寿静静坐在前端,白衣白须的模样,自是在南洲商国现身的纸道人。 李长寿背后,侵染了太多小哀神力的‘圣洁天魔’此刻正蜷缩成一团,一滴滴大泪珠朝着云中渗去。 这…… 该如何称呼这个生灵? 圣魔、圣天魔这类太过霸气,梅雯画的实力并不算强,此时更是不知她有什么神通。 原本的域外天魔,最强的神通就是侵入洪荒生灵道心;变异后的域外天魔,依然保存了这般神通。 只不过,前者是让人黑化,后者则是让人善良化。 李长寿便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想带梅雯画去火云洞一趟…… 或许,对梅雯画而言,略微有些讽刺的是,她虽得到了天道认可,拥有了这般仙灵之体,且在此前承受了层层考验。 但依然没有得到李长寿的信任。 如何安置这异变的天魔,也让李长寿破费脑筋。 此事还没考虑好是否公布于众,要公布又该在何时公布,能给天庭或者自身带来什么好处? 更重要的是,李长寿暂时无法完全排除其威胁。 若这一切都是梅雯画在逢场作戏,真的被梅雯画接近某些位高权重但本身道心缝隙较大的天庭大人物,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这里并不一定指木公。 对域外天魔还是要保持最基本的尊敬,不可麻痹大意,毕竟它们最喜欢的,就是搞生灵之道心。 李长寿已想过十多次直接打杀了梅雯画,又觉得着实可惜。 说不定这种异变是唯一且不可复制的,那李长寿当真失却了一张对付鲲鹏和天魔的底牌。 蓦然间,李长寿想到了几句话语。 那是空山新雨,自己与师父齐源道长在山中漫步,言说有关狐女阿兰之事。 师父的教导犹在耳旁,也算是给了李长寿较大的触动。 【敬畏之心】。 莫要对生灵失去敬畏…… 念及于此,李长寿抬手对着那蜷缩成一团的梅雯画张开左手,多加了两层仙力防护。 稳一点总是没错的。 域外天魔也算鲲鹏的外围势力,此次鲲鹏接二连三对他‘出手’,这次更是威胁到了小师叔。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也要想一点反制之法。 此次去火云洞中,顺便就请几位退休人皇一同商议商议,看能否寻到对付鲲鹏的法子。 这鲲鹏,实在是太跳了。 与此同时,洪荒五部洲之外,那浩瀚无垠的虚空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缩在酒玖袖中,酒玖潜藏行踪,朝临天殿的方向遁走。 此前酒玖的直觉并没有差错,李长寿当时确实是对荃峒撒了谎。 但有些事,李长寿也不能直接对玉帝陛下言明,只能传声点出一二。 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想带这个特殊的域外天魔赶去火云洞中,试试能不能帮上燧人氏。 那容易犯忌讳。 上古末期传言,天帝之位本该是由人皇来坐,燧人氏又算是天地间资历最老、实力最强的先辈人皇; 且与伏羲氏、神农氏不同,燧人氏乃纯正人族,而今天地间人族大兴,更有‘正统’的味道。 李长寿也曾阴谋论,觉得也有可能是天道故意用魔气控制住燧人氏,以保证天庭对三界的稳固统治。 当然,李长寿自不会弄乱自己的身份,搞错了自己所站的位置。 他是天庭普通权臣,此时正为天道做事。 这次来火云洞中,也只是源于对人皇的敬重,以及此前与大禹帝君的‘小约定’,带梅雯画来试试,能否缓解些燧人氏的痛苦。 与荃峒分开前,李长寿怕玉帝陛下没想明白其内关键,还主动传声多解释了两句。 ‘火云洞几位人族先贤,此前曾拜托过小神一事。 便是有关燧人氏早年堕魔,而今魔气渐渐无法压制。 正所谓物极必反,这梅雯画对付魔气或许有独到之处,小神这次去火云洞中,也会尝试让她帮忙镇压上古人皇燧人氏的伤势。’ 荃峒当时……眨了眨眼,淡定地点头答应一声,临走时还微微皱眉。 李长寿心底暗叹,玉帝陛下果然是介意此事,每个权力顶点的存在,怕是都会对能威胁到自己实权的存在有些忌惮。 ‘懂’天帝:‘嗯?长庚特意嘱咐这个有何深意?莫非是该对火云洞示好了? 也对,吾此前倒是忽略了此事,如今人族凡俗尊天庭,几位上古人皇莫要有了意见。 回去便安排上,也是多亏长庚考虑事面面俱到。’ 真·洪荒大型君臣离心现场。 这次去火云洞,李长寿除却梅雯画,独独将卞庄带上了。 无他,全程做个见证,免得陛下多想。 龙吉是天帝之女,敖乙是纯自己人,反倒是卞庄这般既对自己示好,本身尊天庭的天将,刚好合适。 李长寿一心两用,两具纸道人看着不同的风景,心底却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稍后待孔宣去了玄都城,并不代表后面就不会陷入封神大劫。 承了人族的气运,就会被牵扯进这般大劫,这次怕是难躲。 自己若是强行让孔宣脱劫,就要想清楚,是否能承受佛母之位空缺所引发的反噬。 想打破命运的藩篱,总要付出一些代价。 总不能为了保孔宣,自己安排金翅大鹏鸟演孔宣的戏份,然后…… 佛母变佛爹? 罢了,自己操心的也太多了,孔宣之事不如就交给大师兄来处置。 “长寿。” “嗯?” 遁形的酒玖轻吟两声,对袖口中的纸人传声道:“你……最近挺忙的哈。” 李长寿笑了声,回道:“此前一二百年,大多时候都在修行,也是多亏了师叔你们东奔西走,我才不必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修道之外的事上。” “哎呀,跟咱客气啥,”酒玖喜滋滋地笑着,随之又清清嗓子,“嗯咳,那个,灵娥最近没事哈。” “她能有什么事,只是在山中修行,”李长寿叹道,“度仙门遭劫,我未能带灵娥留下与仙门共度艰难,稳妥起见将小琼峰搬去了天庭,倒是让灵娥有些寂寞了。” “那你为何不多陪陪她,”酒玖笑容退去,嘀咕道,“你可别辜负了灵娥。 灵娥跟你不一样,你是天庭正神,还是品阶最高的那几个,在洪荒中也是大神通者,被世人关注敬仰,身份数都不数不过来。 但灵娥可只有一个身份……你师妹。 她入山几年就开始对你有仰慕之情,这么多年一直对你痴心不改的。” 李长寿笑道:“师叔安心就是,我自不会让灵娥受委屈。” “怎么听你这般回答也有些郁闷。” “嗯?” “没事没事,郁闷惯了,”酒玖摇摇小手,目光挪向侧旁,眼底略微有些落寞,但很快就恢复成了流光。 算了,先别想其他事了。 酒玖问:“长寿,你跟灵娥进展怎么样了?” “这个,”李长寿沉吟几声,倒是不好回答,“还算稳定。” “你们能有小宝宝了?”酒玖满是惊讶地问。 “怎么可能,”李长寿略微有些无奈地传声,“其实有时,我也有些矛盾。” “矛盾?”酒玖眨眨眼,“你还有解决不来的事?星君大人!” “师叔你莫要取笑我了。” 李长寿笑了声,心底泛起了几分倾诉的冲动,稍作忍耐后,又觉得对酒玖说这些是没事的。 这天地间,自己一路行至今日,称得上道友之人已遍及三界。 但能称得上是交心好友者……小师叔尚在白先生之前。 李长寿缓声道:“修道者最忌不明本心,不明本性,若感觉迷茫,不多时便会遇瓶颈。 我是个俗人,有七情六欲,也盼着一切事都有圆满结局,虽然这不太可能。 对灵娥的感觉,反而多过了对道侣的那种感觉,她是我带大的,本领也是我教的,我们如兄妹、如师徒,看着她每日蜕变,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保护欲。 但又怕与她结成道侣后,反而会让彼此关系退步。 有时我会想,让她多交些朋友,让她在天地安稳后多出去转转,让人生不必多是我一人这般单调,可又担心她会离我而去。 那种怕失去她心底唯一位置的微妙情绪,当真是让我也有些哭笑不得。” 酒玖嘴角一撇,教训道:“你就是少了几分魄力。” “魄力?” “对呀,魄力,做事一点都不果断。” 酒玖哼了声,继续数落:“明明云霄仙子那般先天大能都能拿下,却对心底全是自己的亲师妹保持距离。 我看你就是拉不下脸面,怕自己良心过不去,觉得自己此前对灵娥的好是有所图的,心底会不安。 你就是在躲避这种不安。 其实有什么的?你管别人是否取笑呢,别人说就说呗,怕啥,你们是师兄妹还是青梅竹马。 灵娥倾心于你,不断努力修行、变美变好看,都是为了取悦你,你却还在顾忌自己这点脸面,当真……” “有吗?”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思索了一阵,“师叔教训的是,但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也狠心主动过,但灵娥每次……” “每次?” “就会因为太害羞跑掉。” “就因这?” 酒玖一脸恨其不争,“喝酒呀!多简单的事!酒壮怂人胆,你让灵娥喝点酒,不就解决了? 还太白金星呢,就这点办法?”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总觉得这般做有些不太……地道。 “师叔,此事我还是要慎重考虑。” 酒玖不解地反问:“为啥?这还考虑啥?” “一段感情,尤其是男女之情,其实有不同的阶段,”李长寿道,“世人总是看到了感情升华时所带来的愉悦与满足,称之为幸福。 但很少有人去看,这段感情渐渐趋于平淡后,两人该如何相处。 凡人人生不过数十载,都已是要面对这般事。 长生仙只要不遭劫便寿元无尽,那漫长的平淡期中,是否会渐渐心生疲累,从而让彼此互相厌烦?” “这个……” 酒玖眨眨眼,“想这么远的吗?” 李长寿笑道:“其实我之前已经想到了一些解决此事的办法。” “什么?” “我想送灵娥去女娲宫中修行一段时日,只是一直未能下定决心,”李长寿道,“有圣人庇护,安全能得保证,我与她分开一段时日,让她从小产生的仰慕之情冷却下来。 若之后,她心中依然有我,我自不会再犹豫,与她结为夫妇,再不分离。” 酒玖抿嘴笑着,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还能让灵娥增加一些跟脚。” “多谢师叔开导我此事,”李长寿温声道了句,“另一面已快到火云洞,我且去忙了。” “去吧去吧,本师叔能悄悄摸回去的,不用太担心。” 虽酒玖如此言说,但李长寿如何能不担心?毕竟酒师叔修为尚不过天仙境后期。 李长寿留了三分心神在此地,用仙识无时无刻最远距离探查; 另一边,火云洞入口所在的那片大泽上。 李长寿用仙力做了个‘气泡’,让不断流泪的梅雯画在其中昏睡,带着卞庄、拉着气泡,向前对火云洞入口做了个道揖。 “晚辈李长庚,求见各位人族先贤。” 一直高度紧张地卞庄,此时浑身绷紧,像模像样对着前方做了个道揖。 湖面上空出现了流光飞旋的旋涡,李长寿带卞庄迈入其中,走过那条长长的甬道,到了另一片大泽之上,前方有道熟悉的身影戴着斗笠踏波而来。 自是大禹帝君。 欸? 李长寿心神挪去另一边的纸道人处,见酒玖在遁空时,不断抬手打额头,一阵仰头无声怒吼,飞速顿时更快了三分。 缺酒狂躁? 李长寿笑了笑,他这次纸道人护着酒玖回临天殿,也刚好传授些酿酒的法子,免得师叔缺了酒水糖豆。 …… ‘确定了吗?’ ‘主人,我的道被逆转,哪怕是隔着天道之力也是能察觉到的。’ ‘逆转?’ 混沌海某处旮旯角,两道神念互相缠绕交流。 鲲鹏晃了晃自己庞大的身躯,那双肉翼收在身侧,身形确实像是一条大鱼。 思索一阵,鲲鹏问: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能逆转你的道,将天魔化作其他傀儡,而非直接净化天魔?’ ‘是的主人,’天魔尊者的神念带上了些许着急的情绪,‘能净化我道则的大道已知十数种,但从未让我感觉到恐惧。 这次,我直接失去了对那个孩子的感应,那个孩子还成为了我极度厌恶,与我刚好相反的存在。’ ‘不必多怕,’鲲鹏道,‘洪荒之中生灵无算,很可能是鸿钧在研究如何对付咱们。 鸿钧无法脱离洪荒天道,已是不足为虑。 你失去的是哪个孩子?’ ‘她被主人派去洪荒,主人您曾经给她赐名梅雯画。’ ‘哦?’鲲鹏思索一阵,‘感应剩下三只伪灵的下落,让它们勿要怠慢,尽快得手。’ ‘是。’ 天魔尊者答应一声,两缕神念解除了纠缠。 鲲鹏那双恐怖的巨眼睁开,其内闪过少许杀意。 【看来,只是依靠这些天魔,当真成不了任何事。】 随之,鲲鹏展动那双巨大的肉翼,仿佛撑开了两方天地,肉翼轻轻一挥,身躯撞开混沌而去。 该醒醒了,你们这些不敢面对大劫的逃脱者。 另一面,火云洞中,李长寿与大禹帝君、轩辕帝君、伏羲氏,在大禹帝君山头的凉亭中,也在讨论着‘钓鱼’之事。 “各位前辈可有对策,最好是能将鲲鹏引到玄都城附近,这次做好万全准备,将它一举拿下,永绝后患。” 第五百七十七章 道祖的疑惑 介、介就是他们人族此前那些战力爆棚的老大爷? 卞庄站在凉亭之外,双手紧贴着自己的大腿外侧,昂首、挺胸、略微弯腰,整个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紧张,总给人一种……天庭服务行业总教头的既视感。 骨子里的专业。 此时卞庄眼中,这凉亭中坐着的,哪是四道人影? 这是四座洪荒人族历史上的大山! 三皇以此时并未露面的燧人氏为尊,燧人开拓人族之天地,带领人族度过了最黑暗的年代,尚未获得修行之力时,就已教会羸弱的凡人们钻木取火,与当时的‘天之妖’、‘地之巫’斗智斗勇,成为了上古最终赢家。 燧人氏对人族影响无比深远,那不服命、与天争、与地斗的秉性刻入了人族血脉。 上古时,正义的解释权在妖族手中。 随后经过了不短的岁月,人族繁衍生息,出现炼气士与凡人的分化。 伏羲氏应运降生,乃远古大能伏羲转世身,成就人皇之位后,传术算、定占卜祭祀,定革制量衡,为人族全面开化做出杰出贡献。 五帝之轩辕帝君,继承三皇之志、全面教化人族,战蚩尤、汇仙凡,算是上古人族最辉煌的年代,自此仙凡开始分离。 大禹帝君治洪水,定帝制,三皇五帝这横跨整个人族崛起时代的终点。 再看太白金星,虽然不是什么人皇,但却又代表了而今天庭统治三界时代,人族于天地间站立的最高权位…… 四位大佬在凉亭中坐而论道,卞庄自是大气都不敢喘。 不过,这四位之中,卞庄最钦佩的当然是…… 轩辕黄帝,洪荒人族男儿楷模不解释! 从此地朝着远处望去,那连绵起伏的云中宫阙,那遥遥能见的仙子神女,那都是轩辕黄帝打下的大大江山! 咳,当然,卞庄心底最敬重的,还是自己的靠山,太清弟子李长寿。 伏羲氏面容清瘦、身形修长,仙风道骨、道韵玄妙,倒是没多少帝王威严,更像是一位敦厚长者。 轩辕黄帝是中年男人面容,身着浅黄华袍、腰配金色玄剑,嘴边总是带着淡淡的微笑,面相端正英武,不经意间总有一种王道气息,散发着让人目眩神迷的人格魅力。 大禹帝君最显朴素,毕竟是在火云洞中辈分最小的退休人皇,突出一个敦厚接地气。 那域外天魔此刻就在卞庄侧旁,虽依然昏睡,但此时倒是不再掉眼泪了。 此刻,李长寿尚未提及梅雯画的特殊之处,只是与三位退休人皇一同思索对付鲲鹏的办法。 轩辕黄帝皱眉,大禹帝君沉吟,伏羲氏看着面前的龟壳,也是禁不住皱眉抚须,吐出一个字: “难。” 轩辕黄帝叹道:“鲲鹏狡诈无比,我前世便是遭了他的算计,它做事毫无底线、全无原则,一切利己皆可做、稍有不利便远遁。 想将它引入陷阱,这世上怕只有一物。” 李长寿淡定地笑道:“莫非是成圣之机?” 黄帝不由露出几分轻笑:“不愧是太白星君,一点就透。” “前辈谬赞,谬赞。” 伏羲氏道:“贫道前世遭受劫难,也有鲲鹏之算计,与他也算有些仇怨,更曾与他共事。 鲲鹏的机警,远超你所想。 他虽品行低劣,但自身也称得上枭雄二字,颇难对付。” 大禹帝君沉吟几声…… 好像,在场就他资历浅薄,跟鲲鹏没什么恩怨。 他应该在家里,不应该在亭里,换做神农前辈来此地,完全可以开个鲲鹏批判会了。 李长寿道:“前辈可知鲲鹏有什么弱点?或是有什么,是鲲鹏较为在意之事?” 伏羲摇摇头,叹道:“他躲在混沌海中,本身又有极速,贫道占卜也得不出他方位。” 轩辕黄帝又道:“鲲鹏除了过于阴险狡诈让人反感,人缘特别不好,本身倒是没什么弱点。 对了,星君如何跟鲲鹏较上劲了?” 李长寿微微一叹,讲述了部分缘由。 他只是说,鲲鹏有意让他去混沌海中一见,似乎要谋算什么,并没解释说鲲鹏的‘鱼钩’,是自己老乡浪前辈的遗物。 有些跟脚能不暴露给太多人,就不必暴露,免得惹来麻烦。 伏羲将几枚上古人族用的钱币放入龟壳中,又卜了一卦,随后示意他们自己聊,便坐在那闭目掐指,似是想窥破混沌之天机。 当李长寿说到,自己曾杀了鲲鹏旧蜕,那旧蜕实力并不算强,只是一个空壳; 又说到,之前在玄都城见鲲鹏,鲲鹏散发着强烈的威压,与大法师正面硬抗也仅仅落了少许下风。 轩辕黄帝嘴角一撇,骂道:“这个阴险狡诈的混账,最喜做的是,就是吞噬生灵本源。” ——轩辕黄帝为北洲大玄龟残魂转世身; 当年北洲玄龟被圣人截了四条大腿炼制成天柱,鲲鹏就暗中偷袭了无法行动的‘老邻居’,吞噬了玄龟本源,实力大进。 玄龟的怨气化作北洲盘旋不散的瘴气,有最少五成缘由,是源自于鲲鹏。 李长寿思索一阵,问:“莫非,鲲鹏如今也能吞噬混沌生灵而增强实力?” “看样子是了,”大禹正色道,“不如请圣人出手,剿灭鲲鹏。” 黄帝却道: “鲲鹏在混沌海内,只要离开天道之力能影响的范围,圣人也无法寻到他踪迹。 更何况,如今鲲鹏又跟那些先天神魔混在一起,实力已是不容小觑。 其实星君,我倒是有个思路。” 李长寿拱手道:“请前辈示下。” “混沌之中虽道则混乱、秩序难明,但总归也有大道可依,”轩辕黄帝抱起胳膊,“我曾看过一本远古先天生灵所著道文典籍,其内就有提及混沌海中布阵之法。 若是能在混沌海中布置出稳定的大阵,对付鲲鹏就会简单许多。” 李长寿道:“混沌海中布置出能困住鲲鹏的阵法,当真不知要投入多少罕见的宝材,更难的是必须将残碎道则汇聚起来……” 一旁不断掐指推算的伏羲氏动作一停,睁开双眼来,笑道: “不如,就做个‘成圣之机’出来。” 大禹帝君纳闷道:“这是何意?” 伏羲刚想回答,目中又划过几分恍然,又禁不住抚须轻笑,看向李长寿。 “不如,就让星君来说吧。 星君今日前来火云洞,怕是早有腹案,不过是给咱们几个老人家一些颜面,没直接开口安排,反而在引导咱们说出这般计划。 太白星君,可是这般呐?呵呵呵。” 李长寿起身拱手,正色道:“晚辈冒犯,这点心思也让前辈一眼识破。” 轩辕黄帝与大禹帝君对视一眼,两位也都是老人皇了,此时虽然没想明白其中关键,但几乎同时露出了眯眼轻笑的表情。 说懂却不懂,说不懂又懂。 人皇业务,尚未落下。 侧旁,涂山氏与两名婢女驾云而来; 大禹赶紧站起身来,主动外出迎接,将夫人端来的茶水给客人挨个送上。 而后涂山氏款款行礼,转身告退,外人面前给足了大禹颜面。 她虽无华服却显雍容,虽无妆容却依旧如往昔那般绝色天成;毕竟是人皇之妻,当年也横压了一个时代的人族女子。 大禹帝君顺势问:“伏羲前辈与长庚,到底在算计何事?” 伏羲缓声道:“不如让贫道简单推测一番……太白星君。” “前辈称我长庚就可,”李长寿在旁小声加了句。 “善,长庚。” 伏羲整顿思路,缓缓开口:“你来火云洞其实是求一物,此物这天地间并不多,相对于其他去处,在火云洞中最好寻得。 但此物早已被我们八个融入自身,化归天道,其实只是算一个印记,很难取出来与你所用…… 让贫道再想想。 你可是想弄虚作假,搞个传闻出来,而后让贫道几人放出话去,为此事佐证?” “不错。” 李长寿笑道:“晚辈这点心思,可全都被前辈猜去了。” 侧旁大禹帝君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讲鸿蒙紫气。” 轩辕黄帝继续保持眯眼含笑的状态。 暗中,李长寿心底略做比较,顿时发现……伏羲氏给的这法子,比自己此前搞的思路,还要高明一点点。 用了用了。 这就是把话说慢的好处! 火云洞中退休人皇的鸿蒙紫气从何而来? 上古时,紫霄宫讲道的最后,老好人红云也捞了一道鸿蒙紫气,只是刚出紫霄宫就被鲲鹏偷袭丧命,那鸿蒙紫气却被鸿钧道祖收走。 随后三皇五帝转生时,道祖将这道鸿蒙紫气一分为八,作为带领人族大兴的退休养老金,各分给了三皇五帝。 李长寿来火云洞找人皇商量钓鲲鹏之事,就是奔着这鸿蒙紫气而来。 他也不需八位人皇的鸿蒙紫气,听伏羲氏如此一说,更知鸿蒙紫气的本质就是‘天道许可证’,更无法抽离出再利用。 李长寿整理了下思绪,笑道: “这里面确实可以做些文章。 比如当年那道鸿蒙紫气一分为八,不如说做一分为九,还有一缕鸿蒙紫气寄存于紫霄宫中。 这一缕鸿蒙紫气,与火云洞各位前辈所用的鸿蒙紫气同源同根,故出世之前,火云洞中异象频现,八位前辈也被惊动。 而这般消息,刚好由轩辕前辈的家眷传了出去,一切自可天衣无缝。 前面的响声越大越好,最好是能引来天道震颤,这点我与玉帝陛下倒是可以努力下; 但随后,就将这般异象迅速压下去,如此才容易让人相信。” “不错,”伏羲氏轻笑了几声,“贫道此前就注意到,天庭散播消息无比迅速。 料想,那鲲鹏既然能控制天魔一族,定然还在洪荒中布置了眼线。 想要瞒过鲲鹏,且让鲲鹏上钩,就须得瞒得过三界众生,知晓此事真相者,越少越好。” 一旁的轩辕黄帝温声道:“我倒是可先让她们散出去消息,再让十三位大妃立刻召集所有人议事,外面事成之前,断绝她们与各自娘家的联系。” 李长寿拱手道谢:“有劳前辈了。” “小事,小事,”轩辕黄帝摆摆手,笑容十分淡定。 什么是洪荒大赢家? 当下,李长寿与伏羲氏几言几语,就定下了针对鲲鹏的一场大算计。 事情说着容易,但要避免事态失控,避免洪荒生灵为此打的头破血流,也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能看出,火云洞中的退休生活惬意且无聊,伏羲氏打开话匣、被勾起了算计之欲,一条条计策随手拈来,看的李长寿都是各种钦佩。 不愧是远古大能,也不愧是上古人皇。 凉亭中商议了半日,一个大致的计谋浮出水面,钓鲲鹏的鱼竿、鱼钩都已有了,就差能锁住鲲鹏的鱼绳了。 若洪荒有最后一缕鸿蒙紫气、最后一丝成圣之机现身,且会朝天外遁去,玄都城能立刻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对鲲鹏而言有莫大的诱惑,只要能在前期骗过鲲鹏,鲲鹏八成就会上钩。 自然,李长寿更侧重于,提前考虑好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并在行动的过程中观察发生了何种情形,前后对应、由此推算出对方的动向。 全方位伺机而动。 伏羲叹道:“我等不得随意离开天地,却是无法一同去玄都城埋伏了。” 李长寿则道:“而今道门高手如云,只要鲲鹏能现身,且未能第一时间爆发出自身极速,就有九成把握将他留下。” “鲲鹏极速不好破,”轩辕黄帝道,“此事须得提前做好应对,不然前面安排的再缜密,咱们露出牙口时,对方转身就逃了。” “此事还是需得从长再议,”李长寿并未将话说满,也没说自己均衡大道如何如何。 让几位前辈动动脑筋,说不定能有更好的主意。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火云洞……宝库矣。 …… 这伏羲氏与李长寿商议了一通算计,互相之间都升起了惺惺相惜之感。 李长寿交友,也是看对方跟脚,不过看的是对方今后是否会惹麻烦的跟脚。 像是火云洞中这几位人族先贤,就没有一个简单人物,要么人格魅力出众有大局观,要么推算、占卜、智谋十分惊人,与他们打好关系,自是有益无害。 不知不觉,已是从星夜聊到了正午时分,李长寿与伏羲氏梳理好了大致脉络、些许细节,后面的事就要李长寿自行安排了。 李长寿话题一转,问起了燧人氏的情况。 三位帝君的面色,顿时凝重了些许。 “不乐观,”轩辕黄帝叹道,“燧人前辈自不会被魔气所趁,他心神无比坚韧,便是堕魔也保持着自身圣性,每每都能将魔气镇压下去。 但每次镇压魔气,都在耗损燧人前辈的本源,长此以往,怕是长生都不得。” 大禹帝君道:“且,每次都十分痛苦。” 李长寿闻言各种皱眉,情况似乎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遥想当年,他第一次来火云洞拜访时,因当时天庭不显、自己名声也远不如今日,几位帝君虽热情接待,但自己提到燧人氏前辈时,大禹帝君讳莫如深,让自己不要多问。 这主要是为了燧人氏的名声,避免消息传到外面,被无知后辈随口乱说。 而今,他已是太白星君,天庭也已注定大兴、即将实质上掌管三界,几位帝君总算说出了燧人氏前辈的情况。 其实是李长寿而今有了可以知晓此事的资格。 “今日晚辈来火云洞,一是为了拜访各位前辈,二是求教鲲鹏之事,三便是为了燧人氏前辈而来。 卞庄,将那天魔带来。” “是,”卞庄答应一声,引着包裹梅雯画的气泡入了凉亭,满是激动地看了眼轩辕黄帝,随后便低头、躬身,迅速退回了原位。 伏羲皱眉问:“你说这是……天魔?” “不错,”李长寿缓缓点头,在袖中拿出了自己的《天魔研究笔记》,递给三位前辈过目,而后起身走到那熟睡的梅雯画侧旁,开始缓缓讲述梅雯画的来由。 当李长寿讲到,自己灵机一动,用道心种魔之法,反其道而行之,在魔心种魔,没想到最后竟完全逆转了这天魔的道…… 三位退休人皇的表情顿时异常精彩。 大禹笑骂道:“旁人看到天魔,都是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你反倒凑上去,还给天魔种心魔!” 轩辕黄帝打量了梅雯画一阵,不住摇头,“匪夷所思,令人惊叹。” 伏羲将手中的竹简放下,苦笑了声: “咱们还是聊聊那第九缕鸿蒙紫气之事吧。 当真是后浪推前浪,天地间竟出了你这般奇人!造化,当真是大造化。” 李长寿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这就是一场误会,他本来只是为了击溃天魔心防,探听能让自己相信的消息。 要让他这稳教先驱相信,那必然是要满足一定条件,不可能随随便便分析五六层就直接信了…… 这才有了梅雯画的反向堕魔。 “晚辈是想问,”李长寿笑道,“若借用这个天魔之力,可否帮燧人氏前辈缓解下魔气之困。” 黄帝笑道:“我倒是觉得有些机会。” 伏羲氏道:“莫急,贫道且去请各位道友一同前来商议。” 几人各自称善,分头去请其他几位闭关的帝君前来此地,这对火云洞而言也是一件大事。 李长寿坐在凉亭中静静喝茶,又闭目凝思,将刚刚定下的计策,用在小琼峰的本体迅速整理了下来。 与此同时; 九天之上,天地之外,紫霄宫中。 李长寿曾去过的竹林,介于虚实之间的玄妙幻境,道祖正坐在草屋中,皱眉凝视着面前的方桌。 方桌之上有一圆盘,圆盘中显露出的清晰画面,正是火云洞内的情形。 超清传输,天道专线! 此刻,道祖也是沉吟几声,左手张开,一缕紫、青流光交错纠缠,在他掌心轻轻盘旋。 “是这家伙胡乱猜到的?” 不一定,这小徒孙说不定早已窥见了什么…… “有点意思。” 第五百七十八章 进击之娥! 暂不提稍后来了六位退休人皇,与李长寿一同朝下方湖水落去。 两个时辰后; 太白宫,小琼峰。 湖边柳树下,灵娥盘坐在缥缈雾气中,纤指拨弄琴弦,奏出一阵悦耳却没有什么明显篇章的乐声。 灵风拂面,不增烦忧,不减心愁。 抬头看了眼丹房的位置,灵娥仿佛能穿过层层阵法,看透师兄此刻或许正在打坐的身影。 又藏哪了? 灵娥纤指离开琴弦,抬手捏着自己下巴一阵思虑,又拿起石板刻下了一段音律,对着湖面出了会儿神。 师兄又用纸道人去外面做什么呢? 若是师兄修行之余不必管外面的事,每天跟自己弹琴弄萧、玩乐打闹,那该多好。 自己可以琢磨每日的餐食,做些点心、备些茶水,两人在草屋中或坐或趴下盘棋、聊聊天,等着日头西斜,在月色星光中散步谈心…… 灵娥脸蛋微微一红,自是想到了一些亲密的举动,比如站在树下相拥而眠,自己躺师兄胳膊上睡一阵什么的…… 炼气士都要闭关修行嘛,灵娥也不敢总与师兄腻在一起,均算下来,每十年能这般腻歪一个月就好了。 如果跟师兄像是度仙门那些道侣…… “在想什么?” 李长寿的嗓音自侧旁传来,灵娥下意识跳了起来,抱着自己的长琴差点夺路而逃。 但随之,灵娥扭头看了眼自家师兄,注意力顿时被李长寿此时的表情所吸引。 她小声问:“师兄,怎么了?” “嗯?”李长寿勉强笑了笑,眉目间带着浓浓的疲倦,对灵娥抬了抬手,坐在了湖边树下的草地上。 身上的道袍都没了灵光,李长寿整个人有些提不起精神,对着湖面愣愣地出神。 这是怎么了? 师兄很少会不盘坐,而是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细节》。 “师兄。” 灵娥轻声唤着,收起长琴,抚平短裙的少许褶皱,走去李长寿身后跪坐,抬手在李长寿肩上轻轻揉捏着,想着该如何让师兄对自己吐露心事。 她能感觉到师兄心情的低沉,自不敢太过活泼,只是用这般动作表示自己在他身旁陪伴着。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她的小手,“来我身旁坐吧。” “哦,”灵娥起身走到李长寿身侧,并拢一双玉足纤腿斜坐下来,注视着师兄的侧脸,小声问:“可是在天庭中遇到了烦心事?” “烦心事……不算吧。” 李长寿揉了揉眉角,叹声道:“只是突然间看到了点什么,有些缓不过神。” “要喝茶吗?我还做了些点心……” “在这陪我一阵。” “嗯,”灵娥不再多说,在旁静静坐着。 她看着师兄那带着倦色、无奈、纠结的侧脸,低头凑了上去,靠在师兄肩头,呼吸都刻意变得微弱了些。 湖面泛着粼粼的微光,远林填补着浓绿,小琼峰近乎完全透明的阵壁之外,白云朵朵、天空蔚蓝。 微风吹起两人发梢,灵娥静静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亲近; 虽然知道师兄此时心情不好,她也不能太开心,但总归是抑制不住心底的欢喜,想让这一刻能多延续一阵。 可惜,自己师兄调整心情向来十分迅速。 然而这次灵娥却有些‘错愕’,就这般静静呆了半个时辰,她都快舒服得睡过去了,师兄依然还是这般消沉着。 灵娥思前想后,还是关切地问了句:“师兄,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说吗?嗯……我虽然不能帮你分忧解难,但听你倾诉也是可以的。” “我能有什么心事,”李长寿笑了笑,失落感已消散大半,“我只是在想,如今做的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灵娥小声道:“师兄你不是说,没有绝对的对或者错,对得起自己本心就好了呀。” 李长寿头也不回,左手抬起来,摁着灵娥的脑袋揉了揉,把灵娥精心打理的发饰揉乱了些。 “还想用这话指点我?就你这点阅历能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灵娥做了个鬼脸,“试试嘛,感觉挺有道理的!哎、哎……脸会被捏肿的!” 李长寿略施惩戒,莫名开心了些,随即颓然一叹,索性躺在了柳树下,枕着胳膊一阵出神,不多时又叹了口气…… 灵娥在旁先是脸蛋微红,额头冒汗,赶紧扭头强行施展清心诀让自己镇定下来,又取下被师兄揉乱的发饰,让青丝随意披散,而后深吸一口气。 趁兄之危第二弹! 她尽量让自己动作自然些,慢慢地从斜坐变成侧躺,一点点靠近师兄的胳膊,看都不敢看师兄的表情,也没感受到师兄的目光,想去枕着师兄的臂膀…… 三寸……两寸…… 真、真的要这么做? 这是不是太主动了点,自己还是个不成熟的小仙子,也该有点仙子的矜! 那条被灵娥锁定的臂膀突然挪了一下,灵娥纤柔的身子当即僵硬,下意识就以为师兄是故意躲开了自己,心底正要泛起一股失落; 但她脸颊却感受到了道袍布料的质感,已枕在师兄手臂上……还挺舒服的那种。 一缕温柔的气息拂过,灵娥心底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也放松了些,保持侧躺的她,此刻能清晰看到师兄道袍上布料的纹理。 两只小手无处安放,最后只能摆在胸口,摁着内襟的边界。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几个呼吸,也可能已是一两个时辰。 灵娥听到了师兄的低喃…… “我知道错与对没有绝对,也知道个人的是非观,在天地面前微不足道。 但有些事,我明知它错误的成分多一些,但对自己有利,能让自己更稳定地在这个天地间立足,就想着去做,还刻意忽略它错误的成分,然后反过来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借势而行,这天地如何与我本就无关,这就是洪荒天地,不能一概而论。 我一直想做旁观者,冷眼注视着这个洪荒世界,剥离它的道、观察它的规则,利用这里的道则让自己变得强大、追求超脱…… 这个过程中,做些与自己观念不符的事,是可以去无视的吧。” 灵娥紧紧皱着秀眉,小声问:“具体,是什么事?” “很多事,说不清。”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不该对你说这些,只是刚才看到了一位前辈的惨状,有些被触动了。” 灵娥微微摇头,抬头看了眼已渐渐恢复正常面色的师兄,心底莫名的一揪。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主动伸出手,朝李长寿靠了靠。 “没有该不该的,师兄,能多跟我说说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突然就玻璃心了。” 李长寿笑容变得明朗了些,那扇刚打开的心门,已无声无息合上。 他道:“是刚刚见到了上古人族人皇燧人氏前辈,他被……嗯,被魔气侵蚀,如今不人不鬼、非仙非魔。” 一缕灵念流转,灵娥心底泛起了这般画面: 【被大阵封禁在湖底的火山口,滚滚浓烟散去,露出下方岩浆湖。 岩浆湖上躺着一道身影,披头散发、勉强保持人形,六把神剑穿过他的双肩、双腿、躯干、头颅,他躺在熔岩上,一根根锁链将他浑身包裹……】 李长寿叹道: “别的人皇,大多是远古上古生灵转生,如今在火云洞中安逸生活。 偏偏是这位为了与妖皇相抗,自堕魔道、与昔日魔兵一同鏖战妖庭的人族前辈,却要忍受魔气侵蚀、天道镇压魔气之苦。 可笑又荒谬。 罢了,世事多如此,感情用事太过不智,我能帮忙缓解下燧人氏前辈的痛苦,已算尽力了。” 灵娥心底再次浮现出少许画面: 【一名身着轻纱白裙、面容圣洁端庄的女仙站在火山口上,背后有着柔和的光圈,浑身散发着的洁白圣光。 她双手合十,哼着一些曲调,似是在吟诵经文,一缕缕白光注入下方魔体中,抵消着一缕缕魔气。】 李长寿默然不语,目中带着几分思索。 灵娥问:“师兄是觉得,天道对燧人氏不公吗?” “这话不要乱说,”李长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正色道:“天道并非人族之天道,是洪荒之天道。 而今人族虽大兴,但在上古时,与天道最近的其实是妖庭,燧人氏堕魔在大战之后,也成了天地的隐患,天道故此镇压禁锢。” 灵娥眨眨眼,总觉得这些话师兄并非是说给自己听的。 联系到刚刚师兄说‘很多事都有错误的成分’,显然是师兄也并不认可天道在某些事上的处理方式,与天道有了分歧。 灵娥没事扩散仙识时,也在天庭听到了些消息,知道师兄是大劫主劫者,天庭二把手,道祖最喜欢的仔; 换而言之,师兄如今正是为天道做事,而后借势修行。 灵娥心底恍然大明白。 师兄本身对人族很有感情,对妖族大妖下手从不手软,但对人族凡人凶恶之人也会给改过的机会; 虽然是两重标准,但师兄曾与白先生辩论时,笑着说过这般话,刚好被去黑池峰送点心的自己听到。 师兄说: 【白先生,我本就是人族,就是要站在人族这边,别扯什么格局眼界,做人不能忘本,对于妖族之外的万灵族,只要不与人族竞争,我也能做到一视同仁。 天地大势之争本就你死我活。 我不能享受着人族如今天地主角地位带来的好处,反过来去照顾那些曾与人族生死搏杀的妖族。】 由此可得出结论,师兄对曾带领人族于黑暗中寻找到光明的燧人氏,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寄托! 真相只有一个! 师兄这个天道金牌打手,对天道镇压燧人氏有所不满,从而引发了心底对天道的怨气! 这就是师兄今天心情抑郁的原因。 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不再多提天道之事,轻声说着:“师兄,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什么话吗?” “什么?” “与其在自己本领不足时逞英雄,倒不如一直活下去,等自己站在众生之顶点,能去制定规则的时候,去改写整个洪荒范围弱者的生存环境。 师兄,你其实已经做到了。” 李长寿淡然道:“别当真,这不过是早年不想让你头铁到处惹祸,随便编的句子。” “这……” “唉,起来吧,自己去罚三百遍《稳字经》,我去跟师父呆一会。” 灵娥小脸一垮,本想耍赖多躺一会儿,李长寿身形已化作一缕清风飘远,只留下了几声轻笑,惹的她不断翻白眼。 齐源老道的草屋中,李长寿现出身形,给师父的牌位上了三炷清香,站着一阵出神。 火云洞那边,梅雯画还在持续净化燧人氏的魔气。 但李长寿已经注意到,她的灵力,也只能起到‘缓解’的效果,无法真的根除。 他与燧人氏并无关联,也不相熟,但见到燧人氏这般模样的瞬间,道心便忍不住轻颤了几下,莫名地低落了下来。 灵娥这次竟没逃了…… 她刚才的话,李长寿自是记得,那是在灵娥上山不久,自己还因此被师父打了一顿。 众生之顶点……制定规则……弱者的生存环境…… 在这个洪荒,能照顾好自己想照顾之人,已经让他心力憔悴,他又能管得了多少人呢? “唉。” 李长寿背起双手,静静地站在师父的牌匾前,目光略微有些复杂。 火云洞湖底密地中,梅雯画吟唱了三日; 小琼峰草屋中,李长寿在师父的灵位前静静站了三日; 湖边树下,刮了石板三百次的灵娥,正坐在那捧卷读着经文,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草屋中的身影。 当梅雯画有些虚弱地放下双手,目光满是温柔地注视着岩浆湖上躺着的人影,几位帝君从侧旁飞来,下方人影似是大梦初醒、缓缓坐起来; 师父草屋中的李长寿轻笑了声,身形化作一缕青烟,飘回了小琼峰山体内,只给灵娥留下了一句传声: “以后莫提天道,这里可是天庭。” 灵娥嘴角轻轻撇了下,又想到了三天前自己在师兄胳膊上枕着,禁不住双手捂脸,感慨自己太过大胆,还在指缝挤出一句…… “哼,口是心非,臭师兄。” …… 地下密室中,李长寿身形于书桌后现身,施施然坐回书桌内,提笔凝神,心神一分为二。 半数心神负责与火云洞几位帝君商讨下一步行事,半数心神继续细化面前摆着的这份计划。 《钓大鱼》。 以第八道的第九缕鸿蒙紫气为引,宣传造势、以假乱真,做鱼饵; 以【玄都城为天道之缺口,第九缕鸿蒙紫气在天地间划过,而后便经玄都城直接遁入混沌海消散】这般理由为鱼竿。 在玄都城中设下重重埋伏,尽自己全力做到九成八的把握,调动自己能动用的一切资源,稍后便去碧游宫中寻一位有志青年相助; 做出一根,鲲鹏也无法挣脱的鱼线! 当然,总体思路是这般,计划方案还要准备几分备用。 如何将此事对洪荒天地的影响降到最低,如何避免引发大范围炼气士大乱,假若其他不出世的大能也被引出来,自己该如何应对…… 这些都要提前考虑清楚,做好应对方案。 其实,李长寿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习惯,也为此做了一定的防范。 有些计划是能够写在布帛、纸张、玉符中的,甚至可以说,是她故意写在这上面的; 比如这次对付鲲鹏的计划。 李长寿料定天道能监察、且会监察自己,这些都能落到道祖眼中,这份计划诞生、完备,或许就会产生一系列的影响,降低稍后执行时的难度。 而有些计划,李长寿只能在心底构建,并用一些只有自己才能懂的字符,提防被天道窥察自己道心。 比如他在师父出事后,在混元金斗呆的那十一年,李长寿就当着大劫化身的面,做出的百年算计、千年规划——《X的消失》。 也由此断定,天道并不能随意窥探自己内心。 天道能搞明白这是啥意思,他李长寿……也不敢乱插旗。 对付鲲鹏,五成是因这次鲲鹏的算计,涉及到了自己身旁亲友,三成是因鲲鹏继续跳下去,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而剩下的两成原因,就是跟这个《X的消失》计划有关。 某种程度上,鲲鹏此前如果不出现在天道范围内,自己就不必对他出手; 可这个明明遁出了洪荒,却不甘潜伏在混沌海的洪荒生灵又回来了,这就让李长寿不得不考虑将鲲鹏干掉,或是抹掉它‘不可控’的属******前辈不管品性如何、是否疯了要毁灭天地,都与他李长寿无关。 但浪前辈的悲剧,李长寿绝不会再走一遍!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几个字听着霸气,却不是随便喊喊就能做到的,而是要千年布局、万年谋划,一点点算回来的。 李长寿其实已经预感到了。 稳的尽头依然是奋力一搏,九成八到了最后,或许还要依靠那零点二才能活。 他,终究是能做…… “你是何人?” 心底突然泛起了这般带着虚弱和沧桑的嗓音,李长寿立刻将心神杂念摒弃,大半心神归于火云洞密地,看着对自己传声之人。 燧人氏,此刻已站了起来,镇压自身的神剑隐去,穿着破布麻衣,抬头注视李长寿的纸道人。 李长寿的纸道人露出淡淡轻笑,对着燧人氏做了个道揖; 本体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那里绑着一块碎玉,有遮掩天道探查之力,便是人皇火德玉的碎片。 这份因果,今日倒是可以还上了。 “太清弟子、天庭星君、人族炼气士李长庚,拜见前辈!”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百七十九章 燧人火德,大道不熄 怎么去形容眼前这位人皇? 枯瘦,疲倦,但双目炯炯有光,那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每个角落。 当李长寿报上名号,主动行礼做道揖,侧旁轩辕黄帝介绍了李长寿如今的‘成绩’,那本是无比虚弱的燧人氏,又在那仰头大笑。 那粗狂的笑声似乎蕴含了无尽的神通法力,让人不自觉便想跟着笑,又不禁联想,这瘦骨如柴的老者,在上古时该是何等霸气风光。 “好,好,天庭能有个人族出身的大臣,在玉帝面前能说上话,挺好,哈哈哈哈!” 燧人氏拱拱手,朗声道:“小友可否下来一叙?” “前辈折煞晚辈,”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立刻驾云向下。 几位退休人皇中,却只有轩辕黄帝与大禹帝君跟着一同飞了下来,其他人都只是站在上方含笑注目。 燧人氏皱眉咳嗽了几声,低头看着自己这副残躯,似乎有些嫌弃; 他随手解开身上的破烂衣衫,毫无顾忌地露出那近乎干瘪地躯体,又划开乾坤,取出一身整洁的长衣披上。 李长寿已落到岩浆湖上,燧人氏顿时笑眯了眼,刚想向前踏出一步,身周竟现出一条条锁链的虚影。 天道之力! 这位老人皇只是向前迈出半步,脚下岩浆瞬间凝固,那些锁链无声无息地化作一只只银色飞羽,朝着四面吹散…… 好强。 李长寿心底暗赞,感觉到老人皇刚才那一脚散发的威压,道心也随之轻颤。 似乎这已被魔气折磨到形容枯槁的老人,依然有当年踏天而行的伟岸身形。 “让你看笑话了。” 燧人氏沙哑着嗓音道一句,低头咳嗽两声,长袖拂过,地面拱起一方矮桌、四只座椅,示意他们随意入座。 轩辕黄帝对李长寿笑了笑,与大禹帝君一左一右入座,李长寿见状也没推辞,将自己面前的座椅向后拉了两尺,道一声谢,这才端坐其上。 “咳、咳咳。” 燧人氏低头咳嗽两声,颤巍巍的手指划开乾坤,取出一套石质酒具。 “我这也没什么好酒,早年所酿,不知是否顺口。” 李长寿起身道:“前辈,让我来吧。” “来者是客,且坐下。” 燧人含笑道了句,但话语之中却散发着淡淡的霸气。不容置喙、不容反驳,一个平和的眼神,都散发着莫大的威严。 “近来万年,南洲中洲可有动荡?” 李长寿沉吟几声,大禹在旁笑道:“前辈放心,四海安宁,并无动荡。” “那就好,”燧人氏点点头,自顾自地摸出一支旱烟,端在手中磕了磕桌角,熟稔地放入一点烟叶,引燃后‘吧咋’了一口。 黄帝抬手挥了挥烟雾,皱眉道:“前辈你虽是火德,但你这火生烟又是什么说法?” “咳,咳咳!” 燧人氏叹道:“就这么一点盼头了,还不兴让我过过瘾了? 对了,小李现如今在天庭任什么职位?” “太白星君兼水神,”李长寿笑道,“平时也没什么具体的事做,就是四处走走看看,帮玉帝陛下献些计策。” “哦?谋臣?怎么肉身这般强横?” “一点防身的手段,让前辈见笑、见笑。” “天庭都这般强了?” 燧人氏眉头轻皱,吮了口玉石嘴儿,叹道:“如此一来,我人族受其限制也就更多了些,仙凡分离之势怕已不可更改。” 大禹帝君在旁笑道:“前辈您莫要被长庚骗了,他可不是什么普通文臣。” “普通文臣能去灵山砸圣人道场山门,”轩辕黄帝嘴角轻轻抽搐着,“在天庭做武将当真压力匪浅。” “哦?”燧人氏眼前一亮,笑呵呵地注视着李长寿,“来详细讲讲,让我看看我人族出了哪般后辈。” 李长寿忙道:“晚辈这点履历不值一提,不过是得了些运道,在老师一路指点,天庭玉帝一路关怀,各位天庭袍泽一路奋斗的情况下,得了些战果。 而这些的基础,都是因我出身人族,得人族气运庇护。 遥想当年,若无燧人前辈披荆斩棘、自黑暗中点亮人族前行的火炬,无各位前辈殚精竭虑,为人族大兴打实落稳地基,哪来晚辈之今日。” 已退到湖面等候的几位人皇,闻言对视一眼,各自抚须大笑。 湖底的黄帝、大禹也是面含微笑,倒是燧人氏板正面容,道一声: “怎得口才如此了得,几句话谁都不得罪? 你这般,在上古时,是要被军中吊起来打的!你现在是人族在天庭的代表,怎么能如此耍滑头?要有人族的傲骨,铮铮脊梁! 咳,咳咳咳!” 李长寿眨眨眼,忙道:“前辈,晚辈是打心眼儿里对各位先贤敬佩,并非故意讨好。” 轩辕黄帝在旁笑道: “前辈你也不想想,长庚还需要讨好咱们什么? 他是如今这场大劫的主劫者,道祖钦点、玉帝亲封; 天庭六七百年前还颇为式微,就是你眼前坐着的这家伙,一力智斗西方、擒龙屠妖,将天庭硬生生扶了起来。 如今这天上地下,从紫霄宫到六道轮回盘,长庚尽可去得,大德后土与他相熟,圣母宫中来去自如,紫霄宫六位圣人商议封神大劫,他还被道祖抓过去抽了三十六下屁股蛋,衣服都打破了,人什么事没有。 人后辈出于尊敬夸你几句,这还发起火来了? 你当旁人都如我这般,与你没事顶两句,这才是铮铮傲骨?” 这…… 李长寿皱眉看着轩辕黄帝,就算是自己的脸皮,此刻竟都招架不住。 燧人氏打量李长寿几眼,笑道:“是这般?那我给你赔个礼,还错把你当做了软骨头。” 大禹笑道:“他可不软,硬得很。” “各位、各位前辈莫要说我了,”李长寿正色道,“不知燧人前辈可有镇压自身魔气的法子,这次虽有效果,但似乎只是治标不治本。” 燧人氏不由笑了两声,叹道:“有心了。 不过也不必多忙,如今我就靠这股子魔气撑着,早已是仙魔不分。 若非心中还挂着事,早已随我那些老友一同随风而去,也就不在此地遭罪了。 若要根除魔气,唯化魂耳。” 李长寿忙道:“若如此,也并非毫无办法,前辈看。” 他指向后方盘坐恢复精神的梅雯画,传声解释几句,这次燧人氏当真是皱眉默然,目中划过几分震惊。 梅雯画:人族驯养域外天魔珍贵案例。 “我人族怎得出了你这般怪人,怪的好,怪的妙,”燧人氏叹道,“若是人族多几个你这般的后生,我也就放心的去了。 不过还是不必了,魔有魔的好处,神有神的拘束。 这般,也挺好。” 李长寿心底顿时明了,大概已知道,燧人氏并不想因缓解自身痛苦,而折损了自身实力。 大禹笑道:“前辈说笑了,长庚这般的奇人,数十元会也就出了这一个罢了。” “说到奇人。” 燧人氏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叹道:“我最钦佩的,其实还是东皇太一,这是我人族大敌,但抛开立场不谈,当真是一位盖世英雄。 只可惜,妖族屠戮人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李长寿问:“晚辈可否斗胆问一句,前辈接任人皇之位是在何时?” “妖族对我人族举起屠刀之前,”燧人氏目中满是回忆,而后闭目轻叹,任由手中端着的烟袋飘着袅袅烟雾,沉入回忆中不愿醒转。 李长寿心底暗道,是否要将那十九魔兵请来火云洞走走? 又转念一想,那样或许会撕开一些伤疤,稳妥起见还是保持现状较好。 “小李啊。” “晚辈在。” “玉帝对人族可有忌惮?” “并无忌惮,”李长寿正色道,“这位玉帝陛下,是一位志向远大的天帝,虽是被道祖直接任命,自身却也算洁身自好。 天庭尚未起势时,玉帝陛下曾在西海泛舟……” 湖底火山口,李长寿接过话题主动权,开始侃侃而谈; 讲一讲玉帝的好,说一说妖族的衰,将人族现如今的主要问题——仙人侵蚀凡俗点出来,并详细解释天庭是如何做的。 轩辕黄帝与大禹帝君也听得入神,燧人氏则会偶尔点出一两处关键之所在,让李长寿要思索许久,才能给出妥帖地回答。 湖面上,几位帝君已一同驾云去了侧旁歇脚,话题自是围绕李长寿展开。 他们虽不熟,却一个个称赞有加。 半日后,轩辕黄帝、大禹帝君与李长寿一同自湖底飞起。 湖底大阵封禁的火山,再次恢复原貌,而此时燧人氏盘坐在岩浆湖中,身周盘旋着一缕缕黑气,比之前舒服了何止百倍。 大禹笑道:“若今后能每隔百年带着这位……道友来一趟,燧人前辈之困境可解大半。” “嗯,”李长寿点头答应着,“稍后我定要继续尝试,能否解救更多天魔,让他们重新沐浴在天道的光芒之中。” 不远处的梅雯画闻言,顿时激动不已,目中满是崇敬。 轩辕黄帝笑眯了眼,将李长寿请去侧旁凉亭。 这次,就要定下算计鲲鹏的各种细节,以及火云洞退休人皇们需做何事。 一场围绕玄都城的算计,正式拉开大幕。 …… 地府,酆都城外轮回塔。 轮回塔顶层,地藏万年不变地坐在自己老位置上,靠着窗台,享受着阴风吹拂,面露慈悲之意。 在地藏对面的角落中,弥勒颇为随意地坐在那,活动着手指,目光有些黯然。 在楼梯口,那青毛大狗此时鼻青脸肿缩成一团,头顶冒着两只旋涡,整只神兽都肿了起来,显然是被胖揍了一顿。 弥勒还有些意犹未尽,冷然道:“师弟,你若不管好你的狗,为兄当真要下杀手了。” “天庭下命让它协助搜查域外天魔之事,它如何拒绝?” 地藏淡定问道:“师兄,百年不见可是受了什么窝囊气,来此处撒气来了?” “啧啧,”弥勒轻笑了声,“此前贫道不宜现身,毕竟是被天庭追查的紧,贫道也有一些要事需去处置。 倒是贫道不听师弟劝说,执意要与那太白星君置气,几次着了太白星君的道。 此人与你我不同,他心底所想,当真难以琢磨。” 地藏面露无奈,“灵山与天庭,为何不可共存?” “师弟的意思,是想让灵山对天庭低头?” “有何不可?” “这般话语,当真有些大逆不道,贫道对此不以为意,可莫要让两位老师听到。” 弥勒嘴边的笑容更浓郁了些,眼神却有些迷离,缓声道: “有时也不得不想,两位老师所说的大兴到底是指的什么。 要人,咱们灵山鼎盛时,弟子数百、门人过千,如今更是将足迹遍布三千世界,有这般多暗属之势。 可依然不算大兴。” “大兴在于运势,”地藏缓声道,“大运所归,方可称之为大兴。” 弥勒道:“可所谓大运,也不过是天道降下,所以可以这般说——天道要兴谁,谁就可大兴。” 地藏微微摇头,“天道不过是追求天地安稳,生灵也是天地的一部分。” “生灵为活物,天地为死物,天道为规则。 天道不断收紧生灵可抵达的大道边界,限制生灵实力,当真只是为天地安稳?” “不然?” “贫道并无答案,”弥勒缓缓笑叹,“多久了,你我没有论过道,今日来一场?” “不必,”地藏淡定地拒绝,“你我已非同路人,也非一般道。” “路在脚下,如何不同路?” “目分左右,前路已不同。” 弥勒道:“世间万物都于一方天地,万灵之路殊途同归,不过是最终之寂灭。” 地藏却道:“寂灭不过是为下一场新生,天地也应有所轮回。” 弥勒道:“轮回之后,天地可还是这般天地?道则已改,再无洪荒。” 地藏不由陷入沉默,坐在那一阵思索。 弥勒笑了笑,靠在墙壁上对着塔顶发了会愣。 不知过了多久,弥勒站起身来,笑道:“师弟若无话可说,贫道这就离开了。” 地藏皱眉问:“可还要斗下去?” “不,不必了,”弥勒摆摆手,又拍了拍自己肚皮,“上次杨戬来砸灵山,两边圣人已是表态,灵山与玉虚宫联手已是双方默契,此时做多错多。 但贫道与那太白星君,还有些私人恩怨。” “师兄莫忘了,始终是你先去招惹的他。” “是又如何?” 弥勒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森然,冷然道:“修行多年,就图个心底畅快,总归是要给他些颜色瞧瞧。” 言罢,弥勒一甩衣袖,身形消失不见。 地藏皱眉思索一阵,还是摇头一叹,抬手将楼梯口的谛听摄来,解了它身上封禁,出手为它抚平伤势。 又半日后,火云洞出口前。 李长寿带着卞庄、梅雯画,对前来送行的几位帝君做道揖告别; 轩辕黄帝却主动站了出来,笑道:“我多送长庚一程,商谈些具体事宜。” 几位帝君含笑答应,各自驾云散去。 轩辕黄帝说了个请字,带李长寿一同出了火云洞; 卞庄与梅雯画在后等着,轩辕黄帝带李长寿去了这处大泽岸边漫步。 芳草萋萋,花红柳绿。 李长寿传声问:“前辈可还是有其他事要叮嘱?” “一些小事,”轩辕黄帝扶着腰上佩剑,缓声道,“你如今执掌封神大劫,本意便是为天庭封些正神。 我今日厚着脸皮,想在你这讨一神位,不必位高权重之职,能塑个仙躯、安稳度日就可。” 李长寿闻言,心底顿时浮现出两个字眼。 柏鉴。 果不其然,李长寿稍微问询,轩辕黄帝便说了这个名号,以及当年与蚩尤决战的往事。 轩辕叹道:“我一生行事从未负人,早年修行时走岔了路,惹下了三千情债,也是秉持原则,对她们负责到底。 各位追随我的将领都得以善终、善安,只有这柏鉴,当时被伤了元神,只能自镇于深海之底。 借着这次机会,我须得出手帮一帮才是。” 李长寿正色道:“这般人物,料想玉帝陛下也会见猎心喜,此事容我回天庭禀告一声,与陛下好生商议。 前辈放心,十拿九稳。” 轩辕顿时露出了经典眯眼轻笑,“能让你说十拿九稳,那我就不挂着了,莫要太为难。 此次对付鲲鹏,把握多大?” “此时还未完全展开布置,也无法判断,”李长寿正色道,“鲲鹏上不上钩还是两说之事,前辈还是听我消息,我捏碎玉符,这边就照计划行事。” “可否需在今日起,就将火云洞与外界联系隔绝开?” “过早行事,容易打草惊蛇,”李长寿认真思索一阵,“不如一切如常,我还是信得过火云洞各位前辈的。 就是……前辈您喜饮酒否?” “怎么?怕我贪杯误事?” 轩辕黄帝顿时昂首挺胸,淡定的一笑: “家不安,何以安天下?后宫不治,如何治四方?我的实力,你知道的。” 李长寿:…… 行吧,这是专业、不,大师级后宫运营者。 两人又聊了一阵,李长寿问及燧人氏还有什么心愿,轩辕黄帝的话语让他许久没缓过神来。 一直到带着卞庄、梅雯画飞到了中天门附近,李长寿方才轻轻一叹。 轩辕黄帝说的是: ‘长庚你其实能猜到才对,燧人前辈之所以硬撑着,其实是单纯不放心人族。 人族大兴,但天帝之位被道祖指派给了玉帝,人族注定要受天庭制约; 上古末期也发生了一系列典籍没有记载之事,可以断定,确实是天道暗中出手,让人族仙凡分离,并将气运锁定在南洲俗世。 换而言之,天道不想看人族失去控制,遂加以约束。 燧人前辈就是对天道的反约束,他就躺在湖底,注视着天穹,若这天再对人族举起屠刀,那他就在大地上一跃而起。 推翻天庭之事,人族已做了一遍,不介意做第二遍。’ 大概,这才是真正的人皇,人族真正的英豪。 “梅雯画?” 李长寿转身看向了那正出神的女子,问道:“你可否感应到与你一同进入洪荒的其他三名天魔……受害者的踪迹?” “嗯!” 梅雯画目中流露出几分迫切,“大人,咱们何时行动,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告诉它们真相,拯救它们脱离苦厄。” 李长寿随口问道:“它们此时在何处?” “我只能感应到大概方位,”梅雯画迅速指出三个方向,“梅泖冰在这个方向,离着最近,梅馨卿在这个方位,距离次之,最远的是梅笛仙。” 李长寿禁不住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这鲲鹏起名的功力,也是相当之风骚,只是不知,是否被浪前辈影响到了。 第五百八十章 洪荒最强捕鱼天团! 将梅雯画带回天庭,其实算是对梅雯画的最后一道…… 不,倒数第二道考验。 最后一道考验是岁月,李长寿会分一些精力,长时间暗中观察,由此才能下最终的判断。 在如今的位置,不说如履薄冰,但也是危机四伏,被那么多人盯着,再谨慎也不为过。 进入天门时,梅雯画安然无恙,三把神剑并未出现任何异样; 反倒是因她面容姣好、身段窈窕又衣衫清凉,背后还盘旋着闪亮亮的圣洁光圈,让各位天兵天将都愣愣地注视着,盘查她身份时,也是颇为提心吊胆。 这要是星君大人带回来的‘新娇’,他们若是说错了话,那岂不是…… 还好,一旁卞庄够机灵,站出来应付了两句,让人知晓了,这是太白星君的手下,绝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 众天将顿时懂了大半。 回了太白宫,李长寿将卞庄喊到身前叮嘱了一阵,随后便将梅雯画‘安排’进了一处阵法中,让她在其内好好休息。 其实就是变相监视。 做完这些,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回了小琼峰,化作了纸人形貌,浑身缠绕着一缕缕血气,被李长寿回收,注入仙力。 这种纸道人上面都有他一缕精血,借此模仿‘血肉之躯’的感觉,非大能不能窥破。 此前在火云洞中,燧人前辈自是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这点小把戏,夸他肉身强横,正是通过这些血气做出的判断。 鲲鹏之事,还是要去跟玉帝陛下详细说明,最好是通过天庭得天道助力。 想在洪荒成事,能得天道相助便事半功倍,若天道阻碍,往往事倍功半,此消彼长、差距相当巨大。 后续各类安排暂且不急,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各方面都要安排到位。 暂不表,太白金星赶赴凌霄宝殿,与白衣玉帝于玉阶前进行亲切会谈。 也不提,李长寿走后,火云洞中各位退休人皇凑一起,决定外松内紧,提前封锁火云洞与外界的交流,重点是轩辕一家。 他们只需营造一些紧张感,也算为【鸿蒙紫气出世】提前造势。 自这日后,各位退休人皇演技齐开,伏羲每日算卦,神农唉声叹气,轩辕黄帝开始操练火云洞中的一股‘英灵’兵马,其他几位帝君也是愁眉不展,经常聚在一起商议。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且说临天殿圣女酒玖,一路潜行匿踪,平安回了临天殿主殿之所在。 她刚回来,就被正在主殿开会的临天殿高层围了起来,一个个‘不怀好意’的凑了上来,对酒玖各种挤眉弄眼。 最近这两百年,临天殿躲在仙盟与香火神国大战地之外,已偷摸成了一方霸主。 如今的临天殿,已是横跨十数个大千世界的大势力。 但临天殿并未将任何一方大千世界纳为己有,只是占据一半的资源;他们允许中小型势力存在,并积极调和各处势力的冲突。 要实力有实力,对付挑衅者不留余地,对与自己无关者释放善意。 重新定义‘仙道势力’。 这些,自然是李长寿对白泽提的要求,白泽自行把控,软实力与硬实力两手抓。 酒玖一到临天殿主殿,几位仙子就对她笑。 江林儿开口就是一句:“又没能开口?” 酒玖赶紧将短袖中贴着的纸道人抓出来塞进玉镯中,轻哼了声,“怎么可能?” 随后,她淡定地走向自己的石椅,仿佛无事发生。 临天殿最深处的那排石椅,椅背如向上指的石剑一般,高过十丈,为主殿平添了许多压迫感。 江林儿啧啧一笑,满是促狭地问:“肯定是没个开口,你平日的胆子呢?” 酒玖用仙力凝了一身长裙,瞪着自己师娘回了句:“你怎么平白污人清白!我要开口说什么了?不过是回去看看……” 江林儿道:“越说越没底气呢怎么?” “好了林儿,”坐在主位上的忘情上人温声劝了句,也算帮自己爱徒解围。 酒玖低头一叹,身子陷在石椅中,小脸上满是失意。 白泽袖中,李长寿的纸道人收回探查她的仙识。 她平安回来与白先生他们会合就好,不必再多担心。 其他事…… 且当玩笑便是。 路上与小师叔交谈时,自己故意将对灵娥的感情详细说出来,其实已是给了小师叔回应。 玖师叔并不笨,她只是喜欢喝酒,平日里醉醺醺的罢了。 主殿中安静了一阵,等两道身影闪入殿内,人总算是全了。 白泽开口道:“这次召集各位,是为一同商议要事。 近来,贫道心中总有不安之感,昨日仔细感应,却是咱们临天殿可能遇到小麻烦。 稍后各部约束殿众,放缓对外扩张的法子。 贫道多问一句,你们迄今为止,可有暴露过自身跟脚?” 度仙门出身的各位仙人顿时保持沉默。 酒乌沉声道:“贫道此前曾被人认出,不过那人已被暗中解决,这事也已禀告过先生几次。” 白泽缓缓点头,“那次贫道也暗中出手,处置还算妥当。” 忘情上人问:“近来贫道偶有感悟,应是要闭关一段时日,圆满金仙之境。 白先生,若是有什么变故,让林儿呼我便是。” “善,”白泽含笑答应一声,目中满是欣慰,又道:“今日请各位过来,其实主要还是叮嘱几句。 昨日,那位大人与贫道谈过一次,提到近来有域外天魔不断尝试接近五部洲。 域外天魔很容易被心魔所引,若是道心有了缝隙,或是自身有较大的情绪波动,都有可能被域外天魔所趁。 各位都是临天殿的顶梁柱,若是被域外天魔侵入道心,咱们临天殿便没了秘密。 这些域外天魔,此时已被证实,都是听命于妖师鲲鹏。” 话到此处,白泽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可不是善茬。” “域外天魔听鲲鹏的?”江林儿略微有些错愕,“这鲲鹏如何做到的?不是说,域外天魔乃是混沌海中的生灵残念?” “天魔一族其实也是生灵,只是与咱们有所不同,”白泽简单解释了句,“总之,咱们要做好的就是防备之事。 各位若感觉自己状态有异,立刻告与贫道知晓。” 白泽袖中飞出了一只只玉符,落在几人手中。 白泽又道:“那位大人还叮嘱过,若是你们陷入险境,无法脱身,就将这玉符拿出来威慑强敌。 这玉符中有他的印记,也算一种威慑。” 角落中的酒施纳闷道:“如此岂不是就暴露了临天殿的背景?” 白泽笑道:“暴露了有暴露后的发展,虽不如今这般局面,但比起那些损失,那位大人更看重各位的安危。 各位,哪怕是为了不让他分心,行事也当谨慎、再谨慎。” 忘情上人一声轻叹,几人也是一阵沉默。 李长寿看到此处,心神回归了天庭,并未再多管。 风浪将起,多叮嘱他们几句总归不是啥坏事。 …… 要除掉鲲鹏,能否追上鲲鹏的极速是关键。 李长寿对鲲鹏极速有过领教,鲲鹏本体比鲲鹏旧蜕极速还要高出两个档次; 而面对如今的鲲鹏,自己是否能均衡也是未知之数。 他不愿冒这般风险,自是要多做几手准备。 孔宣此时已启程赶往玄都城,与大法师一同协防,可以默认孔宣也算作这次围剿鲲鹏的主要战力之一。 但孔宣的极速与金鹏相当,可在飞驰之道上,金鹏明显更有潜力, 那,可有办法将金鹏的飞速提升一些? 李长寿思路一如既往的清晰。 要提升速度,常规方法无非就两个大方向,要么减少阻力,要么就提升推力。 非常规的法子也有,比如‘改写赛道’,用乾坤大道修改金鹏身周乾坤,类似于芥子乾坤法,让总路程缩短。 这种办法对法力耗损太大,难以维持太久。 带着这个疑惑,李长寿特意去拜访了三界炼丹炼器扛把子,太上老君。 老君这次并未外出游玩,虽然有可能是因院子里的牛不见了,但李长寿更倾向于,老师也想让自己除掉鲲鹏这祸害。 什么事能瞒得过太清老师? 跟老君商议了半个时辰,老君已是给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给坐骑增加一些辅助鞍具。 比如,能够释放阴阳二气、蕴含太极真意的笼头,在金鹏面前凝出太极图虚影,减少混沌海的阻力。 又比如,在金鹏脚上绑两只‘气息喷发法宝’,搞个‘火箭载具’,在金鹏速度爆发到了最高,再通过后喷物质,提升自身推力。 当然,后一种想要在混沌海中发挥作用,还要有较强的实力,能在金翅大鹏鸟周围构建出完整道则的领域,如此才能适用于‘正反作用力’。 嗯…… 总有种《在洪荒中追寻科学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的既视感。 其他还有几个小思路,全看老君炼制时自行发挥了。 有这些物件帮忙,能否让金鹏鸟追上鲲鹏? 李长寿对此,其实并不乐观。 虽然他好像在算计各种事之前,没有九成五以上的把握,都是不太乐观。 为此,李长寿制定了五个追杀阻截鲲鹏的‘小组’。 甲小组由他、金鹏组成; 乙小组由赵大爷、金灵圣母、云霄仙子等截教仙联手; 丙小组由到时能请来的阐教仙人组成,主要负责既定地点埋伏。 丁小组由玉帝化身带领道门二线高手组成,携天道神器,确保能够给鲲鹏致命打击。 还有最后一个由单个大佬组成的最强小组,而李长寿出了兜率宫,就直接赶往了这位大佬的住处。 天外,碧游宫! 如今李长寿来碧游宫,自是不必通禀通传,本体驾云刚抵达金鳌岛附近,前方就显出朵朵祥云,祥云所托便是碧游宫入口。 多宝道人与龟灵圣母主动外出相迎,与李长寿互相见礼。 多宝道人近来似乎更圆润了些,大腹便便、更显憨态,自身威压反而收敛了许多。 “长庚啊长庚,可算把你盼来了,这么多年不来这里看看,怎么,非要避嫌啊?” 李长寿略显尴尬的一笑,叹道:“天庭事务繁忙,近来又在努力修行,确实不太在外走动。” “长庚师弟可是个大忙人哩,”龟灵圣母轻声道,“天庭各处都在盯着他,三界都知他是主劫人,平日里自是要注意些。” “多谢师姐体谅。” 寒暄几句,已是进了碧游宫大门。 前方仙云缭绕、仙鹤呈祥,更有一位位仙子于云雾之中说笑嬉闹,不少老翁才俊聚在一起讲经说法。 洪荒内,洞天福地何其多?一入碧游方知何为妙境。 淡淡的圣人威压在各处流转,能催生出不同的感悟,让此地修行的炼气士鲜少遭遇瓶颈。 多宝道人含笑问着李长寿近来境况,李长寿也在问着截教如今是否安宁,以及上次截教‘记名弟子’之事的后续影响。 两人传声交流中,已是到了那碧游宫大殿,却不见通天教主的身影。 “三师叔不在宫中吗?”李长寿纳闷的问。 多宝眨眨眼:“不在啊。” “那师兄为何不说一声……” “你也没问不是?” 李长寿颇为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感慨自己来的不巧。 他并非没考虑过,通天教主不想出手对付鲲鹏,或是有其他理由,有意避开自己。 但转念一想,三师叔应该是六圣之中最想对付鲲鹏的圣人老爷,没理由会避开此事。 多宝问道:“可是有什么难事?为兄若是能帮上你,定不会有任何推诿。” “此事也是要请师兄出手,但寻到三师叔最是关键,”李长寿沉吟几声,“三师叔何时能归来?” 多宝刚要回话,侧旁传来一声轻笑。 大殿之中青光闪耀,一道青紫色雷霆自大殿穹顶绽放,砸落于宝座之上,通天教主的身影就在宝座前凝成; 一身青衣,背负双手,风度翩翩又玄妙暗生,端的是圣人才能有的风姿。 多宝与龟灵圣母,以及大殿角落的几道身影起身,对通天教主欠身行礼,口称师尊。 李长寿也是连忙行礼,口称:“弟子冒昧拜访,打扰师叔之处,还请师叔海涵。” “无妨,刚才也是无事在混沌海中闲逛,”通天教主摆摆手,“长庚你所为何事,我已知晓,随我来吧。” “是,”李长寿心底赞叹,果然每一位圣人老爷都不能小觑。 通天教主此前还在混沌海中,就对自己的各种安排心知肚明,又或是早有推算,这当真是令人惊叹。 什么是圣人之境? 这就是天道圣人! 于是,片刻后,熟悉的碧游宫侧旁华池中,通天教主舒服地躺在角落中,仰头喃喃一句:“说吧,什么事?可是要下聘礼了?” 李长寿:…… 刚才的彩虹屁能收回不? 怀疑自己面前的是个假圣人! 怪不得,通天教主的弟子,怼起圣人来一套又一套的,根源就在通天教主身上! 李长寿心底一阵嘀咕,表面还是带着笑意,温声道: “弟子与云霄师姐还欠了点火候。 今日弟子所来,是为了鲲鹏之事,那鲲鹏欺弟子太甚,还侮辱弟子心智,弟子已是忍无可忍,决定下套捉鱼。” “哦?”通天教主眼前一亮,“鲲鹏是如何欺负你的?” “这个,”李长寿沉吟几声,言道:“他以上古禁忌之遗物为引,想将我引入混沌海中暗害。” 通天教主笑道:“这事我倒是知晓,鲲鹏手中确实有点好东西,对你而言可能很有吸引力,你不去就是了,这又怎么算侮辱你心智了?” “他还派了几名肤白貌美的域外天魔,想借此勾引弟子。” 通天教主顿时大怒,咬牙骂道:“这鲲鹏不当人子!当杀!说说你想法如何!我还弄不了他?谁的徒女婿也敢动!” 这强烈的老丈人既视感。 李长寿不敢大意,将自己的计划详细道来。 与火云洞几位退休人皇联手搞事,欲要借当年红云老祖那道鸿蒙紫气的第九缕做文章,在玄都城埋伏鲲鹏…… 通天教主略作思索,笑道:“这倒算是个妙计,那鲲鹏阴险狡诈又处处小心,唯一能让他失去理智的,只有这成圣的机缘了。 不过,该如何才能让鲲鹏相信,确实有这般最后的成圣机缘?”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过是一场心理博弈。” 李长寿笑道:“鲲鹏不必全信,只要信三分就足够了。 只要鲲鹏还有贪欲,就有弱点可抓。 这次弟子是想请师叔亲自出手,鲲鹏非同小可,更有极速傍身,若是让他逃了这一次,再抓他就千难万难,怕是要远离洪荒了。” 通天教主笑道:“我出手也好,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可不像是你二师伯,觉得圣人就该端着架子,弟子能解决之事就不必出手,以免露面太多,落了圣人威仪。 圣人不也是修道生灵吗? 不过,我倒是有个条件。” 圣人跟自己谈条件…… “师叔您这是,”李长寿忙道,“师叔若有所吩咐,直接对弟子言明就是。” “鲲鹏可否留他一命,”通天教主倒是毫无扭捏,笑道,“我需借他极速一用,试试能否追上混沌钟。 这钟,可是溜了我无数次,每次都是只差一线。 若是能把鲲鹏搞到手,我与鲲鹏一个追一个拦,八成有戏。” 李长寿思索一阵,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之,他问了个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师叔,您为何此前不找弟子与金鹏?” “找你这个小弟子相助……” 通天教主双手支撑在玉池边,抬头看着云舒云卷,“贫道可非准提,做事不讲面皮。” 第五百八十一章 这能遇上点意外收获 突然要指挥圣人老爷,李长寿多少还是有点小紧张。 当然,这种体验也仅限于通天教主,想要安排其他圣人也没机会不是。 通天教主算是圣人中最随和,也最接地气的一位。 为了让圣人老爷有最好的‘被安排体验’,李长寿决定将自己准备方案的精细程度,提升几个量级! 准备工作也从此前的三年,提升到了二十年。 反正洪荒中的炼气士,活的岁月越久,对岁月跨度的感知力越弱,对于这些洪荒老人们而言,几年和几十年差别不大。 这种情况最为明显的,其实还是自己老师,太清圣人。 一句话的思考时长都能达到三五年,当真印证了那句‘洪荒不记年’。 本体自碧游宫中回来后,李长寿就躲在丹房中修改了两个月的计划细节,且派卞庄暗中去火云洞一趟,带去了新的计划调整。 现如今,李长寿自己的纸道人外出走动,其实隐蔽性已经无法保证,无论变化什么容貌、无论是否注意血气的细节,只要撞到大能大神通者,都容易暴露。 也该适当的开始用些手下了。 对卞庄,李长寿算是知根知底,这家伙虽然贪花恋色,但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类型,本身虽然浪荡了些,但在做正事时还是可以信任的。 而且,卞庄一家老小,此时都在为天庭做事,这种就属于苗红根正,用起来也能少些顾虑。 更为重要的是…… 卞庄是下个劫难中的重要配角,天道无论如何推演,都不会让卞庄陷入麻烦。 凭李长寿对天道的理解,九成八的可能便是这般。 ‘浪前辈当年,是否就是因天道安排一切,从而对天道有所反感?’ 丹房前,李长寿坐在摇椅中,回想着自己曾看过的《浪人年记》,寻找着自己此前可能忽略的蛛丝马迹。 在浪前辈这件事上,李长寿此时的立场,更倾向于天道。 为何? 其实有个李长寿一直没提过的事例——月宫姮娥。 世上最不缺的便是靓丽的仙子,天道想要在月宫放一个三界第一美人,又或者,想要一个人皇之女与羿婚配,都非什么难事。 参照如今大劫之子成长的速度,也就几百年就可成型。 而当年,作为浪前辈的亲徒弟,与浪前辈关联最深的人物之一,姮娥沉睡万年、忘记了有关浪前辈的一切,却还是活了下来。 到如今,姮娥依然在追寻自己道心所缺的那块‘拼图’,天道对她并未下杀手。 这在李长寿看来,道祖确实已仁至义尽。 “唉,往事已矣。” 李长寿叹了口气,拿着蒲扇轻轻摇晃,优哉游哉,不胜惬意。 封神大劫一点点临近,洪荒的大幕已经落下,天地间的劫运已准备妥当。 先斩个鲲鹏祭天,说不定能为洪荒缓解一些压力,能为注定应劫之人,增加一些变数和生机。 ‘还是要趁着这次机会,搞一搞三教联谊。’ 李长寿已经不是第一次拉上阐教、截教一起搞联谊,比如修罗古城,比如威压灵山; 但这次,情形已经不同。 杨戬之事中,阐教的表态实在太过微妙。 两教仙人又非痴笨,如何不懂这其中关键,在于圣人老师的选择? 李长寿想做的,不过是让两教仙人之间多些情分,稍后动手的时候,多少留点情面。 虽然想法有些天真了,但李长寿慎重思考后,觉得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师兄,在忙吗?” 灵娥的传声自侧旁飘来,李长寿收敛思绪,含笑摇头。 阵法之外,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灵娥驾云而来,想到此前那一幕情形,也是脸蛋稍微有些泛红,但目光坚定、态度坚决,坚强地飞过重重阵法,落在丹房门口另一侧…… 待着。 李长寿摇了摇手中蒲扇,带着淡淡笑意,继续思索后续一系列安排。 敌在混沌海。 …… “怎么啦?愁眉不展的。” 原水神府的角落,两只摇摇晃晃的秋千上,一少年、一少女,正左右、前后的晃荡。 看左侧的秋千,那少女灵秀可爱,头上戴着一只小小的兔耳,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那短裙下的一双玉足修长纤细,却又给人感觉…… 很有劲。 自是少女玉兔。 听玉兔如此一问,灵珠子幽幽地叹了口气,靠在秋千的绳索上,双目失去高光。 “我大概,再也不是师叔最喜欢的后辈了。” “嗯?”玉兔满是不解,逛荡的频率减慢了许多,纳闷道:“为什么这么说,太白星君对你十分器重呀。” “你不懂,”灵珠子叹道,“就好比近来,卞庄这家伙都被师叔委以重任,还去做保密之事,连我都不能告诉。 敖乙突破金仙境之后,更是身兼数职,从天河水军一直到斗部天兵的教官,还负责监察堕落之龙族水神。 杨戬师弟更不用说了,被师叔护着去砸了灵山……那场面,那威风。 唉,明明是我先来的。” “嗯……” 玉兔想了一阵,笑道:“其实,星君大人还是很器重你的呀。 你看,杨戬的事,你也被星君委以重任,去做刺激杨戬情绪的重要一环,而且还演出了兄弟诀别、生死大战的情形。 在我眼里,这已经很厉害了呢。” “杨戬师弟在两百年前,远不是我对手。” 灵珠子颓然一叹,挠挠头,本想绕开这个话题,不多谈这些烦心事,但心底纷杂的念头涌来,让他禁不住更为失落。 被人超过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尤其是,灵珠子最近一直卡在了金仙境之前的境界,无论如何参悟,都是不得圆满。 哪怕他是阐教三代、圣人徒孙、太白师侄,也无法让自己面前的瓶颈消散于无形。 灵珠子知道,如果自己开口,其实能求来突破瓶颈的丹药,凭借自己的积累,度过金仙劫难并非难事。 但一来,不愿; 二来,灵珠子眼界广阔,所接触到的各位长辈,都是天地间的大神通者。 哪怕自家师父修为本领看似差了点,但放在洪荒范围内,那也是实打实的高手。 金仙只是一个起点,金仙九品、大罗六转、三尸待斩…… 自己若是靠外力突破瓶颈,后面必会被早早卡住。 灵珠子叹道:“不能屹立于世间,长生又能如何?” 玉兔忙道:“你这样说,我们这些在天庭混日子的小仙子还用不用活?” “我毕竟是师父的弟子,”灵珠子无奈道,“而今我被杨戬师弟远远落下,师父的压力必然很大。 师父虽然很慈祥,说话也好听,对人很温柔,但心底也要强的很。 我总该给师父争口气。” 玉兔想到了天庭传闻,想到了自己跟在主人身旁,用云镜术看到的一些情形。 “你说的师父,是乾元山太乙真人吗?” “对呀,”灵珠子眨眨眼,“我还有其他师父不成?” “那没事了,”玉兔瞬间闭嘴,扭头一阵翻白眼。 这家伙哪里都好,秉性善良、人也憨憨,就是看人不准,总有各种莫名其妙的误会。 “兔兔,咱们来打一架吧!我手痒了!” 玉兔嘴角微微抽搐,含笑站了起来,目光流露出淡淡的嫌弃,“被我踹了不准哭鼻子。” “请!” 灵珠子单手做了请的手势,将自己修为封禁大半,比玉兔弱了几分。 玉兔摘下布包,换上一双合脚的布鞋,一个灵巧的翻身已到了空地中央,单脚脚尖着地,浑身包裹起了灵动之意。 顿时,整个水神府里里外外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看玉兔与灵珠子打闹,也是此地各位天兵天将的老节目了。 不远处的院落中,有琴玄雅身着冰蓝色长裙现身,站在院墙上静静欣赏着这一幕。 她近来一直在修行,天庭担心西方教报复,故未让她外出除妖打广告,倒是一直很闲。 不多时,有琴玄雅身形消失不见,仿佛此前从未出现过一般…… 啪啪! “今天就打你到这里,本兔回去伺候主人了!” 丢下一句俏皮话,玉兔轻哼着舒畅的歌谣,小脚轻轻点动,身形几个起落,已是消失在月宫方向。 水神府后院,灵珠子躺在地上叹了口气,浑身满是小兔子留下的脚印。 伤倒是没受伤,他毕竟是灵珠化生,肉身硬得很。 他要真是个憨憨,倒在此地的必然是玉兔;自己故意相让,不过是……觉得每次被小兔子踹,肉身疼痛之后,能有微弱的增幅。 旁人说咱不开窍,咱笑旁人看不穿。 这般增强肉身之法,天庭独一份,也算是他的独门秘诀。 他灵珠子,机智的很! “不行,再这么下去,师叔说不定就把我忘了。” 灵珠子沉吟几声,坐起身来,摸着下巴一阵思索。 根据师父的教导、师伯的指点,以及自己在天庭中厮混这么多年所见事例,自己现在,应该主动去师叔面前找点活干。 哪怕是扫扫地、洒洒水、浇浇花,也好过自己现如今无事可做的境地。 说做就做,灵珠子偷偷跑去太白宫附近,找了个云海中悬浮的荒山静静修行,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前等后等,转眼半年过去,灵珠子终于感受到了太白宫附近的异常。 是金鹏自三千世界回来复命了! 灵珠眼前一亮,立刻驾云前往,心底还想着,若是能跟金鹏一同去三千世界闯荡,那也是不错的差事。 然而,珠算不如寿算。 灵珠子刚到太白宫前,就见到金鹏在阵法中现出原形,师叔忙前忙后,再将一些鞍具绑在金鹏头上、腿上、背上。 灵珠子刚凑向前去,却听李长寿温声道了句:“莫要靠得太近,此物虽是老君炼制,但尚未试过威力,稍后别伤到了你。” “哦……哦!” 灵珠子答应一声,立刻向后跳出数百丈,而后静静等了半个时辰,见证了金鹏得到‘新法宝’后的首飞。 那极速,让乾坤都不断颤鸣,金鹏飞过留下的那条金线,甚至都无法接续。 李长寿露出满意的目光,随后就拿着一枚玉符开始不断记录。 灵珠子等了一阵,待金鹏回来,发现自己依然插不上话,也不敢多打扰,老老实实做个了道揖,转身去了天河边散步解闷。 好男儿如何能轻易言败? 灵珠子重振旗鼓,很快又回到了原本待着的荒山,开始了下一步漫长等待。 接下来的一年多,灵珠子见证了金鹏的数十次尝试,似乎长庚师叔是为了金鹏能突破自身极速而忙前忙后。 这事他也不知如何相助,只能就近继续观察。 灵珠子暗下决心,稍后师叔便是有什么要送信的活,他也要抢着上! 忽有一日,卞庄驾云匆匆而来,灵珠子眼前一亮,自后方悄悄跟了上去,与卞庄一同进入太白宫主殿。 果然,师叔正拿着一枚玉符,绝对是有‘信使’之事! 灵珠子快走几步,抢先拱手做了个道揖,口称:“灵珠子拜见师叔!” “嗯,”李长寿温和一笑,问道,“可是有什么难事,又或是有修道上的疑惑?” “并未,”灵珠子目中满是跃跃欲试,“我就是有点闲。” “那就多去跟玉兔玩耍嘛,”李长寿对卞庄招招手,将玉符递了过去,“还是老地方老规矩,注意隐藏行踪。” “是!末将领命!” 卞庄定声答应一句,低头匆匆离开,面容略带紧张。 灵珠子张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见李长寿目光挪来,灵珠子挠头嘿嘿一笑,低头告辞而去。 背影,是那么的萧瑟。 李长寿看着灵珠子这有些失落的背影,目中划过几分笑意,却并未多说什么。 让灵珠子受点挫其实并非坏事,身居大气运还卡了瓶颈,若非天道有意为难,就是修行出现了差错。 未来的哪吒嘛,倒也不必对现在苛求太多。 关于灵珠子,李长寿唯一不放心的,是他转世的‘方式’。 灵珠子前路怕是有一劫,也不知这劫难何时应上。 话说回来,金鹏的鞍具效果相当不错,接下来就是混沌海实地实验; 除了金鹏之外,还有一大堆阵法需要去搞定,这二十年的准备期限,也不知够不够用。 …… 金鹏去混沌海中测试鞍具效果,自是要选一处远离玄都城的所在。 李长寿料定,此时鲲鹏应是暗中观察着玄都城的一举一动,让金鹏去玄都城外试验飞速太过不稳。 才不是不想去打扰师兄师嫂! 也不知孔宣进展如何了,这都过去有些时日了,若是一切进展顺利,说不定他已要做好被喊‘蜀黍’的准备了。 唉,文净那边该怎么办? 为了让文净对人教忠心耿耿,自己稍后不免要做些空口许诺。 然后,文净吸了金莲、落了十二品金莲三品,该论功行赏的时候,突然看到孔宣与大法师相拥而来; 想想就可怕。 退一万步,就算大法师自我牺牲,为了人教安稳,为了老师的诚信,慨然应付两位不简单的女仙,与文净道人亲热时…… ‘你、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这画面…… 小孩子才喊着全都要,成年人都知道受不了。 文净跟孔宣可都不是善茬,两位若是大打出手,自家师兄倒头就睡,老师一个【劝】字砸下来,还不是他去费心! 仔细想想,还是自家两位大人让人安心,自己平日里多注意些,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带着这般繁杂的心绪,李长寿的纸道人躲在金鹏的背上,已是抵达了他们选择的‘测试场’。 玄都城的对角,洪荒的另一端。 天道壁垒主要的作用,是阻拦混沌生灵、混沌气息,得了天道认可的洪荒生灵,只要有大能开路,自天道壁垒外出、回来并非难事。 打个比方: 那鲲鹏如果不惧天罚要回洪荒天地,其实可以走各个方向。 而那些先天神魔和域外天魔,想要进入洪荒天地,只能从天道缺口玄都城入内,其他各个方向都会被天道之力所阻,甚至截杀。 到了此地,理应也算安稳,虽然不能排除变数的可能,但…… 洪荒哪来那么多变数,这天地这么大,在此地还能碰到点什么盈盈苟且不成? 李长寿拿出此前准备的法宝,先让金翅大鹏施展出极速,记录下了一个数值,而后让金翅大鹏分别穿戴上几件鞍具进行测试。 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错。 尤其是李长寿构想出的‘洪荒版喷射装置’,在金鹏抵达急速后,还能在短时间内将金鹏的飞速推上一个台阶。 就是烧宝材。 金鹏试验了三四次,李长寿就心疼的喊停,让金鹏记下这般感觉,开始试验其他几种鞍具。 如此,追击鲲鹏的主力就有了。 前后花费了半个月,金鹏适应了鞍具后,李长寿便想打道回府。 金鹏却道:“老师,我可否将这几件宝具全用上,尝试下此时的极限在何处?” 李长寿自不会拒绝,纸道人躲在天道壁垒内,让金鹏畅快去飞一遭。 就是这一遭,金鹏带回了一则让李长寿满头问号的消息…… “老师,弟子刚刚回来时探查到了一处所在,有些类似上次鲲鹏洞府的密地,与那鲲鹏的洞府布置十分相近,且里面有完整道则的波动,又并非鲲鹏的大道。 弟子要不要去详细探查一番?” “不可,”李长寿下意识就否了这个提议,“稳妥些,我不过化身在此地,你若是陷入险境不足应对。” 他思索一阵,又问:“那里离着洪荒天地远不远?” 金鹏忙道:“弟子飞片刻就可抵达,但距离也不算近。” “盯上,不要着急探查,最远距离观察那里是否有生灵进出,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遁回,不可恋战。” “是!” 第五百八十二章 寿战,青结 这、这就是老师口中的‘喊俩帮手过来’? 混沌海中,金翅大鹏鸟看着出现在自己感知范围内的数十道身影,额头挂满黑线。 此地尚且有洪荒完整道则影响,金鹏大概能感觉出岁月流逝,不过是过了数十个日夜,老师不只是本体赶来了此处,还带来了…… 截教八大弟子中的六位,阐教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黄龙真人几位熟人,天庭的荃峒元帅,人族上古魔兵所留的十九位,以及阐教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截教大罗境高手若干。 真·几个帮手。 莫非,老师觉得鲲鹏藏在此地? 此前金鹏鸟偶然发现了前方那处密地,感受到了生灵活动的气息,察觉到了其内藏着高手,且大道道韵与鲲鹏并不相同; 李长寿当机立断,让金鹏鸟最远距离盯梢,自己则去请来本该是十数年后才登场的捕鱼团骨干成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概率很低,但李长寿不得不考虑,此地有可能是鲲鹏设下的陷阱。 顺便,也能为后面的战事做个预演。 金鹏鸟还在疑惑间,保持着老神仙面容的李长寿坐在白泽背上,带着一群高手悄悄赶至。 “老师!” 金鹏鸟恢复人形,对李长寿抱拳行礼。 “嗯,”李长寿缓缓点头,“可有动静?” “有两道黑影进去了,但没有生灵从其中出来,”金翅大鹏鸟传声回答,“弟子一直盯着此地道则变化,没有出现过完整的乾坤大道,也没有大道冲突。 似乎是有一批混沌海中躲藏的洪荒高手,在此地不断聚集。” ——混沌海中互相交流都是心念传声的形式。 “做的很不错,”李长寿温声道了句,金鹏鸟双目放光,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道道身影隐藏在混沌气息中,三三两两地飞来此处,便是在混沌海中,截教的几位女仙依然是‘全场焦点’。 金灵圣母自不会缺席这般打打杀杀之事,万年不变的金纱长裙,近年来却越显女子之妩媚。 顺带着,喜欢穿铠甲的赵大爷,也是越发英武刚强。 金灵身旁站着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龟灵还是那般清新的打扮,一身浅绿色短裙,手握白玉短笛,此前驰援玄都城,她的神通就直接压制了域外天魔,算是‘对症下药’。 无当圣母气质偏向于端庄、沉稳,平日里极少露面,倒也算又几分神秘感。 其实,此次若非是通天教主一声令下,言说【你们没事就多跟着长庚外出溜达溜达,为天地除掉些外魔,也能增加点咱们教运】,无当圣母或许还不会外出走动。 三教中,哪家还没个喜静不喜动的人物? 李长寿的仙识,却是自始至终没有从自家仙子身上挪开过。 云霄跟在金灵圣母身旁,今日却未穿她最喜的白裙,而是换上了一身浅蓝开怀长衣,打内则是绸面绣云的内襟、短裙,长发盘起道箍,束腰藏于长衣内; 少了长裙遮掩,她那双玉足纤腿颇为惹眼,就是配鞋配的有些不妥,布靴的上沿太长了些,若是换做丝带绕踝的高跟鞋,应更完美些。 ——来自于某寿的不成熟小建议。 也不对,洪荒好像还没高跟鞋,浪前辈只顾着打牌和没事瞎浪了,并没有丰富洪荒天地间的审美元素。 那问题来了,浪前辈一直在跟谁打牌? “长庚师弟,”多宝道人向前来,“这次不是说去除外魔,此地可有外魔聚集之处?” 李长寿看了眼金鹏,不必多说,金鹏双手掐了个宛若展翅飞行的手印,一抹火光流转而过,众人心底顿时浮现出同一幅画面: 不明不暗、无上无下的混沌海中,一座不算太高的漆黑仙山静静漂浮,周遭闪亮着一只只圆形大阵,周遭交织着一条条残缺大道。 此地是道则聚集之地,道则相对较为稳固,而那些阵法…… 云霄轻声问:“此地与咱们上次发现的鲲鹏旧蜕之洞府,倒是一般无二。” 李长寿含笑点头,温声道:“不只如此,此地距离洪荒天地的距离,也与上次那处鲲鹏洞府一致,都是在天道之力影响的边界上。 这里,应该算是鲲鹏眺望洪荒的桥头堡了。” “那还等什么?” 赵公明笑道:“上去砸了,若是鲲鹏在此地,咱们并肩子上,自不会怕了他。” 太乙真人:“这不是已经怕了。” “嗯?”赵大爷瞪了眼太乙真人,后者面露微笑,随手将侧旁的杨戬拉到了身前。 家侄玉帝外甥。 侧旁,跟着来看热闹的荃峒道:“星君,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你且安排如何动手,我感应到,此地应有不少外魔,务必一网打尽。” “元帅莫急,”李长寿朝着左右寻找,纳闷道:“多宝师兄去了何处?” “搁这儿呢!” 心底传来一声呼喊,混沌海中诡异地出现了一口大洞,洞壁由七彩斑斓的流光交错而成,竟是一条条道则。 李长寿:…… 混沌海也能钻? 多宝道人从中钻了出来,对李长寿淡定一笑,手中托着一只金盆,端着大师兄的架子,对周遭神气的一笑。 “贫道刚刚去放了点小东西在那洞府周遭,其内的情形已探明。 各位师弟师妹看此处。” 多宝道人手指一点,金盆中自行生出一缕缕清泉,装满金盆后,水面上现出了模糊的画面。 一处洞府中,各处角落或坐或站着一两道身影,总共十余,各自隐藏气息身形。 白泽突然在李长寿心底传声道:“九婴?他还没死?” 得,其内混杂着上古十大妖帅,果然都不是善茬。 李长寿道:“各位师兄师姐可识得其内的身形?” 众仙凑过来仔细辨认一阵,各自摇头。 荃峒闭目凝神,似乎在探查着什么,很快就睁眼道了句:“都是些自天地间逃走的凶恶生灵,天道对其有所感应。 他们聚在此,显然是要再回洪荒生事。” “长庚师弟指挥就是了,”金灵圣母皱眉道,“莫要再婆妈,今日来这的,谁还信不过你?”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光落在云霄面容上,对她轻轻眨眼。 “师姐,这次我主攻。” 众仙顿时一怔,便是第一次‘跟团出任务’的杨戬,此刻也有些不解地看着李长寿。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我可是听错了什么?” 赵公明也道:“长庚你坐镇中军、指挥全局就是,打打杀杀这种活,我们来做就是了。” 李长寿面露正色,向后退了两步,对着众人做了个道揖。 “烦请诸位师兄师姐在周遭掠阵,将此地合围堵截,我硬闯一次,也算增强些斗法的本领,”李长寿道,“此次指挥之事,请多宝师兄全权主持。” “怎么了?” 云霄仙子柔声问着,“为何要突然磨炼斗法本领?” “我也安逸太久了。” 李长寿笑了笑,注视着那座洞府所在方位,银白长发飞舞间渐渐染黑,面容的褶皱也被仙光抚平。 他道:“洪荒归根结底还是实力至上。 我平日里能出手的机会当真太少了些,如今修道也算有些成果,也该着重提升下自己斗法的实力,机会难得,就有些手痒。 倘若有一天,各位师兄师姐不在我身旁护着,我成废人了怎么办?” “长庚师弟说笑了,”多宝道人笑道,“你神通本领贫道是知道的,在场此时能胜过你的,怕不过一掌之数。 你想磨砺自身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先吸引他们心神,我们也可顺利合围。” “多谢师兄。” 李长寿拱拱手,左手张开,侧旁金鹏双手捧着小戮神枪向前,长枪枪身被李长寿紧紧握住,顺势挽了个枪花。 云霄道:“我可否与你一同?” “在外等我吧。” “嗯,”她并未坚持,温柔地颔首,不再多劝。 李长寿看向十九位魔兵,命他们听从多宝道人指挥,随后提枪前行,一缕缕金光在身周环绕,凝成了一副半面甲、一身金色锁子甲。 荃峒传声问:“长庚为何执意独身前往?可是有什么说法?” “陛下不必担心,”李长寿扭头看了眼荃峒,目中划过少许笑意,传声回道:“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陷入独身前行的困境。 趁这次机会练练斗法搏杀,也算对自己的实力摸个底。” 荃峒有些欲言又止,但李长寿身形一闪,已是消失在那无边无际的混沌气息中。 多宝道人心念传来,众仙立刻向前,从不同方向迂回,三或者两仙一组,互为照应。 金翅大鹏鸟化作本体,瑞兽模样的白泽站在金鹏头顶,金灵圣母、云霄仙子站在金鹏背上,最先抵达一处拦截方位。 云霄仙子目中带着几分凝重,潜藏身形的同时,全神贯注准备斗法,仙识盯着李长寿那不快不慢,正逼近那处密地洞府的身形。 金灵圣母纳闷道:“长庚今日这是怎么了?可是受刺激了?” 显然,打架不让她先出手,让她颇有意见。 云霄仙子轻轻摇头,金鹏鸟也传声禀告自己不知,倒是白泽笑了声,嘀咕道: “各位可是觉得水神突然一改平日里作风?变得有些莽撞?” 金灵圣母回道:“倒也不会这般觉得,长庚行事自有他的道理,三教弟子中,论计谋,我单单对他服气。 而且,请咱们这么多仙人过来,封住各个方位,确保此地外魔不会逃掉,这与他一贯的风格也是相符的。” 云霄问:“白先生莫非知晓缘故?” “其实,水神就是单纯的磨砺斗法本领,”白泽笑道,“来的路上,水神让贫道测了六十多次吉凶,都是小吉或是无凶。 贫道与水神也商讨了一路,觉得此处应该是鲲鹏的一处窝点。 鲲鹏能收服先天神魔,那此前逃入混沌海中的洪荒高手,应该也逃不出鲲鹏的极速。 鲲鹏是有野心之人。 此地的十多位上古、远古高手,确实是上好的磨刀石,路上时,水神已隐隐透露出这般想法。” 金灵圣母问:“白先生,长庚骨子里也很好斗吗?” “水神绝非好斗之人,”白泽在金鹏头顶慢慢趴下,“但水神看事,大多都是做最坏的打算。 可能在某些事上,最坏的打算是他亲自下场,与强敌肉搏,所以才想到磨砺自身斗法本领。 看,水神要出手了。” 金鹏背上顿时安静了下去,四道仙识神念穿透无序的混沌,锁定在李长寿的身形上。 金翅大鹏鸟更是调整方位,对准了那座洞府,随时可以前去驰援。 对金鹏而言,外魔尚在其次,老师的安危最是重要; 只要一想到老师那弱不禁风的老神仙模样,金鹏此时就是一阵焦虑,目中也写满了担心。 混沌海中,李长寿一直前飞的身影骤然加速。 若前一刻还是蜗牛,此刻身周道韵爆发,一抹水蓝色的流光出现在了李长寿脚下,他宛若乘风破浪,快若蛟龙腾空! 此刻,李长寿站在那水蓝色流光上的身影,像极了盘古大战先天神魔时,踩着真灵长河的浪头席卷鸿蒙。 那洞府之中,原本还在观察李长寿是谁的众高手,立刻断定李长寿是敌非友,齐齐站起身来; 手中摸出兵刃、背后浮现法宝、掌心汇聚神通! 但他们来不及神念交流几句,悬浮在混沌海的荒山突然震颤,汇聚在此地的那数十条残缺大道几乎被撞碎! 在已经顺利落位的道门众仙眼中,李长寿宛若离弦之箭,正面撞入荒山。 下一瞬,一顶宝塔的虚影撑开无尽之混沌,化作不知万丈还是万里高,一缕缕玄黄气息铺洒而来,将荒山完全笼罩。 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并非只有防御一个功效! 此时玄黄气息撑开混沌,顷刻便将这座荒山化作囚笼,若无攻破玲珑塔之力,也无法冲出此地。 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玄黄塔用作困敌,就失去了守护自身的效果。 另一个阻截方位。 “这是个假的长庚?” 太乙真人禁不住如此嘀咕,侧旁的杨戬满是不解,玉鼎真人则是微微摇头。 杨戬问:“师叔何出此言?” “师侄有所不知,”太乙真人难得正经,解释道,“太白星君李长庚历来以稳健著称,此前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能动嘴皮子绝不动手。 现在其实还好些了,早年间本体躲起来,只让自己的纸道人化身活动。 每次本体现身,要么是玄都师兄跟着,要么是有太极图、玄黄塔等重宝护着,等闲被擦破了点皮,就抬头高呼一声老师救我~ 除了欺负妖族,哪里见过他冲锋陷阵?” 玉鼎道:“话也不可如此说,长庚……今天确实有点不对劲。” 杨戬刚要说话,混沌海中突然传来一声‘震鸣’。 那是道则在激烈对碰,以至于引动混沌海各处的道则碎片齐齐颤鸣! 看玄黄塔笼罩之地! 混沌海掀起浪潮,数十条大道接连显化成一条条锁链状,又在这浪潮中直接崩碎。 那座荒山绽出璀璨光亮,山体出现数不清的缝隙,又在下一瞬分崩离析,十数道黑影朝着各个方位疾飞,却一头撞在玄黄气息上,被稳稳拦下。 李长寿站在一块大石上,身前漂浮着宝剑破碎后的残片,脚下踩着一具尸首,手中小戮神枪已是染血。 “联手解决此人!不然你我谁都走不了!” 十多妖魔各自回应,目中满是凶光,或是显化本体、或是拿出保命的神通,或是祭起凶恶之法宝,道道流光朝李长寿镇压而去。 李长寿长枪一横,目光锁定一人,身形猛扑而上,任凭数道流光砸在身上,却只是速度稍缓,前冲之势丝毫不受影响。 大成·八九玄功! 玄黄气息笼罩地,李长寿与十多只上古、远古高手上下纷飞,一战争强。 云霄看得又是皱眉,又是双目生辉,既担心李长寿安危,又想多看些他一往无前搏杀的气概。 金灵圣母也是各种皱眉,但她皱眉只是对那玄黄塔,禁不住嘀咕道: “自己一个人就够了,还喊咱们跑一趟作甚?” 正此时,多宝道人传声在各仙心底响起,分列各处方位的众仙立刻朝玄黄塔周遭逼近,逐步缩减包围圈。 李长寿此时已线陷入了苦战,而陷入苦战的原因,却是他并未施展自己的均衡大道,单纯以八九玄功对敌。 正如他所言,确实是在磨砺自身斗法技艺。 战不多时,又有两头凶兽丧命小戮神枪下,李长寿也多了几分狼狈,但他出手的角度越发刁钻,身形在闪躲攻势时越发顺畅,小范围挪移更是行云流水、纵享丝滑。 反倒是那些与他激战的妖魔,一个个压力山大,不敢保留任何后招。 渐渐的,李长寿也按住了心底那份冲动,那份……呼喊元神侧旁先天至宝太极图的冲动。 他,真正的站起来了! 不用老师搀扶,也能一路小跑,没事大跳两下了。 八九玄功强度测试差不多了,自己能抗多少攻势,心里也算有了谱。 其实,今日自己出手,一半是临时起意,一半也是慎重思索。 他在路上就在考虑,若在此地的并非鲲鹏,而是鲲鹏的手下,自己要不要趁机展露六七成自身实力。 这般做,当然不是为了在云霄面前耍帅,那没什么意义,云霄也不喜欢自己打打杀杀。 除了对自己摸底,他有三个目的。 其一,是想告诉与他相熟的这些仙人,他的实力如何,让赵大爷他们在大劫中考虑与他有关之事时,更全面、更充分。 其二,是提前适应混沌海中斗法。 其三,是打给玉帝看。 此时虽距离封神大劫还有数百年之久,但大劫之后的事,也该提前布局谋划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温柔》 “不知不觉,长庚的实力已是如此惊人,比当年面对妖族时,从容许多了。” 荃峒注视着玄黄塔之下的情形,目中满是感慨。 与荃峒一同行动的多宝道人,自是知晓这位玉帝化身的底细,虽然没有直接喊师叔,但此时却也十分客气。 毕竟,现如今应劫三教的命运,一定程度就捏在这位玉帝手中。 多宝道人笑道:“长庚师弟悟性绝佳,有今日之成就,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不错,他悟性一直不错的。” 荃峒背起双手,目中有些回忆的神色,淡然道: “长庚最初来天庭时,玉帝曾十分不解。 那时天庭一穷二白,只有孤君寡臣相依为命,洪荒中知天庭者都不多,提起天庭,也不过是六位圣人当年曾做过某事。 前有被人族推翻的妖庭,后有中神洲无数仙门并立,天庭的位置何其尴尬。 是长庚相信了天庭,义无反顾投身到了天庭之中,一步步带着天庭走到了今日。” 多宝道人眯眼笑着,虽然心底很想说一句…… 若是从此时倒溯长庚的成长轨迹,这家伙应该是早就知道天庭要成为这次大劫的发动者,提前混进天庭避免遭劫呢? 错觉吧,应该是错觉。 “一切都有大师伯的安排在。” “道门三清,真圣人矣。” 随后,玉帝化身与多宝道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玄黄塔笼罩之地,又有数名凶魔被李长寿长枪斩落;此时李长寿已是浑身浴血,身上也多了些许伤口; 那仙力凝成的战甲被击碎后,露出了一身如老树遒根的腱子肉,长发乱舞,宛若魔神。 杨戬:…… 总算知道自己当初被拍在云上是怎么回事了。 他收回此前说过的,修行数百年能追上此时太白星君的话,太狂妄了,不知天高地厚。 自己还听别人说自己是什么大劫之子,有大气运护身,以后定然会闪耀光亮。 闪不了,没机会,别想了。 如果非要让杨戬在此时此地说一句话,他心底冒出来的两个字眼就是‘告辞’。 若是让杨戬在此地做点什么,他会默默地拿出一颗此前准备的留影球。 ——身为一个专业的天庭记录员,这种抓拍奇景的法宝必不可少。 等自己回了梅山,打开自己的专属铜镜,将这段画面放出去,学卞庄配个音: ‘天庭互娱、天庭互娱,这里是记录员杨戬,现在为各位呈现的,就是一段珍贵的斗法留影。 太白星君大战十四头外魔。 对,那戴着面甲,在一缕缕玄黄气息内与外魔厮杀的,就是我们敬爱的天庭文臣之首,太白星君李长庚。 不信? 说实话,我也不信,感觉自己像是在梦里,那么慈眉善目的老神仙,撕开衣服怒吼一声就冲上去了。 天庭战力共十斗,太白星君占六斗,各位文臣占五斗,武将减一斗……’ “师侄,师侄?杨戬?” “弟子在!” 正出神的杨戬立刻回了句,对太乙真人抱拳做了个道揖。 太乙笑了笑,温声道:“是不是被长庚这英姿影响到了道心?” 玉鼎真人也关切地看了过来。 杨戬苦笑了声,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玉鼎道:“不必与旁人相比,道唯己真。” “是,弟子明白。” 杨戬答应一声,但心情一时间也无法恢复如初。 正此时,玄黄塔笼罩之地变故突生。 李长寿斗法正酣,道躯仿佛被逐步激活一般,越战越勇、无可抵挡;那把小戮神枪仿佛与他手臂相融,挪移前冲、毫无停滞。 纯粹肉搏斗法,让他自己也热血沸腾。 于是,李长寿拿出了几件法宝,并将这几样落灰许久的法宝分别祭起。 其中最显眼的,自是一只紫白色的大葫芦——陆压之斩仙飞刀。 这把在自己老家都大名鼎鼎的杀伐之宝,李长寿自不会忘却,他还想着在封神大劫中多开几个马甲搞事,这大葫芦也是重要道具。 这些年他也在祭炼这葫芦,虽然与葫芦中封着的羿之精魄没太多交流,但对这葫芦的复杂构造,也算摸清楚了大半。 此时刚好祭出,试试效果如何。 故,李长寿瞅了个空档,将斩仙飞刀托在左手中,葫芦口喷出一股白雾,凝成一双锐利的眉眼。 此刻已被李长寿压制的七八道黑影,同时灵觉狂跳,立刻四下躲避。 李长寿催动法宝葫芦,让那双眉眼盯上其中修为较低、已被自己一枪砸伤的人形生灵,轻喝一声: “请宝贝转身!” 说时迟那时快,那眉眼先是对那人影怒目而视,双目射出两点红线,锁定在了那人的元神上,让那人身形一晃,差些昏迷过去。 毫无征兆地,那眉眼突然调转方向,葫芦嘴喷出一道白光,直取李长寿额头! 此时不知何故,躲在了大葫芦三丈之外的李长寿迅速打出一拳,拳锋与白光相对,瞬间将白光击碎。 血光溅涌,李长寿左拳拳锋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皱眉看着那只突然‘叛变’的大葫芦。 这一瞬,他想毁了这件封神名宝。 但终究还是稳了一手,两缕阴阳二气自袖中涌出,将斩仙飞刀强行封禁,拽回了李长寿手中。 这般变故,当真看得道门众仙各种皱眉,云霄仙子更是禁不住想上前查看李长寿的伤势,那剩余的七位‘出逃’高手也是有些回不过神。 此地众妖魔都曾是洪荒凶恶之辈,在洪荒待不下去了才遁入混沌海; 他们反应迅速,见李长寿受挫于自己的法宝,如何肯放过这般机会? 祭起法宝、打出神通,更有甚者燃起了自身元神之力,要对李长寿爆发最强的一波攻势,意图拼个鱼死网破,再在绝境中找寻生机。 然而,李长寿此刻注意力都被斩仙飞刀吸引,自己出手的几个目的都已达到,已不愿继续浪费时间。 右手松开小戮神枪,手掌高举,黑白光亮悄然绽放,先天至宝太极图化作数百丈直径,笼罩在李长寿头顶,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玄黄塔撒落的气息。 李长寿目光扫过,淡定地道了句:“封。” 话音刚落,剩余七道身影几乎同时停下动作。 神通被瓦解、法宝失去灵性,燃烧的元神瞬间被阴阳二气束缚,向前疾飞的身影当即卡在空中。 太极图之威,竟恐怖如斯! 当然恐怖了…… 李长寿默默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倒入口中,极力忍耐着心神疲倦,让自己保持风轻云淡。 主动动用太极图的代价,就是体内仙力瞬间被抽走八成,心神差点被太极阴阳之意撑破。 帅归帅,但明显不是自己现阶段能启用的至宝。 ‘这就是自己跟大法师的实力差距。’ 又想到,玄都师兄催发太极图,也有点拖累太极图…… 太清老师的实力真恐怖。 李长寿心底一叹,将杂念抛到脑后,收回塔爷,身周顿时多了数道身影。 …… 洪荒天道壁垒内,虚空之中。 八道人形黑影被阴阳二气困缚,此刻昏昏沉沉。 回来之前他们仔细搜索了一阵,发现了一名装死的人族出身、上古遁入混沌海的凶恶之徒,也顺势押了回来。 那些尸首,自是严格按李长寿的标准,处理得残渣都不剩。 看着撒入混沌海的那点点灰烬,这让李长寿不由怀念起了当年殡丧一条龙的岁月。 那也是他逝去的青春…… 此刻,李长寿黑着脸站在一旁,看着手中这‘默不作声’的大葫芦,又用阴阳二气多封了两重禁制,直接扔到那八道黑影身侧。 众仙不明所以,多宝还问:“长庚,这是何意?” “一起审,”李长寿淡然道,“这东西不给我个说法,今天就按叛徒论处。” 众仙不由莞尔。 当下,赵公明振了振双手,笑呵呵地招呼道: “烦请各位仙子回避,见不得凶残情形的道友也避一避,要从他们身上套出点话来,那可是不容易。” 金灵圣母轻哼了声,“三位师妹,咱们去那边等着吧。” 云霄仙子、无当圣母、龟灵圣母各自答应,与金灵圣母一同去了不远处的虚空中,撑起一方结界,说笑喝茶。 黄龙道人咳了声,言道:“杨戬师侄莫要多看这些,随本师伯去侧旁等候。” 杨戬低头答应,虽然很想看一看道门、天庭大佬们如何审讯外魔,但此时也不好反驳黄龙师伯一片好意。 至于,黄龙师伯见不得凶残情形…… 那倒是真的玩笑了,黄龙师伯可是从远古活下来的,昆仑山著名不对外开放景点——三清小院中走出来的阐教高人,如何见不得凶残? 荃峒想了想,自己的身份算是不公开的秘密,也不能去做这般审讯之事,就老老实实地单独去了侧旁,抱着胳膊‘观战’。 金鹏与十九位魔兵分散各处警戒,截教跟着来凑热闹的几位仙人,去到了黄龙道人身侧。 剩下的这几位,就是审讯妖魔的主力军: 天庭普通权臣太白星君; 天庭普通权臣的家臣兼人教第二号坐骑,上古妖帅白泽; 阐教儒雅随和太乙真人、深藏不露玉鼎真人; 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洪荒半退休万瓷王赵公明。 这六位,要实力有实力,要头脑有头脑,百般手段自是不缺,也都是一言九鼎级的大佬。 收起太极图前,李长寿不放心地向前,将这八名妖魔挨个打成重伤,又由赵公明祭起定海神珠镇压此处乾坤,多宝道人拿出九根仙绳将他们一一困缚。 还象征性地捆上了斩仙飞刀。 待李长寿收回太极图威能,那八名妖魔顿时清醒了过来。 一个个的先是对着李长寿怒目而视,随之就认清了眼前的形式。 他们,被俘了。 李长寿问:“各位,谁先来第一遭?” 白泽笑道:“这里有贫道熟人,不如让贫道先来。” 几位仙人尽皆称善,白泽缓步向前,走到一道黑影之前,屈指轻弹,将其身周障眼法破掉,显露出其人形时的模样。 这是个桀骜之人,双目满是凶光,头顶长发之中有九只蛇首,各自嘶吼。 白泽拱拱手,笑道:“又见面了,九婴元帅。” 这上古妖帅只是冷笑了声,淡然道:“既被尔等生擒,本帅也不多想活路,若各位还算洪荒高人,就给本帅一个痛快。” 侧旁又有黑影道:“你们也不必多想会在我们这里问出什么。 可直接告诉你,此前是鲲鹏相邀,让我等来此地聚集,说是由他吸引天道注意,我等进入洪荒掠夺少许生气,填补自身所缺。 万般事由都是如此。 动手吧,不必想多羞辱我等。 就凭我等早年造下的罪孽,你们断然不会给我们活路。” “这……” 白泽扭头看向李长寿,随后摇摇头,“审讯之事,贫道当真不太擅长。” 言罢转身退回,一阵摇头感慨。。 玉鼎真人道:“若死且不怕,当无畏矣。” 太乙真人传声问:“不能先给他们点空头许诺,让他们有点希望,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再将他们抹掉?” 李长寿正色道:“如此行事虽算变通之法,但终归有言行不一之实,不值。 先杀一半,问一半,看他们是否真的不怕死。” 多宝问:“若重要的讯息被这般杀了呢?” 李长寿沉吟几声,看了眼云霄,心底泛起了几个念头,但被他暂时摁了下来。 今日已表现的太多了些,再直接安排下去,赵大爷他们真就白跑一趟了。 稳一手,让他们先努努力…… 几人传声交流几句,审讯团主力陷入了为难。 李长寿主要是想问鲲鹏在混沌海中的势力、住处,以及如何能寻到鲲鹏; 若是能顺带了解下,这般妖魔在混沌海中数量有几何,那自然再好不过。 远古、上古时,有魄力躲入混沌海的狠人,都非简单人物。 他们此时已是自知死路,出于一种微妙的‘同仇敌忾’义气感,不想言说任何有关旁人之事,这就让审讯工作还没开展,就陷入了困境。 赵公明道:“要不,贫道躺下试试?” 李长寿无奈一笑,赵大爷赶紧岔开话题。 很快,多宝他们决定施展攻心之计,各自选了个目标,开始讲道理、说前事,试图在这些家伙口中套出点有用的讯息。 但他们几个忙活了半日,依然没什么所得,反而受了这八名妖魔少许嘲笑。 李长寿:…… 心底一叹,暗中对远处云霄仙子、金灵圣母传声言说几句。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怎么了这是?” 金灵圣母皱眉提剑而来,纳闷地问了一句。 赵公明叹道:“他们一个个不肯开口,且不惧死,近乎毫无收获。” “你刚才说的凶残呢?” 金灵圣母哼了声,对着身后打了个手势,云霄仙子、龟灵圣母、无当圣母一同飞来。 金灵问:“长庚,这几个家伙你们问不出东西,是否就直接打杀了?” “嗯,”李长寿点点头,“今日怕是难有太多收获,不过除掉这些妖魔,也算少了一份隐患。” 龟灵圣母道:“那让我们试试吧。” “哦?” 李长寿笑了声,与云霄仙子目光对视,后者眼底温柔如水,差点将李长寿融化。 “试试就试试吧。”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笑呵呵地道了句:“说不定他们就折服于几位仙子的魅力之下,什么都招了。” 李长寿给云霄投去鼓励的眼神,淡定的后退百丈。 就这般,审讯主力团退居二线,好整以暇地期待着四位截教仙子的表现。 这截教四位仙子先是凑一起商议一阵,又出手点破八名妖魔的障眼法,在他们面前徘徊许久。 金灵道:“我先选吧,我要这个、这个、这个,可以吗?” 其他三位仙子毫无疑义,任由金灵圣母将那三名妖魔摄到了侧旁。 云霄仙子在侧旁做了个请的手势,柔声道:“我随意审问三个就可。” 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向前,各自挑选了一名妖魔,带到了右侧。 龟灵先是轻叹了声,看着面前那妖魔,叹道: “我与道友也无恩怨,这次就送道友一程,不知道友可有喜欢的曲调?我擅长奏乐,倒是不擅长审问。” 那无当圣母也道:“我为道友诵读几篇经文吧,也可净化道友心底怨恨。” 后方各位男仙,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太乙真人难得不阴阳怪气,感慨道: “截教的仙子,真温柔啊。” “那是自然,”多宝道人背负起双手,带着大师兄的荣光,“各位师妹修身养性,温尔文雅,自是温柔的很。 长庚,你说如何?” “多宝师兄说的是。” 李长寿话音刚落,一道金光闪过,云霄手中多了混元金斗,三道紫金色光束打在三名妖魔身上。 她面容清冷,身形隐藏在雾气中,嗓音听不出任何波动,淡然问道: “各位可愿开口?” 得来的只是三声冷哼或者冷笑。 云霄轻轻颔首,手中金斗一转,一抹玄妙道韵流转开来,那三名由她负责审讯的妖魔,身周突然涌出一股股精纯的灵气。 就在这三名妖魔身形颤抖间,各自道行突然消失了一层,一股虚弱感由内而外弥漫开来。 混元金斗,溯返本源! “你!你要如何?” “混元金斗!” “要杀就杀,何必毁我等道行!” “可愿开口?”云霄依然是这般问话,毫无波动。 那三名妖魔浑身乱颤,伤势几乎抑制不住;他们还没有任何回应,那混元金斗又是一转。 各自道境,再次消散数层! 三名妖魔无力地躺倒,道境一步步的消散、大道缓慢的崩裂,宛若骨髓被一丝丝抽离…… 这个过程若瞬间发生,还不至于如此难受,但此刻云霄问一句、落他们一些道行,将他们的道果,宛若剥洋葱一般撕开…… 他们从未想到过,还有这般能让道心崩溃的法子。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另一边突然闪起剑光,让众仙目光下意识挪了过去。 金灵圣母手提长剑,一颗妖兽头颅缓缓抛飞了出去,兽血漂浮于虚空之中。 她提剑逼近剩下的两名妖魔,嘴角露出几分淡定的微笑,目中带着少许期待感,手中长剑裹着血光,金纱长裙不染半点尘埃。 “你们真的不怕死吗?” 那两名妖魔只是冷笑。 暗中,一抹水蓝色光芒悄然绽放,将这两名妖魔包裹;李长寿右手暗中对准太乙真人。 均衡:怕死之心! 金灵轻声道:“晚开口的那个,先被斩。” 二话不说,手中长剑直接向前横斩! “我说!” “贫道……” 两道呐喊,一颗头颅。 金灵圣母的长剑,抵在一名女子脖颈上,切入已半寸。 “知无不言?” “知、知无不言。” 金灵圣母淡淡的点头,扭头招呼一声:“老赵过来问吧,你们干点事真是费劲。” 与此同时,云霄仙子也转过身来,背后那三名【真仙境】妖魔浑身乱颤,各自抱头痛哭流涕。 云霄柔声问:“要问他们什么?他们答应全都说了。” 赵公明:…… 李长寿心底淡定一笑,露出赵大爷同款表情。 虚空寂静无声,只有龟灵圣母的笛声,以及无当圣母的劝诫声: “妖是妖的娘亲生的,灵也是灵的娘亲生的。 生灵固有一死,你罪孽深重也难以活过今日,为何不想想自己杀了多少生灵,造了多少罪孽……” 在场各位男仙齐齐哆嗦了下,他们仿佛又听到了太乙真人刚刚那声感慨,心念……很复杂。 【截教的仙子,真温柔呐。】 第五百八十四章 呵,九成八 “这鲲鹏还真是个祸害,不能任由他再搞下去了。” 赵公明如此感慨一声,又瞥了眼侧旁几位仙子的身影,暗中捏了把汗。 刚才的情形……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呐。 百丈宽的金翅大鹏鸟背上,数十道身影各自打坐,道门几位大佬凑在一起,喝点茶、聊聊天,开个截教仙子颂扬大会。 那什么鲲鹏,都是老话; 还有什么大劫,那都是后话。 夸一夸各位仙子贤良淑德、温柔美丽,那才是最紧要的! 荃峒禁不住对摆弄斩仙飞刀的李长寿传声问:“截教八大弟子中的六位仙子都是这般……温柔?” “不,”李长寿摇摇头,“没来的那两位是真的皮。” “哈哈哈!” 荃峒一阵抚掌轻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旁多宝道人仰头长叹,将话题引回正事上。 这次,也算是误打误撞、收获颇丰。 那几名妖魔开口后只求速死,李长寿本着仁义之心成全了他们,还特意将他们的骨灰撒去了混沌海,跟他们此前的小伙伴相聚。 一群同伙,就是要整整齐齐。 真说起来,这些妖魔其实已非他们各自的巅峰。 在混沌海中,他们想寻到维持自身法力的灵力来源都有些困难。 而鲲鹏,能稳定地为他们提供灵力,也算是借此控制了他们。 九婴他们也不知,混沌海中有多少如同他们一般,逃出去、走投无路,最后狼狈苟活,能苟万年是万年,而后在绝望中沉沦的…… 李长寿最后出手的时候,也迅速了些,痛快了当,灭魂扬灰。 其实,把八名上古、远古妖魔带回洪荒天地审问,李长寿也存了一点‘私心’。 功德嘛,站着挣,不丢人。 但让李长寿感觉无语的是,干掉了这八名妖魔之后,自己毫无所得,身周各位道门高手,甚至远处那十九名魔兵,身上都冒出了或多或少的金光。 多少次了,差别待遇多少次了! 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外乡人的歧视! 穿越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在洪荒中站起来,这个曾经抹杀了浪前辈的洪荒到底还能不能好了! 气……是不敢真气的。 也就抖一抖机灵,感慨下这冰冷的洪荒,只有云霄仙子的腿枕、师妹的小手,以及老师身边的蒲团,能给他这个异乡游子一点可以捕捉的温暖。 多宝道人叹道: “鲲鹏远在混沌海中,咱们虽可凭自身之道护持,在混沌海中来去自如,但想要在混沌海中找鲲鹏,比在洪荒找块玉石还要麻烦。” 金灵圣母也道:“话虽如此,却也不能放任他继续在混沌海经营下去了。” “这怎么抓?”黄龙真人双手一摊,“难不成,咱们要去混沌海中捞鱼?” 于是,众仙沉思少许,不约而同地看向了…… 寿。 李长寿也没让各位大佬失望,含笑道:“这次来捉这些外魔,请动各位师兄师姐以及荃元帅,其实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各位知晓。 多宝师兄可否开启一道禁制,此事不宜声张。 且此事有一定的风险,虽然已得到了老师和师叔的支持,但总归还是要各位师兄师姐自行定夺是否参与。” 众仙对视一眼,各自安然不动。 此前离着稍远些的黄龙真人、龟灵圣母以及无当圣母,还特意朝着这边靠了靠,表示他们也非外人。 当下,内外两层,或站或立,十多位高手汇聚于此,都是道门圣人亲传,两教有名的的大弟子。 待赵公明与多宝道人一同出手,开启了数重禁制,李长寿清清嗓子,目光环视一周,开始了重要讲话。 “我已决意诱抓鲲鹏,且准备好了诸多底牌。” 众仙或是是沉默,或是深思,或是眼前一亮。 赵公明笑道:“我就说,老弟你做每一件事都有自己的深意,说吧,这次如何安排?” “鲲鹏可不好钓,”太乙真人道,“这鲲鹏阴险狡诈、坏事做尽,又有能在混沌海中寻找灵力的法子,他为何要回来?” “不错,”金灵圣母也道,“此事该如何解决?”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中划过几分犹豫。 他在权衡,也在取舍,犹豫是否将自己和火云洞几位人皇要伪造鸿蒙紫气之事说出来。 心底划过几个念头,但李长寿还是决定相信眼前这些,与自己已非第一次联手的师兄师姐。 若不去相信他们,又如何能让他们信自己? 有些浅显的道理,少年知晓,老大却容易忘了。 李长寿笑道:“鸿蒙紫气。” 众仙齐齐一惊,便是此前就知晓内情的白泽,听到这四个字,道心也是一紧。 鸿蒙紫气,成圣之机,通往洪荒顶点的‘门限’。 修为越是高深,越有深刻的体会——想要以力成圣、证道超脱,太过艰难,最起码要将洪荒天地间的灵气汇聚半数以上,才有可能冲击这个境界。 天道如何能允? 但若是如当今六圣一般,通过鸿蒙紫气与天道相连,从而证得天道圣人,不也是超脱之路? 虽有传言,天道圣人离开洪荒天地后,实力会弱于以力证道的圣人许多,但在洪荒天地间也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鸿蒙紫气,就是重中之重。 而今三教大师兄级的人物,若是得了一道完整的鸿蒙紫气,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冲击第七圣的位置。 李长寿也是吊足了各位大佬的胃口,方才缓声道:“准确来说,是与火云洞人族圣贤那般,同属原本第八道鸿蒙紫气的第九缕鸿蒙紫气。” 众仙面露恍然,刚才提起的道心放下了小半。 但就算只是九分之一的鸿蒙紫气,同样有巨大的诱惑。 多宝道人问:“那道鸿蒙紫气不是一分为八,为人族气运根基了吗?” 李长寿先是笑了声,又道:“第九缕自是编造的,若真的有,也不敢拿出来用来引诱鲲鹏,万一真被鲲鹏夺走怎么办?” 众仙看他的目光满是嫌弃。 金灵圣母嘀咕道:“刚才贫道都心动了。” 玉鼎真人也道:“贫道也是。” “嘶!” 赵公明吸了口凉气,纳闷道:“鸿蒙紫气这玩意,它也能造假?” 太乙真人笑道:“这定是要找云中子师兄了。” “几位人皇已着手准备,”李长寿正色道,“这消息的保密性,是此次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咱们莫要告诉任何人。 这次行动,总体布置我已做完,难点就在于鲲鹏是否入局,以及如何追上鲲鹏的极速。 各位师兄师姐,此时可有人要退出这次计划? 若鲲鹏狗急跳墙,困兽犹斗,当真凶险无比。” 众仙一阵沉默,互相注视,都不想贸然开口断了想退出者的后路。 从李长寿与云霄仙子杀鲲鹏旧蜕,再到上次鲲鹏在玄都城现身,那遮天蔽日的庞大身躯、难以估算的浩瀚法力…… “鲲鹏作孽太多,且已成洪荒隐患。” 黄龙真人定声道:“贫道虽无厉害神通法宝,但道境还在,法力也行,为洪荒除去这般祸患,自当全力以赴!” 太乙真人笑道:“会会鲲鹏也不错,还挺刺激。” 玉鼎道:“杀鲲鹏后,鲲鹏之精血可否留些给贫道,贫道为徒儿锻体用。” 李长寿笑道:“若能杀鲲鹏,鲲鹏可取之宝,咱们分了就是。 但有一点,鲲鹏还有点用途,杀鲲鹏之事要向后推一推。” “鲲鹏岂是那般容易为人所用?” 金灵圣母哼了声,定声道:“咱们既是大教弟子,圣人弟子,享受着天地间生灵崇敬,本就有护卫天地之责。” “善。” “善。” “贫道到时多准备两库可以用来自爆的宝物。” “好!”李长寿站起身来,定声道,“我稍后将计划各步骤详细写下来,差人送到各位师兄师姐府上。 这次动手,大概是在十七八年后,也没完全确定的时间,要把握时机、伺机而动。 我先说几个较为麻烦的点。 其一,鸿蒙紫气一出,洪荒必然生乱,大劫劫运就在众生头顶,届时说不定会引出各方高手,咱们必须有掌控全局的力量。 其二,圣人老爷必然能一眼识破鸿蒙紫气的真假,鸿蒙紫气将会在玄都城附近现身,而后极快地冲出玄都城。 这个过程,我们需把握到分毫,必须确保在此之前,那鲲鹏已经得到了消息,且朝洪荒天地靠近。 能不能引鲲鹏上钩,全在一些细节算计上,而咱们要埋伏各处,阻击鲲鹏时还要做出一幅争夺鸿蒙紫气的模样。 换而言之,我们一定程度要假戏真做,但不能让两教仙人打出真火,影响两教感情……” 一条条、一点点,李长寿说的条理清晰,尚未公布自己后续计划,先将难点和重点提醒了各位道门大佬一遍。 那荃峒听的双眼放光,虽然插不上话,但总有一种热血沸腾之感。 稍后,因金灵圣母催得紧,李长寿也将自己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两家高手交口称赞,云霄仙子目中更是光彩连连。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紫霄宫中。 某个大佬坐在竹桌前,看着那玉碟中放送的情形,品一口远古极品灵茶,又不由扶须轻笑。 鲲鹏若是能除掉也好,免得真把洪荒撞个窟窿,还要费心安排人修补。 要不要给这小家伙增加点磨砺?太顺风顺水也不好…… 罢了,磨砺也不好加,现如今正是真正的无量杀劫前,牵一发而动全身,应劫三教提前打起来也不美。 正此时,玉碟轻轻震动,采用洪荒老旧屏幕发声技术的造化玉碟,传递出了金灵圣母与李长寿的对话声。 “长庚,你这次有几分把握?” “若一切顺利,九成八,”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目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毕竟,都已经请动通天教主出手,而且还是满配带着诛仙剑阵防备西方教捣乱的通天教主。 金灵圣母笑道:“就欣赏你这般自信。” 紫霄宫竹林幻境中,某位身材魁梧的老道额头挂满黑线,嘴角疯狂抽搐,大袖一挥,散掉造化玉碟所显画面。 ‘呵,九成八。’ …… 自天外转一圈,将计划告诉捕鱼团主力后,步骤突然开始紧凑了起来。 李长寿原本定下的二十年期限,又有向后延迟的迹象;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李长寿回天庭的路上又审查了几遍计划,才最终下定决心,全面铺开布置。 甚至,这次李长寿都未趁机去跟云霄仙子约会,两人只是在金鹏背上说了几句体己的话语,各自叮嘱珍重保重,就各回居所。 云霄提到,这次想让琼霄也一同出手,也是个磨砺琼霄的好机会。 李长寿自不会拒绝,琼霄也是截教八大弟子,本身实力也是有的,性情虽贪玩了些……那其实也是大舅哥与云霄惯的。 金蛟剪乃极品先天灵宝,杀伤力不菲,自是能出不少力气。 而他们回返五部洲前,各自潜行匿踪告别时,黄龙真人也找到了李长寿。 黄龙有些尴尬,也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 “长庚,你说……这事要不要跟广成子师兄打个招呼? 毕竟也是一件大事,到时候若是广成子师兄也能一同出手,对道门三教团结,也有增益。” 李长寿含笑点头,在袖中拿出此前早已准备好的书信。 这次喊黄龙真人外出,不就是因为这事。 “这封信给广成子师兄,广成子师兄自会明了此事。” 黄龙真人明显松了口气,像是心底放了许久的难事总算得意纾解;但黄龙真人又沉吟几声,问道: “长庚,你刚才说擒而不杀,可是……咱们三师叔,想用鲲鹏去追混沌钟?” “此事我也不好多说,”李长寿正色道,“但黄龙师兄,莫要被阐教之内那极个别、别有用心之人误导了。 截教虽与阐教都入了封神劫难,但能否度过劫难,其实各凭本事,切莫受了人挑拨,觉得必须是‘此消才能彼长’的关系。 其实不然。 天地间的生灵都在劫运之中,一切也都有天道向前推动。” 话语点到即止,黄龙真人面露沉思,并未继续多问。 李长寿心底一叹,自己在这件事上,也算略有偏倚,稍后还需找补。 刚抵达太白宫,李长寿就将自己手下法宝人、咳,手下精兵强将喊来聚集,其实也就是金鹏鸟、敖乙以及卞庄。 也没什么嘘寒问暖,李长寿直接道: “金鹏,还要劳烦你继续跑一趟,带上梅雯画与我的纸道人分身,去会一会梅泖冰、梅馨卿、梅笛仙。 若是能将它们感化劝返,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勿要因梅雯画求情而留情。 还有,将这些带上,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是!” 金鹏定声应答,双目倒映着恢复了老神仙面貌的老师,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苟、咳,稳之火焰! 李长寿将手中各类防范天魔的法器交给金鹏,金鹏当下告辞,去大殿角落阵法带走了梅雯画,匆匆飞出天庭。 随之,李长寿看向卞庄,温声道:“小庄啊。” “星君大人您吩咐。” “我需你回天涯秘境一趟,”李长寿道,“这件事直接交给你祖母,我也有些不太放心。 稍后等我消息,我需要借用天涯阁之力,散出去一些消息。 天庭虽已有这方面的布置,但消息由天庭散出会有隐患,不太稳妥,你可明白了?” “属下明白!” 卞庄不敢多想,低头抱拳,“属下这张嘴您放心就是,哪怕是姮娥仙子问我要做什么,我但凡吐露半点消息,自领一死!” “不必这么严重,”李长寿抬手拍了拍卞庄肩头,“我还是信得过你,现在就动身吧,自己找个好点的理由跟你祖母解释。 可以直接将我搬出来,让你祖母勿要多问。” “没问题,”卞庄笑道,“星君大人安心,定不辱此行。” 当下,卞庄双手抱拳行礼,转身匆匆退走,步伐如飞、双目满是亮光。 “教主哥哥,”敖乙含笑喊了句,此时已是四下无人,“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不错,”李长寿舒了口气,道,“有件事也算隐秘,而且非你不可。 我需要龙族有关鲲鹏的记载,而此事,惊动的龙族越少越好。” 敖乙闻言立刻点头,随即又目露沉思,过了好一阵才道:“若是龙族典籍上有的,自可不被旁人知晓,便是思思我也会瞒住。 但按我们龙族规矩,有些事是存放在老长老心底的……” “龙族老长老没事,”李长寿正色道,“若他们问起,你就说是天庭要做一个有关上古妖庭的编年历。 龙族是上古整个时代的旁观者,这部分记忆和资料相当珍贵。 稍后我会让通明殿下达这般消息,掩护你行动。” “嗯!” 敖乙郑重地点点头,“教主哥哥何时要?” “越快越好,但不要表现出急躁之意。” “好,我这就去。” 敖乙答应一声,转身匆匆离开,同样是意气风发、大步流星。 于是,门口角落中,一颗脑袋偷偷摸摸探了进来…… “那、那个,”灵珠子小声问,“师叔,可是有什么事需要人手吗?” 李长寿含笑摇头,温声道:“你好好修行就是,不必多担心。” “哦,好,”灵珠子应了声,转身禁不住心底一叹,虽然想挺直胸膛,但背影依然免不了有些萧瑟。 这小家伙…… “对了灵珠,”李长寿温声喊了句,“你最近可有空闲?” “有!有有有!” 灵珠子转过身来,两步跳入太白殿门槛,匆匆走到李长寿身前,“我空闲多的是,没事总是跟兔子打架了! 师叔,有事您吩咐,保准办的干净又利落!” 李长寿笑道:“那就劳烦你去一趟广寒宫,问问姮娥仙子可有空闲,就说我邀她一同饮酒,时间她定。 这事啊,还非你不可,毕竟广寒宫不是谁都能去的,也就你能跟玉兔说上话。” “哎!” 灵珠子用力点头,宝石般的双眸中满是亮光,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风风火火赶去日月轮转之地。 李长寿含笑摇头,但笑容很快就凝固。 随之,他袖中飞出一道白光,凝成了白泽的身影。 又从袖中取出了那只大葫芦,扔到了一重阵法之中,与白泽一同向前。 李长寿冷然道:“羿之精魄可为羿?” 白泽在旁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思索着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里。 嗯,星君大人应是看重他足智多谋……才不会是因为他曾经组装过斩仙飞刀,拉过来做个熟练工! “白先生,拆了它。 今天不得它回应,就直接毁了,免留后患!” 第五百八十五章 驯飞刀,揭战幕! 舞榭歌台凭栏处,回望烟雨长袖中。 李长寿让灵珠子去请姮娥,姮娥毫无迟疑当即应下;若非要给李长寿些许时间准备,她当天就可过来相见。 那什么‘不可离开太阴星’的誓言,在上次玉帝下旨相召时,便已被破了。 换而言之,姮娥此时只要找个‘正当’的理由,就可随时离开广寒宫外出走动。 与姮娥单独相见……那自是不妥的。 李长寿在太白宫摆了个丰盛的宴席,并特意喊来了龙吉作陪,又找了个身份地位比较特殊的乐师——灵娥。 可以说求生欲相当旺盛。 酒宴圆桌侧旁,还摆了两张屏风,白泽就躲藏在屏风后的遮掩阵法中,‘把玩着’那只已被拆了大半,只剩一个‘瓢’构造的葫芦底。 一颗颗细小的‘零件’如陨石带般悬浮在侧旁,这代表了妖庭【最高活物炼器技艺】的斩仙飞刀,在白泽手中已没了任何秘密。 白先生灵机一动,将上次组装这东西时留下的两个小方格,趁机混入了零件堆中。 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洪荒的自然规则,与李长寿的老家蓝星多有不同,这里还是天圆地方,天道将天幕投影在一方方世界之上,只有洪荒五部洲是正品。 太阳星的温暖渐渐退去,一轮皓月悬于高空,太白宫前仿佛出现了一条洁白的小径,自太阴星滑落在太白宫前。 那位月中仙子驾云而来,那身结构复杂、又很神奇的恰好露肩露腿的仙裙,散发着盈盈仙光,让不少天兵天将看一眼就失神、看两眼就头晕。 还好卞庄回老家了,不然今日非要失鼻血过多昏过去不可。 玉兔和灵珠子自是不适合在此时现身,两人在广寒宫中喝茶吃点心,玉兔听灵珠子在那吐槽心底的苦闷。 大抵就是,金鹏、敖乙、卞庄都有任务,但他也就只能跑个腿。 还是个近程腿。 且说姮娥仙子款款落在太白殿前,李长寿带着龙吉向外出迎。 保持着老神仙面容的李长寿,当即就做了个道揖,笑道:“星君别来无恙。” “大人莫要这般客气,”姮娥含笑回礼,用的也是道揖,只是伸手捂住了胸口衣领。 姮娥直接了当的问:“大人此次相召,恐怕不只是请我来喝酒这般简单吧。” “诶,星君这是哪里话?” 李长寿一本正经地客套:“星君身居太阴星要地,又是天庭有数的高手,我请星君吃个饭,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星君请进,薄酒小菜不成敬意。” 姮娥含笑点头,迈步入了大殿中; 李长寿开启大殿禁制,让此地与外隔绝。 正此时,忽闻一缕哀乐自角落传来,音律缓慢、蕴含无尽之悲戚,宛若有女子如泣如慕、如怨如诉。 “咳!” 李长寿清清嗓子,背着手‘训斥’一声: “奏乐的怎么搞的?换个欢快点的。 怎么,贫道忙活了几百年,还不能享受享受,跟星君大人交流下天庭公务了!” 角落中的灵娥禁不住翻了个白眼,倒也没给师兄拆台,柔柔地应声: “是,小仙弹错了,星君大人您别生气,不行我请姐姐来弹如何?” 李长寿:…… “知错能改就好,不必太过声张。” 灵娥自不会为难自家师兄,曲子很快就变成了山泉叮咚,颇有清心净念之功效。 若非瑶池规矩多,龙吉作为王母最喜欢的崽天天被训;此时龙吉绝对要绷不住,转身笑出声来。 好在龙吉绷住了,不只是绷住了,还主动对满脸困惑的姮娥解释道: “为了招待星君大人,家师可是将自己最珍视之宝都请了出来。” 姮娥顿时明了,对角落中并未露面的小仙子欠身行礼,这才继续与李长寿谈天说地。 关于太白宫内的情形,姮娥也是听到了一些传闻。 啧,才不是因为闲着太无聊,没事就用云镜术看天看地看凡俗! 入宴,李长寿拿出精湛的嘴上功夫,与姮娥也算相谈甚欢。 但如今正是紧张的备战期,李长寿也不愿在斩仙飞刀之事上多耽误功夫;很快,就将话题引到了上古之事。 “此前我与星君聊着,似乎听闻星君与上古巫族大巫羿,并无夫妻之情,也无夫妻之实,不过是一场联姻、结了个名义。” 姮娥不料李长寿说的这般直白,面色也有些微红,轻声道: “姮娥自是没有说假,不过此事事关人族、巫族之颜面,还请大人不要对外吐露。” “星君放心,”李长寿正色道,“今日请星君前来,也是想请星君帮忙。 这大巫羿,我近来寻到了。” 言罢,李长寿暗中观察姮娥的表情。 姮娥目光波动不大,流露出的第一个表情是欣慰和欣喜,但程度不深。 这种浅显的程度,是演技难以达到的。 李长寿基本可以断定,这些欣慰和欣喜,来自于‘同时代生灵的戚戚’。 姮娥柔声道:“羿他并未被妖庭害了吗?这也算幸运。” “算不上幸运,生不如死,”李长寿感慨道,“我现在就纳闷,妖庭当年到底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 那妖师鲲鹏已是罪大恶极,但妖庭总体犹有过之。” 姮娥叹道:“不经历上古至暗之时,不明人族今日有多不易。 巫族本就以狩猎万灵为乐,虽也算凶残,但行事光明磊落,他们狩猎专挑着强者。 妖族本是万灵结成圣族,得天道庇护,与巫族相抗;但他们不内治、不自束,以巫族横行为自身行事标准,却专挑弱者欺凌。 妖庭最鼎盛之时,也是洪荒生灵最苦难的日子。 妖族之内,实力强的部族欺压实力弱的部族,而今青丘之族,昔年不过是那些强族的玩物。 这般以剥削其他生灵为乐,不思自强、不思向上,反倒将自己底线不断下探,终是要遭劫的。 妖皇再怎么雄才大略,妖后再如何品性高雅,都镇不住这本就建造在腐朽上的妖庭。 妖师鲲鹏,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将话题引了回来,道: “这大巫羿也遭了折磨,如今神志不清,只剩精魄被炼入了宝物中。 星君可要见见?” 姮娥笑道:“我与他也算故人,若大人觉得有必要一见,自请安排就是。” 侧旁龙吉暗中赞叹。 这位广寒宫中的仙子,也非简单人物。 李长寿拍拍手掌,侧旁屏风后,白泽端着那只‘瓢’飘然而来。 ‘瓢’上是一方祭坛,大巫羿精魄被锁在铜柱外,上半部释放剑气的‘仙殿’,也被暂时拆掉,只是将斩仙飞刀的秘密显露了小半。 白泽,拆装的技艺越发精湛。 “这……” 姮娥皱眉起身,走到李长寿侧旁,低头看着大巫羿精魄的惨状,禁不住轻声唤道: “大巫、大巫?” 大巫羿的精魄突然睁眼,那双眼之中满是狂躁和愤怒,而后仰头无声怒吼,似乎要燃烧自身。 李长寿抬手点出一指,这精魄瞬间被阴阳二气封禁,在那一阵无声呐喊。 姮娥忙问:“他在说什[铅笔 ]么?” “无意义,只是在表达愤怒,”李长寿叹道,“他已发狂许久,无法与他交流。 星君可有什么法子唤醒他精魄? 若是不能唤醒羿的神智,这宝物也只能与他精魄一同毁掉,不然留着只是隐患,不太稳妥。” “唉,”姮娥思索一阵,道,“我与他并不算相熟,倒是知道,大巫最喜欢他大妻的巫族祷祝之舞。 我来试试吧,能否用此法唤回他神智。” 李长寿拱手道:“劳烦星君,多谢。” “也算为故人做些事罢了。” 姮娥轻声道了句,走到侧旁又犹豫了一阵,才对角落中的‘乐师’传声问询一二。 灵娥也算是音律之道的行家,小琼峰最强的背景音乐演奏家,熟通百般技艺,很快就拿出了一只小鼓,开始有节奏地拍了起来。 然后,李长寿、白泽与龙吉,以及那疯癫的大巫羿精魄,就见证了一段…… 有点蹩脚的祷祝舞。 谁能想象的到,前一瞬还是端庄绝美、身穿十多层结构仙裙的姮娥仙子,突然开始张开手臂、低头拱着背,赤足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 画面惨不忍睹,见者满头黑线。 姮娥骨子里有种不服输的劲,但此时越是努力,越显得……有些心酸。 那大巫羿精魄毫无所动,继续仰头喊自己的。 片刻后…… “今日之事,各位可不要说出去哟。” 姮娥含笑说着这般话语,眯起的双眼中满是锋锐光亮,手中的那把短剑寒光阵阵,让修为稍弱的龙吉和灵娥,都禁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星君放心,星君放心。” 李长寿连连保证,随后就想到了点什么,问:“若是请巫族出手,扮演下羿的妻子,跳这段舞……” 姮娥叹道:“这一时去哪寻巫族?” “无妨,后院就有个,”李长寿大手一挥,龙吉起身匆匆而去,将在山中睡觉摸鱼懒得修行的熊伶俐拽了出来。 ——海神大人都给安排好了,她自己个儿修行也没什么用。 看着扎起双马尾、小胳膊小腿的熊伶俐,姮娥轻吟几声,道:“这般太过瘦弱,巫族以壮硕为美。” “这好办!” 熊伶俐轻轻吸了口气,抬起左手,腮帮子鼓起,对着大拇指吹了口气,整个人瞬间膨胀到了丈高! 浑身肌肉鼓起,化作了当年的‘假山级’姿态。 李长寿暗中捏了把汗,还以为熊伶俐要化作巨人,差些把对熊伶俐专用·芥子乾坤微型阵甩出去。 一番简单的叮嘱后,熊伶俐吸了口气,在三界第一舞者‘姮娥仙子’面前,跳起了曾给李长寿展示过的那段祷祝舞--在宴席旁蹦蹦跳跳。 巫族本身就很神奇。 大巫羿的精魄不再躁动,反而是流露出了些许向往的表情。 随着鼓声越发轻快,熊伶俐跳的越发欢快,大巫羿精魄逐渐愣了,身周出现了一条条锁链,将他牢牢绑在了铜柱上。 一直到,熊伶俐跳的满头大汗,大巫羿的表情,已是变得深情、变得怀念,精魄眼角还有晶莹泪滴。 那一声深情款款、跨越了无数岁月的低喃,也在他们几人心底响起…… “是你吗?铁锤……” 姮娥禁不住以手扶额,差点直接告辞离去。 片刻后。 “巫人一族熊伶俐,拜见前辈。” 宴席旁,熊伶俐躬身行礼,已恢复神智的大巫羿精魄,此刻面色复杂地注视着熊伶俐,嗓音在此地几位仙人心底响起。 “世上,已无我巫族容身处了吗?” 李长寿道:“大巫不必担心,后土娘娘于地府庇护了一支巫族,北俱芦洲北部的巫族也在繁衍生息。 虽不复当年盛景,也受天道监察,但血脉并未断绝。” ‘姮娥也在,妖帅白泽也在……那,你又是谁?’ 大巫羿闭上双眼,但李长寿却感觉自己在被一股锐利的目光注视,道心竟有一丝丝颤抖。 不愧是能为十二祖巫补阵的上古大能。 “我不过是如今天庭中的一名星君,”李长寿含笑说着。 白泽在旁开口道: “但凡大巫你对巫族还有些感情,就莫要对你眼前这位仙神失了礼数。 若非他,北洲巫族怕是要绝户,后土娘娘也会陷入麻烦……” “白先生,不必多言,”李长寿抬手示意,双目凝视着大巫羿的精魄,淡然道,“我其实不必与你解释太多,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 你我简单些,我说我所请,你说你诉求,若能一拍即合再好不过。” ‘讲。’ “我要用斩仙飞刀,千年后放你自由,给你转生之机。” ‘可。’ “劳烦白先生,将葫芦装回去吧。” 大巫羿精魄睁开双眼,皱眉看了眼李长寿,又将目光挪向了姮娥。 姮娥露出淡淡微笑,对他点头示意。 ‘你还活着,那几个人族的将军没为难你,也算不错。’ 姮娥叹道:“当年之事不必多提,他们为难又能如何,父亲自会保我。 你能转生也是好的,星君大人算是如今世上最有意思的生灵,他对你的许诺自不会作假。” ‘终究是我巫族输了,’大巫羿叹了声,目中带着少许久远怀念,‘恭喜。’ “多谢。” 言罢,大巫羿闭目不再多言,被白泽端去了屏风后。 李长寿与姮娥对视一眼,后者无奈一笑,想起当年之事多少有些感伤,端起酒樽自饮自酌。 斩仙飞刀,总算是能用了。 又多了一件能斩大罗、伤大能的宝物,总归算是一件喜事。 但李长寿并未耽误太多时间,送走姮娥,与灵娥玩闹一阵,就投身到了紧张地布局中。 抓捕鲲鹏主要分为三个阶段: 前期造势、稳控局势、出手抓鱼。 鸿蒙紫气的消息只要一出现,洪荒大能铁定炸锅; 但只要让道门高手活跃起来,做出一副对鸿蒙紫气志在必得的气势,就能让各路大能一定程度上保持观望,不会提前打起来增加乱数。 李长寿最先要做的,就是让那些大罗境之下的炼气士‘知难而退’。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在洪荒,但凡生灵还有大胆的想法,都不会缺了投机主义者。 应对这般情形,李长寿的办法很简单—— 定天命。 只需要在散出【鸿蒙紫气即将现世】这般消息的同时,将【天机所显,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命属道门弟子】同时散出去,自可让大部分炼气士望而却步。 第九缕鸿蒙紫气若真的现世,已是圣人老爷都要出手抢夺的宝物,若归于哪个大教、哪个大教就能多一名半圣…… 但凡有些理智的洪荒散修,都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至于,如此行事带来的‘副作用’,比如深化道门炼气士与其他炼气士的矛盾,增加天地间生灵对道门的不满情绪,都在可承受范围内。 稍后若是捉到了鲲鹏,就将此事公布于众,然后天庭主动对外道个歉。 既能为天庭赚一波名声,又能让天庭‘强到可以算计鲲鹏’的印象深入人心,也算是一石多鸟之计。 距计划中的玄都城大战,倒计时十五年。 洪荒开始出现了有关鸿蒙紫气的话题讨论,不少炼气士谈起了平日里不敢谈及之事,说起天道圣人与大道圣人的区别。 同年,火云洞周遭出现种种异象,有上古难得一见的多种异兽现身。 根据某些自称是‘轩辕黄帝枕边人的外甥之一百三十二代玄孙’这种大佬言说,火云洞中的氛围很严肃,几位人族先贤没事就聚在一起商议大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已悄然形成。 倒计时十年。 一条小道消息引爆了洪荒天地、三千世界。 当年红云老祖的那道鸿蒙紫气并非只是被分成了八缕,九才是数之极,那是分成了九缕,且第九缕即将现世,火云洞异象连连,就是前兆! 火云洞发现走漏消息后,立刻封锁了火云洞与外界的关联,关闭了火云洞出入口。 且大批轩辕黄帝的战将进驻大泽周遭,似乎是在搜寻着什么。 洪荒天地,出现了小范围动荡,一条条消息真假难辨,炼气士们竖起耳朵、瞪大了眼,想要见证这天地间能发生什么大事。 不断有昔年被认定已化道的大能,在各处显露踪迹。 整个洪荒,被一缕鸿蒙紫气,完全带起了节奏。 而李长寿此时,已通过梅雯画以及她那三个轻松被同化的姐妹的感应,确定鲲鹏听到了这个消息。 ——梅雯画感应到,天魔尊者开始加速‘分化’天魔。 大幕已完全揭开,李长寿即将前往玄都城,做各种阵法上的布置。 一张大手缓缓张开,那鲲鹏虽大,却逃不出这大手的掌心…… 但李长寿所不知的是,在他探出这张大手的同时,另一张大手也在更下方张开,将他与整个天地,囊括其中。 第五百八十六章 汇风云,鸿蒙紫气引神动 李长寿即将出发前往玄都城前; 昆仑山,常年不散的酒宴上。 “度厄道友,你这有没有消息? 怎么这几年鸿蒙紫气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搞的跟真有鸿蒙紫气要现世一般。” “这……贫道还真没得到什么消息。” 度厄真人谦逊地笑了笑,弹了弹这身讲究道袍的金纹领襟,抚了抚手中讲究的拂尘,又端起讲究的坐姿,笑呵呵地回答着: “贫道也不是什么消息都能听到,主要还是天庭那边,贫道的熟人对此也不知情。” 提到‘天庭’,周遭一只只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有老道问:“天庭当真没消息吗? 怎么这传闻,好像都是从火云洞附近传出来的?” 度厄真人抚须摇头,侧旁自有道者接话: “嗨,贫道有个好友昨日刚从火云洞看热闹回来,那火云洞周围的异象,压都不压住了。” “明显就是第八道鸿蒙紫气第九缕要现世! 占了其他八缕的八位人皇都在火云洞中,有这般异象实属正常。” “火云洞周遭九朵九品彩莲已是即将花开,第九缕鸿蒙紫气现世,应该就在百年之内,甚至时日更短。” 看大伙分析的头头是道,度厄真人不由在旁问: “这些消息,都是从火云洞听来的?” “哪里是听来的,贫道亲眼所见!” 度厄真人面露恍然,皱眉看了眼天空,嘀咕着:“难不成,这事是真的?怎得贫道在天庭打探时,都是一问三不知……” 众老道眼前一亮,稍后的传言瞬间又多了几条。 “若让贫道来看,咱们也莫要心挂着这鸿蒙紫气了,那不是你我能碰的宝物。” “道门那么多高手,天地间这么多大能,你我不过是长生安乐仙,若是卷入这般旋涡,白忙活还算罢鸟,要是化作劫灰,可就真没地方哭去了。” “不是还有传言说,天机所显,这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将归道门功劳最大的二代弟子。 莫非是天道直接赐下,赐给那位太白星君?” “太白星君啥功劳啊,能直接得成圣机缘?” “辅佐天庭还不是大功吗?弘扬道门那不是大功吗?还有那道门不战之约,不也是太白星君李长庚一手促成的? 道祖毕竟是道祖,心里啊,终究是向着道门的,隔代亲着呢!” “莫多提了,莫多提了,天道注视着你我。” “罢鸟,此事与咱们无太多关联,不过看个热闹。” “罢错,罢鸟。” 鸿蒙紫气? 太白星君? 度厄真人抚须皱眉,略微思忖,总觉得这里面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今天他也并非单纯过来闲聊。 自从成为天庭‘宣传员’、洪荒‘广口瓶’,他连续放出了众多‘大新闻’,此时一举一动,都会被解读为天庭的态度。 度厄真人之所以外出,是早上接到了天庭一份传信玉符; 玉符的内容很怪,就是让他外出活动活动,多听听、多看看,但外出半个时辰后,就由自己徒儿郑伦前来…… 如此细致的安排,很有可能是出自星君大人之手,也不知具体有何深意。 “师父!您又出来喝酒了!” 忽听一声呼唤自山下传来,度厄真人站起身来,对着各位老友做了个道揖,笑道:“徒儿寻来了,贫道这就先回了。” “真人怎么刚来就要走?” “真人你可要给你这些老友透个话,鸿蒙紫气是不是真的……” 度厄真人看着周遭聚来的身影,叹道:“贫道当真不知此事,而且就算知道此事真假,又能如何? 天地间大能这么多,更何况还有道门高手。 鸿蒙紫气若真的现世,那也是天道放出来的,各位定要当心才是。” 度厄说话间,那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剑眉星目的青年道者,已驾云到了半山腰酒宴处。 这青年道者先对酒宴处做了个道揖,又对度厄真人传声道: “师父,您该回去了。 天庭那边不是有话,让您少喝酒,最近几年少外出走动。” 这青年道者,自是郑伦。 此时这郑伦不过真仙之境,毕竟刚转世修行还未太久,但他的身份,早就被度厄真人‘守口如瓶’了出去。 度仙门掌门季无忧转世身! 天庭太白星君曾经的掌门大人,由太白星君亲手安排的转世! “走,走,”度厄真人摆了摆拂尘,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回去,这就回去,为师可没喝酒,也没对外乱说什么话。” 郑伦苦笑了声,面容还算淡定,演技发挥正常。 一看就是轮回时,孟婆仙人的手又抖成了‘洪荒帕金森’,一口汤也没剩多少。 此时他已找回了前世记忆。 待度厄真人驾云而来,郑伦低头跳到了师父云上,一同飘远,只留下后面一群老中青炼气士,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问题,这里面很有问题! 天庭有意传播的消息,真假难辨,但肯定是对天庭有利。 天庭不想传播的消息,对天庭自然不利,但九成九是真的…… 有老道小声嘀咕:“莫非,那鸿蒙紫气不是直接赏赐给太白星君?而需天庭出手抢夺?” 一瞬间,整个酒宴就‘活泛’了起来,虽无大声喧哗,却有暗潮涌动。 …… “长寿师兄可听闻了那鸿蒙紫气之事?” 天庭,原水神府,那风景雅致的后院。 一男一女并肩而行,身周有一层无形的结界,宛若毛玻璃般。 却是恢复了青年面容的李长寿,以及身着长裙的有琴玄雅。 李长寿刚准备离开太白宫,就得到了有琴玄雅的传信,赶过来与她相见。 本以为是她在天庭待的有些厌烦了,想找自己谈谈心,上上课;怎料,李长寿开启仙力结界后,有琴玄雅直接问出了这般问题。 真·措寿不及。 “你也听到传闻了?”李长寿含笑反问。 “嗯,”有琴玄雅道,“如今天庭各路仙神议论纷纷,言说这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即将现世,应该是给师兄你的。” 李长寿含笑摇头,言道:“天道的心思,我可不敢乱猜。” 心底却是暗道抱歉,担心此时交谈会被旁人听去,有关这次算计,他对有毒也不能吐露半点消息。 有琴玄雅问:“那这次……师兄把握大吗?” “还可以,”李长寿道,“不过一切也都是未知之数,这鸿蒙紫气,全看与我有缘没缘了。” “可有我能相助之事?”有琴玄雅面露正色,定声道,“便是为师兄上刀山、下火海,玄雅义不容辞!” 李长寿:…… 那要不要在这里摆个香案,拜个把子? 不过这也是她一份心意,李长寿心底总归是暖暖的,笑道:“你在天庭安稳修行就可,这些事不必多操心。 对了,玄雅你怎么一直没去小琼峰看看? 灵娥央着出来找你玩耍,都被我罚了十多次了。” 有琴玄雅怔了下,反问道:“我可随意去小琼峰吗?” 李长寿笑道:“有何不可?” 她小声道:“那里不是太白宫的后院……” “你是我同门师妹,又是我知己好友,度仙门当属你与小师叔与我们师兄妹最亲近,谁还敢拦你不成?” 李长寿心底暗道一声‘就知如此’,在袖中拿出一叠纸道人,叮嘱道: “这是最新做成的纸人化身,比之前实力提升了许多,你随身带好。 最近百年天宫戒备森严,你一直闭关修行无法外出斩妖除魔,心底怕是有些郁闷。 那太白宫你尽管去就是。 若想去天庭哪里走走看看,可直接将我纸道人拿出来,定不会有人敢阻拦。” “嗯,”有琴玄雅将纸人收入手链,略有些欲言又止,巧目顾盼、话语迟迟。 “唉……”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天庭渐渐步上正轨,统御的天地越发广阔,神权等级越发森严。” “这不是师兄一直在做之事吗?” 有琴玄雅美目中满是亮光,说起这个反倒是来了精神。 “师兄你关于天地人三界之构想,关于那人灵仙妖魔鬼的生灵划分,都代表着一种全新的秩序。 此时更是已有诸多成效,那南赡部洲之中,妖魔绝迹、仙人不敢轻易涉足,凡人安居乐业,不为仙人欺凌。 三千世界中势力初步明朗,虽此时在大劫之中征伐不断,但可以预见,一旦大劫消散,天庭势力必将凌驾于三界之上,将这般秩序带去整个洪荒天地。 等闲长生仙,所谓洪荒大能,哪怕做成其中半件事,都能算功成名就,师兄却用数百年时间,就安排好了这一切…… 师兄?”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笑道:“看你说这些时眼里都带着光,可是喜欢在天庭做天将?” “嗯,嗯,”有琴玄雅轻轻点头,背着手轻吟几声,明显比刚刚活泼了许多,“只是觉得,在这里做事,是能为天地苍生奉献一份力量。 此前玄雅迷茫不知所措时,是师兄点醒了我。 此身愿为正义顾。 而且……” 她目光看向侧旁,嗓音压到最低,小声嘀咕了句:“天庭还有师兄。” 李长寿笑道:“若我有天离开了天庭,你该如何?” 有琴玄雅秀眉轻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怪我,这问题对你来说太过为难了些,”李长寿轻笑了声,正色道,“能追寻自身理想,其实是一件蛮不错的事。 洪荒天地无比凶险,弱者生存权得不到基本保证,这是此前最突出的问题。 但,天道运转,大道无常,当天庭兴起,如今最突出的问题迎刃而解,到时却又会有新的问题成为主要矛盾。 正道并非一成不变,同样取决你的立场。 但信念不应有变,你要去保护的并非世上的弱者,而是心底的那团火焰。” 有琴玄雅郑重地点点头:“师兄,我明白的。” “好了,我还要去忙一些大事。” 李长寿下意识抬手,拍向有琴玄雅的肩头,又再她肩上三寸堪堪停住…… 这纯粹是鼓励卞庄他们鼓励惯了! 有琴玄雅目光有些疑惑,尝试着歪了下头,试着将脸颊主动凑过去。 李长寿灵机一动,手中多了一只有守护元神功效的碧绿玉坠,用仙力黏在她那宛若半透明的耳垂上。 “一件小礼物……走了。” 有琴玄雅静立轻笑,丝毫不觉刚才的动作有什么不对,还纳闷为何长寿师兄离开的背影有些匆忙。 “对了。” 李长寿已踩云升空,却又转过身来,对她笑了笑,传声道: “你是被我安排来的天庭,若在天庭待得腻烦,或是觉得哪里不如意了,可随时回来。” 有琴玄雅轻轻点头,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祝师兄旗开得胜!” 李长寿含笑摇头,身影化作一抹虹光,遁去了凌霄宝殿。 ‘这鸿蒙紫气都是他参与制作的,夺它作甚?’ 外出搞事,自然是要带玉帝陛下的化身一起。 多少能有点参与感。 …… 三日后,火云洞附近。 李长寿与玉帝化身荃峒躲藏在暗中,注视着那片大泽各处的异象。 宝莲朵朵绽彩霞,庆云片片接天穹。 不只是火云洞之外,火云洞内也是颇为热闹,毕竟按李长寿的要求,做戏就要做全套。 方圆千里内分外热闹,不少炼气士赶来此地观摩,以天仙境为主,但其中混杂着不知多少大鱼。 李长寿与荃峒对视一眼,两人悄然离开。 造势一切顺利。 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暗中离开了火云洞附近,朝天外而去,又在数天后抵达一处开凿于虚空中的大阵幻境,与金翅大鹏鸟会和,接上了此前回返临天殿主持大局的白泽,一同赶往玄都城。 荃峒笑道:“如今也算大事已定了,也不知那鸿蒙紫气能否骗过鲲鹏。” “陛下,”李长寿笑道,“为了稳妥起见,除却鸿蒙紫气之外,我还准备了另一只鱼钩。 若此次算计不成,可立刻启动后备计划。” “哦?”荃峒纳闷道,“这也能有后备计划? 长庚你跟鲲鹏,什么仇、什么怨?” “也没什么仇怨,”李长寿笑道,“其实这计划也算是意外之喜,便是小神此时安置在太白宫中的那四只天魔。 一切因梅雯画开始,天魔异变化作了最为纯净的生灵。 造化天魔的道则不全,故天魔大多都具有毁灭倾向,而这般异变后的天魔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满心都是拯救与保护。” “这也是好事嘛,”荃峒笑道,“别总是天魔天魔的喊了,给她们起个新名吧。” 李长寿温声道:“若是陛下能赐名,那自是她们的荣幸了。” “她们本是天魔,化作这般仙灵,不如就叫她们小魔仙一族。” 小! 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借此表达自己心底那滔滔不绝的钦佩之情,赶紧把话题兜回正事上。 “小神长话短说,梅雯画她们可以威胁到天魔尊者。 而根据小神得到的各类消息推断,鲲鹏能在混沌海中获得灵力,靠的就是吞噬天魔尊者的分身。 咱们只要出手对付天魔尊者,鲲鹏再生性薄凉,也不得不现身救援。 只不过,这个后备计划风险较大,要深入混沌海,也不知会遭遇什么困境。” “善。” 荃峒面露感慨,赞叹道:“论谋划之深远,长庚当属圣人之下第一人。” “说起这个,小神倒是隐隐有些担心。” 李长寿看着前方虚空中,那不断闪过的光斑,“西方教若是故意砸场子,也会有些麻烦。” “他们还能怎么砸场子?” 荃峒笑道:“总不能散出消息,说那鸿蒙紫气定然是假的?” “但愿如此,”李长寿笑道,“他们若是也对鸿蒙紫气感兴趣,自是不想让太多人出手,这样他们的机会能更大一些。 若他们这般去散出消息,反倒是好事一件,直接增加了此事的可信性。 小神担心的,是他们突然灵机一动,搞出点出人意料的大事。” “哦?” 荃峒似懂非懂,但很快就做出一副眯眼含笑的表情。 上位者的通用技巧。 与此同时,灵山脚下。 那有些微胖的道人站在阴影中,嘴边带着常年不散的笑意,对面前行礼的十多道身影,淡然道了句: “就按贫道刚才说的,最快散出去。 那鸿蒙紫气不管是真是假,八成都有天庭的算计,贫道最喜欢做的,就是不让天庭如意。 记得小心行事,不要走漏风声,贫道后续还有诸多安排。” 以文净道人为首的众高手,齐声答应。 混沌海,距离洪荒无比遥远之地,那无法衡量其大小的庞大身躯被一团团黑影拥簇着,那张如深渊般漆黑的大嘴缓缓张开,将无数黑影吞入腹中…… 一缕神念传来:‘主人,您真的要去洪荒吗?这说不定是陷阱,他们最是狡诈。’ 鲲鹏那双鱼眼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他们,留不住我。’ 第五百八十七章 正版紫气!【中等偏大杯】 玄都城,复合大阵后。 李长寿静静站在城头,眺望着那无边无际的混沌气息,略微有些出神。 在他背后,数道身影在各处忙碌着。 赵公明、黄龙真人等两教高手早几年就已抵达此地,荃峒此行带了大批宝材和灵石,亲自表达天庭对此事的支持。 城外,一朵五彩花悄然绽放,在混沌气息中自行游走; 两道身影并肩而立站在这花朵上,自是大法师与孔宣,两人离着很近,有说有笑地布置着一些特殊的阵基。 进展也算相当顺利,就是…… 自己刚刚抵达此地时,大法师传声抱怨,言说孔宣来了以后,他已许久没能合眼睡一觉。 总觉得大法师是在炫耀什么。 一念花开,一念道悟。 李长寿轻笑了声,开始思索全盘算计。 哪里还有可能出现问题?哪里布置得还不稳妥? 他已经将每个步骤、每个参与者的性情、本领、能力高低,尽数考虑了进来,并给了各位师兄师姐、火云洞先贤留下了充分的‘发挥空间’。 李长寿刚刚还感受到了,通天教主主动传递来的一缕道韵,心底满满的感动。 一个圣人,洪荒顶点的存在! 竟能在他这个小弟子的建议下,提前十年来玄都城布防!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圣人无私关爱小弟子的洪荒圣道主义精神! 这次的把握,确实九成八了。 鲲鹏若是能在这般布局中逃掉……这话也不能乱说,旗也不能乱插。 这次就算已经把准备做到了这般地步,他也不会把话说满。 尽力而为,全力以赴! ‘嗡~~’ 忽觉心血来潮,恰是熟悉的声响于心底响起。 心神挪移南海,虽感应有些微弱,但与纸道人的关联并未断掉。 待纸道人钻出地面,一只血蚊落在他肩头,低声呢喃几句,迅速化作一抹血雾消散。 李长寿双眼一眯,面容略有些冷峻。 这个弥勒,果然出手了。 这笔账暂且记上,回头再行清算,此时当务之急还是趁众生并未注意玄都城时,尽快将玄都城的布置做好。 李长寿并未指望,凭借大阵就能留下鲲鹏; 此地大阵的主要作用,是在他们一群高手出手的瞬间,稳住玄都城内将会十分糟乱的局势。 若能在这个基础上,阻拦鲲鹏几个瞬息,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长庚,此地阵法如何布置?” 赵公明一声呼唤,李长寿翻身跃下城头,挽起长袍衣袖、撩起道袍下摆,风风火候投身于玄都城的阵法建设。 混沌海中的情形具体如何,李长寿无法断定,也不敢轻易打探,唯恐打草惊蛇。 鲲鹏之狡诈洪荒闻名,李长寿丝毫不敢大意。 嗯,稍后去搞一搞黑豹,看黑豹能否说出‘天庭总输,太白必败’这种话。 反向毒奶,间接致命。 …… 距计划中的玄都城大战,倒计时七年。 洪荒之中围绕火云洞与鸿蒙紫气的传言愈演愈烈。 某些别有用心的势力,发出有关‘这一切都是天庭的阴谋’这般消息,在这股大势面前,被砸得体无完肤、渣都不剩。 当然,该势力其实就是西方教。 西方教表面散出消息,否定第九缕鸿蒙紫气的真实性,又暗中调派高手进驻火云洞附近区域; 当这事被人扒出来,更是给这把传闻添了把火。 正如李长寿所说,因为西方教信誉透支、名声已经成了负数,他们的正向算计,反而会成为此事的助力。 更有三千世界中的仙盟、香火神国两股大势力为此休战,大批高手赶赴五部洲之地。 洪荒天地间,炼气士的摩擦冲突不断上扬,频繁出现‘你瞅贫道干哈’、‘贫道金仙道人瞅你咋地’事件。 当然,更多的冲突,还是以…… ‘你等着,贫道这就呼朋唤友。’ ‘怕你吗?贫道交友那也是十分广泛!’ 不多时两堆人见面,双方互相瞅几眼,等闲遇到一个熟人,立刻凑上去。 ‘祖师爷有灵,这不是贫道当年北洲采药遇到的牛大哥吗?’ ‘哎,这不是那谁嘛?都别打了,熟人!’ 于是坐而论道,其乐融融。 同年,一直躲避且未曾回应此事的天庭,突然对火云洞区域增兵。 只不过数十万天兵天将,在没有足够高手护持的情况下,也不敢接近此时的火云洞,只是在高空‘罚站’。 火云洞内,轩辕黄帝部将齐出,牢牢守护住火云洞出入口。 这群部将金仙起步,大半都是英灵之体,乃上古人族战魂,战力十分惊人,让众散修不敢靠近。 这一年,镇元子与十多位洪荒天地间的正牌大能联袂造访火云洞,并主动对外放出消息,于火云洞作乱,便是与他们十几个闲云野鹤的老道为敌。 火云洞势力正式登上洪荒大舞台,但这股势力早已退隐养老,对洪荒局势影响不大。 人族的一点小靠山罢了。 倒计时六年。 玄都城大阵二期工程完毕,各位道门高手悄然退走,李长寿本体施展变化之法,与玉帝化身荃峒,一同躲在玄都城的旮旯里。 他自己,就是这次计划的底牌。 至于玉帝的化身……那自然是后备的后备,底牌的底牌,绝对不是什么打酱油的路人货色! 虽然可做到的事确实不太多。 天地内的种种异象都是虚假,一切布置都会指向此地。 当赵公明、黄龙真人等在玄都城布阵的高手,去火云洞露了个面,李长寿控制着在天庭留守的纸道人发出两道玉符、组织了两次传声,全面开启后续计划! 先是天庭凌霄宝殿中,天庭文臣之首东木公,对玉帝陛下禀告近十多年来,有关鸿蒙紫气传言之事。 玉帝当着众仙神的面,感应天道、推算少许,言说并未发现天道异常,第九缕紫气并未到出世时机。 随之,天庭文臣之首东木公,对玉帝陛下请命,恳请玉帝陛下向天道求请,赐下第九缕鸿蒙紫气,赏赐给天庭众臣之首太白星君。 玉帝却是笑而不语,并未应下此事,只是说了句: ‘这是吾也无法决定之事。’ 这些自然都是剧本,这段故事也从小道消息流传了出去。 但天庭在这时矢口否认,并没有起到任何降温的效果,反倒是让众炼气士充分发挥‘逆反心理’,觉得这是天庭故意放出口风。 真相,往往要跟天庭公布的反着来。 洪荒人均‘机智的雅痞’,其实说到底,还是那总觉得天上会掉馅饼且直接砸在自己手中的侥幸心理作祟。 对此,李长寿只是一笑而过,稳步推进自己各项计划。 倒计时第五年。 伏羲人皇的一句‘酒后失言’,将玄都城顶上了风口浪尖。 【贫道推算许久,透过大劫层层遮掩,窥见了那一缕鸿蒙紫气。 第九缕鸿蒙紫气在十年内,有可能会趁大劫之力对天道的反冲,自天道中挣脱开来。 这一缕鸿蒙紫气是变数,天道不允其存在,会在它出世的第一时间,将其自天道缺口驱赶出洪荒天地,消散于混沌海中。 此正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有一遁去为变数,之理。】 瞬间,有不少觉得在火云洞碰不到什么希望的炼气士,熙熙囔囔朝玄都城而去,但还未靠近玄都城的出入口,就被天罚神雷堵住去路。 玄都城乃是天外重地,时常有妖魔作乱,等闲不可靠近。 恰逢此时,天外再次聚集大批域外天魔,玄都大法师按此前李长寿的建议,开启了一场漫长的铜镜直播。 将他平日如何与域外天魔斗法,守护洪荒安危,展露给了赶往玄都城的这批炼气士观摩。 有时,功劳就要这般表现出来。 一时间,大法师的英勇传遍洪荒天地。 这场直播持续了数月,一直到众炼气士各自退去…… 大法师给他们直观展示了,什么是真正的‘准圣’实力,那源源不断的域外天魔,也让普通大罗望之却步,不敢轻易靠近。 李长寿暗中把控着洪荒局势,不断细调微操,并着手散播各类消息。 提前十数年布局,也是他细心考量过的时间点; 每一条传闻的扩散时机,都有李长寿细心的把握。 他没有选择从最开始,就压制普通炼气士对鸿蒙紫气的兴致。 虽然洪荒中没有那种‘逆天改命’的故事,也没出现过一群老怪物争夺某种逆天机缘,最后机缘落于某个小虾米手中的情形,但炼气士心底都有一个【万一】。 万一,气运来了呢? 这十多年,就是给这些炼气士冷静用的。 让他们认识到,所要承担的风险与所能得到的收益不成对比; 让他们意识到,就算自己真的得了那一缕鸿蒙紫气,转眼就会是上古红云老祖的下场,而且比红云老祖更凄惨,转世怕是都不能。 大部分炼气士开始远离火云洞。 倒计时第四年。 局势趋于平稳,火云洞附近只剩下一批金仙境的高手、大罗境的老怪物。 有人暗中布置了各种阵法,细算之下有数千之多,将火云洞外围完全锁死。 在暗中冲突里,火云洞各个方位都出现了一名或者一股势力,被当做最有希望得到鸿蒙紫气。 顺带着,他们并未放弃玄都城。 有高手自其他方向遁入混沌海,又在天地外绕了一圈,抵达玄都城外围观察。 他们自是看不出玄都城的变化,域外天魔不断冲击玄都城大阵,大法师与孔宣两道身影立于玄都城大战之外,那绝世的风姿,让人印象无比深刻。 倒计时第三年。 鲲鹏急了。 李长寿能明显感觉到,鲲鹏开始着急了。 域外天魔的无意义冲阵被喊停,却在玄都城外布置了无数天魔大军,浩浩荡荡、无边无际,让这片区域的混沌气息都变成了黑色。 真·黑云压城。 这家伙很想冲到火云洞前埋伏,但又无法在洪荒内现身,将所有赌注压在了玄都城缺口。 但鲲鹏也知道,他的希望无比渺茫。 哪怕那鸿蒙紫气成功遁出洪荒天地,他想在玄都大法师手中抢夺,也是比登天还难。 除非大法师对成就半圣不感兴趣。 但鲲鹏也是洪荒老狠角了,本着不放弃不抛弃的原则,他在玄都城外的混沌海中继续蹲守。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鱼,这是鲲鹏的信条,也是…… 李长寿此前琢磨鲲鹏历来事迹,所得出来的结论。 【鲲鹏怕死又贪婪,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绝不会放弃。】 有些矛盾的是,这又是个敢于承担风险,并在关键时刻赌命的疯子。 李长寿有时也不禁在想,若是他生在上古,是人族这边的谋士,与鲲鹏的对垒,想必是最辛苦、最难打的对决。 倒计时,最后十八个月! 李长寿各项布置已尽数落实,洪荒普通炼气士已没了参与热情,鸿蒙紫气的话题热度开始消退。 反倒是西方教开始重重布局,在火云洞附近占据了小半地盘。 道门高手也是兴致勃勃,阐教十二金仙有九位已现过身,截教八大弟子也曾有一半拜访过火云洞。 有大能问询火云洞内众人族先贤,有关这第九缕鸿蒙紫气该如何处置。 众先贤只有一个答案: “由天定。” 这就相当耐人寻味了。 倒计时,最后六个月。 火云洞周围的高手耐心十足,但火云洞周围的异象已是不多。 天庭再次辟谣,言说并未监察到天道有任何动荡,为抓捕鲲鹏之后的澄清,埋下了足够多的伏笔。 李长寿算计此事,自不会只瞄准一个目标。 在达成主要目标的同时,还能顺带达成几个次要小目标,那才是一场完美的算计。 随着岁月不断流逝,李长寿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他心神之力拉满,本体躲藏在玄都城中,化身躲在天庭太白宫中,暗中观察洪荒天地的风吹草动。 火云洞那边再热闹也不必多管,此时在玄都城附近活动的洪荒大能,已不下二十余位。 这还是他能‘被动’感知到的。 混沌海中潜藏的那些上古、远古凶恶之徒反倒不多,并非是他们放过了这般机会,实在是没有消息来源。 鲲鹏只要不找他们,他们就只是在混沌海中孤零零飘荡的洪荒生灵。 显然,鲲鹏并不想多几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那双恐怖的大眼,死死盯着玄都城。 李长寿此时再回望自己这横跨了二十年的一场大算计,心底略微有些感慨。 但他也知,此时还远没到庆功之时,只不过是打造好了鱼竿、鱼钩、鱼线…… 稍后,自己约好的众道门高手,一半会提前赶来玄都城,一半埋伏于混沌海,多宝师兄的虚空土洞即将发挥王炸效果。 通天教主早已潜伏于混沌海; 天庭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正大光明,一直在劝说大家这不是真事; 且天庭人员除了他与玉帝化身,都没有正面参与此事。当然,这也非他们可参与的。 老师也已默许了自己此次行动,并将离地焰光旗赐下,增强了李长寿防护能力; 黑豹那里的毒奶已经到位; 自己没有插任何旗; 云霄、琼霄与截教几位高手一同行动,他们是负责侧面阻击,承受风险相对较小; 一切,都朝着那一日步步推进。 倒计时半个月,道门众高手落位。 倒计时…… 片刻! …… “长庚,你怎么出汗了?” 宁静的玄都城,犄角旮旯中,两块顽石正在进行微弱的神念交流。 “这么明显吗?” 李长寿苦笑着回了句,“这是露水,露水。” “别紧张,”荃峒笑道,“失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起码你也曾努力为天地革除这般祸患。 算算时辰,火云洞那边开始了吧。” “嗯,就是这个时辰开始,不过应该还有片刻。” “别太紧张了,咱们聊聊有琴将军如何提拔?是人才,我们就要重用,不能举贤避亲对不对。” 李长寿:…… 感觉带这位陛下做督工,就是个理智但错误的选择。 好不容易搞起来的紧张气氛,两句话冲淡了大半!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有几个难点,我再梳理下,陛下帮忙看看有没有错漏。” “好!讲!” 如此这般,嘀嘀咕咕。 荃峒的那块石头沉默了一阵,倒是问了个关键的问题: “怎么才能做到,让那一缕鸿蒙紫气从火云洞直接挪移到玄都城附近? 先不说,火云洞那里如今重重高手,单说从五部洲到玄都城这么遥远的距离,鸿蒙紫气若要短时间内跨越,只能走乾坤挪移阵,便是金鹏也远远做不到这般极速。 但只要动用阵法,不一眼被人识破?如何保证鲲鹏在天地间没有大能做内应?” “陛下这个问题问的就很到位,”李长寿正经地道了句,“其实很简单……” 与此同时! 五部洲,火云洞! 原本清朗的天地突然出现雷声轰鸣,一道道紫红色神雷自天穹砸落,浓郁的天道之力,却从火云洞之内传来。 天雷来自于天罚殿; 天道之力,来自于火云洞小天地底部,那镇压燧人氏的大阵之中。 但火云洞内外,一双双眼睛无法分辨天雷和天道之力的来源,这一切像极了天道出现异常! 天地突然变暗,空中浮现出数十颗大星对冲的异象—— 大劫之力对冲天道! 应验了,伏羲人皇算到的各种奇景,都应验了! 火云洞之外,那大泽之中涌出无边霞光,将天地照得透亮,大泽水面凭空出现一口百丈直径的漩涡。 乾坤动荡,道则交错! 一道道身影冲出火云洞出入口,三皇五帝惊动了七位! 各路高手闻风而动,无数身影直接扑向大泽出现异动之处。 但,所有人的动作都慢了半瞬…… 那大泽中突然飞出一道金光,这金光一出,天地近乎凝固,各位大能定睛去看,勉强能看到那是一颗有些模糊的金色光球。 光球内部,一缕紫气交错盘绕,散发着无边之玄妙,蕴含了大道之韵律。 仿佛一把钥匙,可以打开天地之宝藏。 就如一扇大门,推开之后,便是光明坦途! “鸿蒙紫气!” “出!” 啪! 有高手的‘出手’只喊了一半,那刚要冲出旋涡的光球突然炸碎,让众大能同时一愣。 鸿蒙紫气……就这般碎了? 真是天道不容,又或是天地不允? 这…… “为何毫无残留?” “看东南!东南!” 有大神通者急声呼喝,道道目光朝着东南看去,却见那无边阴云之下,一抹微弱的紫光转瞬即逝。 “鸿蒙紫气逃了!” “玄都城的方向,果然是玄都城的方向!咱们守错了地方,天道如何会允许咱们在天地内截到鸿蒙紫气,只有天外才有一线生机啊!” 有老道痛心疾首、跺脚大喊。 然而,比起这般呼喊,更多的高手是行动派,一道道流光近乎撕开乾坤,一股股威压震慑天地生灵,浩浩荡荡追了上去。 可惜的是,他们注定是追了个空…… 玄都城,角落。 李长寿笑着说完了自己后半句话语:“我们准备了两道假鸿蒙紫气,一道直接炸碎掉,然后引紫色流光向玄都城方向; 一道,正由金鹏在既定地点释放。 陛下请看,域外天魔是否又动了?显然那边已经完成了关键步骤,而鲲鹏又及时得到了消息。 他觉得,希望来了。” 荃峒‘眼前一亮’,禁不住大笑几声,又道:“天道有感,鲲鹏在飞速靠近洪荒天地!来势汹汹啊!哈哈哈哈!” “果然来了,陛下请看。” 李长寿将有些模糊的画面投到了荃峒心底。 那是在一处大千世界侧旁,虚空裂开一条缝隙,一只金中掺紫的光球从其中溢出,盘旋一周,旋即朝玄都城飞遁。 暗中做完了这些的金鹏鸟,在侧后方远远跟随,做出追赶状。 这条路径,没有任何阻拦,距离玄都城不过十数万里。 而在侧旁大千世界中立刻飞出数道身影,却是赵公明、金灵圣母、无当圣母。 赵公明一声大喊:“师尊算得没错,果然是在此地,追!” 三位高手急速追赶,光明正大为鸿蒙紫气保驾护航,以防半路被截胡,从而让大鱼脱钩。 这计划,近乎完美。 太多细节、太多布置,每一步都去细细考量,每个参与者的能力、性情都有详细的推算。 李长寿费劲了心思,为了骗过鲲鹏,不惜惊动了大半个洪荒。 虽说世上没有完美的算计,天道也不可能达到真正的完美,但鲲鹏如果没有逆天手段,这次已是铁定无法翻身! 但有一点,李长寿每次主动算计前考虑过,却无法采取任何措施。 无他,那零点二天道抽风的可能。 而这次,李长寿一直的担心,化作了现实…… 当金鹏鸟放出假鸿蒙紫气、赵公明等人追上去的同时,与玄都城相同距离、另一个方位,宁静的虚空中; 乾坤出现层层涟漪,一只与假鸿蒙紫气同款的金色光球,自水波荡漾中溢出。 它化作一道流光,以稍微快过假鸿蒙紫气的速度,赶往玄都城出入口。 这一路不需保驾护航,它能躲避开世间万物的探查,能绕过一切险阻…… 几乎在它现身的瞬间。 灵山密地,两名老道豁然睁开双眼,眉头紧皱、掐指推算,身形同时原地消散。 九天太清观,那枯瘦老道从空冥之境突然醒转,皱眉看向了玄都城方向,略微思量,身形化作一缕青烟,同样消失不见。 昆仑山,三清小院空空荡荡; 女娲宫中,池边女神晃了晃优雅的蛇尾,嘴角微微一撇,继续翻阅手中的小人儿书,感伤地叹了口气。 混沌海,脱离天道之地,某位大佬对着玄都城方向发了会儿楞。 “哈、哈……啊……” 小庚庚怎么还不开始,贫道的诛仙剑阵已是饥渴难耐了。 做圣人,还是泡泡澡、看看戏舒服。 第五百八十八章 太白抗命道祖,云霄执掌青萍!【大杯!】 玄都城的气氛略微有些压抑。 大阵之外,大法师、孔宣携手,将再次发起攻势的域外天魔稳稳阻住。 而在玄都城内外,一双双眼睛,一道道仙识,紧盯着玄都城正中的的旋涡。 提前埋伏在玄都城各处角落的几位道门高手,同样感受到了那份空前的紧张感; 就算玉鼎真人足够沉稳,太乙真人足智多骚,此刻也是下意识屏住呼吸,全神贯注。 混沌海中躲藏的云霄、琼霄等仙,更是已察觉到了鲲鹏的气息,还未能确定鲲鹏的具体位置。 这鸿蒙巨兽,就算心急了,依然无比狡诈。 “来了吗?” 半个时辰内,荃峒用神念第十二次问出了这般问题。 “还没,大概还有一刻,”李长寿神念传声回道,“陛下不必太紧张,这次本质是对鲲鹏的围杀,费心设计这么多,只是为引鲲鹏上钩罢了。” “吾自是明白,但就是感觉……十分新奇。” 荃峒话语一顿,眉头微微皱了下,闭目凝神感应一二,喃喃道:“奇怪,天道为何突然有些动荡。” “来了。” 李长寿精神一震,立刻对各处神念传声,荃峒闻声偷偷看去; 城中躲藏的几位道门高手浑身法力涌动,做好了暴起发难的一切准备。 玄都城正中,天地出入口的旋涡中,一抹浅浅的金光悄然绽放,像是有什么在涌动。 天道之力浓郁了起来,宛若形成一道屏障; 但那颗金色光球,轻松冲破屏障阻隔,带着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响,就这般有些突兀的,出现在玄都城内! 静。 城内城外一片寂静,那些等待着紫气现身的洪荒大能、混沌妖魔,那些为了伏杀鲲鹏而埋伏的十六七位道门高手,心神同时绷紧。 看那颗光球! 金光迷蒙是为功德圆证,其内一缕紫气盘踞旋转,蕴含着天、地、众生之意志,藏起了道、法、自然之妙门。 鸿蒙紫气! 几乎只是瞬间,混沌海中藏身的数十名洪荒大能、妖魔,朝玄都城大阵冲来! 数十条或圆满、或残缺、或沧桑、或诡谲的大道,带着各色光华,在天地边缘、在混沌海边缘铺展开来,朝玄都城涌去! 数十道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颗金色光球上! 有老道高呼‘得罪’,有妖魔大喝‘让开’。 一位位仙风道骨的道者须发齐飞、不怒而威,数十条大道震鸣、相抗,玄都城的复合大阵几乎立刻就要崩溃。 这耗费海量宝材,能阻挡众域外天魔的复合大阵,此刻就如薄纸一般。 甚至,玄都城城头的数百道兵,有小半被直接震散…… 这就是洪荒六圣光芒遮掩下的大能! 这就是李长寿自幼年便从度仙门典籍中,见到的洪荒凶险! 正与域外天魔激斗的玄都大法师、孔宣故作震惊——这般情形,自然在他们预料之内,且与李长寿推演过十数次。 甚至,李长寿每次推演时,预估会在此地现身的高手,比这些还要多个几成。 很显然,这并非他们预料中最坏的情形。 大法师朗声道:“玄都城重地,乱闯后果自负!” 那数十道身影不为所动,已从各个方向冲抵玄都城大阵前;有数名老道更是大袖一挥,将一群群域外天魔直接卷飞! 正此时! 域外天魔暴动,几尊曾经在玄都城现身的庞大、诡异的黑影,再次出现在玄都城外,朝玄都城威压而来。 大法师一咬牙,对众洪荒高手骂道: “尔等莫要鬼迷心窍!” 身影却直接冲入混沌海,头顶太极图、手握乾坤尺,迎向那几头先天神魔。 事有轻重缓急,他负责镇守玄都城,自不能让先天神魔趁乱生事。 那一缕鸿蒙紫气在玄都城中向上冲刺,自内侧朝城头阵壁冲去,似乎要彻底遁出洪荒天地,消散于混沌之中。 做那遁去的一! 原本在大法师身侧的孔宣豁然转身,冲入玄都城,手中绽放五色神光,抓向鸿蒙紫气。 但孔宣转身的瞬间,十数道流光于她身后绽放,朝着孔宣纤瘦的背影激射,每一道似乎都能击溃上古之不周山。 便是孔宣神通不凡,此刻也不得不朝侧旁挪移,暂避锋芒。 数十条大道碾压而来,玄都城复合大阵瞬间破碎…… 鸿蒙紫气距这群高手,已不足十里! “怎么提前到了?” 李长寿皱眉低喃,在他此次的布置中,这种细节偏差,已是较大的失误。 他化作的石块此刻已挪动了毫厘,仙识全力扩散出去,感应着鲲鹏的踪影; 无论那些大佬争的多凶,只要鲲鹏不现身,他便不会现身。 今日不过是个局,那鸿蒙紫气是他与几位人皇一同做的,完全仿照几位人皇当年接纳鸿蒙紫气时鸿蒙紫气的形态。 采天河之水,汇星辰之精,融入大量功德,更是用堪称逆天的手段,用远古宝材氤氲之气息,糅合成了那一缕紫气。 几位帝君都被天道赐下过鸿蒙紫气,由他们费心制作,最后的成果,几乎可以乱真。 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 那数十名大能有几位已冲到玄都城城头,而冲在最前方的几位大能既在互相提防,又要防备背后‘道友’发难。 不知何时抵达玄都城附近的地仙之祖镇元子,须发飘舞、袖袍鼓荡,袖中似要飞出一片天地,将众大能镇压于此。 身着黑甲的远古魔祖罗睺之大将,手持长刀、头带金蛇盔,身周泛着滚滚黑气,他是自远古走出的煞神,而今依旧不肯逝去的孤魂。 面容冷漠的女仙,乃上古时曾昙花一现,迅速消声觅迹以至于不为人知的洪荒大能,此刻身周环绕道道剑气,道韵更是无比锋锐,实力比镇元子都弱不了多少。 洪荒没有他们的故事,只有他们的道痕! 还有那故意将面容变得无比丑陋的老妪,那手托残缺宝塔的老翁,那书生打扮、手提铁笔的青年,以及…… 在这数十道身影背后,在大法师与几只先天神魔激战之地侧旁,那将玄都城完全覆盖起来、巨大到无法窥见其形貌的巨兽虚影。 鲲鹏现身! 暗中躲藏的道门高手,有几位差些忍不住就要出手,还好被身旁仙人摁住。 然而,就在这一息之间,就在这一瞬之间! 玄都城中局势万变,李长寿的心念也在万变。 不对,不对劲! 李长寿心神突然一震,那根紧绷的心弦几乎被扯断。 鸿蒙紫气已来,追着鸿蒙紫气的赵公明、金灵圣母、无当圣母为何还未从旋涡中出来? 若有异样,赵公明自会捏碎玉符示警,且他们三者联手,便是遭遇圣人阻拦,也能放出求援消息才对。 电光火石间,李长寿心底划过了无数念头。 也就在这一瞬,那道鸿蒙紫气仿佛有灵,似是觉得前路被完全封死,突然掉头朝着侧后方急退! 那数十名洪荒高手差点被晃断了老腰,即将爆发的冲突也被暂时压了下去,一鼓作气追向鸿蒙紫气。 大战,在有人接近鸿蒙紫气的一瞬才会彻底爆发; 能在洪荒中活到今日,自都非痴傻之人,面对着天地间有可能是最后的成圣机缘,各自都有了搏命的打算! 孔宣身形于众高手侧旁疾飞,做出一副也想争夺这道鸿蒙紫气的架势,实际上只是在边缘游走,掌控局势。 大法师掌托太极图,已在与数名先天神魔激战,实际上是故意脱离玄都城斗法,并在关键时刻以太极图封鲲鹏的路。 那几头先天神魔也是委屈; 它们是混沌海生灵,用不到鸿蒙紫气,今日不过是被鲲鹏驱策过来吸引炼气士目光,没想到直接引来玄都大法师一顿暴打。 此刻退又退不得,退了又会被吞了…… 因玄都城中数十名大能同时显露自身大道,众域外天魔完全无法靠近; 只是道则冲撞、动荡、挤压所产生的余波,就能将这些域外天魔完全震碎。 但就是数十位这般层次的高手,去追逐那颗金色光球,犹自追赶不上…… ‘这怎么回事?’ 李长寿道心不断震颤,空明道心掀起了阵阵风浪,化作的顽石也在不断轻颤。 这不对,几位人皇道境再高,也做不出这般能戏耍众大能的鸿蒙紫气。 自己的计划中这一块,是由赵大爷的定海神珠负责暂时镇压…… 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布局二十年,想要将鲲鹏身上不可控的因素抹去,到此时每个环节都圆满完成,只差最后的一幕,只待鲲鹏出手,玄都城就可开启重重大阵,各路埋伏的高手一拥而上,又有通天教主在后面把关兜底…… 零点二,真的发生了? 那鸿蒙紫气…… 李长寿‘抬头’看去,却见那颗金色光球轻轻一闪,毫无痕迹地穿透此地乾坤,自十数张大手之中惬意地闪出,出现在了数百丈外。 假如,这东西不是自己造的赝品; 假如,这是真的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 能放出它的人,只有道祖或是天道! 不,不对,只有道祖。 第八道鸿蒙紫气当年乃道祖所分,如果真的存在第九缕鸿蒙紫气,那定然是在道祖掌心。 道祖为何如此做? 觉得假的鸿蒙紫气骗不过鲲鹏,又或是有其他算计? 李长寿心底泛起一束束流光,那是他在这二十年间思考的各种可能,一只只选项串联起来,正向推演、逆向追溯! 莫非,道祖已知晓,自己察觉到了天道的异常? 黑暗之中,李长寿左手挥过,那无数流光瞬间消失不见,他将自己的抓鲲鹏计划全盘忽略,心底浮现出了两个单独的选项。 其一,这鸿蒙紫气是道祖用来算计洪荒众高手,吸引躲藏在混沌海中的妖魔现身,一举将其歼灭。 其二,这鸿蒙紫气是专门为寻他而来,趁这次机会,让他握住成圣之机。 若是前者,与自己算计鲲鹏的计划并不冲突; 若是后者…… 自己接还是不接,这鸿蒙紫气拿还是不拿? 李长寿‘眯眼’注视着那不断闪烁的金色光球,它的影迹印在李长寿心底,是那般玄妙。 黑暗中,仿佛出现了那位坐姿的魁梧老道,双眼微微睁开,用平和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等待着他做出选择。 李长寿没有任何自负,也没有任何托大。 但这颗被众大能争夺的金色光球,假如真的是来寻他的,他并不想接。 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虽是成圣之机,却只能让斩却三尸的准圣成就半圣之位; 代价,是被这一缕鸿蒙紫气,锁死在天地间! 道境无法再向前半步,自身受制于天道,成为天道一颗‘小’基石! 若今日出现的是,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第九道鸿蒙紫气,且是道祖有意给自己,李长寿断然不会犹豫。 可这不是。 这只是完整鸿蒙紫气的九分之一,却有着和完整鸿蒙紫气同样的‘副作用’。 最高半圣,何谈超脱? 最麻烦的是,如果鸿钧道祖赐下这一缕鸿蒙紫气,自己不去接,岂不是说明了自己心底有鬼,对天道有所防备?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假若第二个假设成立,自己绝不能接! 且要在最短时间内想出两全之法,找出最稳的路,度过这次危机! 这次,未尝不是鸿钧道祖对自己的试探…… 自己从师父死后就开始的那场算计,莫非都在道祖眼中? 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这般最坏的情形,又该如何破局? 封神在即,自己在洪荒这泥潭中脱身的曙光,已出现在前路…… “长庚!长庚!” 突听身旁顽石传声呼喊:“这是真的鸿蒙紫气!道祖放出了第九缕鸿蒙紫气!这东西真的存在!” 李长寿心底暗叹,玉帝开口提醒,自己已是没了任何拖延的空间。 道祖在看着。 谋算这么多年、布局这么多次,自己竟然也有要走一步看一步的时候。 他也有今天。 那来吧。 李长寿豁然起身,变形术、障眼法、归元术瞬间消散,白发白眉站在玄都城角落,身上道袍微微晃动,长发被玄都城的狂风吹乱。 一抹水蓝色光芒,硬生生挤进了此地数十条大道之中! 均衡大道! 就在同一瞬,那不断躲避其他大能追赶的金色光球剧烈震颤,朝李长寿飞射而来!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李长寿道心一阵抽搐。 自己比起道祖,还真是太嫩了些。 这才是手段,这才是计谋! 一缕鸿蒙紫气,以真乱假,让自己站在众大能对立面,与天道深度绑定,锁死他这个如今天地间最大的变数! 果然,那些所谓对外乡人一视同仁,生灵都是大道与真灵震颤的造化…… 说的漂亮! 唉,这个浪前辈,还真是害惨了他。 李长寿心底念头虽繁杂,但此时表情却是从震惊迅速转变成激动,失声喊道: “这是真的鸿蒙紫气?!” 话音未落,身形立刻朝鸿蒙紫气飞去。 孔宣当即在侧旁提醒:“长庚当心!” 五色神光立刻卷向李长寿身周,却是做防护之用。 但五色神光刚绽放,已是有十数道流光砸向李长寿身形,其内有兵刃、有法宝、有神通,更有元神之力凝成的虚影。 八九玄功! 李长寿低喝一声,浑身道袍鼓起,身周涌出道道金光,直接硬抗这些攻势,身形被打的倒飞了出去。 他暗中借势后退,自身更是如山岳坚石般毫发无伤;头顶冒出狼烟一般的血气,体内传来阵阵风雷声。 那颗金球突然一闪,继续追向李长寿的身影。 众大能此刻双目瞪圆,一个个目中满是不甘。 他们拼死拼活要去争夺的宝物,竟主动飞向那个后起之辈! 公理何在? 一瞬间,他们纷纷出手,道道流光轰向李长寿的身形,李长寿召出玄黄塔顶在头顶,心底却对塔爷急急呼喊。 放水! 快放水! 塔爷虽不明所以,但立刻听命行事,于李长寿心底发出一阵舒服的哼唱,又在那狂风骤雨的攻势中,带着李长寿不断后退。 李长寿身形倒飞,心底连续划过数道灵光,紧绷的心弦弹出了一曲将军令。 有了! 鲲鹏! 李长寿仙识全力搜寻,捕捉到了鲲鹏在混沌海中极速飞窜的虚影! 李长寿心底,一条有些大胆的计策,已然成型。 他这次,确实不得不冒险了,把握真的只有八成左右,但若是能成,自己未尝不能一石数鸟! 头顶玄黄塔再次被轰飞,李长寿抬手对准那颗金球,还未用出什么神通,乾坤突然出现层层褶皱,将他与鸿蒙紫气完全隔绝。 李长寿豁然扭头,‘怒视’那些阻碍自己得到鸿蒙紫气的洪荒大能,嘴角沁出一缕鲜血。 当真有几名老道面露迟疑之色。 李长寿倒飞中低喝一声: “几位师兄还请助我得紫气!鲲鹏之事暂且后说!此物入手,必有重谢! 还请以自保为上!干扰各位道友为主!” 玄都城中瞬间多了六道气息,阐教玉鼎真人、太乙真人、黄龙真人,截教龟灵圣母、余元,人教坐骑白泽,在六个方位同时现身! 他们齐齐出手,各显神通,奋力牵扯那些洪荒大能。 孔宣此时也已明了事情有变,那鸿蒙紫气似是真的紫气,且一心要找李长寿。 她毫无犹豫,五色神光爆发开来,转眼封禁一名大能,刷落两名大神通者手中法宝。 李长寿压力骤减,玄都城中瞬间掀起无边风浪,各色光柱几乎穿透混沌海,整个洪荒天地都能感受到此地大道的震颤。 但依然有十数名洪荒高手紧追鸿蒙紫气,逼迫李长寿无法与紫气汇合。 玄都城角落,荃峒长身而起,身着战甲、手握神剑,大喝一声: “各位可是要与我天庭为敌!” 天威乍现,镇压八荒! 正此时,玄都城出入口的旋涡中,一束金光飞窜而出…… 假鸿蒙紫气,此刻刚刚到来! 城中众道者也是一懵,有大能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骂道:“天庭做局杀鲲鹏,将我等也引来了!” “这真的紫气是从哪来的?” “这紫气贫道得定了!天道圣人,不死不灭!” 局势越发紧张,众大能不再留手,李长寿成为众矢之的! 虽外有玄黄塔、内有八九玄功,李长寿只是气血震颤、负了轻伤,但被打得不断倒飞,也是无比狼狈。 不只是倒飞,各位洪荒高手还用各种手段,试图阻断李长寿与鸿蒙紫气的关联。 他们封锁乾坤、扭曲虚空,甚至不惜去打飞那颗光球。 李长寿面露急色,仙识捕捉到那道黑影已悄然摸到了城边,即将暴起发难…… 时机来了! 李长寿双手飞速结印,双目绽放青蓝光芒,口中一声大喝: “五行归阴阳! 乾坤吾执掌! 急急如律令!” 玄都城各处,五行之力骤然爆涌,方圆千里乾坤突然凝滞! 为鲲鹏准备的五行阴阳大阵,以及其他十数座辅阵,被李长寿提前引动! 效果也是颇为不凡。 众大能身形同时一矮,被大阵镇压须臾,打向李长寿的攻势完全消失。 李长寿目中带着光亮,满是喜色,张手就要去抓向对自己疾飞而来的光球。 玄都城出入口的旋涡中,三道流光飞射而出,自是赵公明、金灵、无当追来。 突然间,赵公明心底感受到了一缕神念传声,抬头看去,不由瞳孔一缩。 嗯—— 随着一声仿佛自混沌海最深处涌来的低沉鸣叫声,这个瞬息被无限拉长…… 赵公明看到: 玄都城城头,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混沌海仿佛灰暗的天空,李长寿头顶玄黄塔、左手张开抓向前方闪耀的金色光球…… 第二颗金色光球正在朝混沌海疾飞…… 五行之力爆涌,尚无鲲鹏之影,但他们布置多年的阵法已然用上…… 就在李长寿身后,一道天幕般的黑影诡异现身,庞大无比的身躯此刻只显露出了一颗巨大的漆黑头颅,张开了深渊巨嘴! 明明那般巨大,但速度又是如此迅疾。 妖师鲲鹏! 李长寿瞳孔猛缩,猛然扭头,左手距离那颗金球只剩三丈。 但! 深渊扑面而来,要将李长寿与那颗金球直接吞没! 比起那张巨口,李长寿的身躯渺小如尘埃,此刻乾坤乱如麻,便是他最强的遁法也已无法闪躲。 他猛然转身,将鸿蒙紫气晾在一旁,右手握住戮神枪,身周涌出水蓝色火焰,破烂道袍被浑身肌肉直接撑破,银白长发竟如此扎眼! 天庭文臣李长庚! 举枪前跃,无死无生! 巨嘴瞬间合并,发出一声只属于混沌海的‘鲸吼’,将玄都城直接啃掉了小半! “孽畜敢尔!” 忽觉大道震动,混沌海边缘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 为何会模糊?却是这道身影挪来的太过迅疾,道则无所显。 他手持青萍剑就要向下斩去,但面前突然金光大作,一道身影自虚空迈步而出,似乎等待多时,又像是恰好赶来。 丈六金身,西方准提! “道友何往!” “滚!” 通天教主背后现出四把仙剑,手中青萍剑剑鞘更是直接飞入混沌海,五把仙剑齐齐铮鸣! 准提眉头紧皱,刚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 通天教主面容无比冷峻,大袖一挥,绝仙剑、戮仙剑、诛仙剑、陷仙剑齐齐闪烁光亮,准提的丈六金身诡异消失不见。 一张古朴的阵图浮现在通天教主身下,自是诛仙剑阵图。 但通天教主刚要向下截杀已开始掉头的鲲鹏,前方神光闪烁,那接引道人盘坐在云端,挡在了他前路。 “道友可否将贫道师弟还来?” 通天教主气极反笑:“你们就是想让长庚死?真就觉得我大师兄好脾性?” 接引道人眉头一皱,反问道:“道友你在说什么?贫道对此却是不太知晓,可否将我师弟还来?” “要打就打,少说废话!不然今日贫道就斩了第六圣!” 通天教主手中青萍剑突然化作一缕缕流光消散,身周诛仙四剑竖直悬浮、脚下阵图不断轻颤,似是其内某圣在不断挣扎。 接引嘴角露出淡淡苦笑,背后浮现出接引神幢; 通天教主嘴角露出几分冷笑,却已不是那么着急。 两尊圣人身影唰的一声消失不见,混沌海突然震颤,洪荒天地各处霞光阵阵,两条无比凶猛的大道在正面碰撞。 再看玄都城。 道道流光扑向鲲鹏,各路高手手段齐出,但依然阻拦不了鲲鹏后退之势。 电光火石间,一记青色神雷划开重重混沌气息,砸在鲲鹏脊背上,溅起了一只只血箭。 那竟是青萍剑剑鞘,齐根没入鲲鹏体内,散出一道道如蛛网的青光,将鲲鹏死死困缚。 与此同时,此前消失在通天教主手中的青萍剑,化作另一道青色闪电,落在了疯狂扑向玄都城的一抹白影手中…… 云霄右手握紧青萍剑,剑光倒映中,那张清美的面容只有冰冷,美目中却有着无法压抑的怒火。 鲲鹏…… 鲲鹏! 咻—— 剑鞘为引,长剑前行,她向前的遁速猛增六成! 与此同时! 太极图横过混沌海,朝鲲鹏镇压而去,大法师长发飘舞,目中罕见露出凶光。 五色神光凝成五彩神凤,转眼化作百里大小,对鲲鹏当头撞下! 镇元大仙袖袍大涨,其中飞出道道锁链,顷刻间将鲲鹏头部包裹,这老道目中满是恨意。 “长庚!” 赵公明瞠目怒吼,立刻就要前飞围攻鲲鹏,但心底刚刚接到的神念突然散开,化作了李长寿的嗓音: 【老哥,我没事,都在我算计中,出现了此前未曾设想到的变化,只能及时应变。 劝住云霄和我师兄,莫让他们受伤,也莫要将这般消息告诉旁人。】 “这……” 赵公明抬头看了眼那持剑杀向鲲鹏的仙子,感受着自己妹妹从没有过的愤怒,察觉到了这位自远古至今与自己兄妹相称的仙子,竟有着如此浓烈的杀意,喉结颤了又颤。 这、这他怎么敢劝? 第五百八十九章 仙子凡心 李长寿被吞,通天教主现身救援却被西方教二圣所阻,暗中丢出了青萍剑,并以剑鞘锁死鲲鹏。 这把截教镇教宝剑,却落去了云霄手中。 看那云霄。 白裙不飘、长发不舞,俏脸无怒、目光冷冽,身形持剑下坠。 于混沌海边缘留下道道残影,在那鸿蒙巨兽脖颈正上方带出数十道气旋! 青萍剑荡起千丈寒光,将那鲲鹏庞然身躯砸得向下一沉,寒光破开厚皮,溅出漫天血幕! 剑光闪,幕布一般的血浪被从中斩断,云霄仙子身形横飞,手中青萍剑极快泼洒,甩下道道剑影,在鲲鹏脖颈打出道道如深谷般的血痕! 疾! 云霄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愤怒,但当她看到李长寿即将夺到鸿蒙紫气,却被鲲鹏一口吞没…… 芳心失了分寸,仙魂犯了杀劫。 【‘前辈,我这海神庙如何?’ 还记得那南海之滨安静夜晚,扮作老相的纸道人就这么含笑说着,嗓音有种故意伪装出的苍老,却不敢抬头直视。】 云霄轻抿着嘴唇,目中神光有一瞬恍惚,随之便恢复那般坚定。 满是杀意的坚定! 青萍剑左右翻转,混元金斗相伴身侧,三千青丝染了血痕! “嗯嗡——” 鸿蒙巨兽低头发出一声略带凄惨的呼喊,浩瀚法力喷涌,将束缚它头部的乾坤锁链直接绷断。 一股股黑气自它浑身各处涌出,转眼就将玄都城外的虚空填满,侵染了混沌海边缘。 剑光疾闪,青萍剑搅起无边黑气,那持剑的白衣仙子身影不停,道道剑痕在身周凝成,而后下沉印入鲲鹏的厚皮。 她已将鲲鹏脖颈打得血肉模糊! 正此时! 鲲鹏背部白光闪耀,黑白交错的阴阳二气凝成无数黑白流星,随大法师袖袍挥舞,悍然砸落! 五色神光凝成的神凤反复冲撞,轰的鲲鹏身躯左右摇晃,孔宣身影汇入神凤中,神凤展翅高啼,身躯猛增数倍! 一抹金光掠过那群此刻哑火的大能头顶,金灵圣母口中骂道: “混账!把长庚吐出来!” 金灵圣母旋即化出六臂法身,金光疾闪,直刺鲲鹏紧闭的双目,又于鲲鹏眼皮划过,犁出一条深深的伤痕! 龙虎如意化出苍龙白虎四象神兽之虚影,狠狠砸在鲲鹏额头,打得鲲鹏不断低吼。 鲲鹏奋力挣扎,身躯朝混沌海‘缓慢’退去。 “定!” 忽闻一声大喝,赵公明身形出现在鲲鹏正前,二十四颗大星闪耀,海浪呼啸之声响彻玄都城内外,鲲鹏身形再次被阻! 几道流光飞闪! 无当圣母、龟灵圣母出现在鲲鹏头部左右,前者手中放出一张宝图,图内显化出万千凶兽,对鲲鹏身躯撕咬。 后者口中吹奏玉笛,一层层玄妙波痕扩散开来,似乎在搜寻鲲鹏的元神之所在。 水蓝光芒中,白泽身影出现在赵公明背后,化作瑞兽之形,额头三只彩羽绽出七彩光华。 只有白泽未用攻伐神通,而是在感应李长寿的吉凶。 又有数道身影自侧后方而来。 手持神火罩的太乙真人放出九道火龙,皱眉注视着鲲鹏那不断颤抖的可怖身躯。 太乙无奈发现,自己的仙识竟然无法观察鲲鹏的整个形貌,只能在心底搜罗一些,可以刺激到鲲鹏的话语。 反观玉鼎真人,此刻显露出了此前从未展露过的道韵,竟让白泽与太乙都感觉到了淡淡威压。 一口玉色宝鼎悬浮于玉鼎头顶,宝鼎飞速旋转,玉鼎双手掐印,口中轻喝: “洪荒宇宙,千变万化! 唯心所显,不外如是!” 玉鼎真人背后,先是如神鸟展翼般,撑开一张浅蓝色光幕,万千仙剑自光幕中凝成、前冲,随后化作一条剑河,对鲲鹏下巴位置猛烈轰击。 与此同时,鲲鹏尾部突遭猛击! 混沌海中出现一口大洞,十余身影自其内飞出。 多宝道人瞪着鲲鹏这如昆仑山般雄伟的庞大身躯,一咬牙,袖中洒出道道流光,自身大道席卷开来,将此地无序的混沌暂时驱逐。 少顷,混沌海中爆出一连串灵光! 又有太古蛟龙向前撕咬,六道雷龙纠缠飞袭,数把巨剑肆意挥砍! 鲲鹏的身躯不断颤抖,凭借那浩瀚如四海之水的法力,竟硬抗下了所有攻势! 不止如此,他竟还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挣开,身形再次朝着混沌海‘缓慢’退却。 道门众仙各自打出真火,法力汇于法宝,凝成神通,对着鲲鹏狂轰滥炸。 云霄剑光更疾,混元金斗打出道道金芒,她似是要将鲲鹏从脖颈处劈开,救出被吞的身影…… 玄都城上空,此前争夺鸿蒙紫气的那数十名高手,此时半数已趁乱退走,隐入混沌海中。 剩下的半数,都是可光明正大在洪荒行走,没有什么罪孽罪名的修行之士。 但除却五庄观‘地仙之祖’镇元子,试图以乾坤道则镇压鲲鹏,其他人都只是皱眉注视着这一幕。 他们,见证了什么? 近二十位道门高手围杀鲲鹏! 此时最吸引他们注意的,也是对鲲鹏杀伤最强的仙人,自是那身形不断闪烁的云霄。 其次是太极图、而后便是定海神珠…… “那李长庚会不会就这么被鲲鹏灭了?” “当太清圣人的玄黄塔无用吗? 反倒是鲲鹏应该是内外交困,吞进去容易,吐出来难。 他的极速再强,怕也难施展了。” “道门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有些蹊跷,一真一假两道鸿蒙紫气……这里面,怕是有什么名堂。” “都与你我无关,鸿蒙紫气也不必多想了,各自回吧,在此地等着稍后被道门弟子清算吗?” 几声提醒,这群洪荒高手各自点头,又注视了一阵鲲鹏周遭的各类奇景,方才退走大半。 少数留下来的几位,要么是跟此地的道门高手有交情,要么是跟鲲鹏有旧怨,投身到了围杀鲲鹏的行列。 只是。 鲲鹏之大,一国装不下。 这鲲鹏积累无数岁月的雄浑法力,这无比庞大又无比坚固的身躯,虽已遍体鳞伤,却依然在朝混沌海滑动。 如此多高手,如此多宝物,似乎都难以留下他。 “老师!” 玄都城中又传出一声怒吼,城中掠出一道金线,狠狠砸在鲲鹏面庞正中。 金鹏,杀至。 …… 黑暗,宛若处于绝对虚空中的黑暗。 ‘这鲲鹏敢吞自己,果然是有后手。’ 李长寿打量着各处,那一缕鸿蒙紫气也被鲲鹏挪走。 李长寿表面有些焦急,心底倒是安静了下来,开始思索下一步计划。 他能感受到,这黑暗周遭有无尽的灵力涌动,一条条大道正在轰击鲲鹏的道。 鲲鹏的道为何? 极大、极速、极恶,是为‘极’之道。 想要撼动鲲鹏的根本,除却有能压倒鲲鹏的力量外,别无他法。 自己此时似乎是在鲲鹏体内的表层,稍后鲲鹏定会想办法将自己‘排出去’,再付出一部分代价遁走。 那自然不行。 鲲鹏今日必须出事,最好是融合了那一缕鸿蒙紫气后,与那一缕鸿蒙紫气,一同毁于天道无法掌管之地。 世上万物都存在某种均衡。 道祖于世间无敌,但却不能如六圣一般随意离开洪荒天地。 借鲲鹏之手,于混沌海中毁了第九缕鸿蒙紫气,已是李长寿能想出的最稳妥之法。 自己只要表露出深深的遗憾与自责,自领责罚,闭门思过个五六百年,此事自可圆回去。 道祖为何会在此时出手? 按理说,封神大劫还未正式开启,自己还有价值,甚至西游劫难,他也能替天道安排好,没道理非要现在困缚自己…… 当自己作为天地间的变数被束缚,必会引发大道反震,催生出新的变数。 一个能通过间接手段利用的变数,总比一个有可能随时失控的变数,对天道和道祖更有利。 ‘道祖这波,应该是在试探自己对天道的态度,杜绝二浪产生。’ 想必,当年为了镇死浪前辈,天道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左手握紧戮神枪,李长寿双眼禁闭。 空明道心重启,进入贤者时刻; 李长寿右手并起剑指,抬手点在自己额头,额头立刻浮现出一抹浅绿色的亮光。 底牌:借天眼! 浅绿色光芒自黑暗中席卷而过,此地、甚至方圆数百里的构造,尽数出现在李长寿心底。 若将鲲鹏比作一片大地,血肉就是厚厚的岩层,脉络就如井然有序的地脉。 李长寿身影一闪,冲到了此地黑暗的边界,道道漆黑的锁链对他袭来,前方那一层层翻涌的黑气,凝成了数十只凶兽的虚影! “乾坤无量,破!” 一声轻喝,李长寿身周响起阵阵诵经声,数十只凶兽接连炸碎。 头顶玄黄塔撒落道道玄黄气息,将那些卷来的锁链不断崩碎。 李长寿立刻感觉到此地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排斥力,似是要将他从这里‘挤’出去。 一张火红幡旗自李长寿背后浮现,周遭的力道瞬间消散,一缕缕宛若剧毒的气息在李长寿身周化归无形…… 天地玄黄玲珑宝塔; 离地焰光旗。 就在这简单片刻,鲲鹏用了十多种手段要镇压李长寿,但都被这两件宝物挡了下来。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鲲鹏当时一发狠,为了抢夺鸿蒙紫气,将李长寿也一口吞了。 李长寿自是不会放过这般绝佳的机会。 小戮神枪轻颤,李长寿点出一缕寒芒,前方黑气直接炸碎,露出了一片片鲜红血肉。 ‘小徒弟,弄点仙力护住咱本体!这鲲鹏的血脏得很!’ 塔爷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响起,李长寿赶紧动手,为玄黄塔套上两层仙衣。 他此时应该是在鲲鹏体内较为表层的位置…… 戮神枪搅动,自鲲鹏那比金刚还要结实的血肉中破开一条血路,凭自身感觉不断找寻。 一股股法力如潮水般涌来,试图阻碍李长寿行动; 一道道类似于域外天魔的黑气袭来,试图侵扰李长寿元神。 李长寿不动如山,见招拆招,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终于,他寻到了一处狂涌的河流,那似是鲲鹏体内的一条血管,包裹着浓郁之际的法力。 李长寿手中小戮神枪一震,直接凿穿面前血壁,身形化作一缕流光遁入其中。 水遁,逆流而上! 目标:鲲鹏心脉! 或许是因李长寿这一招太狠,此时的鲲鹏开始剧烈挣扎,浑身又涌出漫天黑气。 玄都城侧旁又有近乎无穷的域外天魔涌来,掩护鲲鹏后退。 外局势变得更为混乱,混沌海深处的大道对撞也愈演愈烈。 李长寿此时被‘困’在鲲鹏体内,对此倒是无从感知,但他很快也遇到了难以轻松跨越的阻碍。 在鲲鹏血管遁的正起劲,前方豁然开朗,李长寿立刻停下,甚至还朝着后面退了数百丈,谨慎地打量着前方布局。 那波涛汹涌的血河,在前方汇入了一片湖泊。 这里并非鲲鹏的心脉,或者说,鲲鹏这么大的身躯,很可能并不只有一个心脏,应是有一只‘主泵’、无数‘小泵’。 此地明显是一处为血脉‘增压’之地。 一座金光闪闪的大殿飘在这湖泊之上,其内散发着强烈的威压。 塔爷的提醒也在李长寿心底响起: “当心,可能是鲲鹏的元神。” 李长寿眉角一挑,倒是与他此前预料相差不多,在鲲鹏体内,能阻碍自己去砍他心脉的,也只有元神了。 当下,李长寿不慌不忙,袖中飞出一只只瓷瓶,在前方接连炸碎,洒出一蓬蓬各色毒粉。 吕岳出品,必是老毒; 血脉直达,完全吸收。 那鲜红的血河,瞬间就变成了墨色,一股股强烈的大道之毒,朝四面八方的血肉挥散而去。 “李长庚你够了!” 那金殿中传出一声怒吼,有个低矮的身影冲出,对着李长寿破口大骂: “贫道敬你是那个禁忌的同乡,好言相请你不理睬,竟还设下这般毒计套贫道! 你当真以为贫道不敢杀你? 这里已是混沌海!待贫道挣脱你那些师兄师姐的纠缠,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啪、啪、啪…… 李长寿身形自那浓墨一般的血河上飘来,头顶玄黄塔,背靠离地焰光旗,夹着戮神枪,轻轻鼓掌。 “这就是妖师的威胁吗?怕了怕了。” 鲲鹏元神嘴角微微颤抖,似是在压制怒火,低声道:“李长庚,你我本该是盟友。 你不想知道,那个禁忌是如何死的吗? 你不想知道,那本年记后面的内容吗? 你难道也不想知道,这天地唯一超脱的办法吗?” “不想。” “你!” 李长寿缓缓呼了口气,躲在玄黄气息后,注视着鲲鹏那暴怒的面容,却捕捉到了鲲鹏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这鲲鹏,明显是在拖时间。 “你在外面应当不好受吧。” 鲲鹏露出几分傲然:“凭他们? 通天教主已被想杀你的西方教二圣阻住,只要太清圣人不出手,谁都拦不住贫道。” 李长寿缓声道:“你也不知那禁忌之名,对吗?” 鲲鹏话语一塞。 李长寿长枪挽了个枪花,一步步逼近鲲鹏元神所在金殿,淡然说着: “那位前辈怎么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于与道祖意见相左,死于与道祖的意识形态之争。 道祖付出代价与天道捆绑,对外言说是为补全天道,实际上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 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了那位前辈,抹掉了那位前辈存在过的痕迹,连你也在被影响之列,说明是动用了与洪荒生灵有关的大道。 但你又记得这些事,很明显,是那位前辈在你身上留下了后手。 你受制于那位前辈,要将一些东西交给我,对吗?” 鲲鹏目中闪过难以掩饰的震惊,冷笑道:“不愧是那家伙的同乡,你比他还要麻烦。 你莫非真不想要吗,他留给你的东西。” “那不重要,”李长寿脚下不停,淡然道,“我有自己的路要走,他已经证明了他的路是错的,我何必重蹈覆辙? 现在,杀了你比较重要。” “哈哈哈!” 鲲鹏大笑几声:“杀我?就凭你!” “就凭我,”李长寿身周似有一缕雾气消散,气息徒然拔高,身形似乎都变得更为伟岸。 【底牌:龟息平气诀·金仙进阶版。】 修为,大罗金仙,二转! 李长寿身侧,一只大葫芦缓缓浮现,大葫芦上方的云雾凝出一副眉眼,死死盯着鲲鹏元神。 鲲鹏皱眉喝问:“斩仙飞刀为何在你手中?” 呼! 小戮神枪冒出一缕缕水蓝色火光,李长寿提枪斜指鲲鹏元神,双目化作冰蓝色,不再对话。 鲲鹏面色陡然凝重,抬手虚握,两把长刀在他元神掌中凝成。 毫无征兆,李长寿一声大喝:“请宝贝转身!” 斩仙飞刀喷出一抹白光,朝鲲鹏元神急斩而去! 李长寿自不信鲲鹏元神能这么简单就解决,身形飞扑而上,玄黄塔与离地焰光旗光芒大作,小戮神枪直取鲲鹏元神首级。 其他先不管,将鲲鹏元神打个重伤才是当务之急。 局势失控的滋味,对李长寿而言,确实不太好受。 如李长寿所料,鲲鹏元神被一股黑芒包裹,竟硬生生挡下了斩仙飞刀一击,只是稍微踉跄几步。 李长寿凶猛扑来,以八九玄功、外加两件防御至宝托底,凭小戮神枪之锋锐,几乎只是瞬间,就将鲲鹏元神全面压制…… 激战,自内而起。 鲲鹏内外交迫,已是感受到了殒命的危机,身周再次涌出无边黑气。 不仅如此,天魔尊者于混沌海现身,无数域外天魔如海啸般冲来,它们小半直接冲向洪荒天地出入口,行围魏救赵之事。 鲲鹏那庞大的身躯已伤痕累累,但道门众高手面色却越发冷峻。 他们,尚未伤到这鲲鹏的筋骨! 鲲鹏脖颈处,金光摇曳、剑影如龙。 云霄仙子白衣如雪,手持青萍剑舞动乾坤,鲲鹏脖颈已被她削平了小半。 那剑意不减锋锐,那倩影杀机凛冽。 【‘此物放你这,我最安心;它们也分阴阳,最是应景。’ 桃花林中,他嘴边带着温和的微笑,将一枚铜钱摁在自己掌心,目中那几分至今不解的笑意,总归是那么温暖。】 “莫要让鲲鹏逃了!我去拦住那几头先天神魔!” 玄都师兄的传声,扰乱了云霄的思绪。 她手中动作略微一顿,混元金斗撑开一道金色光幕,将席卷而来的域外天魔悉数融化。 云霄仙识扫过,见大法师冲入天魔之影中,见太极图封于玄都城中心; 见诸多同门各施神通围杀鲲鹏,但鲲鹏这无比庞大的身躯,已完全没入了混沌气息中,其内法力源源不断…… 似是要脱离重围。 云霄深深吸了口气,肌肤包裹了一层浅浅的云雾,光洁的额头现出一点朱红,瞳孔映出七彩光斑。 【把他还给我。】 嗡—— 青萍剑不断颤鸣,云霄云鬓破开,青丝漫舞,身形化作浅白流星极速砸落! 剑啸声,道则震鸣; 白光闪,那道白线几乎在瞬间穿透鲲鹏极厚的身躯,打得鲲鹏颤了三颤,背部溅起道道血泉。 赵公明见状一声怒喝:“灭了这鲲鹏!”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回溯而来,嵌入赵公明手中金鞭。 那金鞭转眼化作万丈长短,携带二十四大千世界之重,对鲲鹏当头砸落! 鲲鹏几乎破烂的眼皮突然睁开,带着层层划痕的眼眸满是凶恶! 大道震颤、身躯狂抖,那低沉有力的呼喊声,能将普通金仙的元神震碎! 但下一瞬,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幕突然上演…… 鲲鹏无比庞大的身躯竟轰然崩塌! 无边黑气席卷十方,混沌海边缘都被墨色浸染,令众道门高手懵了神! 鲲鹏……自尽了? 正此时! 嗖! 一抹浅蓝色光芒闪过,一头百里长的大鱼突然从黑气中窜出,在混沌海中一个起跃,鱼尾摆动、鱼鳍颤动,速度竟无比迅猛,直接消失在混沌海中。 大鱼! 鲲! 鲲鹏展翅扶摇九重天之前的形态! 损八成法力,换一线生机! 这大鱼于混沌海中畅游无阻,瞬息到达极速,让一众高手阻拦不及。 金鹏鸟立刻就要展翅追上去,但他此时理智尚存,立刻对侧旁呼喊: “快到我背上!” 众道门高手迅速做出反应,全力朝金鹏鸟飞驰。 但,一抹白影突然不顾一切追了出去,手中青萍剑蕴着青光,让她的飞速再增加两截。 那鲲鱼的尾部,青萍剑剑鞘插入大半。 “二妹!长庚他!” “他什么他!你动作能不能快点!长庚师弟要是被鲲鹏消化了,就什么都晚了!” 金灵圣母厉声训斥,赵公明一咬牙、一跺脚,赶忙飞向金鹏背部。 …… 多久了,多久没体会过法力不足的感觉了。 云霄此时道心不稳,无法去计算自己仙力什么时候会耗尽。 任何重宝,除却自身发挥的威力,想要发挥出威能,都需要炼气士的法力支撑。 青萍剑自身的特征便是‘锋锐’,此前的激斗、此时的御剑追赶,耗费的都是她的法力。 云霄虽有混元金斗,但混元金斗分解混沌气息产生灵力的速度,远不如孔宣的五色神光…… 仙识无法在混沌海中扩散太远,所幸此时尚能维持青萍剑与它剑鞘的联系,靠着这牵引之力,与鲲鱼之间的间隔在逐渐缩短。 只需要拦住鲲鱼,金鹏自会带各位同门前来支援。 云霄如此想着,目中神光闪烁,散掉此前加持的神通,将法力尽可能供给青萍剑。 混沌海中没有规则,她无法判断与鲲鱼具体间距,但两者之间越来越近,这是青萍剑给的提醒。 圣人法器,果非轻易可用。 云霄吞服了许多随身携带的丹药,但自身法力依然有些难以接续。 她自是知道,在混沌海中失去法力支撑,是一件极其危险之事。 但她此刻…… 管不了。 管不了自己的道心,管不了自己的冲动,同样管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份杀意,要剥开这大鱼的妖躯。 奋不顾身,自己这算是奋不顾身吗? 云霄自觉道心乱的很,法力不足的情形越发严重,虚弱感诱出了心底的一幅幅画面。 自是都与他有关。 【‘在这般基础上,愿意为对方奋不顾身、不顾因果这便是突破,迈入了姻缘境。’ 他含笑如是说,一本正经分析所谓的道侣境界,说的头头是道。 ‘莫要这般那扭捏……’ 她如是说,当时道心荡起的微微涟漪,此刻依然十分清晰,他枕在自己腿上时的那份亲近,让她至今也回不过神。】 那些画面中,他多是含笑说着,骨子里带着几分从容不迫,不慌不乱。 但他也有极为脆弱的时候。 北洲一战,齐源道长赴死,他躲在自己的混元金斗中养伤,最初半年他一直在昏睡,偶尔醒来几次。 那时,自己体会到了什么是凡人心境,以及后天生灵的情绪。 道心之痛。 云霄至今不知,在混元金斗中,在几件重宝镇压下,与天道隔绝开来的他,到底下了什么决定。 但在他铺开一张空白卷轴前,无意间所说的那两句话,云霄自不会忘却。 ‘往前走应该很危险吧,最稳妥的果然还是站在岸上。 也不知,到了最后,还有谁会陪着我。’ 她当时只是在混元金斗外静静坐着,闭目凝神时,嘴微微张开,又化作少许微笑。 始终还是学不会这般表达,也不必刻意去学着做什么,炼气士追求的是遵本心而行…… 不能乱想,即将追上了。 鲲鱼的背影已在仙识探查边缘。 法力有些供不上,便是稍后截到鲲鹏,也无法阻下它。 云霄秀眉轻皱,元神之力流过全身,化作一缕缕法力。 这般虽会亏损心神,却能让自己不必停下来调息;稍后只需静修些岁月,就可填补此时亏损。 此地并无天魔踪迹,鲲鱼的极速略微弱于鲲鹏全盛时期,但也非谁都能追上。 若无青萍剑相助,自己确实追赶不及。 云霄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借青萍剑之力,加持于金鹏背上。 但她不知怎么,看着鲲鱼逃出重围,那滚滚黑雾中没有李长寿的身影,就忍不住跟了上来。 很近了。 极速前游的鲲鱼已发现了她的踪迹,在奋力摇晃尾鳍。 云霄本以为自己道心能保持心如止水的,但在靠近鲲鱼的一瞬,道心不可抑制的泛起了杀念。 青萍剑震,白影过云。 混沌气息无所阻挡,一剑划破破碎道则! 鲲鱼被云霄冲来的身影撞的身形侧翻,那剑光紧跟着掠起,青萍剑荡开冲冲波痕! 剑光中,云霄踏着绝美的烟尘,留下道道残影,剑走龙蛇、血光乱涌。 鲲鱼怒吼,身周震出强横法力,云霄身影被阻,这鲲鱼却丝毫不恋战,低头猛往混沌海深处钻。 云霄秀眉轻皱,自后急速追赶,但带出的一抹白影,却透出几分柔弱。 元神之力耗损已有些多了。 自己或许该停下,等一等金鹏…… 云霄心底泛起这般念头,可身子已是不受控一般,朝前方急速追去。 青萍剑微微颤动,似乎在抗拒云霄的法力;但云霄秀眉轻皱,目中毫无迟疑,让青萍剑归于稳定。 迅速接近、冲向前,剑走游龙、尽全力挥砍。 鲲鹏故技重施,又是靠浩瀚法力震退云霄; 云霄身影一顿,犹自振作精神,再次袭杀而来。 青萍剑颤鸣中,一缕灵觉在她心底作响: “莫要强撑,玄黄塔自可护他周全。” 云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右手握紧青萍剑,剑尖依然在前指,面色已是无比苍白。 虚弱感侵入骨髓,自远古成道从未有过的疲倦。 追上去,拦下鲲鹏,等后方驰援…… 追上去…… 追! 第四次、第五次……十数次追击。 青萍剑不断颤鸣,不断抗拒,云霄面容越发苍白,丹药散出的灵力,已完全无法填补催动青萍剑所需的窟窿。 鲲鱼背部伤痕累累,那双可怖鱼眼透出的光,却从恼怒、愤怒,渐渐变成绝望、无力。 云霄此刻已无法维持仙识远距探查,并未注意到这般细节。 第十六次追击。 混沌气息已近乎成了阻碍,青萍剑已是最后一次容忍她强行催动,元神之力已近乎耗尽,接下来就要燃烧本源、折损道行了…… 但道心却觉得这没什么。 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恍惚间,又看到了那个刚丢了师父,在混元金斗角落中蜷缩的身影,道心依然会隐隐作痛。 剑光闪,白光留影,云霄第十六次追上鲲鱼,剑锋滑出道道剑痕。 鲲鱼的身躯竟被直接撞飞,双目之中的神光收敛,庞大的身躯在混沌海中横翻。 停了? 云霄身影立刻前行,又在混沌气息的阻拦下,不断轻轻摇晃。 仙识尽力向前扩散,她突然‘看’到鲲鹏脊背上拱起的‘大包’,看到那‘大包’炸碎,一道修长的身影持枪跃出…… 云霄道心轻晃了下,几乎跌倒在混沌海。 青萍剑隔着重重混沌气息发出清越的剑鸣,刚冲出鲲鱼背部,还未来得及收敛嘴角微笑的李长寿闻声转身,笑容顿时僵在嘴边。 “云霄!” … ‘前辈?’ ‘仙子。’ ‘云霄。’ ‘云……’ 云霄心底泛起些许微弱的心念,一幕幕有些模糊的画面迅速划过; 正当疲倦与虚弱感要侵占她元神,让她失去意识前的瞬间,那熟悉的气息,让她道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云霄突然回想起了当初,那个在金斗中低头写写画画,又禁不住喃喃自语的他。 当时的自己并未出声,也没回答。 如今这昏暗无名的混沌海,枕着他绷紧又不敢用力的臂弯,云霄突然想开口,于是最后的力气化作了那声回应。 “我在……” 第五百九十章 鲲鹏心脉,浪之密室! 噹、噹—— 滋、滋—— “李长庚,你有种给我个痛快!” “啊!你杀了我,有本事你杀了我!” “你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啊!” 惨叫声。 并非耳朵听到的惨叫声,而是元神感知到的神念波动。 云霄那薄薄的眼皮轻颤了几下,缓缓睁开,眸中有一瞬的茫然,随之迅速恢复清明,有些机警地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她正在一处华美的宫殿中,宫殿开凿在某处山体内,入目有嶙峋怪石,也有众多珍稀的宝材,更难得的是此地灵气充沛,但外面却是灰蒙蒙的混沌气息。 云霄刚要运转仙力,就捕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仙识也见到了殿门外台阶上的背影,绷紧的心神迅速放松了下来。 心底划过几幕光影,光影定格在李长寿持枪炸开鲲鱼后背、一跃而起。 云霄不由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还未消散的疲倦感,让她略微有些不适。 突然感觉到有衣袍自上身滑落,云霄低头看去,看到的是李长寿的一件道袍。 再看自己,竟也只是穿着内襟,染血的长裙被叠放在枕边。 不知为何,她俏脸泛过少许红晕。 ‘这就是后天生灵的羞涩之意?’ 云霄如此想着,起身将道袍披上,纤指自上而下划过道袍,让它变得修身贴切。 这就是生灵的爱美之心了。 已经没事了。 提起归鞘的青萍剑,云霄缓缓起身,三千青丝如瀑滑落,又禁不住抬手摸了下自己脸颊,仙识在心底呈现出几幅她昏迷后的简单画面…… 她昏迷醒来后已第三次面红。 “轻浮。” 她轻念了声,殿前台阶上的李长寿背影一僵。 也就情不自禁占了点便宜…… 果然是他孟浪了?云霄骨子里很保守? 揭过、揭过,这事不回想就不会有描述,不会有描述就不会遭遇混沌海中路过的诸天最高神兽。 云霄脚尖轻点,自殿内缓缓飘飞而出,长发自行盘起简单的云鬓,因法力空虚更增几分柔弱之意。 她尚未落在殿前,已将此地情形尽收眼底。 这是一处混沌海中的密地,且比前两次遇到的‘鲲鹏洞府’,要宏伟、完备许多。 少说也有数百条大道在此地交错,构造出一处相对稳固的天地。 又有各类阵法分布在各个方位,吸纳混沌气息、分解为五行阴阳灵气,将此地打造为混沌小仙境。 主体是一座黑黝黝的巨石山,其上有灵泉溪流、飞石瀑布,也有密林湖泊、幻境秘阵。 阵法虚幻出的蔚蓝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也并非一动不动; 微风拂过,此地所藏的生机散发而出,让人心旷神怡。 大殿在山体内部,若是爬上此地山顶向外看去,混沌海竟如云海一般,只不过阴沉了些。 这里是鲲鹏的老巢? 云霄走出大殿,不自觉便被视线余光捕捉到的画面吸引,扭头看去,却见鲲鱼庞大的身躯漂浮在圆罩状的战法光壁外,那般宏伟巨大,如山脉。 “感觉怎么样?” 李长寿起身看了过来,含笑问道。 云霄单脚下点、目中带着几分温柔笑意,与他静静对视了一阵,而后错开视线,应一声:“已恢复了。” 李长寿点点头,心底浮现出几个对话选项。 真男人,这时候绝不能用‘抱怨’来表达关心,说什么‘你怎么不跟金鹏一起追上来,自己一个人冒进多危险’这种话? 人仙子拼死拼活追上来,不就是因为心底着急吗? “让你担心了,”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自责,“是我应变太过仓促,没能妥善安排好后面之事。” 云霄轻轻摇头,提着青萍剑飘下,道:“是我有些失了分寸,对你不够信任。” “不说这些了,”李长寿转身看向下两个台阶处。 云霄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条丈长的大鱼被捆绑在小戮神枪上,在一堆三昧真炎上缓缓晃动,大鱼的身体有些虚淡,此时已没了气力呼喊怒骂,只剩不断抽搐。 李长寿眼中带笑,抱起胳膊,长叹一声: “可惜啊,可惜,我出手还是晚了一步,让它的元神强行吸纳了鸿蒙紫气。” 云霄轻轻眨眼,已是想明白其中关键之处,传声问:“你不想要这一缕鸿蒙紫气?” “上限太低,若我此时只是个金仙境炼气士,自是不会犹豫。” 李长寿传声回道:“而且时间点不对。 此时我若直接与天道相融,怕是很多事就要以天道的意志为主,没了斡旋的余地。 莫要对旁人说这个。 此前我在鲲鹏体内,逼迫他元神现身与我大战,又故意留手,逼的他元神强行融了这道鸿蒙紫气。 此事,道祖师祖最多治我办事不力,不会对我直接出手。” 云霄问:“之所以出现变数,是因师祖放出了真正的第九缕鸿蒙紫气?” “嗯,”李长寿面色凝重地点了下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此间事有些复杂,不过你不必担心,道祖老爷犯不着跟我一个小弟子过不去。” “可……” 云霄有些欲言又止,她看着李长寿嘴角露出的淡淡微笑,也露出几分笑意,“你比我擅谋划,听你的便是。” 李长寿笑道:“多谢仙子前辈体谅。” 她秀眉轻皱,想到了心底刚划过的那几幅简单的画面,嗔道: “你便是如此不尊前辈。” 李长寿刚想接几句俏皮话,却见那大鱼凝成一名黑脸老道,面露凶相,同样被绑在小戮神枪上,顶着三昧真炎的炙烤,骂道: “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够了吗?可敢给贫道一个痛快!” “哼!” 李长寿立刻换上了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骂道: “杀了你?便宜了你!贫道还要拿你回去,交给通天师叔处置!” 鲲鹏元神骂道:“不曾想,贫道一世声名赫赫,最后竟败在了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中!” 李长寿抬手摸了摸下巴,此前就已恢复了真容。 开玩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趁云之危,在安放云霄侧躺时顺势偷亲了一下,用伪装那就太不像话了。 文明洪荒,从尊重道侣开始。 李长寿正色道:“贫道修道也已有数百年,何来乳臭未干一说? 鲲鹏你不过是败给了自己的贪婪,当时若不吞我入腹,如何会处处被动?” 鲲鹏面露怒色,并未接话,但面容渐渐有些绝望,最后冷笑了声。 “你比你那同乡人,确实更聪明一些。” 李长寿看了眼云霄,仙子大人却只是面色平静地望着那边的鲲鱼,很聪明的不去多问多管。 但现在,趁着此时远离混沌海,且金鹏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此地方位的机会,李长寿决定,让云霄对自己多一些了解。 虽然有些计划,他不会开放知情权限给任何人,但自己的一些基本状况,以及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形,也要让云霄心里有数才行。 “你说的我这个老乡,跟你很熟吗?” “呵,”鲲鹏冷笑了声,“贫道炼制的旧蜕,也就是那第二元神之法,就是他所赠。” “那,他是谁?” 李长寿皱眉问出这般问题,鲲鹏一怔,目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但每到关键时刻,眼神就会变得无比茫然。 良久,鲲鹏道:“一团迷雾。” “果然,是从道的层面抹掉了他的存在。” 李长寿低喃一声,皱眉思索。 侧旁云霄禁不住问:“你在找上古的某个前辈吗?我或许能知道一些线索,毕竟我也是远古生灵。” 李长寿对云霄眨了下眼,当着鲲鹏的面,将自己所知的浪前辈信息汇总了一下。 姮娥仙子的老师; 盘古开天地的小帮手,但因为与先天神魔大战时被盘古神误伤,沉睡过了一整个远古,第一次醒来造了个第二元神假身份,第二次完全醒来已是在远古末期; 间接导致巫妖大战爆发; 暗中指点过女娲圣人造化人族; 与鸿钧道祖相熟,且相爱相杀; 被天道与道祖联手镇死,抹掉了一切存在痕迹,修改了姮娥等记忆,只留下了唯一知情但绝不会开口的女娲圣人知晓全部之事; 喜欢打牌; 很浪。 云霄:…… 鲲鹏突然道:“我有他许多遗物,若你能放过我,我便将……” “这位前辈的遗物不都是在那里吗?” 李长寿下巴对着鲲鱼的身躯抬了抬,“若我所料不错,在你身躯的要害位置,应该有密室或者宫殿。 你元神中有一道印记,似是被人强加的,若你违背某个诺言,这印记便会直接将你元神覆灭,可对?” 鲲鹏元神的面色无比阴沉。 李长寿观察着鲲鹏的面容,又笑道:“若我所料不错,那密室就在你心脉中,上面有你破不开的禁制,若强行破开,就会与你玉石共焚。” 话语一顿,李长寿见鲲鹏元神目中流露出几分不解,心底顿时明了了些,继续道: “如此看来,这位前辈在冒险强行走最后一步时,已预感到了自己的失败,留下了一些后手。” “你是他转世?” 鲲鹏元神目中迸发出一股股强烈的恨意,“你自始至终都在耍我!?” 但随之,鲲鹏又怔了下,低喃道: “不、不对,道祖和天道绝对不会让他留下任何痕迹,你现在的修为还没被天道禁锢……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天庭文臣,太白金星,太清观前小道童。” 李长寿道袍一摆,鲲鹏元神当即就被小戮神枪拽了起来。 “既然我家仙子已经醒了,在你身上也问不出什么消息了。 走吧,去看看这位前辈,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又为何知道会有我这个后来者。” 云霄听到那‘我家’二字,目光依依没有应话。 鲲鹏却是冷笑一声,闭目等死,一副不愿配合的模样。 但鲲鹏突然感觉到了两道锋锐的目光,睁眼看来,却见李长寿托着斩仙飞刀,葫芦口喷出的云雾中,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鲲鹏。 李长寿淡然道: “不是你喊着让我来混沌海吗?前辈。” 鲲鹏元神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整个元神痴愣了片刻,颓然一叹。 “你们家乡,到底有多险恶,才能催生出你和那家伙这种狠人。” 李长寿:…… 普通蓝星人,中等小水瓶。 …… 带着鲲鹏元神回到鲲鱼体内时,李长寿自是将斩仙飞刀收了起来。 毕竟那大巫羿的精魄已经被唤醒,这些事自己也就只会让云霄知晓,不便让第三人知。 鲲鹏元神? 这般祸害,李长寿自然是在考虑如何保留它极速的前提下,对它元神尝试进行一波清洗、改造、禁制,不能让他有再次开口的机会。 真·法宝人。 虽然李长寿觉得自己这波已经够狠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增长的见闻,让他就恍然感觉,自己只是…… 是个善人。 带着云霄向前,自然就不能沾染血污。 李长寿用仙力撑开一条结界,并让玄黄塔悬浮在他与云霄中间。向前行走时,反复为鲲鹏元神增加禁制。 但凡鲲鹏动用身体内存放的半点法力,小戮神枪就会点出一根根倒刺,让鲲鹏元神重伤昏迷。 身处险地,自是不敢冒进。 李长寿此前猜测的不错,那密室就在鲲鹏的心房之中,潜在了鲲鹏主心脉壁上。 靠近主心脉时,有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可直抵此处。 若将鲲鹏身躯看做死物,前方那镶嵌在暗红色‘岩壁’上的古朴石门,充满了某种历史的沧桑感。 但只要一想到这里是鲲鹏体内…… 李长寿总有一种不适感。 “就是这了。” 鲲鹏元神低沉的提醒,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的石门。 漫长的岁月中,他用尽了办法,想尽了主意,都未能开启这道十丈高的石门,甚至摸不到任何门路。 李长寿袖袍挥舞,将鲲鹏元神彻底封死,与云霄站在这石门前,一阵揣摩。 石门空白无物,中间有一道缝隙,两侧镶嵌在鲲鹏的心脉血肉之中。 仔细感应,这石门与鲲鹏的心房浑然一体,其内有诸多繁复至极的禁制。 李长寿修道日浅,对禁制之道钻研不深,但只是看到这一面光滑的石门,就能直观感受到,缔造此地者,在符法禁制一脉有着极为高深的造诣。 拥有漫长时光,果然就可以为所欲为。 云霄道:“我先试试,你且小心些。” “你法力还未恢复,”李长寿主动向前迈出半步,将云霄挡在身后,对着前方缓缓推出一掌。 轰隆! 石门轻轻一震,鲲鱼庞大的身躯一阵哆嗦。 李长寿看了眼被捆成粽子状的鲲鹏元神,沉吟几声,刚想尝试其他办法,石门上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 随后,光点后出现了一行小字,一行与洪荒天地所用文字截然不同的小字。 ‘Jiancedaorenzuqixi。’ 这是? 有意思,凭借自己当年鏖战四六级的外文水准,竟然认不出这个复杂的单…… 呃,‘检测到人族气息’?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刚想吐槽,那小字闪烁后消失不见,石板上出现了两个光点,而后出现了两行【拼音】。 洪荒的认字识字都是以字为准,拼音这套‘罗马字拼音法式’,并未出现在洪荒。 换而言之,这位浪前辈是有意给自己这个同乡人留下了特殊的口信。 还以为有什么【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这种对暗号。 没想到,一个最基本的拼音,其实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认证方式’。 ‘如果你现在制住了鲲鹏,就点这里。’ ‘如果你现在被鲲鹏制住,就自尽吧。’ 李长寿皱着眉头,用仙力点了下前者所标注的区域,其上浮现出了一行洪荒通用文字。 【同乡认证十二题。 第一题,一加一在什么情况下等于三?】 云霄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李长寿用笃定地口吻道了句: “在算错的情况下等于三。” 【第二题,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 “赤旗的世界。” 【第三题,近代压在人民头顶的三座大山是?】 “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 【第四题,一剪寒梅傲立雪中,请用你最熟悉的音律唱出来。】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嗤!” 云霄在旁忍不住笑出声来,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 他刚才,有跑调? … 一连十二个问题,李长寿接连答了上来,没有多少犹豫,几乎都是上辈子的常识、这辈子不可能有的经历。 而且,这石门在答题过后,也显示出了规则。 十二道问题答对八道,即可开启这道石门。 石门上光点轻轻闪烁,上面浮现出了一行行小字,李长寿仿佛听到了一声长叹。 【你见到了这些文字,也就证明我彻底输了。 行吧,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这个觉悟,跟鸿钧不是我死就是我亡,但有些事不得不去做,人死不过鸟朝天,拼的就是这个尿性。 终究是我的错。 我在天道的推演中,看到了你的到来,老乡。 不用担心,你不是我的转世身,你只是一个被选中的可怜人,我这里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估计鸿钧和天道会把我的一切都抹掉。 这就是我们几个的游戏规则,愿赌服输。 哦,对了,我有个三界第一美人的徒弟,估计你这层次也接触不到,就不给你安排这事了。 还有,我还存了几滴盘古本源精血,不过感觉你这水平也用不上,就不告诉你在哪了。 既然我已经输了,也就不必将这个沉重的任务交在你手上,天地怎么发展不是发展,客观不能以主观意志转移嘛。 到此为止吧,不必追寻下去了,在洪荒好好混混,这里仙子多又漂亮,说话又好听,心思又单纯。 你应该看到了我那个年记吧,后面的那几页是我亲手撕了的,不用多问,问就是中二病犯了。 鸿钧是个不错的老东西,你在他手底下混,别有打破天地均衡的念头,一般不会出事。 吃亏是福,别跟我一样争强好胜。 对了,如果遇到金乌一族的小太子,也就是那个陆压道人,替我关照下。 这道门后面有我给你的一些见面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也就一些先天极品宝材和灵根。 不多,咱万分之一的底蕴。 这艘方舟,本来是我为自己回家准备的,现在也归你了,门里面有个石碑就是使用说明书。 唉,来洪荒这么多年,还是想回家看看。 天地的终点,终归是寂灭。 一个混蛋留】 嗡—— 两扇石门轻轻震颤,伴随着文字的消退缓缓打开,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看着前方那宛若宝库一般的大殿,一时竟有点不想进去。 这是瞧谁不起呢? 盘古精血拿出来,他八九玄功又能迈入一个后土娘娘都看不懂的境界! 那第一美人现在都主动给他斟酒! 还有那个陆…… 呃,这个,莫非…… 这不科学,妖后的本体也是金乌? 李长寿看了眼云霄,发现云霄此刻表情异常精彩,清美的仙子此时也有些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信息轰炸。 稳一手,先放几只纸道人探探险,宝物虽好,命更重要。 此刻李长寿最在意的,反倒是浪前辈最后提到的那两个字眼。 【方舟】。 鲲鹏? 第五百九十一章 这确定不是什么自闭挑战? 纸道人踏入大殿,就仿佛走入了天庭凌霄宝殿附近最大的宝库。 一堆堆李长寿叫得上来名字、叫不上来名字的宝材被随意堆放在各处,几只法阵包裹的药圃中,用芥子乾坤大棚种植办法,种了十多种被封禁的灵根。 四面石壁刻满了繁复的纹路,脚下玉石似乎是用无数岁月培育出的,踩着有一种独特的质感。 李长寿在此地,竟找不到一颗灵石…… 这真是浪前辈当年万分之一的底蕴? 最吸引李长寿目光的,是角落中那一张书橱,书橱中摆着寥寥三四本厚厚的典籍,与自己此前所见到的‘年记’款式差不多。 想来,那才是浪前辈真正的遗物了。 这座大殿本身构造极其简单,像是一个纸盒,周围虽宝光浓郁,但却给人一种压抑之感。 那面被迷雾环绕的石碑,就是此前所说的‘鲲鹏使用说明’? 这…… 还好鲲鹏是雄性,不然浪前辈留下这种字眼,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吊起来批斗的。 殿门,李长寿示意云霄仙子与自己一同后退,顺便又给鲲鹏元神多加了两层禁制。 殿内,纸道人缓步向前,继续走了数十丈,抵达石碑前。 李长寿小心翼翼祭起一股仙力,朝那石碑吹去,那层迷雾悄然消散,露出了方丈高的石碑,以及石碑正面那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 “卧!” 李长寿差点一口老槽喷出来,纸道人愣愣地站在石碑前,本体默默地抬手做了个点烟的手势,有种蹲下来叹气的冲动。 他面前的石碑上…… 上…… 刻满了‘正’字。 浪前辈这都什么恶趣味! “怎么了?” 云霄柔声问,“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此地颇有些诡异,万事小心为上。” “没事,”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我这位同乡的前辈……太爱开玩笑了。” 言罢,他手掌缓缓向前推动,那石碑慢慢旋转,露出了‘背面’真正的碑文。 开口就是一句…… 【看到刚才那些‘正’字第一反应是不是无力吐槽?你果然是贫道同道中人。 莫要误会了,这些‘正’字的意义,是代表我在此地呆了多少个百年,为了改造鲲鹏,付出了多少心血。 下面的内容用只有你我能懂的方法记载,不要外传。】 李长寿纸道人皱眉看去,果然又见拼音,甚至还特地有‘音标’标注。 但这次读出其中的内容,却让李长寿久久不能回神。 从女娲圣人书橱内的存书,再到此地所记载之事,李长寿断定,这个浪前辈应该很喜欢一些武侠故事。 《嫁衣神功》,一种蓝星武侠小说中的内功功法,练功之人在功力高深后会越发痛苦,从而将功力转嫁给旁人舒缓自己的痛苦,重修此功可事半功倍、真正大成,为他人做嫁衣用。 也不知浪前辈当年是如何给鲲鹏洗了脑,让鲲鹏修行了所谓的‘第二元神’之法。 这哪里是什么第二元神? 这是浪前辈版本的《嫁衣神功》! 鲲鹏费尽了心血,不惜去盗取对自己有大恩的始凤本源,就是为了炼制出第二元神,从而为最后超脱做准备。 鲲鹏在原初的元神中诞出第二元神,让第二元神吸干了他原本的一切。 但可笑的是,这第二元神本身却存在巨大的缺陷,能瞬间被浪前辈掌控。 准确来说,应是类似于‘催眠’。 鲲鹏自己完全不知这一切。 每当浪前辈念头一起,鲲鹏就会失去本我,如迷迷糊糊重伤沉睡一般。 实际上,这时的鲲鹏却成了傀儡,被浪前辈随意差使。 可怕的手段。 让李长寿最感慨的是…… 鲲鹏修第二元神之法,并非是在陷入绝境、被迫遁入混沌海之时;反而是在妖庭鼎盛时,就开始主动修行此法。 这位妖师辛辛苦苦数十万年岁,蜕变出了更‘完美’的第二元神,果然拥有了更强的神通法力,道境一日千里。 可实际上,鲲鹏稀里糊涂就放弃了本我,成为了浪前辈的傀儡。 那些道境和法力,都是浪前辈暗中给的。 鲲鹏原本的元神,其实才是有真正自我的鲲鹏,就是被李长寿、云霄、白泽、金鹏狙击的那所谓‘旧蜕’。 那并非旧蜕,而是真的元神! 鲲鹏最为满意的第二元神,不过是浪前辈所设计的,鲲鹏号方舟的…… 主控。 而当浪前辈陨落后,鲲鹏的第二元神得了浪前辈部分好处,比如那些能将混沌气息转换为先天灵气的阵法。 这些应该都是‘浪的遗产’。 根据这石碑记载,李长寿只需要将石碑下埋的信物取出,拿着信物念一句‘口诀’,鲲鹏元神就会进入另一种状态。 纸道人低头摸索了阵,很顺利就摸到了一枚圆状玉符,拿在手中仔细掂量。 有没有可能是算计? 慎重起见,李长寿沉吟几声,带着云霄与鲲鹏元神暂离了此地,由纸道人在此地看守。 片刻后,云霄仙子此前昏睡过的仙殿殿前。 李长寿示意云霄后退,开启八九玄功,调运均衡大道,身周绽出道道水蓝色光芒,自是起了十二分戒备。 浪前辈绝不能小觑; 也不能太高看浪前辈的底线。 若是浪前辈搞点什么‘大棋’,伪装成了鲲鹏第二元神偷袭自己,那李长寿一点都不意外。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偷袭自己? 这点,就跟对方为什么要给自己留好处,一个道理。 他们两个,拥有许多洪荒生灵所不具有的共同特性! 比如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当下,李长寿祭起玄黄塔,招出离地焰光旗,心底叮嘱塔爷打起精神,将两颗丹药扣在左掌掌心,右手握着那只已经检查了数十次,确定没什么危险的玉牌。 云霄仙子向前走了两步,与李长寿并肩而立。 两人对视一眼,后者眼中带着几分担忧,前者眼中写着同甘共苦。 李长寿回忆起石碑上所记载的内容,虽然浪前辈说的玄乎,满口之乎者也、唏嘘怪哉,但总结起来就三步。 第一,先把鲲鹏打晕。 小戮神枪轻轻一震,本已被李长寿削弱拷问了一通、又被重重封禁的鲲鹏元神,瞬间失去了意识,深入昏迷。 第二,唤醒鲲鹏体内印记。 ——就是此前被鲲鹏当做是‘诺言印记’的烙印。 李长寿右手并起剑指,划出一道繁复的符箓,对鲲鹏缓缓推去,鲲鹏的元神很快恢复成大鱼状,元神表面出现了浅浅的蔚蓝色流光,宛若蕴含了一个小小的宇宙。 不谈其他,浪前辈审美还是相当不错的,单单是改造成功的鲲鹏元神,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艺术,不只是派大星。 李长寿顺势克服心底的不适感,举起手中圆盘,对准大鱼额头,开始第三步。 【对着鲲鹏的第二元神,大声呼喊!】 “鲲鹏超进化!虚空大鲲!” 静…… 殿前一阵安静,云霄仙子皱眉看着李长寿,虽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觉到他心底爆棚的羞耻感。 “啊呀!” 李长寿只觉自己浑身发麻,忍不住一阵跺脚,看着面前毫无变化的鲲鹏元神,差点把手中玉牌扔出去! 这真的不是什么故意设计的自闭挑战吗? 他堂堂太白金星,当着云霄仙子的面,怎么就做了这种事! 浪前辈是洪荒第二个,第二个能把他心态搞崩的存在!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再回去之后,那石碑上浮现出一行新的字眼——‘老乡见老乡,必须耍流氓’。 混! 轰隆! 覆盖此地密地的大阵突然震颤,云霄仙子纤手拉了下李长寿,道一声“鲲鱼”。 李长寿闻声看去,却见混沌海中静静躺着的鲲鱼身躯,突然冒出一股股七彩斑斓的光芒。 那庞大的身躯周遭迸出一条条交错的仙光,仙光凝成漆黑的鳞甲,套在了大鱼全身各处…… 鱼鳍消失,转而出现了一双鹏翼; 鱼头略微缩小,头顶出现一只长达百里的金色钻头,其上蕴含着杀戮、嗜血、凶残的道韵。 甚至,鲲鱼的嘴也被一片片鳞甲封了起来,而后又在黑色鳞甲之外,凝成了恐怖的鲨鱼齿! 大鱼背部黑甲之上,九九八十一道杀伐大阵齐齐运转,可随时凝成五行之力! 大鱼腹部,一口口旋涡吸纳着混沌气息,鲲鱼原本因此前大战耗损的大半法力,此刻正在缓慢恢复。 这! 鲲鹏的大鱼元神轻轻挣扎,但此刻这元神宛若失去了一切生机,无意识地静静躺着。 待鲲鱼那庞大的身躯完成‘进化’,大鱼元神额头照出一束光打在李长寿掌心玉牌上,玉牌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方框。 ‘是否开始认证? 认证完成,您将成为鲲鹏号方舟的新主人,并获得一切权限。’ 李长寿向后退了两步,将玉牌悬浮在自己面前,目中光芒闪烁,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 玉牌轻轻颤鸣,此时玉牌与大鱼元神宛若一个整体,方框中又多了一行小字: ‘该指令无任何前缀要求,找到玉牌并开启了鲲鹏超进化者,就可成为方舟的新主人。’ “你是谁?” ‘无法完成检索,无‘我’。’ 李长寿皱眉凝神,站在玉牌前陷入了沉思。 一旁云霄看看外面那大变样的鲲鱼,再看看面前这般景象,想到了自己此前的见闻,也是面露沉思。 她这都是…… 见到了什么? …… 半日后,鲲鱼背上。 李长寿静静坐在蒲团上,眺望着混沌海的景色,又禁不住看了眼脚下这鸿蒙巨兽。 感觉……就很不真切。 他原本对浪前辈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位前辈很浪,‘天胡’开局、狼狈收场。 他知道鲲鹏与浪前辈关系密切,总觉得鲲鹏是浪前辈的手下,了不起就是浪前辈的坐骑。 谁知道,浪前辈这么狠。 这么大一个鲲鹏,如此凶恶的上古妖师,直接被浪前辈的千层套路套死,放弃自我、寄希望于第二元神。 结果第二元神被浪前辈改造成了无意识的‘控制系统’,鲲鹏本身成了浪前辈口中的‘方舟’,留给了自己。 这波给的信息量太大,李长寿都有点接受不了。 不过浪前辈也总算没给蓝星人丢脸,没提什么给老乡报仇的话,也没给这些馈赠标注价格。 此刻,一只只纸道人正在鲲鹏体内体外搜查,云霄仙子则在侧旁密地中搜查。 李长寿静静坐在这,大半心神用来控制各处纸道人。 洪荒这盘棋,李长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自远古而今,一层层算计,一件件大事,一尊尊大能,都在这棋盘之中。 普通生灵愚昧不明,只知遵循自身本欲而活; 凡人不明本真之意,尊天命、知礼数,忙忙碌碌数十载而逝去; 炼气士历经艰险、苦苦挣扎,为超脱、为长生,为逍遥自在。 那些在岁月长河中爬到了岸上的大能,冷眼注视着这条长河中的纷杂之景,自身却陷入了进无可进的迷茫。 只有道祖; 只有六圣。 他们站到了生灵的顶点,参悟着大道本真。 李长寿此刻是真的迷茫。 他此时并不能完全确定浪前辈在反抗什么,又为了什么去跟天道和鸿钧道祖对抗。 自己为何迷茫? 李长寿其实很清楚。 除却六圣之间的争执,也就是如今的封神大劫,以及西方教的香火神国,圣人去压迫普通生灵了吗? 并没有。 他们不在乎,看不到,凡人就是一份份的‘气运小根基’。 天道压迫凡人了吗? 并没有,天道反倒是在庇护凡人,压制炼气士,天庭秉承天道意志,天帝心底有着庇护弱者的底线。 那,为何要反天? 只是因为,这天地间最高处没了位置,自己就要逆天而行,挤进去? 那不就成了,为了自身私欲而引发天地动荡? 那成什么了? 李长寿凝视着混沌海,他想看到一些,浪前辈当年行动的‘正义性’,可浪前辈将一切都抹掉了,没给他留下半点提醒。 自这一点而言,浪前辈是个爷们。 算了,不多想了,还有事等着自己去处理。 鲲鹏第二元神,也就是方舟主控‘系统’融入了第八道的第九缕鸿蒙紫气,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李长寿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毁了这方舟。 …… 与此同时,玄都城外。 “寻不到吗?” “鲲鱼游的太快,离着太远失去了踪迹,长庚和云霄身上的玉符也都感应不到了。” 几道身影聚在城头前,满是忧色地商量着。 白泽低声道:“贫道感应的是大吉……” “白先生,”金灵圣母皱眉道,“大吉大凶的另说,混沌海漫无边际,若是长庚与云霄师妹迷失其中,那就真的麻烦了。” 刚打洞回来看看情况的多宝道人闻言劝道: “师妹莫急,玄都师兄已经去想其他办法了。 那天魔尊者与鲲鹏关系密切,玄都师兄只要将它擒住,应该能找到鲲鹏的藏身之处。” 几人各自对视,而后长长叹了口气。 此时金鹏、赵公明等高手,都在混沌海中搜寻鲲鱼的踪迹。 说不担心自是假的,李长寿被吞、云霄不顾一切催动青萍剑追赶,很容易陷入困境。 多宝道人道:“师尊那边打完,应该能寻到青萍剑,咱们多担心也无用。” 金灵忧心道:“师尊以一敌二,也不知是否会有麻烦。” “放心……” “麻烦?” 一声轻笑,侧旁三团混沌气息微微荡漾,一位青年道者负手腾空而来,身周环绕四把仙剑,脚下踩着一方阵图。 同一瞬,两名老道的身影出现在玄都城另一侧。 三条大道扩展开来,依然是在暗暗较劲,此地留守的几名高手中,修为较弱的白泽和龟灵圣母,此刻都是面色苍白,胸口堵闷。 虽在此地无天道加持,但三位天道圣人的大道互相对峙,威势堪称恐怖! 三位圣人,同时现身! 那边盘坐在云上的老道露出几分微笑,如春风拂面,又带着满满的慈悲之意。 他道:“通天道友诛仙剑阵当真厉害,贫道与师弟此次领教了。 贫道与师弟本就只是路过,未曾想去暗害晚辈。 今日事了,暂且告辞。” 通天教主冷笑了声,淡然道:“可惜了,未能把你也收入阵中。” 接引道人含笑摇头,与那一直面露微笑的准提一同转身,身影就要归于虚淡。 突然间! 玄都城毫无征兆地吹起微风,原本三条圣人大道的威势突然消失不见。 身影已虚淡了的接引道人、准提道人,此刻像是突然‘卡壳’,身影周遭出现了两条浅浅旋转的阴阳双鱼。 道,起于阴阳,法于自然,凝于德品,是为道德真意。 一名老道不知何时出现在玄都城上空,座下蒲团环绕烽火,身周没有半分仙光,但整个玄都城都变得自然祥和,没了原本肃杀气息。 混沌海中没了风浪,洪荒天地静寂无声。 残缺道则自行归化,阴阳对转至理无形。 洪荒六圣,老子太清。 那接引道人嘴边笑容凝固,开口道:“太清师兄竟也来……” 嗡—— 太清圣人身周涌出一道灰色光波,瞬间席卷玄都城各处,将接引的话语直接遮了下去。 随后,太清圣人左手轻轻撩拨,黑白阴阳鱼于掌心绽放,随着他向前缓缓推出一掌,那接引、准提身侧突然出现道道气旋。 乾坤变得无比稳固,如囚笼般稳固。 少顷,风平浪静。 大道交错,多宝等仙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何事,太清大师伯动用了哪般手段。 接引道人面露微笑,于气旋中静静安坐,背后准提却满头冷汗,背后浮现出了七宝妙树的虚影。 七宝妙树轻轻摇晃,掉下了两根树杈。 若他们能观察细致,也可见接引道人额头曾沁出一滴冷汗…… 再看城中,哪里还有太清圣人的身影。 一缕道韵在众仙心底掠起,凝成两个字眼,当众仙內视灵台、细细品味,以为这是李长寿的下落时,却赫然发现,这两个字竟是…… 【路过】。 第五百九十二章 天道之门,公明前难 混沌海长寿翻鱼,玄都城圣人路过。 当玄都城几位圣人碰了碰,留下了一二美谈; 李长寿开始进行【鲲鹏号方舟】的全套接收工作——最少也要彻底清查个几十次,再搞懂浪前辈所用手段的基本原理,不然心底总归不安稳。 嗯,此时越谨慎,越是对浪前辈的敬重。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寿者稳,云霄仙子此时就比刚认识李长寿时,沉稳谨慎了许多。 她正在鲲鹏的这处密地中来回搜寻,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每个阵法都细细感悟。 毕竟李长寿此前说过了,这里有可能会是他们今后的秘密营地,平时约一起论个道,可以完美避开圣人和天道的视线。 幽会、咳,论道秘密基地。 李长寿不曾想到的是,自己主动放弃、逼着鲲鹏融入元神的那一缕鸿蒙紫气,此刻反倒成了李长寿的心患。 他搜查了几次鲲鹏的元神,发现那紫气已与鲲鹏元神彻底融合; 若毁掉鲲鹏的元神,那一缕鸿蒙紫气也就随之消失,想将两者剥离已是全无可能。 反转就是来得如此糟心。 李长寿为了躲避这一缕鸿蒙紫气及时应变,借鲲鹏之口解决了自身危机,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笑着笑着,就发现鲲鹏是浪前辈留下的‘同乡大礼包’。 就…… 就很方。 于是,李长寿在此事上,不禁开始展开联想。 对于道祖,李长寿此前就不吝以‘最强算计者’来看待。 而今直观领略到了浪前辈的手段,再去看待当年暗决的胜者,李长寿当真不敢有半分懈怠,只能往最深了考虑。 还怕不够深。 这波,莫非全部都是道祖算计好的? 道祖将他的性情考虑在内,将他不愿用这一缕鸿蒙紫气考虑在内,也将浪前辈当年对鲲鹏的算计考虑在内; 最后用一缕鸿蒙紫气,将鲲鹏化作天道工具? 嘶—— 越想越有可能。 盘古神陨落之后,天道意志、道祖鸿钧、魔祖罗睺、浪前辈、祖龙、始凤,成了天地间最强的几股意志。 浪前辈说的‘他们几个的游戏规则’中,‘他们几个’,也就包括在这个范围内。 最后浪前辈坦然面对失败的窘境,本可直接驾着鲲鹏遁走,却依然决定回洪荒天地与道祖暗决高下…… 这些远古时期,明里暗里的霸主级人物,而今还有谁? 只有鸿钧道祖。 道祖虽与天道相融,却隐隐坐在天道之上。 妥妥的洪荒主宰既视感! 就这种人物、这般大佬,怎么可能会用天道‘财富密码’鸿蒙紫气,来单纯给他一个小弟子的一场小算计捣乱? 看待问题,就是要透过表象看本质。 李长寿沉吟几声,坐在鲲鹏背上,让纸道人与鲲鹏元神接触,继续开始下一波搜查与判断。 他一个天庭柔弱文臣,手无缚完全体鲲鹏之力,面对这些老银、咳,老前辈,也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更谨慎。 鲲鹏,前车之鉴矣。 稍后翻阅浪前辈留下的典籍,但凡有什么功法,就地焚毁、原地消灭! 以此避免更坏的可能。 就是,如此一来,自己这次离开洪荒天地,是否会太久? 李长寿仔细思虑,他有些担心灵娥的安危,也担心自己已经做好的那些布置会不会失控。 “嘿嘿嘿……” 道心轻震,却是塔爷的灵觉在李长寿心底绽放,被李长寿自行感应,凝成一句: “担心啥玩意啊,搁这儿跟云霄仙子好好待个百八十年就行。 之前老爷来过了,看你在忙就没惊动你,又自行离开了。” 李长寿:…… 他禁不住小声问:“老师来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鲲鹏,超进化!” “好了好了,明白了!” 李长寿老脸一红,抬手捂着额头一阵沉吟。 这混沌海也没啥隐私啊。 老师啥境界,人教啥家庭? 只要老师有心,各处都是现场? 李长寿心底对老师道了声谢,起身对着洪荒天地的方位做了个道揖,而后便整顿思绪,沉稳心境。 老师既来过了此地,就说明被改造后的鲲鹏并没有什么隐患,不然老师定会给自己一些提醒。 倒是可以开始进行细致研究了。 话说回来,老师到底什么境界了? 比起合道前的道祖、巅峰时期的浪前辈,应是只强不弱了吧。 大概。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仙力撑开周遭混沌气息,缓缓凝神。 而李长寿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在混沌海这一耽误,便是数十年匆匆而过。 事后,最让他痛心疾首的却是…… 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只顾着埋头钻研鸿蒙紫气与鲲鹏元神,与云霄仙子…… 啥也没做。 一转眼,玄都城小战后,第三十五年。 玄都城已恢复了漫长岁月中的悠闲安静。 李长寿与云霄虽了无音讯,但因太清圣人的那一声【路过】,道门众高手也就不再多担心他们的安慰。 圣人老爷说话,自是大有讲究,尤其是最强圣人,那是惜字如金,每个字都蕴含着无边深意。 这简单的【路过】二字,包含了多少信息? 数不胜数! 按白泽的解读,太清老爷的这声提醒,既表明了太清老爷对同阶高手的不在意,又是对接引圣人那句撇清关系话语、最恰到好处的反击。 顺便,还告诉了他们,李长寿平安无事,正与云霄仙子在混沌海中回返。 当时金灵圣母就问了: ‘不过是路过二字,如何表明云霄与长庚平安无事?你可不要为了奉承胡乱开口。’ 白泽笑道: ‘圣母您想,太清老爷既然是路过,那必然是在路上,去做了什么。 这个节骨眼,太清老爷能去做什么? 刚刚贫道察觉到,太清道韵归于天地间,阴阳大道之力,比之前更浓郁了些,说明太清老爷是从混沌海回来,路过玄都城。 而太清老爷最后离开时对咱们所有人传声凝字,意思再明显不过。 莫要小看这路过二字,已足矣表达这些讯息。 大概,这就是人教圣人老爷的厉害之处。’ 金灵圣母当时禁不住笑骂:‘大师伯自是厉害无比,人教的坐骑也是了得,这换做贫道去你们人教,怕是连坐骑都不够格。’ 白泽略微有些尴尬,笑而不语。 不过经过白泽这般解释,道门各仙倒是不再多挂念李长寿安危。 有太清圣人护持,他们担心也是瞎担心。 后续几年,寻找李长寿与云霄的几波高手陆续回返,最后回来的是金鹏鸟、赵公明与玉鼎真人。 金鹏颇为自责。 他原本,其实是有希望能勉强跟上鲲鱼的,但因自己心急,那套鞍具的灵力耗损太过迅速,自身竟有片刻力竭,眼睁睁看着鲲鱼在混沌海中消失不见。 再按原本方向追赶,也只是扑了个空。 ——其实是李长寿当时见云霄昏迷有些急了,威逼鲲鹏,去了鲲鹏的密地。 那密地在混沌海中,或如一粒沙、或如巍峨高山,若无明确的方位、靠近之法,擦肩而过也不会察觉任何异常。 这就是无序。 还好有白泽这一番解释,金鹏虽自责,但道心却安定了下来。 而李长寿不归,金鹏便一直在玄都城中等候,反正没老师的命令,他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李长寿与云霄仙子追杀鲲鹏进入混沌海之事,也在洪荒中传开了。 天庭应对也算及时,故意对李长寿被鲲鹏吞入腹中、云霄仙子追上去解救之事含糊其辞,转而颂扬起了太白星君与云霄仙子不惧艰险、稳中求胜,为护卫洪荒做出杰出之贡献。 顺势又罗列了一遍鲲鹏的罪状。 …… 李长寿、云霄于混沌海失踪,最后得到这个消息的,反倒是一直在小琼峰闭门不出修行的灵娥。 对师兄的安危,灵娥并没有太过担心,心底满是对自家师兄的盲目崇拜。 她反而开始担心,师兄跟云霄姐姐进展太快,自己会被落下。 毕竟那是在昏暗无名的混沌海中,两人相依为命,很容易就对彼此动了心、迷了意,干柴遇小火、天雷勾地煞。 很正常,她理解,经常设想,苦无机会。 灵娥自己都觉得云霄姐姐过于出色,虽然无法排斥云霄姐姐,但最起码,这些事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 她跟师兄才是最先熟悉的! 唉,人世间最悲凉的事,并不是看师兄和云霄姐姐双宿双栖; 而是在他们双宿双栖时,自己还要在旁……帮他们带娃…… 念及于此,灵娥默默把自己沉入浴桶中,用那一连串咕噜噜的泡泡,表达自己对洪荒先天大能群体的控诉。 “臭师兄,哼!” 然而,李长寿可以用自己的姻缘泥人担保,他这次除了趁云之危一次,其他真的什么也没做。 实在是没功夫。 这三十五年,与云霄的交流绝大多数都是与鲲鹏元神有关,而且多是李长寿与她一同商议、琢磨浪前辈的手段。 比如: “云你看这,鲲鹏的第二元神与鸿蒙紫气确实完全融合,但又被那位前辈的禁制压制。 换而言之,如果天道想通过鸿蒙紫气控制鲲鹏,会被浪前辈禁制所阻。” “不一定,此地是混沌海,已远离天道,鸿蒙紫气发挥不了多少威力。 我听师尊讲道时说起过,鸿蒙紫气虽让他有了成圣的阶梯,但与鸿蒙紫气相融越深,受天道制约也就越大。 甚至,天道有可能会凭此物,影响到他们做出某些判断。” “不错,你这考虑很重要,我再多琢磨琢磨。” 然后再过半年、一年、三五年,李长寿又与云霄仙子继续碰面,每次都是一句: “云,猜我又发现了什么!” “这位前辈不说品性如何,符阵禁制的本领当属洪荒独一档!” “这个符阵构想,简直太强了!” 每次,云霄都是目中带光、嘴角含笑,温柔地注视着李长寿,听他侃侃而谈,适当地回应一两句。 她并不反感这般; 反倒有一种意外的踏实感,且将李长寿的每个表情都烙印在心底。 哪怕岁月再久,掐指就可想起。 一直到这次,李长寿面带喜色,兴冲冲跑来: “云,我彻底搞懂了所谓的第二元神之法,这位前辈当真手段通天,不愧是追随过盘古神的土拨、咳,大人物!” “嗯?” 云霄适当地给予疑问的回应,做好听他絮叨的准备。 李长寿笑道: “鲲鹏元神作为方舟主控的时候,自身意识完全浑浑噩噩! 那位前辈实际上,是将鲲鹏的第二元神一分为二,一部分是妖师鲲鹏的表象,另外一部分是方舟主控的本质。 我现在琢磨出了一个法子,可以让鸿蒙紫气完全与鲲鹏的人格相融,也可以完全与方舟主控这边相融。” 云霄思索一阵,问:“两相比较,哪边更稳妥?” 李长寿道:“自是与方舟主控这边相融最为稳妥。 方舟主控只是一套符阵构成的程式,可以理解为法宝的灵性,却不存在‘本我’意识。 那位前辈在这一点上,做的相当不错。 换而言之,若鸿蒙紫气无法影响到具体的真灵,反倒就失去了对生灵束缚、捆绑的效果。 这一缕紫气,就成了一把钥匙,打开天道之门的钥匙!” “自是要稳妥些,”云霄正色道,“若非不得以,莫要与天道相抗。” “好,这事听你的。” 李长寿与云霄相视而笑,随后便匆匆回返鲲鱼处继续琢磨。 云霄眨眨眼,闭目凝神,在一处繁花似锦的大阵角落,悟道调息。 这次之后,李长寿耽误了许久未曾现身。 云霄的感知中,大概过了七八年之久,因担心李长寿有麻烦,她主动赶去鲲鱼处寻找,与‘恰好’要来寻她的李长寿相遇。 很明显,李长寿是发现了云霄的踪迹,主动离开了鲲鹏心脉的密室。 “怎么了?” 云霄柔声问:“可是遇到了难题,是否需我一同商量?” “难题倒是不至于,就是看到了一些今后的情形,顺便开始思索我对后面诸多事的安排,结果忘记了时间。” 李长寿叹了口气,有些欲言又止。 云霄静静等着,目中带着几分期待。 但最后,李长寿却道: “对鲲鹏元神的钻研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免得大家太过担心。 云你可记得洪荒天地的方位?” “自是记得,”云霄柔声答应。 看李长寿将控制鲲鹏的玉牌递来,她并未迟疑、抬手接过。 “你来驾驶吧,试试手感。” 李长寿笑着说:“回去的路上不要太快,我再多思考些时日。” 云霄问:“你可是通过这缕紫气看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李长寿缓缓叹了声:“不错,当真瞒不过你。 我现在心情有些烦乱,待我想明白了,再决定是否对你说这些烦心事。 这里离着洪荒较远,鸿蒙紫气按理说与天道失去了联系,那些画面应是师祖有意让我看到的。 我此时还无法断定,这是天道安排的故事,还是天道推演出的画面。 此时我倒是可以断定,这鸿蒙紫气就是师祖赐给我的。 等我想明白吧。” 云霄并未多问,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李长寿,对他鼓励一二。 半日后,鲲鱼于混沌海中驰骋,李长寿坐在鲲鱼背上、在云霄身后,双手抹了把脸,继续思索。 鲲鹏之危算是解决了,自己得了浪前辈留下的诸多底蕴。 那缕鸿蒙紫气虽还有一些潜在的威胁,但只要不让鲲鹏靠近天道之力的影响范围,勉强也算作稳妥。 而自己如果想要承受一些风险,让鲲鹏距离洪荒稍近一些,就可通过这一缕鸿蒙紫气,感悟天道之理。 阴差阳错之下,他在不接受天道束缚的前提下,有了窥视天道的‘权限’。 但李长寿此时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本不是什么犹豫的性子,可此时完全拿不准主意,是否该对云霄如实相告。 告诉有告诉的好处,不说有不说的便利。 思考了整整一路,在接近天道之力的边界时,李长寿终究还是抬起头来。 “云,先回退些距离,我给你看些东西。” 云霄温婉颔首,控制着鲲鹏掉头。 片刻后,她与李长寿相对而坐,两人探出左手、右手,掌心对抵,李长寿道心所显画面,呈现在了云霄心底。 【天空昏暗,尸横遍野,气息浑浊。 狼烟翻涌中,天上站着一道道模糊的人影,地上斜插着残缺的旌旗。 一名道者身穿铠甲,站在半空云上,身形摇摇欲坠、胸口有着一个巨大的透明窟窿,却犹自高举手中金鞭,口中怒骂。】 赵公明。 云霄皱眉、抿嘴,坐在那沉思许久,并未开口。 李长寿并未打扰,而是轻轻一叹。 他算计这么久、安排这么久,从此时天道所显的结果看,终究还是避免不了赵大爷的劫。 确实有点打击人。 云霄突然问:“天道所显,大哥在说什么?” “这个……不是很重要,”李长寿道,“主要是这般情形,预示着赵老哥前路有劫。” 云霄道:“这应是天道推演的情形,并非一定就会发生。” “怕就怕,天道会控制劫运变化,让后事朝着这个方向演变。” 李长寿唏嘘不已,云霄也是暗自忧愁。 她想了一阵,还是问道:“大哥说的话,可有什么禁忌之处?” “这倒不至于,”李长寿笑道,“给你听吧,就是很多粗鄙之语。” 云霄禁不住歪了下头。 【‘你们这些不当人子的混账东西!贫道哔哔你们、哔哔哔、滴滴滴! 好一个西方,好一个圣人! 好一个十二金仙! 燃灯你个哔哔蛋,还敢窥伺贫道的定海神珠? 贫道今天拼死你们几个,残魂也能去天庭当神仙,照样跟我长庚老弟继续吃香的、喝辣的! 淦!’】 第五百九十三章 危·寿·危 ‘老弟和二妹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虽然此前有太清圣人的【路过】,以及白泽的经典解读,但赵公明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而且他此时…… 当舅的预感十分强烈。 混沌海那是什么好去处吗? 要想找机会独处,洪荒天地三千世界随便找个美景之地,它不香吗? 如今失去联络的,一个是他关系最铁的老弟,一个是与他从远古结拜至今的义妹。 如果他都不去帮忙,谁还能去相助自己温柔可爱的二妹、老实巴交的二妹夫? 毕竟,从未有过如此臭味相投的好兄弟,开拓了他眼界、增加了他学识,让他从一个普通的截教外门大师兄,晋升为一位有个性的…… 洪荒祖宗界人物。 赵公明心底计较着,若是玄都城收到消息、混沌海内需要帮手,他骑着金鹏鸟就一路带闪电冲过去。 但玄都城那是什么情形? 玄都师兄跟孔宣每日在那聊天说笑! 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人教这是要跟凤族联姻了! 金鹏鸟是个愣头青,死硬待在玄都城中做‘望师石’,他赵公明作为过来人,自不能在那破坏氛围。 故此,赵公明此前离开玄都城,就在距离玄都城最近的大千世界中溜达,找了个风景不错之地结庐而居,还将自身道韵远远散开,唯恐旁人不知他在此地。 有些遗憾的是,金灵圣母回碧游宫修行去了,并未光明正大地与他在这里闲情厮守。 对于自己跟金灵圣母修成正果之事,赵大爷一直想去操办一场,把从远古至今随出去的礼收回来些。 但看金灵圣母的意思,似乎两人暗中厮守就是了,不想将这段道侣姻缘公开。 这里必须声明的是,这里面没什么事,金灵圣母不愿公开,单纯是抹不开情面。 绝对没有什么边角料故事! 赵公明对此,也只能听之任之,不敢多说什么。 这二三十年没有金灵在身边陪着,赵大爷也有点空虚寂寞,但好歹也是远古生灵,对着天空发发呆,对着湖面愣会儿神,一晃也就过去了。 他左等右等,等来了一次白泽的问候,等来了一次太乙真人的传信,等来了多宝大师兄的提醒,也等来了那一声…… “大哥。” “咳!” 赵公明一口气息差点没理顺,双腿微微轻颤,正在湖边钓鱼的他立刻站起身来,手忙脚乱地将面前摆着的一幅幅画卷塞回了储物法宝。 一抹金光闪过,自是金鹏鸟飞驰而来,其上站着两道身影。 赵公明定睛一瞧,不是自己一直在等消息的那两人又是谁? 嗯? 有问题…… 二妹怎么穿着长庚老弟的道袍?还是静心裁剪过的? 呃,这两人独处,这么费衣物的吗? 但随之,赵公明眉头一皱,沉吟几声,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在身周环绕,警惕地看向了金鹏鸟。 “且慢,先莫要直接靠过来。” 李长寿眨眨眼,云霄也是面露不解。 “老哥这是怎么了?” “你真是长庚?” 赵公明皱眉道:“且说你与我当年初次相见时,我为何事去寻你?” “香火之事。” 李长寿随口应着,见赵公明这般反应,心底泛起了少许不好的预感。 他与云霄回了玄都城后,只是与大法师和孔宣打了个照面,感受到了赵公明气息就立刻来寻。 ——毕竟回来前,刚在那一缕鸿蒙紫气中,看到了有关赵公明的悲惨画面。 此刻,李长寿只是开启了太白宫中的纸道人,确定灵娥安然无恙,并未来得及探查各处。 看赵公明这般反应,莫不是有人趁他不在搞事? 李长寿心念急转,立刻补充道:“刚才老哥你所观摩的春花秋月图,是我送你的第一百六十二幅,主题为海棠花开听雨幕,主要构图……” “行了!行了!” 赵公明连忙大声呼喊,“知道你是老弟本尊了!休得胡言乱语,什么海棠花开。” 金鹏背上,云霄仙子目光看向别处,那微微蹙起的眉角、略感无奈的微笑,以及脸颊淡淡的红晕,都表明…… 她刚才也用仙识见到了画的内容。 两个不正经。 李长寿淡定一笑,此间小算计微不足道,忙问:“老哥你何时变得如此谨慎?可是发生了何事?” “这个,”赵公明袖袍一摆,背着手飘飞而起,背后的草庐篱笆院随风飘散。 他道:“你们刚回来?先歇息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是有人冒充我搞事?” “不错,”赵公明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去混沌海中追杀鲲鹏,多年未曾显露踪迹,天庭有些失了分寸。 尤其是这十多年,天庭的日子并不好过。 对了,那鲲鹏如何了?” “幸不辱命,”李长寿沉吟几声,“金鹏,全速回返天庭。” 金鹏鸟定声答道:“弟子遵命!” “老哥你先与云叙话,我且用化身看下各处,”李长寿面容阴沉地盘坐了下来。 他在混沌海中,完全与洪荒失去联系,最担心的自是灵娥安危,其次便是西方教是否会在此时对天庭发难。 而今来看,西方教是真的动了手。 果然,西方教在搞事这件事上,从不会让人失望。 与此同时,玄都城城头。 两只间隔不过一尺的摇椅正轻轻摇晃,大法师伸了个懒腰,枕着胳膊眺望着混沌海的混沌。 大法师身侧,一袭薄裙纱衣伴着五彩仙光的孔宣,单手握着一本书卷,静静品读。 二人之间话语不多,但相处颇为融洽,给人一种自然惬意之感。 孔宣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手中书册,侧身面向大法师,柔声问: “刚才长庚与云霄一同现身,你可看出了什么蹊跷?” “嗯?”玄都大法师一怔,“怎么了?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吗?两人的大道我总归不会认错,莫要多想。” “我自非是说他们是假冒之人,”孔宣轻声道,“你此前不是去太清观问过圣人老爷了,那次圣人老爷是怎么说的?” “老师说,师弟和云霄师妹安好,正在混沌海中鲲鹏的密地内,鲲鹏也被早早制服了。” “细算之下,这已是三十余年。” 孔宣压低嗓音,红唇微微一抿,凤目中燃烧着八卦之魂,轻声道: “可刚才见两人,气息泾渭分明,道韵并未交融,一个还是完璧之身,一个还是孤阳之体。 任他们修为再高,此事也是瞒不过我的。 这正常吗?” “这……不正常吗?” 玄都大法师皱眉反问,细细品味,果然觉得有点蹊跷。 大法师喃喃道:“长庚与云霄师妹情深且长,在混沌海中如此隐秘之地,三十多年竟毫发未动。 该不会……” “该不会?” “也不对,长庚啥事不懂?” 大法师摇摇头,笑道:“你莫要忘了,长庚是截教道侣之风推广大使,一力促成了截教数百对道侣。 若是三教之中,说谁最懂男女之事,那自是非长庚莫属。” “有些人,嘴上说的一套又一套,看他侃侃而谈,还以为是某道的大家,”孔宣嘴角一撇,“但一到了自己身上,就手脚僵持干瞪眼,什么都做来。” 大法师皱眉道:“嗯?怎么感觉道友你意有所指,在指桑骂槐?” “有吗?” 孔宣眯眼笑着,不再多说。 她从侧躺恢复坐姿,薄纱后那勾魂摄魄的曲线,在阵壁光辉的映照下,竟是那般迷人。 某大法师清清嗓子,继续枕着胳膊对混沌海发呆。 不知多久,大法师叹了声,低声道: “空冥虚幻,唯道永存。” 孔宣翻书的纤指一顿,美目中流过少许无奈,却并不着急,继续在旁静静坐着。 …… 不看不知,李长寿纸道人巡视一遍,差点直接骂人。 天庭除了他,此时就没人能主持大局? 这西方教,当真是会抓时机! 先不提三千世界中,仙盟处处受制的局面; 就说五部洲之地,李长寿心神在纸道人网络中跳跃而过,所见一幕幕情形。 天庭五大天门紧闭,原本在外驻扎仙兵之地缩减五成。 北俱芦洲战火又起,妖族与巫族对峙,双方互有死伤; 中神洲各处血气冲天,就李长寿仙识来回搜查的半个时辰内,就有两家三教仙宗大打出手,阐教与截教圣人弟子的气息躲藏在暗处。 四海之地,龙族与海族之间的矛盾再次被挑拨了起来,北海与东海边界处,海面飘着大片的死鱼死虾,一看就是大战后的情形。 甚至,自己已散养多年的海神教,也有小半神庙被砸,西方教的香火神教死灰复燃。 这才多少年? 三十五年! 这若是自己与云霄在外面待个三五百年,自己此前努力营造的大好局面,就被毁了? 李长寿压下火气,迅速思量对策。 发泄情绪改变不了什么,现在要摸清楚各处损失如何,鼓舞士气、逐步收回‘失地’,把西方教这波气焰打压下去。 金鹏背上,李长寿睁开双眼,挤了个有些难看的笑容。 “老哥,此前有人假冒我?” “哎,”赵公明立刻道,“假冒你之事,总共有三次。 第一次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你在北洲现身,邀北洲巫族出手,与天兵天将一同对付北洲边界妖族,结果却是将巫族大批族人引入了妖族的陷阱中。 第二次与第三次都是在三千世界,第一次针对仙盟,搞得仙盟大败,损兵折将。 第三次针对天庭为仙盟送灵石仙丹的天兵天将,当时的天将,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已识破对方奸计,但依然死伤惨重。 自那之后,多宝师兄命截教仙人们各处散出消息,言说你在天外尚未归来,且严查冒充你之人。” “假冒我者,用的是什么形貌?” “自是你经常示人的老者形貌。” 李长寿缓缓点头,皱眉沉思了一阵,“这倒也是好事。” 赵公明、云霄不明所以,云霄纳闷道:“这怎得还是好事?按洪荒规矩,假冒你之人与你我已是死仇。 此事不可轻视。” “嗯,”李长寿笑道,“我自不会轻视此事,但能假冒我,还能骗过巫族大巫祭、仙盟众副盟主,怕是连我的道韵、气息也模仿到位了。 此人怕是修为不弱,神通本领也是不低,若我回返天地间的消息传开,此人定会销声匿迹。” 赵公明问:“他会不会已经混入了天庭?” “天庭有三神剑镇守,又是天道之力最为浓郁之地,自不会有影响。” 李长寿略作思索,道:“稍后我去地府走一遭,自是能知此人是谁,那谛听神兽总不能白蹭天道庇护。 先不说此事了,老哥,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心情躁动,想四处走动?” 赵公明眨眨眼:“没啊,我最近安稳的很,就想找个地方没事睡一觉。” 李长寿与云霄对视一眼,两人目光相会,默契十足。 云霄道:“大哥,你可否愿听我一句劝。” “那肯定要听,”赵公明搬着腿坐正身形,理直气壮、挺胸抬头,“二妹你说,为兄定当从命!” 李长寿:…… 怎么听这话,多少有点不对劲? 云霄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让大哥你与金灵师姐搬来三仙岛上。 此次我回去后,待时机合适,就对外发出请柬,请内外门弟子来三仙岛讲道论道,你与金灵师姐就在岛上顺势住下。 也不必住太久,过了此次封神大劫就是了。” 赵公明皱眉沉吟几声,看看云霄,又看看李长寿,低声问道: “二妹你这意思是……为兄后面怕是有麻烦?” 云霄微微颔首,李长寿并不多言。 赵公明思索一阵,笑容满是洒脱不羁,“搬过去就算了,金灵估计会为难,而且为兄也非孩童,不用这般看着。 二妹不必担心,我在罗浮洞中闭关修行便是,外事一概不知、一概不问,如何? 其实劫难若来,躲是躲不过的,破局也非随便说说就能破。 二妹啊……” “嗯?” 赵公明笑道:“假若我真有大劫,且躲不过去,你莫要太过冲动,为劫运所趁。 一切都有长庚在,万事都跟长庚商量着来做。”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笑意,在旁缓缓点头。 但因自己主劫之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便是在此地、此时,也不能再多说半个字。 云霄目光略有些复杂,但并未多劝,只是叮嘱赵公明凡事不可冲动。 李长寿却是一阵暗叹。 一个个说的好听,这个嘱咐那个不要冲动,那个嘱咐这个不可冒失,事到临头,估计一个比一个上头。 这事还是要他这个‘局外人’出手最为妥当。 那一缕鸿蒙紫气所携带的讯息,其实只是一段画面,是未来有可能发生,或者天道会朝着这个方向引导。 其他先不论,给赵大爷安排个‘化身渡劫’,完全存在理论上的操作可能性。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赵公明下山入劫是因十绝阵接连被破,十天君数位惨死,那都是赵公明的好友。 现如今,十天君的大阵,估计已成了【十绝连环灭天绝地阴阳阵】…… 咳,这跟他没什么关系,当年他只是给了个连环阵的构想,十天君自己琢磨出的这般大阵,上次还在金鳌岛上演示过。 现如今,赵大爷入劫的引子,很有可能不再是十天君。 到底是发生哪般情形,会让赵公明身陷囹圄,又伤到了那般重,要拼死一搏? 此事还真是难以琢磨。 封神大劫最后的三教杀仙劫,突然有种迫在眉睫的感觉。 金鹏鸟极速飞驰,自玄都城方向朝五部洲激射。 李长寿很快就加回了话题中,与赵公明一同谈天说地,舒缓了下赵公明目中的忧虑。 云霄也有些心事重重,自是担心兄长应劫,但她并未对李长寿多说此事,似是要自己去想办法。 回去的路上,李长寿也没闲着。 他的纸道人开始在天庭活跃,先是去求见玉帝陛下,又与木公了解近来发生了何事; 还不忘对灵娥传声言说自己回来了,喜得灵娥一阵转圈。 不幸中的万幸,木公还在,没去转世做那个纯阳道长。 从木公口中,李长寿听到了一系列西方教发起的凌厉攻势,从三千世界到五部洲,天庭损了不少兵马,但也未伤筋动骨。 反倒是玉帝笑着道了句:“西方教如此急于动作,其实也是情理之中,长庚或许有所不知。” “陛下,发生了何事?” 玉帝坐在玉阶上,笑道:“你在玄都城被鲲鹏吞……咳,你冲入鲲鹏口中,要从内击破鲲鹏时,西方教两位圣人曾现身阻拦要去斩了鲲鹏的通天师兄。 通天师兄与这两位在混沌海中一番大战,应是斗了个平手,两边都没吃亏。 但三位圣人在玄都城现身,要各自回返洪荒时,太清师兄突然出现,一掌伤了接引圣人也就罢了,还将准提圣人的道行打没了两成。 这可是圣人之境,准提圣人本来就是第六圣,而今圣位估计都是岌岌可危。 哈哈哈!” 木公忙道:“陛下,您别笑的这么明显。” “有吗?”玉帝嘴角一撇,“当真解气。” 李长寿面露恍然,仔细思量,继续与木公问询后续之事。 他人都还没回天庭,纸道人已开始主持各处工作,先将天庭内外稳定下来,再适度对西方教反击。 三千世界中的战局才是麻烦事,稍后必是要付出大量心血。 还有那假冒他的元凶,就是他接下来的磨刀石,定要抓住此事不放,抓出老鼠尾巴! ——此处没有贬低多宝大师兄之意。 然而,李长寿却是当真没想到。 正当他为天庭劳心劳力、费心安排,意图力挽狂澜、一改颓势之际,他的本体坐在金鹏背上,与云霄仙子、赵大爷一同进入五部洲…… 道心突然轻颤,心弦微微震动,几行大字在心底凝成,却非太清道韵。 【九成八,速来紫霄宫! 自己想好如何狡辩弄丢鸿蒙紫气之事!】 唉,真的来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再登紫霄宫 东天门,李长寿坐在金鹏背上匆匆回返,径直展露出了无法作假的水神神权宝器。 众天将先是一愣,随即齐齐向前迎接。 “星君大人!” “星君您总算回来了!” “拜见星君!” 场面有些混乱,李长寿却并未答话,面容紧绷,对着几位天将点点头,身影闪入东天门。 因道祖发了‘兴师问罪’邀请函,李长寿也不敢多耽误,只得匆匆与云霄告辞。 赵大爷看李长寿面露急色,也不多问,只是约好稍后一同喝酒,就顺势去三仙岛打个逛。 道祖招他去紫霄宫教训一顿这种事,自是不能告诉云霄的,免得她多担心。 毕竟此时云霄所知之事已不少,还知道了那位浪前辈的存在。 入得东天门,李长寿没有掩盖自己的气息,反倒是主动将自己的道韵扩散开来,大摇大摆朝九天之上疾飞而去。 能飞多快,就飞多快; 能搞出多大的动静,就搞出多大的动静。 自九天最深处,就可寻到去紫霄宫的路径。 ——前提是紫霄宫想被寻到。 李长寿身影化作一颗白日彗星,直冲天阙最深处! 满是急迫之意。 决意让鲲鹏吞下鸿蒙紫气时,李长寿就已想到了后续各种情形。 不谋而动,稳教大忌。 促使李长寿下定决心,在此时对抗一次道祖与天道的意志,不去接这一缕鸿蒙紫气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确定,自己不会因拒绝紫气而被天道灭杀。 这其中的理由解释起来很复杂,可以简单理解为—— 他还有用。 故,李长寿在当时就已明白,自己处理好鸿蒙紫气与鲲鹏回洪荒后,大概率是会遭受一波惩处。 最严重的情形,其实是天罚降临,道祖师祖不给自己任何提示,就将自己打成重伤,以儆效尤。 此次紫霄宫相召,道祖师祖看似怒气冲冲,但细品这两句话,却是给了他足够的腾挪空间。 道祖言的外之意,是要他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拒绝鸿蒙紫气,就是拒绝了与天道绑定; 在如今的洪荒天地,这事的性质可以十分恶劣,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若自己今日不能给出一个,让天道与师祖道祖满意的答复,自己后面的一系列谋划,都会受影响。 这并非博弈,而是李长寿所做的取舍。 李长寿自不会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跟天道与道祖博弈了,各方面都还差得远了。 飞抵九重天,李长寿突然意识到。 那一缕鸿蒙紫气所蕴含的讯息,即赵公明遭劫之事,很有可能是道祖在鲲鹏吞下他与鸿蒙紫气那一瞬,方才添加在鸿蒙紫气中的。 算是给自己的一些警示? 具体如何,李长寿此时也无法确定,只能看道祖接下来的惩罚力度,以及对自己说的话语。 嗯…… 天罚抽打臀部这种羞耻感爆棚的事,最好还是别发生了,他这次应是自己去紫霄宫中,也不必打给旁人看。 “长庚!”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李长寿停下身形、扭头看去,却见玉帝化身驾云从侧旁而来,目中带着几分忧色。 显然,荃峒这次是真的懂。 此地乃云雾缥缈间,左右也无旁人,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笑道:“您怎么在这?” “自是等你,”荃峒面露正色,主动问,“可需吾陪你一同去紫霄宫?” 言罢,荃峒还对李长寿使了个眼色。 李长寿笑道:“师祖相召,应只是训诫几句,陛下您不必担心。 唉,也是小神当时心急了,没想到真的鸿蒙紫气会突然现世,当时急于现身追赶,反倒差些将鲲鹏放走。 最后也没办法,无法将鸿蒙紫气自鲲鹏元神中剥离出来。 大意了。” “也好。” 荃峒笑道:“到了紫霄宫好好承认下错误,道祖老爷宽宏大量自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如今天庭各处面临麻烦,少了你还真是不行,早去早回。 切莫顶撞了道祖老爷。” 李长寿如何不知,这是玉帝为了自己,在对道祖表明态度。 心底暖暖,李长寿躬身对荃峒深深做了个道揖,转身继续朝九天之外行去。 此身或不容于这片天地,但能得几位同道知己,慰心足矣。 荃峒仰头注视了一阵李长寿的背影,随后叹了口气,身影落回天宫。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云霄站在仙岛的一处沙滩上。 已换上了自身长裙的她,将那件道袍叠好、搭在手臂上,静静注视着西北方向的天空。 目中带着几分担心。 在她身后,琼霄碧霄以及岛上几名修行的仙子,正在整理酒水仙果,为她接风洗尘。 “大哥,”琼霄抬手撞了下赵公明的胳膊,传声问:“姐姐怎么了?” 赵公明抚须轻吟,笑道:“应该是想心里人了,毕竟此前刚相处了数十年,突然分开,有些不适应很正常。” 琼霄闻言皱起秀眉,跪坐在蒲团上的她,目中带着几分忧色。 “大哥你说……” “说啥?” 琼霄传声问:“姐姐嫁去太白宫了,我跟四妹会不会也一起过去?” “这个,”赵公明一时间还真不好回答,“到时候看你们自己商量,不过那应是在大劫后了,到时候想去哪就去哪,也没如今这么多拘束。” “唉,但愿吧。” 琼霄咂咂嘴角,“反正我是不想去的,免得被人说闲话。” 赵公明轻笑了两声,并未多说此事。 侧旁碧霄轻唤一声,云霄转身飘来,神情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但不知是不是赵公明他们的错觉,云霄似乎比往日更温柔了些,美眸顾盼间目光如水,言语都比平日里多了些,让琼霄和碧霄颇为赞叹。 仙人们的话题,自是绕不开如今的量劫。 云霄特意叮嘱岛上几名仙子,这数百年莫要外出走动,若心血来潮、莫名有外出的念头,很有可能就是劫运作祟。 几位仙子自是满口答应,听或者不听,且是后话了。 菡芷叹道:“也不知家师的转世身,是否会被这次大劫波及到。” “那只黑豹吗?” 琼霄将夜光杯端在自己小脸旁,笑道:“这次大劫应劫的是截、阐、西方,跟他自是无关的。 莫要多想了,转世已非旧人。” “嗯,”菡芷答应一声,可心底始终是有这份挂念在。 “对了大哥,”琼霄随手将一颗葡萄抛起,张嘴精准地接住,随口道,“前几年,金灵师姐似乎收了个弟子,叫闻什么的,带去碧游宫中调教了。” “哦?” 赵公明含笑问:“男弟子还是女弟子?” “男弟子,听说还挺俊朗呢。” 腾! 赵公明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丢下一句自己前往碧游宫拜见师尊,留下一路乾坤波痕。 琼霄眨眨眼,嘀咕道:“弟子都这般防备吗?” 云霄思索一二,言道:“大哥心里没太多底气,或许与金灵师姐一直不愿公开谈他们之事有关。” 碧霄小声道:“让长、庚、师、弟出出主意呀,长庚师弟点子那么多。” “他此时怕是去应对难题了,”云霄看了眼天空,“此事咱们算计一二,就莫要烦扰他了。 稍后我且去找金灵师姐相谈一二,看金灵师姐到底有什么顾虑。 好了,莫要背后说这些,近来修行参悟可有所得?” 云霄大仙子顺势化身严厉之师,两个小仙子嘴角一撇成了苦瓜脸,小小的埋怨几句,开始展示近来修行成果。 生灵的悲喜各有理衷,世间的悲欢不尽相同; 作业除外,都是人生。 …… 天外,紫霄宫。 一抹流光自紫霄宫正下方的氤氲彩云中飞出,化作李长寿的原本模样,提着道袍前摆,在殿前拾级而上。 他面露红光、额头见汗,目中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还未到殿前,已是低头、闭目,清了清嗓子,这才快速跑过最后的十多个台阶,冲入了紫霄宫那空荡荡的大殿中。 “弟子李长寿特来请罚!” 他的嗓音在殿内来回回荡,停在殿门后的身影静静站着,保持着做道揖的姿势,纹丝不动。 这一站,就是三个时辰。 李长寿额头沁出少许冷汗,这冷汗又被他直接蒸干; 喉结无规律地颤抖几下,仿佛此地有什么随时能要他小命的凶兽一般。 略有些过度的紧张,反倒看不出来任何表演的痕迹。 直到一声冷笑自前方传来:“怎么,太白星君成木头了?杵在那作甚?” 李长寿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拱手道:“师祖未召见,弟子不敢向前。” “不敢?” 那嗓音顿时多了几分火气,骂道:“你还有什么不敢!” 李长寿双腿顺势一软,跪伏在那蕴着星光、藏着道痕的地板上,不发一言。 殿内,道祖的特大号蒲团上,那魁梧老道在道道流光中缓慢‘生长’了出来,怒气冲冲地骂道: “给你的鸿蒙紫气,你若是瞧不上,自可转手随便找个道门弟子接了。 还费尽心思,转嫁给鲲鹏! 你当贫道不知,那鲲鹏是什么底细吗?” 李长寿忙道:“弟子绝未有这般心思!当日那鲲鹏来袭,弟子突然见到那一缕真的鸿蒙紫气,顿时失了方寸。 鸿蒙紫气事关重大,这是成圣的机缘,是生灵超脱的机会,弟子生怕紫气被那些魔祖之将夺去,以至于将鲲鹏之事搁置在一旁! 弟子此前为了围杀鲲鹏,已是请动了通天师叔,当时为了护住那一缕鸿蒙紫气,更是做出了违背对圣人师叔许诺之事!” 鸿钧道祖一阵默然,目光凝视着跪伏在殿门前的李长寿,淡然道: “你,当真未曾这般算计?” “师祖明鉴,”李长寿叹道,“您是知道弟子脾性的,凡事都要谋而后动,没有较大的把握断然不会出手。 当时也不知怎么了,那鸿蒙紫气突然现身,就跟弟子所设计的那道假紫气,差不多同一时间。 弟子最初认错了,直到身旁玉帝陛下的化身提醒,方才如梦初醒。 当时弟子什么都没多想,匆匆出手护持这天地间为数不多的成圣机缘,这理应是咱们道门的机缘,若是被那些大能抢去,那还了得?” “呵。” 道祖笑道:“你的意思是,贫道还该奖赏你?” “弟子不敢求赏赐!” 李长寿又把头埋了回去,朗声道:“弟子只是做了一名道门弟子分内之事,没有道门就没有弟子!” “既然如此,贫道再问你,”道祖身周威势更胜,“那鲲鹏,你为何能杀却不杀?” “这、这…… 只因弟子此前答应过通天师叔,请通天师叔出手拦截鲲鹏,条件就是鲲鹏先不杀,留给通天师叔把玩。” “那你为何非要请通天出手?莫非是有意要留鲲鹏一命?” “师祖明鉴,若无通天师叔相助,弟子对这整个计划的把握连九成七都不足。 只有通天师叔出手,弟子才有九成八的把握困住鲲鹏!” “嗯?” 李长寿感觉自己前头光影一闪,抬头看来,却见道祖面色阴沉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次是真的打了个哆嗦。 “小子,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只有通天教主出手,弟子才有九成八……” 咔嚓! 紫色雷光爆涌,整个紫霄宫都被雷光填满,三千大道都在轻轻震颤。 片刻后,李长寿浑身焦黑地趴在地上,脸颊贴着紫霄宫那光滑的地面,张嘴喷出一只小小的白色元神,头顶带着几个螺纹。 道祖坐回了自己蒲团中,心情舒畅地看着殿门前的李长寿,甚至还哼起了愉快的曲调。 “劈人没什么手感,劈你就不一样了,过来吧,此次之事算你应对过了。” 李长寿一个鲤鱼撅腚跳了起来,对道祖咧嘴一笑,黢黑的脸上露出一口大白牙,更增几分憨厚之意。 “多谢师祖宽宏大量,不计较弟子搞丢鸿蒙紫气之事。” 道祖哼了声,冷然道:“此事尚不算完,你为何不将鲲鹏带回洪荒天地?” “弟子主要是担心天庭的形象,”李长寿忙道,“鲲鹏是上古巨凶,人人得而诛之,若鲲鹏回返三界为天庭效力,或是传出被弟子收服,那天庭名声怕是会直接崩盘。” “天庭名声?” 道祖冷然道:“我看你是得了同乡的好处,将那鲲鹏当做后路。” “这个……” 李长寿心念急转,低头道:“师祖勿怪,弟子性子就是这般,怕死到了一定境界。” “你还知道!” “弟子这点毛病,弟子自是知晓,”李长寿忙道,“还请师祖您放心,弟子必然坚定地站在天庭这一边,不会被其他人的话语影响。” “其实也无妨,”道祖神情有些落寞,淡然道:“当年你那同乡被磨灭时,我曾看到了他的记忆,也知道他留下了些什么。 本以为,他在明知必败的情形下,会凭鲲鹏离开洪荒,没想到…… 终究还是回来了。” 李长寿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站着。 道祖却问:“长庚,你对此事了解多少?” “这个,其实所知不多,大概能猜到一些边角。” 李长寿抹了把脸,正色道:“前事已逝去,学习历史是在历史中汲取教训,而非是为了嘲笑古人来满足所谓的虚荣心。 师祖,从那位前辈留下的蛛丝马迹可以判断,他当时也知道自己是疯狂的、是不对的。” “世上本无对错,不过所求不同罢了。” 道祖轻轻一叹,看了李长寿几眼,随手一点。 李长寿身周的焦黑褪去,道袍的破损也自行恢复。 鸿钧道祖缓声道:“贫道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也有自身之私欲。 盘古神曾说,若想超脱,需放弃自我,故盘古神归于天地之后,已是无我、无物之境,也算是自身之超脱。 长庚,贫道…… 我知你有自己的主见,有自身的想法,但如今这天地,距离建立起稳固的秩序已只剩最后几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其实不必有负担,也不必为此胡乱琢磨,我可以给你一个许诺。 待你辅佐天庭建立起了三界秩序,若想在天地间逍遥自在,我可许你无拘无束。你自身自律自爱,这是我最为满意的一点。 若你想踏上找寻自己家乡之路,或是想避世修行,那我也会叮嘱昊天,让他不必多挽留于你。 如何?” 李长寿故意怔了下,随之面露喜色,低头深深做了个道揖。 “弟子多谢师祖厚爱!弟子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行了,莫要搞这些虚伪做派,”鸿钧道祖摆摆手,“记得我上次对你言说之事,回去吧。 那一缕鸿蒙紫气被鲲鹏吞了,第九道鸿蒙紫气也不在我手中,想给你也是有心无力了。 好好辅佐天庭,完成封神之事。” “是!” 李长寿定声答应,又做了个道揖,低头后退十多步,才转身朝殿门而去。 疾走过数百步,殿门已是在眼前,李长寿突然听到了身后一声呼喊: “长庚,在你心底,我是否是这般模样?” 李长寿下意识扭头看去,道心微微一颤。 却见道祖坐在蒲团之上,嘴角带着淡淡冷笑,面容阴沉且说不出的狰狞冰冷,双目寒光似是能将人道心击穿。 李长寿抿了抿嘴,低声道:“师祖,您吓到弟子了。” “去吧,”道祖抹了把脸,那副阴冷面容消失不见,恢复了平日里的如沐春风,“莫要多想。” “是。” 李长寿低头走出紫霄宫大殿,双眼微眯,又迅速变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低头拾级而下。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太 白 归,天 庭 动 ‘上次言说之事,就是指的盘古神残缺意志吧…… 感觉,这里面的事,比这一缕鸿蒙紫气还要复杂。’ 小琼峰,一缕微风拂过,李长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丹房前的摇椅上,阵法却是毫无反应。 这一瞬,真正的冷汗才从背后沁出,将道袍沾湿了大半。 仙人也有新陈代谢,不过因仙躯无垢,比较纯净,多以灵气的方式完成体内外循环。 李长寿坐在那一阵出神,又闭上双眼,细细体味着方才紫霄宫中发生的对话。 跟道祖师祖这种大佬对话,真累人。 道祖的意思,自己应该已经明白到位,而道祖应已明白自己已经明白到位…… 吧? 最后道祖吓自己这一下,倒是无关紧要。 道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抱着基于人族凡俗情理出发的观念不放,要把视线放到整个天地。 【源于个人情感的是非观,无法适用于大天地秩序。】 这道理李长寿虽然很早之前就知晓,但并不想以此约束自己,还是更倾向于做个俗人。 唉,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想愉快的长生不老,还是要加倍的努力啊。 比起道祖师祖对自己这个徒孙的喜厌,更重要的,还是不能跟道祖产生任何形式的对立。 每日三省吾身,稳乎、稳乎、稳乎乎? 李长寿坐在那陷入了沉思,身周出现淡淡雾气,一缕道韵在小琼峰各处流转开来。 棋牌室中,正与龙吉、熊伶俐打牌的灵娥突然精神一震,起身带翻了玉质小板凳,身形化作一抹浅白光晕,消失不见。 身着薄纱凉裙的龙吉眨眨眼,“娥师叔怎么了?” “哼哼,”熊伶俐将手中的纸牌一扔,小胳膊小腿的伸了个懒腰,有点想变大的冲动。 她得意一笑,两只垂到地毯上的马尾辫微微晃着,“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表兄的本体回来了!” “师父回来了?” 龙吉怔了下,随后身影一闪去了侧旁花厅中。 打开重重禁制,龙吉赶紧换上一身能出门的打扮,仙识想要朝丹房位置探查,却被大阵轻易阻下。 “师兄兄~” 一声呼唤将李长寿的思路打断,扭头看去,便见一道彩霞闪过,灵娥已跳到近前,两只小手朝着他肩头摁了过来。 李长寿并未反抗,任由她摁住自己肩头一阵摇晃,还凄声喊道: “师兄你终于活着回来了!” “嗯,差点活不回来。” “真的假的?”灵娥哭喊的表情一收,不自觉跪坐在一侧,忙问,“师兄你这次遇到麻烦了吗?云霄姐姐可无恙?” “不用担心,她也无恙,”李长寿缓声叹了口气,“对付鲲鹏虽有些曲折,但有圣人老爷压阵,也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出在了其他方面。” 灵娥蹙眉轻吟,目中思索一二,小声问:“是跟传言中所说,鲲鹏吞掉的鸿蒙紫气有关吗?” “唷,开窍了?”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抬手在灵娥头上揉了揉,将她精心打理的发饰揉乱,惹的灵娥噘嘴不满。 灵娥哼了声:“人家本来就不笨。” 随后眼珠一转、话锋一挪,笑嘻嘻地跳起身来,“我去给师兄倒杯茶!” 李长寿淡然道:“不渴,不用麻烦了,顺便将你在书橱暗格取走的情水放回去吧。 为兄如今的道躯坚如磐石,已不受此物影响。” 灵娥踮踮脚,有些欲言又止,嘴角轻轻撇动,心底言语最后化作了一声: “哦。” 李长寿摇头轻笑,随手拿出一只玉符,思量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灵娥有些心虚,蹑手蹑脚自丹房飘走,去湖边忙碌一阵。 她虽有仙术神通,但依旧是用灶台烧水。泡茶时虽没有太多步骤,却依然全神贯注,仿佛每个动作都有细致的讲究。 不多时,灵娥便端着托盘飘回丹房; 李长寿道了声谢,端着茶壶对嘴抿了口。 灵娥走到摇椅后,摁住李长寿的肩膀,温柔地揉捏着。并用自己专门修行过的法术,为师兄道躯注入一缕缕清凉的先天灵气。 “师兄,这次去外面,很麻烦吗?” “也不算麻烦,”李长寿笑道,“我不小心被鲲鹏吞掉,反倒是顺势而为,在他体内一阵捣乱……” 当下,李长寿开启‘隔墙有耳’模式,将自己与鲲鹏的大战简单说了一遍。 灵娥听得颇为入神,秀眉时不时轻蹙。 当她听到,李长寿与鲲鹏元神对决,仗着戮神枪、玄黄塔才稳压鲲鹏一头,小脸上不禁满是担忧。 “臭师兄,当初怎么教我的,凡事要稳点、再稳点。 怎得自己出去就跟鲲鹏这般大人物对决,还被人吞了,跟人元神大战?” 灵娥抱怨几句,小手爬到李长寿额头,纤指轻轻揉剐着。 李长寿却并未多说,那句‘都在他掌控之中’,确实不适宜说出来。 静静享受了一阵师妹的正规服侍,李长寿开口问:“有没有想过离开我身侧?” 灵娥动作顿了下,小声问:“师兄,我要去哪吗?” “不去哪,我想让你去圣母娘娘那里修行一段时日,大概几百年,”李长寿道,“等你度过了金仙劫,再接你回来。 你意下如何?” “嗯……” “这只是我的想法,尚未请求圣母娘娘允许。” “师兄我不是人教弟子嘛,”灵娥小声嘀咕着,“去圣母宫修行,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我自是想听师兄你安排,但老师知道后,会不会怪罪?” 李长寿睁开眼,看着灵娥低头的侧脸,她迅速躲开视线。 “不想去吗?” “嗯。” 李长寿又问:“你在山上不会寂寞吗?” “师兄在家就不会。” 灵娥抿了抿嘴唇,像是鼓起勇气,低头注视着自家师兄,细如蚊声地嘀咕着: “炼气士若是连自己的本心都不明,又怎么成道。” 李长寿:…… “听你的,”李长寿闭目调息,“你不想去就不去,在天庭与在圣母宫差不多的安全系数。 要不要一些仙子服侍你?现在凭我的正神品阶,也可以要些婢女什么的。” “不要!” “这么坚决?” “我自己清修惯了!” 灵娥轻哼了声,顿时恢复精神,在李长寿肩头用力摁了两下,脚尖轻点自侧旁飘飞,扭头、嘟嘴,有些不满地抱怨: “师兄你自己想要人服侍就安排呀,反正我也不敢说什么,云霄姐姐那么温柔肯定也不会说什么。 您可是小琼峰峰主大人呢,哼哼! 师父可是说过的,贪图享乐,难成大器!我怀疑师兄你思想出了问题。” 李长寿:…… “行吧,不要就不要,”李长寿眯眼笑着,又伸了个懒腰,“我先休息半日,给你和龙吉一件事做。 将我在混沌海这三十多年中,天地间发生的大事,一件件按时间顺序排列好。 尽你们所能知,不必太详细。” 灵娥眨眨眼,正拌嘴呢,突然分配任务是什么套路? 不过涉及正事,灵娥也不敢胡闹,定声应道:“保证完成师兄之命!” 李长寿闭目凝神,提着茶壶、捏着玉符,怡然自得。 男女相处实用小套路之岔开话题,倒是十分好用。 片刻后,龙吉匆匆离了小琼峰、出了太白宫,赶去瑶池之中。 李长寿本体休息,纸道人却赶去见了玉帝化身,与荃峒将军商讨接下来的安排布置。 这数十年,天庭被西方教搞得焦头烂额,而今他已回返,自是要…… 先稳定局势,再暗中观察,最后适度反击。 风风火火不一定会有效果,这西方教背后的主导者,很有可能是自己的老对手了。 这次,非要让对方无法翻身不可。 于是,半日后。 幽冥地府,酆都城外。 一名年轻的挂职判官自酆都城驾云而出,哼着一点阴间旋律,朝地藏王的轮回塔而去。 …… “唉,主人,这可怎么办啊?” 轮回塔内,那窗台下,蜷缩成一团的青毛大狗小声嘀咕着。 闻言,正修行的青年道者眉头一皱,睁眼看来,目中带着几分疑惑:“你,又做什么了?” “什么都没做……真的!” 青毛大狗叹了口气,抬爪捂着脑壳,叹道: “此前不是对您说过了,有个家伙假冒慈悲、仁义、亲切、和蔼的太白星君,连续坑了天庭和仙盟两三次。” 地藏纳闷道:“与你又何关?” “本是与我无关,奈何那星君大人睿智、聪慧、儒雅、随和,定会想到来找我探听此事。 我这探听万物心声的本事,刚好用来找寻假货的真实身份,对方哪怕是大能,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唉,这年头,洪荒越来越不好混了。” 谛听幽幽地叹了口气,趴在那有气无力地甩着尾巴。 地藏沉吟几声,道:“你便不答,他又奈你何?” “这可不行,我怎么敢跟星君大人耍滑头,这可是真的会出事……” 地藏有点无奈地摇摇头,恨其不争地骂道: “你当年的狂傲去何处了? 当初与我互相算计时的不服输去何处了? 你最初被我收服时的那种愤怒去何处了!” “这不是见识广阔、知道的多了嘛。 以前咱还觉得主人你够狠、心够黑,现在来看,你就是个仁德大善人!” 谛听嘀咕道:“现在我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也就背后骂两句。 唉,要是得罪了太白星君,怕是洪荒都无容身之所了。” “你这!” 地藏黑着脸就要喝骂,窗外却传来一声轻笑。 “怎么?我有这般凶恶吗?” 谛听浑身青毛顿时炸了起来,起身夺路奔逃,跑到一半又窜了回来,急得左右打转。 一缕流光划过窗台,李长寿的纸道人落在地藏身旁,对地藏拱拱手,刚想说话,那青毛神兽趴在阶梯口,磕头如捣蒜。 “星君大人您放小的一马吧! 这事小的绝对不敢掺和,两边都得罪不起啊!” 地藏嘴角一撇,淡定地看向窗外,暗示自己不认识这狗。 李长寿却面露恍然:“多谢提醒,懂了。” 谛听怔了下,忙道:“不是,小的提醒您什么了?” “能让你如此惧怕的,除却那位不将天庭、不将天道序列神权放在眼中的灵山大师兄,怕也没其他人了。” 李长寿眯眼笑道:“假冒我去算计天庭者,可是弥勒?” “您、您不是都知道了……” “刚才诈你的,”李长寿摇头轻笑,转身不多看谛听,与地藏寒暄一二。 那青毛神兽张张嘴,双眼一片茫然,抬头趴在那儿,宛若石化了般。 地藏笑道:“道友在混沌海似乎大有所获,不过道友能拒绝鸿蒙紫气,倒是让贫道颇为钦佩。” “道友误会了,”李长寿拱拱手,面露遗憾之色,“我当时棋差一招,被鲲鹏所趁,为此还被道祖师祖惩戒了一番。” “是吗?”地藏笑意更浓,“看来,长庚道友志向不小。” “闲云野鹤一盏茶,倩影成双合琴瑟,”李长寿负手笑道,“这才是我的志向。 此行已得了答案,我这便告辞离去了,免得那弥勒发现情况不对,先逃入混沌海中。” 言罢,李长寿转身就要遁走,地藏却收敛笑意、略微皱眉,喊了声: “长庚道友,可否听我一言?” “哦?”李长寿笑道,“该不会,道友是想替那位灵山大师兄分辩?” “他之事,与我无关,”地藏正色道,“我知你有意针对西方教,这也是大劫之下,道门与西方教的争执。 但弥勒之事,却非西方教所为,这笔账还请勿要记在西方教身上。” 李长寿淡然道:“他的身份和立场,早已代表了整个灵山。 这些话,你本该在他如此行事前劝他;假冒我之事,已是不死不休。” 地藏沉吟几声,叹道:“他若见状不对躲入混沌海,遭殃的还是灵山各位修者。” “同样,这也与我无关。” 李长寿转过身来,看着窗外的幽冥远景,缓声道: “而且,就算他躲入了混沌海,我也有办法揪他出来。 此人对西方教也是祸害。” 地藏却道:“若你真的动他,怕是要掀起圣人大战,老师不会坐看他出事不管。” “那就掀起圣人大战。” 地藏突然语塞,抬头看向李长寿的纸道人,却见他面容如常、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李长寿突然一笑,淡然道: “随口胡诌之话,道友莫要放在心上。 我不过是圣人弟子,如何敢做这种主? 不过,这次就算杀不了这弥勒,我也会让西方教付出相应的代价,由此来限制弥勒的行动。 现如今大劫就在头顶,圣人之下尽可能化作劫灰。 你我也是一般。” 言罢,李长寿拱拱手,身影化作流光遁走,只留下地藏在那蹙眉凝神。 片刻后,地藏扭头看向侧旁正哭哭啼啼、收拾包裹行囊的谛听,额头禁不住再次挂满黑线。 地藏大手挥过,轮回塔各处金光闪耀;却是暂时封起了轮回塔,拒绝任何生灵进入。 与此同时,天庭之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刚离开轮回塔,天庭各处就响起了隆隆的鼓声,一队队天兵朝着五大天门汇聚,一名名天将却化作流光赶往凌霄宝殿。 正闭关的有琴玄雅也被惊醒,换上一身金甲战裙、戴上自己的翎羽花盔,迅速赶往凌霄宝殿。 这般鼓声是紧急召集,但凡有品阶的将领都要去凌霄殿聚集。 有琴玄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性格有些冷淡的原因,在度仙门修行时是这般,在天庭做将领也是这般。 ——总是会被人孤立出来,身周一丈范围内都没有其他身影。 这些年,她也有些习惯了。 若是有人说她这般性情不讨喜,她也不会在意。 除非是那位师兄开口言说。 落在凌霄宝殿的白玉台阶前,果然还是这般,周遭道道身影与她仿佛存在天然的隔阂。 有琴玄雅背着火鳞剑匣静静而立,对周遭那些偷偷投来的目光不以为意,对各处的议论声也不以为意。 天边的流光闪烁了一阵,凌霄殿前聚起了数百天将。 应是人来的差不多了,凌霄殿入口处走出一名老者,自是天庭中的劳模权臣,东木公。 木公朗声道:“各位元帅、将军入殿行礼!” 众天将大声应诺,嗓音有些噪杂,随后按位阶依次前行,一排排拾级而上,迅速汇入凌霄殿中。 有琴玄雅突然一怔,只因看到了那位站在高台下的背影。 他回来了。 莫名的,有琴玄雅心安了许多,原本那些噪杂繁复的念头消失不见,心底只余淡淡欢喜,面容却更为冰冷。 她低头向前,站在稍微靠后的位置,并未多看,随着众将一同行礼。 少顷,有琴玄雅听到了玉帝不重要的几句话语,听到了东木公不要紧的训话,听到了那声将令: “各位,归阵之后,让各部兵马做好流血的准备。 天庭的声威,不是博弈来的,不是交换来的,也不是我一张嘴说回来的。而是靠着此前几次大战,在洪荒中打出来的! 出殿即有生死别离,拔剑便有头颅横飞。 陛下之言,还请各位时刻牢记。 天庭要建立的,是自下而上的秩序,不是自上而下的欺凌! 是时候,给每个真灵赋予同等的价值! 是时候,该用各位手中刀剑,用天庭兵将的血性,去告诉那些抱着旧梦不愿醒来的腐朽,这天地! 秩序将明!” 叮~有份七月总结请查收~ 7月大部分时间,对作者菌来说挺辛苦的。 一场持续多天的感冒诱出了作者菌连续更新五百多天、五百多万字的疲倦感。 有好几天,每天睡着都醒不过来,一次十多个小时睡眠,造成了行文上的质量波动…… 还好这个状态只持续一周左右,就迅速恢复了。 好消息是,我黑眼圈终于消下去了,精力又填满了。 坏消息是,因为那几天几次请假,这个月正常更新都欠了四章,到现在也还不上。 嗯……其实一章四千字的话,还起来应该挺轻松的。现在每章五千字~六千字,一章相对完整,但创作难度较大。 作者菌决定下个月试试减少章节字数,适当增加更新频率。 正版成绩方面还是稳步提升,没有往下掉已是万幸,距离八万均订大关还差一些,后面增速缓慢了很多,但一直是增长的~ 可能大部分读者老爷看书不会太细,给大家提个醒,从中期高潮章节、齐源被陆压一口喷掉的剧情开始,故事主线就已经全面启动了,只不过是藏在行文下面,还没露出来。 谏山创的细(进击的巨人原作),是作者菌当前阶段的不懈追求! 虽然是日更连载,但作者菌也追求框架完整、主题清晰,故事脉络以及留下的伏笔,会尽可能在最后推动剧情高潮时用上,一步步给大家揭示师兄完整的世界观~ 努力给他升华那么一下下!搞笑文也是有理想的! 这个月师兄的更新量,其实还是平均日更一万,老爷们可以PC端查看每章字数,作者菌真没偷懒。 下个月努力,每天更新多一点~把状态再提一提~ 大家看的开心记得来点娘支持正版并一键三连哟!! 后期笑点密度可能会因剧情紧张氛围而下降,但作者菌会努力将仙侠轻喜剧理念坚持到底哒~ 感情戏大家其实不用纠结和担心,前期的铺垫后面都会用上,每个主要描写的人物都有他们在故事中的价值,并非单纯的男女那点事。 下章明天中午更新吧,虽然已经写了大半,但还是需要细细打磨,确保关键章节的效果。 下章努力搞个大杯,算是迟更的赔礼了。 呃,不是刚说要降低章节字数,提升更新频率…… 八月加油! 多更大杯! 第五百九十六章 搞一波大的!【求票】 梅山,已成规模的清源妙道真君府。 杨戬静静地坐在府门前的台阶上,一袭浅蓝宽袍,英俊的面容悠闲恬淡,低头擦拭着自己陪伴多年的老友、外出征战的利器。 ——天庭互娱·铜镜直播端·二郎定制版。 以前在玉泉山修行的时候,总觉得天庭是一个教条林立、很压抑的地方。为天庭卖命的仙神都是战战兢兢,高品阶仙神对低品阶仙神生杀予夺。 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天庭的氛围就很棒,低品阶仙神除却不能光明正大谈情说爱,在不当值时可以尽情玩乐,喝喝酒、聊聊天,修一修寂寞,品一品人生,看一看直播。 天庭不让加班,毕竟每个仙神都要当值混功德。 真·神仙生活。 他做天庭记录员也有不短的岁月了,给天庭各位老铁呈现的内容,从斩妖除魔,扩展到了农耕打渔,再到凡俗出殡、妖兽生子等等。 天庭所没有的,就是他能去直播的,这就是他第二大的优势。 当然,最大的优势其实是面容和气质。这是杨戬不愿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他若此时打开铜镜,只是静静地坐在这,就能吸引来大批仙子暗中观察,观看人数能达到自己正常直播的六成。 无他,试过。 有时杨戬也在想,当年太白星君费心安排自己,一路护持他有了今日的成就,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为天庭互娱,增加一张新面孔,打破原本‘一卞多仙子’的格局。 ‘太白星君神机妙算,这些应当也在他考虑范围内吧。’ 杨戬停下动作,斜躺在台阶上,左手手肘撑着上半身的重量,看着刚收的一批良妖,在远处演练战阵。 想想下午该播点什么吧。 这么一晃,又是一个透着些无聊的…… 轰! 头顶突然炸起一声闷雷,杨戬皱眉看去,额头竖眼睁开一条缝隙。 他本想看看是哪家妖王胆敢来此地撒野,抬头却见空中多了一片金色云朵。 金云翻滚,天威降临! 其内飞出一枚玉符,化作一名白发老者的虚影。杨戬定睛一瞧,这不是太白星君又是何人? “杨戬何在?前接军令!” 杨戬精神大震,身形自门前一跃而起,于空中直直而立,抱拳行礼: “杨戬在此!请军令!” 说话间,各处匆匆飞来数道流光,却是梅山六友中的几位,单膝着地、抱起双拳。 又是一声雷声炸响,几条金色闪电照亮梅山方圆数百里,更是为李长寿的虚影增添几分威势。 却听这虚影朗声道: “近年来,北洲边界妖魔蠢蠢欲动,又有上古大妖不顾当年道祖禁令,去北洲寻衅巫族,意图挑起灭族之战。 今,吾于混沌海归来,受昊天金阙自然妙有玉皇上帝之命,扫清北洲妖魔,肃清乾坤邪气! 杨戬听令! 封尔为镇魔讨妖大元帅,领斗部天兵三十万,于三日之内出兵北洲边界,且造声势、压敌阵、立军威! 稍后待吾攻伐命下,直抵妖族巢穴! 凡生有业障之妖且归轮回,凡罪孽深重、吞噬生魂之妖,使其魂飞魄散,不得转世!” 那虚影话音刚落,梅山之上突然闪烁出道道金光,一只只金色光柱自深空降落,其内飞出道道身影,于梅山上空排兵布阵。 衣甲鲜明、持枪擎弓,修为都在元仙后、真仙前,俱是天庭精锐天兵! 杨戬抬头四顾,又看向了那道注视着自己的虚影,抱拳呼喊: “杨戬领命!” 空中的老者虚影缓缓点头,身影消散,那玉符涌动着一缕缕金光,化作一枚虎符,被杨戬紧紧握住。 三尖两刃枪高举,杨戬一声大喝: “斗部将领何在!聚前商议!从速出兵!” 各处总共有数十名天将齐声应诺,化流光飞射而来。 … 幽冥地府,酆都城外。 “马,你说这封神大劫要搞到啥时候?这亡魂潮都不见消退啊,哞~” “娘娘不是说了,最少还要三五百年,后面估计还有一波大的,现在才刚开始罢了,咴儿!” “还是咱俩舒坦啊,该打的架上古都打完了,现在就可以舒舒服服退休养老了。” “多少也有些太单调了。” 酆都城东侧雄关,三途河流经的岸边悬崖上崖顶,两个壮汉正趴在那,一边注视着下方河水中那数之不清的幽魂,一边百无聊赖的聊着天。 烤肉是不可能烤肉的,没了调料的他们,感觉烤肉都失去了灵魂。 调料是不可能再去要的,以前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知道那度仙门的李长寿真实身份,现在都公开了,李长寿就是天庭大佬太白金星。 他们地府勾魂二元帅,能用自己口腹之欲,去拜访天庭太白宫吗? 这,这不是品级不够、不能随便去天庭嘛…… “马,愉悦的日子很短暂呢。” “比起那些当判官的族人,咱俩够清闲了,咴儿。” “好想去跟星君大人浪啊浪……哞。” “唉,最近都没咱们登场的机会啊,咴儿。” 咻—— 一抹金光忽然自这两名壮汉视线边缘划过,由东而来,极快地消失于酆都城中。 这哥俩精神一震,手忙脚乱套上头套,还没爬起来,就见一抹白光出现于阎罗殿前,化作天庭太白金星之身影。 十位阎君齐出迎接,各处鬼魂战战兢兢。 判官停了笔墨,于殿内观望;鬼差握紧锁链、木杖,在探头探脑。 又见电闪雷鸣,几道金色闪电自那白衣星君背后闪过,那一声呼喊传遍酆都城各处。 “阎君可在?” 秦广王向前做了个道揖,“小神在!” 相比梅山宣旨,在此地宣旨,李长寿嗓音就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和。 他道: “阎君且听玉帝陛下旨意。 今,北洲妖魔作乱,三界内业障大妖不熄,天庭欲扫清天地业障、维护乾坤清正。 此举,需天庭与地府合力而行,上古于地府修生养息之巫族,也需出一份力。 半个月后,天庭将囤重兵于北洲各处,地府还请派一支阴兵互为照应,巫族高手可奉天庭旨意,前往北洲驰援元气大伤之北洲巫族。 各位阎君可有异议?” 十殿阎君各自对视,迅速达成默契,都是面露振奋,齐齐抱拳行礼。 “小神领命,立刻点兵点将,驰援北洲!” 李长寿的虚影缓缓点头,身影径直消散,那飞来的玉符化作一张布帛旨意,落在了秦广王的大手中。 十位阎君顿时围了上来观摩,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摘下‘头角峥嵘’的头套,赶去与妖族大战。 五官王纳闷道:“天庭怎么突然就对妖族下手了?” 秦广王叹了声,笑道:“看来,星君大人在混沌海中收获不小。” “大哥何出此言?星君大人在混沌海中有所收获,跟天庭此时有大动作有何关联?” “自是与那一缕鸿蒙紫气有关,估计星君是投桃报李,提前为天地建立秩序…… 罢了,这里面事很多,也很复杂,一些话语已不能在天地间提及。” 秦广王摆摆手:“赶紧动起来吧,天庭给了咱们驰援北洲的名义,此前你们不是咬牙切齿、喊打喊杀吗? 现在,机会不是来了。” 其他几位阎君各自点头,转身呼喝,大鬼小鬼齐齐应诺,几名鬼差奔向幽冥深处。 牛头马面自远处狂奔而来,口中嗷嗷乱叫。 与此同时,四海龙宫处。 李长寿的四道虚影面对着四位低头行礼的龙王,在朗声说着相差不多的旨意: “昊天金阙自然妙有玉皇上帝敕! 近来四海动荡、三界不安,龙族当自省自查,寻出四海祸乱之根源。 今日起,天庭出兵重整三界秩序,令四海龙宫全权配合,各派兵马,与天庭水部天兵配合,封洪荒五部洲之出入口。 无天庭之令,严禁任何生灵进出,违者杀无赦! 龙族务请守好海眼,天庭剿妖魔期间勿要生乱!” 四海龙王齐齐行礼接旨,待李长寿虚影消散,各自呼喝下令,四海接连动荡。 南赡部洲,商君寝宫。 众宫中侍卫大多有些疑惑,为何平日里精力充沛的‘大王’,今日却白日入睡。 他们却不知,自家大王梦境中,正抬头注视着云雾中盘坐的天庭神人。 商君仔细辨认,带着几分疑惑,问道:“这位仙人,可是当年救下先祖的恩人?” 自然,托梦人皇的,还是李长寿。 李长寿含笑点头,并未在此处颁旨,而是缓声道: “吾乃天庭太白金星,主变革、掌水事,亦人族出身,为天庭正神。 近年将会有天地动荡,或有邪气滋生、妖魔作乱,全因天庭派兵出征三界妖魔。 尔为如今之人皇,当秉正气、束言行,以自身气运护卫无数凡人。 莫失德失信,莫暴虐横行,当以仁善治国,天庭自会保商国风调雨顺、安足兴乐。 若你这人皇为妖魔所趁,莫怪吾不念与你先祖的交情,对商国降下灾祸。” 商君闻言忙道:“自当谨记仙人教诲。” “善,”李长寿缓缓点头,虚影自商君梦境消散。 …… 自商君梦境离开后,李长寿心神挪移,借天庭之威,于南海海神教各处神庙显灵,为几名关键神使托梦示警。 他并非是让海神教去跟西方教的香火神教火拼,那没什么好处,反而会惹来诸多业障。 只是让他们长点心,保护好自身,提防妖族病急乱咬人。 防患于未然。 不过半日,三界被他探出去的大手完全搅动。 天庭,神威殿,天道法器梦天仪前,李长寿睁开双眼,盘坐在蒲团上,仔细思索着自己于各处的安排。 事要一点点的做,不可着慌、不可失分寸。 他此时动天庭八部正神、百万天兵,所针对的不过是偷袭北洲巫族部落的妖族。 巫族和妖族,李长寿自是明显倾向于前者,虽然上古末期人族和巫族也有过大战,争夺天地霸主之位,但那都是灭了妖庭后的事了。 更何况,又有后土娘娘这层关系在。 他要敲山震虎,看灵山是否自乱阵脚,待打没妖族的元气,天庭就会携胜势,威逼灵山,清算旧账。 原本李长寿想在封神杀劫抵达前的数百年内,缓步完成这系列计划。 这不是,去了紫霄宫一趟,自己也该有些表示,提前推动天庭崛起的倒数第二步——扫清旧秩序。 天庭崛起的最后一步,自是封神榜归位。 此时对付灵山,不在于杀灵山多少圣人弟子,而是将灵山的外部势力完全扫干净。 北洲动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捕杀鸿蒙凶兽,灭杀上古大妖,扫清灵山一切来路不正的高手; 而后天兵挥军出五部洲,直接参与对香火神国的征伐,短时间内改写三千世界中失衡的力量配比。 临天殿的崛起,也必须加加速了。 这一系列‘操作’,李长寿给了充裕的时间,在二十年内完成即可。 他不在天庭时,天庭最大的问题,就在于—— 不敢打,没底气。 玉帝陛下几次下定决心要出兵大战,但都被各位仙神劝住,仿佛天庭的大运都在他李长庚身上,他不在,出兵必败。 尤其是木公,完全不敢领兵,每次都是规劝玉帝陛下,等一等、等一等。 等着等着,灵山就膨胀了,妖族就觉得自己又行了,这天地都差点被搞乱了。 天庭此前飞速发展了数百年,底蕴已是充足,高手虽不多,但杨戬这般大将为何不用? 李长寿缓缓吐了口气,站起身来。 等候在梦天仪附近的几位仙神、几名心腹立刻聚了过来。 东木公忙问:“长庚,如何了?” “已对人皇托梦告诫,”李长寿起身道,“劳烦木公将此事回禀玉帝陛下,我再继续安排几件小事。” “哎,成!” 东木公似乎想说点什么,转身又想折返。 李长寿笑道:“木公可有训示?” “可不敢乱说什么训示,”木公忙道,“长庚折煞我也。 我是想问,这次可还是要请道门高手相助?若是要请道门高手,我去各处跑几趟也无妨。” “不,这次不动道门高手,”李长寿笑道,“而今大劫在即,道门高手自危,咱们请谁、动谁都不妥当。 此事我本打算稍后剿灭了妖族,再与木公相商。 中神州众仙门如今也入了劫,大半已被劫难驱使、乱战不停,木公可差人仔细观察,找机会以天庭的名义,收服一些宗门。 这件事需详细章程,也需细细谋划,木公不如稍后整理一份奏表,对玉帝陛下启奏。” 东木公仔细一琢磨,笑道:“长庚,你可是在让功劳给我?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李长寿却传声道: “此役过后,我定是锋芒太过,须得韬光养晦、闭门不出。 若三界生灵只知太白星君而不知玉帝陛下,实非我愿,咱们都是为玉帝陛下做事,为天庭做事。 还请木公接下此事,定计中神州,若有拿不准的也与我商议一二。 天庭不需一个光芒太过的权臣,却需三五敢做事、能做事的能臣。” 东木公闻言略微皱眉,仔细思忖,而后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叹声应下了此事。 待木公驾云离开,李长寿又将其他几名仙神召向前来,各有吩咐布置,让天庭各部配合北洲战局。 等这些正事交代完毕,金鹏、敖乙、卞庄、灵珠子向前行礼。 李长寿沉吟几声,于袖中取出一只被仙力封禁的宝囊,递给金鹏,言道: “金鹏元帅,还要劳烦你再跑一趟,全速赶去玄都城,将这只宝囊亲手交给我师兄大法师,务必半年内回返。” “是!” “敖乙去寻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半个月后赶去北洲,就说是为巫族报仇。” “是!” “卞庄……伤势如何了?” 李长寿关切地问了句,卞庄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他忙道:“星君大人您还能记得末将受伤,末将心里何等感动! 末将修养了半个月就没事了,只是……只是当时假扮星君大人你的那混账,杀了我数千兄弟! 这笔账无论如何都要去找他讨回来!” 李长寿道:“善,给你安排的便是这差事。” 卞庄浑身一颤,刚刚的气势顿时弱了大半,小声道:“末将、怕,怕不是那凶人的对手。” “你自不会是他对手,”李长寿传声道,“这次,你还是做散播消息之事,用尽一切手段,在半年内,将‘弥勒是鲲鹏第二元神’之事旧事重提。 当日假冒我袭击天庭补给的,就是这弥勒。 这次,我不只是要捕风捉影,也不只是给他凭空捏造,待金鹏回返,一切自有实锤。” 卞庄闻言心神大定,单膝着地、朗声领命。 但随之,卞庄纳闷地传声问道:“星君,末将多嘴问一句,这怎么可能有实锤?” 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却并未多言。 鲲鹏第二元神一切解释权,现如今归他所有。 待卞庄快步而去,李长寿道:“灵珠子何在?” 一直在旁等候的灵珠子精神大震,小脸上写满了期待,站在李长寿面前,昂首挺胸、战意满满。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正色道:“此事异常艰巨,且非你莫属……将这玉符送去玉虚宫中,务必交给广成子师兄。 就说,待北洲事平,我将去玉虚宫拜访。” 还是送信…… 不过比起去月宫送信,去玉虚宫明显要艰难许多。 灵珠子眨眨眼,大声道:“弟子定不负师叔所托!” 随后扭头化作一道流光,风风火火赶去了西天门。 ‘这家伙……’ 李长寿挑了挑眉,他其实也想用,只不过时机未到、真身未显,未来的三坛海会大神,还是要继续磨砺才行。 …… 半日后,四海之中冲出大批大批虾兵蟹将,于东西南北四处天涯海角,设内外关卡、布置重重大阵。 待各处布置妥当,又有四支天兵天将携天帝神剑降临,一同相协镇守。 四处天涯海角,每一处都有一千真龙、仙蛟,又有数位远古战龙坐镇,天道之力护持,天罚之雷就在空中…… 稳到不行。 五部洲天地出入口突然被封,自是引得各处散修惶恐不安。 但天庭及时给出诏令,在各大坊镇张贴宣告,言说妖族不尊上古时道祖之调停,违背誓言挑起与巫族战火,天庭出兵讨伐; 封住五部洲出入口,只是单纯为了避免业障大妖躲入三千世界。 另外,天庭秉持为仙服务、照顾每一个生灵,不歧视仙人、不包庇凡人等原则,特在东天门内设立了临时‘办事处’。 若有跟脚清白的仙人,有急事要出五部洲,可去东天门【内】登个记、言明自己为何事外出,自有茶水接待,并全程由天兵天将送出天涯海角。 考虑得相当周全。 天庭与妖族打了已非一年半载,各路散修都明此事,惶恐的情绪散了大半,看热闹的越来越多。 人族炼气士们是安稳了,这诏令一贴,五部洲内的妖族顿时惶恐了起来。 封锁五部洲之地,这是前所未有之事! 而且还不只是龙族、海族、天兵用人力封锁,更有天道之力、天罚之雷在各处等候。 显然,这次天庭是要搞波大的、来一次狠的! 大有对妖族斩草除根之势! 一时间,五部洲边界处的妖族妖心惶惶,就连一直保持中立的妖部族,也是不得安宁。 毕竟谁都不知天庭是要针对北洲妖族,还是针对妖族整体。 再加上【太白金星于混沌海归来】这般消息火速传开,妖族士气直接散了大半,想后路着居多,合纵连横共同抗天者已没几个。 然而,天庭封锁五部洲天地又两日后,北洲杀气冲天,三十万天兵天将威压北洲边界数名老妖王山头。 天庭新起大将、玉帝外甥、太白金星倾力培养的巨星杨戬,带着梅山六友与自己的狗,出现在大军之前。 他于云上斜坐,逗狗吹风,一言不发; 人族出身的梅山六友(注),康安裕、张伯时、李焕章、姚公麟、郭申、直健,各持兵刃,高矮胖瘦站成一排,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北洲妖族顷刻大乱! 有妖王不甘就此逃窜,广邀好友却只有寥寥回应。 有妖王拖家带口连夜奔逃,却赫然发现……五部洲天地已被封住,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此次逃了,后续只要天庭不停追杀,终会穷途末路。 天庭在逼着他们妖族一战。 又几日,北洲上空阴云密布,一支支天庭兵马几乎将整个北洲包围了起来。 此前吃了败仗的巫族,也早已得了天庭之令,此刻收缩阵势,做出防御,在酝酿着稍后配合天庭的一波反击。 天庭软了数十年,突然一改往日风格,变得强硬、果断,甚至还露出了一点霸道。 这不只是让妖族措手不及,更是让各方势力有些疑惑,通过各种关系打探,也只是探听到,主持这般大事的,就是太白星君。 这位天庭普通权臣衣袖挥洒,三界风云变幻、五部洲山雨欲来。 妖族自是不甘心受戮,而原本妖族中分做的‘与人族主战保守派’、‘与人族主和中立派’、‘追求爱情与自由的走偏了派’,也分别开始动作。 前者纠集妖众,反包围杨戬部众; 中者各自封闭部族、城池,准备什么时候天庭打过来了,以最快的速度开城投降。 而后者就厉害了…… 他们想到了此前与李长寿有那么一点关系的妖族女子,并用最短的时间赶去青丘,将这位狐女请出山,挑选了青丘一族最美的几位狐女陪同,带上厚礼,一同赶赴天庭。 “阿兰?” 通明殿,正站在‘沙盘’前推演阵势的李长寿眉头一皱,问传信的天将道: “她们如何说的?” “这、这个……” 那天将低头抱拳,小声嘀咕:“那持有圣母宫信物的狐女说,她想问问,您是否还记得曾被您镇压过的小兰。 她受人所托,前来为少部分妖族求情,还请您与她见一面。” 李长寿略作思索,狐女倒是不要紧,师父再过几百年就快投胎了,早就没了关联。 那圣母宫信物自己不得不考量,倒是不好扫圣母娘娘的颜面。 刚好,可趁势让妖族分裂…… 只是一个呼吸,李长寿心底已经有算计,缓声道: “天庭重地,非她可乱闯。 让她去北洲上空等着,待我率军前往,剿灭北洲妖族之前,允她当面说情一二。 准备好几只铜镜,画面实况转播。” “是!” “小神遵命。” 天将与几名正神同时答应,李长寿缓缓点头,继续全神贯注于面前沙盘之上。 虽要打硬仗,但能减少天兵死伤之处,也不必让兵将们白白流血。 第五百九十七章 妲己现身,妖族除名 自李长寿回返天庭不过半月,天地间风云变幻,道道视线汇聚北俱芦洲边界。 五部洲被封、四海翻巨浪,中神州各家仙门的征伐都停了大半。 不知不觉间,原本不将天庭放在眼中的人族众仙宗,此刻已是必须考量天庭征伐妖族,会对自身有何影响。 这一日,北洲上空雷声阵阵,阴云密布。 北天门处,数十名金甲天神各持兵刃、杀气凌凌。 左右各有雷部天兵十万,在云上站了上中下三层,屏息凝立、如一根根紧绷的弓弦。 凌霄殿前,刚拜别玉帝的天庭普通权臣转身而出,身后跟随着十数位天庭正神。 白衣玉帝端坐于高台之上,目中带着几分安然与欣慰,缓缓闭上了双眼。 监军·懂天帝粗击! 这般天庭大事,玉帝怎么能错过? 对于荃峒这个化身,他更改了思路,不再躲躲藏藏,明里暗里让人知晓这是他玉帝的化身,却不敢有人说破,如此也方便他四处走动。 对比,李长寿倒是没什么想法。 只要这化身不多现身,且不做什么让自己愉悦、令师妹愤怒之事,那就万事大吉,不会出什么问题。 荃峒此刻就混在北天门处的天将中,站在各位天将之后。 这,也是此地紧张氛围的主要来源。 玉帝此时…… 说实话,其实也有点懵。 他自然知晓天庭如今的具体实力,也知而今天庭依然是缺少高手的状态;此前一直采取保守防守的策略,就是担心再发生此前的尴尬。 ——引发封神大劫时,天庭兵起了,没高手,三教不支援,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可此时在玉帝看来,李长寿这番雷霆行动也非冒进,条理清楚、先后有序,像是准备了许多年的计划,但此前并未给他透过口风。 为何会突然发难? 唯一可知的,便是李长寿去了一趟紫霄宫。 玉帝不由陷入了沉思,心底泛起了一个对于他这个天帝而言,依然略显大胆的猜想! 【长庚因弄丢鸿蒙紫气,被道祖老爷骂成了无能之辈,长庚心生怨气,立刻向道祖证明自己的能力。】 嗯,应该是这样。 总不可能,是在他这个天帝的视线之外,道祖跟长庚两人在暗自较劲、互相博弈。 这太荒谬,道祖翻手就可改天换地。 包括自己这天帝,也是道祖一句话就能给换了的,他如何会跟长庚较劲? 而且长庚性子偏稳,每次与西方教相对,对西方教圣人都不会言辞激烈,如何敢对道祖动念头? 荃峒淡定一笑,目中一片安然。 三界安宁,生灵常安。 正此时,道道流光飞射而来,自北天门处化作李长寿与十数位天庭正神的身影。 “出发。” 李长寿一声令下,此地二十万雷部天兵齐齐开拔,补上了北洲包围圈的最后一块拼图。 半日后,正午时。 艳阳高照的北洲上空,经年不散的瘴气云似乎也稀薄了许多。 自北洲南侧边界到北海之滨,八部天兵、过千将领,已各自进入战斗位置; 数百名天庭招揽的高手分布于各处,虽无顶尖大能,战力也算可观。 李长寿的身形出现于北洲边界居中位置,坐在一台圈椅上,身后站着百位传令天兵,左右各有数位天庭文臣。 荃峒去了北海之滨督战,那里的战局也会异常激烈。 下方,妖气滚滚、数不清多少大妖汇聚于此,但此刻各处山岭却一片静寂,无声无响。 李长寿似是闭目养神,其实是在暗中调度各部兵马,他背后的传令兵不断发出一只只传信玉符,将各处战场细细划分。 有的战局对方强手众多,则以拖延围困为主,找准对方弱点安排精锐天兵、天将高手,开战后以最快速度解决,而后驰援旁部。 各部天兵天将士气高涨、信心饱满,这一战注定有人要流血陨落,也注定有人要平步青云。 “敖乙回了吗?” 李长寿开口问了句,立刻有天将向前禀告,言说天河水军副统领敖乙昨日已抵达此地。 “各部准备攻坚,午时三刻进攻,先擂鼓壮壮军威。” “是!” 传令兵各自摇晃手中法宝阵旗,北洲各处接连响起漫天鼓声,北洲上空一片寂静。 鼓声中,北俱芦洲几大预设战场,各自出现了几面铜镜。 铜镜对着空中照射,将同一幅画面投射在云雾上,所显便是李长寿坐在宝座上的身影。 李长寿嘴角带着微笑,手指轻轻敲打着玉质圈椅的扶手,似乎心情十分不错; 他这般悠闲,自是让己方士气更增。 但妖族一方,老妖们心事重重,妖王们压力倍增,那些妖兵念叨着‘大灵爆要来了’,各个面色苍白,斗志全无。 《威慑力》。 “报——” 忽听传令兵驾云疾驰,自千军万马中穿行,抵达太白星君驾前。 传令兵单膝落云、手持令符,嗓音透过铜镜传遍北俱芦洲各地。 “启禀星君! 有妖族前来求和,言说是您故人,且此前去天庭求见时,您答应今日与他们相见!” “哦?” 李长寿双眼半睁,略作思索,淡然道:“是有这般事,距离开战还有些许空隙,让他们过来吧。 左右。” “在!” “稍后若有妖族心怀不轨,灭杀就是。” “喏!” 众天将齐声答应,军威凌冽、生灵颤颤。 不多时,一朵白云自天兵之前飘过,其上载着两名老妪、数名貌美的妖族女子,居中立着的,正是那位‘熟人’。 当年因为一些误会狂追齐源老道,最后落得寂寞收场,还让李长寿被师父齐源教训了几次的青丘之狐,兰。 此刻她低头皱眉,不敢抬头去看此地唯一坐着的正神,心底不断浮现着自己来此地之前,各位前辈的叮嘱…… 很多妖族前辈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而她也做好了为了守护全族牺牲自我的准备。 面对数十万天兵、面对浩浩天威,小兰自是毫无畏惧。 她如今修为不弱,已算是妖族后起之秀中最为亮眼的那颗星。且因当年入情道、遭情折,这些年自身容貌也出现了少许变化。 少了当年在南洲混日子当花楼掌柜的一点霸气,少了在度仙门山门前苦求见齐源道长一面的痴情,变得更为光彩夺目、更为柔情怡人。 肌肤晶莹透亮、宛若二八芳华,五官细致精巧、妩媚浑然天成; 此时她身着襦裙,长发简单约束,就有一种天成的风情,纤指拨弄、红唇轻抿、纤秀又妖娆的身段惹人遐思连连。 还好天兵天将纪律严明,此刻无论修为高低都没灵眼注视。 等闲,这些天兵天将露个丑态,那就可以算是对瑶池仙子们最大的侮辱。 小兰随两名老妪一同到了李长寿身前,齐齐低头跪拜。 一名老妪喊道:“青丘一族特使,拜见天庭太白星君!” 李长寿默然不语,将她们晾在了一旁。 那两名老妪对视一眼,各自低头负手,示意身后的小兰与其他几名妖族女子不要妄动。 此刻,李长寿也有点纳闷。 这小兰…… 明显有问题! 道境进展,为何如此迅速?不知不觉已是到了金仙境边缘! 李长寿暗自用望气之法,却并未看到小兰有多少气运加持;双目中闪过水蓝色光芒,用了借天眼之术,李长寿却是暗道一声要命。 一只雪白的狐狸跪伏在自己身前,背后九条尾巴撒了一地。 这…… 附身苏妲己的九尾妖狐? 很有可能。 按照天道的尿性、咳,按天道安排的一贯思路——但凡发生关联者必有后事。 自己师父齐源是姜子牙转世身,那追求过师父的狐女是九尾妖狐,也没什么意外的嘛…… 呸!鬼才不觉得意外! 自己参与的这版封神故事究竟是什么画风?! 九尾妖狐痴心暗许姜子牙,附身的妲己与帝辛夜夜笙箫; 苏妲己与周文王长子伯邑考青梅竹马,九尾妖狐为了完成覆商大业故意勾引伯邑考…… 乱、好乱。 心神迅速归于宁静,李长寿开启空明道心,缓声问: “道友近来可安好?” 小兰怔了下,有些柔弱地抬头看了眼李长寿,小声问:“星君大人可是在问奴家?” “嗯,”李长寿淡然道,“除了你,此地谁还与我有过交情?” “奴家近来安心修行,未外出走动,一切安好。” 小兰柔声答着,嗓音不自觉有些发颤,低声道:“当年奴家……小兰不识星君大人尊驾,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星君大人海涵。” 她话语一顿,目中带着几分犹豫,还是问道: “道长……走时可安否?” 李长寿闭目轻叹,言道:“被金乌真炎烧尽了魂魄,如何安详。 罢了,不多提了,今日便是覆灭妖族之战,也算为我出口恶气。 上古妖族作恶多端、不修德行、欺压万灵,本欲连纵抗衡巫族,最后却代替巫族成了天地之恶。 巫妖之战后,生灵惨淡、天地元气大伤,巫妖之间有了道祖严令,不可再生事端。 但你们这些妖族,怀抱着上古的旧梦,将而今天地主角人族视若牲畜,时刻不忘覆灭巫族、东山再起,为此犯下累累罪行。 天地都不容了。 你们今日前来为妖族求情,可想过,那些葬身于凶妖口腹中的生灵? 谁又该为他们求情?” “这……” 小兰低头不敢回答,她本就不擅辩驳这些。 若说如何谈情说爱、又或是寻欢作乐,她有自青丘学来、用之不尽的学识积累,但这般大是大非、大战因果,却着实说不出来。 一名老妪忙道:“星君大人,妖族并非只有凶恶,妖族也有不杀生的良善部族。 那些野心勃勃、视生灵为牲畜的妖族,其实并不是妖族的主体。” “是吗?” 李长寿淡然一笑,言道:“你们今日来求情,是为了这些妖族而来?” “星君大人英明!我等只是想在天地间有一跻身之所!” 李长寿沉吟几声,手指轻轻敲了几下玉椅扶手。 “是否为良善之妖,如何判断?” “业障功德自可判断,”那老妪道,“妖族本自艰难,不少同族还未开启灵智时,自是茹毛饮血,总会有少许业障,但这般业障颇为微小。 而今大战在即,星君大人您只需下令,让未作恶的妖族隐居洞府、莫要外出走动,自会有大批妖族散去,天庭也可少许多阻力。” 李长寿眉头一挑,坐在那闭目沉思。 一缕传声突然在小兰心底作响:“你可知,你今日前来,会埋下何等苦果?” 小兰怔了下,抬头看了眼李长寿,在那白发白眉之下,依稀能见那青年道者的面容。 小兰摇摇头,目光有些疑惑。 李长寿叹了声,传声道: “也罢,算是与你了断一份因果,今日我指点你一二。 你们来此地求情,其实是妖族分化的重要标志,你们现如今说的这些话,已被我投放在北洲各处。 在那些老妖手中,你们这些前来为自身求情的妖,已是叛徒。 你今日太过显眼,稍后必会被妖族针对,就算不敢对你们青丘一族下手,也会有闲言碎语。 做些准备吧。 言尽于此,当年用我师形貌骗你两次的因果自此了断,你我今后再无交情。 天地虽大,好自为之。” 传声罢了,李长寿缓缓一叹。 “起来吧。” 李长寿道:“青丘狐族鲜少作恶,与圣母宫不少仙子交好,此事我也知晓。 既然尔等今日前来求情,我也不好回绝,毕竟圣母娘娘有大恩于我。 自今日起,妖族无业障之族,退去东胜神洲东侧等候,天兵不会对你们发难,望今后洁身自好。 这妖族二字,往后不必多用了。” 言罢,李长寿摆摆手,自有天将天兵向前驱赶。 那两名老妪大喜、几名妖族女子也是如释重负,一个个磕头行礼。 唯有小兰若有所思,被天兵驱离前,回头看了眼李长寿,对这位老神仙欠身行礼。 李长寿却在云上陷入了沉思。 这咋办? 虽然自己说师父已经魂飞魄散,但小兰心底明显还有情根未断。 这要是封神大劫中,自己师父姜子牙去朝歌城做官时,被小兰认出来了,一个没忍住跑去夜会,师父也一个把持不住…… 帝辛实惨。 儿女私情这还是小事,若因此而改变封神故事线,坏了自己一些算计,那就因小失大了。 怎么办? 给师父转世身做点手脚,避免被小兰认出来? 也不对,洪荒如此之大,九尾妖狐不一定就是小兰……嗯,稍后派纸道人监视上,多观察一阵自有定论。 侧旁有天将传声提醒: “大人,时辰已到。” 李长寿抬头看向日头,缓缓起身,左手张开,一侧有天将捧来神剑,被李长寿紧紧握持。 “各部听令!” 听令……听令…… 李长寿嗓音透过云镜,在北洲各地回荡。 天地间一片肃杀。 地面仿佛是即将喷发的火山,那些压抑的妖气就是涌动的岩浆,在积蓄着向上喷涌的力量。 天空宛若暴风雨中的风眼,虽得片刻安静,但只要出现稍微的偏移,立刻就会有爆发出狂风骤雨! 铿—— 李长寿拔出神剑,向下斜指。 “除妖名。” 第五百九十八章 平北妖,稳诈灵山 诶,北洲真打起来了!” “这么大的灵力波动,才发现啊?干哈去了之前,净闭关琢磨玉女心经了?” “道友你再构陷贫道,贫道打人了嗨!” 昆仑山,一群老道平日里相聚喝茶之地,道道身影站在空中,眺望着东北方向。 那里,白日多了一片火烧云,雷声阵阵、风声呼啸,远在此地都隐隐可闻。 有老道问道:“天庭这次竟然是来真的?不是威慑威慑做样子,当真要与妖族开战?” “许是妖族此前做得太过分了,趁着太白星君不在天地间,到处惹是生非,天庭此举是要一扫此前的颓势。 拿此时的妖族开刀,敲山震虎,也算是明智之举。” “不错,不错。” “是这般道理。” 众老道说话间,一道流光自大战之地飞射而来,化作一名老道身形。 这老道面露余悸,对众编外炼气士拱拱手,匆匆落去下方凉亭,喝茶压惊。 那群看热闹等消息的老道立刻追了上来:“打探到什么了?” 刚回来的老道喝了口茶,叹道: “惨,太惨了!” “怎么个惨法?莫要卖关子呀道友!” “贫道刚从北洲边界回来,刚才亲眼所见! 一片又一片妖兵被天兵收割,方圆几千里的地界都是神通法宝,仙光浓密到灵识都展不开!据说,还有其他地方也在大战,天庭这次出动了数百万天兵都不止!” “天庭有这么多仙兵?” “撒豆成兵呗,贫道在这都能闻到豆粉被火烧的味儿。” “也不知妖族这次会不会伤筋动骨,天庭现如今还是积累不足,估计与妖族也就是两败俱伤。” “话不能这么说,太白星君可能不赢,但永远不亏。” 那刚回来的老道瘫坐在椅子上,缓缓舒了口气,笃定地答道: “不,这次绝对不是两败俱伤,天庭是要把北洲妖族连根拔起。 太白星君这次来狠的了,天庭不知不觉竟已经有了这么多长生仙。 各位是没见,那些妖兵一冲就散,天兵各路掩杀,天雷打个不停、天火烧之不尽,更有贫道见都没见过的战阵,数百真仙合力,竟然就能跟金仙大妖抗衡! 那些凶残的老妖,要么是被围攻,要么是被太白金星亲手毙掉,两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天庭这次,是真舍得流血了!” 众老道闻言倒吸一阵冷气,各自对视一眼,分析着妖族这波损失惨重,对洪荒大世会有什么影响。 老村口大爷了。 众老道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小半天,却见一朵白云悠悠飘过,最近越发滋润的度厄真人驾云而来。 瞧这位真人,穿一身讲究的绸面鎏金仙鹤呈祥灰道袍,手中捏着一面铜镜,时不时换个角度对着铜镜中端详,嘴里不断的“哦”“呀”“哇”,惹的众老道心痒难耐。 众老道正待问这铜镜是何物,度厄真人嘀咕一句:“呀?这是后土娘娘的化身?传闻中的七情化身竟有如此威力!” 霎时间,一双双眼睛凑了上去,更有老道施展飞眼术,两颗眼珠蹦到度厄真人身后,朝那铜镜看去。 这铜镜中所显,竟是北洲天、妖大战的情形! 一群老道蜂拥而上,度厄真人含笑摇头,端着铜镜落下云头,居中而坐,好整以暇地显摆着自己这第一手‘情报’。 铜镜内,那面容、身段、气质近乎完美的少女,正踩在一朵朵莲花在大战之地漫步。 她每次落脚,脚尖与七彩莲花触碰,就会有浅浅的波痕荡漾开来,如润物无声之春雨,亦如不忍摘走落叶的秋风。 她身周方圆百里内,只有天兵放出来的道兵,以及大批表情复杂的妖兵。 妖兵们或哭或笑,或在癫狂中与身旁同伴同归于尽,或于悲哀绝望之中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忽有老妖自地底冲出,化作一头金毛巨象,满目凶光,恶狠狠地冲向这完美中带着一丝丝不和谐的少女; 少女头也不回,脚尖下点时稍微重了些,一抹灰色的波痕划过,那巨象呆呆地停在空中。 巨象仰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大地,目睹着各处妖族的惨状,感念着自己一族已走向末日,妖庭的余晖再无法闪耀于洪荒天地。 他化作人形,看着自己一双粗手,毫无征兆地运起全力,一掌劈在自己头顶,身躯自空中缓缓砸落…… “何苦呢。” 那少女一声轻叹,脚下漫步,继续在战场各处闲逛,维持着自己七情之力的均衡; 她所过之处,天兵天将纷纷避让,只凭道兵与妖族厮杀,却有风卷残云之势。 昆仑山上。 通过铜镜目睹这一幕的众老道齐齐震惊脸,不知这是哪般手段。 还好浪前辈没在洪荒普及《卧槽的一百种使用方法》,不然此时的仙阁酒宴之地,定是一片欢腾。 度厄真人感慨道:“众生七情之力,竟也是无上大道,奇哉妙哉。” 言说中,他手指轻点……在铜镜中调出一张滚动的‘列表’,点开了同时观看最多的第一栏,见到了一名小将在妖神之间冲杀。 其实不只是度厄真人手中铜镜能见,在中神州各大坊镇,天庭此前立下的一面面大铜镜中,都在播送着同样的画面。 天庭剿灭妖族之战。 那一幕幕…… 玄妙又让人心底发寒的后土七情化身,身形所过之处,生灵尽皆失控。 骁勇善战又手段凶残的上古战巫,似乎是要再现上古巫妖大战的惨烈。 一往无前的三只眼天神,手提三尖两刃枪各处冲杀,但凡有大妖冲向天兵之阵,下一瞬必是他疾驰而来的身影。 还有那进退有度又变化莫测的天庭战阵,已算是改写洪荒斗法理念的‘革新’; 五花八门又威力非凡的战阵展露在众炼气士眼前,让不少觉得天庭缺高手的炼气士,在重新审度天庭的实力…… 当然,最惹人关注的,还是那位太白星君。 虽然他慈眉善目落在北洲边界时,被数十位妖族高手围攻的模样很狼狈; 但他撕开道袍、手持小戮神枪横扫千军的英姿,确实有点小帅。 准确来说,是老帅。 李长寿虽然也很想端坐在云端看天庭兵将冲杀,但己方本就没几个高手,稳妥起见,他还是亲自下了场……并吸引了对方大半高手的注意力。 北洲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 原本暗无天日的北洲,部分区域被打出了蔚蓝天空。 北洲边界、无边瘴气外,那连绵的大山被染成了血红,数不清多少仙豆的骨灰搅拌着妖血,成了一片片粘稠的糊糊。 最凶残的是,竟然有几个巫族憨憨,对着这些糊糊流口水,很有尝试一下的冲动…… 聚集在北洲的妖族被一扫而空,八部天兵损伤一成五六,数十位天将陨落。 阴风吹拂,地府阴兵将牺牲的天兵天将残余魂魄,尽数带走。 妖族魂魄就地灭杀,为地府减轻一些工作压力,天兵魂魄一个个带着功德,迈上了‘超级会员转生通道’。 优先转世,福缘匪浅,顺便附赠月老殿免费会员、财源滚滚殿终生庇护等多项优质服务。 为天庭留过血的,天庭自不会亏待。 大战后,北洲满目疮痍。 天庭兵马各自回营,于天空中结队回返北、西、中三天门,后续还有瑶池庆功宴。 李长寿却并未着急回去,他背着手,保持老态伪装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又一个山头,在这片战场漫步。 众天庭正神见状纷纷感慨,也在空中跟随,并未着急回天庭领功。 有神仙叹道:“这就是太白星君啊。 下令攻伐时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大战之后又无法控制住心底那份悲悯之心,体会着众生逝去之痛。” 众正神各自点头称赞,对李长寿的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终于,七情化身自远处飞来,一身长裙不染尘埃,三千青丝随风飘舞,面容却带着少许哀愁,见到李长寿就是轻轻一叹: “他们也太惨了。” 云上众神仙竟是悲从心头起,几位心境不稳的正神禁不住潸然泪下。 李长寿带着微笑,淡然道:“此前已经给了他们许多机会,这条路也是他们自己选的,谈不上惨或者不惨。” 此时主导七情化身的,自是小哀。 小哀纳闷道:“那你在这里转着作甚?” “补刀啊,”李长寿皱眉道了句,“那些妖族高手狡诈的很,说不定就有人假死脱身,你看……前面不就有一个。” 说话间,李长寿随手打出一掌,前方一座小山轰然坍塌,将一条假死的八头大蛇直接震死。 好端端的不朝着九头发展,非生八头。 李长寿摇摇头,叹道:“天兵体系还是不完善,稍后还是要增加收拾战场的后勤队,很多宝材都这么浪费了。 这些妖族虽然身家薄,但积少成多,蚊子腿再细也有肉。 这些天兵天将啊,都是没经历过苦日子,不知道节省!” 小哀:…… 众神仙:……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小哀与他一同巡查各处,小哀并未拒绝,其他七情化身依次出来与李长寿打了个招呼。 “这次多谢你们了,”李长寿笑道,“若非你们出手,天兵的损耗起码要多三成。” 小哀叹道:“我太惨了,到头来还是被你当法宝用,说什么朋友都是骗人的话。” 李长寿并未接话,主动引领谈话节奏。 这要是堕入小哀的逻辑,悲哀自是要超级加倍。 李长寿道:“这些年在凡俗玩耍的如何了?要不要来天庭住一段时日?” “去哪不都是你安排的,”小哀幽幽地嘀咕了句,“她们还想去三千世界走走看看。” “过几百年吧,”李长寿笑道,“待大劫消散,你去哪都不会有人多管。 只是如今,你与后土娘娘并未完全分离,也在天道序列之中,若你控制不住七情之力爆发,很可能会影响到大劫运转。 这点就只能委屈你了,若你觉得南洲凡俗更有趣,也可一直在凡俗玩耍。” 小哀抿着嘴应了声,目中满是对自己的心疼。 她眼中光芒轻轻闪烁,突然小嘴一撇、鼻尖轻哼,抱着胳膊道了句: “天庭规矩太多也没什么劲,我在凡俗再耍几百年! 你有空就带人多来看我,顺便把那个喜欢穿红衣服的骚道人带过来,咱也怪想他的! 嗯,咱保证打不死他!” 却是换了个化身。 李长寿笑道:“与道友聊天,当真要思路快些。 那也好,在凡俗游玩就在凡俗游玩,若觉情形不对就赶去东海,我稍后去给龙王打个招呼。 龙族高手众多,就算不能将你镇压,也能拖延些时间。” “是,是,知道了,让小哀出来跟你聊吧!” 小怒翻翻白眼,“老神仙什么的,真没劲!” 李长寿笑而不语,继续在此地战局各处溜达。 补刀,也是个考验耐心的活。 逛着逛着,李长寿瞥了眼某处山阴林地,嘴角露出淡淡笑意,拿出一枚玉符捏在手中,开始刻入一些图文。 那林地角落,两个蹲在地上的头套男巫,各自拿着一颗巴掌大小的小草遮掩身形,暗中观察李长寿与七情化身的背影。 “马,咱们就这么走过去跪下?哞~” “祖的化身就是祖,星君正跟祖散步,别去打扰了,等着吧,咴儿!” “这几天打是打过瘾了,但也有不少兄弟死伤,”牛头叹息着,“在地府待久了,咱也有点悲天悯人,觉得生灵不易了。 不过这也是上古留下来的恩怨,了结了也挺好。” 马面随手填了一根草在口中咀嚼,回道: “妖族各路妖王死的死逃的逃,后面一两千年是闹不出什么大事。” “可惜了,”牛头略有些遗憾,“那几只一看味道就不错的大妖给逃了,活了这么多年的长生妖啊,肯定老劲道了。 马,妖族暂时被搞定,咱们岂不是没机会出来了? 哞~” “我倒觉得安生点好,总是外出走动也不像话。 你奶奶不是说了吗?这天地是趋于稳定的,天庭带来的秩序正一点点完善,咴儿! 都是好事,咴儿~” “两位元帅在这里蹲着作甚?” 身后突然传来那熟悉的嗓音,牛头马面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转身看去,却见太白星君就站在哥俩眼前,自家祖的化身已驾云飞远。 牛头大喊一声:“地府勾魂二使拜见星君大人!” 两巫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李长寿含笑虚扶,用两股仙力将他们搀扶了起来,温声道: “天庭还有诸多善后之事需我去处置,就不与两位元帅叙旧了。 这里是我炼制调料的十八种秘方,两位可自行琢磨。 改日再去地府拜访。” 将手中玉符推过,李长寿含笑摆手,身影化作青雾随风消散,留下牛头马面在林中一阵撒欢,朝各处战场分头疾奔。 漫山遍野,都是食材! …… 北洲除妖战后,天庭借势在北洲边界驻扎仙兵,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天地扫妖》计划。 除却东胜神洲东部区域,天庭、龙宫、地府三股势力合力,只用两个月的时间,将整个五部洲翻了个底朝天。 但凡有业障在身的大妖,无论其背景如何、跟脚如何,一经发现、即刻打入轮回。 业障深厚者直接打到魂飞魄散,只许其真灵轮回。 然而,根据太白星君的指导精神,只是将五部洲搜查一次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还要复查、核查、多部门交叉清查,尽量减少漏网之鱼的数量。 不只斥诸于武力,李长寿多手段并用,分化妖族内部各个派系,将那些‘善’妖分而治之,并搞了个‘举报有奖’制度。 妖族声威……此时也提不到什么声威了。 妖族势力一落千丈,不到半年,就从原本的洪荒二流大势力,落成了不入流的势力。 此前,北洲妖族联合起来,还能对中神洲北部发起一场扰袭,制造许多麻烦。 但此时,随便几家中神洲仙门一联手,就能单挑妖族残余主力。 巫族与妖族,再次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这些还都是旁人能看到的、李长寿用的手段;在暗处,李长寿开始重推‘灵’的概念,用精、灵、怪分化妖的概念。 让万灵化形后不认为自己是妖,这才是控制妖族势力的根本计策。 同样,这也是李长寿的【道】。 时过五个月,五部洲依然被封,三界倒也非最初那般人心惶惶。 正当各方以为天庭会渐渐收手时,八部天兵竟再次出动,这次却直奔西牛贺洲,于西牛贺洲上天入地、来回巡查。 继除妖之后,天庭的枪尖,直指灵山。 又数日后,天兵天将远远地将灵山合围,但只是围着,毫无表示。 此时灵山上下也有点慌。 此前天庭封锁五部洲太过迅速,完全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大批归顺灵山的鸿蒙凶兽、上古凶妖,都未能及时外出躲避。 这半年间,天兵天将来回搜查业障生灵,这些凶兽和妖兽只能躲在灵山附近; 而这几日,天兵天将看似只是毫无规律地到处巡逻,实际上却封堵住了西牛贺洲向外的一切通路。 从地下到高空,天兵是一点角落都没放过。 但灵山老道们大抵还是有些底气的。 ——灵山是圣人道场,两位圣人就在灵山内修行,便是玉帝亲来,也不能直接搜查此地。 此前杨戬闹事的情形,实属偶然,天庭也没第二个杨戬可用。 但灵山众老道所不知的是,天兵合围灵山的第三日,一道金光自东海天涯海角入关,朝天庭激射! 太白宫,正在殿内打坐的李长寿突然睁眼; 有天将禀告金鹏元帅已进了东天门,李长寿的仙识却早已锁定在了金鹏袖中。 那里,三颗留影球被仙力封禁,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就是不知,师兄演技如何了。’ 李长寿仔细思索后面的安排,不自觉脑补了下,大法师与孔宣在‘鲲鹏号’附近忙前忙后的画面,禁不住眯眼轻笑。 与此同时; 灵山脚下,某处隐蔽的洞府中。 文净道人站在洞口,隔着几层禁制,皱眉看着远处云上地下的天兵天将。 ‘水神大人让我潜伏至今,莫非,就是为了今日?’ 第五百九十九章 建 议 改 成:后 起 之 秀(求票!) 洞府中,文净面容一半在明、一半在暗,目中的思索与忧虑一直未曾退却。 说实话的话,她其实是有些慌的。 从自己被太白星君暗中收服到如今,已过去了这么久的岁月; 最开始,那时太白星君还是海神,在南海之滨收敛香火功德,做一飞冲天前的准备。 当时自己不知为何就被星君大人盯上了,此时想来,应该是自己算计了小小度仙门之事。 她,鸿蒙凶兽中的佼佼者,血海大姐头,当年在血海也就不敢惹冥河老祖,没想到最后折在了一场不经意的小算计上。 文净道人还记得自己当初那悲惨的遭遇。 先是莫名其妙遇到了赵公明,赵公明二话不说就倒下去了,琼霄哭哭啼啼的就从旁来了,让她措手不及、很是不解; 虽最后假装良善女子逃了出来,却道心失衡,被海神轻易攻破了心防…… 都是算计! 这就是星君大人的手段! 文净一直觉得,西方教众圣人弟子加起来,都不够星君大人算计的。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那些名字不重要的老道都不必多提,从金蝉子到虚菩提,再到地藏、弥勒,哪个不是被海神大人搞死搞残搞狼狈? 若是一直博弈下去,再过个千八百年,估计西方教圣人核心弟子全都会折戟。 当然,她文净对人教忠心耿耿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的大妃…… 文净捂着嘴唇痴笑几声,站在洞口继续出神。 可,在西方教继续潜伏的日子中,自己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已经做到了暗部一把手的位置。 虽然生死还是圣人老爷一句话的事,但很多只有核心弟子能参加的场合,自己也能去了。 都已经到了这般地步,星君大人为何还不让自己出手? 甚至,每次她主动带一些有价值的情报过去时,星君大人还会叮嘱她,让她不用操心这些小事,安心潜伏、莫要引起圣人怀疑。 换而言之,星君大人要她做的事,比通风报信重要百倍、千倍。 与之相对的,危险与难度,怕是也要高出千百倍。 这、这如何能不慌? 文净道人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本领,能让星君大人如此器重,将不知是何的重任,压在她吹弹可破白皙透亮性感迷人露出来就有女王风范的肩上。 师嫂做不到呀。 而今天兵直接围了灵山,刚覆灭妖族主力的天庭大军气势汹汹,摆明了是要与灵山清算旧账。 文净道人不得不多想…… 甚至,她还颇为期待,期待自己此时就能得到一缕传声,叮嘱她稍后如何如何行事; 拿出这么多年搜集的证据,将灵山暗中做的那些事公布于众。 随后,太清圣人宣布让她进入太清观做个小道童,过个千八百年赶赴玄都城。 跟凤族那个孔宣决一死战! 哼! ‘本女王大人怎么会输给那个刚决定性别的小……女子!’ 突然间! 一阵笛声在心底响起,文净道人精神一震,站在洞口机警地扫视左右,淡定地闭上了双眸。 南海之滨,某处秘密沙滩上,一名俊俏‘少女’吹着笛子。 不多时,几条游鱼到了浅滩,那少女在吹奏中对游鱼传声,说了八个字。 【稍安勿躁,自保第一。】 随后,这少女身影遁入脚下礁石,消失不见。 那几尾游鱼也转身归于大海,毫无行迹留下。 灵山山脚,某隐秘洞府中,文净道人只感觉头晕眼花,几根纤指扶着额头,朱唇轻启,有点上头。 果然…… 星君大人果然是让自己去叮圣人的脸吧! 今天这阵仗都与她无关,除了让她直接去落圣人颜面,她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人教、为道门、为星君大人做些什么…… 总不可能让她去做什么西方教副教主,然后趁着大教主不在家,宣布灵山解散吧? “唉。” 文净道人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面容多少有些感伤。 “文净。” 呼喊声自耳旁作响,文净道人的纤手哆嗦了下,随后立刻站直身形、凹出妖娆曲线,双手交叠在腹前,柔声道: “二老爷,文净在。” “嗯,”那嗓音应了声,似乎也有些迟疑,又道:“稍后天庭发难,需你做一事。” “二老爷请尽管吩咐,”文净道人轻轻一叹,“这天地间,若无此地,怕是都没文净的容身之所了。” 那嗓音沉默一阵,而后继续传声叮嘱了几句。 文净道人面露恍然,含笑答应了下来,目中满是坚定,又恰到好处流露出了几分思索之意。 毕竟像她这种人物,哪怕是圣人交代的差事,直接一口答应、抛头颅洒热血,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此时眼神多一点点迟疑,搭配几分犹豫,再在犹豫中做出有些无奈的妥协。 不愧是洪荒影后最有利的竞争人选,之一。 …… 另一边,李长寿将方才主动对文净道人传信的纸道人融为灰烬后,便着手安排后续诸事。 金鹏拿回来的留影球,李长寿已看到了,效果很不错,一看就是金鹏、大法师、孔宣通力合作。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备份,容易被损毁。 还好李长寿早就开发出了‘留影球内容复制’神通,给这三颗留影球做了九十九颗备份。 有一说一,洪荒没有‘视频剪辑’的说法,所以这些留影球都是做不了假的。 这半年,李长寿深思熟虑,在天庭选了一批胆识高、敢打敢拼的将领,并格外通知了杨戬一声,让杨戬今日去灵山观摩观摩。 李长寿仙识看了看正在闭关的灵娥,计算了下灵娥此时道基的坚实度,很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本体携着玄黄塔、离地焰光旗,自太白宫驾云飘出,命金鹏带着那数十位天将先一步赶去灵山附近,自己则隐藏行迹,朝峨眉山落去。 一路彩云相伴,时而仙鹤环行。 到得那罗浮洞前,李长寿甩了甩拂尘,拿着赵公明老哥上次给的玉符,遁入大阵之中。 峨眉山风光宜人,远山如林、云雾似海,作为洪荒顶级洞天福地,这里的洞府入住率相当惊人,不过最好的地段都被赵公明这般大能占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相比于某些自封奇山的大能,赵公明这般只是占个洞府的行为,已是十分和善。 ——这里并没有多提灵鹫山。 刚进赵公明的大阵,李长寿就看到了,两个躺在洞前的男人…… 可莫要误会,这是赵公明在传授卞庄一些,与洪荒恶势力斗争的独特姿势。 赵公明单手侧撑,笑道: “小庄啊,你再演练一遍,给长庚老弟看看。” 那卞庄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此时才注意到李长寿的到来,连忙做道揖行礼。 李长寿温声道:“学得怎么样了?” 卞庄忙道:“末将拼尽全力,只求能学得公明前辈些许皮毛,而今始终不得要领。” “哎,谦虚了,”赵公明大手一挥,赞道:“此道,小庄已得神髓。” 卞庄腼腆一笑,双手并在大腿外侧,丝毫不敢神态倨傲。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就如老哥所说,先演练演练。” “是!” 卞庄答应一声,刚想去给李长寿搬凳子,李长寿就摆摆手,言说事态紧急,不必多费力。 少顷,赵公明起身与李长寿汇合,卞庄站在洞府门前,屏息凝神、调整状态,寻找着那微妙的感觉。 赵公明肩膀撞了下李长寿,笑道:“稍后贫道也去溜达一圈?” “老哥你要躲灾躲劫。” “这躲得过去吗?”赵公明笑道,“倒不如大大方方四处走走,劫数来了从容应对。” 李长寿问:“对了,老哥上次说的金灵师姐的弟子,就是叫闻仲的那个,老哥看着如何?” 赵公明顿时竖了个大拇指,“品性上佳,悟性上佳,而且天生神通,能辨别是非对错,相当不错…… 他在碧游宫修行,金灵传了点道法也没多管,今后的造化怕是不低。” 李长寿含笑点头,并未多说,那边卞庄已是举手示意自己准备妥当。 闻太师嘛,同样是拥有三只眼的男人,一力匡扶末代大商,确实是个人物。 只可惜……颜值不如杨戬。 且看卞庄,此时轻轻吸了口气,表情很平静,目光也没有焦点,随意向前走了两步。 突然! 李长寿仿佛听到了‘咔’的一声轻响,似乎看到了一道血光击中卞庄心脉,卞庄下意识抬起左手捂住胸口,手背青筋暴起、发白的指节攥紧衣领,身形有些无力地斜躺、软倒…… 噗—— 血沫纷飞,人影憔悴,双目中带着愤怒、带着不甘,缓缓躺倒在地,口中还有气无力地喃喃着: “大人,咱们回去吧,他们势力太强……” “怎么样?” 赵公明大拇指晃了晃,“这小子真其母的是个天才!” “嗯,有那味了。”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便招呼一声:“起来收拾下,稍后看我打出这个手势,无论谁在你面前,就直接上演这般戏码。 不必担心,天道庇护着你。” “明白!” 卞庄兴冲冲地应了声,身形一跃而起。 这,是他苦学半年刚掌握的绝技! 但让李长寿感觉有些不妥的是,赵老哥执意要一同前往,暗中躲藏身形,去灵山看个热闹。 李长寿自是明白,赵公明担心他稍后去闯灵山会遇到麻烦,关键时刻他能代表截教出来表个态,与西方相抗。 但很多事情,李长寿一言两语解释不清。 这次去灵山,他并不是要掀起什么大战,天庭此时既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般资格。 他去灵山,也就是衷心地给灵山一些发展建议,确保洪荒大环境和谐,在今后天庭建立新秩序的路上,灵山不会伸出它太长的臂膀。 长臂管辖那套,上辈子在蓝星都行不通了。 左右劝不住赵公明,李长寿干脆拿了一枚玉符,随手写了个‘太白宫特邀客卿’,以此给赵公明天庭背景。 赵公明欣然答应,但显然没把这个身份放在心上,将玉符塞入袖中,就催着李长寿赶紧行动。 李长寿眉头一皱,还是多劝了几句…… 片刻后,李长寿驾云,赵公明化作一名天将模样,卞庄也换上盔甲,与赵公明一左一右地跟在李长寿身后。 路上,赵公明反复叮嘱卞庄不要紧张,把原本并不怎么紧张的卞庄搞的紧张了起来。 但,卞庄也有自己的一份底气。 谁知道他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吐血吐过来的! 为了达到那一声‘噗’的最完美效果,卞庄拼上了自己的一切,每一口鲜血,都是从体内震出。 堂堂一名天仙境后期的炼气士,差点就贫了血! 自峨眉山到灵山的路虽长,但对于卞庄而言,一个晃神就见到了那金光覆盖的雄威大山。 西牛贺洲最高点,西方灵山。 “卞庄,开始切入情绪。” 李长寿传声道了句,卞庄重重地点头,扶着腰间佩剑,目中一片清朗。 爹、娘、奶、那些以后自己会遇到但现在还没影的仙子姐姐,他卞庄,今天出息了! 马上就去西方教碰一碰! 仙生巅峰,不过如此。 做男人如果不能花开如森,就要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卞庄目中精光一闪,面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额头带着少许冷汗,连带着目光也开始涣散,身形佝偻了许多。 重伤初愈、元气未复。 正此时,道道流光自侧旁飞来,最前便是金翅大鹏鸟,簇拥着李长寿三人,一同朝灵山落去。 再看灵山,此时金光大作,数十名圣人弟子、数百名老中青道者,面露微笑站在灵山的大门前,表面和气。 此正是: 长庚点将碰灵山,各怀心思斗神忙。 随着李长寿带数十名天将抵达灵山山脚,于那蜿蜒的山路上快步而上,十方天兵齐齐向前推进,一股股浩瀚天威在四面八方镇压而来。 但灵山之上的金光完全不为所动,其内夹杂的圣人威压,隐隐与天威相抗。 金鹏快步而行,率先一步迈上灵山山门前最后一道台阶,此刻那英俊的面容上毫无表情,只是道: “天庭太白星君大人奉玉帝陛下旨意,前来彻查我天河水军副统领被西方教弟子暗伤一事,请西方教弟子弥勒外出应答。” 开门见山,金鹏率先开团。 有老道向前拱手,皱眉道:“此事怕是有什么误会。 因此前洪荒中盛传弥勒师兄为上古极恶之徒鲲鹏的第二元神,故此弥勒师兄一直避世修行,我等也不知师兄行踪。 但暗伤天将这种事,想来,弥勒师兄是做不出来的。 他生性高傲,便是要出手斗法,也应是对太白金星这般有旧怨的高手才对。” 金鹏眉头微皱,对方不痛不痒的几句话倒是颇为高明。 但他跟在李长寿身后已有不短的年头,也有几分应对之道,淡然道:“是与不是,让他出来对质一番便知结果。” 又有老道笑道:“虽如今我西方教微弱,被太白星君一力针对,但说到底,这里依旧是圣人道场。 各位莫非,连对圣人最基本的敬重都没了? 这洪荒天地,怕是要反了吧。” 金鹏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声轻叹。 却见李长寿提着拂尘缓步而来,叹道: “翻来覆去对圣人的敬重,说来说去还是圣人面皮,各位为何不能摸着良心想一想,西方教两位师叔的面皮,被你们丢了多少,又坏了多少。” 众老道对视一眼。 正所谓事不过三,李长寿前来灵山已非三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过分一些。 但这次,西方教众老道提前做好了准备,探讨了今日李长寿可能发难的一切要害,并推选出了六名老道,组成‘西方教最佳论道队’,迎战太白金星。 此刻,李长寿已到了台前,那六名老道自信向前。 风吹起他们或灰白、或银白的长发,拂起了他们身上破洞补丁袍的衣角,那种从容不迫、那种胸有成竹,竟是如此光彩闪耀。 来吧,一辩! 今日哪怕是你这太白金星说出无边大道理,他们六个也能推打回去,只要咬死弥勒师兄不在山中,此事他们也不知情,天庭,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一老道主动开口:“太白星君……” “敢问,两位师叔在山中吗?” 李长寿皱着眉,忧心忡忡地问了句,随后便叹道: “今日我来,其实不想闹出任何矛盾。 我知道,此前是我有些太过咄咄逼人,抓住一点西方教的污点就放大,对西方教也有一定程度上的误解。 能成圣人果位,自是天道认可的大德、大贤,两位师叔那也是德高望重的远古高人,被天道选中,成为天道的六大基石。 今日,我是抱着解决事情、认清矛盾的诚挚态度,前来求见两位师叔。 其他也不多谈,就是让师叔彻查一下,灵山极小一部分的弟子胡作非为、扰乱天庭安稳之事。 各位,可否通传一声?” 那六名老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皱眉,一阵默然。 这剧本,怎么跟他们此前想的,完全不挨着? 一灵山弟子笑道:“星君何必用这般手段,暗里讽刺?” 李长寿正色道: “正所谓,你眼中带着什么颜色的光,看这个天地就是什么颜色的。 莫要以你自身之心,自觉每个生灵都如你一般。 我李长庚,求的是问心无愧,天地清明,是天地间建立起秩序,终结自远古、上古来的无序岁月,让每个生灵都能活够他们的命数。 这,也是盘古神的遗志。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现在可否替我通传一声,问问圣人老爷是否要见我了?” 灵山一群圣人弟子大眼瞪小眼,明明觉得李长寿话语很不对劲,但一时间也找不到地方去反驳。 沉默,是今日的灵山。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背负双手,正待高声呼喊,却在背后做了个‘耶’的手势。 卞庄突然抬手捂住胸口,一瞬间内表情拉满,低头喷了口鲜血。 噗—— 随后身形摇摇欲坠,被侧旁几名天将七手八脚的扶住。 “卞将军!卞将军!” “卞将军你醒醒!你坚持住啊卞将军!” “灵山!” 赵公明化作的天将跳了出来,指着山门破口大骂,虎目含泪、瞠目怒斥:“你们这些包庇凶恶之徒的刽子手! 若卞将军有个三长两短,定要让你们一人为他赔命!” 李长寿此刻也关切地凑了上去,喂卞庄服下了一颗丹药,随后拍拍卞庄肩头,转过身来,注视灵山众老道。 “各位,当真不肯替我通传一声吗?玉帝陛下的旨意,难道就进不了灵山的山门吗?” “这……” “唉。” 一声轻叹,灵山各处金光摇晃,一朵朵金莲虚影漂浮开来,接引道人的虚影出现在了灵山大殿内。 “请太白星君入内叙话。” 第六百章 直面西方圣,太白搜灵山!【大杯求票!】 听到接引圣人传声,感受着圣人道韵,李长寿暗自挑了挑眉头,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次出来的不是准提圣人,而是接引圣人。 莫非,是因准提圣人被老师…… 呃,不多想,圣人就是圣人,被打了道行那也是圣人,不可小觑,不能不敬。 前方,众西方教弟子左右让开一条通路。 李长寿扭头道了句:“各位将军且在此等候,照顾好卞副统领,我去拜见下圣人师叔,言说此事之利害。” 众将齐声应诺。 赵公明还想跟李长寿一起入内,左右也好有个照应,却被李长寿用眼神劝住。 他此去,有九成七点五的把握,不会有任何危险。 也非寿膨胀了,觉得自己可以直面圣人; 相反,这是他现在最稳妥的选择,尽量减少天庭耗损、保留天庭元气,且避免与圣人起直接冲突。 紫霄宫中,道祖不追究鸿蒙紫气之事,却提及封神大劫后,许诺李长寿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这言外之意总共有几层,最浅显的一层,就是让李长寿继续扶持天庭,在天地间建立起完整的秩序,辅佐玉帝成就三界至尊之位。 此前大张旗鼓除妖震慑三界也好,今日来帮灵山修剪枝叶也好,都是李长寿在对道祖老爷表达自己的态度。 他…… 不乱来,不乱搞,一心退休,提前下班。 这些,在李长寿去紫霄宫前,都已做好了盘算。 直接将天庭推到大兴的位置,静待封神大劫各部正神落稳,天庭就会高悬飘柔——无懈可击。 再者,他自混沌海回返,去紫霄宫这事,应该瞒不过西方教两位圣人。 从紫霄宫出来就大刀阔斧、高歌猛进,也就可当做,是道祖给自己下的命令,西方教圣人想要出手,都要考虑清楚是否会承受道祖的怒火。 李长寿心底暗叹。 本来,他自混沌海归来,第一件事就该去太清宫中问安,禀告老师自己在混沌海的遭遇。 但、可、这……唉,一言难尽。 老师的话太疏,李长寿担心自己一去就是十年八载,倒不如先把天庭心腹之患解决,再一同去找老师禀明。 距离最后的封神杀劫还有大半个商国国运,此时解决了灵山、妖族、三千世界的威胁,自己接下来数百年就可安心修行、多做布置,将心血花费在修行,以及安排封神上。 稳一手,后面再去女娲娘娘那里蹭个时停神通,给自己多一些修行参悟的机会。 且说眼前之事。 李长寿缓缓吸了口气,似是在努力保持淡定,方才向前走入众西方教圣人弟子的‘包围圈’中。 他心神绷紧,元神之上的玄黄塔飞速旋转,仙识化作一缕缕丝线缠绕在身周。 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天庭普通权臣太白星君,就会用自己的神通告诉他们! 什么,才是专业遁法、正版天神! 行过十数丈,李长寿突然顿住脚步,笑道:“灵山之景倒也颇为雅致,各位不介意我将圣人道场的情形放送出去,让天庭仙神长长见识吧。” 不等灵山众老道回答,李长寿已是将几只铜镜悬浮在身周,提着拂尘,继续缓步入内。 山门前的众天将有样学样,纷纷摸出自己的铜镜,观看者有之、直播者有之,将一面面铜镜的镜片,对准了灵山众道者。 灵山众:…… 为何有被冒犯之感。 天庭。 “星君大人开直播了!” “灵山,星君大人进灵山了!” “这是已经打进去了还是已经打完了?灵山败了吗?” “有生之年能见证这般大事,当真无憾了。” 些许吵扰声中,自天门至下三重天,自凌霄宝殿守殿将领粗糙的掌心,到瑶池仙子那柔软的宽袖; 李长寿在灵山中漫步而行的画面,被一双双眼睛注视着。 凌霄殿内,玉帝闭目养神,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下方几位老臣各自端着铜镜,有些紧张地注视着镜内画面。 玉帝的化身自是亲临灵山,不过此时躲藏在众天将中,并未露面罢了。 一位老神仙笑道:“这灵山之内,修整得倒是不错。” “被清源妙道真君砸了一次,重修自是要比之前顺眼许多。” 木公笑道:“咱们莫要多说这个,不妥。” 其他几位天庭老臣笑而不语,继续观摩镜中画面。 李长寿溜溜达达、逛逛悠悠,走的不紧不慢、行的不急不缓,努力回忆着上辈子公园遛鸟老大爷的风姿,只是自觉欠了点火候。 路过地藏和谛听曾经的专属小角落,走过那白玉砌成的喷泉灵池,到得了灵山主殿前。 似乎是为了凸显西方教的‘贫瘠’,这灵山大殿有些其貌不扬,整体是用灰色巨岩堆砌而成,但各处边角细节又似有诸多宝物,其内布局也十分考究。 接引圣人的身影,就坐在大殿正中,背后是西方教二圣的神像,只不过连同这神像在内,殿内各处都被一层金色迷雾笼罩。 圣人道韵在各处流转,清正有序,又蕴含天地至理。 李长寿调整了下铜镜角度,不敢去照圣人真容,在殿前做了个道揖,而后迈步入内,走了三步后又做道揖,朗声道: “天庭太白星君兼水神李长庚,见过圣人尊驾。” 言罢不等接引开口,自行长身而起,端着拂尘、面露微笑,温声道:“此次奉玉帝陛下之命,来灵山找寻那凶人弥勒,未有冒犯圣人尊驾之意。” 接引道人双目半睁,缓声道: “冒犯与否,各自心明; 李长庚,说我那徒儿犯了何事,天庭为何定罪,又如何定罪。” “这个……” 李长寿沉吟几声,反问一句:“师叔当真不知?嘶,我本以为您知道的。” “于贫道面前,不必如此装疯卖傻,”接引微微皱眉,手掌拂过,周遭那些金色迷雾闪耀起淡淡金光,将此地与三界隔绝开来。 李长寿的铜镜瞬间断了信号。 “师叔您这是何意?” 李长寿后退两步,目中带着几分警惕,低声道:“弟子今日来,是抱着最大的诚意,师叔您莫非是要…… 天道庇护小神,师叔还请三思。” 说的就跟即将失身一般。 接引圣人道:“我今日相谈,外人不必知晓。” 李长寿正色道:“天道知,老师知,师叔我知,事无不可对人言,师叔您品行高洁,弟子也无亏心之事,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接引圣人微微眯眼; 李长寿含笑低头,身形似有些佝偻,但目中一片安然。 “善。” 接引道人温声道了句,周遭金色迷雾消散,李长寿的铜镜再次与天庭转播铜镜相连。 只不过,若外人探查,只能见李长寿的身影,接引圣人依然是一团迷雾。 接引圣人抬手引来一只蒲团,落在殿门附近。 李长寿道谢后盘腿入座,而后开门见山,笑道:“师叔,不知您对灵山大师兄弥勒了解多少。” “是在盘问贫道?” “不敢,只是一点小疑惑,”李长寿自袖中拿出了三只留影球,依次摆在面前,球内浮现出了三幅画面。 第一幅画面,先是出现了一口古洞,古洞内摆放着简单的桌椅,其上散落着一缕缕灵尘。 所谓灵尘,乃是固化的灵力凝成的细小粉末,非数十万年之上的岁月无法形成。 此地显然有些年头了。 画面转动,显然是拿着留影球的那人看到了什么,带着留影球走了过去。 侧旁的石壁暗藏机关,打开一道暗门后,寻到了一方小小的宝库,其内堆满了只有远古才能寻到的宝材,而最显眼的,却是墙壁上的一张画像。 画中道人微胖、嘴角带着淡淡微笑,双眼也随着微笑眯了起来,给人一种和蔼亲切之感,身上的玄色道袍格外显眼。 面容、神态,都有七分像弥勒。 随后画面慢慢转动,那些宝材被收入了袖中,而后慢慢退离了这处古洞。 可当视界拉远才发现,这古洞竟是在鲲鱼背部…… 第一幅留影球的画面悄然消散。 灵山之上一片死寂。 李长寿问:“突然想到这事也不太妥当,要不,师叔咱们关上门,弟子听您训诫?” 接引圣人双目睁开,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李长寿,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师侄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就这般吧。” “听您的,”李长寿笑了笑,手指点向了第二颗留影球,将其内所记画面很快呈现了出来。 这次,出镜的‘李长寿’,自是玄都大法师或孔宣假扮的。 鲲鹏的元神漂浮在‘李长寿’面前,浑身散发着淡淡流光,只是元神就长过了十丈,不断发出一声声嗡鸣。 ‘李长寿’双手结印,将鲲鹏元神封住,低喝一声: “搜神大法!” 鲲鹏元神周遭涌出一缕缕流光,‘李长寿’抬手捉住其中一缕,手指碾开,面前出现了又一幅画面。 【黑衣‘弥勒’自鲲鹏体内洞府飞出,仰头大笑三声,负手遁入混沌海中。】 画面戛然而止,李长寿将第二只留影球摁住,暗自观察着圣人的反应。 圣人面容完全看不出喜怒,这让李长寿颇感没底。 一直不给他反馈,就很容易走错了路。 “师叔,这第三幅还要看吗?” “不必,”接引道人微微摇头,“此事应当有所误会,贫道对弥勒知根知底,那鲲鹏或许有意诬陷。” 李长寿点点头,正当所有人以为李长寿会‘据理力争’,逼灵山交出弥勒时,李长寿突然话锋一转,正色道: “我也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鲲鹏乃是上古妖师,遁入混沌海是在上古末期,若是与弥勒道友有些仇怨,故意以此事诬陷,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般。” 李长寿话语一顿,将面前三颗留影球击碎,笑道: “我将此物毁了,师叔让弥勒出来对质一番,只要他能证明自己并非假冒弟子、袭杀天兵天将的凶人,弟子立刻带人退走,改日登门致歉。” 接引缓声道:“弥勒并不在山中。” “不可将他召回吗?”李长寿关切的问着。 “他外出历练修行,应不在洪荒天地间,”接引道,“今日之事不如就此作罢,他日弥勒回山,贫道自会让他去天庭解释清楚此前诸事。”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光有些为难: “这,恐怕有些不太妥当,玉帝陛下震怒,死活让弟子给个交代。 弟子为天庭做事,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天庭局面来之不易,若因弥勒之事而损坏了天庭威望,让天兵天将人人自危; 玉帝陛下与我们这些天庭做差的,前面诸多辛苦,当真是白费了。” “星君待要如何?” “您喊弟子名讳就可,”李长寿笑道,“不如让天庭众兵将,在灵山上下搜查一遍。 只要确定弥勒不在灵山,我也能回去妥善交差。” 搜查灵山? 灵山众道者变了面色,天庭各位将领双眼放光,有几人甚至呼吸都粗重了两分。 什么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笑里藏刀、虚晃一枪? 太白星君明面上是来找弥勒的不痛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弥勒身上,却突然后退一步,手中亮起真正的斩龙剑,剑锋指向了躲藏在灵山的众凶兽、妖兽! 这才是天庭包围灵山的真正目的! 从北洲荡妖过后,天庭的第二波攻势锁定的目标,就是西方教外围势力! 突然间,不少西方教老道幡然醒悟。 为何天庭单纯对付妖族,会突然封锁五部洲之地; 为何天庭此前会在西牛贺洲来回搜查,却唯独留下了一条条通往灵山的路径! 这才是天庭太白星君的手段! 弥勒再凶狠,也不过是一名高手。 而西方教若损了鸿蒙凶兽众高手,以及那些依附于西方教的上古妖族高手,就相当于折断了西方教的一手一腿。 此前西方教为稳固教运、给十二品金莲减负,大幅度缩减了暗部的实力,而今聚在灵山的,几乎就是最后的精锐! 李长寿短短几句,点在了灵山的痛穴之上,也点在了西方教的麻筋之上。 大殿中,李长寿含笑等待,面容始终颇为恭敬。 接引道人面容古井无波,但长时间的沉默,似乎也凸显了此时圣人老爷的犹豫。 李长寿静静等着,待时机差不多了,又开口道: “弟子此前弄丢了一缕鸿蒙紫气,师祖怪罪,将我召去紫霄宫中一阵臭骂。 若是不能为天庭做些事,让师祖开心,弟子这二阶正神怕是要退一阶了。” 灵山大殿内再次安静了下去。 此刻,李长寿也不去猜测接引道人在想什么。 圣人的手段非同小可,自己老师更是能在短时间内获取海量的信息,无限接近全知全能的境界。 接引圣人实力虽不如自家圣人老师,但境界并没有相差太多。 但这件事表面弯弯绕绕,其内却只有一句话。 【道祖授意削弱西方教,西方教圣人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然,这个‘道祖授意’,是李长寿自己拽过来的,本着天道默认便是许可。 此刻李长寿坐在此地、说出这些话语而没被道祖阻拦,在圣人眼中,已是将这一切都当做了道祖的安排。 于是,接引道人缓声道:“既如此,天庭搜查便可。” “老师!” “老师为何!” 山门前,有两名老道忍不住出声,但刚喊出来,就被一张手摁住。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转身走到殿前,对着山门处朗声道: “八部天将何在?” 那数十名将领压抑着心底兴奋,抱拳单膝跪地: “末将在!” “奉玉帝陛下旨意,今命尔等搜查灵山圣人道场,自灵山山门之外,搜地至幽冥界顶! 灵山山门之中入六千天兵,各处细细搜查,不可损坏灵山一树一花。 瘟部的几个将军们注意下,不要习惯性地行瘟施痘。 金鹏,再安排一些手脚利落的,给灵山扫扫地、给鱼池换换水,算是表达一下咱们天庭当差生灵对圣人老爷的敬意。” 言罢,李长寿转身问:“师叔,您看这般安排如何?” 那接引道人缓缓点头,闭目不语。 李长寿也走回了那只蒲团前,盘腿定坐。 灵山山门之外,数十名天将化作流光朝四面八方飞射,自是去领天兵回来搜山。 金鹏鸟也要去领一支兵马,却被赵公明抬手拉住。 “金鹏元帅,给咱也安排一支兵马。” 金鹏鸟此前已得李长寿传声叮嘱,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将军是赵公明,遂笑道:“将军请随我来,精兵强将随意挑选。” 赵公明面露微笑,跟着飘了出去。 …… ‘星君大人当真厉害,连圣人老爷都敢下套,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师弟。’ 洞府中,文净道人坐在自己的床榻上,一身红衣、凤目带着几分春情,目中尽安然。 她突然明白,此前李长寿对她特意传声叮嘱的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要遭劫的,是灵山中的众凶兽、妖兽,他们这些洪荒旧时代的余孽,要在今日被天道抹除。 谁让他们成了天地间不稳定的因素呢? 文净道人心底一叹,嘴角笑意越发淡定。 她,稳赢。 只不过,此前二圣人传声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在适度的情况下站出来,看能否驳斥天庭,文净道人自是要答应下。 反正星君大人不会拿她开刀,说不定今日星君大人还会让她出些风头,从而奠定她在西方教中的位置。 星君大人让自己做什么……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文净道人相信太清圣人的许诺,相信李长寿画下的愿景。 西方教与人教的差距,其实就在于信誉二字上。 轰隆—— 灵山四面八方响起天雷之声,那百万天兵自天上地下张开天罗地网,引动天道之力加持,天罚神雷在侧旁守护。 就如池塘撒网收鱼一般。 今日之后,灵山当如何? 文净想不到,但她能预感到,接下来封神大劫完全降临,道门内战的同时,会将西方教这些明面上的圣人弟子也拉入漩涡。 而自己这个潜藏在西方教的钉子,有可能在关键时刻,给西方教致命一击。 西方教算计道门已久,怕是惹恼了太清圣人。 这就是人教的反击,也是太清圣人最可怕之处。 “站住!是何人!天庭搜查!” “请照妖镜!” “是上古凶兽飞天螳螂!拿下!” 洞府外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呼喊,文净仙识扫过,却是灵山山脚外围躲藏的一名凶兽被发现了踪迹。 数十位天庭将领手持天道法器出手,更有那越发强横的金鹏鸟在旁掠阵,不过转眼就将这家伙打成重伤,用仙绳团团捆起。 一道蓝紫交杂的天雷砸落,径直将这头凶兽打出原形,重创了元神。 天罚。 文净道人秀眉轻皱,微微抿嘴,虽有些底气,但面对这般情形,始终有些忐忑。 不多时,又有两头凶兽洞府被发现,他们奋力挣扎,但天威降临,却连那些天仙境的小将都伤不到。 天庭的战阵之法,也是颇为高明。 文净静静等待着,并没有着急现身,甚至还换上了一身红衣,为自己画了淡淡妆容,坐回了自己的宝座上。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末日吧。 这天地从远古就是这般了,每隔一段岁月就会有劫难降临,此前或许能得天道偏爱的种族,一夜之间就会成为天地间的祸根,被另一个新崛起的种族轻松覆灭。 原本,业障与功德并无好坏之分,生灵厮杀产生业障,曾被天道认可为‘维护天地安稳’的方式,业障也被天道认可。 可渐渐的,业障成了‘坏’的象征。 生灵强者为尊、强者以弱者为食,曾是天道暗示的规矩; 可到头来,天庭开始庇护弱者。 而她这种旧时代豪横的霸主呢,如今也不过是寄人篱下、委曲求全,苟且活着的凶兽罢了。 噪杂声响越来越多,天兵上天搜地,一头头凶兽被‘挖出’,被天道压制。 甚至,还有七八名凶兽暗中联手,暴起发难,吞了数百天兵后,被无数流光与漫天神雷砸成粉碎。 ‘与天斗,赢不了的。’ 若说负心薄幸、反复无常,天道当属第一。 文净道人挑了挑眉角,突然听到了与自己相熟的几头凶兽发来的传音。 她略微思量,传声回去,让他们暗中躲去自己洞府之后的暗洞。 能否得活,文净道人也说不准,毕竟相识一场,这也算是自己的嫡系,稍后若自己平安无事,或许还能发挥大用。 那几头凶兽暗中遁来,却将文净的洞府暴露了出去。 文净好整以暇地盘起二郎腿,坐在那静静等着。 两名天将带着大批天兵在她洞府附近来回搜索,很快就发现了外围遮掩阵法,闯入阵中。 “将军!此地有洞府!” “这里血光冲天,小心行事!围起来,去请照妖镜与金鹏元帅!” 文净道人:…… 星君大人带的兵,也是颇为稳健呢。 片刻后,一声啼叫响彻灵山,金鹏手提染血的小戮神枪而来,落在洞府前,随手打出一道乌芒,将层层禁制撕破。 衣甲擦碰的声响密集响起,文净道人抬眼看向洞口,那里有密密麻麻的人影拥簇着冲了进来,一个个手持长枪长剑,目光锁定在了她身上。 看什么看,不怕本女王大人的大妃吃醋吗? 金光一闪,金鹏鸟出现在众天将身前,打了个手势,目中流露出几分忌惮。 “是何人?” 文净含笑不语,凤目轻轻眯起。 有将领端起照妖镜,对文净道人照出一道金光。 光芒闪过,文净背后现出一片圆镜,其内现出一只只黑翅,其上金纹闪烁着微微亮光,看得众天将头皮发麻。 金鹏鸟持枪向前迈出半步,杀气凌凌,定声道: “血海凶蚊!拿!” “这位元帅可否通禀一声,”文净道人缓缓开口,一缕道韵流转开来,让金鹏鸟面色越发冷峻。 “贫道文净,虽是凶兽出身,却累年修德行、积善果。 不知可否求见太白星君,有一事颇为不明,想与他论个一二。” 金鹏鸟冷笑一声。 就这? 不过是棘手点的凶兽,还敢叫嚣去面见老师! 今日他手中长枪就可! “带她过来吧,凡事也不能做得太绝。” 李长寿一缕传声落下,金鹏鸟瞬间抿住嘴唇,收起长枪。 “自缚元神,老师答应见一面。 哼!稍后若敢放肆,定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文净轻轻挑眉,凤目中满是笑意。 第六百零一章 长庚怼文净,东洲现顽石! ‘文净这次会不会表现的太过了?’ 灵山大殿中,坐在殿门附近的李长寿心底如此思量着,空明道心略微运转,将他繁杂的念头压了下去。 此时是在接引圣人面前,稳一手,还是不要乱想。 万一接引圣人有什么读心的本领…… 呃,也不实际,若接引圣人真能看破炼气士道心,文净绝对活不到今日。 所谓看破人心,大多是对目标的性情、品性、过往有非常详细的了解,推断出对方心底想法。 典型的‘经验压制’。 圣人的强,在于自身境界,在于生命层次。 文净道人洞府暴露时,李长寿就借着混在天将中的纸道人暗中观察,发现这文净道人…… 品味还不错,洞府里面有山有水,简单典雅又透着淡淡的个性。 就是被金鹏和天将包围时,表现的有些霸道。 凤族强势孔宣,血海狠人文净,李长寿突然发现,这两位大佬美则美矣,都对大法师倾心不已,但本身都很‘强势’。 唉,事已至此,也只能对大法师表示祝福了。 心底略微思索,李长寿很快就得出了最稳妥的方案。 等文净过来,就晾着她。 让她在殿外站一阵,等外面天兵天将清缴凶兽妖魔差不多了,再出声召文净近来,给文净一个辩解的机会,为西方教留下足够多的颜面。 总不能凶兽杀了、妖魔除了,还让西方教表面下不来台,那不是逼着圣人恼羞成怒? 正如此想着,文净道人已是被金鹏带着抵达殿门前。 她元神被封禁,此刻更添几分柔弱之意。 金鹏低头抱拳,朗声禀告:“老师,此凶兽乃血海黑蚊一族,实力非同小可。” 李长寿却是头也不回,坐在那道一句:“圣人驾前不可无礼。 灵山周遭有大批妖魔凶兽潜伏,意欲对灵山不轨,这也算是咱们的意外收获,将这些凶兽尽数捉拿,稍后带回天庭问罪。 去吧。” “是!” 金鹏答应一声,行礼后迅速退走,只留下文净一蚊孤零零地站在殿门前。 她还算镇定地看着殿内,此时面露犹豫之色,不知自己该不该去对大圣人行礼。 灵山大殿,氛围顿时变得有些诡异。 大殿深处的圣人闭目凝神,殿门内坐着的‘老道’默然不语,殿外站着的凶兽‘代表’目中忐忑。 这幅构图,完全可以命名为…… 《弥勒》。 李长寿发难的引子便是弥勒,而弥勒此时躲着未曾现身,甚至西方教的大圣人都有意袒护。 灵山大师兄,果然名不虚传。 李长寿仙识观察着文净的表情,试图揣摩文净心底的想法,但思来想去,也是不得门路。 若他是文净,此刻大抵是想如何保全自身吧。 也当真是难为她了。 … 凌霄殿,白衣玉帝皱眉睁开双眼,目中闪烁着睿智的光亮,细细思索着。 为何那么多凶兽……长庚爱卿会独独见这个文净道人? 莫非? 恍然,全懂,安排上。 高台前,一直观察玉帝动静的木公,此时立刻出声问: “陛下,可是有什么疑虑之处?” 玉帝笑了笑,问道:“木公可见到那灵山之景了?” “见到了,见到了。” 玉帝缓声道:“嗯,你去趟月老那边,查一查这凶兽女子的姻缘如何。” “陛、陛下,”木公大吃一惊,小声问,“这事、这事您看,是不是先问一问娘娘?” “问她作甚?”玉帝瞪了眼木公,“只是让你去查,吾又不是让你做什么!” “是,老臣这就去。” 东木公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可这般凶兽大多是先天生灵,姻缘殿很可能没结果。” “那你跟月老想想办法嘛,”玉帝摆摆手,“快去快回。” “哎,老臣领命。” 木公答应一声,低头匆匆而去,出了凌霄宝殿就驾云赶往姻缘殿处。 玉帝坐在高台上含笑点头,思量着后面安排之事。 有琴玄雅跟长庚明显是有那点意思的,两人还是同门师兄妹,只不过有琴将军……有点轴,不懂变通,跟长庚性子明显不搭。 玉帝去姻缘殿查过了,两人姻缘也是女方主动,但红绳只会缠绕、不会打结。 这就是月老口中,【缺乏结束暧昧关系的能力】。 玉帝也不好多管此事。 姮娥仙子那边,玉帝也查的差不多了,姮娥跟上古巫族大巫羿属于联姻,还是在与妖庭决战前夕的联姻,为的是稳定军心。 转头灭了妖庭,人族和巫族主力就开始决战,姮娥位置尴尬,被人族众将领逼来广寒宫中,发誓不踏出太阴星。 但姮娥仙子似乎在天道中与某个禁忌沾边,这让玉帝也有些不好出手,去帮自己的长庚爱卿安排。 他可不能害了自己的心腹爱将。 做天帝嘛,就要厚道一点。 至于,他为何这么有闲心安排这些事……天庭也没他具体要做的什么事呀。 天帝跟人皇可不同,只需在凌霄殿中坐着,关键时刻点个头、动一动天道之力,便没什么具体事务必须处置。 “陛下?” 玉帝回过神来,道:“怎么?” 下方,通明殿轮值正神、暂代雷部诸事的老臣,含笑道:“陛下,经此一役,臣等对太白星君也是叹为观止,颇为敬佩了。” “哦?”玉帝不由来了兴致,“为何如此。” 这不重要的老神仙笑道: “此前老臣观长庚,只觉他做事周到、处事老成,一步三算还能万无一失,从不会因自己多虑而延误时机,对一些棘手的问题,往往能很快从不同角度给出不同的解决之道。 就是,太白星君有时太过于拘谨,在某些大事上缺乏胆量,平日来凌霄宝殿议事,都舍不得让本体前来。 老臣有时就想问问太白星君,天庭之内还有什么凶险? 堂堂天庭正神,陛下您最信任的天神,还能在天庭中被人偷袭无奈转世不成?” 未来某纯阳剑仙表示很淦。 那老神仙话音一转,朗声道: “只是没想到,太白星君竟也有如此强硬的时候! 一步步包围灵山,直面圣人,先言语套路,又将屠刀对准灵山暗藏的凶兽妖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灵山殿前指点江山,圣人驾前面不改色。 太白星君,真猛士矣! 咳,老臣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恕罪。” “诶,这如何能算胡言乱语?也是按理分析,不过这话,却是说错了。” 玉帝摆摆手,笑道:“他是猛士? 他若是猛士,直接就硬闯灵山,不给西方留半点余地,将灵山之中的魑魅魍魉一举抓获,顺便怼圣人几句,让西方教一蹶不振。 这两位圣人不敢动,是因他们一切受制于天道,圣位也是天道给的。 若是易地而处,换做太清师兄在灵山中端坐,此时大抵不过是个滚字,谁人敢惹? 说到底,长庚还是在求稳,秉性如此,万年不变。” 几位老神仙对视一眼,各自低头行礼,确实没考虑这么多。 玉帝笑道:“看,长庚要开口了。” 几人迅速朝着掌心观望,玉帝闭上双眼,亲临现场观摩。 … 灵山殿中,李长寿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 “师叔,外面这凶魔,与灵山可有关联?” 殿外的文净道人着实松了口气,方才道心差点出了魔障,心底泛起各种好的、坏的念头,一时间竟完全看不透星君大人要做什么。 大殿深处,接引圣人双眼半睁,缓声道:“她为灵山护法。” 李长寿皱眉问:“灵山为何以妖魔为护法?” 接引背后浮现出一圈宝光,嗓音飘飘渺渺,大道与之共鸣: “众生相,无我相,凶兽、巫妖、人族,若有向善之心,自可都入我门。” 李长寿笑道:“圣人真意,小神这般凡夫俗子当真是领悟不到了。” 此处,已开始自称小神。 接引圣人温声道:“文净,入内,你想与太白金星说何事,尽管言明。” “是,”文净道人低头领命,迈着莲步、端正身姿,轻手轻脚进了大殿之中,特意走过李长寿身旁,朝圣人走了十多步,才低头行礼。 接引圣人指尖宝光绽放,文净道人的元神禁锢顿时消散。 “多谢教主照拂。” 文净道人柔声道了句,又转过身来,对着李长寿欠身一礼。 “灵山护法文净,见过天庭太白星君。”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言道:“你似乎,扰袭过我人教度仙门。” 文净不动声色,低声道:“贫道并不知何为度仙门,只是在山中修行,协助两位教主处理一些教中内务。 反倒是,太白星君为何一言不发,就开始抓我西方教门人?” 李长寿皱眉道:“道友还是慎言为上,那些凶兽妖魔跟西方教,当真有关联?” 文净话语一顿,微微皱眉,很快就展颜一笑,将此前二教主叮嘱的话语,叹声道来: “太白星君想必并不知我们西方教之教义。 我教度苦难、度迷途、度凶恶,劝之向善、给予福报,此亦是为天地做出贡献。 就拿贫道来说,贫道初时于那血海之中,懵懂无知、造下诸多杀孽,那血海之中本就是以杀证道,如何言对错? 出得血海,贫道幸遇两位教主点拨,明了大道真意,知晓是非对错,迷途知返,积德行善,而今也已洗清业障。 太白星君,天道对业障深重者有天罚,贫道业障归零,可是还要遭天罚?” 李长寿眉头紧皱,淡然道: “按道友你的意思,若犯下业障,多做善事就可抵消其罪责?” 文净却道:“此话需从不同角度解读,星君直接以偏盖全,怕是不妥。 我西方教教义,是劝恶行善,是为天下生灵考量,也是为天地安稳考量,并非是说以善行抵罪行。 贫道斗胆,敢问星君一句。 您所做所为,每一件都是善行,从未有过恶念? 又或者说,做了一些非善之事,心底道一句问心无愧,就此揭过?” 李长寿目中精光闪烁,威势突现,天道神权加持自身。 文净道人下意识后退半步,目中带着几分柔弱之意,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背后又有圣人威压显现,却是将李长寿的神权威压轻松抵过。 文净心底自是有些得意。 虽然【从西方教教义出发】是二教主给的‘任务’,但能在正面交锋中,赢她敬爱的海神大人一场,心底当真爽利。 不过,文净道人看到了李长寿眼底划过的思索神色,心底莫名有些…… 没底气。 李长寿转眼已是调整好心态,笑道: “不曾想,不曾想,灵山竟还藏了这般善辩之才。 两位师叔还真是捡到了宝。” 接引圣人缓声道:“星君可是觉得,她言语有不妥之处?” “没,没什么不妥,相反还很在理,”李长寿轻叹了声,笑道,“其实,小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三界之中,天庭为中枢,地府、龙宫等等为辅,三界秩序已有雏形。 无规矩不成方圆,天庭天规也是为约束炼气士言行举止,使得强者不可肆无忌惮,弱者得以安养生息。 那地府幽冥的十八层炼狱,就成了天道囚笼,镇压凶恶之处。” 话语一顿,李长寿注视着文净道人,笑道: “那我问这位文净道友一句,若西方教教义在天地间流传开来,有凶恶之徒屠杀生灵之后,被天道追杀,遁入西方教请求庇护。 他言说自身罪大恶极、诚心从善,西方教是收他,还是不收他?” 文净道人秀眉轻皱,面露思索,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回答,后面都会迎来太白星君一番驳斥,自己立刻会变得无比被动。 文净道人:“具体之事,还要具体……” “也就是说,分人,对吗?” 李长寿微微眯眼,嗓音虽轻淡,但落在文净耳中,却如洪钟大鼓,振聋发聩。 “小神无意妄议西方教教义,这是圣人所著,小神参悟不透。 但小神知晓,若天庭要在三界建立秩序,有恶必治、有凶必追,是一切的基础。 当然,天规也有人情,若此前为凶恶之徒,却为天地做出绝大的贡献,天庭并非不能网开一面,只是要对其加以约束。 今日话不宜多说,此次于灵山发现众妖魔、凶兽,不少本性凶恶、毫无向善之心。 此刻,大半凶兽都已被天道镇压,他们尚且活着,做过何事一问便知。 两位师叔乃圣人尊驾,虽对门下弟子有失察、失监之处,但圣人自有圣人的考量,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 师叔,您看这样可否?” 李长寿撩起道袍下摆,站起身来,对接引做了个道揖,笑道: “小神回天庭后,奏明玉帝陛下,对外言说灵山遭上古凶兽妖魔围攻,天庭率军驰援,避免这些妖兽凶兽惊扰圣人尊驾,您看如何?” 接引圣人微微皱眉,闭目不言。 李长寿并未多说,又对圣人做了个道揖,看了眼文净,笑道: “这位道友,好自为之。” 文净道人抿了抿嘴唇,道心轻轻震颤,却硬着头皮说了句场面话: “今日之事,我们西方教定引、以、为、戒,天庭的情义,都记在心里了。” “那就好,”李长寿含笑点头,向后退了几步,方才转过身去,提着拂尘、悠然走远。 这波,他在第五层。 呼…… 待李长寿走远,文净道人轻轻呼了口气,目中满是余悸。 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叮嘱: “文净,将你洞府搬来山上。” 文净道人一怔,急忙面露喜色,转头看向大殿深处,却见那里已经没了圣人之影,空空荡荡。 …… “西方教这也太逊了,还以为能看场好戏。” 圣母宫,女娲小楼中,某位圣人娘娘舒服地斜躺在水池中,看着面前漂浮的云镜,略有些兴致阑珊。 这小寿什么都好,就是太稳健。 这事给西方教留什么面皮? 西方教的妖魔凶兽作恶多端,用香火功德为他们洗刷业障,相当于钻了天道的空子。 今日,天道修复了这个漏洞。 现在的年轻人,得势的时候不趁机嚣张嚣张,以后失了势该被针对还是被针对呀。 女娲轻笑了声,随手散去云镜。纤指拨弄,摄来一本此前清除了相关记忆的‘小人儿书’,打了个哈欠。 也该让他过来整点新活了。 正此时,阁楼侧旁响起风铃声,女娲圣人嘴角微微撇动,淡然问道:“老师,您怎么来我这了?” 窗外,一抹灰影缓缓凝成,却是一老道的轮廓。 女娲圣人笑道:“我还以为是老师亲临。” 那灰影开口道: “西方受损,教运已折,符大兴前势,西方大兴之机缘,该到了。” 言罢,灰影悄然消散,半点痕迹没有留下。 女娲圣人皱眉思索,随后轻叹一声,身影消失不见。 这一日,李长寿于西方教忙东忙西时,东神洲靠近南赡部洲边界处的临海之地,泛起了一层层迷雾。 海上似飞来一座仙山,落在这迷雾之中。其上树丛茂密、灵气充沛,宛若洞天福地。 这座山中有诸多天然阵势与洞府,藏着诸多灵根妙药、宝材灵脉。 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颗丈高的灵石静静立着,其上七彩光芒悄然隐退,其内似有灵念波动。 东洲,花果山现。 第六百零二章 这次一定! ‘这次之后,不宜再跟文净有明面上的交集。’ 李长寿心底如此盘算着,站在灵山山门前的白云上静静等候,心底念头此起彼伏。 灵山各处,大批天兵‘小心翼翼’地来回搜查。 还好,灵山山门内没搜出几只凶兽妖兽,若真在灵山山门爆发乱战,天雷滚滚、地火涛涛…… 西方怕是又要大兴土木。 仙识扫过灵山周遭,总共已有二百三十六只凶兽、妖兽被天兵捉拿,绝大多数都被天罚砸成了重伤,没了威胁。 有些还是熟面孔,此前参与过东海海眼一战。 或许是因自身绝望,或许是因灵山的命令,他们虽都试图拼死一搏,但并未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饶是如此,依然是有数万天兵死伤,且死者居多。 今日前来的众天庭将领,多多少少都挂了些彩。 没办法,天兵自身实力太低,那妖兽、凶兽蓄意偷袭,就算有天道之力护持,被偷袭也难以活命。 今日灵山发生的这般情形,自是不可避免要流传出去。 毕竟他们一直保持着铜镜直播。 当然,天庭名义上还是会按李长寿说的那般,给灵山足够的颜面,维护六圣的威严。 李长寿推演着后续之事的各种可能,倒是又有新的发现。 灵山一行,凶妖伏诛,除却大幅度削弱灵山的实力之外,背后还有一层更深远的影响。 【大队天兵组成战阵配合天道之力,已可稳稳地捉拿金仙境强者,再配合一二高手,能够轻松制住大罗金仙。】 洪荒炼气士的处境,从今日起,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 想要逍遥自在,已不能任意妄为。 今后判断天庭的实力,已不能用简单的高手几何、大神通者数量,天道可随时下场,增加了太多不确定性。 根据李长寿推算,这灵山之下的秘境中,此时应该还潜藏着最少百只凶兽妖兽。 但经此一役,灵山要么舍弃他们,要么约束他们,已无法再用。 战略目的完美达成。 “老师!” 金翅大鹏鸟自远处飞来,对李长寿抱拳行礼,道:“灵山之外已搜查完全,并无漏网之鱼。 灵山内,是否也这般搜过去?” “今日就到这吧。” 李长寿淡然道:“将这些凶兽妖兽拉去天罚殿,挨个审,待我禀明玉帝陛下,再行问斩。 届时,要三界齐知此事。” “是!” 金鹏抱拳领命,转身传达李长寿之命,众天兵天将迅速退出灵山,结成数百座战阵,押着那些凶兽回天。 灵山密地,圣人清修之所。 准提圣人微微抬头,目中划过少许光亮,左手就要抬起。 “不必了。” 侧旁传来一声轻叹,准提左手中酝酿的黑芒立刻消退。 接引圣人道:“天道运转,应有之局,你我此时只需静等。” “善。” 准提缓缓点头,又道:“师兄,这李长庚当真是拿了老师的旨意?老师当年不是答应过咱们,只要……” “是与不是,重要吗?” 接引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仿佛今日受损的不是他西方教。 这位圣人道: “天道欲兴一方,必使其先折损磨砺,且西方大兴时机,自是在此次大劫之后。 你我此时需警惕的,是太清与玉清。 这两位道友,可不会轻易让你我得势。” “善,”准提道人不再多言,闭目打坐,身周弥漫出淡淡氤氲之光。 云路上,驾云而行的李长寿微微皱眉。 此前道心灵觉轻轻荡漾,似是有危险来临;但自己全神戒备一阵,只是惊起了一身寒毛,并无异样发生。 刚才,是圣人想对自己出手了吧? 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他都已做的如此周全,给了西方教这么多台阶下,那大小圣人还有如此浓郁的杀意…… 算了,继续躲起来吧。 反正自己该做的都做了,后续处置三千世界让金鹏出面,让天庭兵将多去历练历练,自己躲在后面掌控全局就罢了。 接下来的岁月,就是修行睡觉罚灵娥,顺便读一读浪前辈留下的洪荒巨著,暗中借鲲鹏号方舟的鸿蒙紫气观察洪荒天道…… 稳妥,且惬意。 三仙岛,那处僻静的阁楼中。 “姐姐!姐夫活着从灵山出来了!” 碧霄在云上一路小跑,纤瘦的身子跳入了阁楼窗中,拿着传信玉符一阵欢喜地呼喊。 阁楼中,屏风后,些许水声作响。 正于云雾中沐浴的云霄仙子闻声起身,转出屏风时已身着青衣薄衫,乌黑秀发自行蒸干、缠绕、盘出凤尾状,本就白皙修长的脖颈越发显眼。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碧霄,柔声道: “莫要如此言说,他既敢去,自是做好了周全的算计。” “嘻嘻,人家替姐姐担心嘛。” 碧霄笑着做了个鬼脸,一直保持着少女心性的她,道心近乎纯洁无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姐喊跪下。 截教通病。 碧霄小声问:“姐姐,姐夫这次真的是在帮师祖做事吗?” “嗯,”云霄仙子走去自己的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略作思索,回道:“也说不准,他也不曾与我谈过这些事。” 云霄的阁楼中本是没有梳妆台的,因女为悦己者容,也就有了梳妆台。 碧霄在袖中拿出一只仙果咬了小口,轻叹:“现在姐夫搬天庭去了,也不能去他那边玩耍了。” “天庭也自可去得,”云霄道,“只是如今正在大劫中,你我不宜乱走动是其一,去天庭也容易招阐教闲话、让他难做这是其二。” “姐姐,你谈个道侣还这么多顾虑。” 碧霄笑道:“要我说呀,大教之争是大教之争,私事是私事,你就大大方方的去天庭,让他们随便说去呗。 管他们作甚。” 云霄轻轻皱眉,碧霄瞬间偃旗息鼓,小声补充了句: “我是说,旁人影响不到咱们的道心。” “去修行吧,”云霄柔声道了句。 “哎,”碧霄缩缩脖子,转身飘出窗台,拍拍胸口,一溜烟消失不见。 云霄坐在镜前出了会儿神,不多时便轻叹半声,将手中捏着的铜钱挂在了铜镜边缘,温柔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坚定。 只要活过大劫。 自可再无拘束。 …… 灵山一行,天庭声威暴涨,天庭正式跃位于圣人大教之上。 李长寿率天兵天将凯旋而归,灵山两位圣人自始至终并未出手,灵山众门人弟子丝毫没有抵抗,任由天庭抓走了他们暗中培养多年的打手。 三日后,中天门前,凶兽妖兽问斩。 当时的场面十分壮观,天庭广邀洪荒一众大能大神通者观礼。 那日午时,庞大的尸身、无尽的血水侵染了一片又一片白云,中神洲某处荒山下起了连绵的血雨。 这仿佛预示着一个洪荒时代的落幕,代表着另一个洪荒纪元的开启。 三界时代。 又九日后,天兵进驻南赡部洲西、南区域,天庭仙神各处显圣,将此地盘踞的西方教香火神教一举掀翻。 再一个月后,五部洲正式解禁。 天庭八部天兵各出十万大军,汇合龙宫百万水军,浩浩荡荡开入三千世界中,朝距离五部洲最近的香火神国而去。 这是一场注定旷日持久的远征。 天庭直接出手干预三千世界战局,但在李长寿的微操下,又会控制向前推进的速度,让仙盟与香火神国保持同等损耗。 与此同时,天庭开始暗中加大对临天殿的扶持。 临天殿之事,依然只有李长寿与东木公等极少数天庭实权大臣知晓具体。 三个月后,天庭宣布,派兵驻守西牛贺洲南北边界。 西方教对五部洲的影响力,降到了上古以来最低。 半年后,三千世界传来捷报,天庭、龙宫混合大军摧毁了一处香火神国,在三千世界站稳脚跟,建立了第一个直属天庭的驻兵地。 但三千世界太过广阔,单纯靠天庭驻兵,当前阶段并不现实。 李长寿的思路,是在微妙的平衡中持续发展临天殿势力,争取三千年内,将八成以上的大千世界纳入天庭管辖,推行天庭法治,实行仙凡分离,保留凡人求仙路途。 在李长寿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宏伟计划。 顺势而为罢了。 但让李长寿有些郁闷的是,他…… 做了这么多、辛苦这么久,虽不能说屡屡犯险,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天道就是不给他最后凝功德金身用的那一笔功德。 而他之前就担心的事,也开始一点点发生。 香火功德、天庭给的功德俸禄…… 被限流了。 做完三千世界的布局,又过了三十余年。 李长寿自是去了一趟太清宫,这三十年中,有二十年就是在太清宫中听训。 在自己老师身边二十多年,说爷俩没聊什么、没联手算计什么,也不会有人信,太清老师还颇有谈兴。 但要说聊了什么,偏偏又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老师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就三百句话,还是分开说的,从天道演变聊到了大劫…… 反正,懂得都懂。 自太清宫回返,李长寿闭关十年,期间一直在盯着自身功德的变化。 他反复确认、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不断等待,一直到今天,才完全确定。 功德金身完美卡在了九成八。 功德金身是‘功德圆满’之意,没有任何魔改的空间,必须达到天道定下的量值才能产生蜕变。 这一日。 李长寿内视自身,看着自己灵台之内,那即将满了、却始终不满的功德宝池,皱眉沉吟几声,最后颓然一叹。 能怎么办? 难不成站出来批判天道一番,高呼天道老板不是人,带着大笔功德跟造化玉碟跑了? 然后自己去西方教做债权转让? 这……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道祖不给自己功德,并非是玄都师兄说的那样,为了让自己不必被天道束缚。 ——此前道祖放出第八道第九缕鸿蒙紫气,不就是为了绑住他? 道祖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利用功德金身与天道建立起关联,深入参悟天道。 这大概,也是处于维护天地稳定的考量。 “唉。” 丹房前,李长寿瘫躺在摇椅中,双目无神、嘴唇泛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 像是在屋里闷了三十年的仙鱼,今天自己走了出来,晒晒太阳,避免生霉。 原本正在湖边修行的灵娥眨眨眼,驾云飘了过来,一身草绿短裙、一双形似凉鞋的绣花鞋,俏脸不施粉黛,却是如此灵秀可人。 她自云头跳下,落在躺椅左侧,背着手向前探身,近距离观察着李长寿那无神的表情。 少见,稀罕。 “师兄,你怎了?” 李长寿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叹道:“这仙生,哪怕长生了也不一定快乐,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之事,心意总不可能十全十美。” 灵娥眨了下眼,虽不愿主动提及,但还是小声问: “你……跟云霄姐姐吵架了?” “不关她事,”李长寿左手抬起来,轻轻拍了拍灵娥的脑袋,“不要多打听,最近没让你抄经文,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小仙子了?” “才没有!” 灵娥也不知自己怎么,莫名有些开心,在袖中取出一只袖珍的摇椅;吹一口芳兰仙气,这摇椅化作正常大小,列在李长寿身侧。 灵娥笑嘻嘻地躺了上去,单手撑着下巴,对自家师兄眨了下眼。 “师兄,提不起精神就看看本师妹呀。 本师妹可以帮你打、起、精、神唷。” 李长寿瞥了她一眼,本想再欣赏下《小琼峰起雾了》的后院名场面,又颓然一叹,躺在那对着天空发呆。 云舒云卷,云雾弥漫。 牵挂多年的功德金身凝不出,确实是个打击。 虽然现在参悟天道的路径有‘鸿蒙紫气’做替代,但总归是觉得憋屈。 天道耍赖皮,道祖装糊涂,这能找谁说理去? 那这些功德留在自己体内作甚? 李长寿面露沉思之色,侧旁本已咬牙蹬腿、即将狠心祭出‘娥魅大法’的灵娥,见状也不由收摄心神,怕打扰到师兄考虑问题。 很快,李长寿一拍大腿,目中满是‘狠劲’。 不给功德金身是不是? 咱还不要了! 稳一手,是自己德行不圆满,故而不配拥有功德金身,与天道跟道祖无关。 李长寿扭头看着灵娥,问:“防御类法宝和杀伐类法宝,你喜欢哪类?” 灵娥眨眨眼,迅速反应了过来。 考题,常见,小测试罢了。 “遁法类法宝!” “哦?有志气。” 李长寿赞叹一声,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银色梭子,掌心金光涌动,面色无比凝重。 他,不善炼器,但善于从兜率宫找一些角落中堆放的‘破烂’。 虽然如今的道境勉勉强强,神通马马虎虎,但要重新炼制老君随便炼制的法宝,还是有较高的难度。 可均衡其内阴阳五行之力,添加一些极品远古宝材,还是不难做到…… 半日后。 银色梭子上流转着五彩光芒,底部阴阳双鱼缓缓转动,惹得侧旁灵娥不断惊叹。 此宝握在手中,可大幅度加持五行遁法; 钻入其中,可自成道则领域,自由进出混沌海内。 随后,李长寿在梭子侧旁刻下了个寿字,又将刻刀递给灵娥。 灵娥脸蛋红扑扑的,抿着小嘴,一笔一划写了个娥字,已是在‘嘤嘤起烟’的边缘。 她小声问:“之前的问题,不是测试呀。” “嗯,这么多年,也没做什么像样的宝物给你防身,”李长寿将梭子接了过来,目中闪烁着少许神光。 人不狠,立不稳! 要敢于舍,才有得! 掌心涌动起耀目的金色神光,李长寿咬牙前推,掌心海量功德涌入这银色梭子之中。 出现吧! 后天极品功德遁宝! 金光涌起,小琼峰被度上了一层金芒。 少顷,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目中一片安然,将那已被宝光环绕的梭子放在了灵娥掌心。 “拿去耍。” 灵娥:…… “师兄,真的给我吗?” “你我分什么彼此,宝物通用就是,”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心底轻松许多,道心豁然开朗。 虽积累的功德耗费了六成,但能够成就一件极品功德灵宝,且送给自家师妹,也是一件挺有成就感的事。 难得奢侈。 一碗水要端平嘛,等会就用剩下的功德金身,炼制一件云霞小衣,去三仙岛溜达溜达。 突听! 轰隆隆! 天庭突然变天,一朵金云罩住太白宫后院,其上涌出百种祥瑞,转眼便化作金色光柱悍然砸下,不由分说将李长寿包裹其中! 功德! 海量且纯净的天道功德! 与此同时,李长寿心底大道震颤,凝出几个大字,贴了他元神一脸。 【这次,一定。】 第六百零三章 阐教十二金仙:这特么怎么打 不是,至于这么逗他吗? 师祖您老人家何必做的如此明显,多少也给留点体面啊…… 哪怕自己稍后再立一丁点功劳,比如背几万岁仙子过云路、帮地府度化一点女怨魂、把卞庄封禁仙力扔天河,道祖做出一副颇受感动的姿态,给他补上了此前所欠的功德之力,那也算是回事。 可现在! 他太白金星不要面子的吗? 他稳教教主不用在洪荒混的吗? 金光之中,李长寿长身而起,面露正色,修长的身影挺拔而立,抬头直面空中金云。 面容不怒而威,气势不强而盛! 侧旁灵娥眨眨眼,有些不知自己该说点啥、做点啥时,李长寿已是朗声大喝: “谢师祖体谅弟子修行之不易、处事之艰难,降下无边功德! 弟子为天庭抛头颅洒热血,为师祖排忧解难那都是道门弟子的本分!” 《硬气》。 空中金光缓缓消散,诸多祥瑞也消失不见。 李长寿站了一阵,背影略微有些萧瑟。 传声让在灵兽圈偷吃烤鱼的熊伶俐外出,打发走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仙神,又默默躺回了躺椅中。 灵台功德池,再次到了八成满的程度。 李长寿算了下,根据自己所立功劳、对天地稳定的贡献屡次降下的功德来看,刚刚给自己的,就是此前欠下的。 天道至公无私,道祖也不是骗小孩的,说给的肯定给,不过给的时机全凭道祖把握。 李长寿给自己道心蒙上两层结界,又将小琼峰各处大阵开启,顺便开了附近的遮天大阵,这才在心底咬牙切齿骂一句: ‘就尼玛离谱!’ 这也太打击他这个普通权臣的积极性了。 算了…… 不算又能怎么办? 怼道祖是不敢怼的,以前觉得自己只要顺势而行,在天地变革中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就能在百分之八十的事情上心想事成。 可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李长寿才发现,限制颇多、提防颇多。 他参悟出的均衡大道,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在于自己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成了天地间最大的变数,若是利用的好,甚至可以用来均衡、限制、监察天道。 坏就坏在,根基太弱,没什么积累,必须借天道和天庭起势,如今走错一步就是僵局。 “师兄?” 灵娥端着那后天极品功德逃命灵宝‘寿娥梭’凑了过来,“这里面的功德还能抽出来不?” “不能,”李长寿苦笑一声,“不用担心,为兄没事,就是有点郁闷。 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稍后做些酒菜,陪我喝一杯吧。” “嗯!” 灵娥赶忙答应了声,捧着梭子、收起自己的专属躺椅,驾云赶去湖边灶台。 虽然在师兄郁闷的时候开心有点不太妥当,但此时灵娥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整个人飞起来都变得轻灵轻快了许多,飞出丹房附近还哼起了愉快的歌谣。 李长寿:…… 十分怀念白大厨。 颓归颓,丧归丧,不能活成小哀样。 李长寿很快调整好心态,将功德金身之事忘却,开始物色用自己的功德再炼制什么法宝。 不算老师借给自己的灵宝,此时他手中几样宝物,能拿的上台面的,只有杀伐较强、潜力无限的小戮神枪,以及出其不意、偷袭专用的穿心锁。 自己最理想的,是炼制一两件防御类灵宝作底牌。 此前所想,给云霄的小衣,其实难度颇大,仔细考虑并不实际。 男人嘛,基本都会针线活。 但衣物类宝物最难炼制,并非搞一些布料缝起来,搞点符箓上去就能有防御效果。 李长寿当年在坊镇倒卖丹药、打击自家度仙门丹药生意时,曾见识过真正‘讲究’的仙衣仙裙。 每一根丝线都刻画着‘筑灵’、‘聚灵’、‘固灵’、‘光效’类禁制,用这些丝线编织成宝衣; 每一根丝线的禁制互相连通,相辅相成,整体发挥出卓越的效果。 这是门学问,没数百上千年的精力琢磨不透,自己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沉浸此道。 云此时还身在劫中。 李长寿自忖,虽已有玉帝陛下给的旨意,但依然解决不了三霄同命的问题。 云霄手中的厉害宝物,翻来覆去也就混元金斗、九曲黄河大阵阵图,金蛟剪与缚龙索自是要给琼、碧来用。 若今后上阵斗法、入劫应变,很容易就相形见绌,不够用。 混元金斗攻防兼备,九曲黄河大阵也是困阵,此前追杀鲲鹏便是手持着通天师叔的青萍剑。 话说回来,通天师叔为何不召自己过去? 此前说好要用鲲鹏,这都三十多年了,为何反倒没了消息。 且说正事,自己要送云霄礼物,不如就搞一件攻伐法宝。 兵刃?亦或是板砖? 李长寿看着自己的这些功德,不由陷入了沉思。 他最擅长炼制的,当然是纸道人。 其次就是小琼峰防御体系中最核心的‘十倍灵气炮’——当年差点轰了大法师的丹房主炮。 刚好,自己得了某前辈‘万分之一的底蕴’,宝材方面不缺,还可以随时去兜率宫中寻求‘技术支援’。 整一个灵气炮? 端庄温柔的云霄与人斗法时,在袖中端出一杆灵气袍扛在肩上,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轰出一条毁灭黑线…… 李长寿思索一阵,眼中有亮光闪烁,起身跑回了丹房中,身影遁入下方密室。 两个时辰后,身周飘着一只只玉盘的灵娥,驾云自湖边飘来。 “师兄呢?” 她左右张望一阵,就听到了李长寿的传声: “先在门前上桌,马上过来。” “哎,”灵娥答应一声,熟练地在门前架起矮桌、摆好蒲团,将仙力托着的一只只玉盘摆成花瓣状,并为师兄斟了杯酒。 李长寿很快飘来,手中端着一面玉符,目中带着几分思索。 本准备了几个话题的灵娥,见状顿时明白自己要乖巧安静一点,师兄应该是在思考什么大事了。 果不其然,李长寿吃菜喝酒时,一直盯着手中玉符,主动与灵娥聊起了炼器的一些常识,师兄妹还仔细探讨了一阵。 “师兄,你在给云霄姐姐炼制法宝吗?” “嗯,”李长寿笑道,“倒是瞒不过你,过来看。” 灵娥答应一声,抱着自己的蒲团挪过去,贴着师兄坐了下来。 李长寿手指在玉符上轻点,那玉符之上流光环绕,仙光凝成了一幅立体图样,就是李长寿在设计的【百倍灵气炮】。 此炮看似其貌不扬,直管式长筒炮,前窄后宽,但其上法器构件竟多达上千,这些法器又组成了完整的法宝。 “百倍灵气是什么意思呀?” “这个,是指对灵气的利用率,”李长寿笑道,“若普通金仙对灵气的利用率是一,那百倍灵气炮的意思,就是对灵气利用率一百。 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大的空间。 此道不能与你多说,以免影响你后续修行,你了解下就可。 炼气士用灵气,大多是将灵气纳为己有,于体内化作法力,随道境提升,对与自身大道贴合的灵气,利用率会显著提高。 在同等数量的前提下,法力越精纯、仙力越纯粹,神通和法术的威力也就越大,对吗?” “嗯!” “但灵娥你有没有想过,从灵气到法力,本质变了吗?” 灵娥眨眨眼,表示这个问题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而且师兄认真起来的侧脸好好看。 “没变吗?” “没有变化,打出去的神通、法术,最后还是化作了灵气,灵气本身损耗十分微小。 普通金仙,大概只有千分之一的灵气利用率。” 李长寿露出淡淡的微笑:“我此前布置小琼峰大阵时,曾琢磨过如何将灵气的能量完全引发出来。 灵娥你将两面镜子互相对摆,再留出一定的角度。将一束光照入其中,反射两次就可原路返回。 若一缕灵气连续进入特殊的法器通路之中,就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出较多能量。 这就是灵气炮的构想,不过当前还有很多难题需要解决,我决定稍后就去找老君请教……” 灵娥呆呆地看着,李长寿眉飞色舞地讲着,到后面,灵娥完全听不懂师兄在说什么,但感觉很厉害就对了…… 于是,十五年后。 小琼峰湖边,一杆长达三十丈的圆筒长炮,完美点亮了各处禁制。 李长寿剑指轻点,长袍末端出现了一个个旋涡,小琼峰四面八方刮起了风。 几乎只是一瞬之间,这些旋涡就将半个小琼峰的灵气抽空! 李长寿满意一笑,目中满是感慨。 接下来,就是找地方去打一炮,试一试真正的威力了。 说走就走,李长寿本体带上这杆长炮,偷偷溜出太白宫,连玉帝化身都没告诉,用了个假身份,飞出了五部洲之地。 虚空之中,李长寿摄来一座山岳、布置了一层层廉价但坚固的阵法作为靶子,将【百倍灵气炮】放出,远远打了一炮。 山岳粉碎! 在那道漆黑、散发着一道道紫色光弧的光柱面前,这座山岳和阵法只坚持了半瞬! 若非李长寿收手及时,这道流光打出去,万一撞到一座大千世界,说不定就是多少生灵死伤。 嗯,威力不错。 随之,李长寿回返天庭,选了个黄道吉日,又解决了一系列问题,正式,为这杆长炮注入了功德。 让李长寿有些意外的是,这么大杆炮,只用了自己三成功德,就无法再继续吸纳。 李长寿细细体会,似乎是天道给予了限制。 再强容易破坏洪荒生态环境,造成一些不可逆的天地损伤。 适可而止,人要懂得满足。 毕竟,只是给云霄用来防身、偷袭的杀伐宝物。 融入了功德后的长炮,整体宛若金色琉璃,其内流转道道仙光,炮口散发着晦涩道韵。 ——一些关键部位的炼制,都是由老君亲手完成。 一期工程结束,接下来就是从便携、手感、精准度、隐秘性等方面入手,精益求精。 这一求精,又是十年岁月。 山中年头来去匆匆,李长寿修行、炼器之余,也持续关注天地大事,为平静的天庭保驾护航。 三千世界征战不停,生灵死伤却开始得到控制,大战进虚空,已成了各方势力都需要遵守的规矩。 五部洲非但没有因为灵山吃亏而安静,相反变得无比喧闹,中神洲有越来越多的仙宗打出真火,为劫运所趁。 三教仙宗,最近二十年内覆灭六家; 非三教仙宗,最近二十年内覆灭十九家。 仙人乱战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不少不愿斗法的高人远遁三千世界,那里半数区域相对安稳。 南洲、北洲,与四海宁静无事,凡俗商国老老实实传宗接代,在天道庇护下,朝那个年代不断推进。 四海龙族的问题却是愈发凸显。 随着时间推移、龙族在天地间再次站稳脚跟,不少龙族权贵子弟,龙族中兴没出什么力气,如今有了底蕴却开始自我膨胀。 李长寿也有些头疼,对这些龙族顽疾,若下狠手,显得自己不仁义,似是在过河拆桥。 可若任由这些龙族膨胀下去,龙族一场灾祸当真无法避免。 思前想后,他也只能给龙王写几封信,让敖乙带着去劝一劝。 可惜,老龙王沉迷枯燥,对此也没什么回应。 此事最为难的,便是敖乙的这位老父亲,龙族的大家长了。 李长寿对此也只能继续观望,并不想过早出手干预…… 稳妥起见,天庭对龙族的种种奢靡作风,也要多谴责谴责。 总算,一件法宝折腾了二十五六年; 集人教教主化身太上老君的炼器手段,李长寿的奇思妙想,浪前辈的遗产支持,李长寿拿出了自己较为满意的成品—— 【后天极品功德灵宝·百倍灵气弩】! 洪荒中没有‘炮’这个概念,李长寿灵机一动,就整了个‘弩’的名。 小琼峰灵湖旁,李长寿将已可缩小成半丈长的灵气炮,扛在了自己肩头,像模像样地比划着。 “灵娥,看!想象你云霄姐姐扛起这宝炮,威不威风?霸不霸气?” 灵娥眨眨眼,小声说出了自己二十多年都不敢说的话语: “师兄,你确定云霄姐姐……会喜欢这种造型的宝物?” 李长寿明显一怔,将宝炮用仙力托着,自己在旁边端详一二,还特意拿了个女版纸道人出来,试着扛了下…… “这?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送礼物主要考虑是对方喜欢不喜欢。” 灵娥忙道:“只要是师兄送的,姐姐那么温柔,肯定都喜欢的。” “送炮给仙子,这也不像话。” 李长寿抱起胳膊一阵端详,看了眼自己的功德池,以及那完全没耗费多少的浪前辈之遗产,帅气的打了个响指。 “既然如此,那就搞个全套!” “啥全套?” “斗法法宝。” 于是,百年后。 …… 三仙岛。 李长寿驾云慢悠悠地飘来,琼霄和碧霄早早去了迷雾外等候。 双方一见面,李长寿就从袖中取出两只锦盒,说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让两位仙子笑逐颜开,一口一个姐夫喊着,将李长寿引入三仙岛中。 碧霄嘻嘻笑着:“姐夫,你这么多年不来岛上见姐姐,有没有带什么宝物呀?” “带了,带了,”李长寿笑道,“不过此物干系重大,不能随意示人,稍后只能给尊姐过目。” 琼霄哼道:“小气鬼,明明就是没准备!” 李长寿笑而不语,并未辩解。 他这次,可是专门为送礼而来。 入得三仙岛,寻至仙阁前,正在修行的云霄被琼霄喊醒,自窗台见到李长寿的身影,却是不经意间就笑了出来。 道一句:“你且稍等,我简单梳洗下。” 便低头回了闺阁中,脚步轻快,布置了几层结界、换了身素白典雅的长裙。 琼霄和碧霄稍微挤兑了李长寿几句,就说笑着去别处玩耍,但仙识都锁定在了这边。 李长寿在仙阁前静静等了一阵,选中了三仙岛的一处沙滩作为稍后的展示地,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君,辛苦了! 感谢被关在太白宫的梅雯画等四梅,提供了形象素材! 能造出这种东西,也是他此前没想到的。 考虑到洪荒斗法的残酷性,以及各位‘极速选手’,李长寿特意增加了各种大阵,并将自己的微型阵法理念,完美融入其中…… “怎么突然过来了?” 云霄那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将李长寿的遐思打断。 李长寿笑道:“这不是担心你缺了法宝,特意炼制了一件,给你防身之用。” 云霄不由露出几分微笑,道:“我有金斗可用,已是不缺了,你留着就是。” “你前路还有劫难,我在天庭也就只是居中调和,”李长寿探出右手,“来,咱们找个僻静之地。” 他伸手的动作十分自然,云霄却是微微犹豫了下,方才端起一只柔荑,放在李长寿掌心。 两人相携而行,去了李长寿此前看好的沙滩。 李长寿又动手布置了两层阵法、三道结界,让云霄禁不住更为好奇。 “此宝非同小可,算是天道允许下,我能做到的极限,全程都有老君出手相助。 切记,此物只能你来用,万万不可给琼霄或者碧霄,便是她们满地打滚,也不能软了心肠。 若是滥用,会出大因果。” 听李长寿如此一说,云霄更是好奇。 云霄问:“哪般事物,怎得让你如此紧张。” “你可以理解为,它是一件衣物,也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特殊的分身。 看。” 李长寿左手一翻,掌心托着一只巴掌大的玉像。 这玉像却是云霄的面容、云霄的身段,身着长裙,栩栩如生。 云霄见之颇为欣喜,但她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李长寿轻轻一抛,这玉像宝光大作,飞到百丈之外,身形骤然膨胀! 下一瞬! 一只两百丈高的玉像静静立在沙滩上,整体呈现玉石质感,自上而下,内内外外涌动着一缕缕灵力。 阳光照耀之下,呈现一种半透明状态。细看之下,却见其内满满的禁制、符箓。 “这是……” 李长寿笑道:“自混沌海得来的宝物,半数用在它身上了。” 言说中,李长寿张开手掌,对准这玉像侧旁,掌心光芒涌动。 嗡—— 嗡嗡嗡—— 玉像上下传来急促的响动,一层层光圈上下晃动,玉像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背后出现了一只只旋涡,东海之上的无边灵气疯狂涌来! 它举起右臂,一层坚固的防护阵法瞬间开启! ‘裙摆’之下的纤腿向前迈出一步,乾坤震动,十多重大阵瞬间展开,云霄都感觉自己仙力有些不畅。 它抬起左手,掌心出现了一只黑洞洞的炮口。 “这是主弩,威力最大。” 李长寿含笑解释。 玉像抬起的手掌轻轻晃动,那一层固定的裙摆上仙光闪耀,其上探出三百六十口略小的黑洞。 全方位、无死角! “喜欢吗?与你的九曲黄河大阵相配,堪称完美。” 李长寿温声问着。 云霄:…… “嗯,”云霄轻轻颔首,看到了玉像右手臂上写着的以一行小字,目中只剩下柔情似水。 【给最温柔的云】。 “阿嚏!” 中神洲,二仙山,麻姑洞。 正打坐修行的黄龙真人哆嗦了下,在悟道之时竟打了个喷嚏,睁眼嘟囔一声,换了个洞内大床房,继续闭目养神。 第六百零四章 小仲啊,人不错 哇……” “嗯……” 三仙岛上,琼霄碧霄仰头看着被立在山顶,且被自家姐姐用阵法护住的那尊玉像,各种赞叹。 碧霄头一歪:“可是,姐夫送礼,为什么要送大姐一尊神像呢?” “对呀,按理说,如果是送这类礼物,也该送自己的神像才对。把姐姐的神像送给姐姐,这是什么道理?” 琼霄嘀咕几句,一大一小两位少女站在山间不断眺望。 碧霄眨眨眼:“摸过去看看?” “别了,姐夫又不是送给咱们的。” 琼霄伸了个懒腰,“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知道,姐夫平时在天庭都做些什么。 做出这般神像,大抵是要些年头的。” 碧霄的小脸上带着少许憧憬,小声嘀咕: “听他们说,去了天庭后,不用修行就可以增加修为,感悟都是天道给的。 每天就是当值做点差事,然后就是喝酒、聊天、谈道侣,可逍遥自在了。” “那不过是天庭对外的说辞,招人用的,说不定还是出自咱们姐夫的手笔,专门骗这种!” 琼霄哼了声:“去天庭就是被束缚,还要看品级比高的人行事,咱们在岛上修行岂不逍遥自在?” “可是不能谈道侣呀,”碧霄目中带着小小的期待。 琼霄嘴角一撇,倩影转动、仙光弥漫,少许云雾环绕中,一位翩翩公子现出身形,自是琼霄的面容,却让人难辨雌雄。 “怎么样,跟三哥谈呀。” 碧霄:…… 目害,口怕。 那尊应对封神杀劫专用法宝玉像后的阁楼中。 李长寿站在一处书桌后,提笔画着面前静坐的仙子。 云霄斜倚在床榻旁,双目低垂、薄唇轻抿,指尖捏着一朵梅花,右足露出裙外,静静坐在那便是一幅画,用留影球记下便可。 待这幅画作完成,李长寿放下手中画笔,云霄也是轻轻松了口气,恢复成端坐。 这一人、一画便是一景,也有相看两不厌之意境。 李长寿随口问道:“云,截教近来可安好?” “自是安好的,”云霄道,“师尊有严令,让门人弟子不得外出生事,就在各自洞府、道场修行。 只是,已数百年,说着大劫将至,却是毫无动静,不少门人弟子静极思动,反倒是有了外出的念头。” “心性修为还是不够啊。” 李长寿笑呵呵地道了句,心底斟酌一二,也没办法对云霄言说封神具体之事。 总不能开口说,封神杀劫再有三四百年就降临了,到时候凡俗人皇之位更迭,此时被劫运套住的三教尽要入劫。 这是洪荒,与自己所知的各类神话故事似是而非,相似却并不一定完相同。 而且封神大劫已改变了这么多,后面怎么发生、怎么开始都是未知之数。 说不定,这西方教还会提前来东土大商传教…… 心底微微思量,李长寿道:“天道所显,终究是跟人族有关,南赡部洲自是重中之重。” 云霄道:“金灵师姐说,让人打探下火云洞几位人皇的喜好,去送些礼物。” 李长寿沉吟几声,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柏鉴,轩辕黄帝的大将,天道所选,封神榜上第一个姓名,在封神大劫中是钦定的封神榜看守。 大劫完启动后,天庭还要建造一座封神台,这柏鉴也是要过去凑合凑合。 这家伙,此时还在北海与东海交接的苦寒之地镇压着。 稳一手。 作为此次大劫的主劫者,现如今虽没到柏鉴登场的时机,但也该准备些礼物,过去慰问一下,提前跟这位副手打好关系。 “在想什么?” “有关封神之事,”李长寿笑道,“云,我不如去各处截教道场转转、逛逛。” “合适吗?”云霄眉头轻皱,“若现身,他们定会说偏袒截教,怕是会给招惹麻烦。” 李长寿正色道:“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是我的行事准则,因而有私心已是路人皆知,遮遮掩掩反而让人笑话。 再者,我去为天庭物色一些正神备选,若后面他们应了劫,也可借封神榜,为天庭挑选精兵强将。” 云霄闻言浅笑薄嗔:“星君大人这张嘴,当真是说不过的。” 李长寿顿时抬头挺胸,拿出一点天庭普通权臣的豪横。 当下,两人舍下玉像,暗中离了三仙岛,最先朝碧游宫而去。 封神杀劫一眨眼就要到了,李长寿如今也有岁月不经意流逝之感,经常一个思考、一个愣神,就是数月之久。 遥想往昔,紫霄宫中六圣齐聚又不欢而散,似乎只是一两个月前之事。 而今一转眼,自己若是再做点什么大工程,时间就基本木得了。 该做点小布局了。 行至碧游宫,云霄与李长寿自是引来不少截教亲传弟子的侧目,几位圣母向前问候,几位男仙寒暄一二,却是不见圣人踪影,也不见多宝道人身形。 那通天教主的随侍仙却来了两位,与李长寿解释说,圣人老爷去混沌海中确定某件宝物的踪迹,若得了消息会及时通知李长寿。 李长寿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一些。 此前答应通天教主出借鲲鹏号之事,倒是可以如约兑现,不会平白无故欠着截教人情了。 至于追不追的上、拿不拿的住某件宝物,李长寿却是不敢打包票。 老规矩,斟酌以对,尽力而为。 众仙寒暄说笑一阵,又引来了不少小辈在殿外偷看。 李长寿聊天中,不经意间问了句:“此前听公明老哥说,金灵师姐近来收了个新弟子,不知是哪位?” 殿内有个面容凶恶但眼神颇为温和的中年老道,此时出声应道: “长庚师叔,您说的可是闻仲师弟?” 这道者自是余元,金灵圣母的成名弟子,一身本领直追截教二代中的高手,是截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李长寿含笑道:“似是这般道号。” 余元忙道:“这是闻仲师弟的本名,并非道号。” 有二代男仙笑道:“余元,长庚说是道号,那自然就道号。 闻仲师侄何在?不如请他过来一见。” “弟子这就去喊,”余元笑着道了句,但转身时又道:“道号跟名讳还是有些不同的。” “行,行,知道了,”那男仙也是满脸无奈。 李长寿闻言微微一笑,目送余元走远。 上次度仙门遭袭,余元和余化这对师徒,曾因为化血神刀现身之事,为截教背锅。 比二人对截教的忠心自是没话说,也是封神榜上有名的一号人物。 但大名鼎鼎的闻太师,让李长寿更是期待。 不多时,那余化带着一名青年道者,自碧游宫角落驾云而来。 瞧这道者,天生威严面容,天庭饱满、中有竖眼,短眉、大眼、鼻梁高挺,双目炯炯有神,身形也算魁梧,有一种天生神将之风采。 李长寿用仙识仔细打量,发现闻仲的竖眼应是天生神通,并非杨戬那般因祖巫精血得来。 人族也并非毫无血脉之力,最初那批由女娲娘娘捏出来的人族,本身资质出众、天生神力,也被女娲娘娘赋予了一些神通和本领。 ——譬如自家大法师。 但时至今日,人族的血脉觉醒者已是无比罕见,闻仲也当得‘天材’之称。 李长寿与云霄端坐在大殿内侧,那闻仲被余化引着入内,到得李长寿面前,一同做道揖行礼。 能看出,闻仲有些紧张,抬头打量了眼传闻中的那个男人,又立刻低头保持沉默。 这位能搅动洪荒风云,直面六位圣人的天庭正神…… 这么年轻? “不错,不错,”李长寿含笑点头,缓声道,“闻仲师侄资质不凡,入门不久已是有这般道行,今后必是一方大能。 来,小小礼物,还请师侄收下。” 言说中,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两只宝囊,其内放了灵丹妙药,都是出自他这个人教小炼丹师之手。 作为人教之中,炼丹之法稳稳排在前三的天庭权臣,李长寿送出来的东西自不会差了。 周遭不少截教弟子眼中带着几分羡慕,闻仲接过宝囊后,道心也是有些不稳。 有点小激动。 显然,李长寿如今已成了旁人眼中的大佬,一句称赞、些许示好,都可影响大教弟子的心神。 “多谢长庚师叔,”闻仲又做了个道揖,“弟子定竭力修行,为截教兴盛出一份力。”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却是暗自嘀咕: ‘完不用多出力,只需稍后在封神大劫时,找不到奇人高手压阵,少去金鳌岛这般地界逛荡就行了。 说不定大劫进程都会被打断。’ 当然,这事也就随便想想,不敢真的这般去说。 一切都有天道的剧本,李长寿也只能做些微调。 对金灵师姐的弟子,李长寿自是不能厚此薄彼。 当即又在袖中取出一只宝囊递给余化,也是鼓励勉励几句。 明明,李长寿的年岁只有人余化一个零头,却要一本正经倚老卖老,鼓励余化努力修行。 余化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目中还满是感动。 这让侧旁云霄几次没能绷住,差点笑出声。 …… 李长寿陪着云霄,将截教有名气的道场,都明里暗里逛了一遍。 从碧游宫就近去了金鳌岛,再到九龙岛、蓬莱岛、瀛洲岛等等。 他们走走停停,遇到风景优美之地就待一阵,大部分时间都是这般待着。 相聚数天,李长寿表达离意,云霄倒是少有的目露不舍。 两人互相叮嘱几句,各自做道揖行礼,也并未有太过亲密的举动,却觉得彼此元神曾有一瞬离着很近。 大抵,炼气士之间搞对象,跟凡人搞对象也是颇为不同。 尤其是认真的这种。 踏上回天庭的云路,李长寿隐藏身形、施出纸道人袖中套本体之术,略微思索了一阵,并未私下去见柏鉴。 稳妥起见,还是稍后回天庭中,与玉帝陛下商议一二,说是轩辕黄帝前辈有所请求,玉帝应当不会拒绝。 八成会有玉帝的化身一同跟着前去。 今日见到了闻仲,李长寿也不由想到了,被自己扔在度仙门中的李靖。 闻仲和李靖这两位,倒也有许多相似之处,前者会是大商的太师,后者会是大商的陈塘关总兵。——总兵相当于封疆大吏。 只不过,这两人选择的路不同。 闻仲选择匡扶大商社稷,为护持大商东奔西走、南征北战,最后惨死于征伐西岐之时。 李靖就识时务的多了,哪吒奉命辅佐周国,李靖后面也就倒向了周国,最后在封神榜上居高位,入了天庭后也是顺风顺水。 李长寿并非是在评判什么,只是单纯更欣赏闻仲一些。 而今,李靖和闻仲都算是自己的晚辈,再说敬重谁,就有些不妥了。 封神大劫、封神大劫…… 李长寿细细思量着,自己此时还能布局安排些什么,又能发挥出什么样的效果。 无形之间,此时他要与天道、与道祖博弈,但博弈并非是为了互相对抗,而自己得到什么好处。 准确来说,是去优化大劫。 稍后自己就派纸道人在各处逛逛吧,找一找那些后续会出现在商国的‘奇人’,看他们跟脚到底如何。 若是有可以算计,且对自己后续安排有利之处,李长寿自是不会放过。 驾云飞到东天门附近,李长寿现出此前伪装用的假身份,正待走过天门附近; 仙识微微颤动,李长寿耳尖轻晃,天候、无死角运转的风语咒,听到了一段天将的闲聊…… “东胜神洲那仙山谁都说不出来路,有不少仙门过去看了,都觉得那里是不错的福地,可惜被那批被赶去东洲的妖族给占了。” “那些自称良善之妖,也不知是否真的是善良之辈。” “星君大人用的是分而化之的策略,不然北洲荡妖咱们损伤会更大,拉拢一部分妖族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妖就是妖,怎么可能真的良善?” “那仙山福地若是真的被妖族站稳,可就真浪费了一处修行的好地界……” 仙山? 李长寿有点不明所以,潜意识里对此有些关心。 似乎冥冥中有所感应,天将口中的这仙山,有自己的一份机缘在。 这,什么情况? 劫运作祟? 李长寿瞬间开启空明道心,细细思索,身形朝天门而去,故作无事发生。 在度仙门附近驻扎的一支纸道人军团,已朝东胜神洲边缘遁去。 莫非,是自己暗中找了许多年,却根本没影子的花果山? 李长寿心底有些小期待,本体顺利回返太白宫,一头扎回了自己的小琼峰,控制纸道人开始用仙识搜查各处。 然而,正当李长寿寻着妖气,远远发现了那座云雾缭绕、灵气浓郁的海滨仙山时; 龙吉驾云匆匆而来,落在太白殿前,一路小跑、急忙入内。 “老师!您快去看看吧!卞庄将军擅闯月宫,要被月宫嫦娥们活活打死了!” 李长寿:…… 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心底毫无波澜,完没有半点意外之感。 不过,封神大劫还没开始,西游劫难就已经要登场了? 没道理,不应该。 凡俗还没完成‘绝天地通’,大商也是鼎盛,大唐少说还有两三千年,且放在洪荒的岁月刻度下,两次劫难间隔个万八千载,李长寿都表示能接受。 这次应该不是让卞庄被贬下凡的‘调戏嫦娥’事件。 也对,卞庄如今本领差得远,天罡三十六变都没学会半招,绝非下凡的时间点。 东神洲的纸道人暂且停下,就地潜藏; 太白宫中,老神仙皮纸道人转了出来,带着淡淡的微笑,对龙吉缓声道: “不忙,慢慢说,卞庄将军是天河副统领,是为师的得利臂助;月宫嫦娥也算是为师的手下,应该打不死人。” 第六百零五章 卞庄死局 月宫殿前。 李长寿操控着白眉白发太白金星造型的纸道人,看着被吊在大殿后梁,已是鼻青脸肿、气若游丝的卞庄,想着路上龙吉对自己言说的那些情形,心底只剩苦笑。 龙吉身份敏感,不适合再继续现身,回了瑶池等消息。 卞庄这家伙终究是折在了女色二字上。 本以为天庭仙神哪怕不是什么高雅之士,也都该有几分底线…… 终究还是高估了,错信了。 打死吧,没救了。 西游劫难也不是不能改,此时还能培养个新二师兄,毕竟本体是那杆九齿钉耙。 殿中,原本聚在卞庄身周的仙子们,此刻早已排好队列,齐齐对李长寿行礼。 “拜见星君大人。” 虽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形,但李长寿还是要走程序地问一句: “这是怎么了?卞将军怎得挂起来了?” 众仙子颇为义愤填膺,几名领队立刻站了出来,痛心疾首地说着此前发生之事。 月宫之后有个禁地,是在太阴星上没有男仙时才会开启,名为【月华池】。 平日里,这些仙子大多喜欢在月华池旁梳洗打扮,将仙躯浸泡在氤氲的仙雾灵水之中,聊一聊最近的八卦、谈一谈天庭的趣事。 今日这卞庄,竟偷偷闯入了月华池。 情节十分严重、性质十分恶劣,已经不是其罪当猪,而是真的要送掉小命了。 李长寿面色迅速冷了下来,开口问: “这卞庄如此胆大包天?” “星君大人,我们知卞将军是您的爱将,但此事千真万确。” 有仙子愤声道:“若非知道卞庄进入过兜率宫,是星君大人您的左膀右臂,今日我便一剑将他杀了!” 李长寿眉头紧皱,又问:“此事可有苦主?” “星君大人,当时月华池有十几位姐妹,但月华池周围有太阴星君亲手布置的禁制。 卞将军就是踩入了禁制中,当时离着池子已经很近。” 李长寿缓缓点头,皱眉沉吟几声。 没有苦主,这事反倒更麻烦了,今日卞庄怕只能以死谢罪。 其他思路? 看了人姑娘沐浴,就强对人姑娘负责? 那不就是土行孙行为了? 若是有明确的苦主,那直接将卞庄从重处罚、往死里打,再将卞庄这部分记忆抹去,甚至打落凡尘、废掉修为,既可留卞庄一命,也能维护住天庭威严。 但没有苦主,就代表着整个月宫、用过月华池的仙子,都是苦主。 此事看似没严重到要出人命的地步,实则已与天庭大局挂钩。 此时天庭正在崛起前夜,只差几百年后封神榜归位,就可让天庭彻底大兴,成为维持三界稳定的权力机构。 这个节骨眼,众炼气士自是对天庭无比关注。 无论天庭出什么负面传闻,都会被完全放大。 卞庄,天河水军副统领,虽品阶不高,但身份复杂,因为铜镜直播体系,在天庭有极高知名度。 若是让这般偷窥女子沐浴的仙神,继续在天庭任职,天庭的名声怕是全毁了…… 如今大好局面,也要因这次之事而损小半。 后患无穷。 心底划过这般念头,李长寿面色凝重地向前走了两步,身影一闪,这具纸道人出现在了卞庄面前,冷然问: “你真闯了?” 卞庄道心一颤:“末将似、似是闯了,但星君!末将醒过来前,只记得自己是在跟几位好友喝酒啊!” 李长寿双目如电,似是要将卞庄的道心看透。 卞庄努力与李长寿对视。 他深知,此时能救自己的只有太白星君。 而自己此前也是真的喝迷糊了,清醒后心神空空荡荡,完全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月华池。 更有甚者。 卞庄心里明白的很,他移情别恋小男仙的名声在外,这事根本没办法解释。 李长寿闭目凝神,心底突然意识到,此事或许并不简单。 他道: “众嫦娥听命。 先去搬来长桌长椅,在此地做个审讯堂。 再派人去通明殿,请来无事且当值的两位正神。 将关注此事的月宫嫦娥都喊来,今日本星君就在此审一审这卞庄,一经查明,从严惩处!” 卞庄低头不语,目中满是懊悔。 众仙子闻言喜上眉梢,各自欠身答应,又迅速分头行事。 很快,李长寿连同东木公、月老,坐在一方长桌之后。 被套上层层锁链的卞庄,正有气无力地跪坐在下方,此刻不仅浑身是伤,一时也不敢抬起头来。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噹! 李长寿手中惊堂木一拍,周遭大小仙子齐声冷哼。 卞庄哆嗦了几下,想抬头又不敢。 就听木公问:“下面跪着的,可是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 “是、是末将……” 李长寿另一侧的月老淡然问:“闯月宫月华池的,是不是你?” “这,这个,哎!” 卞庄喉结颤动了几下,乌青的眼皮也在颤抖,被打肿的嘴角努力张开,露出里面缺了的两颗门牙。 “但末将真的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月宫!” “行了,破案了。” 月老大手一挥,黑着脸抓起手边的木牌,对着卞庄狠狠扔了过去。 “斩!” 卞庄抖成了筛糠,侧旁一众仙子也是明显怔了下,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 李长寿和木公齐齐扭头看向月老。 月老撸起袖子,咬牙骂道: “这不斩了还留着作甚! 一天天没个正行,移情别恋的速度就是自己看到新仙子的速度! 还美其名曰,自己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 贫道每隔十天半个月就要给他剪一次红绳,这红绳堆起来,都做好百多件喜袍了! 他现在终于控制不住道心内的色魔,竟敢窥伺月宫嫦娥沐浴之地! 简直混账!” 木公看了眼李长寿的面色,忙道: “月老,一码事归一码事,今日咱们要查的,是卞将军误闯月华池之事,与前事无关” 众仙子顿时对木公投去了委委屈屈的眼神。 她们又不傻,自然知道木公那‘误闯’二字,是想为卞庄开脱。 月老此刻也方才反应了过来,自己好像越俎代庖,且过于激进了。 没办法,这混账来天庭前,就已是太气神了。 月老沉吟几声,道:“木公言之有理,是小神太过武断了。” 木公笑道:“不如多听听卞庄将军如何言说。” 李长寿缓缓点头,低头看去,开口道: “卞庄,你可有什么话说?” “末将当真不知为何会在此地……” 卞庄低头叹了口气,努力回忆着,身上的酒气已消散大半。 良久,他才低声道: “星君大人,末将、我给您和天庭抹了黑,此时也不敢说是不是着了别人算计。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这也没法解释。 月宫乃天庭众嫦娥修行排舞之所在,天庭有一套完整的天规,我出现在最不能出现的月华池,这就是给天庭武将丢了脸。 我愿领罚,哪怕是丢了这神位、没了这神位品阶,被贬做天兵,我也认了。 但有一点。 我是个好色之徒不假,但君子爱色,取之有道!” 卞庄大喊道:“我若神志清醒,绝做不出这般毫无底线之事!”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 不,你还真做得出。 也不知到底几千年后的西游路上,那群蜘蛛精洗澡,是哪个家伙嘿嘿笑着加入进去的…… 李长寿直接道:“你若直接领罚,就要定你醉酒闯月华池意图不轨之罪责,今日你难逃一死,并非丢官被贬这般小事。 天庭为三界表率,容不得这般行径恶劣的仙神。 否则,有何面目去约束天地间的生灵? 好好想想吧。 烦请木公去将此前与卞庄喝酒的几人找来……罢了,木公莫动。 各位嫦娥领队,拿上我玉符,带天兵,速查!” 言说中,李长寿甩出三道太白宫玉符,几名女领队低声应是,各持令符匆匆而去。 见东木公有些欲言又止,李长寿淡然道: “此事查明,若卞庄当真是醉酒胡来,从重惩处。 若卞庄是被人诬陷,且抓不出诬陷之人,卞庄也受重惩。 天庭大势,不容有失。” 卞庄面色颇为灰暗,跪坐在那,双手不断颤抖。 月宫之中,氛围渐渐开始压抑。 那几名仙子带天兵,在天庭各处搜查盘问,本就迅速传开之事,变得越来越热闹。 卞庄是李长寿的心腹,天庭人人皆知。 当下闹出了这般丑闻,自是惹得不少仙神前来观望,但他们也只是远远探查,不敢趟这池浑水。 最先冲过来的,反倒是回了东海的敖乙。 敖乙保持龙形直接飞入太阴星,怒气冲冲、三两步就跳到了卞庄身侧。 现出人形,敖乙抬脚把卞庄踹倒在地,咬牙骂道: “教主哥哥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卞庄苦笑不已,干脆躺在地上,闭目长叹。 敖乙转身面对着三位正神,单膝着地、双手抱拳,定声道: “教主、星君,木公,月老! 卞庄与我共事多年,他虽平日里嘴上不把关,但绝非歹恶之人,对众仙子也无轻浮孟浪之举。 此事怕是有些误会,还请星君大人详尽调查。” 李长寿闭上双眼,道:“去旁边站着,此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难的不是调查清楚此事,难的是谁出面,旁人才能相信。 敖乙一怔,扭头看了眼卞庄,再看周遭众多仙子。 小龙虽眼界不够、不明此间之事,但也并未多问,迅速站起身来,去了侧旁静立。 李长寿又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若再为卞庄求情,天罚殿雷鞭三十。 招一队兵马过来,镇守月宫,非月宫嫦娥不得入内。” 月宫中,气氛再次恢复此前那般压抑。 又半个时辰后,灵珠子驾云匆匆而来,身旁还跟着少女玉兔。 但他们都被天兵拦了下来,只能跟几名天庭轮休的正神一同,在殿外看着。 玉兔眼珠一转,对灵珠子咬了几下耳朵,那纤细却异常有劲的小腿一蹬,倩影迅速消失不见。 远在凌霄殿中,玉帝注视着这一幕,也是微微皱眉。 他和他的化身们,此时却是不宜现身,一切只能交给长庚爱卿处置。 若卞庄真的是醉酒闹事,出于维护天庭权威的考虑,八成是要给卞庄安排一次转世。 但卞庄背后又牵扯到仙盟…… 卞老夫人于仙盟中有较高的威望,卞庄又是她唯一的爱孙…… 这事,当真棘手。 天庭太平了一百多年,突然就有了这般事端,处处透着诡异。 …… “卞将军是跟小神喝酒,而且我们喝得伶仃大醉。 卞将军此前说了什么? 小神也记、记不太清……卞将军确实与我们说起过,他便是闯月宫也没事这般话,但都是酒后吹牛的。” “星君大人,末将深知卞庄的性子,他不是那种人,这事肯定是被暗害的!” “卞副统领与我们喝酒半个月,大家都醉了,宴席上来来回回也换了两拨客人,卞副统领是大半天前走的。 我们这场酒宴现在都还没散……” 月宫中,十多名此前与卞庄同桌而饮的天庭中低阶小神,依次说着自己的‘证词’。 问题随之而来。 卞庄喝酒时,确实曾吹嘘自己在月宫有众多密友,进出月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男人喝多了酒,吹牛是基操。 但卞庄的这些话语,此时却成了要命的证词。 形势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卞庄已近乎没了翻盘的可能。 醉酒闯月宫,撞入月华池周遭禁制,意图偷窥十几位嫦娥沐浴…… 此事若换了南洲的凡人醉汉来做,大半会被抓起来暴打一顿。 而天庭仙神、天河副统领来做,就是莫大的罪名。 封神大劫就在前路不远,多少双眼睛盯着天庭。 李长寿抬手撑着额头,他确实擅长算计,此时也已嗅到了其间各种诡异之处,但他偏偏不能多做什么。 只要自己做审理之外的任何事,都会被当做对自己心腹的包庇。 很快,该问的都已问了,该说的也都已说了。 李长寿看着面容无比灰暗的卞庄,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有些不忍,给了他一个机会。 “卞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卞庄抬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张张嘴,又苦笑了声。 “末将对不住星君您栽培,惊扰各位仙子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末将愿用命来抵。” 木公道:“卞副统领,你可要想清楚! 这个问题不能意气用事,你为人如何,我也是知晓的,骨子里其实还算老实。 你当真是因色欲熏心,就来月宫闯月华池?” 卞庄嘴唇颤了几下,站起身来,身上锁链叮铃乱响,周遭几名仙子下意识后退半步。 “我从未有过这般觊觎之心!” 卞庄颤声喊道: “我追寻的,是这天地间存在的真与美。 我有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但每次,我都是将那几日、几个时辰的满腔热情,投入到这段必然会无疾而终的感情上,越战越勇,从未懈怠! 男女之情,在我卞庄看来是无比神圣的!是我无比向往的! 我又怎么会做出,去偷看仙子洗澡这种下三滥之事? 倘若我真的是那般贪花猥琐之徒,到如今如何守得纯阳! 家祖母,天涯阁阁主!” 李长寿眉头紧皱,月老目中满是不信,侧旁的木公倒是颇为感慨地点点头。 木公道:“那天涯阁是洪荒之中著名的临时情劫体验之地,卞庄确实是其中少阁主。 而今卞将军一口真阳还在,依然是初仙之身,足以证明其品性。” “这并不能服众。” 李长寿冷声道了句,目光环视周遭,“天庭有完整的天规,若天庭自治都不力,无以令三界生灵信服。 事后我自会禀明玉帝陛下,但今日,必须给月宫一个说法,给天规一个交代。 卞庄,我最后问你,你可知罪。” “星君大人,卞庄给您添麻烦了!卞庄知!” “他无罪。” 忽听一声轻唤,卞庄话语被直接打断,李长寿皱着的眉头突然松了大半。 殿外已是星夜,月桂树散发着淡淡玉光,太阴星各处氤氲洁白光辉。 那位说话的仙子,身影凭空出现在殿外,就在这月华中缓步走来。 她肌肤欺霜傲雪、面容倾国倾城,纤秀修长的身段近乎完美,无半分夸张之处,亦无半分缺陷。 仿佛她的存在,就为了定义三界柔阴之美的上限; 天地极尽自身造化,用她来告诉无数生灵,美人就该是这般。 此正是: 月宫众仙失颜色,方知此仙广寒来。 卞庄痴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嗓尖发出一阵‘嗬嗬’的响动。 月宫附近的天兵天将、天庭仙神尽皆低头,殿内众仙子齐齐欠身,便是月老也要起身,道一句星君大人。 来者何人? 自是天庭正神,三界第一美人,人皇之女,浪前辈之徒,现任太阴星君,姮娥仙子。 她身着霓裳仙裙,美艳不可方物,又圣洁高雅、不落半分俗色。 说前面这句话时,她还在广寒宫中,话音落下,已经是在月宫殿门前。 这一手乾坤神通,也让识货者暗道厉害。 场中只有李长寿与木公还坐着,此刻李长寿也不寒暄,直接问一句: “太阴星君为何说他无罪?” “拜见太白星君,拜见木公,”姮娥欠身行礼,看了眼卞庄,径直走到李长寿面前。 纤手一翻,一张云镜出现在殿顶,其内所显便是月华池情形。 “太白星君可看,此乃月华池的阵法布置。 此地,是我先前亲手为各位姐妹布下的,整个天庭,怕是懂此阵的人也不多。 该阵名为六合归元阵,由人族上古年间的阵法大师所创,可常年开启,经年累月不闭合,借用的是月桂树之灵力。 大阵唯一的出入口,就是您身后这个侧门。 若要从外闯入此阵,外围阵壁必然遭袭。 我查看过各处阵法布置,第二层的杀阵、第三层的迷阵都未开启,最外层的阵壁也完好如初。 但这位卞庄将军被发现,却是在第四层的困阵中。 困阵再向内,便是月华池池边。 这般情形,要么卞庄是自月宫大摇大摆进入月华池;要么,就是被人放在了池边,丢入了困阵,以此陷害,让太白星君两难。” 当下,立刻有嫦娥领队向前禀告: “星君大人,月宫之中若无人时必然开启外层防护大阵,今日有十几位嫦娥在沐浴,就是此前练舞有些乏累。 最近数月,殿内一直有人。” “走吧。” 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站起身来,淡然道:“此地所有人,除太阴星君之外,皆去凌霄宝殿求见玉帝陛下。” 言罢,李长寿对姮娥做了个道揖: “多谢太阴星君。” “星君客气,”姮娥正色道,“月宫在我治下,出现这般事与我也有干系,我走一趟就是。 卞庄是星君的爱将,星君理应避嫌,这一点还请各位知晓,莫要觉得太白星君不念旧情。 这月宫,似乎也藏了些污浊,当清扫清扫了。” 第六百零六章 寿之反击,先手掀桌【中章求票】 这次多谢仙子了。” “怎么,帮了太白星君一次,就从星君改口称仙子了?太白星君还真是……” 半日后,太阴星广寒宫中。 伴着星光,两道身影在广寒宫角落缓步而行; 李长寿自是保持着太白金星的模样,那姮娥也还是此前那般端庄秀雅。 听闻姮娥有些不满的吐槽,李长寿只能略带尴尬的一笑。 姮娥轻声道:“一点小事罢了,太白星君不必放在心上。 那阵法我查看过,外部的确没事,卞庄确实是被人从里面带过去的。” 话语一顿,她目中带着几分亮光: “太白星君也懂六合归元阵?” “不懂,纯粹猜的,我总不能去月华池查看。”李长寿叹道,“什么理由、如何辩解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辩解、谁来说这般事。 今日能救卞庄者,偌大的天庭,却唯有仙子。” 姮娥道:“此事当真有这般严重? 便是他有这般色心,也有这般胆量去闯了月华池,凭卞庄此前立下的战功,尚不能抵此次过失吗?” “功过若能真能相抵,天庭规矩何存?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李长寿背负双手,叹道:“执权者不可动私情,这是天道对天庭的要求,只是很多仙神感受不到罢了。 天庭要维护天道至公无私的形象,天道才会给天庭三界治理之大权。 今日这事相对于天地大事来说固然是小事,但却拿捏到了天庭的弱点。 即仙神本身良莠不齐、私情较众。 背后算计者,所图不小,心思无比高明,颇难对付。” 姮娥轻轻颔首,笑道:“这其内的弯弯绕绕,姮娥是搞不明了。”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缓步走入最初相见的池边阁楼中,不知不觉李长寿已是反客为主。 他问:“仙子觉得,卞庄这人品性如何?” “若不说男女之事,倒是可以的。” 姮娥嘴角轻轻抽搐了几下,“但……这般私欲熏心之事,也能被他说出这么多道理,当真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评说。 对于这般将领,星君还是少用的是,免得被他牵累了声名。” 李长寿笑而不语,与姮娥一同入座。 一旁玉兔低头跑来,送来茶水点心,李长寿与姮娥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待玉兔走后,方才继续言说。 “姮娥有一点不明,可否请星君大人解惑?” “仙子问就是,我自斟酌以对,知无不言。” 姮娥道:“为何星君传声时,非要让我在最后再登场?如此怕是对星君名声不利,落下个凉薄之名。” 李长寿思索一阵,倒是不太好回答。 他其实是在等,看除却自己的安排之外,天道会不会有其他变化,救下西游劫难中的半个主角。 可惜,李长寿最后也没等来什么变化。 天庭仙神有力使不上,卞庄一腔热血上头就要认罪…… 而自己的安排,似乎就是天道选择的解救方式。 颇为微妙。 但这些是不好对姮娥言说的,李长寿也只能道:“趁着这次机会,让卞庄这家伙吃些苦头,免得他继续膨胀下去。 人总要有些压力的,不然就容易飘起来。 希望这次他能长长记性,一点名声对我而言无所谓,我本就不在意这般。 你就是做的再周全,很多人背后依然会骂你,这是所处位置决定的。” “只是……” 姮娥端起茶水,皱眉道:“这卞庄最后在凌霄殿内看我的眼神,当真让人有些厌恶。” “这无妨,”李长寿正色道,“待此事风头过后,若有必要,我让卞庄来广寒宫前跪下……认仙子做义母如何?” “噗!咳,咳咳!” 姮娥堂堂大罗金仙,端着茶水一阵猛咳,面色不知是涨红的还是羞红的,眼神狠狠刮了下李长寿,随之满是幽怨。 她嘴角一撇,哼道:“今日姮娥身子不适,星君改日再来吧。 不送! 真的是!” “哎,仙子……” 李长寿抬手想挽留下,但姮娥甩身就走,身影已消失在了侧旁楼阁之中。 他摇头笑了笑,散掉两人周遭结界,驾云飘然而去。 半日前。 李长寿带三百嫦娥,与木公、月老押卞庄去凌霄殿中。 玉帝亲审,姮娥作保,证实卞庄为人构陷,但后续追查又陷入了死结,众嫦娥都能证明自己并未单独行动过。 她们之中,最少有两人甚至几人说谎,但这事也无法大张旗鼓追查下去。 就按李长寿所说那般——若查出卞庄被人诬陷但找不到诬陷之人,卞庄也要被重惩。 不过这时的重惩,就与此前那般要丢小命有些不同了。 玉帝下旨,姻缘殿禁卞庄姻缘千年。即千年内不得搞对象,以视对卞庄醉酒失察的惩戒。 李长寿加了点补充,取掉了卞庄天河水军副统领之职,于府邸禁足百年,百年内若再饮酒,直接打入凡间。 卞庄对此…… 对此…… “嘿嘿嘿,姮娥仙子,太阴星君,她就这么来了。” 那低调奢华又处处透着富贵气息的府邸中,卞庄坐在回廊尽头,抱着面前的朱契石柱,面色酡红、双目迷蒙。 一旁,敖乙满脸恨铁不成钢,骂道:“官都丢了还在这里仙子!” 卞庄嘿嘿笑着:“小事,小事。” 灵珠子抱着胳膊,嘀咕一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明知有人诬陷二哥,却查不出结果,如何甘心!” 卞庄舒服地叹了口气:“如果算计都是这种,再来几次也没事嘛,嘿嘿,仙子为我出头,这找谁说理去。” 敖乙哼了声:“明显是教主哥哥请来的。 这天庭中,无论是谁开口说此事,都会被认为是巴结教主哥哥。唯独姮娥仙子,其名声、其身份,才可出手保住你。 你可知,教主哥哥在其中担了多少风险? 若姮娥仙子将此事说出去,借此嘲讽教主哥哥几句,教主哥哥落下偏袒色魔之名,恐怕也要被人传做是色中饿鬼,说你去闯月华池是受了教主哥哥指使!” “这个,”卞庄蹭蹭鼻尖,“星君大人也是嫦娥总教习,应该不会这么传吧。” “人言可畏,”敖乙嘴角微微一撇。 灵珠子目中带着几分不忿,问: “难不成,此事就这么算了? 那些嫦娥又如何,为何不能继续查下去?一个个审问,不行一个个引入梦境,搜查其记忆。 总能找出来是谁!” 卞庄小声道:“天庭嫦娥三界闻名,这么搞事情就大条了。” 灵珠子满脸无奈:“二哥你现在还念着怜香惜玉?” 敖乙却道:“此事确实不宜闹大,明面上将事情压过,随后暗中调查。 放心吧,教主哥哥定不会放过此事,灵珠你莫要冲动……看这货,满脸幸福着,对他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因祸得福了吧。” “嘿嘿,还是乙乙了解咱。” 卞庄抱着朱漆木柱,满是陶醉地嘿嘿笑着:“太阴星君,我欠了她一条命,这恩情,三辈子都还不清了。” “救你的是教主哥哥!” “这不一样,咱命早就是星君大人的。” “我去找兔兔商量下,”灵珠子攥了攥拳,“若是查出是谁诬陷的二哥,先拖去打一顿!” 言罢转身匆匆而去,留下卞庄在那一阵干瞪眼。 卞庄回过神来,匆忙大喊: “不是!那些都是仙子,三弟你别真动手!” “安心吧,若有不妥之处,教主哥哥自会拦住他,”敖乙身形倚靠在侧旁,“但此事,说不准还真要灵珠子来查。 他是阐教弟子,并非天庭仙神,对女子也是无感,这名声天庭都知。” “唉,”卞庄一阵摇头,“年少不懂好,老大徒伤悲,三弟还是太年轻啊……今日能得太阴星君出言辩护,天庭一行,值了。” 敖乙被他气的直翻白眼,骂道:“没救了你!” “我永远仰慕姮娥仙子!” “滚!你还不知收敛,到处说你的那些歪道理,早晚要被这般事毁了前程!” “小事,小事。” “将你打落凡尘!” “小事,小事。” “除了你那祸根!” “呸!大不了就是一死!” …… 谁在搞事? 小琼峰,丹房前。 李长寿越来越喜欢在门前闲坐,看天看水看云看娥,大概也是心态老熟,有了点老大爷之感。 其实,此事以处罚卞庄暂时落幕,也是他暗中给玉帝陛下的建议。 就当是对卞庄平日里不慎言慎行的惩戒。 坐在月宫中审理此案时,李长寿最开始完全不能排除卞庄自己色欲熏心的选项。 没办法…… 【你永远可以相信卞庄,除却与美丽女子相关之事】。 这次,若非自己与姮娥仙子还算有点交情,当真会陷入两难之地,只能启用卞老夫人等备用方案。 但其他人出面,哪怕有周全的解释,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李长寿当时坐在月宫中,与姮娥传声约好此事后,就已经开始思索后面该不该查、又该如何查。 如果这事是西方教在搞鬼,那自是万事大吉。 但如果,不是西方,又该如何收场? 诚然,西方教搞事的可能性最大,毕竟此前卞庄也曾在灵山吐血碰瓷,被灵山记恨实属情理之中。 呃…… 突然想到,西游劫难的落尾,这卞庄成了一位净坛使者,连罗汉果位都没混上,会不会就跟此前得罪了灵山有关? 也不对,那时候的灵山,大概率非此时的灵山。 但仔细想想,西方教此时当真敢继续针对天庭? 那两位圣人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但也正是因为这般脾性与行事理念,目中所见只是‘利益’二字,反倒会在此时保持克制。 如果再继续跟天庭作对,西方教家底都要被打没。 天庭崛起是大势,对于天道而言,其优先程度远在西方大兴之上,这事,那两位圣人老爷应已明了。 换个角度考虑,天庭平稳了百多年,突然被搞的,为何会是卞庄?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浮现出一个个选项,这些选项互相连接,化作了十多种可能。 此时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若今日陷害卞庄,并非是灵山所为,那此事断然不会如此落幕,对方肯定还会有后续。 卞庄本身破绽太大,很容易被人算计…… 倘若一切真如自己所料,后续构陷卞庄者怕是会自己站出来;那般就很明显了,针对卞庄就是为了拉他这个太白金星下场。 事是小事,但背后之人所图,应当不小。 “嗯?” 李长寿轻轻皱眉,看着灵珠子风风火火冲向太阴星的画面,不由皱眉思索。 罢了,让他跟玉兔联手,去震慑下那些嫦娥也好。 自己这个总教习,也该去月宫中坐坐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去找玉帝陛下商量商量。 这可是天庭大事,而且是这段平静日子里面难得的大事,玉帝陛下已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有点故事参与感了。 做权臣的,自是要为玉帝考量,把这事也给玉帝陛下安排上。 于是,三日之后。 李长寿的纸道人笑呵呵地出现在月宫中,坐去了自己的老位置,架个烧烤架、品一壶玉泉冰酿,怡然自得。 他笑道: “各位不用在意,我也是突然想到,自己还有玉帝陛下托付的总教习一职。 天庭各处事务繁忙,我一直未能履行这般职责,心底有愧,心底有愧。 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言罢,李长寿翻了翻面前肉串,眯眼轻笑。 殿内众嫦娥倒是没什么异样,她们也知道,太白星君来此地是为震慑暗算卞庄之人。 这事既已查明是有人构陷,太白星君能顾全她们颜面,用这般方式温和施压,已是颇为仁慈。 这几日,灵珠子和玉兔也在月宫之外到处溜达,盯着每个过路的仙子,同样让各位仙子略感压力。 李长寿在月宫一坐,灵珠子和玉兔在月宫这一转,就是数月之久。 正当李长寿暗自嘀咕,这莫非真的是西方教单纯蓄意报复,月宫中就有几名仙子出现了异样,连续两次‘旷班’未来练舞。 这几名仙子,恰好是当日沐浴的十几位仙子中人。 果然来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知道自己命令一下,传她们过来问话,后续之事可能会朝各种匪夷所思的路线发展。 甚至有可能会牵扯到道门三教,或是瑶池王母。 但此时明显发现异常而置之不理,对天庭众仙神又无法交代…… 这算计到底谁安排的? 竟如此难对付,且完全不是西方教的行事风格。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一个老友——轮回塔之主,阿藏。 这是继上次与地藏博弈东海、棋差半招后,李长寿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被动。 要破局,还不到时机。 水还是浑的,看不清池底。 李长寿并未着急出手,先思虑清楚后事,给每个可能制定好补救之策、后备方案,随后,才招来敖乙,冷着脸对敖乙下令,将那几名‘可疑’的嫦娥请来问询。 这一查,真就牵扯出一连串的后续。 那几名嫦娥被‘请’来月宫,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撑过三个时辰,一名仙子道心受不住压力崩溃,讲述了当日之事。 有四人动手,暗中设计了半年之久,终于找到机会,将醉酒的卞庄半路偷来、放到了月华池旁。 一名主谋、三名同谋。 这主谋者,正是当日说【若非知晓卞庄是太白星君的左膀右臂、我便一剑将他杀了】之言的那仙子。 李长寿将那三名同谋从轻处罚,只是禁足百年。 随之,李长寿想顺水退舟,言说这主谋与卞庄有旧隙,乃个人报复之举动,就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怎料嫦娥中也有不少正义感爆棚的仙子,站出来对那主谋者各种斥责,言说她败坏了月宫名声,要将她自嫦娥簿上除名。 此女子迅速崩溃,哭喊着: “我也没法子,他们抓了我亲妹一家做要挟,逼着我这般做的!” 李长寿:…… 这反转,丝毫不出他所料。 此时心底的那十多条可能已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几条推测,通往真正的答案。 李长寿缓声道:“各位仙子莫急,让本星君来问……你口中的他们,是何人?” 那主谋者失魂落魄、双眼垂泪,竟是如此楚楚动人,当真有些我见犹怜。 她低声喃喃: “我也不知是何人,我上次回家省亲被他们制住,我妹一家都落在他们手中。 只是,我听闻他们说起了一句,一句…… 大人,我不敢说。 您从重处罚我就是了,还请您大慈大悲,出手救救我妹一家。” “你说就是了,”李长寿温声道,“你妹一家若真被人挟持,天庭自不会不管。” “谢大人,谢大人。 我听他们无意间说起,这次定要让您与姮娥仙子生隙,免得姮娥仙子这三界第一美人,坏了他们云霄师姐的……好姻缘。” 截教仙? 这只是浅层的答案。 李长寿并未着急,心底反倒松了口气,事情已是水落石出了一半。 但对方设计的这条路,自己走到现在也就罢了,继续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那就有些失策了。 背后算计者,想把事搞大? 那就彻底搞大。 对方想让道门三教爆发冲突,那就让三教起冲突,把事情彻底搞到对方无法承受的‘大’。 算计来算计去,算计到了云霄身上。 真当他只会周全,不敢掀桌子? 稳一手。 空明道心·启。 李长寿极快地內视自身,判断自己有无被劫运影响,发现并无天道之力的踪迹,便知这非天道要提前落下封神杀劫。 八成是有人等不及了,想提前引动大劫。 下方,有嫦娥领队道:“星君大人,此事该如何处置?” “送去凌霄殿,”李长寿道,“此事事关云霄,云霄是我道侣,我不便继续出面,便去做解救此嫦娥家人之事。 还请替我启奏陛下。 此事必须一查到底,查到谁都不必停下,天庭威严不容有失。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般胆量,挑衅天庭,挑衅天道,挑衅紫霄宫!” 话毕,李长寿长身而起、拂袖而去,看似平静,实则火气冲天,留下一群嫦娥凤眼瞪妙目,各种惴惴不安。 她们就是些舞者,哪里经得住星君大人这般怒火。 李长寿出得月宫,径直朝太阴星之外驾云而去,面色黑如锅底。 一缕流光自侧旁飞来,化作金鹏之影,凑到李长寿身旁低声道:“老师,有件小事。” “何事?” “卞老夫人派人送来三百位美貌少女,此时就在东天门外等候,”金鹏嘴角一撇,“根据卞家来人所说,他们少阁主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卞老夫人对此事颇为恼火,但也知天庭规矩,这三百少女进入卞庄府中,也就开凿个宝池,每日在其内沐浴,不会多外出走动。” 李长寿哑然失笑,笑道: “这位老夫人也是真有一手,你去呵斥卞家来人几句,话不要太重。” 随之,李长寿传声道:“你稍后暗中行事,我去调查一名嫦娥的家人,会故意放慢步伐,将消息提前给你,你且去试试能不能救下这一家。 若能救,就保护好他们,直接带回天庭。 若是救无可救,所见只是尸身,就焚尸灭迹,不要留半点痕迹。 莫问为何。” “是!” 金鹏鸟传声应答,又含笑拱手:“老师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卞家太委屈。” 言罢,金鹏转身遁去。 李长寿双眼一眯,纸道人继续摆了个臭脸,回返太白宫中。 借题发挥,他可是行家。 第六百零七章 《君臣·最佳拍档》【中杯求票!】 西方教弥勒,阐教广成子,截教多宝,阐教燃灯道人,阐教赤精子,截教关爱太白云霄恋的热心群众…… 太白宫中,李长寿静静坐在大殿深处,心底划过一个又一个名号或者势力团体。 他在猜测、推断,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事算计。 因此时所知讯息太少,李长寿也无法分析各个可能的的概率。 本来,李长寿对此事,还有部分得过且过之心。 封神杀劫就在前面,天道剧本都已定下; 道祖老爷的意思,已暗示得很明显:让他这个主劫之人,老老实实根据天道的指示精神走,充分体会天道的不容易; 他只需把天庭正神塞满、削弱天地间生灵之力,其他不用多考虑。 换而言之,大劫并非小金莲儿,哪个大官人邪魅一笑,都能随随便便勾搭的。 但对方竟拿自己和云霄之间的感情做文章。 他一个蓝星游子,上辈子生活在法治社会、赶在和平年代,生活基本没啥生命威胁,匆匆走完一生、意识就快消散了,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个大能移山填海、凡人命如草芥的洪荒。 生存危机、活命危机已经够惨了,前面还有个浪前辈成为了遗留问题,搞的自己被道祖猜忌。 他有想过跟天道作对吗? 咳,想过……这个其实还是想过的,主要是功德金身的问题。 但李长寿也知道,在这个天道完善过后的时代,客观条件完全不允许与天道斗。最稳妥的路径,就是达成目的后离开洪荒天地。 他好不容易狠下心来,尝试性地与云霄走出了一步又一步。 跟先天大能谈恋爱,真的很需要花费心思。 结果到头来,这段感情,反倒成了旁人利用的工具。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 是他手段不够狠,还是站的不够稳? 每日三省吾身,稳字常刻道心。 天地本无常势,小处得显真章。 这次的算计,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毕竟他不是圣人,没办法随时监察天地万物。 直接锁定西方教,很容易错过真正的幕后黑手。还需要进一步查证,掌握更多讯息。 简单分析一下,背后可能存在的算计者。 站在算计最浅层的,就是表面已知晓的事实——截教某些热心仙人,为云霄和他的恋情保驾护航,让自己和月宫仙子划清界限。 李长寿完全没办法排除这个可能性。 截教仙太多、人太杂,而且一个个以重情重义自我标榜,真说不定有几个憨憨喊着‘我这波机智的雅痞’,搞出这种事。 这无疑增加了破案的难度。 但不管如何,就算真的是截教仙所为,李长寿也不想轻易放过。 有时候,他本身可以做出让步,吃点小亏没什么,不影响自己根本利益就无关痛痒。 但,云霄和灵娥不行。 “长庚?” 殿门外,玉帝化身荃峒匆匆而来,李长寿开启周遭大阵,起身相迎。 这天庭权力核心的两个意识,蹲在太白宫角落,吃着烤串、喝着冰镇玉酿,撸起袖子就开始迅速交流。 玉帝问:“这次之事关联到了云霄仙子,你怎么看?” 李长寿道:“陛下,就私心而言,我想把事情搞大,但这般或许会给天庭埋下隐患。” “能有什么隐患?” 玉帝哼了声,“有人算计卞庄,还是用你和云霄的关系做文章,明里说是怕你跟姮娥走的太近,实际上呢? 这是在讽刺你会因云霄偏袒截教,想动摇你执掌大劫的根本。 你就不妨大大方方告诉他们,咱们就偏袒,咱们就是看截教仙顺眼,他们又能如何?” 李长寿笑道:“陛下能为小神如此考虑,小神当真颇为感动。可此事还是让小神处置吧,小神自会想出周全的法子,既震慑宵小、又维护天庭威严。 顺便,还能出出气。” “你这次能不忍,吾心深感欣慰,”玉帝笑道,“你为天庭做了这么多事,天庭也该为你做点事了。 说吧,怎么办。 你办事,吾放心。” “把事搞大,尽所能的搞大,”李长寿道,“先让对方感受到天罚就在头顶,这点就需陛下出手了。” “小事,”玉帝化身道,“你写份奏表,吾照着读就是了。” “陛下,咱们这样,很容易被人说是小神操纵天帝,您自己发挥发挥……” 玉帝化身正色道:“长庚爱卿,懒惰了啊!” 李长寿放下手中烤串,低头拱手,低声道:“哎,是,小神这就琢磨着写,陛下您能接受的搞事上限到什么程度。” “不惊动道祖老爷现身。” 李长寿:…… 真的是他不够狠吗? 刚才已经凶巴巴制定后续报复计划,上限是不惊动圣人出手。 玉帝一开口,就直接是不惊动道祖老爷现身。 而今这天地间,只有一件事能让道祖现身——圣人大战、洪荒将毁。 怎么感觉玉帝陛下是想趁机凑热闹,宣誓下自身存在感? 李长寿斟酌一阵,上奏请玉帝陛下接管烧烤架,起身走去一旁,摆了个矮桌,写了一份非正式的奏表。 探寻东海之滨突然出现的仙山是否为花果山,其实并不着急,那只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行为。 虽然自己这个太白金星,看样子很可能是会跟猴子有一段‘爱恨纠缠’。 但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死、咳,是查出背后到底是谁在算计自己和云霄。 【虚假的感情】:如卞庄那般,将爱与美挂在嘴边,天天喊着要找寻自己的命中天女,结果见一个爱一个,觉得这个也不错。 【真正的感情】:你敢用这个做为威胁,就别怪咱做事不再有底线。 于是,半日后。 …… 哐! 噹噹噹! 凌霄宝殿,天庭众仙齐聚,但凡有品阶的仙神都被招来,看一直平静的玉帝陛下,突然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高台之下,一身‘囚服’,满脸泪痕的卞庄低头跪伏。 卞庄身侧那名嫦娥,此刻气息奄奄的躺在那,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痕,似是中了毒丹。 当然,她性命无忧。 毒丹是李长寿下的,算是对她的惩戒,解毒丹过了片刻再喂下去,为的是她接下来全程闭口,不再多说半个字。 将事情搞大的第一步——恶劣其性质。 “反了!这是要反了!” 玉帝破口大骂,身上的白衣不断轻晃,在被他踹倒的玉案后来回踱步。 “先是天河水军副统领被人阴谋算计,算计者,竟然是本该冰清玉洁的月宫嫦娥。 现在! 才半天! 这嫦娥收押天罚殿才半天,就有人要谋害她性命! 灭口!明目张胆的灭口! 这是在天庭! 在天道定下,要执掌三界秩序的天庭! 胆大妄为,无法无天!这背后谋划者是吃了天胆! 谁来告诉吾,这天庭还有什么用? 谁来告诉吾,这天帝还有什么用! 东木公!” “老臣在!” 木公高声呼喊,急匆匆走出两步,跪伏在高台前。 “查!给我查到底! 自今日起,天庭暂停一切非必要事务,所有仙神不许轮班,天庭自查! 这次若是查不出问题,吾就拿你们找问题!” 东木公低头高呼:“老臣遵旨。” 靠前几排天庭正神齐齐低头行礼,不少人也是面露怒色,齐声道: “臣等遵旨!” 玉帝面色稍缓,冷然道:“卞庄府邸用重兵护起来,再把这仙子送去瑶池,由龙吉亲自带人看守,谁都不得靠近! 长庚爱卿呢?” “太白星君已带兵去这位嫦娥家中解救被抓人质了,”东木公忙答。 玉帝缓缓点头,又骂道:“胁迫嫦娥,算计天将,威胁吾最信赖的天庭重臣! 不管背后算计者是谁,吾这次定饶不了他! 传令瑶池! 派人去三仙岛送些宝物,替长庚爱卿和天庭,对云霄仙子赔礼道歉! 这事咱们天庭理亏。 云霄仙子那么温柔贤淑一女仙,长庚为公平主持大劫、几十年忍着相思之苦才去见云霄仙子一面,换来的就是被如此怀疑! 今天吾就明白告诉各位爱卿,这封神大劫还有一场杀劫未降,此事各教大弟子都明! 但吾早就给了长庚爱卿一份旨意,这旨意就是免云霄入劫,算是天庭对长庚的回报,天庭能有这般局面,长庚居首功! 长庚爱卿并不用为私情,而影响大劫走势。 那些只敢躲在暗处暗箭伤人者,其德不配为天庭正神!其身不配在天地留存! 哼!” 一扫衣袖,玉帝转身而走,消失在高台之上,只留下一群天庭仙神或是面面相觑,或是义愤填膺。 东木公站起身来,转身也是面露怒色: “还愣着作甚? 当值仙神各回职位,维护天地安稳不乱! 其余仙神殿前集合,分头搜查天庭各个角落!” 《凌霄宫玉帝大骂》的戏码顺利落幕,在李长寿背后推动之下,洪荒舆论之火开始猛烈燃烧。 天庭的愤怒,在最短的时间内,被最多的炼气士所知晓。 就是…… 这玉帝,加戏也加的太多了。 虽然仔细考量,这些都是好事,对自己很有利,但玉帝此前也不打个招呼。 算了,剧组就这位腕儿大,导演也要点头哈腰伺候着。 太白宫中,李长寿本体自小琼峰挪了出来,周遭纸道人来回走动,一只只玉符不断飞驰。 昆仑山上,度厄等广口瓶、咳,重来。 昆仑山上,度厄真人带着郑伦又来吃宴席,这次却是面露沉色,主动打探,将自己‘不经意间’得知的消息传递了出去。 中神洲各处坊镇中,一名名天庭暗中培养的‘讯息扩散仙’,开始游走于各个茶楼、论道场。 三千世界中,仙盟掌控之地,每处大千世界都多了几位仙神,主动谈论起了刚发生的大事。 天庭将军遭算计,嫦娥家人遭胁迫。 事发投毒欲灭口,凌霄殿中玉帝怒。 这次之事,已然失去了背后算计者的控制。 毕竟如今的天庭,已非当年的天庭,威慑力直逼六圣,影响力犹有过之。 李长寿的纸道人带了一队兵马,‘火速’赶往那嫦娥家中,大摇大摆、全力追求速度,极力体现天庭对每一位仙神的人文关怀。 天庭众嫦娥,其实大多是从三千世界中挑选出来的,一定程度上算是天庭的门面担当。 这嫦娥家就离着洪荒有些远,天兵飞过去最少两个月。 然而,行至半路,路上却只花费了半个月。 此事在洪荒中已传的沸沸扬扬,一则噩耗由仙盟传来。 那名嫦娥的亲妹一家,连同嫦娥所有亲人,已被那些背后算计者暗中灭口。 仙盟搜查了那处大千世界中,所有可能藏身的角落,最后终于寻到蛛丝马迹,找到一处山谷。 但几位仙盟高手赶过去时,众亲的尸身都已化作灰烬,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灵气波动。 若非周遭有一缕缕无法成行的残魂残留,甚至无法辨别此地曾有人被杀。 李长寿心底暗自一叹。 金鹏还是去晚了。 按此前计划,他早已偷偷将那大千世界的位置告诉了金鹏,金鹏鸟有极速在身,只要对方得到消息没那么迅速,救出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惜,金鹏的极速也救不来那些人。 之所以叮嘱金鹏,若是来不及救援就毁尸灭迹,其实也是出于加深‘对方罪行’,让此事得到更多关注的目的。 李长寿当时,就已定下了后续一系列算计。 当下,纸道人带着天兵继续赶往那处大千世界,消息传回了五部洲之中。 凌霄殿中,玉帝再次大怒,天庭上下的怒火已被引动。 这股怒火可以如火山般爆发,也可化作一股洪流,淹没一方势力。 此事,到此时已经完全定性——对天庭的严重挑衅,对天道视若无睹,拒绝天道定下的洪荒新秩序。 而通常这般生灵或者势力,下场都不会太好。 太白宫中,李长寿陷入沉思。 此时线索完全断了,天庭的怒火已经烧起来了,背后算计者也不可能直接来天庭承认错误,反而会将自身藏的更低。 直接线索方面,只能看金鹏能带回什么好消息了。 间接线索方面,后续可以去一趟轮回塔,虽然地藏已经封了塔,但李长寿只要本体过去,靠着天道序列的压制,仍然可以强行挤进去。 但这些…… 还不够。 李长寿目中精光一闪,袖袍鼓动间,面前仿佛张开了一张大网。 天庭瑶池仙子们去三仙岛送礼,其实是李长寿安排的,后续发展也颇为顺利,截教上下都开始关注此事。 李长寿不想算计截教,但此事却已牵连到了截教,截教无论如何已无法脱身。 如果真的是截教哪个憨憨所为,当年‘卖记名弟子拖垮截教’的情形,怕是要再次上演。 若是有人借此算计截教,反过来想影响李长寿与截教的良好关系,截教受损更大,封神杀劫八成会孤立无援。 玉帝在凌霄殿正式说出了‘最后的杀劫’,营造截教压力。 瑶池仙子去三仙岛送礼,代天庭对云霄仙子赔礼,引动截教仙人注意力。 李长寿一封玉符发到罗浮洞,赵公明适度地表达对此事的愤怒…… 很快,截教仙人们义愤填膺,内部开始自查此事,几位大弟子在各处道场走动,暗中调查一切形迹可疑之人。 为了不背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背后搞鬼的抓出来。 这,就是李长寿能调动的第二股大势力。 天庭、截教,道祖的威慑、通天教主的剑…… 还不够。 算准时机,李长寿本体出了太白宫,先去凌霄宝殿面见玉帝陛下,与众多仙神一同商议如今难处。 没线索,总不能凭空捏造,各位仙神都陷入了莫大的纠结。 李长寿自是有备而来,跟大家一起商议了半日,叹了声: “陛下!小神无能,给您丢人了。 但此事在洪荒三界都已引起了广泛关注,若是不了了之,天庭威严荡然无存。 小神斗胆,请陛下准许二事!” “爱卿讲来,”玉帝这段时间,第一次温和言语。 李长寿定声道: “其一,请陛下派人去火云洞中,寻那位卜算无双的人族先贤伏羲前辈相助,看是否凭河图洛书推算出些线索。 其二,小神同时去九重天阙、太清观中,问询老师此事主谋!” 玉帝看过剧本,自然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问道:“长庚爱卿何不直接去问太清师兄?” 李长寿道: “一来是不想因此事麻烦老师,老师喜欢清修。 二来,会让人觉得,我人教对天庭干预过深,老师曾说过,人教匡扶天庭是为天下苍生,而非为权柄之事。 故,稳妥起见,小神会去问一个答案。 但若非情不得已,咱们正常追查得不到线索,便不用这般答案。” 玉帝含笑点头,众仙神各自松了口气,底气顿时足了百倍。 李长寿拜别而去,驾云直往九天,半月而还。 天庭开始在整个洪荒搜查,用上百般手段,调用一切资源,以杀害那名嫦娥的炼气士为目标,开始了漫无边际地搜查。 压力之下,一条条线索时隐时现。 而当李长寿离开太清观,还没站稳,金鹏自角落匆匆而来,低声道: “老师,弟子等您十天有余。” 李长寿拉住金鹏手臂,低声道:“如何了?” 金鹏快声禀告:“弟子去晚了一步,那嫦娥家人被杀了,但弟子救下了大半人的魂魄,也将动手杀害那嫦娥家人的几名天仙捉了。 按老师您的叮嘱,弟子不敢用传信玉符禀告,擅自做主追查了下去。 他们是收灵石做买卖的散修,背后弯弯绕绕、七拐八拐,弟子无能,线索还是断了。”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思索,立刻道: “你回去,再飞一趟,从事发地点,用你的极速赶回来,越招摇越好。 把消息放出去。 就说,你救下了那嫦娥一家人的魂魄,抓住了当时行凶者,并暗中秘密调查,在天道的指引下,找到了背后主事者的线索。 记住强调天道指引。” 金鹏眼前一亮:“老师您是要故意打草惊蛇,看线索能不能续上?” “不,答案我已经有了,”李长寿嘴角一撇,淡然道,“我只是要让那个算计者,煎熬煎熬,感受感受什么叫绝望。” 第六百零八章 反 击 风 暴! 滋—— 一块外焦里嫩、厚薄均匀的肥美灵兽肉,在铁板上迸发着细细的油点。 一只由上等绝灵雪花玉做就的夹子,将这块灵兽肉不时的翻动、摁压。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煎与熬。 与这块灵兽肉相配的,也就只是一点十万年份的灵根,带着一点让元神放松、精神升华的功效。 嗅、嗅。 白泽耸了耸鼻尖,抚着自己的山羊胡,带着淡淡的笑意。 临天殿已是步入正轨,从殿主到谋士,参与制定普通决策者已高达数十人。而知晓临天殿真正跟脚的,还是他们最初的度仙门小高手团。 摸鱼的日子,又变得如此舒坦、惬意,且仪式感满满。 “白先生,你这伙食不错嘛。” 袖口突然传来一声呼喊,白泽哆嗦了下,夹子都差点脱手。 又见流光闪烁,一抹熟悉的身影自袖中飞出,落在了他面前。 “水神大人!” 白泽忙道:“近来临天殿无事,贫道在这里磨练下厨艺,稍后有机会在您和云霄、灵娥两位仙子面前露一手。” 李长寿:…… 行吧,随机应变会说话,也勉强算是传统技能。 李长寿问:“白先生近来关可注过天庭之事?” “自是知晓,”白泽笑道:“也是听闻水神去了太清观,我这边才觉得事情已经了了,暂时休息下,琢磨琢磨厨艺。 怎么,事情还有变化?连太清圣人都不知是谁在算计?” 李长寿笑而不语,随后轻叹了声,自顾自地坐在一旁,示意白泽继续烤。 他道:“老师是最大的靠山和底牌,之所以请老师出手,是因这次敌手给的线索当真太少了,而且十分谨慎。 胁迫那名姮娥的,是一批散修。这批散修背后,交给他们任务的,还是几名散修。 而这几名散修追查下去,有一人的亲友还有截教背景,但却只是九龙岛上名不见经传的炼气士,线索到这里就完全断了,因为那几名散修已被人暗中杀了。 对方如此高明的手法,做事毫无纰漏,且能提前布局、细细谋划,在我追查之前就将整个线索链截断,当真颇为厉害。” 白泽细细思索,问:“这次莫非,不是西方教所为?” “我倒是想,如此就可让事情简单许多。” 李长寿摇摇头,苦笑道,“西方教暗部势力已被我折了大半,就算有两名圣人撑着,如今在应劫的三教中势力、实力也完全垫底,” 白泽错愕道:“当真是截教一时糊涂,自行算计?” “截教能做到这般细致的布局谋划,懂得如何四两拨千斤的,必然只有极少数人。” 李长寿摇摇头,解释道:“这部分截教弟子,如何不明,这样只会惹恼我?” “这……” 白泽沉吟几声,口中蹦出几个问号,提及了妖族、巫族,甚至远古大能、域外天魔。 统统被李长寿否了。 白泽顿时沉默了下来。 李长寿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句:“白先生似乎刻意绕开了阐教。” 白泽此时也苦笑了声: “如果当真是阐教忍不住出手了,想分化水神与截教,甚至是为了让水神与云霄仙子生隙,凭水神这次动用的势力、调动的资源、带起的节奏…… 说这件小事能成为封神杀劫的引线,贫道当真没有半点惊讶。 这事,大条了。” 李长寿含笑不语,看着铁板上的那块烤肉,赞叹道:“普通的铁板、凡俗的炭火,极品的灵肉、珍贵的配料,这道菜有点意思。” 白泽也笑了声,道:“简单的算计,严重的后果,这件事才有意思。 水神,您打算如何做?” “该查查,该杀杀,”李长寿道,“此事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两教若起争执,就让他们起争执。 背后之人的算计或许能如意,但代价却非他可控,也算给那些蠢蠢欲动之人一点警告。 白先生,回天庭一趟。 待你抵达天庭,便是我出手之时……肉快烤焦了。” “哎,”白泽连忙将灵兽肉夹到侧旁,“您不尝尝?” 李长寿的身影已化作一缕流光遁入白泽袖中,只留下一句:“纸道人能尝出什么?事了之后,白先生做一餐就是了。 不必回来得太快,我多熬那人几日。” “明白,”白泽含笑道了句,感受到李长寿的神念消散,这才轻轻呼了口气。 阐教? 白泽表情略微有些费解。 这些家伙,到底急什么? …… 同一时刻; 昆仑山、玉虚宫中。 一处山涧瀑布侧旁的仙阁,些许琴声随风飘荡,颇有宁静致远之意境。 铮! 琴声突停,本是仙宝的仙琴,其上一根琴弦却突然绷断。 广成子静静坐在那,端正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思索,捏起琴弦,指尖点出少许光亮,将琴弦缓缓续接。 一缕流光自天外飞来,化作了赤精子的模样,脚步有些匆匆,到了广成子面前后,腰间的环佩还在轻轻晃动。 赤精子道:“师兄,那金鹏鸟似是查到了点什么,正从三千世界往回赶。” 广成子淡定地点点头,手指松开,仙琴的琴弦已是接续上了。 他问:“后续处置如何了?” “唉,”赤精子道,“该毁的都已毁了,按理说不该有什么线索留下。 只不过,据贫道推测,金鹏闯入三千世界在前,而后才是长庚师弟的化身带人赶过去,一明一暗、一松一紧,以此混淆视听。 说不定还真会查到一点什么。” “长庚师弟已去过了太清观,耽误了十八九日之久。” 广成子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缓声道:“什么事能瞒得过师伯?长庚怕是已知道了答案,接下来就看他如何选。” “那师兄怎得还如此悠闲?” “长庚师弟性情稳健,凡事都会从大局考虑,”广成子道,“他一力促成三教不战之约,为的就是让道门在大劫中多保存点元气。 这点,你我不如,你我所见不过是阐教之利。 而且,正因咱们将所有线索都毁了,才逼的长庚师弟去太清观,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可这!” 赤精子手背拍着手心,“现在截教上下义愤填膺,天庭上下怒火冲冲,他们若直接打来咱们玉虚宫,事情定然无法收场。 咱们老师的面皮,可万万丢不得!” “那就把罪魁祸首交出去。” 广成子大袖一拂,长身而起,面容不怒而威,定声道: “此事你我最开始既已察觉,未能及时阻拦,已是有了过错。 贫道此前怎么说的?若再出手遮掩,纵然是做的天衣无缝,长庚师弟也会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咱们身上! 咱们老师有盘古幡斩断天机,盘古幡与太极图同源,师伯或许能推算到咱们身上,却推算不到具体是何人所做。 但长庚师弟去了太清观出来,他说是谁在算计,就是谁在算计。 他说谁是主谋,谁就是主谋! 他为何不直接对外言说,是咱们阐教中人所为?这就是长庚师弟的手段!这就是他最高明的地方! 人家是在给咱们机会,等咱们站出来认错。 师弟,莫要再继续为了所谓的阐教声名,去袒护那些有异心之人了,我们该给长庚一个交代。 长庚师弟并不会针对整个阐教,他做事,自有这般分寸。” 赤精子老道眉头紧皱,站在那看着广成子的背影,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最后长长一叹。 “师兄,咱们当真是要放任不管?” “师弟,莫要因一二人,就将咱们阐教拉入污水之中。” 广成子轻叹了声,道:“莫要再继续插手,杀那几名凶恶散修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唉,只能如此了。” “当初就不该插手此事,”广成子摇摇头,目中带着几分怅然。 赤精子叹道:“可咱们不做点什么,让那几名心怀叵测之人掀起三教大战,事情岂不是难以收拾。” “大劫就在头顶。” 广成子背负双手,注视着窗外的瀑布,看着那一束彩虹,沉声道: “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虑下,你所做,究竟是你想要做,还是天道想让你做。 长庚师弟给咱们的期限,应该不会太长。 且将各处洞府中的师弟师妹都喊来,在玉虚宫中,等长庚前来吧。 还有,看好燃灯和惧留孙,莫要让他们再做什么小动作。” “唉……” 赤精子低叹了声,转身自阁楼中快步离开。 广成子双眼微微眯起,保持在中年状态的端正面容上划过几分犹豫之色,但很快就如下定决心一般,左拳缓缓攥了起来。 于是,三日后。 金鹏鸟一声高啼响彻洪荒天地,本就已如丹炉炉火般熊熊燃烧的传言,再次掀起波澜。 天庭姮娥诬陷天将之事,有眉目了! 整个天庭,自天兵到凌霄殿臣,自瑶池到月宫,挤压的那股火气,终于找到了方向。 金鹏前脚刚抵达太白宫中,就有一群男仙女仙冲到太白宫附近。 月宫嫦娥恨那名犯事嫦娥坏了月宫的名声,更恨以胁迫亲人性命这般低劣手段,威胁那自己姐妹犯下错事的恶人。 只可惜,金鹏进入太白宫后,一日一夜方才从宫内出来,而后行色匆匆赶去通明殿中。 随之,太白金星现身,驾云赶去凌霄殿。 似乎一切都已水落石出。 而众仙在心情激昂时,又突然想到,太白星君早已在太清观求得了圣人指点,心底也已有了确切答案。 当下,众天将跟随、众仙子齐跟进。 又两日后,天庭突然派出大批天兵,洪荒五部洲再次被天兵引动的天道之力封锁,四处天涯海角、幽冥界小路,尽数被天庭封锁。 上次这般,妖族黄了,西方教被撕掉了一只翅膀。 这次又是如此动静,洪荒各处势力、各位炼气士,顿时知道又有大事要发生。 背后算计者到底是谁? 天地间,气氛渐渐凝重了起来。 时隔百年,天庭权威日重。 这百年间,因天庭崛起之势已被证实无法阻挡,必将成为今后洪荒的权力中心,又有不少炼气士赶去投奔。 这次封锁五部洲,天庭已不需龙宫配合。 甚至,比上次封锁的还要严密一些。 再十日后,一只浑身带着水蓝光芒的瑞兽,自西海天涯海角现身。各位天兵天将不敢阻拦,目送这位大佬回返洪荒五部洲。 瑞兽,白泽,人教顺位第二坐骑,太白星君的谋臣,这些年躲在三千世界中探寻优质食材,有洪荒第一美食大能之称。 白泽的回返,无疑成为了,太白星君要动手的信号。 果不其然,白泽刚刚飞到中天门,李长寿就已现身,落在了白泽背上。 白泽掉头直奔东海以南,李长寿面容无比阴沉,身周漂浮着几只铜镜,朝金鳌岛而去。 天庭各处,中神洲各大坊镇,但凡与水神府中那三百六十面【转播大铜镜】相关联的镜面,都呈现着这同一幅画面: 太白金星须发飘舞、面容阴沉,目中带着浓浓的疲倦,似乎这段时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而白泽意气风发、趾高气昂,迈着优雅的步伐,脚下绽放着浅浅波痕,演绎着何为上流瑞兽。 金鳌岛,不多时便已在望。 隐隐的,李长寿背后像是有一口火山,火山之中承载着天庭上上下下的怒火,这份情绪似乎要朝着这个小岛倾斜。 截教仙顿时紧张了起来,数百道流光飞出金鳌岛,早早在空中等候,一个个朝着天边张望。 高空中也出现了一朵祥云,其上显露出碧游宫的宫门,数道身影从中飞出,自是多宝道人、赵公明、金灵圣母、龟灵圣母。 多宝嘀咕道:“真就是那个混账擅自做主,惹下了这般大的麻烦?” 赵公明抚须摇头,传声道:“不可能,若是这般,长庚老弟必然早早给咱们消息。” 其余三位大弟子各自点头,静静等待。 玉虚宫中,一百多道身影或站或坐,阐教十二金仙尽数到齐,几位福德金仙也已出关,众二代记名、阐教门人,都在此地聚集。 若他们的福缘能显,就能见此地祥光阵阵,都是跟脚清正、福缘深厚之人。 在大殿正中的地面上,几位高手做了个云镜,呈现着金鳌岛上空的情形。 黄龙道人叹道:“没想到,这件惊动了整个三界的大事,只是一场闹剧。 看样子是截教之人,担心长庚师弟与姮娥仙子过于密切,用了这般蹩脚的算计。” 黄龙道人上位的赤精子却是苦笑了声,低头不语。 黄龙真人另一侧,入门较早的太乙真人目光扫过各处,抱起胳膊,嘀咕道: “怎么贫道感觉,这不像是去兴师问罪,反而像是去找帮手的? 这事,真的跟咱们没关系?” 广成子道:“师弟莫要多想,此时与咱们阐教何干?” 殿内众仙各自点头。 广成子目光撇过角落中坐着的、身形有些低矮的老道,却并未多说什么。 “咦?白泽这是在做什么?” 慈航道人轻声问了句,道道视线顿时盯紧了云镜中的画面。 只见,白泽驮着李长寿悬浮于金鳌岛之上,李长寿闭目不言,白泽额头三根长羽飘起,朝前方探出,似是在感知着什么。 阐教众仙面露不解,玉鼎真人却苦笑道: “长庚稳到今日,是为了等白泽回来,为三教教运测一测吉凶。 只要金鳌岛上的运道非大凶,就代表此次之事不会引发最终杀劫。 有心了。” 赤精子颇有些动容,沉声道:“唉,长庚师弟当真为难了。” “什么意思?” 太乙真人皱眉道:“二师兄,这事该不会,真与此地谁谁有关?” 赤精子默然无语,玉虚宫内一片寂静,不少仙人目光来回搜索,却无人显露半点异样。 画面中,李长寿睁开双眼,白泽收回长羽,一声‘小凶’传遍各处。 李长寿点点头,开口道:“烦请截教来几位有话事权的师兄师姐,随我往西走一趟,做个见证,也代替截教表个态度。” 往西? 阐教仙松了口气,广成子目中划过几分疑惑。 截教仙们则是齐齐松了口气,此事自是与截教没关联了;相反,截教也成了苦主,他们的怒火也是要去倾泻的。 “胆敢算计云霄师叔祖!” “云霄师叔祖的姻缘不容被污蔑!” “到底是哪个混账!” 金鳌岛上空出现阵阵骂声,但多宝道人却并未让大批门人同去,而是挑选了一批高手。 以赵公明、金灵圣母为首,龟灵圣母陪同,十天君等二十余位截教高手同行。 另外,三仙岛也派来了琼霄,稍后便追了上去。 多宝道人不去,其实也是颇为高明,让截教在此事上有进退挪移的空间,不会轻易‘梭哈’。 白泽调头,李长寿在前方引领,二十余道流光直直往西,冲入了南赡部洲南部。 见状。 灵山钟声大作,西方教上上下下哭笑不得,那群老道面容灰暗。 此刻目睹这一幕、又能有较高眼界格局者,都以为李长寿要出于安稳道门的考虑,将这股怒火,不由分说地倾倒在灵山之上。 李长寿确实能做到,甚至此时,灵山无从辩解,除非圣人现身直接与道门撕破面皮。 阐教,玉虚宫,那名身形低矮的道人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赤精子老道面容多了几分惭愧,低头轻叹。 然而、可惜! 突然间-- 这二十多道流光极快地飞了两个时辰,却骤然在南洲掉头,直直往北,他们所前行的直线,就是昆仑山! 就是这玉虚宫! 玉虚宫中,群仙惊动,阐教众仙人纷纷出声发问,广成子闭目无言。 而角落中的那名低矮道者,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啧?” 太乙真人啧啧轻笑,一张英俊的面容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 “师弟,你脸怎么白了? 燃灯副教主去哪了?这事不会真的是咱们在算计吧?” 那老道勉强一笑,低声道:“怎么会。” “这、这叫什么事?” 黄龙道人看着云镜所显,急得站起身来, “这是要来咱们昆仑山? 该不会是要来玉虚宫?大师兄、二师兄,你们是不是瞒了我们什么?” 广成子默然不语,赤精子以手遮面。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淡然道:“看人屋舍起火看的热闹,没想到凑近一看,着火的是咱们自家屋顶。 有趣,有趣的很呐。” “好了,”广成子叹了口气,“凡事待长庚来了再说。” 阐教众仙各自皱眉,灵山众老道不少冷汗涔涔,有一种虎口脱险之感。 又一个时辰后,玉虚宫外,金灵圣母的大骂声响彻苍穹! “惧留孙!你给我滚出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六百零九章 长寿强擒惧留孙! 金灵圣母一声大骂,玉虚宫中众仙齐齐变了面色,道道目光落在惧留孙身上。 这位有些矮胖的老道站起身来,皱眉道: “此事如何与贫道有关?贫道如何会!” “好了。” 广成子嗓音响起,打断了惧留孙的话语。 惧留孙转身看向广成子,先向前走出两步,又骤然顿住身形,抬起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摆放。 周遭的目光颇有些刺眼。 黄龙真人最是义愤,此刻站起身来,低声喝骂:“惧留孙师弟,此事当真是你算计的?” 玉鼎真人皱眉道:“又为何要行如此肮脏之算计?” 慈航道人叹道:“惧留孙师兄,此事是否有什么隐情?你怎会……” 云中子扶须皱眉,问道:“咱们阐教以清正立教,能成为老师的弟子,都是跟脚、福缘、德行缺一不可,此事莫非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被奸人陷害?” 惧留孙赶紧接话:“贫道自不可能做出这等事……” “咳!咳咳!” 太乙真人在旁咳嗽了几声,淡定地讲道: “此事若真是惧留孙师弟你做的,不如大大方方认下。 你好歹也位列玉虚十二金仙,为咱们老师的亲传,若是一时被劫运迷了心窍、做错了事,那也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你若是继续抗下去,稍后被长庚……被太白星君摁死了,丢人的不只是你,是阐教。 那时还能保你的,只剩下咱们一直不肯露面的副教主喽。” 惧留孙眉头紧皱,目中光芒闪烁不定,但几乎只是一个转眼,他已是皱眉、定神,愁眉苦脸地反问太乙: “师兄,贫道如何会去算计此事?算计此事,对贫道又有什么好处?” “这谁知道呢?” 太乙真人撇了撇嘴,也如广成子一般,开始闭目不言。 正此时! 玉虚宫之外突有剑光闪烁,却是那金灵圣母的第一次喊话不得回应,竟已是一剑斩了出来! 剑光如匹,似是能将玉虚峰从中斩断! 阐教高手自不能坐视不理,数道流光于殿中闪出,却是云中子、玉鼎真人、黄龙真人、赤精子四位阐教高手同时想出手。 云中子占住了正中位置,袖袍飘舞拍出一掌。 天地间大道震震,昆仑山灵气翻涌! 云中子拍出的掌影化作云雾大手,将那道剑光轻松‘捏住’,径直捏碎,炸出漫天灵光碎屑。 随后,云中子手提花篮,花篮中蕴了诸多灵光,皱眉看向前方金灵圣母。 众所周知,云中子又称小多宝。 此时他突然展露自身实力,自身道境竟不低于阐教十二金仙任意一位。 云中子抚须叹道:“金灵道友为何不说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就砸我阐教玉虚之殿? 此地为玉清圣人道场,还请道友勿要自误。” 金灵圣母一双妙目带起怒火,当下就要现出法身向前大战。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说,免得等会一来二去,最终又打不起来,只是扯皮一阵,当真不爽利! 还好侧旁赵公明眼疾手快,连忙摁住金灵的肩头,低声说了三遍‘大局为重’。 赵公明向前做了个道揖,看了眼在前方,正静静坐在白泽背上的李长寿,想到路上得到的叮嘱,立刻朗声道: “阐教的各位道兄请了! 金灵性情急躁,我等未有半点不尊二师伯之意。 今日我截教仙二十有余,不过是来此地做个见证,看看近来闹得沸沸扬扬、将我二妹都卷入其中的天庭天将被诬陷一事,到底谁是主谋。” 【开门见山,并露出凶牙】。 玉虚宫大殿内外,道道流光飞起,广成子、赤精子携阐教众仙一同外出,在云上站了内外三层,半数带着怒火看向金灵圣母,半数面色复杂看向李长寿。 再看截教方,虽此时站在此地云上的不足三十人,但一个个面露怒色,总体气势丝毫不弱。 该今日的主角登场了…… 李长寿一声轻叹,骑着白泽缓缓向前,到了截教仙与阐教仙正中,自白泽背上飘下。 那广成子刚想向前迎来,李长寿身周仙光流转,径直自袖中飞出一道流光,化作一名青年道者。 与李长寿相熟的赵公明、太乙真人、玉鼎真人等高手一眼认出,这是李长寿本来的形貌,也是李长寿的本体。 而此时,看到这一幕的无数炼气士,或多或少都有点惊讶。 他们自始至终没发现,神兽白泽背上的老道,竟只李长寿名声在外的纸道人。 以假乱真,真假难辨。 且说李长寿现出本体,径直对三友小院方向跪下,一言不发磕头三轮,在云端俯身。 这一幕,被他身周飘着的铜镜,传去了天庭、中神洲各处。 不只是守在大大小小铜镜前的天兵天将炼气士,便是在场阐截二教的门人弟子,一个个也是有点懵。 与李长寿有些交情的云中子问道:“长庚师弟这是何意?” 李长寿起身对云中子歉然一笑,并未回答什么,又迅速收敛笑意,再次跪伏了下去,对三清小院所在方位朗声呼喊: “弟子李长庚,启禀二师叔! 长庚,奉老师之命入天庭辅佐玉帝至今,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数百年不敢有丝毫懈怠,扶天庭于微末,立天威于三界。 如今长庚即将功成身退,只待最后杀劫落、诸神归,就可退居幕后,侍奉老师身侧,聆听老师教导,以全弟子被老师收入门下后,未有几年能于老师膝前行孝之憾。 但近日! 阐教有门人弟子,为一己之私,欲陷三教于不义,欲行离间之计,提前引动大劫! 弟子自太清观回返天庭住所后,为此深感不安,思前想后、疑虑慎重,不知他们为何这般行事。 如今天庭各处群情激奋,此事已非弟子一言两语可化解,今日特与二师叔禀告此事。 稍后,弟子会在玉虚宫出手,会在玉虚宫前血溅三尺,只为维护天威,若做出有损阐教声威、有损二师叔面皮之事,弟子事后甘愿领罚。 但今日,弟子必须给天庭仙神一个交代! 弟子必须证明给他们看,玉帝陛下给的许诺并非空话,弟子画下的蓝图并非画饼。 弟子绝无半分对二师叔不敬之心! 自弟子心中,两位师叔同等敬重!” 言罢,李长寿跪伏在那一动不动,整个天地间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阐教众仙,此刻表情无比复杂,齐齐看着李长寿的身影。 原本已下定决心死扛到底的惧留孙,此刻有些错愕、有些不解。 他本是要以【阐教之威】、以【圣人面皮不可轻辱】这般理由,换自己今日平安无事。 可此刻,李长寿直接对他们阐教的圣人禀告此事,摆明了说今日要直接动手,甚至不惜血溅三尺…… 惧留孙心底瞬间没了底气。 而玉虚宫后山的宁静,可看做是圣人的沉默。 对于圣人弟子而言,圣人没有阻止,就是默许! “惧留孙,师兄。” 一声呼喊自前方传来。 站在仙人堆中的惧留孙恍然觉得,周遭人影都消散了一般,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惧留孙,与正从跪坐姿势缓缓起身的李长寿两道身影。 李长寿此时丝毫不掩盖自己的怒火。 今日之事,与【稳】或者【飘】无关。 稳只是他行事的方式,九成八是矢志不移的追求,与性格有关,但与自己的态度、立场无关。 未成仙的稳,是于小琼峰上归于普通的苟; 成仙后的稳,是于海神庙中奔波操劳的算; 后来啊,位置越来越高,明白了自己的路,稳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成了那份人人传颂的周全。 到了今日,李长寿突然发现,自己行事的稳妥、周全、面面俱到,反倒是成了旁人算计自己和自己身边人的弱点。 他做事周全,对道门很有归属感,费尽心思定下不战之约,不愿看道门打起来…… 可笑。 如今最稳的选择,就是借题发挥,把自己部分实力展露出来,把自己的背景,自己已经聚起来的势,自己能影响、能借用的实力,拿出来晒一晒、晾一晾。 让他们掂量清楚,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洪荒无比凶险,是源于它的规则——拳头大为尊。 远古时的最大赢家道祖,上古时最大赢家六圣,哪个不是靠拳头打出来? 李长寿一直处于圣人荫庇之中。 可当自己背后的圣人背景,被敌手的圣人背景抵消掉,一切还是要靠自己的本领说话。 当然,全露是不可能全露的,还是要藏一些底牌。 李长寿站起身来,将【太白金星】纸道人收起,目光只盯着惧留孙,又道: “惧留孙师兄,可是没听到本神呼唤?” 惧留孙下意识低头,他自上古修行至今的道心,此刻竟有些慌乱,极力保持面容平稳。 哒! 惧留孙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下,一股仙力涌来,惧留孙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两步,前方那两名阐教仙人左右让开,让他到了阵前。 在后方背着手路过的太乙真人,低头朝远处走去,一幅自己只是路过的优秀表情。 李长寿直接对惧留孙道:“随我回天庭受审。” “受审?” 惧留孙抬头看向李长寿,那有些其貌不扬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疑惑,“贫道不知长庚师弟在说什么。 贫道近年来,一直是在夹龙山飞云洞修行,这是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突然打断惧留孙的话语:“你是在质疑我老师?” “这、这如何说得?”惧留孙皱眉道:“贫道对大师伯亦是无比敬重!” “老师推算得出,此事是你做的。” 惧留孙双眼瞪圆:“这不可能,定是有人假冒贫道,贫道都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才刚刚出关。” “刚刚出关?” 李长寿声音突然有些冰冷,惧留孙抬眼看去,却见面前的青年道者的双目中,已迸发出水蓝色神光。 方圆万里内的天地突然变暗,东天浮现出一颗璀璨星辰; 浩瀚天威盖下,那大星照出两束紫光,将李长寿与惧留孙单独笼罩。 惧留孙身周道韵显露,上古大能的威势显露无疑,目中带着几分怒意,抢先开口: “长庚师弟你莫要欺人太甚!贫道也是老师座前听道,也是你师兄!” 李长寿并不言语,向前迈出一步。 惧留孙袖中仙光大作,一条仙绳如灵蛇般窜出,竟直接朝李长寿卷去! 赵公明见状,立刻就要出手; 玉鼎真人见状,当下就要闪身前冲! 他们虽分属阐截两教,但这一刻目的相同,都是要在惧留孙这法宝之下,护住李长寿身形。 但! 他们迟了一步! 不只是赵公明与玉鼎真人,便是离着惧留孙最近的阐教高手,出手都迟了一步! 无他,李长寿动手更疾。 惧留孙刚祭起那仙绳,眼底突然捕捉到一缕寒光,脚下悄然划过水蓝色道韵,元神道躯宛若重伤初愈,竟感觉用不出几分仙力! 平日里无往而不利的捆仙绳,此时竟直接软了! 这是! 李长庚的均衡大道! 这般程度,莫非是将他与凡人做了均…… 噗! 一声轻响,惧留孙看着从自己背后贯入,于胸口钻出的那颗如箭头状的金锁,其上沾染着自己的鲜血,元神竟已被直接镇压。 怎么会,出手这么快…… 此刻,穿心锁的细长金链才缓缓显露出来,其上散发着浓郁的功德宝光,末端被李长寿握在左掌。 李长寿抬手一拽,已被穿心锁制住的惧留孙身形翻转,在云路上翻滚了几下,被穿心锁结结实实绑了起来,滚落到了李长寿面前。 李长寿一言不发,趁着各处仙人回不过神,一掌对着惧留孙胸口拍下。 “长庚手下留情!” 广成子一声呼喊,一枚大印对李长寿砸来。 李长寿却是看都不看,动作不停、身形不动,任由番天印正面砸来,右手甩出一只散发着水蓝色道韵的昆虫,左掌拍在惧留孙胸口。 重创其元神。 惧留孙在被穿心锁困缚封禁中,张口哇的吐血,血刚好溅出了三尺。 而那本就为了吸引李长寿注意力,没有用半分力道的大印,也被昆虫直接撞飞。 可惜,这昆虫也受不住这般力道,直接炸成粉末。 水蓝色光华回归惧留孙体内,将那部分均衡走的实力,还给了惧留孙。 可叹,为时已晚,重创、被俘,惧留孙已无力挣扎。 那昆虫自是用来与惧留孙均衡的生灵。 因李长寿与惧留孙实力相近,李长寿的均衡大道施展条件已相当宽松,又有自身功德祭练后的奇袭重宝穿心锁,有心算无心、气势相配合,搞定惧留孙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一幕落在此地道门众高手,以及三界众炼气士眼中,那就当真有些…… 吓人。 太白星君什么段位? 这实力什么水平? 这真是修行没过千年的人教小弟子?哪怕实力在惧留孙之上,那也该斗个几回合,这般一个照面…… 孙没了? 今日后,洪荒极品先天灵宝谱,怕是要有穿心锁一席之地了。 李长寿对着懵神的阐教众仙做了个道揖,提起穿心锁就要走去白泽身侧。 “师弟且慢!” 广成子皱眉站了出来,掌心托着番天印,面色有些难看。 李长寿转过身来,淡然道:“广成子师兄可有指教?” 广成子向前走了几步,对李长寿道: “此事是否可从长计议? 惧留孙师弟乃老师坐前听道的亲传,亦是玉虚宫十二金仙。 既然大师伯说他算计了此事,那定是他算计了此事,但是否能将他先在玉虚宫中审讯,我等自会给天庭一个说法。” 这几句话,广成子自认已是给足了天庭颜面,说的也是在理。 怎料李长寿今日似是铁石心肠,直接摇头,道:“此事当由天庭审理、定罪,我可担保由玉帝陛下亲审,不会损阐教威名。” “长庚师弟,这般就有些不近人情,”广成子道,“今日你这般大摇大摆,在玉虚宫将惧留孙师弟拿去,玉虚宫今后岂非是成了三界笑柄?” 李长寿道:“并不会这般严重,若玉虚宫全力配合此事,三界只会颂扬广成子师兄高风亮节,不袒护私德有失、心底险恶的同门师弟。 相反,若广成子师兄执意要将惧留孙留下,而后由阐教出面对天庭解释…… 这,是否说明阐教意图包庇这般天庭重犯?” “师弟,你连这点面皮都不肯给阐教?” “师兄,若今日我让了步,以后天庭如何行事,这三界,理何在!” 李长寿目光如电,广成子仙光漫漫。 这广成子定声道:“今日贫道只有一句话,且让惧留孙留在玉虚宫中,但凡他出了玉虚宫,天庭随意捉拿。” 李长寿淡然道:“今日我也只有一句话。 惧留孙我拿定了,谁都拦不住。” 番天印散发出阵阵威压,广成子目中带着浓浓的威严,身周道韵如波涛一般起伏不定。 “长庚,今日你若拿了他,是否可看做道门三教不战之约就此作罢?” “这是天庭与阐教个别弟子之事,”李长寿道,“师兄如果以此约定威胁,那是否作罢由师兄决定,一切后果由师兄承担。” “你当真要如此行事?没有任何让步的余地?” 广成子向前两步,已是在出手的边缘。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光丝毫不让,“若师兄执意赐教,长庚愿领教师兄高招。” 八九玄功、均衡大道、太清阴阳道,启。 玄黄塔、离地焰光旗,守护元神…… “大、大师兄!” 黄龙真人突然开口喊了声,在侧旁冲来,闪身挡在了李长寿与广成子面前,忙道: “大师兄,长庚师弟,你们可否各自退一步。 这般只会更让人笑话! 惧留孙做的恶事,你们何必如此争执?” 有了带头的,阐教仙有数道身影向前,各自将广成子与李长寿拦下,或是传声、或是直言,劝着已经动了真火的广成子与李长寿。 那慈航道人开口道:“咱们不如各退一步,由我们阐教仙送惧留孙去天庭,后续我们阐教不再多管。 大师兄、长庚师弟,你们意下如何。” 广成子抬手摆了摆,背过身去,收起番天印负手长叹。 李长寿缓缓点头,声传千里: “杨戬,莫要躲着了。 传我二阶正神、太白星君令,速来将惧留孙捉拿回天庭!” 他话音落下,数十里外的云头中跳出一道身影,身形飞掠向前,在李长寿面前抱拳领命。 “末将遵命!” 李长寿看了眼广成子的背影,对着广成子做了个道揖,转身又对三清小院做了个道揖。 “弟子待事了之后,自会来二师叔驾前请罪。” 言罢,李长寿将手中穿心锁末端扔给杨戬,翻身跳到白泽背上。 启程,返天庭! —————— (PS:求票求订阅~) 第六百一十章 戏过的代价 这下可真麻烦了。” 白泽背上,【太白金星】纸道人静静坐着,本体躲藏在纸道人衣领中。 李长寿此刻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愁眉苦脸,示意白泽不要飞的太快,低声喃喃这般话语。 白泽此时也是微微皱眉,刚才一直旁观的他,眼下也大概明白,为何李长寿会说麻烦了。 今日之事,又岂是一个麻烦可概括? 那是相当大的麻烦。 往大了说这是天庭崛起,在挑战道门三教权威,李长寿夹在其中,既要兼顾道门弟子的立场,又要考虑天庭的权威。 还好李长寿早就想到了解决之道,动手之前先磕头,几顶大帽子压下去,将惧留孙的行为划为一己之私,尽力保全了阐教的名声。 但白泽明显感觉到…… 只是一个惧留孙,远不足以浇灭天庭上下、截教上下的怒火。 虽然他是阐教十二金仙,在洪荒也是一位大神通者,且这次还落了阐教威风、增长了天庭运道。 但总归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而且惧留孙真的要杀? 这也不现实,道门二圣人亲传弟子,真打杀了,后面必遭圣人报复。 谁又能确保,惧留孙与道门二圣人之间,没有浓厚的师徒情分?而且圣人不采取任何动作,阐教内部也会引发一系列危机。 便是圣人,站在浪潮尖端,有了众多顾虑,也无法轻易转身。 白泽预计,最多是把惧留孙镇压,或是历数其罪状、将其赶出五部洲之地; 又或是将惧留孙交给元始天尊发落,元始天尊倒是可能会为了阐教清誉,从重惩处。 天庭仙神之愤,难平。 这本是天庭成为三界权力中枢的大好时机,全看如何处置惧留孙了。 ‘水神所说的麻烦,大概就是如此吧。’ 白泽心底暗叹,已开始顺着这个方向思索对策,想着等会给出点建设性的意见。 这也是他这个人教坐骑智力担当的责任。 白泽后方,杨戬提着那昏死过去的惧留孙,缓缓前飞。 杨戬看似面无表情,眼底却略带思索。 他是如何暴露的? 明明近来钻研化形术已经颇有成就。 杨戬自是明白今日之事种种难处,躲在暗中看了半天,担心阐教与天庭会打起来。 他对阐教并无太多认可,修行大部分时日都在玉泉山,但师父给了自己阐教的跟脚,杨戬自然也有维护阐教的立场。 可…… 看着李长寿独自一人面对数百阐教仙,念及此间种种,杨戬心底竟生出了一份愤慨。 这位曾经一巴掌将他拍在云上抠都抠不出来的天庭权神,杨戬也不知为何,心底只剩崇敬。 自己虽曾被这位喜欢扮老的师叔安排的明明白白、透透彻彻,完全翻不出任何风浪,导致道心差点走火入魔。 但能去直面西方圣; 能在今日硬怼广成子; 能为了天庭建立权柄,为实现保护弱者的合理秩序而奔波操劳,甚至今天直接表达了,天庭兴盛、自身归隐这般高洁志向…… 杨戬不由在心底反思,自己此前为了救母亲,是不是太任性了点。 大概。 ‘有机会了,跟长庚师叔道个歉吧。’ 长庚师叔直接以神权下令,命他将惧留孙带回天庭,与他当年‘听调不听宣’的话并不违背,这就是天庭的调令。 杨戬正如此想着,中天门已是到了。 白泽突然停住身形,杨戬也立刻跟着停下。 白泽背上,李长寿抬手收回了穿心锁,换了条仙绳将惧留孙再次困缚起来。 “杨戬?” “末将在!” 李长寿道:“且将惧留孙带去凌霄殿,求见玉帝陛下,言说惧留孙乃算计此事之元凶,但需细细审问,问明前因、前事,各类细节,如此才可昭告三界。” “是!”杨戬定声回答,随之又皱眉问,“星君要去何处?” “寻一僻静之所在,”李长寿叹道,“去思考后续之事该如何处置,稍后再过去。” 当下,李长寿摆摆手,将身周漂浮的几只铜镜推到了杨戬身周,骑乘白泽晃晃悠悠进了中天门。 一名名天将天兵单膝落地,低头无声表达自身敬意。 杨戬提着那惧留孙向前,这些天兵天将立刻起身,凶巴巴地瞪着惧留孙,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一般。 暂不提杨戬带着惧留孙,在众天兵天将的拥簇下,风风火火赶往凌霄宝殿。 且说李长寿与白泽迅速回返太白宫。 入了太白殿,李长寿翻身下羊,叮嘱白泽化作人形,去了角落等候。 不过片刻,玉帝化身荃峒匆匆而来,李长寿立刻开启重重大阵,看荃峒喜上眉梢、目中满是欢喜,一盆冬天过夜的嫦娥洗脚水就泼了下去。 “陛下,这次事情大条了。” 荃峒怔了下,一旁白泽露出了然的微笑。 水神大人的难处,他当坐骑和头号谋臣的,自然都知道。 白泽在旁做了个道揖行礼,荃峒点了下头做回应,忙问:“长庚,此事……不是咱们搞大的吗?” “已经失控了。” 李长寿叹了口气,目中带着几分忧虑,嗓音都比平日快了几分: “广成子师兄太急躁,完全稳不住! 现在不只搞得我们很被动,他自己接下来也很被动了。” 白泽:? 荃峒:??? 荃峒道:“广成子当时站出来,虽然是给天庭施加了压力,但在他阐教大师兄的立场上来看,这事必须做。 如果他拦都不拦,就让你将人给带回来了,他这个大师兄便威信全无了。” “陛下您可能不知具体,”李长寿正色道,刚要开口,又抬手比划了下。 荃峒会意,立刻引动天道之力将此地包裹,隔绝除却天道之外一切的查看可能。 李长寿甚至来回踱步,以表达自己此时相当烦躁。 他走了一阵、整理好思绪,散去空明道心,才将问题严重之处讲出来: “阐教内部表面一团和气,其实是分派系的! 广成子师兄是阐教十二金仙仙首,玉虚宫中击金钟的弟子,但他并非是二师叔的大弟子,二师叔的大弟子是南极仙翁,极少露面,完全不参与天地间大事。 根据太乙师兄透露给我的消息,阐教内部最起码分为三派,一派中立,一派听命于广成子,一派听命于阐教副教主燃灯。 广成子是名义上的大师兄,地位与多宝道人持平,于道门中略逊于我家玄都师兄。 而燃灯,是老一辈大能,与二师叔交好; 他人脉广阔、屁股还不正,偏向于西方教,十二金仙偏偏还要称呼他为老师。 这两派之间一直在争,燃灯有意让阐教与截教对立,广成子对此事不支持也不表态,里面到底有几层意思,咱们很难看清。 这次惧留孙如此行事,背后必然是有燃灯的影子在,这种算计套路,是燃灯、弥勒的常用手法。 我最开始推测就是燃灯!” 荃峒纳闷道:“那,惧留孙已经抓回来了,稍后盘问只要问出是燃灯指示,这又怎么了?” 白泽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燃灯虽人品不怎么样,但确实是圣人亲封的阐教副教主。 捉拿惧留孙,可以看做是惧留孙被劫运所控,做下了糊涂事; 可若是抓燃灯,这事就彻底闹大了。 水神,可是这般失控的?” “不是。” 不! 白泽眨眨眼,突然感觉自己……小尴尬了。 “抓燃灯早就在我算计内,惧留孙不开口我也有法子抓回来,”李长寿摇摇头,“问题出在了广成子身上。 这位师兄当真太急躁了! 他当时让我且慢,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立刻会意,知晓他是要做一做大师兄的样子。 但他戏太过! 完全忽略了此事的缓和空间本来就很浅,浅到只能放下一条鱼虾!他完全忽略了天庭、截教众仙神的情绪! 我抓惧留孙,惧留孙不是他的人,他一两句场面话揭过去就算了,稍后等我带人去抓燃灯,他再表现的如此愤怒,以跟我之间的决裂,转化阐教与天庭的矛盾。 然后我们两个再找机会相逢一笑泯恩仇,既是一段佳话,又能将阐教名誉受损降到最低。 可他刚刚,已经拿出了道门不战之约,还非要拿这个道门之不战之约! 我再去抓燃灯,他能再多说什么? 明面上跟燃灯划分清楚?那他这个阐教大师兄也做到头了! 迈出的第一步,步子就这么大,把自己能缓和的区域完全封锁了,他还能如何向前进? 他刚才的威胁,就必须当真了。 堂堂一个大师兄,三教圣人老爷之下排前三的人物,怎么一点都不稳健!” 白泽与荃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某坐骑默默的在心底打了自己元神一巴掌。 荃峒沉声问:“为何当时不传声对他言说?” 李长寿叹道:“此事必须光明正大地处置,不能有任何徇私之处,不然就是画蛇添足、必遭反噬。 更何况,截教众师兄师姐在旁。 多宝师兄虽没来,可谁能确定,他那种能探听旁人传声、神念交流的法宝,有没有在场。” 言说中,李长寿苦笑了声: “这事怪我,我打伤惧留孙后,就该直接盘问他背后是否有指使之人,一同带回天庭。 现在,接下来不去抓燃灯,之前种种努力付之东流矣,事情也只能虎头蛇尾的解决,天庭能保持如今威严不失就算好事,更别提增威严。 但,只要去抓燃灯,广成子师兄就被他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必须表态维护阐教威严。 阐截决裂就在今日。 天庭与三教之间,必会出现偏倚,阐教光明正大开始联络西方教。 天道大势已成,三教分做左右阵营,双方实力接近均衡,厮杀必然无比惨烈……” 白泽低声问:“这莫非,是西方教的算计?” “概率很小,”李长寿摇摇头,“广成子非普通大能,他深藏不漏、颇有城府,是他太过于想要表现大师兄的风采。 归根结底,还是因阐教内部派系之争。 估计此时,这位师兄还未反应过来,正在怡然自得,觉得此事已可收场。” 荃峒问:“若是不让惧留孙说出燃灯,将矛头指向西方,如何?” “圣人亲传弟子暗通西方教?阐教那才是真的闹了笑话。 惧留孙几条命都不够二师叔斩的,惧留孙八成,还真会搬出燃灯让咱们知难而退。” 于是,太白大殿中,来回踱步之人从一个,增加到了三个。 三人左思右想,合计着对策,以及后续影响。 李长寿此刻才深切体会到,想掌控大势是何等艰难,还要都在‘阳谋’之下,不去做半点暗中传声的小动作。 越想越觉得…… 天道好口怕。 道祖好口怕。 而那位坐在三清小院中,自始至终注视着这一切的二师叔,也好口怕。 三人中,荃峒最先出局,放弃思考,坐在侧旁静静等着。 白泽此刻也总算有了一点上古妖帅、妖庭第一谋臣的样子,给出的几个建议,让李长寿颇有思路开拓之感。 突然间…… “长庚,先打断你一下,”荃峒沉吟几声,“你此前在玉虚宫前、当着铜镜所说,待封神大劫就要功成身退,可是当真?”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笑意,点头道:“自是当真。” “你这!不行,吾不准此事!” “陛下!”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拿出了准备两百多年的说辞,正色道: “封神大劫过后,天庭正神将会暴增。 小神是主持大劫之人,是代天道封他们之人,而后续,这些正神与小神关系必然十分密切。 若小神留在天庭,陛下如何立威? 不过陛下放心,小神到时会慢慢淡出天庭,而且也不会离天庭太远,陛下想召见,随时就可召见。” 话语一顿,李长寿笑道:“陛下您要明白一个道理,创业与守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小神擅长的并非守业。” 荃峒面露迟疑,闭目长叹不语。 侧旁白泽目中闪烁着亮光,看李长寿的表情,像极了看世上最珍贵、最美味的菜肴。 上山不易; 下山,更难矣。 …… 惧留孙被杨戬带入天庭的半日后; 玉虚峰后山,那飞瀑阁楼中,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黄龙真人各自端坐,其余众阐教仙都已各回洞府。 黄龙真人道:“这场闹剧,终于算是过去了。” “贫道曾出手为惧留孙师弟遮掩过后事,”赤精子低声道,“当时也不知如何想的,就是觉得此事万一被发现,受损的是咱们阐教名声。 却是不曾想到,天庭对此事如此重视,甚至长庚师弟都不得不去请示大师伯。 大师兄,稍后贫道是否要去天庭一趟,言说灭杀那几名散修之事?” “不必,”广成子摆摆手,“长庚比你我都要聪明,发现异常自会做出决断。 此前贫道只是给了长庚一个眼神,他就立刻会意,无论贫道如何施压,他都坚决不让。 如此,也算保全了咱们阐教声名。 惧留孙师弟会做出这般事,贫道难辞其咎,稍后也会去找老师请罪。” “请罪?”太乙真人嘴角一撇,“请功吧师兄你是。” 广成子皱眉道:“太乙师弟何出此言?” “没事,我就随便说句,”太乙真人端起侧旁茶水抿了一口,“有一说一,师兄你这次情绪过了。 其实不该提三教不战之约。” “不对……” 玉鼎真人突然开口,双目睁开,看向广成子,沉声问:“大师兄,可是有其他算计?” 广成子皱眉道:“为兄能有哪般算计?不过是为了咱们阐教声名。” 玉鼎叹道:“那大师兄没有其他算计,此前大师兄对长庚的施压,怕是要出问题。” 哪个团队都不可避免有一到两个憨憨。 比如,此时太乙真人、广成子、赤精子都陷入了思索。 黄龙发扬不懂就问的龙族传统特质,纳闷地问:“可是长庚师弟会有情绪?从而偏袒截教?” 太乙真人:“师兄,此时的氛围不合适开玩笑。” “贫道怎么会拿这般大事开玩笑?玉鼎师弟,到底怎么了?” 玉鼎缓缓吐了口气,言简意赅地反问半声: “如果惧留孙口中,说出背后有人指使,天庭无法平息众怒,必将发兵前来要人,我们如何做?” 赤精子面露惊色,广成子面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太乙真人也是面露恍然。 黄龙真人此刻也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低声道:“长庚处理不好此事吗?” “众怒难平,”广成子吐出这四个大字。 太乙真人冷笑声:“长庚是咱们阐教弟子?处处要为咱们考虑?” 黄龙不由开始急切了些。 能指使惧留孙之人,且惧留孙会讲出的那人,必是灯灯、灯灯灯灯…… 赤精子沉声道:“惧留孙师弟该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如何会将此事继续闹大?” “他骨头很硬?”太乙真人叹道,“很硬就不会随风飘啊飘,左右摇啊摇。” 似乎是为了印证太乙的话语,他话音刚落! 轰隆隆! 玉虚宫上空突然雷霆大作,在此地讨论的五位阐教高手豁然起身。 天道之力迅速变得浓郁了起来,数十条金龙嘶吼,一朵黑云带着浩瀚天威冲来,其上有着天帝座驾、有着数名天庭大臣,更有数十万天兵! 玉帝亲临! 第六百一十一章 玉帝天威镇昆仑! 玉帝亲来…… 不亲来能行吗? 广成子把路都快封完了,这种关键时刻不让天庭小老板登场,难道还要发展到惊动天道大老板吗? 李长寿嘴角一撇,默默地多吐槽了几句,而后开启空明道心,双目之中划过几分冷漠,又随之露出温和笑意。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疾风,思考着今日的大局,李长寿坐在白泽背上,跟在九龙车辇旁,甚至还有几分悠闲,全无紧张感。 玉帝已是不得不来。 根据他和白泽的推算,也唯有这一个办法,能让阐教和截教撕破脸皮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仙识捕捉到,截教众仙在峨眉山方向,朝玉虚宫赶来。 他们此前并未远离,赵公明袖中就有李长寿的纸道人; 在玉帝风风火火赶去玉虚宫时,他们继续过来做个见证,多少混点参与感。 若今日真的要闹到三教再次起争端,那总要有截教仙人在场,不然截教仙后续将会无比被动。 本来,李长寿还想用个拖字诀,看能不能找到化解这次道门危机的契机,却不曾想…… 不到半天! 这惧留孙,不到半天就怂了! 李长寿还在跟白泽商量后续,刚找到了点思路,正要赶去凌霄宝殿! 这位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惧留孙,仅仅只是在凌霄宝殿,被木公几个金仙审了一阵,玉帝陛下还没施加哪怕多一丢丢的压力…… 惧留孙,全招了。 木公他们很可怕吗? 惧留孙若非被束缚且被打成重伤,一个照面就能让木公走上‘既定的路’! 就…… 就离谱! 特离谱。 惧留孙交代道,他只是听命而行,听的还是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的命。 但惧留孙也算聪明,没有说什么天地大事,那样让阐教再无回退余地。 惧留孙只是说: 【副教主对于主劫之人太白金星,与截教仙子云霄走的太近,怕是在大劫时,阐教要被太白金星处处针对。 随后,副教主便告诉了他这般计策,让他找些散修、暗中去胁迫月宫嫦娥,设计圈套算计太白金星的心腹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 卞庄只要出事,事情被指向截教,必会让太白金星与云霄之间感情生隙……】 把燃灯卖了个明明白白。 李长寿心底苦笑。 虽然这般说法流传出去,必会让云霄那颗其实很敏感的温柔道心受损,觉得是她拖累了自己; 但总体影响,好过惧留孙说出什么‘阐教副教主就想让三教尽快打起来’这般话语。 那才是王炸。 如果李长寿不是知道,这惧留孙在原本的封神路数中会成为后面的惧留孙佛,跟燃灯道人一个路子的……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惧留孙现在,是广成子故意派来整燃灯的! 对惧留孙火线交代、毫无骨气这事,李长寿越想越气,空明道心都差点镇不住。 这惧留孙等闲多坚持个半天,他跟白泽这边已经找到了思路,说不定还能让这家伙减轻点罪责! 真就直接白给! 罢鸟,此时说这些也已没用。 这里面说不定有多少算计,而自己,只需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是了。 阐教这潭水,比自己此前想象的还要浑不少。 李长寿心底如此计较,前方已见昆仑山的影踪。 那昆仑山宛若远古时祖龙的脊梁,由平缓地势徒然而起,在大地之上匍匐、蜿蜒,灵脉密布、灵气充沛,大道之影随处可见。 不多时,九龙辇飞抵玉虚宫前,并未直接闯入玉虚宫范围。 自玉虚宫向外张望,能见那黑云滚滚、苍龙呼啸,这让不少仙人变了面色。 数十万大军站在黑云之上,共分上中下三层、左右九阵,天道之力浓郁到了某种极致! 周遭仙光散去,九条苍龙趴伏在云山之上,玉帝一袭白衣、保持青年面容,自车架之中缓缓站起身。 只是简单背负双手,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玉帝身周生出一朵朵金云,其上缠绕七彩霞光,身影似已到了玉虚宫正上方,却留了三里间隔。 此时,玉虚宫中方飞出道道身影,绝大多数都是面露狐疑之色,小部分面容颇为冷峻。 广成子带尚未回返各自洞府的五六名十二金仙向前,在云中齐齐做道揖。 广成子朗声道: “玉虚宫弟子,拜见昊天师叔! 师叔大驾来临,着实是稀客,还请入殿内歇息。” 稀客? 玉帝面露不悦,站在车架中冷哼了声,让阐教众仙人心底十分没底。 玉帝道:“殿内就不必了,吾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捉拿天庭要犯,那燃灯道人何在?” 广成子保持着淡淡微笑,言道: “师叔,燃灯道人乃我阐教副教主,更是老师上古时亲点,平日里也不负责主持教务。 师叔说他是天庭要犯,不知他犯了何事?” 车架旁,一直忍着没向前的李长寿,见此状也是若有所思。 果然,哪怕平日里斗得再厉害,在这般时刻,广成子也不得不维护燃灯。 但,真的这么简单吗? 李长寿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坐在白泽背上并不向前,也不出声。 剧本都给陛下写好了,没有台词,只有一些‘规范’。 这次威压昆仑山的是玉帝,与三教并没任何直接关系。 此刻,玉帝也是相当豪横。 听闻广成子之言,玉帝只是淡然道:“吾可需对你报备此事?” “不敢,”广成子正色道,“弟子无意干涉天庭行事,但燃灯副教主乃我阐教唯一副教主,更是老师上古时亲点…… 师叔,可是那惧留孙胡言乱语了什么?” “好,既然这般!” 玉帝大袖一挥,直接将一颗留影球,甩在了广成子身前的云路上。 “那就都过来看看! 这,就是你们阐教的副教主。” 广成子眉头紧皱,抬手将留影球摄入掌心,不待他招呼,数十仙人拥簇而来。 本有些犹豫的广成子,此时也只能将留影球打开,放出其内的画面;阐教众仙一看,表情精彩纷呈。 留影球所记的,就是刚发生不久的,惧留孙受审的画面。 这身形安胖、其貌不扬的老道坐在蒲团上,并未下跪或者被吊起来,周遭有六根凌霄殿的玉柱散发光亮,将惧留孙元神、道躯完全镇压。 就在惧留孙正前方,有着数道身影,都是表面慈眉善目的形象。 就听木公问道:‘惧留孙道友,还不想开口吗?这般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这口吻也是客气。 种种细节表明,惧留孙在天庭并未遇到太多麻烦,虽周遭看守的天兵天将凶神恶煞,但惧留孙身上都是此前被穿心锁打的旧伤。 正当玉虚宫仙人纳闷,玉帝陛下此次为何要因此亲来时,画面中的惧留孙长长一叹…… ‘是我阐教的副教主让贫道这般做的。’ 画面戛然而止。 阐教众仙先是各自皱眉,尝试分析此事的影响,紧接着像是被激怒了般,一石激起千层浪! “燃灯副教主呢?副教主何在!” “这惧留孙答的还真是潇洒!他就不想想!唉!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惧留孙本就有错在先,现在又牵扯出来了燃灯老师……难不成,燃灯老师也要被抓去天庭审问?” 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在人群后对视一眼,前者撇嘴、后者摇头,这两师兄弟却是并未开口,只是在那站着充个人数。 他们阐教的弱点,差不多可以总结为四个字——【太好面皮】。 便是平日里,暗中对燃灯指桑骂槐、指指点点,甚至恨不得一口仙气把那盏灵柩灯吹灭,此时依然要站出来,试图维护阐教的名望。 仔细想想,燃灯副教主这位远古大能,啥事做不出来? 算计天庭小将,那都是基操,根本不用大惊小怪。 “咳!咳咳!” 李长寿站在车辇前清了清嗓子,将道道目光汇聚到自己身上。 这才对玉帝拱拱手,温声道:“今日玉帝陛下亲来,便是知此事十分麻烦,性质无比恶劣,会对阐教总体产生一定冲击。 各位师兄师姐,陛下都已来了,惧留孙亲口交代之事,难不成天庭还会故意诬陷阐教? 师弟我对阐、截二教,一直无比敬重。 我承认,我确实是与燃灯有旧怨,但此事乃是公事,我并未掺杂私情。 而玉帝陛下对道门,也一直是礼遇有加。 那燃灯副教主何在? 且不说今日是不是来拿他的,玉帝陛下尊驾在此,他为何还不前来拜见?” 阐教众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很机智地看向了广成子。 慈航道人轻声问:“大师兄,此事该如何处置?” 广成子皱眉凝思,看着手中留影球,又抬头看向李长寿,似有些欲言又止。 这位阐教大师兄,似乎也有些为难; 而李长寿心底,已经给广成子接下来的行为,做了个简单的选择题。 假若,广成子此时说出类似于【还请容我请示老师】的话语,就证明广成子那‘城府极深’的评价有些不实。 广成子如果说一句【燃灯道人乃我阐教副教主】,就证明广成子是在借势算计,要搞燃灯。 而只要广成子说出【天庭莫非就如此轻易断定,此事与燃灯副教主有关】,那就证明…… 广成子站的层数,比自己所想要高的高。 黄龙真人在旁提醒道:“大师兄,您说句话啊。” 广成子叹了声,又对着玉帝做了个道揖,目中满是无奈、面容略带萧瑟,似是在短时间内做出了某个艰难的决定,向前走出两步,缓声道: “师叔,长庚。 贫道知此事,天庭上下无比愤怒,但燃灯是我阐教副教主,若是我等不护着这燃灯,那阐教怕是要背负不讲情义的骂名,无法在天地立足。 还请师叔包涵,也请长庚勿怪。 敢问!” 广成子嗓音一提,身有乾坤正气、口中定声道:“天庭莫非只凭惧留孙一面之词,就要定我阐教副教主的罪过? 这也未免太不将我阐教看在眼里!” “广成子,”玉帝目中似有剑光涌动,“你的意思,是吾亲来,尚不能带走你们阐教副教主,请他回去配合审问?” 广成子攥着的拳松开,轻轻呼了口气,直视玉帝车辇。。 “此事还请天庭详尽查明,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 “好!好胆!” 玉帝身形豁然冲天而起,站在高空之中,引来无数紫色天雷,身上白衣轻轻震颤,自前摆下端迅速染成金色。 不过转眼间,玉帝身着天帝大金袍,头戴金色旒冠,身周被一条条祖龙虚影环绕。 霎时间! 方圆万里电闪雷鸣,天地间满是至尊帝皇气息,天道显化出无数凶兽虚影,那群天兵天将的银甲被染成了金黄! 玉帝双目斜斜向下看了眼广成子,此时却已不再对广成子多说,而是直视三友小院。 他缓声开口,嗓音直穿天地,身周神光闪烁。 没有任何法术加持,也没有半点神通环绕,此刻玉帝的身形竟显得如此伟岸,屹立于天地之间,而天地尊其号令! “元始师兄,吾亲自前来,便是不想让阐教难做。 师兄的面皮,吾给了。 吾天庭的威严,何在?” “唉……” 一声轻叹自三友小院处传来,一股云雾升腾而起,其上有位中年道者负手而立。 元始天尊! 阐教众炼气士齐齐转身,对着圣人之影跪伏,广成子等一干大弟子都不例外。 李长寿见状,略微犹豫,却是低头做道揖,此刻神位在身、不能轻易下拜。 众天兵天将面对圣人之威,出于本能要跪伏叩拜,但身上渲染的金光,却仿佛又在告诉他们,不必跪、不可跪,他们此刻代表天庭,代表天道之尊。 赵公明他们就比较倒霉了。 全速从峨眉山赶来,话都没能说上半句,刚到地方就碰到了玉帝显威、圣人现身,只能按截教规矩,老老实实在云上跪下行礼,拜见师伯。 没法子,谁让通天教主辈分最小,要听两个哥哥的话。——一般情况下。 元始天尊目光环视各处,对李长庚露出少许温和的笑意,随后远远注视着玉帝,叹道: “师弟费心,贫道也在纠结此事,未及时与师弟见面。 此事,事关贫道这阐教的副教主,也事关贫道错信的徒儿,贫道于心不忍。 但天庭大兴,乃天道运转、生灵延续之必须,贫道自不会为天庭兴盛增加阻力。 燃灯。” 三友小院中,那名枯瘦老道驾云而出,站在云上对元始天尊做了个道揖,一言不发,转身飞往九龙车辇。 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几名金仙境的天将向前,引动天道之力,待燃灯飞近,将燃灯包围。 他们并未采取半点强制手段,燃灯自封元神,静静盘坐,十分配合。 若不配合,那就是忤逆圣人法旨了。 玉帝面容稍缓,身周金光收回体内,祖龙之影消失不见,再次恢复一身白衣之相。 这位名义上的三界至尊露出淡淡笑意,笑道:“天庭将领之事,吵扰到了师兄清修,此事也是天庭监管失度。 长庚爱卿?” 李长寿立刻向前,低头道:“小神在。” 玉帝笑道:“稍后燃灯与惧留孙的处置,务必秉公、按理,也务必考虑阐教于稳定天地的贡献,考虑元始师兄面皮。 既要给天庭上下一个交代,也要让阐教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李长寿苦笑了声,面色颇有些为难,但还是低头领命。 自己写的剧本,也就只能凑合咽下去了。 “小神遵命。” 玉帝缓缓点头,对元始天尊拱拱手,转身走向九龙车辇。 元始天尊含笑点头,身影随风消散,只留下一缕缕玄妙道韵在天地间流转。 此时,李长寿又看向了广成子,恰好广成子也一同看向了李长寿。 只是一瞬,两人目光对碰,彼此仿佛多年老友,各自泛起了默契之感。 到此时,李长寿已是完全确信,广成子在他抓惧留孙时,是故意将所有路都封死,故意拿出道门不战之约说事。 为的,就是毁掉不战之约,让天庭与截教的关系落下口实,而后阐教与西方教光明正大联手。 李长寿此前考虑各方面问题时,其实也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阐教的诉求。 阐教压力确实很大,拼实力拼不过截教,自己这个主劫者,又跟截教大弟子结成道侣,在截教中交友颇多。 但他在此前回返天庭的路上已想明白了这点,在太白宫与荃峒、白泽商量这事时,故意来回踱步,表现出自身的急躁感。 那不过是表达给天道看,传递一些错误信息,最好是让道祖觉得他这个‘后稳’不过如此。 今日破局的关键,李长寿早就想明白了,是玉帝。 木公审惧留孙之时,他不过是暗中引导白泽,借白泽之口给出这般建议。 玉帝亲来,绕过广成子,不给广成子拿不战之约说事的机会,直接与圣人交涉,从而让广成子的算计宣告破产。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只是,李长寿心底一直有个疑惑,无法得到解答。 此事到底是燃灯先算计,广成子发现之后,顺势推舟、等自己找上门来; 还是本就是广成子对燃灯,甚至直接对惧留孙授意。 若是后者,这位阐教大师兄,当真也是个老银…… 两人目光注视了一阵,广成子轻叹了声,嘴角露出几分无奈笑意。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转身就要离开。 嗡—— 李长寿心神震颤,下意识闭上双眼,灵台有太清道韵盘踞,显露出了一幅画面。 一幅,李长寿离开太清观前,请求老师帮忙推算的画面。 【玉虚宫之后的飞瀑阁楼中,广成子拿着一把玉质剪刀,修剪着面前的枝丫,目中却流露着思索之意。 少顷,一抹虚影在他身后凝现,却是一名有些矮胖的老道。 惧留孙。 ‘天庭天河水军副统领卞庄,是长庚师弟的心腹,本身名声有恙,可做些文章。’ ‘是,大师兄。’】 正此时,黄龙道人与广成子的对话声,自后方飘来。 黄龙问:“大师兄,咱们该如何做?这副教主当真有些……玉帝亲自来拿人,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莫要乱说。” 广成子微微皱眉,低声道:“燃灯副教主也不过是被劫运祸心,各位师弟师妹,你们回殿中商议如何搭救燃灯副教主与惧留孙师弟。 贫道去拜见老师。” 众阐教门人弟子低声答应,目中看广成子多是尊敬。 李长寿:…… 果然,三教大师兄就没一个简单人物,这一手无间道玩的漂亮。 不过自己心底就是这般不痛快呢?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广成子,故作恍然大悟状,转身看着那即将冲天而起的九龙车辇,匆忙喊道: “陛下!小神突发奇想! 可否在阐截两教各请三位圣人弟子,在天庭审案时,在旁全程观摩,以此表示天庭问罪公开透明、至公无私!” “准!” 玉帝的轻笑声自车辇中传来,“爱卿拿主意就是,需吾出面就说一声。” 怼圣人,那也是相当有趣。 第六百一十二章 凌霄开堂,正审燃灯! 回天庭的路上,李长寿仔细想了想。 他还是不爽广成子。 这次的整个事件,完全是广成子的一波操作,目的最少有六七层。 若将广成子的目的分为三个阶段,最高目标是顺理成章毁了道门不战之约,从而让阐教在这次大劫中占据一定程度的主动; 居中的目标,应该是给天庭与截教提个醒,以此事为引,在他这个太白金星做出对阐教不公平的判断时,给出适当反击。 最浅层的目标,就是利用天庭,趁机搞一搞燃灯的派系,让燃灯在即将到来的封神大劫中,不会太蹦跶、从而影响到他广成子出手布局。 阐教大师兄,洪荒老算计了。 这其实应该也是元始天尊师叔的态度。 这位二师叔为何如此信任广成子,李长寿这次也算是找到答案了。 单纯就是因为好用。 不过,李长寿并不打算如此放过广成子。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攻破惧留孙的心理防线,将此事完全透明化,那样广成子将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三教大师兄死是不可能死的,便是原本的封神大劫,自家师兄大法师、多宝道人、广成子都未曾伤到元气。 能坐到大师兄这个位置,背后自有圣人老爷的力挺,不容有失。 当然,人教弟子少,老师的关爱也就比较富裕。 此次广成子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在于个人感情方面。 这会成为自己和云霄之间的一根刺,稍后自己还要想办法安慰安慰小云。 自己如果采取同等反制……那就要先给广成子搞个道侣,这未免太不现实。 阐教风气比较严谨,跟他们人教全然不同。 所以李长寿选择了另一条报复路径——请阐截两教各三位大弟子,来天庭一同观摩审讯燃灯道人与惧留孙之事。 这次,是真的要想办法煎熬煎熬这位阐教大师兄了。 虽然此时有天道盯着,自己不能搞乱封神大节奏,但却可以试着将燃灯的位置,再向下撸一撸。 而且关键目标是搞来燃灯的乾坤尺,这对自己后续的一大计划太重要了。 不只是如此,燃灯手里那把弱·乾坤尺,还对李长寿千年规划《X的消失》颇为关键。 相对而言,杀不杀燃灯并不重要,将燃灯算死、让他别瞎蹦,最重要。 这一点,李长寿和广成子又达成了共识。 李长寿:…… 要么说,【老银光闪出智慧光亮的币】不能跟同类人成为朋友,只能成为坐骑或者手下。 咱还是喜欢跟公明老哥、黄龙真人这般淳朴仙人打交道啊。 “嗯?” 天庭兵马后方,赵公明挑了挑眉,莫名感觉自己像是被谁骂了一样。 赵公明身侧,自是金灵圣母、琼霄仙子,这是截教‘陪审仙人’。 说来截教一群人也挺郁闷,本以为这次挑选精兵强将,是为了在昆仑山干一架后方便跑路和后续捞人。 没想到,他们跑了两趟、磕了个头,除了见证了太白金星秒擒惧留孙,见证了天庭玉帝师叔【装杯成功】,完全没其他作用。 还好,后续去搞燃灯这个截教死对头,他们也能选****;到时候帮忙砍条胳膊卸条腿,何等爽快! 一家欢喜一家忧,在截教三高手后方不远处的云上,广成子、玉鼎真人、黄龙真人静静而立。 广成子此刻正皱眉思索,思索片刻前李长寿邀请他来天庭时,说的那两句话。 第一句是: ‘广成子师兄是阐教大师兄,今日天庭要审问的是阐教副教主和圣人亲传,若广成子师兄不来,此事不就少了几分意义?’ 第二句则是李长寿转身驾云,赶去九龙车辇旁跟随,飞了十多丈又扭头道了句: ‘师兄不好奇,我在太清观中老师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由不得广成子不多想。 莫非,长庚已知晓了前因后果? 而今天机混淆、贫道又在老师身侧,大师伯虽是最强的圣人,但当年并未能突破天地桎梏,依然是被迫接纳了鸿蒙紫气,也就无法跨越天道的规则才对。 为何,能推算到这么多? 也不对,长庚师弟颇为聪慧,很有可能是猜到了什么,诈一诈自己。 广成子心底暗叹,人教多了这般一位能搅动三界风云的师弟,对阐教而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自己问心无愧,只求对得起老师、对得起阐教就是。 “大师兄?大师兄?” 玉鼎真人袖口,化作了三寸多高、一身浅红风骚长袍的太乙真人,正传声呼喊。 广成子皱眉看来,奇道:“师弟你怎么也跟来了?” 太乙真人啧啧一笑,瞧了眼前方大队天兵,传声笑道:“自是想去凑个热闹,吊唁下某位副教主唇辩凌霄殿的风采。” “长庚师弟不是说,让你莫去掺和此事?” 广成子叹道:“你这张嘴若是冒出点什么话,让事情不可收拾……” “不会吧,不会吧,”太乙真人讪笑了声,“不会真有人以为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吧?” “大师兄放心,”玉鼎真人含笑拿出了一只法宝。 只见此宝,整体呈项圈状,由北海孽龙龙筋炼制而成,其核心为一颗串联在龙筋上的宝珠,看似只有龙眼大小,却可随意调节; 此宝并没有什么响亮的名头,可称之为‘闭话’法器,其上道韵专破太乙真人道行,可在瞬间套住太乙真人之嘴,截断其神通。 兜率良品,太白亲赠。 本法器全程由天庭散仙灵珠子监制。 太乙真人见到这法宝额头就挂满了黑线,广成子与黄龙真人同时松了口气。 广成子看了眼前方各处,传声道:“既然想去,就大大方方站出来,莫要做这般畏畏缩缩之事。 今日咱们阐教声名已是受损,莫要再让人看了笑话。” “得,”太乙真人身形飞出,化作常人大小,淡定地负手而立。 黄龙笑道:“天庭只要三个名额,不如贫道名额让给太乙师弟,贫道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怪尴尬。” “哎,去就是了,”太乙真人笑道,“长庚还真能赶咱们不成?” 广成子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欣慰。 玉鼎真人有些欲言又止,但暗中被太乙真人拉了下道袍衣袖,也只能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前方云上,三位截教仙同时陷入沉思。 金灵圣母传声道:“他们怎么多了一人?这不是耍赖吗?” “哎,”赵公明温声道,“不要拘泥于这些小节,而且来的都是咱们相熟之人,除了太乙说话难听,玉鼎与黄龙师兄都挺不错的嘛。” 金灵圣母皱眉道:“若稍后起了争执怎么办? 如果斗法,他们四个全上我也能应付,但在天庭中必然是打不起来,也不能让长庚明着偏袒咱们。 咱们三张嘴怎么说得过他们四张嘴?” 赵公明沉吟几声:“这……” 忽听侧旁传来仙力波动,金灵圣母与赵公明扭头看去,却见身着淡黄长裙的琼霄已是捏碎了手中的玉符,对着即将消散的仙力道了句: “姐姐!你快来天庭一趟吧!我听到消息,有人稍后要在凌霄殿暗算姐夫!” 言罢,琼霄拍拍小手,眉角轻轻挑起。 《搞定》。 侧旁某对隐婚夫妻嘴角同步抽搐。 金灵圣母哭笑不得地问:“凌霄殿中?暗算包括圣人老爷在内天道序列前十的天庭大臣?” 赵公明也道:“你找理由都不能找好点,这谁能信? 二妹从刚有灵智就是冰慧聪明,为兄还是一阵风,推着你们三朵小云中之灵在天空飘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参悟天地本源大道。 这能上你的当?” 琼霄翻了个白眼:“要我对你说,金灵师姐被人堵了,西方教调集三百高手围杀金灵师姐,你啥反应?” 赵公明不假思索地道了句:“那还能说啥反应?喊一声老师救命,提着为兄的定海神珠就冲过去了!” “不一样吗?” 赵公明顿时面露恍然,侧旁金灵圣母却是脸颊绯红,目光看向侧旁,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语。 琼霄眼珠一转,顿时抓到了一点小弱点。 …… 玉帝与圣人对峙,天威镇压玉虚宫,迫使阐教交出背后主谋‘副教主燃灯道人’,此事已足矣平息天庭与截教仙的火气。 毕竟燃灯辈分和资历摆在那,且圣人都已出山,玉帝也刷了一波天庭威仪。 此时围观这件天地大事的无数生灵,大半都已明白,接下来只需要公开透明的审一审此事,将燃灯与惧留孙定个罪过,此事就算揭过了。 天庭损失的,是一名嫦娥仙子的亲人,得到的,是压过了圣人大教的声名与威望。 这其实已经算是天庭发展之路上,十分重要的一块垫脚石。 但,在截教、阐教七位仙人要进天门时,李长寿还是站出来,将七位师兄师姐小姨子拦了下来。 九龙车辇回了天庭,各路天兵迅速且规整地回返各自兵营。 几名天将正在遮掩那三把神剑,给广成子七仙放行。 趁着这个机会,李长寿的太白金星纸道人驾云回返,面色凝重地请他们七人向前商议后面之事。 自是没在意为何阐教来了四人这般小事。 李长寿开启一层仙力结界,直截了当地问: “广成子师兄,阐教是要保惧留孙师兄,还是要保燃灯副教主? 此事审讯之后,必有一主、一次,罪责也会一轻一重。” 广成子沉吟几声,当真是被李长寿突然这般直接,搞的有些不适应。 他道:“还是请天庭秉公办理,顾念下我阐教声名。 惧留孙师弟是老师的亲传弟子,也得老师喜爱,这次被燃灯副教主驱使,其实也有不得已之处。 若让贫道私情来选,自是想让惧留孙师弟少受责罚。 但燃灯副教主乃是我阐教副教主,在教内也是唯一与老师同辈的远古大能,今日更是从老师的小院中飞出,似是被老师喊过去训了话。 此间,唉…… 贫道倒是真的拿不准了。” 李长寿:…… 果然,交流起来相当费劲,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又表达了两个都想尽力保住。 若是上辈子蓝星老家的某虚空第一的球队,有广成子一半‘踢球’的本领,李长寿上辈子临死前估计还能少一个遗憾。 太乙真人笑道:“大师兄,你何时也这么周全起来了?” 广成子瞪了眼太乙,后者默默地抬手抹了把嘴,下了一道随时可突破的禁制。 李长寿转身问赵公明:“截教方可有什么意见?” “搞燃灯!”金灵圣母骂道,“这燃灯就不是个好东西,惧留孙还算好,燃灯是主使者自然要担罪责!” 李长寿缓缓点头,对金灵圣母竖了个大拇指,他看了眼广成子,笑道: “既然师兄师姐的意见都表达了,广成子师兄是两个都可以,金灵师姐说要以盘问燃灯罪责为主,那师弟我就按此行事了。” 言罢,李长寿拱拱手,不给广成子开口的机会直接散掉了周遭结界,含笑飘走。 金灵圣母笑道:“长庚做事,还真是周全呢,竟然会提前问咱们一声。” 黄龙真人也是不由称赞:“是啊,若能与长庚共事,当真不用太费心,这什么都给安排好了,哈哈哈。” 太乙真人嘴角抽搐了几下,离着黄龙真人和金灵圣母远点。 不多时,敖乙与灵珠子匆匆而来,将道门七位圣人弟子接入天门,两侧自有天将天兵护持。 再临天庭,七位仙人都能直观感受到,天庭比起数百年前有明显的不同。 首先,是生灵更多了些。 原本那一望无际的云海,此时入目所及之处大多能见到一座座仙山、一片片楼阁寰宇。 这是按李长寿的要求,天庭七重天之下,成片区有序开发,依照仙神品阶,建造大批集体修舍、单间仙寓、独栋阁楼、带院小楼、大阵小殿。 这当然不会收灵石,而是按照神位品阶奖励下去的,算是天庭新星激励计划的一部分奖励。 其次,便是天庭中的天道之力,比之前更浓郁了数倍。 他们七名高手没有业障,多少也算天地间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但在此地,却感受到了天道明显的排斥之力。 似乎是要将他们推离一般。 灵珠子跟在太乙真人身旁,被太乙真人拍拍脑袋、揉揉道箍,各种嘘寒问暖。 也就在这个时刻,大阴阳师会放下他对阴阳大道矢志不渝的追求,享受着师徒之间的纯正爷俩情。 让灵珠子来天庭历练,而今塑造出了一个面容清秀、性格刚强的男子汉…… 太乙真人也就因这事,才不计较当年被李长寿忽悠,招惹了七情小怒之事。 七位仙人飞到半路,忽听前方擂鼓声大作,天庭各处出现道道流光,数千仙神赶往凌霄殿前,场面也是颇为壮观。 “咱们飞的快些,”赵公明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袖袍挥舞,一缕道韵带起了护送他们前往凌霄殿‘观礼’的天兵天将,朝凌霄殿风驰电掣而去。 待他们赶至,又见识了一番何为天庭效率。 一名名天兵鱼贯穿行,不过用了半个时辰,就在凌霄殿前搭起了一个座‘大会场’。 天庭的文臣武将两旁静立,玉帝陛下自凌霄殿殿门的宝座入座,侧旁还给王母娘娘留了空位。 殿前那些台阶上,每位天庭正神都得了一把玉质圈椅; 在凌霄殿门台阶前,三方长桌略微分离,其上铺着金色布匹,椅子也换成了金色‘太师椅’。 太阳星的光亮撒落,漫天星辰显露着淡淡的影踪,落下点点仙光。 旌旗飘舞,数万天兵左右列阵,战阵之上呈现龙、虎之相。 鼓声阵阵,左右两排竖鼓整齐排开,宛若大鹏展翅,数十名天将擂出的鼓声震耳欲聋。 这般大场面,自然少不了天庭久远的权臣,东木公。 只见木公身着一身暗红长袍,灰白长发也是颇为飘逸,走到那三方长桌最右侧,朗声道: “请各位道门圣人弟子向前入座!” 话音刚落,就有七名天将扛着圈椅飞来,左三右四排在三张长桌下首。 广成子、金灵圣母等仙淡定的向前入座,自不会因为这点场面就露怯。 木公正色道:“经太白星君提议,玉帝陛下准许,七位仙人代表道门前来一观今日天庭审讯阐教副教主燃灯、阐教弟子惧留孙之事。 若几位觉得,在审理《嫦娥诬陷天将》一案时,有不妥、不对、不应之处,还请先示意请示主审,再开口言说。” 七位阐教仙各自点头。 随后,木公又喊道:“请主审太白星君!” 话音落下,侧旁一束仙光打落,难得换上‘朝服’的李长寿先是对殿前玉帝行了个礼,而后缓步而来。 一身白底鎏金大宽袍,一头银白亮晶道箍发,手提兜率宫捡来的灰拂尘; 李长寿双目如电,每走一步,就有淡淡的威压荡漾开来。 莫说是天兵天将文臣小吏,便是赵公明、广成子这般大能,都感受到了李长寿已绝不容小觑的道境。 李长寿走到长桌后,与东木公互相做了个道揖,一同入座。 他又道:“今日之事,事关月宫嫦娥,也多亏太阴星君洞察过人,今日辅审,陛下特准,请广寒宫太阴星君!” 李长寿话音未落,一抹倩影已出现在凌霄殿前,身周乾坤道韵缓缓荡漾。 众仙尚未看清她的面容身形,一抹薄薄的烟雾飘散,她身形轻轻晃动,已是到了李长寿身侧长桌后。 广寒宫姮娥。 只可惜,姮娥此时将自身隐藏在浅白色云雾中,并未显露真身。 她对着玉帝做了个道揖,又对李长寿欠身行礼,一言不发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高冷。 李长寿笑了笑,板正面容,双目之中神光闪烁,手中惊堂木端起,又随之重重落下。 “带惧留孙、燃灯、卞庄,以及一干相关人等!” 侧旁脚步声响起,杨戬、金鹏各领一队天将,押着惧留孙与燃灯一同向前。 那燃灯面色如常,惧留孙面容灰暗。 李长寿目中杀意一晃而过,却是露出几分笑意。 “来人,先为仙盟盟主,搬个座。” 第六百一十三章 太白显杀机【大杯求票!】 搬个座……个座……座…… 燃灯看着自己面前这高不过三寸的板凳,自离了玉虚宫被带回天庭后,第一次微微皱眉。 再看看侧旁,灵珠子端着一只正常的蒲团放在惧留孙身后; 这老道枯瘦的面容顿时黑了几分。 “坐。” 正前方,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惧留孙大腿根哆嗦了下,下意识想入座,但又瞧了眼在稍前方的燃灯道人,低头不敢多有表示。 燃灯看向前方,与那老神仙模样的李长寿对视着。 李长寿此时毫无压迫感,左脸写着【走个】,右脸写着【流程】,让旁人完全看不明白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燃灯道人缓缓入坐,凭空盘坐在那只小板凳上,整理了下宽袍下摆。 他终于开口,缓声道:“贫道为阐教副教主,生于远古,伴灵灯而行,照三生、三死、三轮回之道。 天庭虽执掌三界,天规约束众生,先天生灵是否与后天生灵受同等约束? 贫道先有一问,先天生灵于天道成型前已生,不入五行、未列三界,天庭有何权审讯?” 这就开始辩上了。 燃灯这看似漏洞百出、很容易反驳的观点,实则满是陷阱。 若让侧旁黄龙真人来辩驳,定是要反问一句【天道至公无私,先天后天又有何异?】 这就犯了此时的忌讳。 有些话心底明白就是了,在时机未到时不能直接表达出来。 而今天地间,能左右风云变幻的大手子,大多还是先天生灵;道门众大能高手,除却人教之外,也多为先天生灵。 燃灯这句话,实则是转移今日的关注点,分散众仙神的注意力,将矛盾引到‘先天生灵与后天生灵争夺天地资源’这老话题上来。 顺便还能打击一波天庭威信,让先天生灵群体对天庭产生戒备甚至反感。 老诡辩了。 道道视线落在李长寿脸上,瞬间想明白此间关键的几位大佬,也想看李长寿如何反驳。 李长寿保持淡淡的微笑,虽然并不想跟着燃灯走,但燃灯这个问题,刚好能让他顺势宣扬一波天庭理念。 李长寿放下惊堂木,露出慈祥的笑意,称赞道: “你这个问题,问的就很有水平。” 燃灯眉头顿时紧皱,联想到前几次的被坑经历,此刻竟有些惴惴不安。 李长寿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左手一伸,侧旁立刻有个灵巧少女快步走来,送上一只大号的玉茶缸。 那少女自是玉兔,趁着这般机会,跟着主人过来端个茶、送个水,也算增加点天庭资历。 李长寿抿了口茶水,将茶缸放下,理顺了下气息,缓声道: “今天,是天庭第一次审理先天大能外加大教副教主这般,有较高影响力的生灵之罪行。 今日种种,定会产生深远的影响,也会成为天庭今后岁月,遇到这类案件的处置标杆。 故,今天的审理,我们必须要明确几个概念。 首先,是犯罪主体,这个犯罪主体,可以定义为两种,一种为生灵,一种为多生灵组成的组织。 先天生灵先天道而生,但自身是由什么构成的?元神、躯体,与后天生灵无异。 该生灵对天地做出的贡献,我们不能否认。 但,这是在审理最后、确定其罪过之后,考虑是否凭此免一些惩处,而不能干预整个审理的过程。 就好比,今日的燃灯副教主。” 李长寿话语一顿,笑道: “假定,今日判定燃灯副教主,蓄意破坏三教安稳,意图挑起三教大战,并为此胁迫嫦娥、杀害嫦娥家人,构陷天庭重要将领,影响极其恶劣,可谓罪大恶极,需直接问斩!” 这斩字,竟蕴森森杀气,让全场仙神都是一惊。 天庭要杀燃灯? 李长寿语调又稍缓: “但考虑到,阐教为圣人大教,圣人老爷乃是天道基石,阐教也为天地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 燃灯副教主虽个人没做出过多少好事,但身为阐教副教主这么多年,也算有一点点增益。 那就将本该魂飞魄散的惩处,化作打入轮回……大家明白了吗? 当然,我只是举个例子,不能直接凭空定罪。 可能大家有些晕乎,本神就为各位做个简单总结。 咳,嗯咳!” 环视四方,李长寿身周神威涌动,仿若有言出法随之能,就听他朗声道: “自今日起! 第一,天庭审理的是生灵之罪行,而非生灵之身份。 第二,审理过程中,不考虑生灵的身份,但惩处前考虑其前日功劳,其实天庭只要做到有功必奖,有何来谈以功抵过? 第三,天庭为道祖老爷立下,掌管三界之规则,实际上,天庭并不是要发展成,统治所有生灵的霸权,而是要让生灵遵循规则。 如今天地间的生灵主体,为仙、凡、灵、鬼、魔,以及代表天道的天道序列之神! 天庭会保证仙的逍遥修行、探寻大道真意,也会保护凡人免遭仙魔欺压、能平稳度过应有的一生; 更会鼓励灵开灵智,令鬼有所终! 我不敢说,天庭拥有绝对的正义,毕竟天道有缺、大道亏盈,天庭总体也是由生灵构成,不是冰冷冷的法宝,不可能完美不缺。 但在玉帝陛下的引导下,我们会不断向前进步、不断向前发展。 天庭会在变化中不断完善,天庭的体制也会不断改良,以在天地安稳与生灵诉求之间,寻找一个均衡。 今后,无论是遇到什么艰苦的岁月,或是天庭制度有一天变得有些滞后、有些臃肿,但只要变化还存在,生灵都可对天庭报以希望! 当然,我们不可能让所有生灵都对天庭满意,生灵私欲漫无边际,但我们要给最广大、最大多数的生灵,带去正义的荣光! 这一步,就从今日,从审讯燃灯副教主,向前迈出! 天庭要建立的规则,与先天后天无关,与大道、与炼气士、与凡人无关; 天庭始终追求的,是公平! 是正义! 是公平正义!” 话语落下,场中各处落针可闻。 李长寿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此刻神光闪耀,几欲无法直视。 他不慌不忙慢慢坐好,仿佛刚才只是说几句小事,又看着那目光有些恍惚的燃灯道人,手中惊堂木抬起,朝着下方缓缓一落。 噹~ “卞庄将军,且说你此前经历。” “是,星君。” 卞庄低声答应一句,刚要开口说话,周遭却传来噪杂呼喊声。 天庭众仙神、众天兵天将齐声欢呼,不少血性汉子脸涨的通红,不少年轻修者目中迷茫进退,不少仙子更是目中光彩连连…… 台阶上方、殿门处,不知何时已抵达此地的王母娘娘,朝身旁大笑的玉帝陛下看了眼,也只能含笑轻叹。 而那群如木公、月老这般,在天庭微弱时就已入天庭的老人们,此刻大多老泪纵横。 他们,在天庭奋斗这么多年,终于有个明确的奋斗目标了…… 再看七位道门高手。 赵公明、玉鼎真人目中光彩连连,金灵圣母看李长寿的目光也颇多欣赏,那琼霄小嘴中满是赞叹。 黄龙真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感慨道:“若非贫道没什么真本事,也想在天庭当个小差事,为生灵谋福祉。”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天庭又不缺观赏吉祥物。” 黄龙真人额头挂满黑线,太乙真人尴尬一笑,低声说了几句抱歉、对不住,实在是口直嘴快没忍住。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李长寿抬手下压,各处喧嚣迅速安静。 这次,李长寿不再多看燃灯,而是看向卞庄:“说的详细些,只说你自身经历就是了,注意控制下情绪。” “哎,是!” 卞庄长长一叹,情绪就这般上来了,竟是眼圈一红、双目垂泪,低声道: “小将本是天涯少掌柜,家中有屋又有田,多亏您指点……” 吹灯三层套路,正式拉开。 …… ‘师父……好厉害。’ 众仙神之后,龙吉心底暗自赞叹,正与几位瑶池仙子一同看热闹的她,目睹了刚才自家师父的那段演讲。 她一个天帝之女,甚至都有点血脉沸腾什么的…… 有一说一,师父在天庭权臣这个位子上,当真是具有某种不可替代性。 那燃灯道人完全没有主动权,刚发起攻势,师父不急不缓反击,不仅是让燃灯道人的话语立不住脚,且显得十分小家子气,更是为天庭树起了最为珍贵的一面大旗。 ——管理三界的正义性。 此前天庭的影响力,可以看做是道祖老爷威慑力的延伸; 但从今日开始,天庭的影响力超出了道祖的威慑范围,并走上了一条明确的道路! 不断改进、不断完善,没有完美而追求最大程度的完美,维护三界的规则与秩序。 这不正是一条,缓解生灵业障、抵挡九污泉侵袭的正确之路吗? 龙吉越想,越觉得自己此前小看了自家师父的格局。 当然,她原本也已经把师父,摆在了自己父亲之前,只是今日才知,师父心中装了多大的天……地…… “殿下?龙吉殿下?” 身后突有传声飘来。 龙吉公主秀眉轻皱,转身看去,却见几名天将站在不远处,面容颇为焦急。 她略微眨眨眼,念起师父多年教导,第一反应便是…… 怎么突然找我?会不会有算计? 自己在天庭并没有实权神位,不过是在仙籍的瑶池仙子,这几个天将看着虽不眼生,但为何会在此时此地,突然呼喊自己? 明显有问题。 龙吉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虽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有个天帝父亲、王母母亲,但她并未享受过什么天庭特权,在天庭中也算声名不显。 此地这般多的仙神,为何天将有事,会找到自己身上? 师言,师诲,她时刻不敢忘却。 龙吉心底如此思量,对那几名天将传声道:“几位将军请了,不知找我何事?” “殿下!大事!” 一名天将焦急地传声道:“截教大能云霄到了东天门,能否请您去请示星君大人,这该不该放行、又该如何放行。” 云! 龙吉妙目之中光彩横生,直接传声道:“那还等着拖着作甚,云霄仙子乃我家老师的道侣,怎得还被你们拦住了?” “可按天庭规矩,非天庭仙籍都不得擅入天庭,末将这才着急! 那神剑可不认星君大人的道侣啊。” 龙吉略微思忖,瞧了眼场中正在套路燃灯道人的师父,很快就有了主意。 “几位将军且等,我去请母亲的旨意。” 言罢,龙吉绕去凌霄殿前,悄悄走到殿门处,对王母欠身行礼后,悄声耳语几句。 王母露出几分微笑,给了龙吉一只玉牌,又命她多带些仙子过去,摆好仪仗。 该给的牌面自是要给的。 待龙吉亲自去南天门相迎,王母与玉帝暗中商议几句,命人搬来了一张华美的软榻,就放在王母娘娘身侧。 这软榻,由东海的十万年灵珊瑚雕琢而成,其上点缀着南海的大珍珠、西海的翡翠玛瑙、北海的玄清冰火石; 铺的是仙霞绸缎做就的软垫,垫的是每日太阳星东升时,仙子们在天边采摘的朝霞…… 不多时,龙吉引着云霄驾云,周遭仙子簇拥,外围天兵护卫。 可就算人影重重、花红柳绿,依然无法遮掩那一抹素雅之白,云霄静静站在云上,便是那般卓群不凡,温柔优雅。 场中,李长寿自是早已发现了云霄的倩影; 但此刻正在审问燃灯的关键时刻,不宜分心,云霄侧旁又有龙吉陪着…… 李长寿也就不去打招呼,专心套路、咳,专心审问燃灯一事。 就是腰杆更为挺直,表情更为严肃,嗓音也更为洪亮。 如何让未婚道侣相信自己有一个良好的体魄,是每个男人的必修课。 云霄随着龙吉到了凌霄大殿附近,本不愿继续向内,一是怕打扰到李长寿办公,二是也不想被太多人盯着看。 但龙吉已是传声唤着:“师娘,您请这边入座。” 云霄却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在一声声师娘中小小迷失,缓步到了殿前。 她对玉帝王母略微欠身,称一声师叔; 玉帝含笑点头,并未开口,王母却是起身拉着云霄的柔荑一阵嘘寒问暖,让云霄颇有些不适。 场中,一双双眼睛不可避免就看了过来。 当看到云霄到来,且此时云霄并未用云雾遮掩自身,漫天仙神心底各种赞叹; 而当看到云霄与王母一同入座,坐在那张华美软榻上,侧旁有天庭公主龙吉静立侍奉,身后有两位瑶池仙子举着瓜果仙酿…… 琼霄、太乙、赵公明:…… 心态失衡。 云霄来后并未多说,静静端坐在软榻上,与赵公明、琼霄、金灵传声问候之后,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听着李长寿的嗓音。 顺便提防着,可能出现的‘袭击’。 她袖中藏着的混元金斗,与那缩小成巴掌大小的玉像,随时可扔出去。 且听场中审案。 卞庄说完了前事,那名重伤的嫦娥现身,说了自己被歹人要挟胁迫的经过; 李长寿又招来此事的三位帮凶、几位证人,让金鹏鸟放出此前救回来的魂魄,与那名嫦娥团聚之后,问明是何人杀了他们,得到的答案便是几名散修。 这里有个比较关键的点。 李长寿问:“你们大多只是有微弱修为在身,归属凡人之列。 那几名散修杀人之后,本可焚尸灭迹、让尔等魂飞魄散,为何会留下尔等生魂?” 这些魂魄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有天将越众而出,向前禀告: “回禀星君大人,末将入天庭前曾在三千世界历练,结识了不少好友,知晓此间之事。 那些被雇来杀生的散修,也有个规矩,若是雇主不说要灭生魂,一般都不会灭杀生魂,以此来减缓自身业障。” “原来如此,”李长寿道:“敖乙将军,且去通明殿,考证此事真伪。” “是!” 敖乙领命后退,迅速赶往通明殿中。 李长寿道:“本案审查至此,相信各位已明其中各处关键,雇佣这几名散修的炼气士,便是阐教炼气士惧留孙。 此前惧留孙已认罪,木公。” 东木公站起身来,张开一只卷轴对着各处展示,上面是惧留孙签押的证词。 李长寿又问:“惧留孙,你可认此事?” 惧留孙看了眼燃灯,又看了眼广成子,盘坐在地上的他,只得低声道:“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自是认下了。” “好,”李长寿点点头,道:“本星君便为尔等定罪。 月宫嫦娥酥晴儿,诬陷天庭将领,意图混淆视听,用心险恶、影响恶劣,扰动三界不安。 但念你被人胁迫,有个中内情,对你既不严惩,也不轻放。 来人! 将嫦娥苏晴儿打入天罚殿,断其仙骨、毁其修为,保留其寿元、仙籍、仙基,打入下三重天再修行来过! 其家人各入轮回,命阎罗殿秉公处置!” “是!” 立刻有天将向前。 那本就重伤的嫦娥跪伏叩拜,凄声道:“谢星君大人不杀之恩,谢星君大人不杀之恩。” 当下,李长寿摆摆手,那嫦娥便被天将抬了下去。 “其余帮凶,入天罚殿受雷鞭五十,罚俸千年,革嫦娥之位!” 那三名嫦娥低头领命,起身被天将带走。 李长寿又道:“卞庄将军请起身,此次你虽无罪,却有醉酒之过在身,罚你于天河兵营禁足百年,你可有不服?” 卞庄连忙跪下磕头:“末将岂敢不服!” “下去吧,”李长寿袖袍一挥,顺势站起身来,卞庄起身闪躲。 这一瞬,李长寿目光如电,直视惧留孙。 “木公、太阴星君,两位觉得,该如何判这阐教弟子?” 东木公沉吟几声,言道:“他毕竟是圣人弟子……” 有剧本的姮娥仙子却道: “今日罚那被胁迫的月宫嫦娥,都是以废掉修为、保留仙籍。 若是惩处胁迫嫦娥的背后始作俑者,轻于这般程度,难以服众。” 李长寿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不如就将惧留孙与燃灯……” 这就是套路。 之一。 “长庚!星君!” 就听得两声呼喊,却是广成子站起身来,皱眉道:“可否听贫道说几句?” 李长寿笑道:“广成子师兄莫非是想说,这次燃灯与惧留孙的罪责,阐教一同担下了,稍后自会给天庭赔偿,也会从重惩罚他们二位?” 广成子的表情满是被猜中后的尴尬,道:“还请天庭网开一面,他们是阐教副教主,是老师的亲传弟子。 我阐教立足洪荒这般久远岁月,对天庭崛起前的天地稳定,也算做了诸多贡献。” 李长寿缓缓点头,正色道:“广成子师兄,用整个阐教的声名,为他们二人做担保,你可确定?” “唉,”广成子叹了口气,“定会严加整治。” 李长寿沉吟几声,目中满是迟疑,他道: “并非是我不给师兄这个面子,实在是此前我开场有言,今日是为日后之事立个标杆、打个样板。 师兄这般,让我相当难做。 这般,此案我以天庭天规论处,在阐教执行,如何?” 广成子做了个道揖:“多谢长庚师弟体谅,此事……此事当真是我阐教监察不力。” 李长寿含笑点头,目光落在燃灯和惧留孙身上。 后两者,此刻都已是暗中松了口气,也敢与李长寿对视。 而大多数在场仙神天将,都早已预料到这般情形。 毕竟是圣人大教,毕竟只是走个过场。 随之,李长寿道: “惧留孙本该废其道行、打入轮回,但念在阐教出面担保,罚其交出自身道藏,且于山中禁足三百年,天道锁死其道境提升路径,自身功德归零且不可增长。 但凡天庭所属,对惧留孙一概不予录用,为天道罪仙。 若再有大过,从严惩处,定斩不饶!” 言罢,李长寿话语一顿,“燃灯同理。” 惧留孙眉头微皱,这还是减半了?这等同于封死了他一切可能,等于要了他半条性命! 刚想说话,两道神雷砸下,一道将惧留孙径直砸晕了过去,另一道将燃灯打的面色苍白。 封锁道境,功德归零! 更有几样流光自惧留孙、燃灯身周飞出,都是他们的储物法宝! 一旁又有天将向前,收走惧留孙与燃灯随身携带储物法宝,却未能收走燃灯的灵柩灯与灵柩。 广成子与李长寿对视一眼。 前者似乎在说【师弟好套路,师兄很满意】。 然而,李长寿的目光…… 广成子突然有些看不懂。 李长寿袖袍一挥,道:“此案就此落幕,惧留孙与燃灯交由广成子师兄,带回玉虚宫受罚。” 惧留孙躺倒的道躯哆嗦了几下,立刻被广成子用仙光包裹,拉回了身旁。 而自始至终只开了一次口、李长寿没给他半点机会辩驳的燃灯要站起身时,变故突生。 咚! 咚咚咚! 一阵急促鼓声自右侧传来,道道视线汇聚而去,满天仙神又是被小小惊艳了一把。 却见擂鼓那女将,身段纤柔修长、贴身的战甲将自身魅力凸显的淋漓尽致,纤腰不堪一握、长发若瀑垂下,又有一股难言的英气。 天庭女战神! 有琴玄雅! “各位且慢走,”李长寿故作不知,皱眉问:“何人击鼓?带上前来。” 当下,有四位天将向前,有琴玄雅已是放下鼓槌,摘下头盔、当众脱下铠甲,显露出其内冰蓝长裙。 她快步向前,自侧旁入了场中,在赵公明身侧对李长寿跪伏: “启禀星君大人,末将有琴玄雅,今日欲状告阐教燃灯副教主。” 燃灯此刻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双目一眯,怒视李长寿! 李长寿却露出几分微笑,温声道: “玄雅你这是作甚? 你是我师妹,你来天庭效命还是我为你引荐担保,有什么委屈直接对为兄言说就是。 为兄自会为你做主。” 有琴玄雅扭头看了眼燃灯,随后定声道: “玄雅状告燃灯副教主,当年为挑衅报复,指示仙宗灭我有琴一国,杀我有琴族性命无数!”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待开口,又听远处鼓声雷动,却是神威殿神官驾云匆匆而来,于外侧跪伏。 “启禀星君大人! 当代人皇,南赡部洲商国国君,以托梦之法,状告阐教副教主燃灯,为一己之私,毁他先祖一脉,令当年有琴国生灵涂炭!” “人皇?那倒是不可不重视了。”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光直视燃灯,却露出浅浅的笑意:“看来,这一时半会,燃灯副教主是离不开天庭了。” 言罢,转身看向玉帝陛下,李长寿向前数步,朗声道: “此案还请陛下主审!” 玉帝笑道:“爱卿上一案审得漂亮,何必吾亲来?” “这个,”李长寿看了眼有琴玄雅,正色道:“小神无法主审,只因小神,是有琴国灭国一案的主要证人。 小神亲眼所见,那一夜,阐教副教主燃灯发号施令! 恳请陛下准许此案立刻审理,召集当年之事的一应人证与参与者!务必彻查清楚原由!” 此正是: 殿前假意走过场,玄雅发难露杀机! 第六百一十四章 形势骤变,燃灯死劫 谁都没料到,李长寿会突然变阵。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卞庄被嫦娥诬陷之事,想看天庭如何在圣人大教面前硬气,想看做事无比周全的太白金星,又该如何‘周全’今日之局…… 从天规的角度而言,由玉帝和天庭所倡导的【灵无贵贱之分,亦不可以强为尊】的理念来看,死伤二三十余生灵,足够治燃灯和惧留孙的罪。 但这只是异想天开。 任谁都觉得,此次算计卞庄,对于燃灯副教主与惧留孙而言,并不算什么太大的罪过。 天庭能站出来,做出对阐教兴师问罪的架势,已经能算及格。 李长寿借重罚那名嫦娥,又与太阴星君一唱一和,将惧留孙与燃灯道境前进之路锁死,收了两人道藏宝物,这已是借题发挥取得了卓越的战果。 无论从哪个角度判断,天庭已经大获全胜,交了一份最少优秀的答卷。 但万不曾想…… 还只是开胃菜。 燃灯道人这次上了天庭,怕是真的要遭难。 此刻,大部分生灵如黄龙真人般,看到了第一层,感觉李长寿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是要把燃灯一撸到底。 像赵公明、金灵圣母两位,与天庭正神们差不多水准,看到了第二层、第三层,觉得星君大人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为天庭在今日能建立起面对圣人大教的优势操碎了心。 像琼霄、太乙、玉鼎真人,自是看到了第四层——李长寿在尝试能否杀掉燃灯,将燃灯当做劫灰。 刚才审理【卞庄·嫦娥一案】,完全可以说是后续发难的准备工作,达到了一连串的目的。 为天庭管理三界竖起一杆正义大旗,为天庭为大能论罪定下基础; 更重要的是,广成子为了救燃灯和惧留孙,已是提前用了一次‘阐教功勋’,后续无法再用这般借口。 ——这般理由用两次,阐教的信誉与名声自会大损,元始天尊对这些看的颇重。 更让广成子感觉无力的是,他刚刚将惧留孙拉回身旁的行为,已是代表阐教接受了天庭,此前对副教主、圣人弟子的定罪。 换而言之,接下来只要有正当的罪名安排在燃灯身上,广成子都无法开口替燃灯求情。 阐教,已护不住燃灯这位副教主了。 广成子心底暗叹,心底已经有些苦恼…… 他没事把长庚算计进去做甚?有点自取其辱的意味了。 或许,也是手痒想过两招吧。 第二波节奏,是谁带起来的? 天庭久负盛名的女战神,超级天兵计划的执行者,有琴玄雅! 以及当代人皇、商国国主! 有琴国被灭一事,确确实实是燃灯所为。 当时燃灯为了探李长寿与度仙门的底,精心设计了二十年,用道微仙宗和度仙门争夺地盘为遮掩,发起世俗战争。 但当时李长寿及时应变,且来了孔宣、赵公明两位高手帮忙,将燃灯制住,狠狠黑了燃灯一次。 自那之后,燃灯算是老实了许多,此事也在道门内外,被练气士引为笑谈。 人皇状告阐教副教主,阐教的教运根基又是立在人族之上…… 有琴一族从上到下,被杀的只剩下有琴玄雅嫂嫂的腹中孩儿…… 广成子的无法开口,此前审案的例证已摆在面前…… 玉帝亲审、李长寿作证人,且必然还会有更多、更强的物证,燃灯想翻身已是无比艰难…… 而这些,依然不是最高层。 广成子看着李长寿,目中有一瞬无奈,嘴角露出几分苦笑。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位人教小师弟想做什么。 高明,当真是高明。 果真是老师口中最难糊弄的家伙…… 这波啊,是这位小师弟要强化道门不战之约的效果,将他们阐教与西方教的关联断掉,达成他曾经说过的愿景—— 【大劫来临,道门合力先做掉西方教。】 广成子问过自己老师,长庚是否会真的偏袒阐教,老师却让他不必多想。 李长寿的性子,决定了他不会真的站在截教一方,只会站在阐截两教之间的均衡点上。 广成子遥记得,那是在玉帝紫霄宫哭诉、引发封神大劫时,他去小院中求见老师,与老师相谈许久。 老师曾言,早在大劫落下三千年前,几位圣人已预感到了大劫即将来临。 通天师叔表面对此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弟子多,底气足,实际上忧心忡忡,暗中三番五次去找寻混沌钟的下落; 西方教开始加紧积累功德,妄图铸造大批伪功德金身,借此度过此次大劫。 阐教倒是底气最足,气运不亏、功德不欠,教运源远、福源深厚,故阐教一切如常,静待大劫正式降临,再开始应对。 但,一切突然有了变化。 老师推算中,原本脉络清晰,旨在让阐截两教折损元气,并以降低天地间生灵之力为主的大劫,突然变得扑朔迷离; 原本清晰的脉络变得混沌难明,定数化作变数,多有未知之意。 一直到后来,长庚师弟那‘度仙门弟子李长寿’的身份暴露,老师方才推算出,是什么引发了天道不明。 ——很可能,就是长庚师弟的成仙天劫。 那对天道演变而言,似乎是某个颇为关键的节点。 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落在脸上,广成子顺着目光看去,见到了那已是快绷不住的燃灯。 但广成子并未多说什么,闭目、长叹,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确实没法子了。 虽然此时不顾一切确实能保住燃灯,但接下来,阐教会变得无比被动,自己在老师那里也无法交差。 燃灯此前现身时,是在老师的小院中,也不知老师对燃灯说了什么。 但想必,老师早已看到了此时这一幕,做了些许布置…… 吧。 “大师兄?” 忽听黄龙真人传声问:“咱们当真不做些什么了? 虽然平日里咱们看燃灯副教主不顺眼,但这毕竟是咱们副教主……” “这般时刻,就莫要做老好人了,”广成子无奈地传声回了句,“长庚师弟算计的太深,怕是早在有琴国之事发生时,就已想到了今日之局。 此事已非你我可化解,等待老师旨意就是了。 还好,咱们跟长庚师弟并未有旧怨。” 黄龙着实怔了下,扭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燃灯,再看看对面的赵公明,也只能各种费解…… 玉鼎真人突然站起身来,带着众仙的视线,快步走到了凌霄宝殿台阶之下。 上方的李长寿见状,先对玉帝行礼告罪,得了玉帝准许,快步而来。 李长寿含笑问道:“玉鼎师兄,怎么了?” 玉鼎问:“此时可否方便走开,你我去侧旁谈一谈。” 李长寿眉头略皱,随之指了指袖口。 玉鼎面露恍然,面色郑重地点点头,转身朝人群之外而去。 因当年杨戬之事,玉鼎处就留下了李长寿的纸道人。 虽岁月无痕、时间无侧漏……咳! 虽然日子较为久远,但玉鼎真人处的纸道人,依然残留着些许灵力,与玉鼎真人交流自不成问题。 当下,李长寿回到了玉帝身侧,对静坐注视着自己的云霄温和地一笑,而后继续商讨,如何让人皇‘告状’之事。 有琴玄雅的‘江湖地位’确实有些不足,相比而言,当代人皇状告阐教副教主残杀自家先祖,更有分量。 反正都是一回事。 等了片刻,李长寿心底听到了玉鼎真人的呼唤,于是一心二用,凭神念给予回应。 他传声道:“玉鼎师兄,有话直说就是,就算你为燃灯求情,也不会影响你我之情谊。” 玉鼎真人沉吟几声,传声时的嗓音也颇为厚重。 他道:“长庚,你今日要将燃灯置于死地,是因此前大师兄的算计让你心底不忿,还是要你早有准备,顺势设局?” 李长寿沉默一阵,回道:“两者皆有吧,只不过顺势将一些计划提前罢了。” “善,”玉鼎真人抬手揉揉眉心,那有些普通的面容,此刻带着几分担忧。 玉鼎真人叹道:“我不善言辞,只是想提醒师弟两句。 燃灯的问题,老师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老师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召见燃灯,绝非寻常。 燃灯这个人,老师怕还会有后用,你今日要设计杀他,后续定会惹来老师的信使。 而且燃灯现身时,是自小院中出来……长庚应当稳妥一些,若非必要,勿要与老师对立才是。” 李长寿:…… 莫名的,突然有些感动。 多少年了! 多少岁月了! 终于有个好友,在这般关键时刻,不是劝他该出手时就出手,而是劝他稳一点了! 吾道不孤,呜呼呜呼! 玉鼎真人的话语,初听是为燃灯考虑,仔细分析,却是在为他着想。 李长寿回道:“玉鼎师兄放心就是,我其实并未真的下了杀心,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能杀最好,杀不了也不错。 对于稍后会发生什么,我早已有所预料。 我给师兄透个底。 若最先来救他的,是二师叔的信使,那燃灯必死无疑; 若先来救他的是西方教某位高人,那燃灯可活,西方也会付出加倍的代价。” 玉鼎真人眨眨眼,纳闷道:“此话怎讲?” “很多事一时间难以说清,事后容我再详细言说,”李长寿叮嘱道,“还请师兄稍后管好太乙师兄,本不想让他跟着过来,他还自己溜上来。 若稍后局势有失控之处,万万不可让他出声。 不然,有可能爆发圣人大战!” 玉鼎真人闻言精神大震,皱眉、凝神,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将袖中纸道人塞得深了些,快步朝原本座位而去。 待他回了位,立刻扭头盯着太乙真人。 本是在与灵珠子传声讨论经文的太乙真人,下意识哆嗦了下,扭头瞧了眼玉鼎真人。 “你这般看我作甚。” “嗯……” 玉鼎真人双目一眯,眼底划过几分决然。 他突然出手、动作快若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太乙真人摁在椅子上,七手八脚套上专属法宝! 众仙看向此地,只见太乙真人蹬腿、玉鼎真人摁压,前者还发出一阵‘嗯嗯嗯’的声响。 不少仙子俏脸飞红,暗道阐教高人竟是这般不分场合; 众天兵天将则是皱眉歪头,搞不懂为何玉鼎真人突然镇压太乙真人…… 少顷,太乙披头散发,口嘴被封、仙力被制,双手双腿都被仙绳捆了起来,满脸的生无可恋。 稳了。 玉鼎真人松了口气,整理了下凌乱的衣冠,在侧旁正襟危坐。 啧,又是闷声不响拯救洪荒的一天。 …… 有琴玄雅现身状告燃灯后,过了不足两个时辰。 玉帝亲下旨意,对有琴国当年被燃灯算计一案,进行‘天道审讯’,既立案调查。 有琴玄雅被天庭保护了起来,暂时去侧旁歇息,等待正式开始审讯时再现身。 此事涉及的道门势力,有度仙门,也有道微仙宗。 李长寿当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道微仙宗的开山祖师道微子,当日也曾现身,是对道微仙宗直接下令者。 这个道微子,就是此间的关键。 故,李长寿请了玉帝旨意,派金鹏鸟率十多位天将,不带天兵赶去玉虚宫,请这位道微仙宗的开山祖师,来天庭问话。 且李长寿给了一份免死之令,只要道微子来天庭无虚假之言,自不会有半点风险,天庭也会体谅他的难处。 与此同时,又有两队兵马,分别赶去南赡部洲商国与度仙门。 他们主动找商君要一份人皇檄文,算是商君的诉状。 玉帝本是想让人皇上天,顺便宣扬下天庭威仪。 但一来,怕人皇滋生求长生之心,于当前局势不利,二来太费时间,远不如托梦叮嘱几句来的迅速。 当然,最重要的是,檄文更稳妥。 人皇檄文由人皇先祖有琴玄雅执掌,自是合情合理、顺理成章。 金鹏临去前,李长寿并未多叮嘱,但在金鹏赶去的路上,纸道人在金鹏耳边一顿嘀咕。 能否‘请’来道微子,是今日可否顺利摁死燃灯的决定性因素。 金鹏自不敢大意,将老师所说一一记在心底,率众天将重返玉虚宫。 今日的昆仑山,当真是热闹纷呈。 天庭仙神三临玉虚宫,倒是成了昆仑山散修聚集地的‘盛事’。 还好,这里离着阐教玉虚宫太近,没人敢直接说阐教不是,但随着这般消息传递开来,各类说法精彩纷呈。 有说阐教故意相让,不想与天庭起冲突; 自也有说,这是天庭崛起的标志,六圣时代即将落下帷幕。 这般天地大事,自是不缺修为不高但眼界颇高的‘大佬’指点江山、分析利弊,而后得出一些与他们平日里修行毫无干系的结论。 总体而言,舆论变化在李长寿计算之内。 阐教因平日里没拉过仇恨,阐教仙相对截教仙、西方教门人而言,比较低调,这时嘲讽阐教之人也不算太多。 且说金鹏鸟到了玉虚宫,赤精子与几名阐教十二金仙在云上等候。 按李长寿叮嘱,金鹏直接说明来意,且详细言说了有琴一族在玉帝驾前状告燃灯之事,更点出了有琴一族乃是当世人皇…… 赤精子面露为难,让金鹏稍安勿躁,转身径直飞去了后山。 很快,赤精子在三友小院一进一出,又赶去玉虚宫一处角落中,将道微子带了过来,路上低声叮嘱几句。 道微子虽算是一名高手,但此时发现自己竟因陈年旧账,卷入了天地间顶级大势力之争,也只能各种苦笑。 金鹏说了免罚之令,暗示意味颇重。 道微子对此只能苦笑一声,却是打定主意,到天庭后先行传声问询广成子大师兄,这事该如何处置。 他不过大教小仙,可不敢乱说半个字。 与此同时,三友小院中,树下摇椅之上。 斜躺在此地的中年道者微微叹了口气,树后转出一名老道,那桃状的脑袋颇为喜庆,白发白眉、慈眉善目,自是南极仙翁。 “老师,长庚师弟似乎有些出乎您预料了。” “这九成八,当真是给为师出了个难题,数元会布置,怕是要被毁小半。” “要不,对他明说,咱们正背后算计西方教之事?” “不必如此,”元始天尊摆摆手,“你去天庭一趟,能救便救,不能救便算了。 他有他维护道门的方式,为师有为师延续道门的考量。 只要他心向道门,随他如何折腾,为师若与他计较,那岂不是会被通天师弟笑话,说为师毫无容人之量? 长庚跟脚清正、福源深厚,既懂变通、又善周全,贫道看他也是颇为喜欢。” 言说中,这位圣人轻笑了两声,又道: “前因后果,一饮一啄,他若是坏了贫道这步棋,日后自是要想办法顶上。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既执意如此,就随他去吧。 这次大劫中能清净几分,倒也不错。” 第六百一十五章 凌霄殿前!极限翻盘!【6666字求票】 “贫道,嗯……贫道道微子,乃玉虚宫中炼气士,这个……贫道确实是道微仙宗的开山祖师…… 当年,贫道创立的道微仙宗,的确曾与度仙门起过争执。 但这是因道微仙宗自身发展,寻求供奉之地。 有琴一族的洪林国,刚好是在供奉道微仙宗的两家方国之间,这才有了发兵攻打,奇袭洪林国国都。 这在当时属于正常的势力扩张,且贫道还特意叮嘱仙宗门内上上下下,让他们尽量避免与度仙门直接起冲突,并准备了其他方国,与度仙门置换洪林国。 此事固然不对,仙道也不能随意干涉凡俗,但当时天庭并未兴起,中神洲各家仙门都是如此行事,算是洪荒的老传统了。 贫道愿,因此事而接受天庭惩处。” 凌霄殿前,审案场中。 道微子一身绸面灰布长袍,低头说下了这段话语。 正前方那一重重台阶之上,静静坐在玉案之后的玉皇大帝此刻面无表情,让这位得道长生之仙道心压力颇大,额头微微见汗。 因李长寿不再做主审,此前的审理场已做改造,主审之位自是殿门前端坐的玉帝。 在李长寿的建议下,本案不增设陪审,天庭诸多正神在台阶两侧站立,都可出谋划策、随时发声。 前面这番话,自是道微子深思熟虑的结果,也在李长寿预料之内。 若是道微子上来就直接将所有责任扔到燃灯身上,那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道微子此时的表态,大概率是与阐教态度无关的,毕竟他非阐教重要人物。 李长寿站在台阶正下方,静静而立,并未开口多说什么。 殿门前,玉帝轻吟一二,缓声道: “道微子,你此时所说一切话语,都将成为接下来影响此案走向的关键。 吾就坐在此地,你莫要因心底惧怕而不敢说实话。 天道,可一直都在注视着你。” 道微子道躯颤了下,心底一阵苦笑。 他好歹也是长生仙人,更是阐教中人,平日里走到哪不是风光一片,偶尔去东昆仑各处酒宴场合,那也是听奉承话听到耳根发软。 但在此地,他仿佛已成了‘弱势群体’。 道微子暗中看了眼右前方静静站立的燃灯副教主,又看了眼稍远些,玉虚宫话事人广成子大师兄,心底念头纷杂无比。 他是万万没想到,此事会牵连到他身上。 今日不是说,天庭借嫦娥诬陷天将之事,对他们阐教副教主发难,借此确立天庭对圣人大教的优势地位吗? 怎么就突然扯到了道微仙宗的事上? 但道微子是个聪明的道者。 突然被天庭羽翼元帅金翅大鹏鸟点名,他就在想到底发生了何事; 虽然没想到什么。 在被赤精子师兄带到天庭将领面前时,道微子自是听到了赤精子的传声…… ‘去天庭后,若有人问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要掂量着说。’ 所以道微子掂量了一路,到了天庭中,听此前审讯时、天庭权神太白金星所说之事,心底顿时明了所为何事。 这件事,道微子如何能不知。 当初燃灯副教主找他时,他还以为是一条康庄大道摆在了眼前,自己定要把握好机会。 若是燃灯副教主一开心,那他岂不是就能升为阐教亲传弟子、得到圣人面前听道的机会、在不小心被圣人老爷赏识,成为阐教核心弟子、位列阐教第十三金仙…… 唉,可惜。 当时燃灯副教主吃了亏,被今日这位坐在长桌后的太白金星,算计到积累无数岁月的宝物都没了大半…… 道微子也因此被训斥了几句,而后一直在玉虚宫中闭关修行。 心底不敢多想,道微子思虑一二,沉吟几声,言道:“贫道并未说假话。” 玉帝缓缓点头,左手轻轻挥过,一缕金光窜入凌霄宝殿上空,淡然的嗓音传遍各处: “天道为判。” 轰隆! 一条紫黑雷龙凭空出现,就在道微子头顶划过,张牙舞爪、威势盖天! 那有些恐怖的天威轰然砸下,道微子道躯乱颤,抬头看了眼天空,目中满是惊惧。 “这、这……” 玉帝轻笑了声,言道:“你是大教弟子,吾给你这次机会,不然下次天罚就非只是吓吓你,而是落在你身上了。 在此地! 天道监察,胆敢妄言,吾定饶不得你!” 道微子连忙低头,深深地做了个道揖,瞳仁左右乱颤,冷不防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怎么办? 忽听李长寿叹声道: “陛下,道微子在此地定是有畏惧之人,故不敢说实情。 不如这般,您亲自下一道口头旨意,只要道微子吐露实情,咱们天庭不但为他做保,对阐教解释,也会免他一部分罪责。 从此事来看,道微子并非主恶,某位副教主的命令,他也是不得不尊。” 道微子喉结颤了下,差点就点头称是。 玉帝缓缓点头,言道:“爱卿所言极是,道微子,吾给你这般许诺,你如今可敢开口了?” “贫道、贫道……” “唉,”广成子出声道,“有什么便说什么,当年发生何事如实禀告就是。 此事虽事关燃灯副教主,但今日却是当世人皇状告,你能不受牵连也是好事。” “哎,大师兄您也知道此事的……” 道微子叹了口气,刚要开口。 李长寿突然道:“道微子,你不如坐下说话,定一定心神。” 侧旁,原本给惧留孙的蒲团,被天将迅速抱了过来,道微子哪敢不从? 盘坐下来之后,道微子果然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底气。 他略微思忖,视线瞄了眼燃灯那灰暗的面容,缓声道: “各位天庭的道友想必也都知道,在天庭尚未崛起时,仙凡之间都是这般道理,凡人为求丹延寿,仙人为气运功德,大多都会明里暗里掌控一些王国部落。 那时也没人说这般不对,仙人的主体也是人族嘛。 当然,现在天庭定下的规矩,这般事确实不对,贫道也早已勒令道微仙宗,停止了压榨凡俗王国的行为……” “说重点,”李长寿打断他的絮叨,定声道,“现在的问题是,围攻洪林国、夜袭洪林国国度、下令灭杀当代人皇一族男丁的,可是你道微子本人?” 听到这话,道微子顿时急了。 “这怎么会是贫道? 贫道虽非什么大善大仁,但也知生灵生存之不易,仙门倾轧、世俗争夺功德与宝材,那都是有底线在的。 哪个正道炼气士,会无故去屠杀凡人?这可是要遭业障反噬的!” 李长寿淡然道:“既然不是你下令,可是有人指使?” “此事贫道也说不清,”道微子看了眼燃灯,低声道,“贫道只是将道微仙宗当代掌门引到了燃灯副教主驾前,一切布置都是燃灯副教主……做的。” 李长寿面露恍然,转身对玉帝禀告一二。 他又道:“陛下,金鹏元帅已将道微仙宗当代掌门与几位重要长老悉数招来。” “传。” 玉帝冷着脸道了句,侧旁木公一声吆喝,数道身影被天兵天将押来。 这次天兵天将并未客气,一人大喝:“跪下!” 这几名普通金仙级的老道双腿一颤,各自低头跪伏,头都不敢乱抬。 某说着要做证人不宜做主审的天庭普通权臣,此时不断开口问询,这些阐教下属仙宗的长生仙,一个个开了口、认了事。 “燃灯副教主亲自下令,让小仙先控制洪林国附近的两个部落,东篱和海梯。 燃灯副教主是远古大能、阐教副教主,家师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小仙也不敢不尊……” “可有什么细节?” “细、细节……” “如何控制的这两个部落?” 那掌门叹道:“回太白星君,此事略微有些难以启齿,仙宗一般都是与人族凡俗方国协商,先给他们好处,再逐步接触。 若是一家方国原本已有仙道势力,就要暗中博弈、一步步商谈,最后决出个胜负,基本不会爆发太大的斗法冲突。 但当时燃灯副教主催得紧,只给了我们几个月的时间,要立马看到成效,我们不得不用了些计策……” “什么计策?” “选了门下资质中等但容貌出众的女弟子,用了些惑心的丹药,控制了那两个部落的首领……” 李长寿皱眉道:“此事可是燃灯副教主授意?” “是、是。” 那掌门低头一叹,周遭天庭仙神一片哗然。 太乙真人双眼一眯,虽嘴巴被封,但此刻依然能发出掷地有声的评论: “呜呜!蓝灯嗯叫主横洞嘛……咳咳!” 这般细节虽小,但毁的却是燃灯远古大能、阐教高人的形象。 李长寿叹了声,继续问询其间各种细节,将那一夜洪林国惨剧,直接展露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众仙神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对着燃灯怒目而视。 太白殿深处的法阵中,李长寿的纸道人与玉帝化身荃峒蹲在一起,小声交流了几句。 凌霄宝殿前,玉帝玉帝摆摆手,道微仙宗几个人证尽数退场。 玉帝叹道:“燃灯道人,你这些心思,若是能用在正途上,天地能为此安稳许多吧。” 有天庭正神在台阶上横走两步,对玉帝行礼禀告: “陛下! 燃灯道人仰仗自身之威,残害当代人皇一族之事,已然查清! 还请陛下从重惩处!” 玉帝道:“爱卿莫急,此事虽已清晰明了,但今日之事,乃是为今后天庭行事做个参考,各处细节还是要注意些。 长庚爱卿,你此前所说自己有物证,这物证何在?” “陛下,”李长寿低头一拜,于袖中取出一颗留影球,“此乃物证。” 玉帝道:“放来看看。” “是!” 李长寿应了声,催起留影球禁制,其内立刻显露出一幅星夜之中的画面。 燃灯正盘坐在云上,身周五色神光闪耀,手中琉璃宝塔瞬间远离他而去。 与此同时,一抹水蓝色光晕缓缓荡开,二十四颗大星闪耀,燃灯身形瞬间停顿,乾坤被彻底封锁。 一名身穿铠甲、蓄着美髯的道人自空中落下,口中急忙大喊: ‘燃灯副教主莫怕!贫道已护住你了!各位给我赵公明一个面子,莫要再打了!’ ‘哎呀!我这宝贝怎么坏住了?不听使唤了怎么?’ 画面戛然而止。 其实后面还有分赃环节,这个还是要在意下自身与赵老哥的形象滴。 饶是如此,众仙神一个个差点笑出声。 只要提前将燃灯带入了‘反派’的身份,此时看燃灯吃亏的画面,总是有莫大的喜感。 公明老哥此刻却是面红耳赤,坐在那低头看向侧旁,被琼霄的目光一阵取笑。 “做得漂亮。” 金灵圣母淡淡地道了句,赵公明精神一震,顿时挺胸抬头、斜坐在太师椅中,霸气自生。 李长寿用仙力将留影球推到了木公身前,由木公作为证物保管。 “长庚爱卿,”玉帝含笑问:“接下来还有什么要走的流程?” 真·走个流程。 “陛下,物证已在,人证俱全,接下来就是问燃灯是否认罪了。” 言罢,李长寿转身看向燃灯,道:“想必,副教主此时已不想开口说什么了吧。” 燃灯闻言嘴角露出少许冷笑,淡然道: “太白星君既已将所有都安排好了,贫道多说已是无益。 但贫道行事,自远古至今都是如此,筹谋算计,乃洪荒之中立足的根本。 今日天庭以这般事对贫道问罪,洪荒中众远古、上古而来的炼气士,就都被你们握住了把柄,供你们驱策。 好一招算计! 只是太白星君,天庭是在道门的支持下,才有了今日的风光,而今转身就要拿道门大教副教主开刀立威,心可安否?” 周遭不少仙神略微思索,倒觉得这话也有点道理。 李长寿轻笑了声,淡定迎战: “燃灯副教主此言差矣。 天庭并非是要握住谁的把柄,也并未想过驱策谁,这天地说大很大,说小也就五部洲与三千世界。 天庭背靠的是天道,求的是天地安稳,行的是正道沧桑。 燃灯副教主其实不必转移矛盾了,而今天地间的大能大神通者,谁与你为伍?谁又与你相通? 西方教吗? 你下令残杀有琴一族时,应该没想到,他们会成为当代人皇,聚拢人族气运吧? 这就是天道给你的报应。 此案,你可认罪?” 燃灯闭目不言,静静站在那,仿佛对一切并不在意。 李长寿点点头,转身就对玉帝做了个道揖:“陛下!燃灯副教主拒不认罪,可否请天道示下,定其罪责!” 玉帝正要开口,燃灯却道:“不必了,此事贫道认下,是贫道所为。” 李长寿立刻接话,目中寒光凌冽:“燃灯既已认罪,恳请陛下降旨惩处!” “玉帝陛下!” 燃灯道人向前走出半步,周遭顿时出现了道道雷霆,化作囚笼将他困住。 燃灯定声道:“天庭当真要杀阐教副教主,与圣人大教完全决裂?还请玉帝陛下三思,这太白星君与贫道乃是生死大敌! 贫道数次欲杀他而后快,他数次欲让贫道身败名裂。 这般私仇掺杂入天庭公事,天下生灵如何信服!” 玉帝眉头紧皱。 他并非纠结此事如何处置,他跟自家长庚爱卿早就定下了; 玉帝单纯是有些厌烦这燃灯道人,虽说生灵尽皆求生避死,但燃灯此刻话术接连不断,周遭已经有不少仙神受了影响。 好厉害的阐教副教主。 怪不得长庚说那句——【若今日不将燃灯钉死在凌霄殿前,今后怕是会有大患】。 人群中,有一名天庭文吏站了出来,朗声道: “陛下!燃灯既已认罪,何必听他妖言惑众? 太白星君除此品德败坏、卑鄙无耻的远古生灵,为公为私都是妥当! 太白星君之所以与燃灯结下死仇,此不正是说明,太白星君嫉恶如仇! 请陛下回想,太白星君与燃灯这般圣人大教副教主结仇时,太白星君权不高、位不重,更只是人教普通弟子! 他能与燃灯这般远古巨鳄斗智斗勇,斡旋取胜,此不正是说明,天庭有天道庇护,太白星君有天道相助! 谁正谁邪,立判!” 玉帝眼前一亮,笑着问了句:“你是何职位?” 那天庭小吏低声道:“小神王善,入天庭不久,在敬天殿做差。” “调入通明殿,品阶升为五阶,”玉帝淡定地道了句,随后挥了挥手。 王善面不露喜色,口不说推辞,立刻低头退下。 场合不对。 李长寿见状,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倒是意外发现了一位今后的天庭小砥柱。 暂不提这王善,李长寿盯着燃灯,淡然道:“燃灯副教主,不辩了?” 燃灯微微摇头,目中满是遗憾之色,叹道:“天庭,不过如此!” “拿下!” 李长寿一声大喝,侧旁自有天兵天将一拥而上,天道之力骤然变得无比浓郁,凌霄殿前雷光连闪! 侧旁,赵公明站起身,金鹏鸟握住小戮神枪,金灵圣母背后已有法身虚影,而在台阶之上的云霄仙子,手中混元金斗已是绽出金光…… 只要燃灯敢反抗,他们都不介意直接联手镇压。 广成子在袖中握紧拳头,却是缓慢站起身,面色无比复杂; 玉鼎真人抬手摁着太乙的肩头,唯恐太乙真人直接冲了出去。 黄龙反应倒是最为真实,此刻满是慌乱地看向燃灯,想开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接下来就是一场大战,燃灯惨死于凌霄殿前。 燃灯肩头,一盏灵灯显现,双目之中划过几分凶厉之色…… 正此时! 唳—— 一声高啼,一抹白光出现在天边,但下一瞬便冲到了百里之外,一声淡定的呼喊、随着大道共鸣,传遍此间万里。 “还请莫要动手,贫道携圣人老爷法旨而来。” 圣人法旨? 李长寿目中很快划过一抹思索,抬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原本涌向燃灯的天兵天将立刻停下步伐、迅速后退。 燃灯肩上灵灯光芒收敛,目中划过几分悸动。 琼霄嘴角一撇,叹道:“麻烦了,真正的阐教高人来喽。” 有天将大骂:“何人胆敢擅闯天庭!” 玉帝却抬了抬手,示意那天将不要多言。 道道仙识、目光朝来者汇聚而去,有认识来仙者已道出了此仙名号。 南极仙翁。 这位面有异相的老神仙,拄着一根桃木拐杖,站在那白鹤背上,此时已不再着急,不疾不徐地向前而来。 他身后方,有数道流光追来,却是守门的天将,刚刚完全无法拦下这老神仙。 天门上悬挂的三把神剑,对他都是毫无反应,似乎天道允许他在天庭来去自如。 李长寿传声对那几名天将叮嘱几句。 “报——” 有名天将全速向前,先一步赶到凌霄殿前,单膝着地、高声呼喊: “阐教圣人弟子南极仙翁于中天门之外求见!” 那白鹤上的老道露出淡淡微笑,轻松随和的嗓音随之飘来: “因情形紧急,贫道多有失礼,家师玉清圣人元始天尊有法旨在身,待传了老师法旨,自请天庭降罪。” 太白宫中,两只化身暗戳戳地快速交流。 凌霄殿前,玉帝含笑道了句: “既是有圣人法旨在身,仙翁闯天门之事就不必追究了。 不知玉清圣人法旨为何?” 南极仙翁远远做了个道揖,自白鹤上迈出一步,身形宛若撞入一团白云之中,又自凌霄殿前现身。 那只白鹤在远处云端驻足等候,并未化作童子模样。 南极仙翁向前行礼,先是问候玉帝王母,又对李长寿和木公各做道揖,随后与起身相迎的广成子、赵公明、云霄等道门八高手,互相行礼寒暄。 太乙真人趁机解开了他的镇嘴法宝。 一股平和、令人心安的道韵流转开来,南极仙翁缓声道: “今日之事,已是沸沸扬扬,洪荒三界现已传开。 老师口谕,此事不宜久滞,天庭从速处置。” 言罢,南极仙翁看向燃灯道人,含笑道:“副教主,老师命你勿要自持神通。” 燃灯道人闭目一叹,低声道:“尊教主之命。” 李长寿此时却是眉头微皱,凭他的阅读理解能力,此时竟搞不懂这圣人法旨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圣人还是圣人,老出题人了。 李长寿心念快速流转,笑道:“师兄,您也是为燃灯副教主求情来的?” “师弟莫要误会,”南极仙翁拄着拐杖,温声道,“贫道只是奉命而来,传达老师的旨意,还请天庭从速做出判断。 不过,贫道有些疑惑,想与长庚问问。” 来了。 这位阐教暗藏大手子,要出手了! 李长寿重启空明道心,做了个请的手势:“师兄请赐教。” “其实也只是一个小问题,”南极仙翁笑道,“天庭崛起前,三界生灵不知天规、不闻天庭之名号,行事皆按照远古、上古的规矩。 燃灯副教主因与长庚师弟你的旧怨,算计报复,固有错,但这些都是在天庭崛起之前,燃灯副教主怕是也不知天规如何定的,不知天庭理念为何。 换而言之,那时法尚未立,生灵尚未知晓,在自身不知触犯天规的情形下,做下这般错事,是否也应容一些情面,酌情减轻罪责? 贫道知晓,天庭天规存在已久,但天规也是在不断完善的,且并未对三界公布。 想必,燃灯副教主算计有琴一族时,若是知晓天规、知晓天庭理念,定会迷途知返,不做这般忤逆天庭之事。 长庚师弟,你说,这道理对吗?” 李长寿:…… 大写的服字。 燃灯在旁叹道:“贫道到此时,都不知这天规是何。” 翻盘? 李长寿突然仰头叹了口气:“既如此……各路仙神回避,无关人等退散。 贫道太清弟子李长寿,与阐教副教主燃灯,清算旧账,二仅存一。” 他言语落下,赵公明、云霄、琼霄、金灵圣母,面色冷寒地站起身来。 玉帝的身影与王母、龙吉同时消失不见,但天庭天将荃峒,自太白宫火速飞来。 寿,不惜一战。 第六百一十六章 灭灯!灭灯!【超大杯】 这? 南极仙翁皱眉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长寿身周闪起金光,宽袍之下仙力鼓荡,其内涌动着令他都有些心悸的力道; 截教四高手的气势已锁定在燃灯身上,随时可出手将其镇压。 周遭众仙神迅速退开,井然有序、丝毫不乱,仿佛此前就已演练过一般。 那燃灯道人露出少许冷笑,似是早知如此,又似有什么自持,侧身与李长寿对视。 “长庚师弟,各位师弟师妹,”南极仙翁在旁问,“这是要做什么?” 李长寿淡然道:“此前燃灯副教主口口声声,说我与他有死仇,师兄也知我性情稳妥,不愿有如此强敌死仇还在外逍遥自在,威胁我亲友性命。 自是要趁他在天庭之地,就此除掉,以全因果。” “长庚,”南极仙翁拄着拐杖向前两步,与广成子对视一眼,立刻道,“你可考虑清楚此事的后果? 长庚你若在此地强杀燃灯副教主,已是失了自身于天道之前的公正之意。 你可是此次大劫的主劫人……” “师兄,”李长寿动作自然地解开长袍束带,将宽袍脱下,只着玄色长裤。 两根仙绳环绕,将长裤腿脚绑紧,长发渐黑、玄黄塔自发中飞出,在李长寿头顶缓缓旋转。 太阳星光芒照下,李长寿那因修行八九玄功而近乎完美的道躯,散发着点点光亮。 他右手张开,乾坤尺出现在掌心,左手轻轻一招,穿心锁遁于无形。 燃灯肩头灵柩灯光芒闪烁,看似只是静立不动,实则已是全神贯注地防备李长寿偷袭。 惧留孙便是前车之鉴。 又听李长寿对南极仙翁道: “我是否失了公正,天道自有定夺。 这位燃灯副教主数次试探于我,哪怕我有一次出现错漏,定是被他挫骨扬灰之局。 更何况。” 李长寿轻笑了声,面容自苍老化作青年道者模样,用了他本来面貌,也就是保留了十多层伪装。 “今日要杀他的是人教弟子,与天庭何干? 天庭正神,也该有些私生活嘛。” “呵,”燃灯似是被气笑了,“贫道今日尊圣人之言,已是诸多克制!你不过是因截教与你亲近,在杀劫来临前刻意打压我阐教势力! 其心昭昭,何其龌龊! 你口口声声说贫道与你有死仇,贫道数次被你欺凌,你反倒是恶人先告状!” 急了,这是真的急了。 哒! 李长寿袖中滚落出一只留影球,这法器在云雾缭绕的玉石板上滚动几周,显露出一幅画面。 却是燃灯此前指责李长寿公报私仇时的那段情形。 【还请玉帝陛下三思,这太白星君与贫道乃是生死大敌!】 见这般情形,燃灯竟还镇定自若,一幅‘你不过是诡辩’的表情。 李长寿淡然道:“你出言相激,不过是畏惧公明老哥定海神珠,其实大可不必担心。 说了是私人恩怨,便是私人恩怨。 谁若插手,无论是助我还是助你,都是与我为敌。 公明老哥。” 李长寿略微侧目,与赵公明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相间,赵公明顿时明白了点什么。 赵公明道:“我截教弟子不参与今日长庚与燃灯副教主清算之战。” “怎么不参与?!” 金灵圣母气到银牙紧咬,瞪着赵公明:“你知道这老混账藏了多少后手?他可是跟师尊他们同辈的老大能了! 他们阐教可还没开口说不帮燃灯!” “咳,”太乙真人淡定地道了句,“贫道身为阐教弟子,自然不能看阐教副教主遭劫而无动于衷,那传出去让人笑话我阐教内部不团结,搞什么派系,拉什么小团伙。 不过最近可能是天气热了,贫道有些犯困,经常说着说着话,就直接睡过…… 呼——突突突突~” 众仙:…… 侧旁玉鼎真人嘴角微微抽搐,左右思量,也干脆闭目凝神,与太乙真人一左一右,斜坐在太师椅上,闭目‘睡’了过去。 于是,鼾声此起彼伏,看的黄龙真人一阵焦急。 李长寿问道:“广成子师兄,南极仙翁师兄,二位今日,如何说?” 却是在逼广成子与南极仙翁表态。 若阐教支持燃灯,李长寿就直接请来老君做主,将此事升级为道门内部私人恩怨。 若这阐教一明一暗两个话事者表示不干涉此事,那阐教日后也就无法以此事为借口发难。 陆压道人死得,燃灯为何死不得? 他主导的封神,不需这般居心叵测、毫无底线又道貌岸然的老道搞事。 没有燃灯,对他后续推进各类计划,很重要。 黄龙站起身,快步走到广成子身旁,“大师兄?” 广成子皱眉思索,并未回话。 黄龙跺了下脚,刚要向前去找李长寿求情,眼前人影一闪,却是赵公明闪身冲到,拦在了黄龙真人和广成子面前。 脚下一晃,赵公明突然向前趴倒,黄龙真人下意识去搀扶,却是勉强将赵公明扶住。 但随之…… 哇的一声,赵公明口吐鲜血,身体一阵乱颤,抬手反握住黄龙真人,口中喊道:“黄龙师兄,快、快帮贫道疗伤,贫道这旧疾又犯了!” 黄龙真人顿时手足无措,而赵公明身周飘起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却是恰好将广成子与黄龙真人入场的路径完全封锁。 碰瓷·该死的温柔版。 李长寿嗓音又来:“若两位师兄不开口,我就当阐教不干涉,我与燃灯副教主的私人恩怨了。” 燃灯双目眯了下,眼内划过几分狠戾。 广成子一声长叹:“长庚,你莫忘了道门不战之约。” “师兄,你总将道门不战之约挂在嘴上,却是忘了,道门不战之约约束的是阐截两教,内容是阐截两教哪边先起争端,我人教支持另一教。 其内并未约束,我人教与阐截两教之间起争端如何处置。” 李长寿问:“我现在在乎的,是阐教对此事的态度,此是因我敬重阐教上上下下,不敢对二师叔无礼。” 广成子默然无语。 南极仙翁却叹了口气:“罢了,此事贫道是管不得了。” 李长寿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阐教不反对我找燃灯副教主寻私仇,那……” 脚下向前迈出一步,李长寿目中有水蓝色神光涌动,手中乾坤尺微微震颤。 燃灯下意识后退半步,立刻盘坐起来,肩头那盏青灯瞬间融入他道躯之中,背后现出一盏宝轮,身周数百丈青光大作! 此战,已是无法避免! 青光之中,燃灯宝相庄严,身周掠起一层层光圈,道韵有一种难言的稳固之意。 反倒是李长寿,此时并未催动自身大道神通,持着乾坤尺再次向前迈出一步,体内突然涌现出血浪翻滚、波涛翻涌之声。 血气似狼烟,道躯若神铸! 【表层底牌:八九玄功!】 此时的燃灯,一百零八颗念珠被收、琉璃宝塔早落入李长寿之手,那弱·乾坤尺也已被天庭收走,此刻虽道行尽显,神圣威严,但总感觉有些寒酸。 反观李长寿,玄黄塔、乾坤尺、穿心锁这般重宝加持自身,又留离地焰光旗护持元神,更有阴阳太极图可随时调用。 今日的难点,并不是如何打杀燃灯,而是在各方势力的碰撞中,如何以最小的代价打杀燃灯! 阐教的面子,他给了。 天庭的威严,他立了。 今日只要他能斩杀燃灯,让燃灯陨落在天庭成为不争之事实,那天庭的神权,就稳了! 杀燃灯,可解此后诸事困境。 两人之间,虽无陆压那般杀师之仇,但从第一次见面就已针锋相对、互为仇敌,到今日已是要决一死战。 咻—— 一声急促的破空声自燃灯身后响起,燃灯却是看都不看,身周青光突然收敛,只保留十丈直径,却层层叠叠,若实质般! 穿心锁的‘箭头’凭空出现,但只是停在燃灯身侧,距离他肩头尚有半丈; 其后的细长锁链一尺一尺现身、闪耀着金色功德之光,再无寸进! 燃灯冷笑一声:“雕虫小……” 嗡! 头顶忽有破空声传来,一股锋芒似近在咫尺! 燃灯灵觉狂跳,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又一个李长寿诡异地出现在正上方,一身青衣鼓胀、浑身血气内敛,身体若绷紧的长弓,双手擎起长枪,对燃灯当头砸落! 正面的那‘李长寿’此刻一动不动,身周血气溃散,玄黄塔、乾坤尺朝李长寿真身激射。 刚才脱衣展现完美道躯的,竟是一只纸道人…… 燃灯的护体神通被戮神枪枪尖径直划开,他只来得及抬手推出一掌,以掌心硬接小戮神枪! 周遭青光疯狂内敛,脑袋后的宝轮光芒大作。 轰鸣声中,乾坤震荡,云雾升腾! 凌霄殿金光闪耀,一层层金芒将凌霄殿完全包裹。 殿前那价值不菲的玉石板已被燃灯身形砸穿,李长寿身形紧随其上,左手乾坤尺、右手小戮神枪,打出道道残影,似是要将燃灯打成肉酱。 云雾翻腾处,天之壁被砸出了百丈直径的浅坑。 燃灯左手小臂齐根断裂,鲜血淋漓,此刻全凭自身宝光硬顶李长寿攻势。 乾坤尺无锋,却有斩断乾坤之锐; 戮神枪虽有损,但跟脚却是混沌先天灵宝,与乾坤尺一攻一守,相差不多。 李长寿运转八九玄功,催动两件重宝,玄黄塔护持自身,完全无视燃灯的零星攻势,每次尺影、枪影砸落,都能为燃灯增添少许伤势。 一招被动,各处被动。 燃灯当真是没料到,李长寿竟会用这般手段,算计如此深远,从最开始就准备好了这波偷袭暗算。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三件重宝加持纸道人身上,本体躲藏在暗中,趁他注意被引走后全力绝杀! 这一瞬,燃灯目中泛起少许懊悔,嘴唇颤抖却并未发出声响,只能全力对抗李长寿攻势。 就算是他再无底线,此时也无法将求饶二字说出口…… 想! 在自己神通被完全攻破之前,必须要想出活命的办法。 枪影尺影中,燃灯突然看到了李长寿的双眼。 不对,他还在算计! 燃灯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教小弟子的实力,有很大程度的误判。 能将他完全压制,说明道境与自己相差不远,而根据自己暗中调查所得的结论,此子均衡大道能对道境高出自身一截的高手施展。 此时他燃灯已是无法抵挡,均衡大道若出,哪怕只是削弱他三成道行,也足以让他顷刻间头破血流、身受重伤。 他在等…… 他还在等! 等自己背后之人现身! “李长庚!” 燃灯大吼一声,忽而额头显出一根青色火苗,身周道韵突然大涨,断臂被仙光包裹,身形竟要将李长寿掀飞。 燃烧元神! 燃其灵灯灯油! 李长寿体内突然传出阵阵轰鸣,一只只古朴的血纹自脖颈爬到了脸颊,其力道暴增三成,手中乾坤尺砸落,将燃灯的反击之势瞬间打没! 【浅层底牌:后土娘娘所赠巫族战法秘箓】。 燃灯口中连连发出怒喝,李长寿表面怒气冲冲,实则道心无比宁静,清晰地分析着燃灯每一股仙力运转、每一次神通反涌。 稳妥起见,他只会等待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后,能真正救燃灯的高人不现身,他自会用出均衡大道,让燃灯横尸此地。 太白宫中,白泽保持着瑞兽模样,三只长羽捆绑在李长寿纸道人的手臂上,借李长寿的元神之力,感应着李长寿的吉凶。 只要白泽感测到吉凶变化,哪怕再微小,都会直接对李长寿呼喊。 凌霄殿内,玉帝王母坐在宝座上,众天庭正神刚才也被玉帝施手段带回了凌霄殿。 众仙神天将都在殿门附近朝着外面张望,口中赞叹声不绝。 龙吉自是最为紧张,站在最前方,十指在身前交叠,唯恐师父被燃灯这般远古大能反制。 木公的表情最是感慨,毕竟他也算亲眼见证了李长寿的崛起; 看长庚,从当年海神庙中,与玉帝和他相见的那名小野神,到如今能正面持续压制远古大能、天庭的真大腿…… 他木公还是一成不变,只是在天庭二把手前面加了个‘前任’…… 玉帝坐在宝座上闭目不语,心神全都在自己的化身那,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玉帝也有些不太懂…… ‘长庚既然要杀燃灯,为何又在故意拖延?’ 荃峒仔细思索了一阵,很快就摇摇头。 此事,长庚必是有自己的打算,等等看就是了。 …… 李长寿将计划分为两种,第一种为按部就班、正常施行的计划,何时开始、目的为何,都清清楚楚地做好标注,逐步实行。 第二种,是提前做好计划本身,但不去制定计划开始的时间,寻找时机实行。 就比如这次算计燃灯。 李长寿早已准备好了有琴族一案,准备好了今日要用的计谋、说辞,并进行了全盘推演。 这并非是提前预谋,却是提前做好了一切布置。 而触发这个‘吹灯计划’的决定性因素,其实只有一点—— 燃灯进入天庭。 若是有琴族一案无法让燃灯伏法,那李长寿就会直接用私人恩怨的由头,对燃灯发起单方面约战。 在天庭中,老师就在自己头顶,玉帝站在自己这边。 哪怕是天道想保燃灯,让燃灯在后面封神最终杀劫中搞事,李长寿都有接近九成的把握,在天道手中抢走燃灯的性命。 但,他的这个计划,并不只是如此。 计划第一目标是燃灯,第二目标其实是西方教。 燃灯是阐教副教主,但在阐教位置十分尴尬,阐教圣人弟子就没几人,真的将他看在眼中。 二师叔元始天尊为何会容燃灯不断搞事? 此间有【元始天尊本身想借燃灯这把剪刀,修剪截教枝叶】的因素,也应该有圣人之间的互相算计。 假定,二师叔知晓燃灯是西方教暗藏的棋子,那二师叔就是有意算计西方,故意重用燃灯,还让十二金仙喊燃灯为老师。 二师叔有可能不知吗? 有,但可能性其实十分微弱…… 可在原本的封神剧本中,阐截两教战事不断升级,阐教固然借着西方教准提、接引两位圣人出手,将截教打的一蹶不振,但阐教本身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燃灯得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叛入西方教、得天道点拨,演化二十四诸天,填补天庭九重天,成就三十三重天界,自身得无边功德。 这是什么? 这相当于,燃灯将气运和功德基石,带给了西方教。 李长寿此前推敲整个封神大劫以及前后诸多大事时,就有了清晰的思路。 尤其是最近两百年,随着他道境加深,对天道理解越发深厚,又借鲲鹏的鸿蒙紫气与天道有了间接关联,得到了不少此前未能见到的讯息。 首先,天道有强大的剧本收束能力。 如今封神局势虽然大改,西方教正式入劫,无法像之前那般隔岸观火,但大劫之后的故事呢? 这里有一条李长寿‘看’到的故事线,也是封神大劫后期原本剧本的故事线。 【文净道人被人教暗中策反,在接引、准提赶去帮阐教时,吸了一口十二品功德金莲,让金莲跌落至九品,西方教教运根基濒临崩溃。 偏偏,西方教圣人,度来了截教仙‘三千’。 西方教已没了镇压教运之物,教运随时可崩溃,陷入了截教此前尴尬的境地。 这给了‘化胡为佛’,以佛门代替西方教在西方大兴,从而完成道祖断言‘西方大兴’的可能。 后,人教教主太清下凡游历,传下道德经,而后出函谷关,施化胡为佛的算计,将封神大战中抓到手中的多宝道人,立为佛门之主。 这时,西方教虽棋差一招,急忙反制,在封神大劫中得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的燃灯站了出来,推演二十四诸天,叛入西方教中。 西方教气运大涨,凭此反制,建大乘佛门,准提化作现世佛祖如来,将多宝道人立的佛门贬为小乘佛门,在西方立稳脚跟。 燃灯被封为过去佛祖,被燃灯带去西方教、在封神大劫中转了个盆满钵满的文殊、普贤、惧留孙、慈航,各自得了封赏,成为佛门实权高手。 多宝化作多宝佛,也没了应有的作用,反倒是给佛门带去了无边灵宝的气运。 这里面或许有元始天尊的算计,让自己的弟子,得了西方教大兴的运道。 佛门自此大兴,得天道庇护,辅佐天庭稳固三界。 道门失去截教、阐教损了元气,已无力与佛门争锋,自此佛兴道微,便有了后面的西游劫难。】 这,就是原本的天道剧本。 从结果来看,阐教是输家,那此时无论二师叔元始天尊怎么算计的,李长寿都不能听之任之,必须做自己的规划。 燃灯在后续一系列大事中,发挥了太多作用。 虽此时,赵大爷命中的灾星——落宝铜钱已被李长寿收走,且李长寿三番五次提醒赵公明,让他多参悟参悟自己的定海神珠。 但只要燃灯活着,李长寿都觉得不稳。 他虽喜欢稳妥,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自己的一切差不多都是太清老师给的,没有人教庇护,自己八成早就被天道抹杀。 所以他不想让老师失望,更不想让老师失落。 道门哪怕要衰,也要拉着西方教一起,先把西方教根基打没了,再说其他事。 甚至,只要道门没了竞争对手,天道让李长寿出手帮阐教,让阐教、截教同步削弱,李长寿都愿意做这个恶人。 他的封神计划中,关于化胡为佛,有一整套算计,也有各类后备计划。 大教之争,实际上是气运之争。 若无立足之气运,衰弱只是转眼之事。 天道圣人终究敌不过天道本身。 李长寿的计划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两个阻断】、【两个推动】。 第一个阻断,是阻断燃灯这条线,让燃灯得不到定海神珠,这跟自己要保护赵大爷与三霄的计划有些重合。 第二个阻断,是阻断西方教能得到‘气运补充’的一切机会。 两个推动分别为: 推动阐教与西方教对立; 推动多宝道人建立大乘佛门成为今后的如来佛。 为老师的化胡为佛大计,贡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 故,今日李长寿既要杀燃灯,也不可直接打杀燃灯,他已将‘迟则生变’的种种可能性完全考虑清楚,选出了最稳妥的选择。 不得不承认,李长寿这次有赌的成分。 他在赌,接引圣人到底是否知道,燃灯未来有推演二十四诸天补全天庭、天道的能力。 这就给了西方教一个选择题。 他们选择救燃灯,李长寿就将燃灯与西方教的关系彻底暴露出来。 【西方教安插奸细在阐教多年,故意引发阐截之争】的消息,几个时辰就会传遍五部洲之地,截教可提前发动对西方教的讨伐,而阐教也无法插手。 甚至,阐教为了名声,或者说元始天尊二师叔为了名声,还会与截教联手,一同围攻灵山。 接引和准提选择不救燃灯,李长寿就直接打杀了燃灯,同样有阻断西方教大兴的效果。 《稳》。 选择权在西方教那。 这就要看西方教两位圣人眼中,燃灯的命,到底值多少了。 到此时,李长寿的算计,已经与广成子、南极仙翁无关。 而李长寿算计的这些,在场所有生灵,任谁都想不清。 ——主要是他们所知讯息太少,情报上严重不对等。 “李长庚!贫道今日就跟你鱼死网破!” 燃灯道人大喝一声,额头火焰竟有些刺眼,此刻浑身已是凹痕的他,骨骼碎了小半,模样颇为吓人。 正此时,燃灯前一瞬刚恢复的左手高举,李长寿背后乾坤轻微动荡,一口青石做就的石棺凭空现身,对李长寿背后镇压而来! 此棺一出,整个天庭都黯淡了三分,其上蕴含着一缕缕晦涩至极的道韵。 李长寿头都不回,左手乾坤尺脱手而出,与那青石棺正面对碰! 乾坤尺疾,石棺较缓,两者互相对撞的一瞬,乾坤泛起层层波痕,道道冲击波四散激射。 还好,此时天庭众仙神已退出数百里,若是百里范围内,天兵不知会被震死多少。 也就天庭有天道护持,一花一草都可坚不可摧,乾坤也是无比稳固。 不然此地早已满目疮痍,各处都是乾坤裂缝与黑洞洞了。 二宝的较量,却是太清圣人的乾坤尺更胜一筹,石棺被直接打飞,但乾坤尺也遭受了巨大的反震之力,仿佛那石棺有相当的重量。 正此时! 燃灯身周仙光爆涌,那石棺的棺盖打开一道缝隙,其内射出一道乌芒! 李长寿浑身汗毛炸起,眼下主动放弃对燃灯的压制,豁然转身,目光死死盯着石棺露出的缝隙,手中戮神枪直接迎着那乌芒点去。 锵! 李长寿身影被径直打飞,燃灯借势自那大坑中冲天而起! “请宝贝转身!” 一声轻喝、一抹白光,那不知何时出现在李长寿身侧的大葫芦喷出一道白虹,燃灯避无可避,当即被砸中脖颈。 元神重创! 但此刻,那石棺向下、那燃灯向前,一张老手已探入石棺打开的缝隙中。 李长寿冷眼旁观,目中燃起怒火,却并未在此时强攻。 璀璨仙光闪耀,燃灯浑身伤势竟迅速愈合,他盘坐在石棺之上,额头火光闪耀,脑后宝轮转动,竟是如此神圣。 燃灯冷笑道:“李长庚,你当真以为,贫道自远古活到如今,只有那般本领? 今日你杀不得贫道,这般斗下去,天庭只不过是沦为笑柄。 不如你我就此罢战,恩怨功过一了百了。”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任小戮神枪在身旁盘旋,左手并起剑指,忽而一点高空。 一朵黑云迅速在凌霄宝殿上空凝成,飘到了李长寿头顶。 李长寿剑指甩向燃灯与他的石棺,口中大喝: “借天眼!开!” 黑云如火焰般翻涌,其内显出一只竖眼,眼底绽出一束神光,瞬息间打在燃灯座下石棺上。 一抹投影,出现在了燃灯周遭,燃灯面色一变,刚想移动,却被天威束缚。 那投影所显…… 不知何时,不知在何地,似是上古之末,似是三千世界中。 一处歌舞升平、气息祥和、人族繁茂的大千世界,白日突然陷入无尽黑暗,一口棺木出现在空中,棺盖大开,洒落出一片片黑雾。 少顷,黑雾将整个大千世界包裹,而后拽着这大千世界,迅速落入了棺木之内。 石棺消失于虚空,带着其内无尽生灵凄声呼喊,将这方大千世界迅速炼化,化作无尽生机。 那投影中,相似的情形有三四次。 天庭众仙能见到这一幕的,自是震惊无比、面露怒色,仙子们花容失色,天将们纷纷拔剑。 凌霄殿内,玉帝猛地一拍桌子,愤声大骂。 南极仙翁、广成子对视一眼,此刻也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撼。 炼化几个大千世界的生灵,为自身填充生机…… 这种事,别说是远古、上古的先天生灵,已是可以跟当年魔祖之恶行相比了。 李长寿突然觉得,自己的计划还可以有备用方案,但今日,绝不能让燃灯走出天庭。 半个时辰,太久了。 现在就做出选择,西方教。 左手剑指化作五指张开,李长寿面容冷峻,一抹水蓝道韵扩散开来,方圆万里尽被他笼罩。 均衡,燃灯与卞庄的道境。 石棺上,燃灯老道身躯轻震,老脸有些苍白,强行催发元神之力,但此时却感觉自身仙力完全无从运转…… 下一瞬,李长寿握紧小戮神枪,收起乾坤尺与穿心锁,轻轻吸了口气,嘴边出现一缕缕灵气旋涡,长发向上不断飘动。 八九玄功,巫族战技。 天地无极,太清玄法。 五行之遁,乾坤之洞。 持枪者,当一往无前! 冲! 李长寿身影几乎被乾坤阻力扯断,在凌霄宝殿前拉出一条青红相间的光束! 岁月刻度在此时被分解到了极微小,乾坤如水帘雨幕,被这道光束划开一条缝隙…… 快到光影模糊,疾到仙识无法捕捉。 便是金仙境仙神,也只能勉强用仙识看到大概情形。 太白星君一枪似有毁天灭地之威,却将一切力道集中在小戮神枪枪尖,瞬息冲到燃灯道人面前。 燃灯只来得及对着前方拍出一掌,此时无法宝可用的他,当真苦不堪言。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燃灯依旧静静坐在石棺上,李长寿却在凌霄殿上空停下身形,猛地转身。 燃灯老道保持着抬手的动作。 额头的火焰突然破碎,出现了蚂蚁大小的血点,而后这血点化作血线,自额头向鼻梁、再向下巴延伸…… 整个道躯生生被李长寿劈成了两半! 但! 那石棺爆发出七彩仙光,燃灯老道那即将分离的两块身躯再次被粘合,燃灯紧闭双眼,刚刚明明被李长寿碾碎的元神,此刻竟再次拼接了起来。 这是什么神通? 李长寿一言不发,返身持枪猛攻,顶着在他道心一阵乱骂的玄黄塔,化作了第二束青红相间的光束。 转瞬再次击穿燃灯道躯! 这次,燃灯似乎是在恢复期间,本身毫无反应。 可李长寿身形刚停下,燃灯的残躯再次拼合、生长,其元神破碎了都能自行重组。 这是为何? 李长寿目中露出几分疑惑,仙识扫过各处,将阐教几位仙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显然,他们也不知,燃灯竟还有这般本领。 是那口石棺有古怪。 心底刚泛起试图均衡那口石棺的念头,灵觉就是轻轻跳动。 李长寿故技重施,这次却是不再停顿,身形化作一道又一道光束,不断击穿燃灯的道躯。 碾碎、砸碎、真炎煅烧、攻那石棺…… 李长寿在不断尝试,渐渐悟到了点什么。 燃灯,其跟脚或许完全不简单。 上古时道祖于紫霄宫讲道,为何燃灯不去?究竟是燃灯太过自傲,还是有其他道理? 那二十四诸天之法,李长寿琢磨了许久,完全摸不到头绪,为何燃灯拿到定海神珠就能? 这石棺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自己的均衡大道刚想套上去,自己就有毛骨悚然之感? 很快,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再次停下身形,看着那迅速拼接、愈合的燃灯道人,已经是有了主意。 他背后浮现出神权宝器皂武旗,口中轻喝:“天罚!” 天庭雷声大作,朵朵黑云涌来,在燃灯头顶迅速凝成一片灰云。 燃灯此刻全无所动,闭目打坐。 灰云爆发出道道雷霆,打得燃灯道躯再次破裂,天道之力悍然轰向那石棺,将石棺自空中打得一落、再落。 李长寿略微思索,突然想到了斗法开始时,燃灯主动将灵柩灯纳入体内的做法,面露恍然。 燃灯的本体,可能很玄乎,可能源自于这石棺,或者说是石棺中葬着的东西。 假定,远古时期有一条大道与真灵共振,诞生了一名强横的先天生灵,他死后的身躯葬入这处石棺中,埋于灵鹫山。 然后石棺中的尸身诞生出了灵智,化作了燃灯道人? 也不对。 假若灵柩灯与石棺是配套法宝,石棺提供的生机与灵力是【灯油】,灵柩灯是【灯芯】,那燃灯…… 就是那颗小火苗? 自己不断击打这团火焰,只是在小幅度消耗一些‘灯油’,而‘灯芯’能不断重燃。 重点在于灯芯·灵柩灯! 只有将灯芯掐灭,才可在不烧尽灯油的前提下,将这颗小火苗彻底击散。 那燃灯上古时炼化大千世界的举动,也可以顺理成章得到解释。 ——补充灯油。 洪荒之大,真无奇不有。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目中神光涌动,心底划过几分犹豫。 他倒是有办法打出那灵柩灯,但自己这般底牌,岂不是暴露得太多了些…… 灵光一闪,李长寿立刻大喝: “公明老哥!借定海神珠一用!” 已经站起身来的赵公明,闻言怔了下,但毫不犹豫,直接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推向李长寿。 李长寿神念突然接收到了二十四股灵念,这些灵念叽叽喳喳,在他心底如孩童般呼喊了起来。 “太白星君您用我们干啥?” “太白星君是主人的妹夫,我们肯定帮忙的。” “太白星君什么时候娶云霄阿姨呀,我替主人问的!” “都老实点!吵吵啥玩意啊!这些有的没的打完架再说能憋死你们啊!” 塔爷一声吆喝,那二十四股灵念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还有点讨好的意味。 真·宝圈恶势力。 李长寿心底泛起重重感悟,已明催发定海神珠之法。 而后,他带着道道目光、带着重重仙识,头顶玄黄塔,身伴乾坤尺、戮神枪,脚下浮现出离地焰光旗,背后飘着神权暴起皂武旗,带着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逼近那石棺。 他也不敢保证,这里面会不会突然蹦出一个绝世大能…… 稳一手。 “请老师赐下太极图!” 李长寿高声呼喊,身前立马出现太极图虚影,这虚影在迅速凝实。 重宝加身,玄功护体。 李长寿安然抵达石棺前百丈,双手结了个简单的符印;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如蜂群一般飞了出去,上上下下占住二十个方位,将石棺与燃灯笼罩在圆心。 “灌!” 李长寿一声大喝,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光芒大作,其内涌出一道道水蓝色光华,每一道光华都蕴含了一条南洲大江的水量,朝那石棺缝隙汹涌而去! 天庭水神,操控定海神珠竟是毫无门槛。 那石棺立刻就要闭合,李长寿左手一挥,小戮神枪飞射向前,抢先一步卡在那石棺缝隙之中。 只是耽误了一瞬,数百条水蓝色光华没入石棺之中。 石棺上,燃灯的身影突然变得有些透明且黯淡,本就是在假死恢复状态的他,无力地低下头颅,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火苗被直接浇灭。 这定海神珠,既是燃灯的机缘,也是燃灯的克星? 此道当真玄妙无比。 但李长寿并未放松警惕,注视着石棺的动静,继续让定海神珠注入无边海水。 少顷,那石棺边缘漫出了一缕水光,李长寿立刻收回定海神珠,用神力在石棺周围做了个透明的罩子,以防水漫凌霄殿这般闹剧产生。 没动静? 李长寿刚要试探试探,那石棺的棺盖突然缓缓打开,戮神枪自行回返。 一只苍白无血色的手掌摁在石棺边缘,带着哗哗的水声…… 一名老道,自其内缓缓站了起来,胸口破着一只大洞,浑身上下涌动着无边生机与灵力,唯独没有半点生气与灵性。 老道面容与燃灯有几分相似,双目毫无波澜地注视着李长寿,并未开口,嗓音却在各处流传: “你赢了。 可否留贫道残躯,自会远遁混沌海。 燃灯不过贫道死后在远古诞生的一缕心念,三生、三死、三轮回,此心念已被你摧毁。” 李长寿握紧戮神枪与乾坤尺。 “罢了,”这破洞老道摇摇头,身形躺回了棺木,一缕缕冰寒气息自棺木涌出,几乎转眼,就将棺木冰封,化作一座百丈高的冰山。 一只孤灯漂浮在冰上之外,正是那盏灵柩灯。 李长寿提枪向前,自是不能留下这祸害。 但他刚要有所动作,太清道韵浮现,心弦被波动,自家老师竟给了他一句提醒。 【收灯,即可。】 “是,弟子遵命。” 李长寿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将那盏古灯引来,用神力镇压。 太极图自行向前,化作一缕缕阴阳二气,将那冰山镇压封禁,挪去天庭之外…… 李长寿看了眼西天门的方向,嘴角一撇,目光放在了面前的古灯之上。 第六百一十七章 轮回塔侠震古棺,小琼峰中聚友仙 难顶。 李长寿施展借天眼,本是想看清那石棺的底细,没想到却爆出了燃灯用石棺收敛生灵生机之事。 这不只是让漫天仙神义愤填膺,让李长寿有些恼火,更是让西方教圣人不敢轻易再搭救燃灯…… 现在的西方教,担不起这份罪孽。 今日终归是无法将算计的成果最大化。 不过,李长寿也不贪多,解决了燃灯之事,后续各项计划就减少了许多变数和阻力。 将这盏灯用仙力封禁,又用阴阳二气将其镇压,李长寿转身落在凌霄殿前。 手掌拂过,天道之力被带动,前方云雾环绕,那玉质石板缓缓生长、复原。 周遭道道身影飞来,李长寿对着各处拱手一笑,将定海神珠送还给赵大爷,又将小戮神枪扔向不远处静立的金鹏,转身看向殿门前的云霄。 云霄此时刚收起混元金斗,对李长寿微微眨了下眼,继续保持自己端庄贤淑、秀美出尘的优秀仙子气质。 李长寿则是……则是…… 众目睽睽之下,本体化作一道虹光,钻回了【爆衣】纸道人袖中。 这纸道人取了一件宽袍套上,露出和煦的微笑,白发白眉慈眉善目,似乎刚才无事发生。 “长庚,这灯就是燃灯的本体?” 赵公明收起神珠,最先凑了过来,打量着李长寿面前缓缓旋转的灵柩灯。 赵公明传声问:“刚才那老道是什么来头?” 李长寿还没来得及摇头,几道传声钻入耳中,金灵圣母、琼霄、玉帝陛下尽皆开口问询,李长寿却也是一阵摇头。 他哪知道那棺中的前辈高人是谁。 既是老师下令,八成是老师的熟人; 远古时代距离此时已经太过遥远,说不定当年那位也曾‘欲与天比高’的高人。 刚刚天罚时,天道轰燃灯,而不去动那石棺,似乎也有些隐含的‘道理’。 来不及多想,李长寿已是被重重人影围住。 各路仙神齐道喜,一位位天将只顾得行礼,却是说不出太多漂亮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星君大人英武啊,那燃灯老贼竟炼化大千世界为自身所用!” “多亏星君大人识破这老道真面目啊!” “星君大人,您刚才那战法,看的末将心潮澎湃、几乎不能自已,末将对您的崇拜之情,简直犹如那涛涛天河之水!” 李长寿左右逢迎,说了几句场面话,勉励他们好好为天庭办差。 凌霄殿金光大作,浩浩天威扩散开来。 木公自殿内招呼一声,众仙神天将赶紧收拾起激荡的心情,按品排队,入凌霄殿拜见玉帝。 有天兵迅速收拾殿前布置,搬走桌椅、扛走大鼓,行动迅速又井然有序。 李长寿对赵公明等截教仙传声叮嘱一句,纸道人也朝凌霄殿而去。 毕竟刚才木公所说,是玉帝陛下召众仙家入殿觐见,他虽是普通权臣,但也不能搞什么特殊化。 做神仙,就要有做神仙的亚子。 又见木公匆匆走出凌霄殿,到了道门数位高手之前,露出温和的笑意,开口道: “广成子道长,玉帝陛下召各位入殿内,谈谈有关燃灯道人之事。” 广成子轻叹了声,刚要向前,却听侧旁传来了哈欠声,转眼就见太乙真人伸着懒腰从侧旁站了起来,用那双茫然的眼神看着左右,最厉害嘟囔着: “这是怎么了?燃灯副教主去哪了?真被长庚师弟干掉了? 那倒是要邀几个好友去乾元山热闹热闹,一起缅怀下副教主。 唉,走好,走的真好呐。” 广成子额头挂满黑线,凶巴巴地瞪了眼太乙,后者淡定一笑,负手望天。 侧旁玉鼎真人也是如梦初醒般,出于对旁人心智的尊重,玉鼎真人还蹭了蹭眼角,而后如没事人一样站在侧旁。 木公已去另一侧,对赵公明等仙笑道:“各位也请一同入殿内,今日之事非同小可,还请各位继续做个见证。” “好说,好说,”赵公明抚须轻笑,三位截教高手向前与云霄仙子汇合,率先入了巍峨的凌霄殿。 广成子与南极仙翁传声商量一二,带着几位师弟入了凌霄殿中。 暂不提,凌霄殿中玉帝如何质问有关燃灯道人之事。 且说这【太白星君大战燃灯道人,将燃灯浇灭、石棺封印之事】,不知被哪个天兵天将传了出去; 不过两三个时辰,这消息竟传遍五部洲各大势力。 一片哗然。 以为天庭要对阐教开战者有之,幸灾乐祸想看阐教笑话者有之,‘白梦惊我’者甚重。 李长寿人还在凌霄殿中,就不得不分心两用,开始控制各类传言的内容,将一条条对天地平稳有利的消息,从多个‘广口瓶’散了出去。 最好的传闻,其实就是事实; 而有时,事实比传闻更匪夷所思。 李长寿本想借燃灯拉踩西方教,此时也没得到确切的证据,西方教更是自始至终都没现过身…… 稳妥起见,李长寿决定暂时放过西方教,先将燃灯‘远古大恶人’的罪名落实,而后再着重宣扬天庭的‘公平正义’,再说给西方教和阐教之间造墙之事。 少了燃灯,西方教与阐教相当于断了一条纽带。 故,不过半日,洪荒五部洲各处的舆论风向,就变成了这般…… “那阐教副教主燃灯,竟不是先天生灵也不是后天生灵,而是从一名上古大能的石棺中,由灵柩灯为引,诞生出的灵念。” “那大能好生厉害,死后复生出的灵念,竟也是现如今的大能高手水准。” “说起来这燃灯也是狠人,为了修行,直接炼化大千世界,从远古洪荒天地的碎片,到草木昆虫都不放过。” “大概,这就是为何天道一力推天庭崛起的因由吧。” “天庭这次应该不会跟阐教起冲突,贫道大胆预言一波,阐教八成还会感谢天庭发现燃灯道人的问题,并对三界致歉。” “有道理,燃灯炼化大千世界当真罪无可恕,那忒是多少人命,一般邪魔都没这么大的杀性吧。” “了不得,了不得。” 经过李长寿一顿操作,确实是比之前少了许多煽风点火之辈。 昆仑山的玉虚宫,原本散落在外修行的阐教门人弟子,自发赶回这座圣人道场。 但阐教十二金仙却陷入了沉默,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西牛贺洲灵山,众老道聚在一起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当这些老道开始庆幸,这次的火没烧到他们灵山,天庭又放出了几条消息。 【燃灯道人在道门三教中居心叵测,不断挑拨阐教和截教,让两教门人弟子不少都结了死仇,这似是有意而为。】 【燃灯道人与弥勒相交甚笃,曾在弥勒被指认为鲲鹏第二元神时,为弥勒出声辩解。】 【据说,从燃灯的遗物石棺中,找到了西方教的教义经文。】 灵山上下风声鹤唳,各处金光闪耀,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还好,这次天庭没有任何动静,也不见驻扎在西牛贺洲的天兵天将有什么密集的调动。 一日后。 五部洲解封,天庭对外公布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之事,虽天机蒙蔽,但部分推算之力较强的大能,也可在天道中探查到此事。 石棺中的大能是谁? 这个问题当真无人能解答,知道答案的恐怕只有三清老爷了。 李长寿这三日也没能得空闲,单单是凌霄殿议事就耗费了一日,而后又紧盯悠悠众生之口,也是颇为耗费精神。 战后的头等大事,是如何安置那石棺。 太清圣人亲手封禁了那百丈高的冰山,此石棺被扔到了中天门之外,与那‘谣言粉碎’碑做了一阵邻居。 李长寿思前想后,为如何安置这石棺煞费苦心。 他还是想着,用这石棺坑一把西方教…… 灵柩灯已在他手中,燃灯已没了回转的可能,石棺中的尸身似是辈分极高的远古大能,若西方教某位圣人忍不住出手…… 心底灵光一闪,李长寿眉头一挑,顿时有了主意。 招来杨戬、唤来金鹏,纸道人请白泽测一测此行吉凶,李长寿本体躲在暗中压阵,十万天兵押着这冰山,缓慢赶往幽冥界。 三日后。 敲锣打鼓的酆都城外,高耸在三途河旁的轮回塔下。 众鬼差挖了个大坑,几位阎君招来天道之力做了铺陈,一群天将拿着图纸布置好了几重大阵,那冰山就如此被镇压在了轮回塔之下。 轮回塔顶层,一袭白衣的地藏,与身着青衫的李长寿并肩而立,注视着窗外忙碌的情景。 谛听躲在角落中瑟瑟发抖,两只狗爪摆来摆去,沏着功夫茶。 地藏皱眉道:“为何感觉,此事你都在算计什么?” “诶,”李长寿笑道,“道兄你是了解我的,大是大非面前从不算计蝇头小利。 这大能非同小可,老师不让我毁其尸身,天道天罚也不落在石棺之内,来头怕是不小。 石棺内的大能是死尸,涉及轮回之道; 这天地间,能镇压此石棺的,非轮回塔莫属了。” 地藏嘴角轻轻抽动:“每当道友长篇大论,必是其中藏算计了。” 李长寿:…… “唉,生灵与生灵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啊。” 地藏嗤的一笑:“贫道倒是想信任道友,只是道友从未信任过贫道。” “不,”李长寿看了眼地藏,“你跳入轮回塔之时,我是真的信你能做出这般牺牲自我、成全西方教之事。 此时再问道兄一句,值吗?” “西方教是贫道之跟脚,”地藏双手揣在袖中,嘴角带着恬淡的微笑,“无所谓值与不值,只有做与不做。” 李长寿点点头,随口道了句:“我还以为道兄当日,很大程度是因对西方教心灰意冷,借着这般由头找个清静之地。 像现在,养养狗、修修道、感悟感悟众生,不也挺好。” 角落中小声传来一句:“星、星君,小的不是犬类神兽……” “嗯?” 李长寿目光扫了过去,谛听神兽顿时浑身哆嗦,满是‘羞涩’地扭过头,嘴里发出一声: “汪。” 明哲保身,明哲保身。 李长寿满意地笑了笑,他也不是什么恶神,不会做出欺压洪荒弱势神兽之事。 李长寿又问:“最近那罪修弥勒,可有来寻过道兄?” “罪修……” 地藏苦笑了声,叹道:“道友可想过,三界若成天庭一言之地。 一言可定大能大神通者为恶,一言可定仙门仙宗为邪,一言可令南赡部洲凡俗大城更换王旗,一言令生灵无法喘息…… 又当如何?” “道友能思考这般问题,倒也是难得。” 李长寿背负双手,眺望着远处的天地一线处,缓声道: “这问题其实可以概括成一句,即,如何对绝对权力进行监管。” 地藏缓缓点头。 李长寿笑道:“其实在洪荒之中,不必担心此事,天道无形、天庭有形,二者本为一体。” “天道呢?” 地藏轻声问出这三个字,李长寿表情毫无变化,反而道:“道兄如今也在天道序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还是要掂量清楚。” 地藏叹道:“有时当真看不清,道友你在算计些什么。 每当我自以为已摸清楚你的思路,推断出你的最终目的,却总是预料错你下一步棋。” “道兄说笑了,什么算计不算计,”李长寿笑道,“借势而行罢了,老师命我辅佐天庭,我便辅佐天庭。” “就这般简单?” “就这般简单。” “贫道信了,”地藏轻笑了声,与李长寿一同看向天边,并未再多说什么。 轮回塔下,那冰山已被层层大阵掩埋,李长寿很快就告辞而去,难得来此地一趟,自是要去看望下后土娘娘。 顺便,提前准备下师父齐源老道轮回转世的诸多事宜。 …… 搞定燃灯道人,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但燃灯终归是阐教副教主,也不适合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故李长寿下令,天庭一年内严禁歌舞之事。 酒宴是不可能禁的,毕竟赵大爷他们并未离开天庭,而是去了自己太白宫后院的‘假山’中,在那吃喝说笑,好不热闹。 可惜,如今小琼峰在天庭,已非随意可靠近,这般热闹终究是较为少见。 广成子与南极仙翁,在‘寿吹灯’之后,只是在天庭逗留了半日,为此事定了个基调,解释清楚阐教也不知燃灯有那般行径,就告辞而去。 两人离开前,李长寿送他们到了中天门,一路都在云上传声言说。 李长寿自是在道歉,言说自己此次有些上头,实在是看到燃灯之后有些忍不住,故设计了一波燃灯,忽略了阐教的威仪。 只是没想到,在斗法时,意外挖出了燃灯那么大的罪行。 广成子对此只是叹息,并未答话,谈兴缺缺,失落二字刻在了脸上。 倒是那慈眉善目的南极仙翁,与李长寿长吁短叹,言说他们也看走了眼,阐教绝非藏污纳垢之地。 对南极仙翁这般说辞,李长寿当真是相信的。 无他,从二师叔玉清圣人的脾性喜好,再到阐教教义,都不允许像燃灯这般以大千世界为食的极凶之徒。 显然,燃灯凭那石棺行事,能够瞒过天道。 等到了中天门处,李长寿与两位阐教‘大师兄’互相拜别,他心底灵光一闪,忽而开口问询: “南极师兄?” “长庚还有何事要叮嘱?”南极仙翁含笑转身,一脸慈祥地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笑道:“天庭之中正神之位所缺甚多,有一类散修平日里不必多管什么事,却代表了福、禄、寿之事,可得无尽香火功德。 师弟斗胆,多嘴一问,不知南极师兄可愿来天庭挂个仙职,就做这福禄寿正神之一,为天地间众生带去福源福运。 且,此位不必多做什么,也不必非要在天庭当差,只需在一些大事,诸如蟠桃宴、玉帝王母每千年庆祝一次的诞辰时现身就可。 师兄,您意下如何?” “这……” “若师兄有意,我立刻去禀明玉帝,由陛下亲自定夺。” 南极仙翁沉吟几声,笑道:“不管如何,多谢长庚师弟一番美意,此事贫道还是要请问过老师之后,才能给师弟回复。” 李长寿道:“还请师兄务必给我一个消息。 哦,对了,广成子师兄勿怪,您平日里要处理阐教教务,已是事务繁多,我当真不敢用天庭之事再劳烦师兄。” 广成子含笑点头,并未多言,与南极仙翁一同告辞而去。 这波,这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均衡》罢了。 只是单单几日功夫,南极仙翁那边自是没什么回信,李长寿自地府回返天庭时,还特意问了一嘴守门天将,也都没听说南极仙翁回返。 不急,慢慢等,阐教那边大概率是会同意的。 毕竟对于阐教而言,此事百利而无一害,顺便还能抵消燃灯之死带来的负面影响。 且说实话,李长寿也只能做到这般地步了。 入了东天门,取道太白宫。 往来尽是行礼之人,各处都是呼喊星君之仙。 李长寿含笑点头应答,还未行到太白宫,仙识就已见到了,那道在太白殿前来回踱步的倩影。 她怎么……就是不进去? 与此同时,混沌海中。 “诶?这些家伙倒是挺威武,也不知弟子们喜欢不喜欢。” 某青年道者看着眼前的‘秘境’,小声嘀咕了几句。 第六百一十八章 老哥,寿只能帮你到这了 怎么不进去?” 突闻背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让有琴玄雅明显怔了下。 太白殿前,有琴玄雅连忙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不远处的李长寿。 她已换上了平日里的金色战甲,李长寿远远欣赏时,不由联想到了上辈子的一些童年记忆,觉得她像极了…… 偷穿黄金圣衣的‘雅典娜’。 “星君大人。” 有琴玄雅抱拳行礼,那张俏脸上写着几分喜意,但被她迅速掩了回去。 李长寿笑道:“怎么,师兄都不喊了?” 有琴玄雅俏脸微红,轻轻抿着嘴唇,蚊声道:“师兄……” “嗯,”李长寿微笑颔首,道:“进去说吧,小琼峰上正热闹。 上次我去找谈心,想让多来小琼峰逛逛,却是一点都不赏脸。 这里又没什么吃人的凶兽。” “这、这个……我总不好意思去打扰师兄和灵娥师妹……” “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走走!” 李长寿随手甩出一道仙力,拉着有琴玄雅进了太白殿中,笑道: “原本在度仙门,除却酒师叔与酒师伯他们,也就与我们两个最亲近。 到了天庭本就该互相帮扶,怎么还生分起来了。” 有琴玄雅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哪怕只是被李长寿用仙力拽着,已是脚跟酥软、浑身提不起力道。 仙力什么的,虚的,都是虚的。 她抬头看着李长寿的背影,听着李长寿话语中的‘唠叨’,不知为何,原本准备好的说辞竟都忘到了脑后,到嘴边只剩下细如蚊声地话语: “这次……多亏师兄帮玄雅报仇雪恨……” “燃灯之事?” “嗯。” “此事是功臣,我要对道谢才对。” 李长寿将有琴玄雅拉到身侧,一同驾云出了太白殿后门,赶往前方那云雾缭绕的小号山峰。 入得芥子大阵,有琴玄雅就听闻赵公明那中气十足的大笑声,循声看去,却见小琼峰湖边人影重重。 赵公明、太乙真人等两教高手在此地欢宴,男仙们正抚掌大笑,金灵圣母、琼霄仙子等世间女大能也是掩口轻笑连连; 却是灵娥控着两只纸道人,在那演一场笑闹喜剧。 不远处的灶台旁,白泽大厨掌勺,忙的热火朝天,少女身形的熊伶俐东奔西走、跑来跑去。 湖边树下的欢宴地,一抹白影坐在灵娥身旁,只是微微轻笑,就已那般醉人…… “云霄前辈也在此地……” 有琴玄雅低语喃喃,立刻从云上后退半步,“师兄,我还是不过去了。” 李长寿笑道:“放心,她性子十分温柔,莫要多想。” 言罢,脚下白云突然加速,有琴玄雅退无可退。 李长寿是真心实意,想把在天庭毫无知心友人的她,拉回小琼峰的圈子里。 “师兄!呃……有琴师姐!” 灵娥满是惊喜地喊了声,扔下两只小号纸道人,不顾跪坐时仙裙褶皱,化作流光扑来此地。 待灵娥停下身形,已是在李长寿身后,一双妙目亮晶晶,对有琴玄雅说个不停。 “长庚回来了!” 赵公明坐在那招呼一句:“那石棺真安置在地藏那了?一切可顺利?” “安置好了,都顺利。” 李长寿笑着拱拱手,席上黄龙真人与玉鼎真人起身回礼,其他人本都是坐着拱拱手。 ——都九分熟了,也就不用太过拘礼。 但云霄仙子站起身来,对李长寿欠身问候,赵公明等仙也有些不好意思,各自起身又还了一礼。 灵娥已带着有琴玄雅从云上落下。 “我来为各位介绍。” 李长寿侧身,将有琴玄雅让出,温声道:“这是我度仙门修行时十分要好的师妹,有琴玄雅,而今也是天庭一员大将。” “天庭女战神,”黄龙真人笑道,“闻名已久,久仰大名。” “玄雅见过各位前辈,”有琴玄雅抱拳行礼,用的是天庭武将礼节。 几位道门高手各自做道揖,并未因有琴玄雅修为,而有半分失礼。 赵公明看看有琴玄雅,又看看灵娥,再看看云霄,顿时有了一点身为大舅哥的担忧,开口笑道: “这位玄雅道友……” “啧,”太乙真人在旁挑了挑眉,横向滑铲、直接抢断,“冒昧问一句,有琴道友该如何称呼云霄道友?” 云霄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为何会被太乙真人点名。 有琴玄雅先是愣了下,随后回过神来,俏脸飞过少许红霞,故作镇定: “本是应喊前辈,若是、若是算上师兄与云霄前辈的关系,自当喊一声云霄师姐。” “哦?” 太乙真人颇感遗憾,“还以为是要喊一声姐……呜!呜呜!” 话还没说完,侧旁已有一只大手探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闭嘴宝珠摁入太乙口中! 玉鼎真人对李长寿歉然一笑,反手把太乙拉去背后。 李长寿对此自是不以为意,笑道:“玄雅跟灵娥一同入座吧,不必拘谨,这些前辈高人颇为温柔和善。 对了,杨戬还未回来吗?灵珠子又去了何处?” 玉鼎真人道:“他们二人说是出去找地方切磋了,不必担心。” 李长寿顺势于赵公明和黄龙真人之间坐了下来,将话题轻描淡写地揭过。 黄龙真人见到李长寿,就想到了几日前的大战,不由得感慨横生,将樽中之酒一饮而尽。 “唉,那么大一个副教主,就这么没了?” 众道者或多或少流露出几分感慨。 赵公明道:“有一说一,燃灯确实是个狠角,自远古至今,天地间能有他一席之地,非浪得虚名之辈。” “我们还在他手里吃过几次亏呢,”琼霄嘀咕道,“这家伙有一点呀,跟姐夫一样一样的,就是喜欢谋算算计,扣起高帽来呀,一顶又一顶。” 李长寿叹道:“得,我这声名是护不住了。” 几位仙子各自轻笑,灵娥小声道:“师兄只会算计那些敌手呢。” “确实,”玉鼎真人道,“与长庚相交,心安矣。” 太乙真人在旁凑了过来,吐出口中法宝球,笑道:“那玉鼎师弟,与为兄相交呢?” 玉鼎:…… “心累。” 太乙真人脸一黑,周遭仙人抚掌大笑。 黄龙端起酒樽,正色道:“不管如何,燃灯终究是道门阐教副教主,咱们在此地敬他一杯,也算送一送行吧。” “敬他作甚?” 金灵圣母有些不满,“他作恶多端,居心叵测,又是西方教安插的棋子,还有那炼化大千世界之罪责。 不去把他挫骨扬灰,贫道此时心底还不痛快哩。” “哎。” 赵公明拉了下金灵圣母的胳膊,低声道: “金灵,此时咱们不宜再说燃灯不是。 一是让人笑话咱们气量狭隘,觉得咱们连败者都不放过,还要去奚落。 二来,这燃灯副教主是二师伯立下的,虽二师叔也不知燃灯这般恶行,但咱们现如今总不适宜多说、多讲。 三教本一家,阐截不过理念不同,不必品评单个仙神如何。” “公明老哥好气量,”李长寿抬起酒樽,与赵公明碰了两下。 赵公明眨眨眼,顿时领会到了一些什么。 云霄仙子柔声问:“此前斗法可有强撑之处?可是受伤了?” 周遭众人不由一惊,担心地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突然抬手掩嘴,虚弱地咳嗽两声,声音弱了几分: “无妨,无妨,就是一些小伤,不值一提,为天庭发展做贡献嘛,应该的。” 众仙不由嗤之以鼻,自是知晓他在玩笑。 灵娥道:“师兄,这事可不能随意说,当真没受伤吗?” “不是都在铜镜中看到了?”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某位人教圣人老爷记名弟子不是说,要闭关修行,努力冲金仙劫吗?” “嘿嘿,嘻嘻,这不是担心师兄……” 灵娥朝云霄身后挪了挪,小声一句“云姐姐救我”,让几个男仙对李长寿投去了憎恶的目光。 这遭人恨的九成八! “对了长庚,”赵公明纳闷道,“现在到底什么境界了?均衡大道那么流畅,莫非已是一声不吭迈入了大能之境?” 李长寿笑道:“大能不过虚称,在于积累,我自是远远不够格。 这可是我一大底牌,自不能轻易说出去。” 黄龙真人道:“这有啥不能说的?上古时,谁突破一阶,那是恨不得摆十年流水席。” “世事多艰,大劫在前。” 李长寿顺势给在座各位,灌输一点‘实用’的理念: “所谓底牌,可以是神通,也可以是法宝,还可以是一方强援。 底牌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藏起来却故意让人知道我有,以此威慑强敌; 一种是藏起来不让人知晓它存在,以期关键时刻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就好比,我此前出手擒拿惧留孙师兄,他便是措手不及被我拿住了……” 琼霄问:“打燃灯时,姐夫身上的纹路,可是巫族战法?” “嗯,是后土娘娘所赠,也是我一部分底牌。” 灵娥在旁小声道:“我师兄天仙的时候,门内都以为他尚未成仙呢。” “那以此类推……” 黄龙道人掐指一算,抬眼瞪着李长寿:“师弟真实修为,半圣了?” “怎么可能,”李长寿瞪了眼灵娥。 灵娥做了个鬼脸,拽着有琴玄雅躲在云霄侧旁,一脸已经赢了的优秀表情。 《靠山》。 金灵圣母突然有些感伤了起来,叹道:“燃灯就这么死了……咱们呢?” 太乙真人道:“咱们还是聊聊其他事吧,聊已故副教主,总觉得有些晦气。” “那咱们聊聊……坐骑,”赵公明笑问,“长庚,坐在白先生身上,感觉怎么样呀? 像是这般档次的神兽,去哪可以搞到呢?” 嗡——啪! 侧旁飞来一口锅盖,准确地砸在赵公明背上,打的赵公明几声惨叫。 灶台旁的白泽黑着脸大骂:“怎么不问问,贫道驮着水神是哪般滋味! 咳,挺好的,水神别误会,贫道舒服的很。” “诶,”李长寿忙道,“白先生是我人教重要成员,并非单纯的坐骑。” 众仙不由莞尔,在这个话题上聊开聊远。 他们说起开天辟地前,祖龙和始凤就曾为盘古神的坐骑,载着盘古神追杀先天神魔。 又说起了远古时,曾有大能被降服收为坐骑,但随后坑了自家主人,玉石俱焚。 还说起了上古之末,半巫乱运之战,轩辕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输就输在了坐骑身上。 “为何?”李长寿满是不解的问。 赵公明叹道:“那食铁魔兽……性子太直,被激怒后乱了阵脚。” 食铁魔兽? 李长寿不由脑补出这般画面: 【某国宝兽披甲冲杀阵前,突然人立而起,将蚩尤掀翻,怒吼一声: ‘晚上不给蜂蜜腊肉,老子今天不干了嗦!’ 众轩辕部将一拥而上,围住蚩尤乱砍。 蚩尤,败。】 用力晃晃脑袋,李长寿将这画面赶紧抹掉,继续投入这个话题,与大家聊起了适合做坐骑的各类神兽。 不知觉星辰密布,不知觉旭日东升。 有仙人高歌,仙子抚琴,也有纸人送酒,成双入对,好不美哉。 自李长寿回返后,一场仙宴又是三日,众仙也知不能在小琼峰久留,一同告辞而去。 灵娥央着云霄在小琼峰多住些时日,云霄却说此时正值大劫时刻,她身为截教弟子亦在劫中,不好多留在天庭。 李长寿给了灵娥一个眼神,灵娥这才没继续劝。 有琴玄雅来此地也只是喝了些酒,吃了些饭菜,与灵娥聊聊天,因眼界、道境差距明显,暂时融入不了众仙的话题。 离开小琼峰前,黄龙真人拉住太乙,低声道: “师弟,莫要笑的这么开心,就算不表现的悲伤一点,也该收敛笑意。” “师兄安心,”太乙真人笑道,“燃灯副教主这……也算是喜丧嘛。” 玉鼎真人手探入袖中。 太乙真人赶紧收起笑脸,掐红了眼角,背着手轻轻叹息。 “副教主走好,走好啊。” 众仙出了太白殿,金鹏鸟在前等候,化作本体将他们接上。 李长寿却道:“我还要去求见老师,问一问那石棺之尸的来头,就让金鹏代我送各位一程。” “好说,好说。” 黄龙真人含笑答应。 金灵圣母却觉得黄龙真人一直在维护燃灯的名声,心底有些不喜,淡然道:“长庚歇息吧,斩妖除魔受累了。” 太乙真人惊奇地看了眼金灵圣母。 这,该有初级了吧? 金鹏展翅,载着众仙向中天门而去。 顺利出得中天门,阐截两教仙人对立告别,而后各自驾云朝东、西而去。 云头飞出数千里,赵公明突然一拍额头,道:“贫道有件事忘记问长庚了! 们先走,贫道再回去一趟。” 转身就要溜回天庭。 云霄问:“大哥,不如我陪走一趟。” “不用,不用!” 赵公明连连摆手,给了云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正色道:“我们去聊一些男仙之间的话题,们女仙就别多问了。” 云霄还待叮嘱几句,让赵公明小心行事,一旁金灵却拉了下云霄的胳膊,轻啐了赵公明一声。 “让他去,就这么点本事,还都是跟长庚学来的。” 云霄仙子不明所以,但她意识到,这应是与男女之情有关,也并未多说。 大哥已是过来人,应当是去给他传授些经验吧。 云霄心念有些繁杂,不自觉对着远处流云出了会儿神。 也是有心了,大哥,知道长寿较为纯粹…… …… 不多时,太白宫后院,小琼峰上。 赵公明‘鬼鬼祟祟’入了大阵,听到传声后,径直朝丹房而去。 湖边正挽着袖子、戴着围裙刷碗的白泽面露思索,并未跟上去凑热闹。 灵娥歪着头眨眨眼,想着自己刚刚在丹房布置好的小酒小菜,面露不解。 ‘既然师兄要单独招待公明老哥,为何不直接留下呢?’ 丹房前,李长寿正负手而立,待赵公明飞临,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哥,我之间果然有默契。” “哈哈哈哈!” 赵公明抚须大笑:“碰杯两下,一重一轻,不就是大宴之后还有小宴之意? 哈哈哈哈!” “请,”李长寿含笑点头,与赵公明盘腿对坐。 他们也不寒暄客套,赵公明夹起一块鱼肉送到嘴边,纳闷道:“为何要单独喊我回来?” “有些事,不便当着黄龙师兄他们的面。” 李长寿手指敲了敲桌面,开启小琼峰上的层层大阵。 唯没有开遮天大阵。 他缓声道:“老哥这次看我与燃灯斗法,可有收获?” 赵公明点点头,正色道:“肉身也是要锻一锻的,不然遇到八九玄功这般强横的肉身修行法,同境界的元神道有些招架不住。” 李长寿道:“不错,肉身确实有必要增强一些,填充短板,这个我稍后写一些心得给老哥。 还有吗?” 赵公明纳闷道:“还有……还有什么? 老弟到底想要说啥,直接说就是了。 若是给老哥好处,老哥厚着脸皮就接下来;若是有什么老哥做的不妥之处,直接点出来,老哥还能不听的?” 李长寿轻吟几声,言道:“老哥,的定海神珠……” “想要啊?给用就是了!多大点事!咱们两个用得着这么客套吗?” 赵公明大手一挥,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落在李长寿身侧,让李长寿哭笑不得。 “老哥先将宝物收起来,莫要伤了它们的心。” “小事,咱们一家人,它们在手里也不委屈。” 李长寿将定海神珠推了回去,正色道:“我此前用定海神珠时,发现其内构造,很像是一方方五行俱全、但只留无尽海水的大千世界。 老哥对定海神珠的感悟,可透彻了?” “说透彻,也有不明之处,”赵公明道,“但大言不惭地说一句,除却师尊与两位师伯,我应当是最了解它们的洪荒生灵。” “那老哥可曾想过,这定海神珠还有没有向前发展的空间?” 李长寿话语点到即止,也不敢说的太白,免得被道祖老爷小雷鞭伺候。 赵公明笑道:“这我还真的想过,可惜定海神珠内的乾坤是虚的,是一些规则投影,难以化为实质。 它们的威能极限,就是如二十四方世界镇压在对手身上,但只是‘如’,并非是真。 若想由虚而实,缺了一些引子。” “引子?” “嗯,引子,”赵公明抱起胳膊,叹道,“贫道此前就已思索许久,最后无奈放弃了这个思路。 若是能将定会神珠向前推演一步,就相当于身携二十四大千世界之力,堪称恐怖。 可由虚转实,谈何容易? 虽混沌本自虚无来,虽一切之有源于无,但总归是缺了大道牵引,缺了……” 哒! 李长寿手一抖,一把长尺落在桌边,赵公明定睛一瞧,感受着这把玄色长尺上的道韵,目中灵光飞速闪过。 “老哥,”李长寿纳闷道,“这尺子是的吗?怎么在这?” “这不是燃灯的乾坤……是!是老哥不小心掉的!” “那可忒拿稳了。” 李长寿将乾坤尺捡起来,塞到了赵公明手中,目中带着几分笑意。 赵公明灵台堵塞了一阵,随即面露大喜,抬手给了李长寿一拳。 “小子!哈哈哈!大道可成矣! 参悟二三百年,大道可成矣!” 李长寿瞧了眼丹房外那蔚蓝天空,心底暗道果然。 对天庭有益、对天道完善有益之事,道祖和天道都不会阻拦,哪怕是偷偷处理天罚得来的赃物…… 如此一来,老哥稳矣。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六百一十九章 圣人小棉袄,道场挨个跑 赵公明离开小琼峰时,如同做贼得手溜号时那般,总有一种鬼祟之感。 李长寿暗示了他一句,意指那把弱·乾坤尺还是天庭之物,让赵公明偷偷参悟就可,莫要拿出来直接对敌。 乾坤尺、二十四颗定海神珠…… 丹房前,李长寿坐在摇椅上,随手打了个响指,屋内的矮桌玉盘尽数消失不见,又起身将那没喝完的半壶仙酿放到书橱内。 燃灯之死,后劲绵长。 李长寿心神挪移至各处纸道人,监管着洪荒五部洲与三千世界中的舆论走向。 虽,天庭的权柄是天道赋予,乃自上而下,【众生的大嘴】只关乎到天庭的名声,无法动摇天庭的地位。 但大劫在前,天庭如果能更强盛、更开明一些,让应劫的道门仙人减少几分抗拒,那也是极好的。 窸窸窣窣,耳旁听到少许声响。 李长寿睁开左眼,见有位小仙女正摆弄着她的法宝躺椅,偷偷靠在自己身侧,嘴角露出淡淡笑意,便继续忙自己的。 灵娥偷偷坐好,拿出一卷经文细细品读,目光时不时瞄一眼自家师兄,似是在为自己此前仙宴上太过跳脱而担心被罚。 ‘师兄睡着了?’ 灵娥纤指绕着一缕青丝,静静地有些出神。 日光照人人心暖,树影婆娑起风声。 “在想什么?”李长寿随口问了句。 灵娥小手一颤,扭头看着闭目静神的师兄,“没想什么……师兄你没休息吗?” “嗯,”李长寿道,“在忙一些小事。” “那您忙、您忙,”灵娥有些心虚地道,“我就在这待会儿。” 李长寿应了声,继续闭目凝神,心神掠过各处。 来天庭后,向外派纸道人也颇为麻烦,李长寿做了几个假天将的身份,方便纸道人进出内外。 他心力有限,不可能如太清老师那样,能在短时间内观察过三界各个角落。 不多时,李长寿似是不经意地问:“这几日可开心了?” “嗯!”灵娥立刻来了兴致,小声道,“不过有几位高人在,总是觉得有些拘谨,如果是云霄姐姐和有琴师姐单独过来,应该更自在一些。” “你那叫拘谨?” 李长寿笑骂:“看来,你最近这一二百年,经文抄的还是少了。” “师兄……” 灵娥的小脸上顿时写满委屈,“不会还要我抄稳字经吧,山上的石板都不够用了。” 李长寿睁开眼,凝视着灵娥胸口,正当灵娥禁不住有些面红耳赤,想抬手捂住衣领却又怕跟师兄拉远距离、努力克服自己内心羞涩、将自己纤柔的小身板挺直时…… 就听李长寿缓声道: “元神无垢,有了一丝圆满之意。 道基坚实,还有少许进步的空间,距离金仙劫,大概还有三万六千遍稳字经。” 灵娥:…… “总感觉师兄你在忽悠人呢。” “这是忽悠吗?”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写不写,看你心意,抄不抄,看你觉悟。 你修行是为我修的吗? 长生大道就在眼前,能否无忧逍遥就看你自身生命境界能否进化。 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也不会说什么,你度过长生劫就带你推开新世界大门这种话。 但师妹。” “师兄您说……” 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低声道:“我是希望你能一直在身边陪我,而不是几万年匆匆流过。” “好的师兄!我这就去抄稳字经师兄!三万六千遍是不是!” 灵娥精神大震,小脸上写满迫切,转身跳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胸口拍的梆梆响。 “本师妹这就去抄!” “记住,不要只追求数量,”李长寿叮嘱道,“要去感悟、去理解。” “没问题!” “加油。” “嗯!”灵娥目光坚定地答应一声,转身冲进丹房,去了地下密室修行。 李长寿轻笑了几声,继续挪移心神,微微眯起的双目之中,带着几分笑意。 如果后面一切,都如这次除掉燃灯这般顺利,就再好不过了…… 天道,道祖,大劫; 均衡,变数,超脱。 身形一晃,李长寿本体离了小琼峰,潜行匿踪、穿云过雾,朝九天之上遁去。 …… 燃灯虽死,余波难停。 正如李长寿所预料的那般,阐教副教主是死于天庭惩处还是个人恩怨,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庭惩处阐教罪大恶极的副教主燃灯】。 自这件事开始,天庭正式比圣人大教高了半个身位,那些驻扎在各地的天兵天将,也无人敢招惹。 关键的一步迈出去,李长寿的后续处置也颇为讲究。 杀燃灯后,他三年未露面,一露面就是直接赶往阐教玉虚宫。 这次,李长寿落在玉虚宫山脚,恢复青年面容,沿着山门前的阶梯拾阶而上,手中拿着一把木尺。 负荆请罪·洪荒变种版。 玉虚宫内响起悠扬的钟声,广成子率众多阐教门人弟子去山门处迎接。 李长寿行至山门前,面露惭色,端着手中长尺,对着众阐教仙深深一礼,叹道:“此前因与燃灯道人旧怨打杀燃灯,今特来为此事请罪。 还请广成子师兄通传一声,弟子求见二师叔。” 广成子也叹道:“师弟,那燃灯欺瞒我阐教上下,犯下不可宽恕之罪责,炼化大千世界为自身修行之用,本就该有此劫。 你虽是为私怨,也有这般公情,何来请罪之说?” “还请广成子师兄代为通传,”李长寿低头道,“若是不能面见二师叔,被二师叔教训一番,长庚心底实难安稳。” “善,你且入殿中,师弟师妹好生招待,为兄这就去后山求见老师。” 广成子答应一声,驾云匆匆离开,赤精子、黄龙真人向前,将李长寿引入玉虚大殿。 李长寿前来请罪的这个时间点,也是颇有讲究。 ——自不是因为他在太清观中待到了现在。 这次去太清观待的日头不长,与老师说了二十多句话就回来了,也就停留了不到两年。 这个节点赶来玉虚宫,是请罪; 若是刚杀了燃灯就来玉虚宫,那就是示威了。 当然,也不能拖得太久,若是等阐教上上下下平了心气儿,李长寿再来玉虚宫请罪,那是摆明了不想让阐教安生,也有挑事之嫌。 李长寿在殿中只是静立,并不入座,周围道人寒暄,他也只是简单答应几句。 很快,广成子回返,与李长寿温声说了两句,引着李长寿赶往三友小院。 雾气缥缈绝仙境,篱笆木屋存空明。 小院木门虚掩,广成子带李长寿在外做道揖,口中喊道:“老师,长庚已到了。” 院门缓缓打开,广成子侧身做个请的手势,带李长寿一同入内。 元始天尊静静坐在树下摇椅上。 椅子轻轻摇晃,这位圣人老爷正把玩着一只金色的葫芦,嘴角带着少许笑意,整个小院都变得颇为温暖。 李长寿快步向前,于三丈之外跪伏,将长尺摆在身前,低声道: “弟子李长庚拜见师叔!” 圣人开口问:“长庚这是作甚,为何带把尺子?” 李长寿朗声道: “弟子此前一时冲动,见燃灯而心头火起,与他于天宫大战,将他剿灭于凌霄殿前。 此举,弟子虽问心无愧,却欠了考虑,未能顾忌阐教颜面,坏了师叔您的面皮与算计。 弟子携此戒尺而来,是为请罪请罚之意。 请二师叔随意责罚,弟子心甘情愿领受!” 元始天尊不由轻笑了声,笑道:“你这滑头,提前把话都说了,好让贫道无法发火?” “这,”李长寿不敢失礼,低头喊着:“弟子绝无此意!诚心领罚!” “起身吧,”元始天尊轻叹了声,小院木门缓缓关上。 李长寿突然感觉到圣人道韵的些许变化,这院内乾坤宛若一个整体,给他一种类似于六道轮回盘内部的感觉。 是了,自己与纸道人的联系,变得十分微弱,只能被动感应它们的状态。 圣人的手段,似乎隔绝了天道监察。 “弟子遵命。” 李长寿麻溜地爬起来,低头、缩肩、双手紧贴大腿外侧、身体略微前倾,生动地搞了一出洪荒表演课。 《怂》。 元始天尊道:“你刚才所说,杀了燃灯是坏了贫道算计。 那你来说说,贫道有何算计?” 李长寿心底暗自计较,在圣人面前既不敢撒谎,也不能真的猜透圣人之意,还不能表现的自己太无知…… 斟酌着言语,李长寿缓声道: “只是弟子胡乱推测,觉得二师叔会容忍燃灯在教内拉帮结派、挑拨离间,应是要用燃灯做一些大事。 比如,算计那西方教。 自从上古时,道祖师祖亲口说出,西方必将大兴,我想身为道门三教之教主,都会有各自的打算。 老师是对我说过这些的。” 这话,像是说了什么,却没什么实质内容,偏偏听者又会联想到什么,也算是李长寿的一点小技能。 “善,”元始天尊含笑应了声,“贫道确实曾想用燃灯算西方,只不过,燃灯现如今被你打杀了,贫道的算计也随之落空。 长庚,这点你如何弥补?” “这个……” 李长寿忙道:“若二师叔有命,弟子自当遵从。 老师对西方教颇为不满,故弟子对他们处处针对,而今也算有了些效果,最起码将西方教大兴的时机延后了许多。 也是西方教太过傲慢,将天庭得罪的太深。 二师叔,弟子今日前来,其实还有一点想法……” “讲就是。” “弟子于凌霄殿前灭了燃灯,如今天地间到处都在传,天庭与阐教不合、与截教过于亲近,大劫中肯定是保截而伤阐。” 李长寿话语一顿,叹道:“其实,三教本是一家,弟子只是奉老师之命行事。 截教之中,弟子在意的,是云霄与公明,前者是弟子心慕的仙子,后者是与弟子私交甚笃的知己好友。 故,弟子会在杀劫来临前,尽量给他们兄妹一些活命的把握。 除此之外,弟子绝无任何私心偏颇,大劫时也会以天道劫运变化为准,主残魂上榜之事,不多干预仙人生死。” 元始天尊缓缓点头,言道:“你能这般想,贫道颇感欣慰。 只不过,如今西方教也已入劫,一切多是未定之数,贫道也无法看清前路会发生何事了。 继续讲。” “是,弟子想邀南极仙翁师兄去天庭任职,”李长寿正色道,“此事弟子此前就已与南极师兄商量过,但一直没等到师兄回信。 若是师兄觉得,在天庭露面有些不妥,那只是挂个名,对外公布一下就可。” 元始天尊笑道:“南极,你意如何?” 圣人话音刚落,小院侧旁的草屋屋门打开,南极仙翁驾云飘出,对元始天尊躬身行礼,又对广成子和李长寿互做道揖。 李长寿暗自挑眉…… 跟圣人老爷住一块,还说自己不是暗中的阐教大师兄? 南极仙翁缓声道:“弟子全凭老师定夺,一应全为阐教思虑。” 元始天尊笑道:“既如此,此事就应下吧,也莫让长庚多挂着。” “多谢二师叔,多谢南极师兄!” 李长寿面露喜色,似是放下了少许心事,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许多。 他道:“此前我已对玉帝陛下请示过此事,这就回去写奏表上奏,请玉帝陛下正式下旨,大概十年内旨意就可凝成! 南极师兄,对神位品阶可在意?” 南极仙翁笑道:“虚名而已,如何在意。” “那就定三阶神位、二阶俸禄,如何?” “善,”南极仙翁露出几分笑容,也知天庭神位分阶,一个象征性的虚职,起步便是三阶,当真不算小了。 李长寿暗中观察了下广成子的反应,顺势与南极仙翁说起了天庭趣事。 如此,南极仙翁已可免入封神杀劫,而广成子注定要代表阐教,去与截教厮杀。 这种安排,绝对不是因为之前广成子算计他私人情感。 毕竟,咱寿又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 …… 在三友小院呆了半日,与南极仙翁聊天、下棋,感受着道门二圣人的指点,李长寿此行倒也算收获满满。 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宝物、神通、功法,但也算是跟阐教这边拉近了一点距离。 若想精准控制大劫死伤,在满足天道定下之‘数额’的同时,尽量少死人、不死人,就必须与阐截两教的高层保持‘亲近’关系。 在关键时刻,能喊得住,叫得停。 而当李长寿回返天庭的路上,心神略微一动,自是没忘记东海之滨突然冒出来的仙山。 去考察考察? 李长寿略微思索,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同寻常。 如果那仙山真的是花果山,为何是在这个节骨眼、这个时间点出现? 有关仙山的传闻,恰好是出现在天庭对西方教出手,灭杀众鸿蒙凶兽与上古妖兽之时…… 根据李长寿对天道的理解,天道有一条暗含的规矩,类似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断其网络、摔其电脑,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意思就是,天道要兴谁,都会给其磨难。 换个角度考虑,就是经历的磨难越多,就越容易得到天道的青睐。 若真如此,西方教此前大损是为大兴的前兆,那这座仙山…… 嗡! 道心之中忽有道韵颤动,李长寿猛地打了个激灵,却见灵台中有一颗红绣球轻轻闪烁光芒。 圣母娘娘相召? 这是又想看新套路漫画了? 李长寿不敢大意,检查了下外出时随身携带的太清三件套——真·乾坤尺、玄黄塔、太极图部分威能,转身就要朝东天天外而去。 然而,他刚飞到半截,灵台又有道韵轻轻荡漾,这股子晦涩难明的道韵,都带着一种难言的……不正经。 通天教主的嗓音忽在他耳旁响起: “长庚,速来碧游宫,看师叔给你带了点什么宝贝!” 李长寿:…… 这,先去哪合适? 明明圣人相召,是普通大罗炼气士想都不敢想的美事,但为何,自己突然有点…… 小悲凉。 第六百二十章 突 击 小 考 “唉!” 道祖找完老师找,老师找完师叔找,师叔找完娘娘找…… 不对,娘娘与师叔一起找。 他是太清弟子,又不是天道弟子! 李长寿…… 不敢怒也不敢言。 别人家的穿越者,那都是逆天而行、仙子青睐,然后左拥右抱、风花雪月,各种机缘各种来。 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成了在道祖手掌间隙求生存,在大劫的滚滚洪流中求发展,横竖写成一个大字: 【难】。 现如今还有重重顾虑,有了不少在意之人,活成了自己当年最不想活成的样子,那就成了【难上加难】。 啥都要算,啥都要考虑前因后果。 就比如此时,女娲娘娘与通天教主同时召唤,李长寿就必须做出取舍、想出办法,既要一位圣人不介意自己的本体先去另一个圣人那,还要圆满混过去。 瞒是不能瞒的,面对圣人,各种事必须如实奉告。 这是与圣人交流的基础条件。 通天教主那边,八成是混沌钟之事,此去说不定就要耽误多久。 女娲圣人处,应是相对而言较为简单之事,而且还有时停神通…… 再者而言,就两边关系来说,通天教主确实跟自己相对更亲近一些,对自己的容忍上限应该也会更高一点。 毕竟有云云的这层关系在。 稍作思索,李长寿定下两侧说辞,在袖中取出了两只【本体·改】型纸道人。 本体随机钻入其中一个,随后‘分道扬镳’,赶赴两处圣人道场。 用瞒过了燃灯的纸道人,去挑战下圣人的眼光? 李长寿可不敢做如此不稳之事。 别看他如今在圣人之下的境界跳得欢,但对于圣人到底有多强,李长寿也是有足够的认知。 除却某位本就根基虚浮,又被自家老师削了一次道行的某圣人外,各位圣人老爷,那都是道境、生命层次上的升华,无限逼近超脱的临界点。 小半日后,碧游宫秘境,李长寿在殿外行礼并不进去,只是出声禀告: “师叔,弟子此前得女娲圣人召唤,正在赶去圣母宫的路上,那边事情一了就立刻过来,还请师叔勿怪。” 殿内宝座上,正把玩着一堆‘巨蛋’的通天教主顿时笑了声。 “无妨,贫道此地也不是什么急事,你先去忙正事就是。” 言下之意,这边的不是啥正事? 李长寿松了口气,在殿外行了个礼,而后纸道人化作尺高的纸人模样,靠着墙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圣母宫的湖心小筑内,一抹道韵流转,李长寿被拉入了圣母娘娘的神通领域。 他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专属席位,画着提前准备好的故事,也不多开口,也不敢发问。 女娲此时正仰躺在水池中,脸上贴着几片灵果切片,长发上还戴着点缀了珍珠玛瑙、颇有艺术设计感的发箍,蛇尾在灵池中轻轻摇晃; 一旁类似于留影球的法器,播放着舒缓、轻松的旋律,女娲娘娘就跟随者这般音律的起伏,呼、吸、呼、吸…… 李长寿:…… 这圣人的生活,也是如此简单,且枯燥。 外面过了片刻,时停领域已过了不知几时。 李长寿面前的画稿已堆了三寸高,开始装订成册。 突听圣母娘娘开口道:“燃灯在原本的封神故事中,跟云霄有仇吗?” 李长寿动作一顿,随即想到了,圣母娘娘应是在浪前辈那里听到过封神之事,但这般问自己,应是所知不多。 李长寿笑道:“封神大劫还在前方,弟子也不知具体如何。” “装蒜。” 女娲淡然道:“你清楚不清楚,我自是一清二楚。 既然你不想多说这些,那就算了,我总不能逼迫你一个小辈。 燃灯之死,倒也有些出乎意料,原本还以为,天道会保他一手。” “弟子愚见,天道所为的即天地安稳,过程相对于结果来说,或许并不算太重要。” 李长寿动作麻利地将画稿封好,用布帛做了个封皮,并在其上做了防腐防损的禁制。 他缓声道:“师叔这次召见,除却作画之外,可是有事要叮嘱?” “怎么,就不能让你来我这坐坐了?” 女娲圣人淡然道:“现在太白金星是大忙人,我这圣母宫终究是清冷了。” “师叔您怎么开始打趣弟子了,”李长寿笑道,“回天庭后,弟子也只是安静修行,静待大劫来临。 天道要弟子干什么,弟子自然就干什么。” 女娲娘娘笑了笑,一双凤眼微微睁开,笑道:“怕了?” “嗯,很怕。” 李长寿缓声叹息,又道:“不过怕也没法子,弟子虽然没有半点要搞事之心,但在师祖眼中,弟子怕永远是个变数。 也是多亏了那位前辈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啧。” 女娲顿时笑眯了眼,脸上贴着的灵果切片消失无踪。 池水响动,她化作人形自池中走出,浓郁的圣光伴着一袭水蓝色长裙缓缓滑落,遮住了这位唯一女圣人那无可挑剔的身段。 一只软榻飞来,女娲圣人坐在了两处帷幔之后,有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这次,圣人娘娘淡定地问着:“而今封神大劫最后的杀劫越来越近,你对迎劫三教如今的态势如何看?” 嗯? 李长寿心底略微有些疑惑,抬头看了眼帷幔后的女娲圣人,暗道奇怪。 女娲圣人与自己说话交流,大多时候都较为随意,很平和、也很容易让人拉近距离。 此时这问题看似正常,实则并不符女娲圣人的性子,她正常情况会是这般言说—— 【西方教被你搞残了教运,下一步你是打算让道门先灭了西方教,再互相内斗?】 天道在问自己? 又或是,有其他问题? 李长寿心神一凛,正要开口回答,道心深处响起了女娲圣人的传声。 “这次让你过来,其实是想提醒你一件事。 此前你折损西方教教运,刚好满足了西方教大兴之前历经磨难的需要,天道已让我去做了布置。 你在心底回答我就是,一心二用对你来说,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是跟猴子有关。 那块补天石,竟是女娲圣人亲手放下的,而且女娲圣人说的是【天道】而非【道祖】。 这里指的,怕是当年封神大劫开启阶段,在混元金斗中盯了自己十一二年的那股意志。 李长寿淡定一笑,嘴上说着:“如今三教态势还十分不明朗……” 答的尽是些套话、官话,没什么实质内容。 而在心底,李长寿泛起少许心声: “娘娘,我不想插手封神大劫之后的事。 如今已是定下了,封神结束,我会带自己想带的人离开洪荒。” “哦?” 女娲圣人传声问询:“你要带云霄灵娥他们远走高飞?” “嗯,毕竟我在洪荒,始终有些危险,与我有关的亲友若想同去,不被天道束缚的我都会带上,最多七八人。” “这倒也是不错的选择,你果然比那家伙靠谱多了,”女娲圣人轻笑了声,又略微叹了口气,似乎有些失落。 就差直接说‘快问怎么了’。 李长寿很机智的,没有多嘴问半个字。 表面继续胡扯,心底暗自等待。 不多时,女娲圣人继续传声,淡然道:“连话都不接,这天怎么聊?” “弟子有自知之明,没办法帮娘娘分忧解难,”李长寿面露惭色,“毕竟您是圣人,天地间仅有的六圣之一。” “我成圣时用的功德太多,如今的道果,已快被天道完全锁死。” 女娲圣人有些无奈地传声道: “我能感觉到,天道对我的束缚越发明显。 李长寿,你是那家伙的同乡,可有办法助我脱困?” “这……” 李长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女娲圣人又传声道:“我可与你结成盟约,于稍后大劫中共同进退。” “您实在太抬举弟子了!” 李长寿差点就真的哭出来,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弟子现在只是强壮一点的蝼蚁,跟您结盟,这、这不像话!” 女娲圣人却在他心底轻哼了声: “你能瞒得过太清师兄,瞒得过道祖老师,却瞒不过我。 当年我跟你那位前辈,可是颇为熟悉,经常一起打牌、嗯……论道。 像你和他这般之人,最擅长的就是独辟蹊径,从你安排杨戬开始,我已能大概猜到你想做何事。 如今的你,已非道祖老师说灭就能灭,这就是你第一步计划,与天道深度绑定。 可对?” 李长寿:…… 稳一手,先不开口,看看女娲圣人猜到了多少。 女娲圣人又道:“你一方面对老师阐述自己的离意,一方面为离开洪荒做各种布置,又有你贪稳图安、做事周全的性子在,为的就是骗过老师,方便你行事……” “弟子对天道发誓,这事绝对没有骗人!” 李长寿面露正色,表面沉默不语,心底义正言辞: “娘娘您可能有些误会,我承认,您说的这些我有在做,但弟子的终极目标就是安稳地脱身。 混沌海条件是苦了点,但也不是没办法生存,而且那位前辈还留下了回家的线索,这些都是值得我去探索之事。 这一点,您真的说错了。” “哦?”女娲圣人叠起二郎腿,目中流露出逼人的神光。 李长寿坦然与她对视,面容带着几分无奈。 “你可是觉得我在试探于你?” “不敢,弟子哪有什么值得试探之处?” 李长寿道:“还请师叔勿怪,弟子只想安安稳稳执掌完封神大劫,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欲望。” 女娲圣人斜靠着身子,单手支撑在软榻扶手上,轻轻扶额。 “既如此,我也不勉强于你。” “多谢师叔体谅,”李长寿又道,“但若今后,弟子有机会、又有能力帮上师叔,但凡师叔开口,弟子绝不会拒绝。” 女娲圣人轻轻摆手,周遭光影流转,李长寿不觉已是出了阁楼,坐在一叶云舟之上。 他心底流转着一声轻叹,叹息声略带萧瑟。 李长寿起身,站在云舟上做了个道揖,知道自己后续怕是难来圣母宫了。 也是自己此前思虑不周,还动过让灵娥来圣母宫修行的念头,如今看来,这念头着实有些危险。 东海之滨的仙山,自己倒是不急着过去了。 女娲娘娘已告诉了他,那里就是花果山,山上有一颗石头,里面会蹦出一只石猴。 一切,果然都是天道的布置。 回五部洲的路上,李长寿遁走在虚无之间,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女娲圣人突然找他结盟,这是李长寿当真没想到的。 而女娲圣人差点看破了他的计划,也是让他险些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圣人娘娘只猜到了开头,后面的思路就走偏了,依然有很大的局限性。 女娲圣人提出来的结盟,李长寿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应下的。 表面上看,自己能得到一位圣人的绝对支持,但仔细分析,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不靠谱。 圣人娘娘想脱离天道,那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超脱? 此事,自己绝对做不到,也不能去做。 仔细想想,生灵又有什么不同? 圣人位于众生顶点,同样也有各自烦忧。 西方教两位圣人担心着‘贷款还不上’,通天教主烦恼着‘大劫吼不住’,元始天尊挂念着‘师弟被拖累’; 女娲圣人成圣时用功德太多,以至于被天道所控,故有了脱离洪荒秩序、摆脱天道束缚的愿景…… 而自己老师,为了道门、为了天地,也是让他的小弟子操碎了心。 诶?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罢了,不用在意这般细节。 他要安排的,何止是杨戬呐。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 心底哼着这般歌谣,李长寿遁的越发迅疾,没有惊动什么花花草草,直接遁入五部洲天地,赶赴碧游。 圣母宫,李长寿走后不久。 女娲娘娘坐在软榻上出了会儿神,侧旁窗台响起风铃声,窗外竹林微微摇晃。 一抹有些模糊的灰影出现在了窗台之外,似是一名老道,但却看不清其面容如何。 “可放心了?” 女娲圣人哼道:“我都说了,这小家伙是真的怕死,不会去做冒险之事。” 窗外老道微微颔首,又道:“前车之鉴,不可大意。” 言罢,那老道身影抖动了几下,消散于无形之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 “长庚,看,本师叔这次在混沌海中收获如何?” 碧游宫大殿内,众截教弟子围观中,李长寿走在那数十颗巨大的‘蛋’中,不断感受着其内生灵的形貌,也是不断赞叹。 通天师叔这是找到了什么秘境,怎么搞来了如此多洪荒异兽! 不过话说回来…… “师叔您不是去找混沌钟的踪迹了?” 通天教主闻言尴尬一笑,抱着的胳膊都放了下来,背在身后,仰头一声长叹: “我截教,怕是注定,要不靠宝物镇压教运,在这大劫中横闯出一线生机了。” 李长寿:…… 没找到就直接说嘛,堂堂圣人老爷,说如此冠冕堂皇的话语,也不怕被自家弟子取笑。 然而,李长寿目之所及,截教众圣人弟子、徒孙儿颇为感动,连说他们手牵手、肩并肩,什么劫难都消散如云烟! 《教内文化》。 通天教主对李长寿眨了下眼,便道:“多宝,你将这些异兽给你师弟师妹分下去,做个坐骑、或是养个斗法时用的宠物,都算不错。 长庚你来……给贫道搓搓背。” “是,弟子遵命。”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老老实实跟在通天教主身后,一同驾云去了后山大阵·圣人澡堂。 多宝道人后知后觉的答应一声,随后就望着李长寿和师父离开的背影略微有些出神。 唉,这一代新人换旧人,师尊现在搓澡都不用他了。 片刻后,碧游华池中。 通天教主先是大笑几声,又示意李长寿转过身去,亲自动手,给李长寿搓起了脊梁。 “不错嘛长庚,如此轻易就灭了燃灯,还把乾坤尺给公明安排上了。 云霄没看错人,你这家伙真够意思。” 李长寿忙道:“师叔,弟子除燃灯是为私仇,私仇。” “无妨无妨,大师兄告诉你有关那石棺之事了?” “老师说了一部分,”李长寿道,“弟子只是知道,石棺中葬下的那位高人,曾与魔祖罗睺一决高下,差半招落败被斩杀。 其尸身不坏,自存灵鹫山,那一盏灵柩灯去自行诞生灵智,将石棺与尸身炼成一体,化作了燃灯道人。” “确实是这般,你知道这么多就足够了。” 通天教主话音一转,问道:“杀劫大概还有多久?” “一二百年,或者二三百年,”李长寿道,“师叔您该能推算到才对。” 通天教主道:“懒得去算……你可方便在这段时间外出混沌海,陪我去堵那混沌钟?最迟不过五十年就可回返。 咱们只试一次,若是这次都不能行,那我就死心了。” 李长寿眨眨眼:“师叔您找到混沌钟踪迹了?” “自然,”通天教主淡定的一笑,“我与它斗了这么多年,自是颇为了解,不过刚才不方便直接说出来。 这般,你找个理由,找个借口,咱们光明正大外出去混沌海中,偷偷摸摸把混沌钟搞回来,事成之后,你七我三,只要混沌钟助我截教渡过此劫,今后那宝贝,就是你的了。 如何?” 李长寿:…… 活不都让他干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阻击混沌钟! 这次去混沌海,找个理由遮掩真实目的,其实并不难。 李长寿一直留了招暗棋,就等着履行自己对通天教主的承诺,以鲲鹏号方舟围堵混沌钟。 他堂堂稳教教主,总不可能打没准备的仗。 但这一去,最迟要五十年才能回返…… 李长寿颇有些担心。 如今距离封神杀劫的开启已是不远,他若离开洪荒天地的时间太长,局势再次出现变化而无法及时应对,那岂不是会因小失大? 去捉混沌钟,在李长寿看来确实是‘小’事。 这倒不是瞧不起混沌钟,毕竟那是开天三件套,他若是有半点小觑之意,图老大瞬息之间教做人。 纯粹是因李长寿不看好此行,估算着通天教主和自己,最多只有三成把握能捉到混沌钟。 【七成的可能要失败】,四舍五入,那不就是白费功夫? 与太极图老大交流的越多,李长寿越知这开天三件套的神异,更知那曾经追随过盘古的开天斧非同小可。 盘古幡有能划开混沌海之锋锐; 太极图定乾坤、阴阳、正反之规则; 唯独那混沌钟,曾在上古时被东皇太一所执掌,却无人能准确说出,它到底有哪般神异之处,只是传闻凭借混沌钟能穿梭岁月长河。 这传闻若属实,那确实有些吓人。 当年的东皇太一,似乎只是将混沌钟当做一件防御至宝。 而混沌钟与通天教主不断斗智斗勇,喊着‘哈哈哈哈哈,你追不上我吧’,在混沌海中溜圣人溜了几个元会…… 李长寿估摸着,这至宝不只是成精那么简单,就算有鲲鹏号方舟,恐怕也不容乐观。 这事该怎么处置? 此前答应通天师叔时,也未曾料到通天师叔会将此事拖延到今日。 “怎么了长庚,可是有难处?” “没,并未有什么难处,”李长寿迅速拿定注意,笑道:“此事弟子之前已做好准备,就等待师叔您招呼。 虽说现在时机有些偏晚,但也总归是没赶在杀劫降临时外出。 可师叔,弟子有两个请求,一是定下一个期限,多少年之内须得回返,弟子担心天庭局势失控。 二是,此事尽量不要张扬,弟子担心,若弟子离开洪荒的消息被西方教知晓,他们又会如上次那般针对天庭。” 通天教主笑道:“善,长庚你做事稳妥,你来安排就是。” “多谢师叔。” 池水作响,李长寿坐在边缘拱拱手,心底已暗中调动纸道人在各处忙碌。 半日后,李长寿离了碧游宫,与送行的多宝道人笑谈几句,而后转身朝高空中的天门而去,似乎并无旁事发生。 碧游宫中,通天教主再次没了踪影。 只是临走前,招来了金灵圣母,却无人知晓通天教主对金灵圣母交代了什么。 一场中等意思的戏码,在洪荒大舞台悄然上演。 半个月后,太白宫中。 金鹏鸟自三千世界匆匆而还,言说三千世界近来又有域外天魔作祟;自三千世界边缘之地,一直到三千世界稍内部区域,近来发生了数百起域外天魔侵袭炼气士之事。 于是,李长寿拟了一份奏表,带去凌霄宝殿中,当着天庭众仙神的面上奏此事。 玉帝自是早已接到了李长寿暗中禀告,对通天教主想搞混沌钟之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许了李长寿上奏之事—— 讨伐域外天魔。 此事听起来就很天庭。 这次讨伐也不一般,并非是派天兵去混沌海作战;非金仙,可承受不住混沌气息的碾压。 要抵抗混沌气息,需有一条完整的自身之道,金仙三品是混沌海的准入门槛。 玉帝以金翅大鹏鸟为元帅,天河水军副统领敖乙为副帅,命梅雯画、梅笛仙、梅泖冰、梅馨卿为将领,经玄都城出混沌海,搜寻天魔尊者。 李长寿当众,给了金鹏鸟一叠纸道人、几只宝囊,并叮嘱金鹏鸟外出混沌海须得多做准备,勿要贪功冒进。 那天魔尊者乃是先天神魔,当年在盘古神斧下的漏网之鱼;单听这份资历,就相当难对付。 很快,这般‘大事’在洪荒各处传播开来。 域外天魔算是大部分元神道炼气士的克星,天庭这般行动,倒是让不少炼气士交口称赞。 大摇大摆,又锣鼓喧天; 金鹏、敖乙,带着四梅将军,带着三万天庭精锐天兵,朝玄都城浩浩荡荡而去。 又一个月后,天庭一行抵达玄都城入口处;这三万天兵原地驻扎,守护这处出入口; 敖乙停留玄都城中,在此地做接应之事。 只有金鹏鸟带着四梅将军,遁入混沌海,迅速得消失无踪。 “小师弟这是要做什么?” 大法师眺望着金鹏鸟消失的方向,站在城头略微有些不解。 他侧旁,一袭浅蓝薄裙、妩媚娇柔暗生的孔宣,略微思索一阵,笑道:“你为何刚才不直接问他?” “咳,”大法师挺胸抬头淡然道,“总归是要有几分大师兄的威严。 且,方才他只是传声与我叮嘱了几句话语,并未直接现身,就匆匆遁入混沌海中,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 “你这大师兄,做的还真是舒服。” 孔宣轻声道:“整日在这里睡觉修行,也不必操心三教之事。” “能者多劳嘛。” 大法师伸了个懒腰,将背后的躺椅换成一只软榻,舒服地躺了上去。 一旁孔宣轻轻走上来,纤指在大法师腿边轻点,大法师的布鞋自行脱落。 而后,她在软榻留出来的角落打坐修行。 大法师打了个哈欠,言道:“洪荒这么大,你不如多走走看看,不必非在此地守着了。” 孔宣嘴角轻轻一撇:“我又不会妨碍你什么,你尽管睡你的就是。” “怕你无聊嘛不是。” 大法师眯眼笑着,很快就闭上双眼,起了鼾声。 孔宣低头凝视着大法师的面容,一根纤指凑过去,指尖距离大法师不过分毫,却并未真的触碰,沿着他的轮廓缓缓滑过。 ‘若是能入你梦境该多好。’ 她低声呢喃,妙目中写满温柔,斜靠在软榻的扶手上,微微出神。 城墙下的敖乙:…… 这是什么神仙眷侣! 人教当真人丁不兴旺? 随便拿出来一个,那都是能单挑西方教圣人之下的存在! 虽然身为教主哥哥最信任的弟弟,敖乙觉得自己不该有这般想法。 但看到孔宣大姐头与大法师这般互动,敖乙都替西方教感觉……委屈! 铁委屈。 摇摇头,敖乙看着自己身旁地面上的阴阳大阵,也打起精神,随时提防有敌来袭。 教主哥哥交代过,这座其貌不扬的大阵非同小可。 敖乙也不知这阵法的具体作用,非防护、非杀伐、非挪移、非搜寻,其中蕴含的是阴阳之大道,道韵晦涩难明…… 稳妥起见,敖乙并未参悟此阵,在侧旁盘腿坐下,又在外面布置了一层简单的遮掩结界。 洪荒天地又过七八日。 混沌海,一抹黑影展翅滑过,因混沌海中道则混乱,也无法描述其身形多巨大,也不知其速多迅捷。 总之,很大。 若有当年在玄都城争夺过鸿蒙紫气的洪荒高手见其身形,自是会无比惊讶,为何鲲鹏又恢复了原样。 鲲鱼再次化作了鲲鹏。 鲲鹏号体内,一座靠近心脉的古朴石殿中,金鹏静静而立,四梅将军分左右跪坐; 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李长寿,却坐在一只蒲团上,皱眉看着面前缓缓旋转的太极图。 阴阳二气缓缓旋转,太极图之中开始浮现出模糊的画面,随后画面渐渐清晰,呈现出了小琼峰的情形。 李长寿心意一动,画面放大少许,能见到灵娥坐在池边、抱着石板‘嘿嘿嘿’轻笑的场景。 那石板上刻了一半稳字经,剩下部分却刻上了李长寿的身影。 这丫头…… 算了,回去多罚一罚就是了。 心念再动,阴阳二气牵引,太极图内浮现出了一座两百丈高的仙子玉像,自是三仙岛内的情形。 ——这当然经过了云霄同意。 心念再次转动,太极图内的画面开始迅速切换,如流光幻影一般。 从南海海神教魔兵住处,到北洲巫族的几大部落,从天庭凌霄殿前,再到幽冥酆都十八层地狱。 天地间存留的一缕缕阴阳二气,成了李长寿的双眼。 为了履行对通天教主的许诺,李长寿特意在太清老师那里借来了太极图,为的就是凭太极图之威随时监察洪荒。 也不只如此。 太极图执掌阴阳大道,混沌海中也散落着阴阳大道与乾坤大道的碎片; 李长寿一路会将这些碎片搜集起来,集中堆放在沿途各处,以浪前辈所创的一点混沌灵阵包裹。 如此一来,只要洪荒中出现什么变故,李长寿便可驾着太极图、握着乾坤尺,以最快的速度回返洪荒。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计时法器。 在鲲鹏体内不受无序道则的影响,这些法器也能正常发挥作用。 叮铃铃—— 侧旁忽有铜铃轻轻摇晃,李长寿挑了挑眉,让鲲鹏号的飞速慢了下来,对金鹏道:“去替我接一下截教几位师兄师姐。” “是,老师!” 金鹏抱拳答应,转身化作金光遁出这座大殿,自鲲鹏体内通路飞出鲲鹏脊背; 不多时,金鹏化作本体回返,背上多了三道身影,却是赵公明、金灵圣母与龟灵圣母。 这三位截教高手东看看、西看看,确定这是当年的妖师鲲鹏后,下巴都快掉了。 他们与李长寿汇合后,也是禁不住问个不停。 李长寿自不会提及浪前辈之事,只是简单解释说,鲲鹏被自己收服,此时已没了正常心智,如法宝大船一般。 龟灵圣母赞道:“鲲鹏这般狠人都败在了长庚师弟手中,当真……不知该如何评说了。” 赵公明抚须笑道:“此地倒是不错,你们先聊正事,我找个角落修行一阵,最近在琢磨长庚给的那宝贝,开始有些眉目了。” “老哥你莫急,青萍剑可是在这?” “在我这,”金灵圣母素手一翻,青光环绕间,青萍剑已在她掌心现行。 李长寿对青萍剑拱拱手,言道:“还请指一个方向,我们这就去追通天师叔,争取早去早回。” 青萍剑轻轻颤鸣,自行悬浮而起,剑尖斜指向上。 李长寿取出操控鲲鹏号的玉符,手指轻点了几下,这石殿轻轻震颤,鲲鹏振翅而起,冲向混沌海更深处。 李长寿道:“咱们回来时,莫要忘了去捉天魔尊者,做戏就要做全套。” 金鹏低头领命,那四梅将军此刻动也不敢动,只是在那跪坐着,散发着圣洁光亮。 石殿角落,赵公明已陷入悟道之中,那把弱·乾坤尺正在他身周缓缓转动。 金灵圣母笑道:“倒是难得见他如此勤勉。” “机缘之所在,”李长寿笑了笑,小声喃喃,“本以为云也会过来的。” “师尊特意叮嘱,这次就不让云霄师妹动了。” 金灵圣母目中带着几分促狭,打趣他道:“这次是去做正事,师尊怕你们谈情太过专注,放走了至宝。” 言罢,金灵圣母对他眨了下眼,带着龟灵圣母走去赵公明身侧,同样打坐修行。 李长寿轻笑着摇摇头。 真的是,不知道‘男女搭配,干活加倍’的道理吗? 李长寿坐回自己的蒲团上,一半心神参悟鲲鹏元神中的鸿蒙紫气,一半心神注视着太极图,观察洪荒天地各处。 趁着这次机会,刚好进行下一阶段的【心力训练】。 现如今道境提升相对较缓,已经不能几个月就有一次小突破,该挖掘下自身各方面的潜力了。 混沌海漫漫无边,那混沌钟也不知藏身在何处; 此前通天教主为了找寻混沌钟,在混沌海中跑了那么久,想必这次赶过去的路程,也不会太短。 按此前计划的那般,李长寿不断留下道则碎片做成的‘浮标’,让浪前辈留下的那点‘遗阵’,多发挥点光和热。 于是,二十三年后。 嗡!嗡! 悬浮在大殿正中的青萍剑突然闪烁出璀璨剑光,将殿内几位高手尽皆惊醒。 李长寿长身而起,跟随青萍剑指引,开始让鲲鹏调转方向。 阻击混沌钟! …… 陌生的天空,陌生的地界,陌生的山丘。 ‘这是,哪儿?’ 微风徜徉,吹拂着老道的身形,让他略有些回不过神。 心底浮现出一幅幅画面,这似乎是他的记忆,但这些记忆是残缺、不连贯的。 似乎,他的记忆曾碎成一片又一片,只有小部分又被粘合了回来。 齐源? 这似是自己的道号。 老道静静思索着,无神的双目倒映着面前宝池中飘浮的金球,低头看了眼虚淡的自身。 魂魄?元神? 自己好像是被一团火焰吞没,随后就没了意识。 ‘师父!’ ‘师父~’ “长寿……灵娥……” 老道低声喃喃,心底浮现出几幅画面,那是一男一女、从小到大。 正此时,一抹柔和的金光自侧旁飘来,将老道的虚影包裹,让他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心底那些画面也如梦境般,排好顺序展露了一遍。 “贫道这都没死?” 齐源老道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明明都被金乌一口真火烧了自身,浊仙道躯和元神脆弱得如薄纸一般。 不,还不如那些自家大徒弟制作纸道人用的薄纸。 他心底一叹,记忆还是缺了大部分,但关键记忆都还在…… “道友已是故去了。” 耳旁突然听到这般温柔的嗓音,齐源老道怔了下,扭头看去,又连忙站起身来,对着站在远处山丘上的女仙躬身行礼。 “度仙门炼气士齐源,拜见前辈,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道友客气,”后土温声道,“不必谢我,我只是还长寿道友人情。” “敢问前辈您是……” “巫族后土。” “大、大德!嗝!” 齐源老道双眼一瞪,双腿一软,顺势就跪了下去。 但随之,目中又露出几分释然。 经历了由生而死、魂飞魄散,又由死而生、残魂重聚,他的道心也已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后土抬手虚扶,将齐源老道远远地搀扶了起来。 “道友不必拘礼,此地是六道轮回盘内,你魂魄虽已无恙,但仍可在此地多停留些时日,积攒一些福源,将长寿道友赠给你的功德吸纳。 长寿道友一直挂念道友的处境,如此也可让他安心些。” “哎,是,”齐源老老实实答应一声,又忙问:“前辈,长寿和灵娥可无恙?” 后土开口道:“自是无恙,长寿道友如今已位列天道序列第十位,天庭之中地位仅次于玉帝与王母两位道友。 灵娥道友似也去了天庭之中,于长庚道友的太白宫中修行,鲜少露面。 只不过,有一事还请道友自行斟酌。” “您说,您说。” “如今长寿执掌封神大劫,代天封神,你是养育他长大的师父,天道所显,你转世之后也将入大劫之中,为封神之中较为重要的一员……” 齐源目光有些呆愣,似是消化不了这些讯息。 听后土解释了一阵,齐源干脆道:“前辈,您不如直接告诉晚辈,该如何做才能对长寿最好。” “投胎前多喝几口孟婆汤,忘掉前世。” 齐源连忙答应:“前辈放心,晚辈到时多喝几碗都无妨。” “道友且休息吧,”后土娘娘温声道,“待他下次过来,你便可轮回转世。” “多谢大德后土指点迷津。” “嗯。” 后土温柔地应了声,身影随风消散,不见了踪影。 第六百二十二章 卧槽!无情! 混沌海,数道流光急速追逐。 最前方的灰色光芒中,是一口小小的钟,无灵操控却玩命逃遁。 透过光芒隐隐可见,此钟四面镂刻着繁复的花纹,这些纹路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让人看一眼就能滋生出层层感悟。 再看其后那两道流光,却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金鹏,与一名持剑遁空的青年道者。 此时,金鹏的极速竟没有半点优势,无论是这小塔还是这名青年道者,其遁速都在金鹏之上! 金鹏背上,赵公明、金灵圣母并肩而立。 前者催发定海神珠,极力为金鹏扫平混沌气息的动荡和阻碍,让金鹏的飞驰丝丝顺滑; 后者全力催发金鹏身上的整套‘鞍具’,维持法力供应。 饶是如此,刚刚横向滑铲、侧面截击的金鹏,依然被青年道者和小钟渐渐落下…… 圣人站在生灵之顶点,自身已没有短板。 当然,有强弱之分。 赵公明瞪着那随意穿行于混沌中的混沌钟,嘴边几乎蹦出几句截教粗话。 这玩意,里面真的没生灵在控制? 先天至宝真就这么强?! 赵公明自认,刚刚出手的时机、出手的角度,都已经过了详细计算,与自家师尊的配合也是无比默契; 可就是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混沌钟在即将被金鹏撞到的前一瞬,突然做出了极快的兜转,以赵公明和金灵圣母不能理解的速度,自金鹏鸟嘴前横挪了出去! 整个横挪自然流畅,没有半点违和之感! 这让赵公明和金灵圣母,都有一种自己此前计算失误的错觉。 还好…… 此时的情形,并没有超出李长寿所定计划的范围。 赵公明心底念着李长寿的叮嘱,竭尽全力将自身大道‘共振’了出去,穿过混沌气息的阻碍,将前方极速逃遁的混沌钟纳入自身大道辐射圈。 随后,赵公明故作咬牙切齿状,愤愤不平地骂道: “刚才只差一点了!” 侧旁金灵圣母也是重重地哼了声,用仙力在赵公明身周撑开防护结界,言道: “不能帮到师尊,我等做弟子的还有什么用!” “这混沌钟,真就成精了不成?” 赵公明话语刚落,只见…… 前方疾飞的混沌钟轻轻摇摆,那画面,仿佛一个身穿战裙的小屁孩,在用力扭动屁股。 赵公明眼一瞪:“它还辱骂贫道!” 金灵圣母纳闷道:“这怎么辱骂了?” “它让贫道放马过去!还说让我们跟师尊一起上!” “咱们追不上了……唉!” 这是截击失败后,转而进行的捕钟计划第一步—— 【对钟变相赞美,使钟麻痹大意。】 能得到混沌钟的反馈,说明这一步已发挥了作用。 但让赵公明和金灵圣母始料未及的是,这招波及范围有点大。 距离混沌钟稍近的通天教主额头蹦起十字青筋,身周圣人道韵流转,唰地一声再次提速,身形直迫混沌钟! 混沌钟上下‘哆嗦’了下,速度暴增一截! 几乎只是两个呼吸,金鹏鸟就被远远落在后方。 “啊,这……” 赵公明和金灵圣母对视一眼,各自都有点懵。 长庚后面的计划该如何施展? 正此时,一抹道韵在两人灵台显现,却是通天教主给他们画出了一条路径。 通天教主在策划第二波截击,逼迫混沌钟无法‘飞直线’,为赵公明他们创造机会。 大道振振,道韵流转。 原本无序的混沌海,在圣人道韵笼罩的范围内,出现了短暂且脆弱的秩序。 赵公明心底一合计,发现自家师尊和长庚的计划并不冲突,便与金鹏沟通几句,开始极速穿行。 而在通天教主追逐混沌钟的画面之外,一道漆黑身影穿梭于混沌海中,寻找着出手的机会,自是李长寿驾着的鲲鹏号方舟。 追逐战,愈演愈烈。 金鹏载着赵公明和金灵圣母自侧旁截击,这次依然该精准的冲撞,依然被混沌钟轻松躲了过去。 混沌钟那诡异地横挪大有讲究…… 似乎速度并没有加快、也没有放缓,但就是能完美避开金鹏的鹰嘴。 赵公明和金灵圣母又一阵咬牙切齿,那混沌钟于前方再次悠然的摇摇晃晃,还故意传递出少许灵觉: ‘你过来啊!’ “嗨!我就!” 赵公明眼一瞪,差点就真冲出去,还好被金灵圣母拉住胳膊,两人凭借金鹏鸟再次做阻拦的准备。 通天教主似乎真被小钟激怒了,身周出现了诛仙四剑,已是杀气腾腾! 那混沌钟赶紧闷头逃窜,却始终无法完全摆脱背后这位天道圣人的追逐…… 众所周知,混沌海也有阻拦之力。 混沌海虽没有规则,但却存在‘介于虚实之间的物质’,所谓的极速也有一个临界点。 天道圣人非大道圣人,脱离天道的边界后,便无法突破这个临界点。 而混沌钟这般异宝,又可凭借自身神异,逼近这个临界点。 有各类鞍具和定海神珠相助的金鹏,总体极速略逊于二者,但全速飞驰的鲲鹏…… 就代表了这个临界点。 鲲鹏背上,李长寿静静盘坐,在面前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时不时面露思索。 他身旁的龟灵圣母则有些焦急,不断朝侧旁眺望,却只能勉强感受到通天教主的踪迹。 龟灵圣母有些不安,第六次发问: “长庚师弟,咱们何时出手?” “不急,师叔自不会跟丢混沌钟。” 李长寿头也不抬地答着: “混沌钟这般重宝,在混沌海也无法探查太远,不然此时应该不会如此悠哉悠哉。 但它们灵性十足,有类似于生灵的灵智,这就有了破绽。 只是,混沌钟为何能在瞬息之间扭转自身方向,此事还未能查清,必须多观察才能制定对应的策略。 咱们是底牌,若底牌出手都无法拿下,这混沌钟真就彻底无望了。 所以,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把握。” 龟灵圣母轻轻颔首,继续注视着侧旁。 那赵公明和金灵圣母,依靠着金鹏之速,几次拦截、几次被躲,急得赵公明跳脚大骂,喜得那混沌钟左摇右晃。 这是计划的第二步——【示钟以弱,使敌骄躁】。 然而…… 通天教主突然冷哼半声,忽而抬手斩出一道剑光,宛若开天辟地时划开混沌海的匹练! 混沌钟上下的纹路光芒大作,诡异地留下几道残影,横挪出不知多少里,险之又险地将剑光避开。 紧接着,这混沌钟传出两声钟响,虽然没有灵觉传递,却让生灵听懂了它的意思。 大致为: 【你还想不想要本钟姐了?这还没到你手里就家暴啊?要被你追到手那还得了?】 通天教主嘴角疯狂抽搐,持续前冲。 混沌钟铛铛做响,转身急遁。 鲲鹏背上,李长寿长身而起,一抹道韵流转,与一缕缠绕在身周的圣人道韵互相勾连。 ‘师叔,逼它去这个方位。’ ‘善。’ 一直在远处保持平行飞驰的鲲鹏号突然掉头,通天教主手中诛仙四剑剑华大作,不断封堵混沌钟逃遁的路径。 又有金鹏、赵公明、金灵圣母在旁不断堵截,让这小钟不停发出钟声警告。 那一声声…… ‘这是求宝的态度吗?’ ‘就这,你们还想拖姐姐我去给你们镇压教运,呸! 截教教运镇得住吗?自己能收多少徒弟没点数,反过来要我们当宝物的去遭罪!’ ‘你不要过来啊!’ ‘当年咱们也算共过事!咱也是开天斧的一部分,你也是盘古老爷元神的一部分,为啥非要紧盯着我不放!咱们没有缘分!纠缠不清是不会有结果的!’ ‘啊呀呀,通天你够了!信不信我去给天道当狗腿子黑你们截教!’ 通天教主黑着脸,诛仙四剑越劈越准,那混沌钟叫苦不迭。 此前通天教主几次追赶,也曾拔剑劈砍,不过每次都是砍一两剑泄愤,没想真的伤它。 可这次…… 好像它确实是把通天惹毛了,剑剑都对着它宝贵的身子砸! 这洪荒还能不能好了! 混沌海中都充斥着对先天至宝的压迫! 这小钟也是发狠,自身发出一阵噹噹乱响,却是清晰地传出了自身灵觉: ‘你就算抓到了姐姐我,姐姐我不想从你,你也没办法用强…… 嗯?这是什么?’ 后半段灵觉有些错愕,却是混沌钟突然发现,在‘虚无方位’的‘上’和‘下’,似有一方天地正要闭合! 漆黑、霸烈,充斥着无边无际的压迫…… 正前方出现了一条虚无裂缝,其内传来了极强的吸力! 几乎只是转瞬,混沌钟就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身形诡异地一个兜转,速度丝毫不停,朝侧旁连续闪烁,留下了一连串残影! 通天教主立刻向前阻拦,金鹏出现在另一个方位。 混沌钟再次折返,此时钟身之上出现了九道圆环,灰光大作,几乎是在不断闪烁。 岁月大道! 准确来说,是有限的岁月大道。 混沌钟在加快自身的岁月流速,外面过瞬息,它飞两个瞬息。 在混沌海中,没有完整道则镇压,它可以肆无忌惮更改自身岁月流速,再将这般岁月逆差融入周遭混沌气息,从而达到混沌海内的极速,并在极速临界点,进行短距离‘闪烁’。 这就是混沌钟能一直躲避通天教主‘捕猎’的关键。 而这般神通,也只能在混沌海中施展; 在洪荒天地有完整岁月大道镇压的情况下,混沌钟并不能任意操控自身岁月流速。 这一刻,混沌钟真的急了,完全不顾自身灵力损耗,可在通天教主与金鹏鸟的围堵中,只能朝一侧疾飞。 此刻的金鹏鸟背上,已多了一道身着浅绿色短裙的倩影,正是龟灵圣母。 她背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龟壳,而龟壳之上点缀着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将大片乾坤完全封堵。 混沌钟就算能操控岁月流速,却也无法直接穿墙…… 那不属于它的业务范围。 ‘天’与‘地’迅速并拢,压迫感越发强烈。 这! 这那里是什么天地? 分明就是一张巨大无比的大嘴,正在迅速闭合! 这张嘴张开的幅度太大,才安稳骗过了混沌钟,让混沌钟闯入鲲鹏之嘴;但也因此,给了混沌钟逃脱的机会…… 等会,这熟悉的道韵! 太极图! 混沌钟前冲的‘钟影’再次闪烁,突然调转方向,与突然现身的那张数百里直径的太极图擦肩而过! 噹噹噹! 混沌钟一阵乱响,化作灵觉便是一声悲凉地呐喊: ‘图!咱们是姐妹呀!呃,不对。 是兄妹呀!也不对…… 呸!连你也针对我!’ 太极图缓缓旋转,灵觉展露,却只是一声冷哼。 一缕阴阳二气在两宝擦肩而过时,包裹在混沌钟之上! 暗中,李长寿右手剑指迅速滑动。 乾坤阴阳,镇! 那一缕阴阳二气化作云雾,完整的乾坤大道铺展开来,混沌钟前冲的速度虽然没有被影响,但此刻行动的轨迹已是无比清晰。 鲲鹏的大嘴即将闭合,而大嘴的边缘,已然不远! 混沌钟浑身光芒大作,它感受到要被捉住的危机,将自身能催动的威能系数展露! 逃出生天,它混沌钟还是一只无主至宝! “均衡,存于万物之间。” 一声带着轻笑的嗓音自侧旁而来,混沌钟周遭的乾坤大道、阴阳二气,将它的遁速拖慢了一大截! 先天至宝无法均衡; 但捆住了先天至宝的阴阳二气,却成了均衡的‘把手’! 而混沌钟有影响岁月大道的威能,却对乾坤二字,束手无策。 若是混沌钟长了眼,此时自是能看到,一名身周青色长袍的青年道者,伴着浑身水蓝光芒,自侧后方追赶而来。 自是李长寿。 李长寿施展出‘遁虚之法’,以均衡大道为引,将自身与混沌钟的速度持平,又打开背部紧贴的【袖珍鞍具·金鹏同款】,趁混沌钟一不留神,在它身旁直接窜过,率先一步冲出鲲鹏大嘴边缘。 鲲鹏大嘴即将闭合,混沌钟即将飞出! 李长寿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面对混沌钟露出淡淡笑意,右手张开,似是要推混沌钟一把。 混沌钟‘见状’大急,那钟声化作了急促的铃铛响,一阵阵灵觉如潮汐般涌向李长寿。 灵觉只是传递其含义,李长寿听到的语句,实际上是潜意识里自行‘翻译’出的嗓音: ‘卧槽你干什么让开行不行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丫哪位行不行我震碎你……’ 李长寿额头挂满黑线,算准混沌钟前冲的速度,伸着的手猛力摇摆,顺势直接原地转身,道袍瞬间gu故障! 混沌钟堪堪飞出鲲鹏大嘴边界的一瞬,李长寿甩出了一记漂亮的鞭腿! 乾坤尺封锁乾坤,被阴阳二气纠缠住的混沌钟再次闪烁,却只是在云雾范围内闪烁! 噹—— 这一瞬,李长寿踹的并非混沌钟,而是混沌钟周遭包裹的乾坤。 混沌钟表面出现了水波一般的褶皱,如一颗球,被径直踹回数百丈! 轰! 大嘴闭合,混沌气息如海啸般汹涌晃动,将混沌钟、通天教主、金鹏以及三位截教圣人弟子留在其中。 李长寿却是并无任何振奋感,反倒是面露思索,目光有几分担忧。 这钟,可不是那么容易纳为己用。 果不其然。 …… “切,就你们? 抓到了本钟又怎么样?还不是拿本钟没办法? 干瞪眼吧,开心了吧?还想着让咱去镇压你截教教运?门儿都没有! 呀呀呀!气死我了! 你小子谁呀!混哪的!一脚踹我,真无情!” 半个时辰后,鲲鹏体内石殿中。 李长寿黑着脸,看着眼前只剩下虚影的丈高大钟,听着心底那豪横的女声,嘴角禁不住轻轻抽搐。 通天教主盘坐在蒲团上,眯着眼,满意地打量着这口大钟。 多年夙愿,终于得偿所愿。 能不能用另说,捉到了就是痛快! 赵公明、龟灵、金灵、金鹏以及四梅将军,都在稍远处打量着,并未凑向前。 李长寿叹了声,对混沌钟拱拱手,言道:“贫道李长庚,太清二弟子,今日奉师叔之命阻截于你。” 噹噹! 混沌钟的虚影发出几声钟鸣,灵觉在李长寿心底化作那气冲冲的女声: “你让图出来!有这么打它妹妹的吗?” “嗯?我在。” 太极图的虚影自行在李长寿身前浮现,只是淡淡的一声回应。 混沌钟瞬间哑火,委委屈屈地抱怨一句: “如果不是图,他们才抓不到我。” “哼。” 太极图化作黑白流光钻回李长寿胸口,与玄黄塔一同待在李长寿元神附近。 李长寿道:“师叔,接下来的事该您来了。” 怎料通天教主摆摆手,言道:“不是都说了,大劫之后,混沌钟归你所有,你收服再借给贫道用就是。” 李长寿忙道:“师叔,这混沌钟此时封锁自身,非圣人无法破解这神通。” 通天教主不由笑眯了眼,言道:“这个,贫道其实也略感棘手,长庚你主意多,想办法糊弄糊弄就是了。 这般至宝,本就是必须它们心悦诚服,才可为你我所用。” 李长寿:…… 那不是刚得罪完了? 此时混沌钟依然是催发了岁月大道,但更为神异,将它自身的岁月‘退格瞬息’,既‘永远只存在于上一瞬’。 它虽被乾坤禁锢,无法脱离乾坤,却可错开‘现世’。 开天三件套,当真名不虚传,有这般神通自是也可以当防御至宝来用。 金灵圣母道:“开天斧化作三至宝,盘古元神化作三位老师,这本就是一一对应。 而今我家师尊在此,此钟为何不肯降服?” 混沌钟的灵觉传递各处,仿佛有个风姿卓绰的大姐姐靠在钟壁上,抱着胳膊、面容冷漠,不以为然地哼了声: “当年我们三个都是分头跑的,幡和图被捉住了罢了。 你家师尊当年没追上我,就这么简单。 大家都有灵性,开天都结束了,各自安好不可吗?非要凑一起做什么?” 赵公明皱眉道:“那你为何要助那东皇太一?金乌一族?” 混沌钟答:“自己看着长大的崽,多少有点感情。 至于你们,还是别想了,连触碰我都做不到,还想让我给你们卖命? 就你们截教教运,我镇上去自己八成就没了,真当姐姐是那朵专门镇压教运、斗法都费劲的金莲?” 一时间,众仙面面相对,圣人也有点犯难。 第六百二十三章 钟 艰 不 拆 这混沌钟,还真…… 啧,有个性。 通天教主似也不着急,回去的路最少要花费十七八年,先让混沌钟消消气,而后再逐步刷好感。 不过看混沌钟的态度,似乎是颇为坚决,宁肯一直‘待在过去’,也不要去给截教镇压教运。 那是宝物能干的活? 谁去都忒爆! 正如混沌钟所言,它跟通天教主没有任何附属关系,也没什么既定的因果,大不了它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反正在哪混都是混,混沌海也挺无聊,它也正想着换个地盘,换个风景。 宝生从此不同。 虽然可以通过乾坤囚笼,让它一直被封禁在太极图的威能之中,但想让它去给截教卖命…… 木得门,也木得窗户。 对此,通天教主也有些没辙。 圣人也要讲道理嘛,这位圣人老爷并不想对混沌钟用强。 李长寿能清晰地感觉到,三师叔骨子里的那股傲意。 这次堵混沌钟行动,最重要的环节,其实是搜寻到混沌钟的下落; 能逼迫混沌钟不断改变逃遁的路径,又是在混沌海中堵截混沌钟的基础。 若没有通天教主,单凭鲲鹏的极速,恐怕连混沌钟的影子都找不到。 故,混沌钟理应归通天教主所有。 通天教主只需给李长寿几件极品灵宝作为谢礼,就已是足够。 但通天教主一开口,就是寿七他三,只需混沌钟镇压教运到封神大劫结束,这先天至宝、开天三件套中最神秘的一件,就归李长寿所有。 这嫁妆,云霄嫁十次都绰绰有余。 为何如此? 很简单,通天教主觉得自己占了小辈便宜,又决然不想去占这个便宜,哪怕混沌钟,也是说送就送、洒脱不羁。 纯粹没把李长寿当外人。 李长寿对此自是心知肚明,心底也颇感温暖。 截教真的是那种,可以让人【为它上头心不悔】的洪荒仙道组织,就有一种很奇怪的魅力。 可封神杀劫满打满算,还有两百多年就要降临,如果算李长寿准备的、正式插手布局的节点,其实也就只剩百年。 接下来,他必须与截教保持距离,哪怕只是做戏给天道看。 故,返程的路上,就形成了这般对混沌钟来说较为尴尬的局面。 鲲鹏号大殿的主位上,通天教主静静盘坐,闭目凝神,不去搭理混沌钟。 李长寿坐在大殿的角落中,面前张开太极图,时刻不停地监察着洪荒天地各处,手中捧着一本浪前辈的【学术笔记】,也不去与混沌钟搭话。 赵公明在李长寿身旁不远处,专心致志地参悟手中的乾坤尺,身周道韵在以微弱的幅度不断变化。 金灵圣母与龟灵圣母,在旁边静坐修行。 与混沌钟之事无关的金鹏,按李长寿的要求,开始读一些战术、战略的书籍。 那一套由敖乙执笔的《海神兵法》,也是稳教巨著,能让金鹏花费不少岁月,去领悟其内的精髓。 自是一个大大的苟、咳,稳字。 四梅将军更不用多说,她们只是来走个过场,稍后去搞天魔尊者时的专属法宝生灵; 此刻她们在殿门附近跪坐着、祈祷着,模样十分虔诚,为这座大殿增加了四道圣洁的光辉。 然后、所以、于是…… 嗡!嗡! 噹噹噹噹! 混沌钟到了忍耐极限,发出一阵灵觉轰炸。 “喂? 有毛病吗你们是? 这么辛苦把本钟收回来了,你们倒是说服我呀,打动我呀,征服我呀! 你们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肯定不会答应你们? 现在洪荒大能都是这种态度了吗? 那个太清圣人老爷的小弟子! 说你呢!” “哦?” 李长寿放下手中书籍:“前辈有何指教?” “你几个意思?晾着本钟,消磨本钟耐性?” “晚辈绝无此意,”李长寿含笑道,“盘古神是晚辈最敬佩的先天大神,三位老师是晚辈最敬重的先天生灵,同样,开天三至宝也是晚辈最尊重的宝物。 只是,晚辈不过做了一点阻拦的小事,无这般德行得前辈青睐,故不敢与前辈搭话。 绝非是用什么算计。” 混沌钟刚要传达灵觉,通天教主缓缓睁开双眼,悠然道: “怎么,长庚你现在连本师叔的话都不听了?” 李长寿连忙起身,对通天教主做了个道揖。 “弟子聆听师叔训诫。” “不是说了,这混沌钟归你,”通天教主正色道,“贫道只是借用几百年,自是由你收服。” “师叔,”李长寿道,“弟子此行只是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若是强拿此钟,亏了道心,也亏了德行,心底着实不安。” “这有什么不安?若无你的鲲鹏,难以一锤定音。” “混沌钟是师叔您找到的,又是师叔您在追赶,弟子只是做了个陷阱。” 龟灵圣母在旁小声道:“还踹了一脚……” 李长寿和通天教主同时扭头看去,龟灵圣母缩了下修长的脖颈,小脸上写满了害怕。 通天教主笑道:“长庚,莫要跟贫道争了。 你是如今天庭玉帝之下第一权神,又是大师兄钟爱的小弟子,更是得天道与老师青睐。 你修有均衡大道,若是能得混沌钟相助,今后成就不可限量。” 李长寿闻言却是微微皱眉。 这混沌钟实在是太吵……不是! “此地是在混沌海之外,弟子这些话可以对师叔言说,还请师叔和几位师兄师姐莫要传出去。 弟子的均衡大道,已经遭天道猜忌与监视。 若弟子真的拿了混沌钟,只是取死之道。” 李长寿叹道: “太极图有观未来之能,那弟子大胆推断,混沌钟有观古之能。 太极图凭推算之力,能推算出未来众多可能性;而混沌钟有贯穿岁月长河,注视远古、上古诸多被天道视为禁忌的情形。 若弟子真的拿了,又有均衡大道在身,洪荒天地怕是回不去了。” 通天教主闻言略微皱眉,抱起胳膊思索一阵,道: “你说的确实是这般道理,太极图推算之力在诸宝中最强,混沌钟可逆反岁月,也有可能影响到古时。 不过,此钟还是你来收纳,贫道如何能让你白跑这一趟?” “为师叔做点小事,弟子心甘情愿。” “哎,莫要推辞了,如此扭扭捏捏不痛快,你收服就是了。” “师叔,弟子也没办法收服这般先天至宝,境界达不到……还是师叔您来。” “你来。” “师叔来。” “你来就是,要不贫道让云霄来收服?” “这……” 嗡—— 噹! 忽听一声震耳的炸响,却见那混沌钟自虚无之中化作实质,狠命震了数下,灵觉化作咬牙切齿的一句怒斥: “够了!你们两个太欺负宝!当我不存在吗! 哎呀!你要做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混沌钟刚从‘退一瞬’的神通中出来,通天教主身影一闪,直接出现在混沌钟侧旁,左手背负身后、右手摁住混沌钟顶部,长发向后飘舞,双目绽放青光! “定!” 圣人一声轻喝,混沌钟瞬间停下震动,周遭被青光包裹,转眼化作巴掌大小,在那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卧!卑鄙!” 混沌钟传出的灵觉带着几分虚弱,染了几分哭腔:“通天我看错你了!你竟然也成了你大师兄的样子! 算计,都是算计……” 李长寿眼前一亮,笑道:“恭喜师叔得了这般重宝。” 此时能制住混沌钟,稍后无论是驯服其中灵性,又或是更改其中灵性,对圣人而言已没了门槛。 通天教主却是含笑摇头,言道:“贫道此前所说并非作假,此钟你来炼化,贫道借用就是。” “师叔,弟子刚才所说也非作假。” 李长寿低叹一声,对通天教主传声道:“弟子去碧游宫之前得了圣母娘娘召见,赶去圣母宫中,圣母娘娘问了弟子一个问题。” “哦?哪般问题?” 通天教主散出圣人道韵,包裹自身与李长寿,示意李长寿说话就可,不必传声。 不磊落。 “娘娘问,我是否愿意,在大劫中与她结盟。” 通天教主闻言也竖起剑眉,将混沌钟扔回原本位置,负手踱步,离李长寿更近了些。 很快,这位并不喜欢算计、推演的圣人,目中划过少许神光。 “她此问颇有深意,你或许不知,女娲是我们六个中,与天道关联最深者。 这次大劫发自于人族,她是人族圣母,虽注定牵连其中,却并未对人族有所亏欠,相反人族欠她无边因果。 故,女娲并不入劫,为何会着急与人结盟?” 李长寿道:“娘娘给弟子的解释,是想脱离天道掌控。” “她舍得这般道果?” 通天教主嘴角一撇,淡然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弟子自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对圣人不敢有任何隐瞒。” 李长寿叹道: “弟子说过了,执掌完封神之后,就与亲友离开洪荒,在天庭退隐,不想要更多,也无法得更多。 能有云霄与我师妹为伴,已非孑然一身,得了长生道果,还有何不甘愿之事?” “你当真如此想的?” 李长寿目光有些闪烁,却并未多说。 “你这个回答倒是不错,应该能打消天道对你的猜忌,”通天教主笑道,“这次大劫之后,贫道也想甩开洪荒诸多杂事,在混沌海中漫无边际地探索。 混沌海无比广阔,虽说无比混沌,但在开天辟地后,受洪荒影响,已从原本的彻底无序,化作了如今的半秩序、半混乱。 不少混沌生灵也颇有意思。 到时结伴一起?” “这个……” 李长寿面色有些尴尬,小声道:“弟子跟她们风花雪月,师叔您在旁边……可能会有一点拘束。” “嗯?”通天教主脸一黑,“你还嫌弃起贫道了?” “这不是担心您到时候会很尴尬。” “行了,不打扰你们就是,贫道还成累赘了,真是荒谬!” 通天教主一甩衣袖,轻哼了声,转身走回大殿主座闭目养神。 李长寿暗自松了口气,对通天教主做了个道揖,也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借太极图观察一阵洪荒天地,继续读手中之物。 这浪前辈虽然人品不行,但这些奇奇怪怪的研究相当珍贵。 比如他正在读的这篇,《关于混沌海形成的三点猜想以及暴胀理论的统一性》,就相当有深度。 “喂……” 大殿正中,被通天教主制住的混沌钟轻轻晃了晃,有些微弱的灵觉不断朝李长寿和通天教主扩散。 “可不可以尊重下本钟。” “开天至宝,防御至宝,岁月大道……” “洪荒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当年你们为了几朵破莲花,打到头破血流的那股劲呢?” “跟我聊聊啊……要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截教教运会害死宝的,我真的镇不了。 长庚是吗,有了我你可以不用怕天道,我可以随时带你躲入混沌海。 大仙,咱们聊聊呀,虽然不想认你为主,但跟当年的东皇太一一样,咱们联手做事也是可以的呀。 长庚大仙,别让我去截教,真的会死宝的。” 李长寿有些无奈地放下手中书卷,对混沌钟歉然一笑,随之…… 关闭灵台,细细品读手中笔记。 于是,十数年后。 距离五部洲已是不远,尚未进入天道影响的范围,通天教主招来几位弟子与李长寿,一同站在混沌钟身周。 决定钟命的时刻,已然来临。 …… 与此同时; 某处大千世界,那宏伟无比的石殿中,乌压压的临天殿高手在下方整齐而立,一股股仙力充斥在各处。 正中高台,十多名大罗金仙坐在椅背高耸的石椅中; 在这一排石椅之后,还有几张椅子,是已渐渐隐入幕后的临天殿核心人物——白泽、江林儿、酒玖。 当然,白泽自始至终都将自己隐藏在雾气中,没有暴露过自身身份。 在天庭暗中扶持下,在木公辛勤的补给下,在白泽一力策划下,在李长寿制定的规划下,临天殿已成为区域性的霸主级仙道势力。 他们的影响力辐射数十大千世界,在洪荒三千世界的一角,建立了牢不可破的仙道统治。 明确的规矩,与天庭天规契合的教义,简洁高效的运转模式,明确的赏罚制度,充沛的法财侣地…… 但他们并不满足于此。 或者说,李长寿给他们定下的使命,远不只是保一方安稳。 此刻,忘情上人就站在最高的宝座前,负手而立,目光扫视各处,两鬓白发轻轻飘扬,自身散发着浓浓的威严。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大佬,自是养成了非凡的气度。 他声音清淡、冷漠,讲述着接下来临天殿的行动目标,重申临天殿的核心教义。 替天行道! 代天护道! 他们的地盘扩张,已威胁到了西方教香火神国势力,此前也已有过摩擦。 而今日,临天殿高手齐聚一堂,各堂口负责仙人汇聚于此,为的就是全面对香火神国开战,打香火神国一个措手不及。 一番淡定的演讲过后,王富贵殿主留下了百名临天殿骨干。 大会完了开小会,也算是临天殿老传统了。 接下来就是布置具体的战术、策略,一般都是白泽做好全套计划,由酒乌替他发言。 侧旁,酒玖随手拿起一只酒壶轻轻晃了晃,嘴角露出几分无奈。 她对身旁江林儿传声道:“师娘,我先回了。” “小玖……” 江林儿有些欲言又止,酒玖却化作一抹黑影,悄然离了大殿。 酒玖的住处是一处被重重大阵护着的小院,她如今今非昔比,是临天殿重要的‘标志’,在临天殿内拥有不低的威望。 只不过最近百年渐渐淡出了‘管理’,在专心修行,应对前路金仙劫罢了。 小院有些清冷,几盏法宝灯散发着莹莹光亮,酒玖的屋内还是如原本一般有些凌乱。 她走去酒橱,翻找着各地搜集来的美酒,纤手却始终有些有气无力。 随便拿了一壶果酿,在嘴边抿了一口,却品不出什么味道。 ‘师叔,缺酒了为何不说一声?’ “小!” 酒玖豁然转身,所见只是开着的屋门。 快步走到门庭,所见只是空荡荡的院落,以及被风拂过的叶。 刚刚的酒酿在唇间晕开了滋味,微微的苦涩。 风吹过,些许落叶飘落,她抬手握住一片流浪的绿叶,又不小心将它捏碎,略微有些出神…… 我,怎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杀 劫 将 起 混沌钟到手,要不要用它镇压截教教运,其实全看通天教主之意。 即将回返洪荒,马上要拐个弯去捉拿天魔尊者,通天教主已必须做出决断…… 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赵公明有些担心地问: “师尊,这混沌钟虽是开天神斧所化的三件至宝之一,但……能镇得住吗? 上次红莲镇压不到半数就撑爆了……” 混沌钟闻言哆嗦了半天,抗拒之意更为明显。 此刻,李长寿和赵公明、金灵、龟灵注视着混沌钟前站立的通天教主; 而通天教主,在与混沌钟做最后的交流。 “我截教人多势众、高手如云,门人弟子数不胜数,号称万仙来朝。” “业火红莲都爆了!” “我截教教义是为天地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业火红莲都爆了!” “我截教……” “业火红莲都爆了!” 通天教主额头挂满黑线,瞪了眼刚才说漏红莲之事的赵公明,心一狠,对混沌钟骂道:“长庚不敢用你,你不给贫道用,若是留下你被西方教所趁,岂不是坏了大事。 就在这毁了吧!” 锵! 一把青萍出鞘,通天教主杀气腾腾。 “师叔!不至于,不至于!” 李长寿连忙从旁阻拦,将通天教主劝开; 那已经被制住的混沌钟,发出几声轻颤噪音,灵觉也是一阵嘤嘤。 李长寿道:“师叔,让我来与它谈谈。” “哼!” 通天教主收起青萍剑,负手背对混沌钟。 李长寿两步向前,看着面前这口巴掌大小的小钟,心底浮现出了几套可以用的路数,略微沉吟几声。 混沌钟明显也在备战,身子都有些向后倾斜。 “前辈……” “他们把业火红莲都撑爆了!” 李长寿笑道:“此事晚辈知晓,且当年那朵红莲,也是晚辈亲手带去的碧游宫。 虽十二品红莲确实是毁了,但通天师叔及时出手,还是护住了大半莲瓣。” “那不也是残了?” “前辈,”李长寿机智地错开话题,“这般交谈其实有些不便,我知先天宝物都有自身傲气,不愿以灵性化形,不知前辈是否也是这般。 若是能化出人形交谈,自是能方便许多。” 噹~ 混沌钟轻轻作响,其上仙光流转,虽被通天教主制住,此刻却也恢复成了一丈多高; 又见道道仙光于钟顶汇聚,化作了一位光彩照人、风姿绰约的女仙模样。 浑身肌肤白皙透亮,面容倾国倾城又自带高贵典雅气质,一身宽裙似是远古上古的式样,却依然华贵大气。 李长寿眉头一皱:“前辈可否不用御日女神的模样?” “怎么?”‘钟姐’纳闷道,“还有人不倾慕羲和吗?” 李长寿:…… 这句话信息量也太大了。 上古妖庭真就人均羲和小迷弟? 混沌钟上光芒流转,又化作了一名仙子模样,坐在钟顶轻轻晃着脚丫,这次虽少了几分典雅,却更为清秀雅丽。 它虽化出虚影,却依然是用灵觉传递神念,还是要李长寿等人自行理解其意。 混沌钟神念说的是: “反正事就是这事,要么就让通天将我灵性抹去,拿我去镇压截教教运,反正灵性大损威能必然大损,能否镇住且看他们造化。 如果被他们截教那些业障侵染,我也没脸做宝了。 要么就将我当做防御宝物用,我一不去挑衅天道、回望古时,二不做卑躬屈膝、谄媚之事。 两个选择,你让他自己选。” 李长寿沉吟少许,笑道:“为何不能折中一二?” “这能折中吗?怎么折中?” 混沌钟骂道:“辣么大个截教,图都镇不住! 通天教主上古时那讲道的场面,我见了都害怕,一海岛上上下下、内内外外,飞禽走兽、人仙怪妖,那是来者不拒! 还截取一线生机,摆明了就是在一声声老师中迷失了自己。” 侧旁的通天教主长长一叹。 李长寿提醒道:“那是否有什么法子,只借你镇压截教核心弟子的气运?” 混沌钟断然道:“不可能。” 赵公明道:“长庚,镇压气运其实是截断业障反噬之力,不让业障影响到教运。 并非是将宝物落在我们头顶,而是去承受天道对大教的清算,何来只护核心弟子,而不护旁人的说法?” 金灵圣母也道:“就算有这法子,咱们当真能用吗?未免有失道义。” “不尽然。” 李长寿对金灵圣母歉然一笑,正色道: “而今大劫在前,已是自顾不暇,截教之势大半来于这部分核心弟子,却被那些心怀不轨之门人弟子所拖累。 只是镇压气运,当以护住核心弟子为主,这并无对不住其他门人弟子之嫌。” “且不说此事能不能做到,”赵公明叹道,“就算能做到,又如何能去做这般事?若让门人知晓,岂非寒了万仙之心?” “老哥,那红莲被撑破时的情形,你也见到了,”李长寿目中神光逼人,“圣人威严之下,尚且增了如此多业障! 必然是有相当大一部分门人弟子,故意来截教躲避灾祸,从而将灾祸转嫁给了截教! 大劫要清算的,不正是他们?” “可……” “长庚师弟,”龟灵圣母小声问,“你是不是已有什么办法,可以只让混沌钟镇压部分核心弟子气运?” 李长寿道:“另立教,截教核心弟子双重身份,以混沌钟镇压新教之教运。” “这如何能行?”赵公明浓眉紧皱,“若立新教,谁入、谁不入? 不入者如何心服? 截教教义便是为天地众生截取一线生机,若大劫来临、都需这一线生机时,却将大部分门人弟子抛弃…… 这可还是我截教?” “这已是能镇压老哥你们气运唯一的办法。” “若是这办法,老哥宁愿跟我截教上下同门一起去扛这大劫。” 李长寿定声道:“此事,还是要通天师叔来定夺,老哥你莫要如此武断。” 赵公明看向自家师尊,大殿内顿时安静了下去。 此刻,李长寿猛然警醒,自己在这件事上插手干预的已太多了些。 他并非截教之人,只是与截教关系密切,所站的角度是局外,所看到的‘利益’,集中在与自己相熟的友人、相知的准道侣身上。 诚然,重新另立教派,以混沌钟庇护截教核心弟子、部分跟脚清正的弟子,借此提升渡过大劫的可能性,本身可以操作,也在天道允许的范围内,相当于钻了大劫的空子。 但这事,自己不在意,并不代表截教不在意。 截教那教内的氛围…… “长庚,贫道知你是一番美意。” 通天教主转过身来,对李长寿温和的笑着,英俊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感慨。 他道:“混沌钟我先收去,回去之后,会召集众弟子讨论此事,让他们自行选择是否用此法。 今日截教陷入这般困境,是我这做师尊的思虑不周。 对了,混沌钟可答应这般?” ‘钟姐’瞧了眼李长寿,目中流转着几分亮光,又看了眼赵公明等截教弟子,点点头: “要是用这法子,咱又不会受损,帮你们也没事。” 赵公明低头轻叹,看着自己宽大的掌心。 一旁金灵圣母漫步走来,轻轻挽着他的胳膊,二者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李长寿对通天教主做了个道揖,言道:“弟子今日话多了,师叔与师兄师姐勿怪。” 一声轻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角落,坐在那闭目养神。 他大概,能猜测到后续之事。 也是关心则乱,他本不该说这些,自己现如今的计划只要稳步推进,保住云霄和两位妹妹也非难事。 其他,不宜干涉太多。 大殿内很快就陷入沉寂,李长寿出声提醒金鹏,四梅将军开始感应天魔尊者的下落。 这头先天神魔一直游荡在洪荒天地边缘,似是在等鲲鹏的回应。 只可惜,鲲鹏元神已被李长寿完全锁死,为了提防鲲鹏号出现失控之局,李长寿并不准备让鲲鹏元神有任何机会摆脱控制。 鲲鹏其实已相当于魂飞魄散,留下的,也只有浪前辈巧思妙想、缔造出的方舟·鲲鹏号。 距离天道边界不算太远处,鲲鹏号开始调转方位。 殿内,那混沌钟也与通天教主达成暂时的和解,让通天教主解开了对它的禁制。 它好歹也是先天至宝,开过天地,镇过巫妖,砸死过两头巫族祖巫,说过不跑自是不跑,法宝也是要脸面的。 就是,混沌钟自行飞到李长寿附近,又显露出那灵体凝成的女子,在李长寿身边转转悠悠,有点搭讪之意。 李长寿温和一笑,继续注视太极图、品读浪巨著。 如此过了几日。 “哎,你在读什么?” ‘钟姐’小声问:“怎么也不跟本宝说点话?可是觉得本宝被你们制住的太轻松了,就没什么本事。” 李长寿笑道:“前辈说笑了,你本领如何,此地绝不会有人怀疑。” “那你为何都不跟我套近乎的?”‘钟姐’眨眨眼,“真是奇怪了,我躲开洪荒,就是不想被人争来夺去。 怎得到你们这,看我就跟烫手山芋一般。” “宝物虽好,也要有福来消受,”李长寿合上手中书本,忽而想到了点什么,但又迅速打消了这个想法。 时机不到,且此时并不适宜与混沌钟走得太近。 李长寿道:“前辈之能,可护我周全,但我求的,已不只是自身的周全。 并非是我不愿,而是形势不允。 不过,前辈若喜欢在我这呆着,我也不会让前辈觉得清冷,你我不如相交为友,互相引为知己。 就是,咱们在洪荒天地时,尽量不要有什么互动,天道会时刻注视你我。” “为友?” ‘钟姐’歪了下头,笑道:“你这生灵当真稀奇,其他生灵都是喊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与天道相争、博自身机缘,怎么到了你这,对天道如此……敬重。” “大概是性情所致,”李长寿耸耸肩,“洪荒之中,普通生灵的念头都能被天道影响,连最基本的选择生死之权都被剥夺,又如何去跟天道相争? 我倒是觉得,我命不由天也不由我。” “那由什么?” “心欲。” 李长寿点到即止,不再多说,低头继续捧卷读书,任由‘钟姐’在那各种歪头。 …… 又花费半年,他们一行寻到了天魔尊者的踪迹。 通天教主也不藏着掖着,提着青萍剑就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将天魔尊者狠狠削了一顿,困缚其‘灵核’。 随后,通天教主带着混沌钟与自己几个弟子提前回返洪荒,李长寿与金鹏留下,开始清理域外天魔残部。 混沌钟走时,还特意问李长寿在洪荒时住在何处,李长寿笑而不答。 转念一想,这混沌钟若是真的去天庭寻自己,自己该如何应对?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此前所说,自己拿了混沌钟,会被天道猜忌、针对,自是夸大的说法。 混沌钟若是真能对抗天道,那东皇太一为何陨落?妖庭又为何被人族所击败? 终究只是一件宝物,就算再强、再神异,在道祖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 与天道博弈,在于大势,在于规则。 若还抱着多搜集宝物、就能在天道面前挺直腰杆的想法,自己在洪荒也走不长远。 距离洪荒不远,李长寿此时倒也不急了。 他这次保密工作确实做的到位,又安排了龙吉用变形术变成自己,在太白殿中露过一次面,洪荒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暂离而生乱。 西方教已是不安稳不行,他们也不想在杀劫之前,再折损任何力量。 连带着,李长寿用太极图不断观察地藏的轮回塔,也没发现弥勒的踪迹。 这灵山大师兄,似乎消失了般。 最近这数十年,洪荒之内的生灵折损,主要发生在三千世界。 按他制定的发展规划,已发展到了一定规模的临天殿,开始从侧旁给香火神国施压,打破了香火神国与仙盟的实力均衡。 仙盟也得天庭一大波援助,与临天殿暗中接触、结成‘盟友’对香火神国开展雷霆打击。 天庭派入三千世界中的远征大军,也一改此前慢悠悠的作风,连战连克。 西方教在三千世界中的势力迅速萎缩。 那所谓的三千佛国,在李长寿一手操控下,也算是胎死腹中。 辞别通天教主后,李长寿躲在混沌海中又三年。 李长寿拿着浪前辈的笔记,研究透了那先天神魔的灵核,也算明白了‘多真灵’生灵的存在形式。 这域外天魔,其实也是他《X的消失》计划,备用方案的一部分。 故,李长寿并未将其直接损毁,反倒是用秘法控住,交给金鹏拿回天庭镇压。 这三年中,四梅将军一直在金鹏背上‘祈祷’,吸引来了无边无际的域外天魔,并将这些漆黑的生灵,一点点染白。 李长寿轻松就获得了一支‘善天魔’大军。 他又花费数年,把这些善天魔安置在了天道影响范围之外的几处‘据点’,将鲲鹏留下的‘遗泽’尽数利用了起来。 在混沌海中做了几手小小的布置,让鲲鹏号稍微远离混沌,李长寿这才躲回金鹏袖中,用太极图遮掩自身。 这次外出,虽说不算收获满满,却给了李长寿多稳一手的机会。 至于,截教商量的如何,混沌钟用还是不用,他也无法多干涉。 梅雯画、梅泖冰、梅笛仙、梅馨卿被李长寿留在了天外,她们一心想要解救自己的同族,回洪荒天庭也无安身之所。 金鹏押着天魔尊者灵核回返,也是大功一件; 李长寿自是早早准备好了剧本,让金鹏回天庭后,讲述一个与先天神魔斗智斗勇的故事。 一路无闲言,混沌少碎话。 当金鹏之影回返玄都城,李长寿看着熟睡的大法师,暗中对孔宣打了个招呼,接上在此地守护‘信号中转站’的敖乙,回了洪荒天地。 算算时间,如果以原本封神剧本中,帝辛被灭、商被周代为节点计算,尚有二百余年。 若以帝辛出生为节点,却已不足一百五十年。 李长寿回来的路上自然也没闲着,反复审查自己的各部计划,终究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因为他无论怎么推算,封神大劫都无法避免圣人之战; 那非他能掌控的局面。 且,帝辛再昏庸,在南洲俗世此时敬天地、敬先祖的‘文化氛围’中,如何会对女娲娘娘的玉像做那般事? 如果不是劫运上头,必然是有人暗中搞事。 还有,哪吒震天弓射出去的一箭,大有蹊跷; 而灵珠子为何投胎转世,自己此时也无法断言。 ‘八成,封神大劫自己挑了个地狱难度,一开场就要跟圣人较量。’ 李长寿暗中揉了揉眉头。 事已至此,也只能迎难而上。 封神杀劫,他早已不单单只是被动接纳、单纯捞人,还要借这般大劫,掌握住更多全身而退的‘资本’。 【天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无法对自己出手?】 李长寿在自己师父出事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远远的,洪荒五部洲已然在望。 或是心灵福至,或是突发奇想,李长寿用出望气之法,远远眺望这片玄妙神奇的天地。 他面色一变,化作的小人儿在金鹏袖中豁然起身,心底浮现出这般画面。 一把血红色的巨剑悬浮在五部洲之上,剑柄黑气缠绕,剑身之上浮现出生灵嘶喊之异象,已悬在五部洲高空之上…… 杀劫具象,人族之怨!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太清观头号任务 “长庚,这次所获如何?” 太白宫,李长寿本体前脚刚回小琼峰,玉帝化身后脚就至,着实让李长寿不得不多想。 他可是故意让金鹏落后半个时辰,自己暗中先赶回来的。 玉帝陛下这是代天道来警告自己——小样儿,你一举一动都在本天道的注视中? 李长寿看着面前的荃峒元帅,还在思考要不要试探几句,荃峒又问: “通天师兄可寻到了混沌钟?” 李长寿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大概三分之一。 “寻到了,但混沌钟抵死不从,也知截教教运之中有太多业障,难以镇压,还在跟通天师叔僵持。” 心底却是暗道抱歉,无法将此事实情相告。 好在结果不会有什么差别。 荃峒问起李长寿在混沌海的趣事,李长寿说起自己回来时,用望气之法看到了五部洲上悬浮的杀劫之剑。 “大劫运转,已是到了即将爆发之际,”荃峒笑着拍拍李长寿肩头,“后面就要看你了长庚。 我知你压力颇大,单单只是道门三教之间的均衡,就让你费尽心思。 还要提防西方教算计,要为天庭物色选拔正神。 唉,每每想到,我将所有压力都放在你身上,心底也颇为内疚。” 李长寿含笑摇头。 玉帝陛下明显想多了,想多了。 “陛下不必担心,小神自不会让天庭失望,”李长寿道,“封神榜在天庭,那封神金柱也在天庭,主动权其实全在咱们手中。 道门三教之中,小神……我也有一些友人,只不过他们入劫的可能性并不算太大,都是圣人亲传,哪里那么容易上榜。” 荃峒笑而不语,淡定地岔开话题,与李长寿这具纸道人去了大殿的专属角落。 烧烤、蹲坐、谈天地大势。 小琼峰上,李长寿的本体躲回了地下密室,突击检查了下灵娥。 正抱着师兄抱枕呼呼大睡的某丸子头少女,全然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盖上薄被…… 明明仙人并不会着凉。 李长寿看着床围内熟睡的师妹,那张俏脸毫无瑕疵,此刻竟是那般乖巧可爱,于是心底泛起了浓浓的怜爱,拿出一面石板,刻上了一行大字,用仙力将石板悬浮在她面前。 只要检测到她睁开双眼,石板就会闪烁光亮,让她看到上面写着的一行大字: 稳字经再三万六千遍! 而后这石板会轻轻砸一下她的脑壳,帮助她迅速清醒。 对小师妹的关怀,自是不能落下。 其实仔细想想,这么多年自己一直在外奔走,灵娥在天庭犹如天道人质,心底确实是有几分愧疚。 灵娥的金仙劫,如果道祖老爷不给开点后门,那就…… 太过分了。 此时的凌霄殿中,金鹏正单膝落地,将天魔尊者的灵核献给玉帝,讲述着自己与四梅将军在混沌海的小故事。 玉帝陛下自是褒奖了金鹏一番,亲自下令,将天魔尊者的灵核封禁,镇压去幽冥界轮回塔之下。 这也算是正式开了一个先例,今后天庭但凡需要镇压妖魔,第一时间都会考虑到,有天道序列靠前位置大佬镇压的轮回塔。 【幽冥界轮回候补轮回塔,玉帝认证、太白信任,实乃镇压妖魔、居家旅行首选之地!天庭·地府宣。】 某对主仆:…… 随着天魔尊者灵核被镇压封禁,此事也算暂时告一段落。 截教那边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混沌钟回归天地之事,应该是被通天教主一力遮掩住了。 找了个机会,李长寿回太清观送归太极图、乾坤尺与离地焰光旗,塔爷已成了他的必备法宝伴侣。 虽然知道这些事瞒不过自己老师,李长寿还是将混沌海中的情形详细禀告了一遍。 太清圣人对此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应当说,太清圣人极少对世间之事发表看法,似乎比起这些三界大事,这位面容枯瘦的老道,更在意大徒弟和小徒弟【各自】的婚事。 于是,这对师徒进行了长达两年的亲切聊天,三十多句话语中,十八句是在问大法师与孔宣。 在老师口中,李长寿这次得到了一个关键讯息——大法师为何嗜睡。 其实是与大法师当年修道出差错有关,当时的大法师并非走火入魔,甚至是走在了与‘走火入魔’完全相反的修道之路上。 这条路的重点,是放弃自身、与道相融。 太清及时出手,将本该化道的大法师救了回来,而自那之后,大法师有了堪称圣人之下第一的道境,却经常会精力不足,喜欢在睡梦中与大道徜徉。 换而言之,大法师对道之外的所有事,都是兴致缺缺。 太清圣人为何会说这些? 自是在封神杀劫正式落下前,给了李长寿一个小任务——帮大法师寻回【兴致】。 老师下令,李长寿自是不敢推辞,也就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度仙门固元药大师傅……呸! 人教感情大师,又要开始攻克‘船新’课题了。 李长寿离了太清观,又跑去兜率宫中,找小金小银讨了些珍贵灵药,就一头扎回了小琼峰丹房中。 这次,他要大干一场! 不只是琢磨出,能影响到大能高手七情六欲的丹药,还要为封神杀劫增加一批丹药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今时不同往日,李长寿需要宝材灵药已是不用自己再去用灵石搞。 近可去找天宫管家东木公,在天庭宝库中随意拿取; 远可直接下令,动用天兵天将、仙盟、临天殿、龙宫、地府等势力,迅速为自己找到一些罕见的药草。 当然,李长寿大多是用前者,他自身也很注意‘权器乱用’的问题。 顶多是让白泽、金鹏跑跑腿,帮自己搞点药草回来。 说起炼丹,就不得不提李长寿的均衡大道对丹药药性均衡的独特效果。 炼丹的过程,就是让药草原材料的药性达到某种均衡的过程; 李长寿丹道造诣本就不低,又有老君炼丹感悟和均衡大道双重外挂,虽然此时碍于自身道境,无法炼制出九转金丹,但八转灵丹已是可以量产。 这一次大炼丹,持续了整整三十三年。 为大法师炼制的一套丹药,已然大功告成。 接下来,就是如何用的问题了。 李长寿招来敖乙,将几批丹药分别送往玉虚宫、碧游宫,三仙岛、峨眉山罗浮洞、乾元山、玉泉山。 待敖乙回返,言说各家反应,李长寿含笑点头,道一句: “敖乙,这次陪我外出走走吧。” 敖乙一愣,立刻回道:“行,咱们去哪走?” “安水城。”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这具纸道人化作纸人模样,本体自殿后而来,一身青蓝长袍、束着流云发带,一如当年。 半日后,安水城城外,一处风景优美的缓坡上。 向海看,海光云色目不暇接,只是一些水汽升腾凝成的普通白云,都能有诸多变化,让人浮想连天。 向城看,繁华大城年年相同,单个凡人的悲欢离合似是不值一提,又似是这浮华大世中的一抹彩色。 敖乙有些预感,自己被教主哥哥喊出来,又来到了当年海神教海神大典他们相遇之地,绝对是有大事。 果不其然,李长寿负手走了一阵,温声道:“敖乙,龙族如今,可安稳否?” 敖乙笑道:“托教主哥哥的福,龙族如今已安稳了。” 李长寿扭头打量着今日的敖乙,渡过金仙劫后,敖乙关于那【冷面老道】的心结已是解开,人形时已如正常青年的修长身形。 “以前你不长了,喊教主哥哥挺顺耳的,现在怎么怪怪的。” 李长寿笑道:“莫要加教主,也莫要提哥哥了,你直接喊我一声兄长,我称你一声名讳就是。” “嗯,兄长。” 敖乙挠挠头,嘿嘿笑了声:“都听兄长的。” “你刚才说,龙族安稳了,”李长寿道,“但敖乙啊,龙族是安稳了,天地却因龙族安稳,而有些不稳了。” 敖乙沉吟少许,问道:“兄长是在说,龙族近年来出的那些事?” “嗯,”李长寿叹道,“我此前虽想到了会有这般反噬,龙族久安之后,原本一些未能革除的旧疾就会发作。 但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这般地步。 给。” 一枚玉符落在敖乙手中,敖乙眉头紧皱,注视着玉符中的内容。 一条条、一幕幕,都是近百年来,四海龙族、于南洲执掌一方水事的龙族,所犯下的大罪小过。 主要是以调戏人族女子、男子,将人族当做海族那般,更有巧取豪夺又弃之敝履之事。 此前天庭已针对这些情形惩处了一批龙族,但明显,力度不够,龙族并未长记性。 又或者,是故意变本加厉,与天庭暗自较劲。 李长寿叹了口气,缓声道: “自傲,自满,觉得自己是龙族就高其他生灵一等,将统治海族的那一套搬到了地上,以为不杀人、不吃人,就没有什么过错。 我都不用去龙族各处探听,也能大概知晓,如今龙族内的风向为何。 是不是有龙会说,这天庭都是靠龙族撑起来的,我这个太白金星若无当年龙族相助,如何能起势? 可敖乙,龙族与我,算是互惠互助、各取所需,龙族帮了我许多,我以数倍奉还。 对龙族,我自认并无亏欠。” 敖乙面露惭色,低头道:“兄长给予我们龙族的,远比我们能还给兄长的多。 若无兄长,龙族早已如那些上古大妖、鸿蒙凶兽,被西方教圣人强压,而后葬身在天罚之下。 兄长对我龙族……已是仁至义尽。” “天庭要构建的秩序,不需凌驾于天规之上的特权。 龙族远古业障未散,而今腐朽之风、奢靡之风难禁难止,私欲膨胀,是会吞噬掉你们一族最后族运的!” 李长寿定声道:“若龙族再不做点什么,那斩龙台高悬的斧刃,可就要如此斩下了!” 敖乙面色有些苍白,抿着嘴唇不发一言,手中玉符几乎捏碎。 他突然双膝跪地,带着少许哭腔: “兄长,是我没用! 我本以为自己只需做好表率,龙族风气就可扭转。 我本以为他们被天道约束,就能放下陈年旧梦……可,可我如今已不知该如何做是好!” 李长寿长叹了声,背负着双手,看着海面上那些随风飘摇的云朵,将第二枚玉符放在敖乙面前。 “将此物亲手交给你父亲,让你父亲做好这次入劫流血的准备。 这里面,已是我所见,龙族唯一的机会。 变革,若无流血,如何铭心?” 敖乙握住玉符,抬头看来,却只是见到了李长寿那渐渐消散的背影…… 他低头出了会儿神,也不敢去看第二枚玉符中的内容,直接化作龙身,钻入浩瀚无垠的烟波中,就此消失不见。 岸边,李长寿的身影再次凝成,微微摇头。 最后再帮龙族一次,是第一层。 巩固天庭神权、让龙族无法对天庭形成威胁,是第二层和第三层。 主动掌控龙族带来的变数,将这部分变数抹除,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是较为重要的第四层。 至于第五层…… 封神剧本·哪吒篇,此时就已安排上了。 …… 难得本体来南洲一趟,李长寿自不会只做这一件事。 藏在东海的纸道人捕捉到敖乙匆匆回返龙宫,李长寿这才放心地赶往商国境内,左右找寻,发现了正化作女童模样,在街上蹦蹦跶跶吃糖果的…… 大德后土七情化身转世身·小乐。 李长寿漫步而来,自然融入了街景之中; 小乐抬头发现了李长寿的身影,顿时一哆嗦,下意识将手中糖果放在身后,瞪着李长寿: “你怎么来了?哼哼,肯定又是无事不上门!” 李长寿眯眼轻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此时小乐过分可爱,而李长寿也没有隐藏身形、举止在凡俗有些怪异,但周围那些凡人,却都像是没见到李长寿一般。 这种情形,在玉帝、木公下凡溜达,与李长寿初遇时,也曾出现在玉帝身上,让李长寿羡慕了好久。 然而,这并非神通,而是道境。 “此次确实是有事所请,咱们换个地方谈。” “略,”小乐做了个鬼脸,转身蹦蹦跶跶地朝着城中住处而去。 片刻后,一处竹影婆娑的小院中,恢复了少女身形的七情,换了一身得体的装束漫步而来。 因小哀与李长寿最是熟悉,此时来接待李长寿的自是小哀。 这个倒也不用辨认,小哀只是轻声一叹,李长寿就是鼻尖一酸…… “大权神,见您一次当真不容易呢。” 李长寿眯眼轻笑,言道:“封神大劫在即,着实分身乏术,让你去天庭你也不想过去。” 小哀勉强笑了笑,笑的比哭还……难看那么一丢丢。 她叹道:“离着天道太近,总觉得很束缚,本来我们就已是拖累本体的累赘了,还要去被天道束缚、加深天道对本体的影响…… 本体太惨了。” “那个,咱们说正事、说正事。” 趁着小哀还能控制自己的悲伤,李长寿连忙说明来意。 这次,自是想请七情化身去搞一搞大法师的心态,帮大法师恢复一下【兴致】。 因这次主要出手的,是小爱与大欲姐,小哀也是做不了主,李长寿只能与七情化身分别谈了一次,许诺出去了七份好处。 当然,他也只是把原本准备的好处,分成了七份。 “大法师乃是道门大师兄,道境无比高深,这一切,我可不保准哦。” “这个自然,一切都是尝试,”李长寿笑道,“谋事在咱,成事在天,不过……欲前辈,您能否先下去,晚辈还没到面对前辈真坐怀不乱的地步。” “嗯~” 七情之欲眯眼轻笑,却并未纠缠,手指在李长寿下巴划过,淡定的站起身形。 七情头顶草环微微转动,换成了小哀现身。 手忙脚乱收拾起刚才被欲之化身拉开的衣领,小哀脸蛋红彤彤的,一阵支支吾吾,最后幽幽一叹。 “轻薄别人都不受自己控制,我实在是太惨了。” 李长寿见状不由挑挑眉。 七情的七个人格,已开始渐渐摆脱单一人格的‘标签’,这倒是好事。 嗯,刚才那段掐了,免得被人误会。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安排吧。” 小哀道:“去玄都城吗?” “不,就在俗世,”李长寿淡定一笑,已是成竹在胸,把握九成有五。 罢了,再稳一手。 还是提前做孔宣大姐头的思想工作吧,只要她足够主动,自己在旁塑造天时地利,还就不信这人不和! 第六百二十六章 【补更】人族最古纯阳的终焉 三个月后,玄都城城头。 大法师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身周有一缕太清道韵缓缓消散。 他站起身来,眉头微微皱着,似是在思索什么。 “怎了?” 三尺之外,孔宣放下手中书卷,柔声问候。 “老师刚刚用道韵传信,凝成了两个大字,南洲。” 大法师站起身来,忙道:“恐怕是人族人皇那边出了些问题,不然何至于惊动老师? 师弟现在应该在忙着布置封神大劫之事,故老师让我去一趟吧。” “我陪你吧。” “嗯……” 大法师明显有些迟疑。 孔宣叹道:“天魔尊者都被捉回去了,还能有什么天魔来犯?” “那行。” 大法师含笑答应了下来,看着孔宣有点欲言又止,但也只是少许微笑。 他又不傻,孔宣为了他舍弃了先天宝体,又在此地看着他睡了这么多年,用小师弟最喜欢用的排除法都能得出一个简单结论。 孔宣对自己,绝非兄弟情! 但。 大法师看着身旁这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又有一份独特之美,清清淡淡阐尽缥缈之意、言行举止又有凤族大当家之威的……道友; 一时间,道心也有些茫然。 道心深处萌生的那份陌生悸动,越发明显了。 大法师暗叹,趁着这次回去,自己也刚好去找长寿参谋参谋,这份悸动到底是打掉,还是任由它慢慢增长。 如果自己选择后者,恐怕再过万年,自己就要真的动心,把持不住了。 大法师对此深感忧虑。 当下,大法师与孔宣收拾走了城头软榻、蒲团、座椅等物,开启此地复合大阵,叮嘱道兵守好关卡。 等大法师安顿妥当,刚准备穿过旋涡,乾坤荡起微微涟漪,黑白二气打开了一道门户。 却是太极图亲自来接。 “形势已严峻到这般程度?” 大法师眉头轻皱,低喃声中立刻向前。 孔宣却是嘴角微微撇了下,淡定地跟随其后,与大法师一同化作两道流光,飞入太极图开辟的乾坤门户。 他们再现身时,已在五部洲之外。 没有耽误,大法师与孔宣飞过天涯海角,身形在天边急速滑掠,赶至南赡部洲,直奔商国国都。 然而,大法师仙识扩展开来…… 没事? 不同于此时中神洲仙门倾轧、仙血横流的情形,南洲十分平和,商国在静静地运转,各处凡人的小事微不足提。 “这?” 大法师陷入少许纠结,刚想去南洲各处搜查,以为自己误会了老师之意…… “诶?师兄你怎么回来了?莫非已得到了消息?” 略带惊奇的呼唤声传来,却是李长寿的纸道人自商国国都现身,对大法师遥遥一拜。 不等大法师与孔宣落下去,李长寿的纸道人已施风遁飞到近前,向前又是做了个道揖。 这时的道揖,充分体现了李长寿此时心底的心虚,以及少许歉疚。 一切都是老师的命令罢了。 “师兄,孔宣道友!” 按计划,李长寿主动打趣:“多年不见,两位竟已如胶似漆,不错不错,可喜可贺。” 大法师皱眉道:“长、庚莫要乱说,孔宣道友与为兄,并无什么如胶似漆。” 他本是想喊长寿,又想起李长寿的习惯,临时改口用了长庚的称呼。 李长寿故作惊讶地看看孔宣,又看看大法师,表情略有些尴尬,又在尴尬中带着少许歉然。 某提前得到了消息的孔宣,此时幽幽一叹,整个人都有些失落。 大法师故作不见,淡定地岔开话题: “长庚,你刚才说得到了消息,得到了什么消息?” “这个……” 李长寿轻笑了声,言道:“师兄不如先往安水城一行,去了便知,我这就用本体赶过去。” 大法师略微有些不明,站在商国国度上空看向南方,一眼看过了十数万里,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长庚你安排的?” “师兄觉得怎么样?” “华而不实,劳民伤财,并无半分必要,”大法师摇摇头,背起双手,“也罢,老师既然让我回来,应是想让我去凡人面前显圣。 为兄先去那边等你就是。” “贫道便不过去了。” 孔宣顺着刚才的失落之意,似是在赌气一般。 她道:“贫道且在商国走走,商国国运与我凤族气数相连,自不可大意。” “道友请。” 大法师含笑做了个道揖。 孔宣欠身行礼,径直隐藏身影,扭头朝商国国都的一角行去。 随之,大法师暂与李长寿纸道人告别,驾云朝南海之滨而行,飞的不算太快,嘴角带着少许笑意。 终于,能暂时与孔宣道友分开一阵了…… 倒还有一点点失落和担忧,想着她该不会真生气了。 待大法师行至安水城,李长寿也是‘刚好’抵达,与大法师见礼之后,引着大法师落去安水城西南角。 那里,数前凡人正聚在一座新的大庙前;几十名海神教神使敲着梆子、唱着大戏。 他们说的是,人族先贤玄都大法师英勇无敌; 唱的是,太清大弟子护人族火种于黑暗不熄。 大法师与李长寿在旁隐身停了一阵,虽然这些事情都是大法师当年做的,但当真…… 有点羞耻。 “长寿,为兄何须香火功德?” 大法师笑叹:“你为何,突然想着要给为兄立庙了?” 李长寿正色道:“立庙并非只是为香火功德,也是为了让师兄你为人族做的贡献,在凡俗一直流传下去。 不然,随着年头久远,无人知师兄你激斗妖皇的英姿,那岂不是一件天大的憾事?” 大法师抬手锤了下李长寿的肩头,笑着问: “是不是有什么事需为兄出手?特意弄这种虚活? 但凡你开口,为兄还能拒绝不成?” 李长寿:…… 倒不是怕您拒绝,纯粹是怕您抹不开脸面。 估计老师、师叔、玉帝、师祖等大佬们都在看着此地,李长寿也不好多说,只是笑道: “唉,被师兄看穿了。” “你呀!怎得生分了?” 大法师摇摇头,对此有些不满。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带大法师去了城中早已准备好的别苑。 片刻后。 李长寿与大法师泡在后院的温泉中,开启重重阵法,各自额头贴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白毛巾,仰头靠在玉石堆砌成的池边。 “呜呼……” 大法师舒服地呼了口气:“三师叔喜欢的这事物倒是不错,能放松道躯、让灵气自行进出,与药浴有异曲同工之妙。 巴适,巴适滴很。 你说吧,有什么所请?” “不急,”李长寿笑道,“这泡澡只是第一回合,师弟还给师兄您准备了后续一条龙服务。 师兄久在玄都城戍边,我仅代表个人,向师兄表达慰问! 偶尔也是可以享受享受。” “嗯?” 大法师鼻尖耸动,“怎么有点算计的味道。” “我哪敢算计师兄?” 李长寿叹道:“我能有今天,全靠师兄你当年点拨,师兄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 如果不是师兄那次在河谷的召见,我如今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度仙门金仙罢了。” 《走心》第一式:聊过去。 大法师目中带着几分回忆的神色,笑道:“这不同,你必会有一番成就……” 与此同时,商国国都,李长寿纸道人刚才现身过的小院中。 此地别有洞天,后院更是有芥子乾坤阵。 就在大阵中的暖阁内,孔宣坐在飘满花瓣的灵池中沐浴,龙吉公主与十数位瑶池仙女来回穿梭,端来一套套华美的衣裙、首饰。 很多还是王母娘娘亲自挑选出的珍品! 孔宣略微皱眉,看着手中玉符中所记载的详细计划,虽然很想保持【身为凤族大佬谁都不想搭理】的高冷,但面容总是不断泛红。 竟、竟直接让她去做这种事,这个李长庚,当真是…… 懂她心意。 还婆妈什么? 大法师,她看上了,心意早就定了,能出手自当出手,若非打不过玄都大法师,她孔宣又岂会等到今日? 若是如人族俗礼那边,还要拜堂成亲什么的也是无妨。 但既然有长庚师弟的安排、太清老师的旨意,那她主动一点,去压制大法师的道性、增加大法师的‘人性’,又有何不可? 龙吉在旁道:“孔宣前辈,家师的计划您都看过了吗?家师会尽量拖延时间,您可以多做些准备。” “都看过了。” 孔宣道:“只是,若大法师不肯,我又能如何?” “前辈看到的,只是与前辈有关的计划,”龙吉柔声道,“师父已开始走算计套路、嗯,走一些路数。 师父会尽力打开大法师的心门,能否真的破门而入,却要看前辈的发挥了。” “善……” 孔宣轻吟几声,目中划过几分犹豫,还是忍下那不该有的害羞心境,淡然道: “可我对此事也不算太了解。 如我这般生灵较为贴合大道,虽此时仙识扫过,就能见到不少凡人阴阳合和的情形,但道心却对此泛不起任何涟漪。 这又该如何是好?” 龙吉笑道:“家师已准备好了。” 言罢,龙吉轻轻拍了拍纤手。 侧旁屋门打开,两名老妪迈步而入,齐齐对孔宣行礼。 一名老妪笑道:“晚辈天涯阁事务长老,专门负责新入阁女子的修习。” 另一名老妪道:“您莫要误会,我们天涯阁从不做任何强迫旁人入阁之事,这点名声早已在外流传,您略微推算便知。” 孔宣嘴角微微抽搐。 她堂堂…… 罢了,为了多年夙愿。 说到底,也是为了帮他预防化道之事。 …… 一个时辰后。 傍晚时分,南洲安水城庄园的竹林小筑中。 些许帷幔飘舞,林中仙子抚琴吹笛; 院子周围隐藏的玄妙阵法,将凡俗的喧闹、红尘的喧嚣隔绝在外,让此地化作了仙境。 微风拂过,花香鸟语。 两名青年道者披散着长发,身着宽松的袍子,坐在小筑内喝酒聊天。 李长寿此时是盘坐,大法师则是潇洒的斜坐。 “长庚你是说,你邀南极仙翁去天庭,做了长寿清福正神?” “嗯,”李长寿温声道,“此举也是为了均衡天庭与阐教、截教的关系,增加阐教在天庭中的影响力。 现如今,天庭不少仙神,都将阐教视为歹恶,将截教视为清正。 其实,两教都是道门大教,相差本就不多。 说到底还是因我个人感情问题,影响到了整个天庭。” “莫要这般想,”大法师温声道,“自身若是在池水中,如何能避免荡起涟漪? 你与云霄师妹之事,还是为兄做的媒。 当时也没考虑后面会有这般大劫,只是想着云霄师妹性子十分温柔,本领也是强横,若是你能将她娶回来,咱们人教岂不是又多一名高手? 哈哈哈哈!” 李长寿轻笑几声,看大法师将酒水一饮而尽,又为他斟满了瑶池仙酿。 这边已经进入到了第三式——【喝酒】。 第二式是言说伤心事,之前已经说过了几件,引发了深刻的共鸣。 李长寿笑着问:“其实师兄,我一直有些疑问。 您当年曾托请月老,为人教树立起道侣之风,那您对男女之事,应该是十分在行了?” 大法师淡定的一笑:“当然……略懂一二。 长庚你不是此道行家吗? 你给公明师弟准备的那些宝图,为兄可是听闻过,据说十分要得。” “这个,师兄见笑,见笑。” 李长寿顺势在袖中取出一幅画轴,“这是师弟最近完成的一幅月下美人图,师兄是否要品鉴品鉴?” “来,”大法师将宝图接过,“为兄看看你画工是否有增进……这衣服也穿的太少了些,倒是少了几分朦胧之感。” “刚才都说了,这是月下美人图,”李长寿尴尬一笑。 大法师这反应…… 啊,不下猛药是不行了! 大法师有些无趣地将宝图递回,从这般话题上挪开,又问起了有关封神杀劫之事。 关于大劫,李长寿自是不愿大法师牵扯太深。 人教在李长寿的运作下已经脱离了大劫,后面若无必要,他并不希望大法师出手,有任何微小可能陷入大劫中。 大法师是他命中贵人这话,并非是客套,他本就这么认为的。 很快,一壶酒水喝完,李长寿拿出了准备已久的一小坛美酒。 “师兄,你可要尝尝此酒? 这不是瑶池仙酿,而是师弟我自己酿制的。 其内有三百六十种宝材,更是耗费了如今难以寻到的极品先天灵根的根须,天地间只有这一坛!” 大法师笑道:“这么好的酒,你留着等与云霄灵娥大婚时再开不好吗?” “不,此酒我只献于大师兄。” 李长寿目中光芒闪烁,眼角竟有些泛红,“师兄,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师兄你无欲无求,清静无为,逍遥自在又洒脱不羁,我当真不知该如何表达对师兄的你感激。 今日,这酒师兄您务必喝了,我不知该如何言说,但……” “好了好了,说这些做什么,你这就有些不洒脱了。” 大法师摆摆手,将巴掌大小的酒坛摄了过去,随手开启上面的仙禁,闻到了一阵醉人芬芳。 仰头、倒酒、灌入咽喉。 吨吨吨、咚咚咚! “师兄,”李长寿忙道:“用三成就……” 噹! 大法师将空的酒坛放在桌上,对李长寿露出温和的微笑。 “以后不准,嗝! 以后不准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人教不兴此事。 简单的,直白点…… 长寿你这酒,怎么有点上头?” 大法师略微皱眉,晃了晃脑袋,又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身,目光都有些迷离。 正此时! 一道金光落在院中,化作一名天将身形,对李长寿单膝下跪:“禀告星君大人!木公请您立刻回天庭!” 李长寿眉头紧皱,对大法师道:“师兄,我这……” “快去,正事要紧!” 大法师左手扶着额头,右手摆了摆,“为兄现在轻飘飘的,刚好歇息下,等你回来继续喝。”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而后匆匆与天将而去,顺势开启了此地重重阵法。 大法师松了口气,看着那空了的酒坛,露出几分淡定的笑意。 这小长寿,今天不就是,与老师一同给贫道做了个局嘛,真以为他喝醉了? 这点酒……后劲还真是大,压都有些压不住。 后面还有什么? 咚~ 园中忽然传来泉水叮咚,而后便是缥缈的琴声,两排倩影自远处阁楼前起舞,让大法师不自觉的看了过去。 嗯?自己怎么有些奇怪的悸动。 正此时,一声轻叹在侧旁响起,大法师还未来得及扭头,那熟悉的道韵、熟悉的气息以及少许陌生的香气同时飘来,他已是被一双玉臂环住。 “孔宣道、道友?你这是……” “道生阴阳,道有你我,我不想做你道友,我想做你道侣……你没有名字,我想给你我的姓氏。” 大法师道心顿时一颤,一股酒意袭来,双目虽然还清澈,但心底的念头却变得繁杂无比。 不多时,阁楼周遭一重重阵法开启,太极图出现在阁楼正上方,封禁了此地乾坤。 云头上,李长寿看着下方这一幕,淡定地一笑。 将师兄留在现世、避免被大道牵走的锚,总算落稳。 第六百二十七章 花果山中探石,轩辕三妖归位 时,法师醉酒,心火既起、情迷意乱,凤族孔宣自侧门而入,着彩云长衫、妆容精美、不类仙凡,至法师身后双臂环拥。 法师心念清正,以道友之称,思及自身异样,使其暂避,故有言: ‘道友来非时矣。’ 孔宣朱唇漫漫,巧声吐芳: ‘吾来正于时矣。’ 又以温言相劝、纤手拨云,辅以绵绵柔情,终使得法师心火熊熊、道心纷乱,添三生之志、予相守之言,乃宽衣相拥,尽仙神佳话。 盖,欲为灵之始,灵为欲所驱。 法师曾因道性弥漫、转为神圣,近为道所融,故太清有意使其归于人心人性,方有今日之局。 事毕,孔宣披薄衫起身,姿态绝美、不可方物,言道: ‘君既为吾之夫君,当以孔为姓氏。’ 法师嘤嘤哽咽,抱被长叹,又以仙力牵引,使其不得脱离,三宿未出暖阁。 时,天庭太白星君之殿,有寿惶惶不安,心念此次算计之事,唯恐法师以牙还牙,老师左右互算。】 “啊哈哈哈! 这大法师,终日算计人教仙宗的门人弟子,到头来竟倒是被人教仙宗出身的弟子反坑了一把,与孔宣终成道侣。 哈哈哈哈!” 太白殿角落,荃峒左手两串灵兽肉、右手一壶玉酿酒,喝的悠闲自在,笑的欣喜开怀。 天庭微弱时,是老君和大法师镇守天庭,大法师虽无神位在身,但在天庭老臣之中威望颇高,玉帝对其也是颇为感激。 能见到大法师抱得美人归,荃峒自是由衷的心喜,就是…… “这孔宣似乎也在劫中啊。” 荃峒眉头一皱,咬着肉串掐指推算了一阵,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简单,“太清师兄可有示下?” 李长寿轻吟几声…… 现如今天机被劫运蒙蔽,推算之法都不得用,玉帝陛下您能不能收敛点,尊重一下大劫的游戏规则,直接当面推算封神大劫内容,还发现了孔宣可能要与西方教斗一场之事。 真……强! “老师应当会有安排,”李长寿笑道,“若按小神推断,孔宣之所以入劫,是因当年听小神的建议,守护商国,以玄鸟为商国气运,借此盘活了凤族气运。 故,凤族也欠了人族少许因果。 但这因果不大,并不会危及自身,到时再有师兄在旁守护,有老师在后策应,理应能轻易渡过劫难。” “不错,”荃峒笑道,“你怎得不说自身?” “小神到时定是要尽量去私存公,为天庭守好封神这一关。” 玉帝化身顿时笑眯了眼,继续聊孔宣与大法师之事。 聊着聊着,李长寿就想到了文净道人。 孔宣既已得手,文净那边的阻力自是凭空大了许多,不过文净想要一亲师兄的大脸盘子,本就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鸿蒙凶兽的跟脚,成了此事的最大阻碍。 突然觉得,洪荒之事、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是回归经典情感伦理剧。 荃峒笑道:“长庚为何出神?” “在想,师兄稍后该如何教训我,”李长寿摆了个苦瓜脸,“我给他设局,又给他灌酒,还用了这般不光彩的手段…… 估计有我受的了。” “说起这个,你那酒为何如此神异?当真只有那一坛?” “这个,”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在袖中摸出一只被撸光了叶子的盆栽,摆在荃峒面前,“陛下恕罪,我把您赏赐的灵根相思树的叶,都拿去酿酒了。” “这……” 荃峒不由哭笑不得,“相思树酿酒?怪不得大法师招架不住,这也太……强甚,心服矣。” 言罢,荃峒小声问:“还有吗?” 李长寿:…… 感情您这次来这,就是找这酒的? 于是李长寿在袖中又取出了一小坛同款美酒,满脸正色地叮嘱道: “陛下,此酒非大能不可用,每次小酌一杯就可。” “诶,吾乃堂堂天帝,岂会饮这般酒水?” 荃峒大义凛然、大手一挥,将酒坛顺势捞走、收入怀中,正色道:“吾是担心此物在天庭流传开来,无法应对,故提前钻研一番,以防到时手忙脚乱。” 李长寿颇为正经地拱拱手:“陛下劳苦。” “哎,小事,小事。” 而后君臣相视大笑,又开始聊起三千世界大势之争,只待谈兴尽了,荃峒方才告辞离去。 李长寿收起没了叶子的小相思树,身形回返小琼峰,在摇椅上躺了一阵,拿着蒲扇微微扇风,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他倒不是真的担心大法师会惩罚自己,此事在他这,已算是揭过了。 天地间还有诸多大事等着他去应对。 他能明显感觉到,大劫意志已开始磨刀霍霍,天地间劫运已开始涌动。 自己通过鸿蒙紫气感悟到的……与自己此前猜测的相差无几,这天道有点异样,准确来说,是存在某种执念,对于天地安稳近乎偏执的追求。 师祖所说的那盘古神残存意志,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蹦出来。 他到底是抹杀这意志,还是选择其他处置方法? 李长寿对此始终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属于一系列计划之外的‘黑天鹅’。 产生的影响难以预估,产生的后果无法预计,需李长寿做好准备去随机应变。 而【随机应变】这四个字,又是他的大忌。 当真麻烦。 看一眼在密室中静静打坐修行的灵娥,看着灵娥身周那缓缓飘出的朵朵金色莲花,李长寿心情方才恢复了一些。 这丫头,马上也能渡金仙劫了,终究还是赶在了有琴玄雅之前。 稍后渡劫时,多请些宾客前来观礼,也给她热闹热闹,庆祝一番。 闭目、凝思、心神归于纸道人间。 李长寿在天地间巡查一遍,就驾着一只中年模样的纸道人,朝东海之滨的仙山而去。 假定,自己此前去圣母宫时,圣母娘娘的话半真半假、有意试探,又有意替自己打掩护,那自己还是要去花果山亲眼看看。 在他的千年规划中,石猴的戏份可是颇重,必须提前接近、感受下,这样才能安心。 …… 也不知是天道精心安排,还是女娲娘娘有意为之,东海刚冒出来的仙山,已被妖族占了。 甚至,这里已经成了东洲妖族的‘大本营’。 上次李长寿远远所见,这里还在被人族仙门互相争夺,最后的赢家竟是妖族。 受大劫劫运影响,中神洲三教仙宗倾轧、将大大小小的宗门卷入了血战之中,东洲的众宗门也被牵连。 这就导致,东胜神洲本该弱势的妖族,又挺直了腰杆、站稳了地盘。 而这些妖族,就是当年李长寿为了减缓天庭压力,在清扫北洲妖族时,分化的那批‘善’妖,以青丘一族、呲铁一族等原本中立不招惹人族的妖族为主。 李长寿远远望去,花果山上妖气环绕,但这些妖气大半为清正气息,鲜少见业障。 妖族高手基本都已被扫清,李长寿的纸道人悄悄潜入此地,行走于各处妖王洞府之间,详细视察了一阵。 小范围地藏污纳垢,但本身也无大恶大奸。 妖族,已难以成事了。 花果山风景宜人,山泉清溪、飞石瀑布不一二论,除却主峰之外,尚有十数伴峰,此起彼伏、层峦叠嶂。 李长寿仙识扫过,第一次并未发现那块补天石的踪迹;细细感受,又在主峰后山发现了一处天然阵势,察觉到了女娲娘娘的道韵。 怪不得,妖族将此地当做圣地,也是因这份道韵存在。 他淡定地走入阵法之中,也没费多大力气,就在一处山涧悬崖边,发现了那颗散发着七彩霞光的补天灵石。 这就是猴哥的前身了。 灵石有丈高,小半陷入悬崖石壁,整体如椭圆鸡子,一股微弱的灵念孕育其中,尚且只有最浅层的波动。 好纯粹的真灵化生。 李长寿眉角一挑,他本以为石猴大概率会是哪位大能转世身,没想到却是原初生灵,就是石中诞生出的灵。 缓步向前,每走一步,李长寿心底就浮现出一幅画面。 这些画面来自于他想象,也来自于上辈子在老家,看了不下数十上百次的影像。 收妖王、求长生,天生地养,齐天大圣。 李长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下意识抬起左手,要去触碰这灵石的边缘。 正此时,一抹灰影自石猴前显化,凝成一名老道模糊的身影,冷漠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如梦初醒,连忙收回手掌,纸道人对这老道做了个道揖,笑道: “天道老爷勿怪,弟子见之欣喜,不敢有半点图谋。” 老道缓缓点头,身影随风消散,没有半点道韵存留,也没有留下半点话语。 但他的意思很明显…… 李长寿看看可以,触碰不得。 ‘天道真严格。’ 当下,李长寿又看了几眼石猴,转身飘然离去。 没办法,天道现在,已像是在防贼一般防着他了。 离了此处天然阵势,李长寿并未有离开此地之意,反而是拿了一套玉符,开始记录此地妖族势力、各路妖王。 给天庭做个备份,提防妖族在封神大劫期间再次生乱。 在山中逛到了月明星稀之时,李长寿正打算离开此地,耳尖忽然晃了晃,一直被动维持的风语咒带来了一段有意思的对话声…… “小兰,你当真要走吗?族长都已这般劝你,为何还是不肯听呢?” “此地也好、族地也罢,我当真待不下去了。 当日那位大人说的不错,我去替妖族求情,反而落不得半点好,无论是在那北洲大劫中活下来的妖族,又或是像咱们这般侥幸未被天庭追究的妖族,都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何必呢? 我已太累了,族内都有这般言语,心也寒了。” 李长寿循声而去,很快就在花果山半山腰,见到了两名妖族女子的倩影。 自是青丘一族小兰,与一名身段较为丰腴的青丘狐族女子。 小兰要走? 李长寿眉头一挑,已是想到了什么,纸道人遁入地下,待小兰与那狐妖辞别后,暗中跟踪了一阵。 这狐女小兰离了东海圣妖仙山,驾云向南洲与东胜神洲的边界而去。 洪荒虽大,但能容纳妖族之地已然不多,南洲与东洲边界也算一处不错的去处。 小兰心情明显有些低落,驾云飞的也不快,时不时会有一两次愣神。 飞出五六千里,她突然停下云头,右手多了一把短剑、左手握住两只圆环,长发在身后不断飘舞,目中流露出几分警惕。 “谁!” 狐女一声轻喝,一双妙目满是怒意,“我都已离了圣山,尔等还要纠缠不成?” 忽听夜空中传来桀桀怪笑,几团青色火焰在星空下微微闪烁,七八道黑影已将狐女小兰围困。 他们二话不说,各显神通、扔砸法宝,十数道流光砸向狐女,却是没有半点留手。 “你们!” 小兰轻斥一声,身形冲天而去,尽量躲避开大半流光,转身撒落片片粉色花瓣,短剑磕飞砸来的一只银梭。 能看出,小兰如今道境虽已迈入金仙,但鲜少有斗法的经历,此刻本能从容应对,却有些手忙脚乱。 袭她的也非什么大能高手,不过两名金仙境妖仙,带着几名天仙境后期的妖仙。 李长寿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并没有任何出手的准备。 这事与他无关,他只是随便看看,他与小兰的因果,在她开口为部分妖族求情时,就已了断。 这斗法,整的还挺激烈。 小琼峰上,李长寿招来一壶茶水,手中摇着蒲扇,时不时抿一口茶壶玉嘴儿,怡然自得、颇为悠闲。 他也并非单纯看戏,也是在琢磨研究【天道出手的方式】,做一个小小的研究。 大战数十回合,狐女小兰肩头、腰间受伤,对方却无半点折损。 这时,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的,围杀小兰的妖族高手露出了几个破绽,却被小兰完美错过。 她眼圈泛红,口中喊着:“我对妖族无半分亏欠,尔等为何还不放过我!” “哼!” 有些苍老的嗓音骂道:“吃里扒外、卑躬屈膝的叛徒!今日贫道就为妖族铲除叛逆!” 李长寿:…… 还真是有些讽刺。 明明这几名妖仙,都是依靠小兰的求情,才在天庭后续清洗行动中活下来的,到这时却将屠刀指向小兰。 为何如此? 因小兰对自己求情时,就已脱离了原本的‘群体’,那些不敢直面天庭的妖族,却以杀狐女小兰为荣。 扭曲的道心。 李长寿静静观察,纸道人又取出另一只玉符,开始做一些记录。 ‘激斗’逐渐升级,狐女小兰伤势越来越重,但对方始终无法给予她真正的重创。 打着打着,小兰找了个空隙,竟还从对方包围圈中逃了出来,朝着西南方向急遁。 众妖族高手从后追赶,各自都有些焦急,看似不像是演戏。 李长寿纸道人在地下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小兰冲入南赡部洲边界,冲过天庭设下的天罚屏障。 ——天雷毫无反应。 但当后方追赶的妖族冲到南洲边界,夜空突然被道道雷龙照亮,数百道天雷砸落,将几名妖仙劈成了灰烬。 那小兰却不敢停步,带着浑身伤势一路疾飞。 终于,当小兰支撑不住,摔落在了南赡部洲东北方向的一处小城之外,砸入了一处丘陵上,惊动了里面躲藏的几只小妖。 李长寿的纸道人暗中观察,心底感慨横生。 【天道的安排,就是如此的精准,且尊重‘应该发生’的故事。】 那,又是谁定下的,这般故事必须要发生? 丘陵上,两名少女悄悄到了狐女身侧,各自商议几声,将狐女带回了此地的洞府中,为她治疗伤势。 这两名少女,一个为雉鸡精化形而成,一个本体为玉琵琶,这琵琶似乎还是墓中陪葬之物,自身有几分森然阴冷的气息。 除她们之外,洞府内还有几头小妖,实力勉强化形。 李长寿静静等了一阵,小兰自昏迷中醒来,先是愣了一阵,随后便起身对此地妖族道谢。 那玉琵琶问道:“前辈您是何人,从哪儿来,又要去哪呢?” “我……” 小兰微微抿嘴,苦笑了声,言道:“我已没了名讳,没了出身跟脚,也不知今后该去何处。” 那两名妖族少女已是知小兰‘本领不凡’,想在这妖族稀少的南洲找个靠山,连说让小兰留下来一同修行。 小兰也并未坚持,就此住了下来。 李长寿在这妖族藏身的丘陵周遭找寻一阵,很快就发现了一只石碑,站在碑前思索一阵,纸道人遁入大地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洞府内,大妖小妖齐欢乐,清脆的琵琶声中,那雉鸡精翩然起舞。 洞府之外,道道星辉撒落,此地升起了层层雾气,凡人下意识就会避开此处。 那石碑上依稀可见两个上古时的人族古字,勉强可以认出那是‘轩辕’之意。 轩辕衣冠冢。 “九尾妖狐,九头鸡精、玉石琵琶……” 李长寿喃喃自语了一阵,心底泛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随之就被他摁死、碾碎。 天道的棋子,自己可不能乱动。 第六百二十八章 李靖待下山,灵娥长生劫 也不知大法师是不是面皮太薄了些。 李长寿本来都准备好了几套为自己开脱的说辞,大法师却是一声不吭,偷偷回返了玄都城。 反倒是孔宣给李长寿留了枚传信玉符,其内的内容也很简单,单纯是对李长寿致谢。 过了几日,李长寿才反应了过来。 他帮孔宣得偿所愿,孔宣帮他顶住了大法师的发难,算作了部分谢礼。 不然,李长寿恐怕要在齐源老道过世后,再次体会拂尘对臀部肌肉的慈爱关怀…… 李长寿对此只能苦笑几声。 都是老师让他干的,为了立竿见影,他也只能出此下策;还好,大法师没有发现,当日还有七情化身之欲暗中添柴加火…… 这个美丽的秘密,也就一直封存下去吧。 大法师没来折腾他,倒是省了他不少心力。 现阶段,李长寿须得逐步加快对封神的布局,避开天道的安排,尽量放下自己的棋子。 棋局的规矩是天道定的,天道拥有随时改变规则的权限,在棋局之中硬斗,肯定没有任何胜算…… 李长寿起身回了密室书房,仙识看了眼灵娥的状态,推算了下灵娥金仙劫的时间,此时凭他对天道的理解,已经能精确到时辰。 前后误差半个时辰。 开启内外三重遮天大阵,李长寿抬手一招,能写在纸上的封神脱身计划飘来,百多只画轴在他身周缓缓转动。 灵台元神处,空明道心中,道道流光环绕李长寿元神转动。 以记忆为书,使记忆碎片成为加密的印记,这里的才是他真正的安排。 虽然真正的计划,与外面的那套计划大同小异,但就是这一点‘微小’的不同,足够天道提前捏死他十次八次。 李长寿沉吟几声,沉心推演。 暂且不提花果山之事,那与当前劫难没有任何关联。 轩辕坟三妖落位,其实只能算是一个前兆,封神大劫的大幕并不会因此拉开。 拉幕的节点,有可能存在三处。 其一,自家师父投胎转世成姜子牙; 其二,帝辛出生或者继位; 其三,帝辛前往女娲庙。 所谓的【拉幕】,是指此事发生后,六位圣人有所感应,天道显露异样,六位圣人进而得出,封神大劫将要应在商国、周国的结论,从而开始多方角力。 【拉幕】必然会发生,而且大概率是落在自家师父身上。 齐源之死,成了封神劫难降下的引线; 而齐源转世为姜子牙,很可能就是封神杀劫开启的标志。 ‘我还能再合理地做些什么?’ 李长寿目光在现阶段的计划步骤上划过,略微思索、再次将计划前后审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风险后,开始再次调动纸道人。 度仙门中,李长寿悄然现身寻到李靖,直接以‘黑衣人’的身份露面,检验李靖道行、传授李靖神通法术。 这算是做个验收。 李靖入度仙门时被李长寿安排了一波,性情原本有一点孤僻要强的他,被门内一对老真仙道侣收养,给了李靖极大的温暖。 对于哪吒的原版故事,李长寿其实意见很大,李靖做父亲无疑是有些失败的。 为了从根本上杜绝悲剧发生,李长寿用【仙人家庭】之策,潜移默化,将李靖培养成了一个积极向上、阳光上进、有着仁慈心肠以及温暖笑容的…… 天仙大暖男! 让李靖做个好父亲,而自己再在暗中约束灵珠子转世身,避免小家伙犯错误。 这,就是他身为师叔,对灵珠子的关照了。 李长寿的这个计划,无疑很成功。 当年度仙门遭劫,掌门赴死时,李靖就已展露头角。 虽道行不算太深,但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直面强敌,这就是难得的品质。 李长寿给李靖准备的下山锦囊,再次有了升级,也算是给李靖的出村大礼包。 那一夜,‘面具黑衣人’夜袭度仙门破天峰后山,与李靖正面斗法,暗中指点李靖御剑之术。 拂晓,‘黑衣人’悄然而去,却与李靖约好明夜再战。 李靖自是不痴傻,思前想后,将此时禀告给了几位太上长老。 第二夜,黑衣人再现,却是直接将几位太上长老打晕,对李靖淡定的一笑,给了李靖一些苦头吃,继续在鞭打中,给予李靖指点。 第三夜,度仙门主动划出后山一片区域给黑衣人‘教育’李靖专用,不敢再多说半点话语。 第四夜,度仙门过千道仙识注视下,黑衣人如约而至…… 如此过了三个月,那黑衣人与李靖隔空御剑对战,再次将李靖钉在山崖后,轻轻一叹: “就教你到这吧。 李靖,明夜不必再来了。” 李靖闻言一愣,身形自山崖挣下,身上的伤势被仙力堵住,迅速愈合。 他向前做了个道揖,先是欲言又止,很快就下定决心,朗声道: “晚辈多谢前辈近来指点! 只是,不知前辈尊号如何,为何要指点李靖剑法神通? 前辈所用剑术,又为何都是我度仙门典藏所记?” 李长寿淡定地摘下面具,露出太白金星纸道人所用的容貌,散发出自身道韵。 李靖见状先是一愣,而后赶忙低头行礼: “拜见太白星君!” “不必,”李长寿摆摆手,“单论度仙门内的辈分,我还不如你。” “晚辈不敢!” 李长寿又道:“李靖,你可知我为何指点于你?” “请太白星君明示,”李靖定声呼喊。 门内有道道流光朝此地飞射而来,李长寿抬手做了个手势,度仙门众仙瞬间停在了不远处。 不少度仙门长老想到了此前,李长寿答应过季无忧,要为度仙门选一名负责的掌门。 莫非? 难道! 果然是开山祖师的另一个记名弟子吗? 今日他们度仙门,终于…… 忽听李长寿淡定地解释道:“主要是为了让你下山做准备。” 李靖和度仙门众仙齐齐一愣。 李长寿脱下黑斗篷,恢复一身白袍,负手漫步,走到李靖身前,温声道: “你可还记得,拜入度仙门时,曾说过什么?” “弟子,”李靖怔了下,又面露惭色,低声道:“弟子曾说,拜仙门是为守护家乡。 家乡陈塘镇屡遭妖魔侵袭,镇有祖训,便是陈塘镇俱为妖魔所食,亦不可将人族之土拱手相让妖族半步! 弟子…… 弟子修道已有所成,却贪图山中清净,妄想得长生之道,几欲忘却这般使命,请星君责罚。” 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笑道:“若非查百凡殿记录,你每隔十年回返陈塘镇一次,这责罚早就落下了。 修行幕长生,本就是人之常情。 不过,现如今天道运转,南洲将有劫难,怕是会有妖魔作乱人间,你再在山中准备准备,就去南洲走走。 当然,我也不会逼你做什么决定,今后的命途,在你自己的掌中。” “是!” 李靖定声答应,目中带着几分惭愧。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李靖肩头,自袖中拿出了一只锦囊,递给了李靖。 “这里面有一些丹药,一点神通,基本兵法,以及一些杂书,算是给你的礼物。” 李长寿温声道:“当年既是我暗中安排你入的度仙门,我自是想为人教培养出,一个顶天立地、敢言敢行、有担当、有魄力的后辈。 你且记住,修为高低,并不是一个生灵在天地间所处位置的决定因素。 品格才是。” 言罢,李长寿轻笑几声,身周泛起少许雾气,这具纸道人消失无踪。 李靖拿着那只锦囊,站在那愣了一阵,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里一般。 人教圣人二弟子、天庭权臣二天帝、云霄仙子的准道侣、妖族毁灭者、西方抬棺人、燃灯道人的克星…… 就是这三个月指点他斗法神通的黑衣人? 周遭流光再现,度仙门众长老凑了上来,先是恭喜贺喜了一阵,又纷纷将目光落在了李靖手中的锦囊上。 一名长老低声道:“李靖,这里面可是有太白星君所著典籍? 你看,是否能抄录部分可以抄录的,放在道藏殿中,也让门人弟子们开开眼?” 李靖连忙答应,李长寿与度仙门的渊源,他自是一清二楚。 然而,打开锦囊,李靖仙识探入其中,禁不住额头挂满黑线…… 这? “怎了?” 有位女天仙细心发现李靖的异样,忙道:“若有不便之处就算了,还是以太白星君的命令为主。” “倒非这般,”李靖沉吟一声,将其内几捆玉简书籍拿了出来,用仙力一字排开,露出了其上的名字。 众仙定睛看去,面色顿时精彩纷呈,只见其上的标题都是些…… 《父爱如山》; 《如何做一个成功的父亲》; 《孩子的成长中,父亲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做一个有耐心的好父亲》; 《何为胎教》。 那一夜,度仙门破天峰后山静悄悄的,一群长老、执事啥事不干,就在林中围绕李靖来回踱步。 终于,一名稍微年轻的长老双手一拍,大喊一声:“贫道想明白了!” “怎得?” “想明白了就快说,太白星君此举有何等深意!” “太白星君是在暗示!” 这长老眉飞色舞,笑道:“暗示自己已经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父亲!已经能够写出这些经文典籍! 换而言之,李靖!你的机缘到了!” 李靖头一歪,额头满是问号。 众仙恍然大悟,对李靖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机、机缘?什么机缘?” “笨!” 有老道用拂尘轻轻拍了下李靖:“下次见到太白星君,直接喊声父亲,一切自然明了。” 周遭仙人各自感慨李靖福缘不浅,就李靖有些目瞪口呆。 太白星君,是这个意思? 天庭,小琼峰。 李长寿凭借着地下纸道人注视着这一幕,额头挂满黑线。 算了,不必在意这些小细节。 还有更多的棋子,等着他去推上一把。 …… 岁月了去无痕,杀劫越发迫近。 自大法师的风花雪月事后又三十余年,李长寿在天地间不断观察、谨慎出手,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埋下了有限的棋子。 比如,他寻到了萧升曹宝这对原落宝铜钱执掌者的踪迹; 但他思前想后,并未去动这两个明显已成单纯劫灰的散修。 如今少了燃灯道人,萧升曹宝只是单纯的福源在身、修为不错,自三千世界回返五部洲寻找机遇的普通金仙道人罢了。 总不能用另一个‘维度’的锅,来判他们的罪责。 再说,封神大劫之中,仙神混迹凡俗征伐,又有什么罪责可言? 还有一些棋子,是李长寿能看到、能影响,却不想去动的。 比如阐教的闻仲,以及此时已出现在闻仲身周,与闻仲交好的不少截教三代、四代弟子,其中不少已有气运加身。 这气运,相当于天道的标记,并非什么好事。 李长寿已是感受到了,封神大劫越来越近的紧迫性。 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慌乱,毕竟从自己修行开始,就已为这段岁月做了大大小小数百次谋算。 ——主要是此前也没想到,自己能处在如今的位置。 最近这些年,李长寿其实一直想去六道轮回盘看看,但心底却一直在回避这般想法。 无他,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师父,更怕自己何时一去,就成为师父投胎转世的节点。 转世后已非原本,不过是同一个真灵两次不同的共振。 李长寿不想讨论生灵的意义如何,但他知晓,自己今后所见的那个姜子牙,就算面容、身形与师父再相近,都已非当年那个郁郁不得志的浊仙。 如果道祖师祖对自己说了假话,天道并非是在自己成仙劫时才发现的自己; 那师父去寻到自己,收为弟子,也在天道的安排之下吧。 摇摇头,李长寿将这些想法自心底驱逐,免得影响到道心稳固。 还是想想一些让人开心的事,比如云霄此前送来的一封书信,其中绵绵情话,对她而言已是相当大胆。 想想三千世界中,临天殿高歌猛进,自身迅速膨胀,其成熟的体系也得到了检验,足以协助天庭管理五部洲之外。 再想想,此前弥勒在三千世界刚一现身,立刻就遭了天罚,被天雷劈的再次藏匿行踪; 虚菩提挂着天庭通缉罪仙的名号,在一处香火神国被仙盟高手围攻,最后狼狈逃窜…… 还有那四海龙宫,估计是几位龙王考虑清楚了,给自己释放出了‘联手搞事’的信号,关于龙族的内部整治,也取得了关键性的进展。 还有那个挂念着喊‘父亲’的李靖,在南赡部洲边界斩妖除魔,名声大作,自身道境也在斗法中迅速提升。 这种‘大劫主角团成员’,道境突破就跟喝水一般简单。 李长寿对此投去了羡慕的目光,毕竟到了如今他这般境界,尤其是【间接】参悟鸿蒙紫气之后,道境提升已是龟速。 差不多两三年才能顿悟一次! 这让李长寿不得不反思,自己与这些‘天之骄子’们相比,到底差了点什么。 为什么他们得天道气运加持、一路瓶颈开绿灯,还不如自己当年在度仙门时的修行速度…… 嗯?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算算时间,自己也该带着玉帝陛下去各处溜达溜达,物色第一批正神人选了。 伸了个懒腰,李长寿本体自叁号地下密室中飘回了壹号地下密室,看了眼正在修行的灵娥,淡定地飞去了‘地表’丹房。 刚至丹房,李长寿突听仙识呼唤: “师兄……” “嗯?” 他下意识答应了声,低头看向地下灵娥的房中,却见灵娥身后现出一本书册,那书册正在缓缓翻动,很自然地翻过了最后一页,缓缓合上。 随后,这书册缓缓上升,于灵娥头顶化作一只粉色莲花,其内绽出道道玄妙之意境。 莲花之中,青、白双鱼图案缓缓旋转。 太清道为基,稳字经为引,灵娥之道已然成熟。 这道并非什么深刻大道,但李长寿一时间竟有些不太能理解。 在他的影响下,灵娥的道也与均衡有关,可又非他的均衡大道,更接近于阴阳平衡的道理。 先不管灵娥之道具体为何,威力如何。 ——若是论到她出面斗法,再强的大道也无法扭转届时的局面。 李长寿抬头看天,小琼峰之外已是乌云密布。 灵娥突然有所领悟,金仙劫,提前降临! 倒是不能喊人提前来观礼了。 李长寿默默检查了下自己的渡劫储备,在自己嘴里塞了几颗九转金丹,顺便将灵娥从地下挪到后山。 来吧!师祖! 他,准备好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自己人,随意点 太白宫上空,漫天黑云席卷而来,立刻吸引了天庭众仙神的注意。 而因为铜镜直播体系的常备化、完整化,天庭各处也借由大大小小的铜镜,注意到了这稀罕事。 除却下三重天的天人治所,天庭之内鲜少出现天劫。 毕竟天兵的修为最低都是元仙境后期起,而天庭仙神们想成金仙又非易事,每次出现天劫,都会引起小范围的轰动。 那通明殿中,当值的仙神各自惊讶。 “这是何人要渡劫?怎么没来通明殿提前报备啊?咱们天庭的规矩呢?” “大人,据说是太白宫……” “噗!咳,咳咳!这个、这是太白宫的何人要渡劫? 为何通明殿内的仙籍簿没有任何反应?咱们也好提前准备些礼物送过去呐!” 瑶池各处,不少仙子驾云升空朝太白宫方向张望,道道仙识落向太白宫后院。 凌霄殿中,正与众仙家商量一些不必动用太白金星之小事的白衣玉帝,此刻也是挑了挑眉,示意下方将领暂停说话,让木公打开了铜镜,显露出太白宫之后的画面。 恰好,一颗萤火自那座被芥子乾坤阵护住的‘小山’中飞出,化作了一名仙子的身形。 这仙子,殿内众仙神自是瞧着有些陌生,却都知晓她的存在。 唤做灵娥生蓝氏,得道深闺仙未识。 芙蓉添色莲初绽,一朝成道众神知。 这,是【天庭最不能招惹女仙排行榜】上,排名仅次于王母、姮娥、龙吉公主之后的隐藏大佬! 太白星君唯一指定亲师妹,人教太清圣人记名弟子,坐在家里啥也没干,就得了无上仙缘的洪荒本纪元躺赢第一人! 娥。 此刻,灵娥化出本体,被一朵灵芝状白云托起,朝空中迅速飞去。 天界之风吹拂起她耳旁发梢,路过的云伴着仙光与她嬉戏; 就连她头顶随之移动的黑云,也似乎不忍吓到她,放缓了聚集的速度,就差直接凝成一只大手,在她额头前的刘海上轻轻拨弄几下。 面对长生之劫,灵娥还是挺紧张的,可爱迷人的小脸紧绷着,薄润的嘴唇轻轻抿着,呼吸都有些混乱。 “灵娥师叔!” 一声轻唤从远处传来,却是龙吉驾云,带着一群瑶池仙子急速飞来。 “莫要担心,”龙吉看出了灵娥的紧张,笑道,“母亲说过,你渡劫定不会有什么异样的,天道都要护你平安呢。” 灵娥顿时更紧张了些。 小琼峰不远处,一道道仙光环绕,一座小山迅速涨大,而后伸胳膊伸腿,化作千丈高的魁梧女巨人,身着亮金战甲,手提两只大板斧,大吼一声: “灵娥表嫂!人家家来帮你守阵阵!” 原本正欣赏可爱迷人小仙子的天庭众男仙,齐齐打了个冷颤。 李长寿的身形出现在不远处。 他虽担心自己被天罚,但还是离着灵娥稍微近些才好。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若灵娥遭遇的天劫太强,当真抵挡不住,且九颗九转金丹都耗尽了、两壶九转灵丹都用光了。 那,他不介意跟天道对抗,强行护下自己师妹的金仙道果。 大不了就是不管不顾,仗着老师的庇护走人。 【直接带赵公明、三霄离开洪荒躲灾这条路,李长寿又不是没想过,也算是备用方案之一。】 无法改变规则,就试着跳出规则。 李长寿开启空明道心,将心底情绪归零,负手站在白云上,对灵娥传声道: “不要紧张,此前如何演练的就如何做,你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哎,是。” 灵娥答应一声,虽然不懂什么是肌肉记忆,但…… 仙子哪里有那么明显的肌肉,她胳膊腿的线条都很完美的好不好。 于是,灵娥更紧张了。 在万千仙识的注视下,她十指紧扣,在一处荒山上停了下来,喃喃几声,随后便抬头直面天穹。 为了这一日,她其实已经准备了许久。 金仙劫之后,自己的生命层次就能得到飞跃,成为不老不死的长生仙,就可将注意力放在护肤保养贴面膜…… 咳,放在如何让师兄开心上了! 终于,自己也能,在今后帮上师兄一些了! 来吧天劫,她今日! 嗯,按师兄叮嘱的、自己绝不能插旗,先默背一下自己独创的《渡劫歌》! 渡天劫,不要急,师兄叮嘱挂心底。 一说名,二行礼,三喊天道谢谢你。 前三道,全力抵,丹莫吝啬省仙力。 四五道,火风起,善用法宝莫诧异。 六七道,心莫急,辨别幻境靠对比。 八九道,长生立,全力以赴莫大意! 此时第一步! 灵娥轻轻呼了口气,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妙目之中闪烁出粉色光芒,朗声道: “道门弟子蓝灵娥,感谢道祖爷爷百忙之中来劈……” 呃,喊错了! “感谢天道爷爷!也不对,感谢天道老爷!” 灵娥小脸一白,连忙出声补救,却怎料那黑云一阵抖动,其中现出了一名老道的模糊面孔! 道祖显化!天道之威! 李长寿立刻就要闪身向前,替灵娥赔礼道歉,主动请来一两道天罚,可怎料…… “哦呵呵呵呵。” 劫云,笑了。 就在这天道神权重地,就在这三界未来的核心权力集中地,在无数仙神用仙识、法宝、神通法术的注视下。 那本该蕴起雷霆的劫云,显露出道祖面容,露出一阵和蔼的微笑。 凌霄殿的玉帝、瑶池中的王母,以及黑云边缘位置的李长寿都愣了,更别说大大小小的文臣武将天兵仙子了。 不、止、如、此! “嗯,灵娥乖。” 那劫云显露的老道面容笑容颇为灿烂,温声说着: “不必紧张,刚刚帮你查过,你的天劫是比较普通的天劫,你定能扛过去。 可准备好了?可以让劫云降下第一道了?” “哎,谢谢道祖老爷,”灵娥小声应了句,“我都准备好了,您让雷落下来就好,我自己能抗的!” “嗯,天道至公无私,我也不好免你劫雷,这也能给你些许好处。” 这! 这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应啊! 天庭,一片静寂。 众仙神看着那劫云上绽放出一道,估计威力也就比一些成仙天劫第九道强了几倍的长生劫雷,慢慢落、轻轻砸,打在了那小仙子的身前,再朝她肩头轻轻甩了下…… 那是唯恐触碰到容易重伤她的额头、天灵盖等要害位置。 灵娥紧闭着小嘴,三千青丝飘飞而起,小脸上满是坚强。 肩头的仙裙竟被天雷劈开了指甲盖那般巨大的小洞!其内肌肤晶莹如珍珠一般,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李长寿:…… 凭什么! 不过得便利的是自家小师妹,而且道祖老爷好像没有要趁机天罚自己的意思,李长寿也就不多吐槽了。 但随之,李长寿就开始思考起了,道祖师祖此举背后的深意。 对自己示好,在封神大劫前夕安抚他? 不,没必要如此。 道祖此举看似简单、实际上用意颇深,最重要的应该是显露自身之存在,让众生莫要忘记,这洪荒到底是谁在制定规则。 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 道祖在宣誓‘天庭工具’的归属权,在提醒六圣封神大劫不可威胁到天庭本身,同时也让入劫的阐、截、西方,做好拿自己精锐弟子填天庭正神空缺的准备。 【进入天庭,就离道祖更近一步。】 【天道虽至公无私,但道祖凌驾于天道之上,有私情、会关照道门弟子。】 【天庭太白金星就是为道祖做事,是道祖的自己人。】 除了这些,李长寿心底想到了一连串的好处,以及各种各样的后续影响。 只能说,高还是道祖高。 李长寿心底划过这些念头时,灵娥已是‘撑’过了第二道天劫。 此刻她…… 也没什么大事,整体安稳的很,丹药法宝什么的完全没用。 她傲立于空中,每次经历天雷击打,都在产生些许变化,肌肤更有光泽、五官更为迷人,道韵散发着恒定与久远之感。 雷劫中,忽有一道雷光落下,将她完全包裹,更增神圣之感。 云中传来呵呵轻笑声:“诱发心魔的天劫要来了哦,你接下来看到的都会是幻象。” “嗯!” 灵娥应了声,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多谢老爷提醒。” 李长寿默默低头,已是不忍直视。 凌霄殿中的玉帝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终于,不是道祖最喜欢的崽了。 瑶池中,王母娘娘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轻轻一叹,却并未有更多表示。 像木公、月老等老臣,更是禁不住老泪纵横,感慨着做神和做神的差距。 水神府中,有琴玄雅斜靠在窗台前,注视着手中铜镜中的这一幕,睡觉的笑容安然又欣慰,还有少许憧憬。 而在不远处的另一个院落中,灵珠子默默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又颓然一叹,在秋千上轻轻逛荡。 “呐。” 一根翠玉胡萝卜递了过来,一张小脸填满了灵珠子的视线,却是听闻太白宫灵娥渡劫,刚刚赶来灵珠子住处的小玉兔。 她见灵珠子双目无神、表情黯淡,坐在隔壁秋千上,想着安慰的话语。 灵珠子的心结,她自是知道的。 他是阐教十二金仙的弟子,走的是清正修道之路,跟脚也是天地间一颗灵珠得道,比起先天生灵也不差什么,自身气运更是不凡。 悟性、天赋、跟脚、道法、神通、宝物、境遇、执念…… 他缺什么? 可,一个瓶颈,几百年都无法突破,而今道境更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哪怕是走火入魔也行,可走火入魔的现象,完全无法发生。 灵珠子知道,自古而今,太多所谓的修道天才,太多所谓的金仙之资,就卡在了这一点点感悟上。 可问题是,他并非没有感悟,甚至老师尝试过为他醍醐灌顶,自己也曾去兜率宫中求过突破境界的丹药。 无一例外,瓶颈越卡越死,希望越来越低。 这是绝大部分炼气士会遇到的情形。 其实几百年并不算太长,可、可看着入门那么晚却后来居上,现如今境界都已金仙六品的杨戬; 看着与自己结为结义兄弟,觉醒龙族血脉后,道境也是势如破竹的敖乙; 看着,看着那因为被罚天河禁足,经历了一次诬陷事件,道境突飞猛涨、已经隐隐要对他弯道超车的卞庄! 还有今日,这已是顺利开始渡劫的灵娥师叔…… 他如何心安? 又如何心甘? 他渴望去面对天劫,渴望道境突破、生命升华,渴望能够与杨戬、敖乙站在一片云上。 没有人要他立刻修成金仙,也没有人逼迫他必须有哪般成就。 可他…… 不愿平庸,不愿无名。 已是许久了,灵珠子没有走出过这个院子。 此刻在玉兔那双如同浅红宝石的瞳仁倒映中,灵珠子面色有些颓然,此刻虽然勉强在笑,但眼神已没有多少活力。 玉兔微微咬着嘴唇,小声道:“要不,我们试试能不能合修……我听月宫姐姐们有人说起,人族有合籍双修的法子,能快速突破屏障。 我、我没事的……” “别多想了,”灵珠子叹道,“瓶颈就是瓶颈,只有去感悟,才能提升道境,歪门邪道不可取。 我再回乾元山拜见老师,问问有没有什么法子吧。” “嗯,”玉兔小声道,“修行呢,归根结底还是看机缘,兴许只是你机缘未到。 而且,我也没成金仙呀,这个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才不羡慕那些长生仙活那么长,主人每天都无所事事的发呆,没劲得很呢。” “多谢你了,好兄弟。” 灵珠子露出几分温和的笑容,抬起拳头,对着玉兔递了过去。 玉兔做了鬼脸,攥着小拳头,与灵珠子的拳头轻轻碰了下。 “好兄弟。” “我一定也能渡金仙劫的!” 灵珠子站起身来,目中满是亮光,眺望着天边的阴云和劫雷,定声道: “我一定要做太白师叔那般的大英雄,能被人需要,被人信任,能为天地做一些大事! 斩妖除魔! 护持弱小! 我一定会帮上师叔,帮上天庭! 一定!” “那您加油,”玉兔在旁小声嘀咕一句,“都是些,一听就又费精力又费岁月的志向呢。” 灵珠子呲牙一笑,摇头晃脑,吟诵道:“莫使光阴空虚度,男儿建业在四方。” “怎么?我们女儿身就不能建功立业了吗?” “这……当然能。” “你这样是会被各位姐姐打一顿的。” “嘿嘿,你别说出去就是了,今天玩什么?摔跤?体术?遁法追逐?枪剑棍棒?” “呸,今天是单日,该听我的,玩这个!” “这是什么?啊,不是叠纸船儿就好。” “这是翻绳啦,翻绳!” 玉兔的抱怨声中,灵珠子的叫苦声中,那两只秋千微微摇晃; 大手小手互相交错,一根红绳被翻出了百般花式,却始终捆不住两对手指。 …… 两个时辰后。 仙光缭绕、仙乐阵阵,天地间满是祥瑞之意,一朵朵金云朝灵娥汇聚而来,其上有仙子欢舞的虚影,有老神仙送福的景象。 明明只是普通的八重长生天劫,却给出了顶级九重长生劫的完成特效! 嗯,这些都不重要。 灵娥静静站在空中,身上的仙裙带着几处破损,更增几分柔弱之感,竟是那般我见犹怜。 她带着微笑、以及充盈的仙力,感受着自己道躯被天劫之力‘温柔’淬炼时的舒服,也没忘记师兄的叮嘱。 暂时压下心底重重感悟,灵娥对着空中劫云做了个道揖,柔声道: “感谢道祖老爷降下天劫,助弟子得长生道果。” 那还留下了大概三分之二直径的漆黑劫云,再次显露出了道祖的面容,依然是带着那慈祥的笑意。 “嗯,乖,等你师兄有空,让他带你来紫霄宫转转。” 道祖的嗓音,还是那般温和,而此时话锋一转,一束金光将灵娥轻轻推开,又有一道金光打在了李长寿身上。 金光轻轻的一拽,李长寿还有点懵,那大片劫云就自行飞了过来,在他头顶开始飞速盘旋。 “师祖?”李长寿有些错愕。 “怎么,”道祖冷然道,“你师妹剩下的,你受着不应该吗?” “应该、应该,多谢师祖对灵娥关照。”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恭恭敬敬地做了个道揖,给灵娥打了个样。 这才是正确的渡劫姿势! “感谢天道老爷百忙之中抽空来劈!” “嗯,”道祖的面容缓缓消散,只留下那一声轻笑,以及少许低喃。 “还是劈你舒坦。” 哗啦! 万千紫红色的雷霆如瀑布般砸落,不由分说,将李长寿身形包裹其中,许久未散。 那天威,那雷霆,让天庭中修为最高的那批仙神都是浑身冷汗,哆嗦个不停…… 第六百三十章 灵珠子转世的主要原因 【啊,大概这就是人生吧。】 小琼峰,丹房前。 李长寿躺在专属摇椅上,眼中眺望着那片星海,嘴角挂着恬淡的笑容。 道袍破破烂烂,浑身焦黑起皮; 长发被天风吹出了上辈子老家非主流的蓬松感,也就那份夺天地造化之英俊,没有被天劫砸脸所耽误。 啧,剧本果然是这么写的。 师妹的天劫,威能倾泻在他身上。 嘴里的九转金丹也没用上,毕竟只是源自于一场长生天劫的天罚之力,他这幅身板勉强还行,经得起折腾。 灵娥…… 刚过天劫,感悟太多,自是闭关去了。 看她之前那得意的样子,应该是想调戏调戏他这个师兄,也就是感悟压不住,被直接拉入悟道状态。 此时灵娥就在地下密室中感悟自身大道,她时不时的嘿嘿轻笑,让李长寿不得不担心自己稍后‘纯节不保’。 此刻洪荒的舆论风向…… 简直没眼看! 【道祖亲自显灵,为太白金星的贴心小师妹渡长生劫保驾护航,亲口承认太白金星是自己孙女婿!】 这种匪夷所思又严重歪曲的消息,已是在天地间传遍了。 若非李长寿故意做出一幅重伤的模样,对着周遭拱拱手,就带着灵娥回了小琼峰、开启太白宫重重阵法,现在自己这里必是门庭若市、人山人海…… 老规矩,伤没多深,疼是真的疼。 师祖这是在一记记雷霆上……抹辣油了吧?! 三界的传闻,只能任凭他们传下去。 这波,李长寿也不敢多做什么的,毕竟道祖亲自下场算计,自己做多错多,当个‘沉默的当事人’、‘冷漠的旁观者’就够了。 道祖在第几层? 正如道祖此时所在的位置——天外紫霄宫,真·洪荒天地的大气层! 稍后,带灵娥去六道轮回盘内看看吧。 按后土娘娘此前所说,保守估计下,师父的魂魄此时应已苏醒,看到灵娥长生了,应该挺开心的。 另外,师父的魂魄在六道轮回盘内修补了这么久,自是也得了不少好处。 “姜子牙……” 李长寿抬手遮在额头,让心绪归于宁静,身上的焦黑皮肤自行飞起、化作灰烬消散,其下又长了新皮。 金仙,长生。 自己以后对灵娥的态度,也要有所变化了。 于是,李长寿将记忆中那些,关于她刚入山几年的画面尽数散掉,稍后重新认识下自家小师妹。 她想跟自己谈恋爱,那就正式些,多制造一些非师兄师妹的记忆片段。 后续,李长寿打算休息几日,就继续此前要做之事。 【请玉帝与自己外出走动走动,视察下三界之中生灵现状。】 总是要做点太白金星的本职。 但也不知,是注定要玉帝多等等,还是各种事赶一起了,李长寿调整好状态,刚想翻身而起,突然就有些心血来潮。 有人在呼唤他的纸道人现身! 李长寿推算一二,迅速锁定了留在玉鼎真人身侧的一只老版纸道人,心神立刻落了过去。 仙识尚未展开,李长寿就感受到了几道熟悉的气息。 玉鼎、太乙、杨戬、黄龙真人。 【本排名与个人实力无关,如有巧合,纯属巧合】 这怎么了? 李长寿先制造出少许动静,纸道人从玉鼎真人袖中飞出,化作剪掉胡子后的赵公明模样。 这具纸道人,还是当年为了安排杨戬,故意设计的假身份。 “长庚!” 黄龙真人眼前一亮,立刻向前迈出两步,口中喊着: “你快来看看吧!出事了今天!” 李长寿额头挂了两个问号。 玉鼎真人叹了口气,又扭头瞪了眼太乙真人,明显火气上涌。 【一袭红袍身上穿,骚话由我不由天】的太乙真人,此刻竟是低头长叹,目中略带失落,眼底流露出一二感慨,喃喃道: “报应,报应啊。” 若是换做黄龙真人刚来此地,遇到这般情形,头顶八成会长满蘑菇。 但,李长寿此刻已是完成了情报采集,推导出了事情经过。 真相,只有一个! “灵珠子师侄是否因我师妹度长生劫之事心情有些低落,回来乾元山想找太乙师兄开导几句,结果太乙师兄说错了话,戳中了灵珠子师侄的伤心事?” 玉鼎、杨戬老老实实点头,黄龙真人眼中满是震惊。 “现在天机不是被屏蔽了?长庚你咋知道的?” 太乙真人抬手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两下,“贫道这张嘴啊!” 李长寿看了眼阵法笼罩的洞府,皱眉道: “师兄你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太乙真人苦笑道,“就是……” … 两个时辰前,乾元山上。 ‘唷,乖徒弟怎么想起回来了?’ 太乙真人笑吟吟地走出洞府,看着在洞门前发愣的灵珠子,调笑道:‘跟你的好兄弟玩烦了?还是想念为师了,特意回来看看呀?’ 灵珠子叹了声,起身对太乙真人做了个道揖,行弟子之礼,而后就垂头丧气地坐回崖边青石。 ‘怎了?’ 太乙真人纳闷地问着,‘心情不顺?莫不是,那小玉兔有了其他好兄弟?’ ‘师父……弟子这瓶颈到底该如何度过? 明明只差一步就可面对金仙劫,哪怕是让弟子在金仙劫中粉身碎骨,也比如今这般不上不下……’ ‘哎!说什么傻话!’ 太乙真人笑道:‘修行这种事,怎么能以快慢论上下?厚积薄发、大器晚成的例子,在洪荒中很常见。 你距离长生只剩一步,怎么能这时前功尽弃? 再说,就算你长生不了,师父也会尽量帮你延续寿元,那不是还有你长庚师伯?蟠桃什么的,几百年给你续上一次,跟长生不一样吗?’ ‘并非是这般,师父,弟子不畏命短,只畏庸碌!’ ‘傻徒弟,’太乙真人笑道,‘有时候不要去跟人比,自己过的自在就行了。 仙生呢就是这样,每个仙人际遇不同,机缘不同,自身更不同,所以成就也不同。 有时候呀,你不努力,就不知道与别人的差距,不奋进,就不明白自己会失败在哪里。 现在你完全可以打着瓶颈的由头,安然地不去努力,天天跟你的好兄弟们玩耍,这不自在吗……诶,你去哪? 怎么还哭上了? 为师是在劝你开心点,说不定瓶颈就解……别哭啊乖徒弟!为师说错话了!’ … “贫道就说了这些。” 乾元山,洞府前。 太乙真人讲完这些,侧旁李长寿满脸无奈,玉鼎真人仰头长叹,黄龙真人泪流满面。 这黄龙叹道:“师弟你说的对,说的太对了! 贫道要是当年不去努力,安然躺在池子里游来游去,肯定比现在更安逸!” 李长寿忙道:“黄龙师兄,此事不能一概而论!” 玉鼎真人黑着脸骂道:“有你这般教徒弟的吗?不努力不知道差距! 你!你!唉!” 杨戬在旁低声道:“灵珠师兄心底本就有疙瘩。” “对啊,”太乙真人双手一摊,“贫道本就是想用这般法子,帮他化解这颗疙瘩嘛!” 李长寿抬手揉揉眉心。 灵珠子就是因为这事,一气之下想不开,转世重修再来过? 这反倒是让李长寿暗自松了半口气,本以为灵珠子会有什么大劫的他,也总算能帮上点忙了。 灵珠子为何转世哪吒? 这个问题,李长寿很早之前就在思考,得出来的可能性都绕不开天道。 按天道的作风,大概率是给灵珠子安排一段险情,损了道基、亏了元神,而后不得已被太乙真人送去转世重修,做了‘小英雄’。 故,李长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派灵珠子外出。 虽然真的发生这种事,那也是天道蓄意安排的锅,但李长寿不愿灵珠子之损应在自己身上。 毕竟是自己较为欣赏的师侄,相处的时日也不算短了。 可另一方面…… 有些矛盾的是,李长寿的计划中,哪吒也是必须安排上的,他又不能去阻止灵珠子遭劫。 现如今,如果可以确定,灵珠子真的是因自身瓶颈,外加他师父太乙真人的刺激,选择转世成人、再修一遭,那李长寿也不必多纠结什么,全力相助就是。 玉鼎真人突然开口道: “灵珠子的道心在萎靡。 若耽误的时辰一长,必然会折损道行,亏损心境。” 杨戬在旁问:“现如今,没有什么补救的法子了吗?” 李长寿轻吟几声,抬手对着灵珠子所在的洞府房间一抓,众仙顿时听到了灵珠子的声声低喃。 “师父说的对…… 我努力这么久,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跟他们的差距。 我只是一颗珠子,一颗没什么灵性的珠子……” “这!” 太乙真人不由急的来回踱步,“贫道这张嘴,贫道这张嘴唷!这可怎么办是好! 长庚! 长庚你办法多,快救救这孩子吧!” 李长寿皱眉道:“师兄,我知你疼爱灵珠子,但也该有个限度,你这话说出来正中他道心。” “要不,抹掉部分记忆?” 玉鼎真人慎重地给出了这般意见。 “那不像话,”黄龙真人叹道,“而且就算抹掉记忆,也抹不掉灵珠子师侄的心结。 咱们今日聚在此地,不正是要想出办法,帮灵珠子师侄突破瓶颈,恢复自信。” “一起想想吧。” 李长寿温声道了句,随后便开始来回踱步。 几位仙人也站不住、坐不稳,一同在旁走来走去。 很快,李长寿道:“凡人问诊还讲究先问病因,咱们这般干想,很容易想偏了路。 不如先探明,灵珠子修行到底在何处出了问题。” “这个……”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但立刻点头答应:“大家一起看看也好,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 李长寿道:“杨戬师侄,先去偷袭下灵珠子,将他打晕封禁,莫让他知晓咱们出手帮他诊断,不然他心底更不好受。” “是!” 杨戬下意识抱拳行礼,摇身化作了一只蝴蝶,扑闪扑闪闯入了太乙真人的洞府中,混入阵法内…… 少顷。 “哎呀,啊!” “走,”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几位仙人迅速入内,将昏迷过去的灵珠子围了起来,一阵研究。 整个研究持续了半个时辰,将灵珠子的问题研究的十分透彻。 先天不足,道基有缺。 这并非是受伤或是修道走错了路,简单来说,是灵珠子作为生灵,本身具有道基上的缺陷。 他本体为一颗灵珠,且化形时沾染了后天气息,已非纯粹的先天生灵,本身跟脚虽不低,却也不算太高。 与东海边的那颗身居补天功德、由女娲娘娘亲手炼制的补天石相比,确实相差甚远。 灵珠子之所以卡在瓶颈处,也是因先天不足,无法圆满,故无法引动天劫降临,从而摘下长生道果。 “唉,”李长寿叹了声,其他几人尽是叹气。 找到了病根,其实已能对症下药。 他们各自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底的默契。 李长寿道:“看样子,各位师兄和杨戬师侄都有法子了。” 黄龙真人一时兴起:“不如,咱们把各自的法子同时说出来,看是否一致。” 这五个老少爷们同时点头,各自对视几眼,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几人同时出声! 李长寿:“先天道躯。” 太乙真人:“道侣合修!” 黄龙真人:“老师讲道。” 杨戬:“生死厮杀间突破!” 玉鼎真人:“带记忆转世。” 瞬间,五仙背后飘过几只小落叶,各自尴尬一笑,开始介绍起自己的想法。 李长寿与玉鼎真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先天道躯的意思,是让灵珠子化作人族,享受人族的先天道躯优势,方法就是玉鼎真人所说的那般,带记忆重修。 他们争论了一阵,很快就确定了思路,由太乙真人拍板。 想尽一切办法,让灵珠子在不折损如今本我的前提下,重塑跟脚! 昏睡中的灵珠子哆嗦了几下,而后喃喃几声,继续昏睡。 “师父,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修行。” …… 比起杨戬,灵珠子其实与李长寿更亲近一些,李长寿自不可能亏待了灵珠子。 经过慎重的考虑,李长寿心底有了完整的方案,又通过一番暗示,引导着太乙真人制定出了大致计划。 要让灵珠子转世重修,并非简单的打死留个元神去地府转生。 那样太暴力,而且转世后的灵珠子,也已非灵珠子。 要帮灵珠子成就道果,自是一份精细活。 首先,要将灵珠子的元神与本体分离开,元神做成‘胎灵’,类似于当年的七情化身,本体溯本回源,炼化为灵珠,承载自己此时的法力、道境与灵性。 这个过程中,需要李长寿大力相助。 李长寿既要带灵珠子的元神去轮回塔走后门,让地藏出手,将灵珠子元神化作临近转世的胎灵状态; 又要带灵珠子去一趟三仙岛,借混元金斗,剥离灵珠子的法力与道境。 当然,全程都会有阐教几位仙人陪同。 让太乙真人欠下三仙岛人情,在稍后的杀劫中嘴下留情,也算是李长寿一点顺势而为的安排。 经过这几道工序,一个准备降生的‘胎灵’,就完美诞生了。 杨戬问道:“那该如何选择灵珠子的父母呢?” “贫道去找个女仙做道侣!” 太乙真人立刻站了出来,目中带着浓浓的疼爱与愧疚,“儿徒、儿徒,这有何分别?” 杨戬小声嘀咕:“就师叔您这些年嘴上积累的业障,当真不怕生不出……弟子随便说说,随便说说。” 玉鼎真人劝道:“师兄你就莫要添乱了,一切都有长庚在,让长庚安排就是了。” 太乙真人顿时有些遗憾,而后面色郑重地看向李长寿。 “长庚,此事只要能做成,师兄欠你天大人情!” “师兄客气。” 李长寿笑道:“我是这般想的。 将灵珠子的元神改造成胎灵,以及炼化本体承载法力,都非一日之功。 人族转生这个倒是不难,我且去地府一趟,选一对人族中资质最好的夫妇,如此也能给灵珠子修行增添更多助力。 现在,其实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几仙顿时侧耳倾听,目中满是关切。 “这些计划都是我们定下的……” 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正色道: “我们可以提供方法、提供助力,但最终,还是要灵珠子自己下这个决定,咱们尽量不要干涉。 给予晚辈选择自己路径的自由,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尊重。” 几位仙人各自点头,太乙真人目光复杂地凝视着洞内的少年。 太乙真人道:“其实,他普普通通的也没事,贫道也不需弟子撑门面。” 李长寿轻笑了声,心底却是忍不住吐槽几句。 天道还真是好手段。 灵珠子的结症,可非先天不足这般简单,他此时缺损的那一点道基,此前李长寿带灵珠子去天庭时…… 明明还在。 天道,老收束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好兄弟,一辈子! 风在耳旁吹拂,灵气在身周环绕,身下似乎是软绵绵的靠垫,像是躺在云端一般。 灵珠子眼皮晃动了下,元神周遭封禁缓缓消散……就是躺在云端。 侧旁,一名老道静静坐在那,慈眉善目、白眉白发,自是再熟悉不过的老神仙身形面容。 “师叔……” 灵珠子轻声喊着,仙力流淌,自身的疲累感已消退不见,此刻慢慢坐了起来。 他们,似是从乾元山赶回天庭的云路上。 一如当年,自己刚被师叔带去天庭时那般。 “心境如何了?” 李长寿温声问着。 灵珠子怔了下,道心之中的灰暗情绪再次弥漫了上来;颓然叹了口气,盘起腿来端坐,却打不起精神。 他苦笑着,低声道:“师叔,灵珠让您失望……” “你其实没有让任何人失望,不必这般言说,”李长寿温声道,“让你感觉失望的,只是你自身罢了。 你可记得,我带你去天庭,所为何事?” 灵珠子仔细思索一阵,答道:“是师父所请,请师叔带我在天庭历练,增些男儿气概。” “你如今,可还缺男儿气概?” 李长寿笑着反问一句,灵珠子不由又陷入了思索。 李长寿温声道:“几百年很长,几百年也很短,这天地亘古而来,有太多生灵走过,但最终在洪荒留下自己记号者,寥寥无几。 世人仰慕,尽皆仰慕那些坐在高位者。 洪荒的高位者,却都是远古、上古的胜者,所以,诞生于这个天地间,被这些久远之前的胜者俯瞰,生灵都会感觉憋闷。 因而,你这份心境,不只是你有,生灵皆有。 你这份因道境无法增长而诞生的苦闷,不只你存,生灵皆存。” 灵珠子顿时愣了。 李长寿手中拂尘轻轻摇摆,让云走的更慢一些,给灵珠子一些消化的时间。 让灵珠子带着遗憾和失落转世成哪吒,那绝对会留下遗憾,甚至会影响自身道境增长、性情如何。 李长寿还是想着,以后的这个师侄,无论是被叫做灵珠子也好、被喊做哪吒也罢,都能开朗乐天一些。 与此同时,乾元山洞府内。 阐教三位真人围坐在一方棋桌周遭,桌上用云镜术呈出李长寿纸道人与灵珠子驾云回返天庭的画面,此刻太乙真人脸上的表情异常尴尬。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玉鼎真人刚刚还低声骂了句:“看看,这才是劝导晚辈!” 黄龙真人也是怕太乙下不来台面,笑呵呵地劝慰:“太乙师弟莫要介怀,长庚的本领你我都是知道的,比不得、比不得。” 太乙真人双手一摊,感慨道:“当真……隔行如隔山。” “听,”玉鼎真人道,“灵珠子师侄开口了。” 太乙屏住呼吸、身体前倾,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 那朵云上,灵珠子小声问:“可师叔,若不走到高处,旁人无所见你身形,又该如何在天地间留下记号?” 李长寿笑道:“那我问你,你是为了出名、为了让人仰望,而努力修行、想要变强吗?” “师父说,修行是为了寻真寻道寻自我,为明生灵之意……” “我在问你,不是问太乙师兄教了你什么。” 李长寿温声道:“你修行,是为了何事? 在你迫切想要迎接金仙劫、迈入金仙境的此时,心底最渴望的,是什么?” 灵珠子那秀气的眉头皱的紧了些。 李长寿不急不躁,继续等待,嘴边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云头慢悠悠飘过蔚蓝天空。 大概片刻后,灵珠子小声道: “弟子……嗯……弟子也不知。” “哈哈哈哈。” 李长寿一阵畅快地大笑,拂尘轻甩,在灵珠子额头轻轻打了一下。 “这才是你心境结症之所在! 你都不知自己为何要去长生、要去求大道,单纯觉得,那是好的、是正确的,便踏上修行路。 当自己修行陷入困境,身旁好友却一个个顺利突破,内心就有了落差。 灵珠,你其实不是因为无法突破而困顿,也不是因自己不如身旁好友而失落,你只是在担心,自己不够强、不够厉害,还能不能得到旁人此前对你的认可。 这就牵扯到了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而活……” 云上,李长寿慢条斯理、一点点分析,引导着灵珠子走出困境。 乾元山上,金光洞中。 太乙真人感慨横生,起身在旁来回踱步,大手一挥,拿了一块红布,写了一方旌旗。 上书: 【迷途少年之导师,修道长夜之启明】。 “怎么样?” 太乙真人赞叹不已:“长庚师弟这般劝人的本领,与贫道的嘴上神通均衡均衡,那该多好。” 玉鼎真人摇头轻笑,继续注视着云镜中的画面,思考着李长寿对灵珠子说的每句话。 当李长寿说到: “……因为你只有先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去关照旁人。 就好比,几个凡人行走,一人落水呼救;你只有自己善游,才能去下水救人,不然只是白白牺牲。 在制定属于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信条时,一定要注意。 乐于助人但量力而行,与人为善但不可全包全揽; 你不必为旁人并非你引起的困境而感到自责,但你可以在自己力所能及时,保护一些陷入困境的弱者。 你要记得,得到旁人认可从而获得心神满足,其实本质只是取悦自己的一种方式。” 灵珠子反问:“那按师叔所说,弱者就没有去帮助其他弱者的资格了吗?” “这就是另外的问题了,何为强者,何为弱者?” 灵珠子答曰:“洪荒之中,自是以神通法宝来划定强弱。” “这就是洪荒最不合理的地方。” 李长寿抬头看着天穹,目光安然,缓声问: “若有一生灵,功参造化、已至生灵之力的顶端,却仰仗自身法力,欺凌弱者、欺压凡人、压榨凡人念力、贪图自身名望,此为强者?” 灵珠子一时答不上来。 李长寿又问: “再有一生灵,虽只是灵智半开、茹毛饮血,但为了生存、为何守护自己洞中的几个族人,敢于去和比自身强的野兽搏击,此为弱者?” “这……” “真正的强者,在于自强、自立、自律,心底的火焰一直不熄,无惧困境,无惧艰难,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 他能走到天地间较高的位置,拥有庇护弱者的实力,会用自身的力量,为其他法力高深的生灵,画下不敢肆意欺凌弱小的边界。 这才是强者。 灵珠,师叔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李长寿话语一顿,抬手揉了揉灵珠子的脑袋,笑道: “你修行上的难题,太乙师兄已帮你想到了办法,稍后送你再塑跟脚,助你步步登天。 但你需要更强大的,是道心,而非道境。 修道尽头,不过修心; 道行尽头,归于德行。 此为太清真意,望你好自参悟。” 灵珠子站起身来,对着李长寿深深一拜。 李长寿坦然接受,叮嘱他去和天庭中的友人告个别,并将他接下来要经历的过程,详细解释了一遍,定下了开始助他转世重塑跟脚的日期。 三个月后。 待灵珠子起身,哪里还有李长寿的身影? 中天门遥遥在望,灵珠子对着天门磕了几个头,而后起身站在云上,略微有些恍惚,消化着李长寿的话语。 “强者……” 灵珠子轻声喃喃着,目中满是思索。 而在乾元山金光洞内,三位真人此刻也是面露沉思之色,玉鼎真人甚至有所感悟,陷入悟道之境。 ‘修道尽头不过修心,道行尽头归于德行。’ 太乙真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抽搐,心底暗叹。 太清大师伯的这两个徒弟…… 道境怪物。 小琼峰,李长寿睁开双眼,轻轻呼了口气。 希望自己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能帮上灵珠子一些。 对强者弱者的定义,其实是有些狭隘了,但李长寿可不敢随意在洪荒传播舍己为人、牺牲自我的精神。 这些追求修行、追求超脱的仙,相对于如今凡俗之中的凡人,已是颇为单纯。 他敢说,灵珠子就真敢信! 安排一个小师侄当真麻烦…… 嗯,稍后刚好可以借着帮灵珠子炼化法力之事,去三仙岛小住些时日。 ‘也不知公明老哥那边,参悟乾坤尺参悟的如何了。’ 伸了个懒腰,李长寿自摇椅起身,换了一身靛蓝长袍,束起道箍、伪装起面容,悄然离开了小琼峰。 临走前,李长寿仔细想了想,还是请老师赐下离地焰光旗,护在了灵娥身侧。 没办法,虽然灵娥表面上已经成了道祖最喜欢的崽,以后在洪荒躺着飞都没人敢算计,但稳妥起见,还是要做好防护工作。 ‘要不,带她一起去外面逛逛?’ 李长寿沉吟几声。 此前,他一直不愿灵娥介入封神之事,哪怕半点,都觉得对她而言太过危险。 这本是她可以完美避开的劫难,一旦牵扯其中就纯属无妄之灾。 但道祖师祖此前上演了‘亲爷爷关照亲孙女’这一遭,已是让灵娥与封神大劫有了微弱的关联,无法脱身其外。 李长寿自是知晓,灵娥与他俱为一体,再将灵娥藏起来,反倒不如带着她大摇大摆地出门溜达。 这样反倒能打消些道祖对自己的一些猜忌。 那就让玉帝陛下多等等吧。 还好此前没对玉帝提过外出走动之事,不然此时凌霄宝殿那位,怕是已按耐不住了。 于是,李长寿又躺了回去,心神在天地间来回挪移。 心念刚起,已是神游天地之外; 心潮鼓动,跑去与白泽博弈两局。 在如今这般时日,大劫的脚步越来越急促时,当真是忙里偷闲了一阵。 于是,又三个月后。 …… ‘灵珠,此法固然可行,但也有少许弊端。 你化作胎灵后无法保存此时记忆,需将你记忆与法力那般,另做成一只宝珠,待你转世后元神稳定,再将这份记忆还给你。 且,此间定会有其他风险,说不定哪个环节就会出问题;总体而言,大概也只有八成五六的把握,能让你安稳地重塑跟脚。 不过,保底不会有性命之危。’ 天河边,灵珠子心底念着长庚师叔此前说的话语,微微有些出神。 他身后不远处,特意自龙宫赶来与他送别的敖乙,以及被禁足不能离开天河附近的卞庄,正在那长吁短叹。 卞庄抹了抹眼角,强行露出少许笑容,低声道:“三弟,你别担心,这不是转世后能慢慢恢复记忆嘛,你还是你,没有什么变化。” 言罢,卞庄偷偷踢了下,正有些神不守舍、对着火堆出神的敖乙。 敖乙会意,笑道:“这家伙说的对,只是给你化形的身躯,转为真正的人族先天道躯,这是好事。” “嗯,我知道的。” 灵珠子转过身来,表情颇为轻松,笑道:“两位哥哥,多谢这些年来的关照了。 不管如何,灵珠子终究还会是灵珠子,哪怕我把记忆弄丢了些,依然是两位哥哥的义弟!” “瞧你说的,”卞庄抹了抹眼泪,扭头嘟囔着,“都给我整伤感了。” “来,喝酒。” 敖乙自袖中取出三坛龙宫特曲,各自扔了一坛,三人相视而笑,揭开酒坛仰头熊饮。 很快,就是三声: “哈——” “唉,”敖乙笑叹,“好男儿当有匡天之志,以后咱们兄弟三人在天庭重逢,也不知会是哪般情形。” 卞庄道:“不是说,转跟脚外加投胎,大概只需要百多年吗? 百年很快了,一眨眼就过。” 灵珠子笑道:“一切都有师叔帮忙,应当不会出什么错,两位哥哥不必担心。” “三弟,你当真不去月宫告别了?” 敖乙低声问着:“月宫此前有仙子来说,玉兔都把眼哭肿了,但被太阴星君禁足,不能来与你告别……” “这个,”灵珠子挠挠头,“我也不知……” 忽觉心底道韵流转,又闻阴阳太极图之影,寻到了自家长庚师叔的气息,在他道心凝成了一个大字。 【去】。 “好吧,”灵珠子泄了口气,低声道,“我去看看玉兔,跟她告个别吧。” 敖乙和卞庄眼前一亮,颇为惊叹。 某个第一次尝试道韵传字的天庭普通权臣,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嗯…… 确实挺爽。 于是,两个时辰后。 敖乙化作青龙,托着灵珠子抵达广寒宫前。 广寒宫前,月桂树那如仙岛一般的叶子上,数百位嫦娥零零散落,各自等待着此地情形。 有几位女仙拿起了铜镜,天庭各处也就知晓了此地发生之事。 灵珠子跳下青龙背,对敖乙拱手道谢,随后快步走到广寒宫宫门前。 一身青白相间的道袍遮掩起了他健壮的肌肉,那特意换上的发带,却将他的面容衬的更为清秀。 有一说一,不少仙子美目之中光彩连连。 灵珠子到了宫门台阶前,向前迈出一步,动作又有些卡顿。 后方,躲在敖乙的鬃毛中的卞庄,小声呼喊: “别犹豫,上啊!上就完了!” 灵珠子抿着嘴唇,一跺脚、直接跳到宫门前,抬手敲敲门,小声呼喊: “有、有仙在吗?” 月桂树各处,数百嫦娥大多掩口轻笑。 广寒宫,李长寿带着灵珠子曾去过的池边楼台上,玉兔正跪坐在软垫上,听闻这小小的呼喊声,香肩顿时轻颤了下,立刻蹦起来。 “主人,灵珠子来了!” “坐下。” 侧旁姮娥仙子慢条斯理地道了句,“忘了姐姐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了?” “可、可是,哦。” 玉兔鼓起嘴角,委委屈屈跪坐回了原位。 “你呀,就是太笨了。” 姮娥嗑着瓜子,轻薄的衣裙下,两只纤足翘起二郎腿,叹道:“这个灵珠子呢,就是个不开窍的珠子,你又是个胆小的小兔子。 你就想一直跟他好兄弟下去?” “嗯……这个……主人,我们玩的很开心呀。” 姮娥道:“那你想想,如果灵珠子这次转世重塑跟脚,跟什么蝴蝶仙子啊、百花仙子啊互生情愫,被人开了窍、被人夺了身,你心底怎么想? 要么这次就把事给定了,名分给了。 要么这次就把关系断了,免得以后自己遭罪。” 玉兔怔了下,跪坐在那一阵思索,眼眶不自觉有泪在打转儿。 正此时,忽听广寒宫外,传来了灵珠子扯着嗓子的大喊: “玉兔!你在里面吗!我来跟你告别! 我要去重新修行,百多年以后才能回来!我还要转世投胎,以后不知还是不是现在的灵珠子! 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我要变强,变成真正的强者! 我要守护弱者,给肆意妄为的生灵划定边界! 我要被所有生灵认可! 这么多年,多谢你关照了! 在天庭的日子里,我很开心,很开心! 我一定会把咱们的记忆留下来,我带着它们去变强!我一定……” 灵珠子嗓音一哽,自己都有些错愕地感受着自己的心境,用手臂蹭去了脸上的眼泪。 广寒宫大门紧紧闭着,大阵的光芒静静流淌。 灵珠子吸了口气,让自己露出之前的笑容,对着大门做了个道揖,转身跳回了青龙背上。 “大哥,咱们回去吧,也告别了。” 卞庄道:“再等等吧……” “走吧。” 灵珠子低头道:“她肯定是生我气了。” 青龙身躯缓缓晃动,身形自月桂树下慢慢游走,转眼已是要飞出太阴星范围。 “敖乙!敖乙停下!”卞庄突然大喊,“出来了!玉兔出来了!” “灵珠子——” 广寒宫前,忘记带兔耳朵头饰的少女高声喊着:“我不会忘了你!咱们!咱们好兄弟,一辈子!” 灵珠子转过身来,对广寒宫遥遥地抬起左拳。 那少女忍着眼泪,小拳头对灵珠子轻轻挥了下…… 姻缘殿中,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端着拂尘,驾着白云淡定而来,与月老进行了一场友好的…… 工作指导会议。 —————————— 【PS:《这号有毒》作者幼儿园一把手开新书啦!书名《重拳出击》,友情帮推荐下~ 下章凌晨稍晚,这章修改太久了,大家伙明天起来看就好。】 第六百三十二章 地府来信,太公将临 这般就可以了吗?” 三仙岛,迎客楼。 岛上的几位仙子在角落张望,前来此地求帮忙的三位阐教仙人满是拘谨,也就李长寿这半客半主的人教弟子,在主位上坐的十分安稳。 云的家,不必拘谨。 就在客厅正中,混元金斗散发着柔和的金光,静立侧旁的云霄仙子正开口问询。 待她得了李长寿肯定的答复,又将一颗珠子、一道元神虚影,自金斗中温柔地放了出来…… 云霄自知李长寿对灵珠子的关照与重视,此时动作颇为轻柔,怕伤了已是十分虚弱的灵珠子神魂。 太乙真人连忙向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蕴魂宝珠和锦盒,将灵珠子神魂与那颗灵石小心收起,又仔细观察一阵,长长地松了口气。 大功告成! 这灵石为灵珠子本体,此时蕴含了灵珠子的记忆、法力与道境; 那神魂还要继续温养,太乙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给予它足够多的好处,而后再去轮回塔中化作胎灵,投胎转世成人族! 其中最为关键的步骤,就是刚刚、被李长寿称之为【质壁分离】的这一步! 能做到这一点,看似简单,实则相当不易。 首先要有云霄仙子出手相助,还要有李长寿制定好的详细计划步骤,再有混元金斗这般天地间独一份的先天极品灵宝…… 当然,后续关于神魂的温养,李长寿也有一整套的保养建议,此前已交给了太乙真人。 灵珠子转世的哪吒,会不会因此而太强? 只要道心不失,自是越强越好。 顶天也就跟杨戬差不多的程度,拍进云里扣都扣不下来的那种…… 杨戬、哪吒,封神阐教·周国阵营的小将队伍,已有了雏形。 李长寿回想了下自己的计划纲要。 那雷震子、黄天化等都已在今后的日程,土行孙要看情况是否进行人格重塑。 像杨任、金吒、木吒这些,李长寿的安排就相对较为宽松,毕竟他们的上限远不如杨戬、哪吒。 且看眼前。 太乙真人收起宝珠和锦囊,对着云霄仙子深深做道揖: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 云霄微笑颔首,对李长寿轻轻眨了下眼,示意他来应对。 “太乙师兄客气了。” 李长寿站起身来,温声道:“一切顺利就好,转世前的准备也十分重要,切不可出什么错漏。” “唉,”太乙真人苦笑道,“为了贫道这宝贝徒儿,长庚你也是操碎了心…… 是否需要贫道提前去物色,他转世所在的凡俗人家? 要不,暗中培养一下灵珠子转世身的曾祖父母?” 嗤嗤几声,琼霄、碧霄在旁忍着笑意,跟随太乙一同前来的黄龙真人与玉鼎真人,也是露出淡淡微笑。 李长寿沉吟几声,总不能说自己早已暗中安排好了一切。 更不可能点出,天道已经有完整的剧本。 他笑道:“师兄,你如果实在放心不下,我写两封书信,你提前去地府幽冥走一趟,分别给秦广王与轮回塔塔主地藏,将此事定下。 你是阐教大仙,又有我神权所许,想必那地藏也不会为难。” “如此甚好!” 太乙真人竖了个大拇指,笑道:“还是长庚你懂如何滥用神权、不是! 呜,呜呜!” 玉鼎真人手疾眼快封住太乙之嘴,楼阁之中的几位仙子没忍住笑出声来,欢声笑语片刻方停。 本来灵珠子转世重修还有点淡淡的悲伤,如此一折腾倒是意境全无了。 阐教三仙又对云霄不断表达谢意,云霄只是温柔应着,不多说什么,也不图什么报答。 毕竟是李长寿亲自开口,她自不会有半分回绝。 待李长寿写好了书信,太乙真人就拉着黄龙与玉鼎赶往幽冥界。 太乙倒是未强求李长寿一同前往,有他的书信已是足够…… 但云霄仙子却在其中,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之处。 太乙等人走后,三仙岛那片洁净的沙滩旁,李长寿与云霄并肩漫步时,云霄就问出了这般疑惑: “为何不亲自去地府? 似乎你这次行事,有些不稳妥。” 李长寿顿时笑眯了眼,言道:“要不要猜猜看?” “我始终是不如你聪明的,”云霄柔声道了句,目中却带着少许嗔怪。 李长寿忙道:“我这就是点小聪明,云你才是大智慧……其实这件事我不用管太多,能帮灵珠子的都已帮了。” 云霄那双美目露出几分思索之意,纤指在袖中写了个‘天’字,李长寿含笑点头,云霄顿时明了。 此事天道在背后推动。 李长寿不过是在合适的位置,扮演了合适的角色,且尽可能给了灵珠子好处。 “你……” 云霄抬手拉住李长寿胳膊,动作已十分自然,目中带着几分担心与关切。 她担心李长寿算计的太多,想的太多,总怕他心底太累,又不肯对旁人言说。 云霄问:“大劫过后,就可安生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得来的安生,”李长寿笑道,“我这性子还有些古怪。 若是轻轻松松得来的安稳,必然会疑神疑鬼,觉得这有可能是什么圈套。 若是费尽辛苦,最后能得一安稳的角落偷安,我才会觉得无比真实,可以放心下来,与你们长相厮守。” 许是他话语太过温柔,云霄不自觉便目光轻移,不敢与他对视,唯恐道心融化在他目中。 两人漫步一阵,就去了海滩边的林荫中歇息。 吟诗作画,拨琴弄弦; 水汽化作云雾、灵气扮作微风,让两人相隔从一尺化作一寸,而后又有衣衫接触,肌肤亲近。 不自觉,李长寿已枕在云霄腿边,闭目轻叹了声。 云霄纤指在他长发中穿梭,给他扎了个女子的凤尾,嘴角笑意更浓了些。 “灵娥渡劫顺利吗?” 她柔声问着。 其实早已知道过程,只是想表达自身对灵娥的关心与关切。 “自是顺利,”李长寿道,“师祖都亲自出面给她保驾护航,这还能有什么不顺利的……说起这个我就有些担心。” “哦?担心何事?” “怕灵娥飘起来,”李长寿笑道,“稍后我准备带她多出来走走看看,毕竟现在有道祖作保了,她倒是安全了。” 云霄柔声道:“那你记得带她来岛上住一段时日,我们总归还是要多亲近亲近。” 李长寿答应了声,而后就是一阵沉默,似乎有些心事。 云霄静静等着他开口,从不会去多问什么。 片刻后…… “云,如果大劫之后我必须且不得不离开洪荒,你愿意放下这里的一切跟我走吗?” “自是愿的,”云霄轻声答应着。 “那……咱们亲一个!” “你!” 云霄抬手在李长寿额头敲了下,脸蛋微微泛红,有些招架不住心上人的忽不正经。 等她回过神来,却见李长寿又在对着海浪出神,目中神光有些黯然。 很快,李长寿睡了过去,百般心事烟消云散。 忙里偷闲,一晌贪欢。 …… 灵珠子转世之事,进展还算顺利。 阐教三位大佬去地府一行,太乙真人就算嘴被封,全程由黄龙真人代为言说,他当年的赫赫战绩,也是相当具有威慑力。 一声就这挑西方,圣人强弱有东西。 此事又有李长寿的书信作保,阎君自不会为难,地府给予特许,允许灵珠子直接走轮回塔化作胎灵,自行选定投胎人家。 届时,地府判官笔勾生死簿,被选中的夫妇自会被天道安排,做好生儿育女的准备,还会因此得灵珠子本身气运功德庇护。 轮回塔那边,地藏也只是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阐教此时依然是西方教在努力争取的‘结盟对象’; 地藏就算有意要对李长寿抬起高昂的头颅,说一句【我偏不】,也要注意下对西方教与阐教的影响。 这一波,李长寿计算的稳稳当当,既没有过度参与,又让灵珠子稳妥转世。 其实,李长寿原本还计划,带太乙真人去圣母宫求见女娲娘娘,给灵珠子捏一具完美道躯。 但一来,此时圣母宫李长寿不宜再去。 上次的试探他心知肚明,且感觉到了女娲娘娘故意遮掩,给了他一份不难的答卷。 二来…… 自己不宜在哪吒之事上与天道深入角力,哪吒大概率还是要用宝莲塑造莲花仙躯,人族完美道躯给了也是浪费。 还是那句——‘大势不可改,小处可操控’。 天道需要的,是阐教一方的有生力量,封神劫难中的利刃,今后天庭的大将。 这个大方向,李长寿自不会去试图更改。 李长寿此时已做的这么多事,都是为了扭转李靖哪吒这对父子的悲剧性。 看李靖现如今的状况,李长寿对于扭转这般悲剧的把握已在九成左右,接下来的重点在于李靖的夫人、金吒木吒哪吒的母亲。 俗语有言:慈母多败儿。 慈父配严母,很容易让父子达成统一战线,从而更为亲近。 此前李长寿去月老的姻缘殿,并不只是做关于天庭仙神的姻缘安排; 他让月老给灵珠子缠一些红线,并叮嘱月老等灵珠子转世身年过十八岁,就开始寻找时机,多用相思宝树扎一扎。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以【观察人教仙宗道侣之风】为借口,看了眼李靖的天命姻缘,做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布置。 而在本体三仙岛与云霄腻歪时,李长寿又决定…… 再稳一手。 等李靖建功立业成总兵了,他就搞一具纸道人混入李府,在李靖眼皮子底下潜伏下来,做个李府的管家、家丁之类的。 啧,【适度参与】。 待阐教三仙自幽冥界回返,太乙发了一封传信玉符给李长寿,其内多是感谢的话语,言说地藏与秦广王都已答应此事。 接下来太乙真人要做的,就是蕴养灵珠子的神魂; 让这神魂尽可能贴合大道,增进对大道的感悟,从而在转世后,拥有非凡的悟性。 对哪吒的培养,从娘胎、不对…… 从转世前开始! 安排完灵珠子之事,李长寿就将自身精力,投放在了龙族与三千世界。 天无常势,心无长安。 龙族从天庭的助力,成了如今天庭的隐患,前后也不过数百年罢了。 原本遭遇西方教压迫的龙族,在李长寿的牵引下握住了天庭这把梯子,得以延续气运、赚取功德,有了中兴之势。 但龙族内部之腐败,自远古而今已是积重难返。 此时矛盾虽尚未被激化,天庭与龙宫相安无事,但当这些生性高傲的龙族,意识到他们龙宫对天庭已可有可无,龙宫单纯依附于天庭,而在天庭从未享有任何特权,龙龙们怕是会直接心态失衡…… 会导致的后果,其实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龙族不服天庭,欲要脱离天庭,丧失大好局面且对天庭威望造成巨大冲击。 要么天庭对龙族加强控制、以重刑威慑,凭天道将龙族套牢。 据李长寿推算,后者概率较大。 毕竟在李长寿上辈子的认知中,后来的龙族只是兴云布雨之神,等闲下错了分毫之雨,就算违背天规,要被天庭苛责。 唯一的破局思路,就是让龙族在如今的洪荒天地间,找到他们应有的位置。 简单来说,打醒龙族。 在龙族与天庭的矛盾爆发之前,将矛盾彻底扼杀在龙族族内,让龙族直面自身诸多弊病,求变求存。 李长寿这个太白金星,在得天庭封赏时,就被玉帝赐予了杀伐、变革之象征。 这次,东方启明星注定要在四海亮起来了…… 若跃过龙族之事向后看,李长寿心底缓缓展开了一张‘完美’画卷。 三十三重天镇压洪荒天地; 凡人于南赡部洲以及三千世界广阔天地间自在生活; 十八层地狱与六道轮回盘再无堵塞; 西方教消退、佛门被道门偷梁换柱成功,成为辅佐、均衡天庭的重要力量; 三千世界明面由天庭、临天殿、仙盟三股势力掌控九成之上的大千世界,塑造仙盟或临天殿与天庭的对立,给炼气士加入不同阵营的选择,断绝三千佛国产生的可能,制约佛门之力; 道门在封神大劫中无可避免亏损元气,但尽可能保留了道承; 而自己…… 李长寿嘴边露出淡淡的笑意,身形与自然相融,轻轻叹了口气。 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要退休,也不能只是说说而已。 这幅画卷其实还缺了最核心的一部分。 圣…… “报——” 太白殿外忽有传令天兵疾步而来,打断了李长寿的思绪。 开启纸道人,漫步去太白殿前,李长寿温声问道:“何事?” “禀星君!通明殿王大人命属下加急送来此传信玉符!” 那天兵端着一枚玉符,玉符之上雕刻着阎罗殿之印记,其上又残留着通明殿特有的神光。 显然,这玉符是自通明殿转发而来。 李长寿顺手将玉符接过,仙识探入其中,看到其内秦广王的字迹后,先是一怔,而后纸道人目光有些凝滞,随之就是低头露出少许释然的笑意。 信内提及,六道轮回盘内,度仙门道者齐源的魂魄已重新凝聚,只待最后蕴养就可转世。 “去吧。” 李长寿摆摆手,那天兵低头应答,起身快步后退。 李长寿端着那玉符,却有些犹豫。 这一刻,他没有想封神大劫如何如何,只是单纯在犹豫,背着手回返大殿时,背影多少有些落寞。 均衡得了天道,又如何。 等会再去姻缘殿一趟吧,给师父转世身物色物色好姻缘什么的,此前师父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修了一辈子道,也就修成了浊仙…… 下辈子不管他是不是姜太公,是不是飞熊,多安排点凡俗姻缘,也算他做徒弟的尽尽孝道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花有重开,瓣不相同 得到师父魂魄已苏醒的消息后,李长寿又等了十六年。 这十六年,李长寿一直强迫自己忙碌于天庭政务,忙碌于大劫前的细小布置。 甚至,这十六年中,李长寿在凌霄殿现身的次数,超过了此前三百二十年的总和! 这让玉帝陛下一度以为,天庭稍后会遭遇什么危机; 也让木公惴惴不安,唯恐自己此时能做的些许日常繁琐小事都被太白金星做了,他成了天庭半退半养老的废公。 荃峒找机会与李长寿谈了谈心,劝他不要太过勤奋,下面做事的仙神压力有些大; 李长寿只是苦笑几声,沉默了一阵。 沉默,是今晚的烧烤; 但领导过来关心他这个下属,李长寿总不能真的不搭理。 他整理了下思绪,嘴角带着少许苦笑,缓声道:“其实,是我有些矫情了。” “矫情?” 荃峒笑道:“若是让妖族那些葬在你手中的大妖小妖听到这般言语,他们当真是要从棺材里蹦出来找你算账了。 到底是何事?” “家师齐源。” 李长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翻弄着手边的烤串。 那朴素的凡尘炭火,才能烧出一种别样的灰尘香味。 李长寿道:“此前后土娘娘命人送来消息,师父残魂已在六道轮回盘中恢复完全。” “这是好事啊,”荃峒笑道,“你此前动用了那般多的功德,还为此杀了本是被天道选中在劫难中添油加火的妖族小太子陆压,最后幸有女娲圣人出手,聚了齐源道友的魂魄。 如今你师父魂魄苏醒,这本是好事,为何还要愁眉不展?” 李长寿沉吟几声,看着侧旁的荃峒,笑道:“陛下应该知晓的。” “哦?”荃峒眨眨眼,随之光明正大的掐指推算,完全忘记了此时本该是劫运蒙蔽天机、天道不允推算。 天帝什么的,才不是特权怪。 “这不是挺好的?” 荃峒喃喃道:“天道所显,你师父转世后还会是此次大劫中的重要人物,人、仙、神三道都有所建树…… 长庚你可是担心,自己师父会成为天道钳制你的手段? 其实,有时候你把天道想的太过于偏向于一个生灵了; 所谓天道,乃大道聚拢、规则所显,唯一的目的便是天地安稳。 长庚,你着相了。”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笑道:“多谢陛下点醒。” 荃峒顿时笑眯了眼。 “不过,小神是在烦心其他事,”李长寿叹道,“我这一去,师父就要转世了。” 荃峒眨眨眼,略微有些不明。 “此前圣母娘娘有言,师父转世之后,与我再无牵扯,这是她出手救师父的条件。 我既答应了圣母娘娘,便不会食言,师父转世之后,与我就没了任何干系。 我能还敬给师父的,只是这一次轮回转世的机会罢了。 这十六年来,每每想到,对父母无法尽孝道、对师父也只能目送他离去,心底当真有些不是滋味。 唉……” 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 荃峒仔细想了想,拿起一旁酒坛,递给了李长寿:“全在酒里了!今日你我痛痛快快醉一场,忘却三界诸多烦恼事!” 李长寿笑着将酒坛接过,与荃峒碰了碰,两个化身喝了个一醉方休。 纸道人都给喝湿了! 又三个月后,李长寿终究无法再拖。 师父总归是要去转世,总在宝池中泡着也不算回事。 对师父而言这确实是好事,自己总不能因为心底的内疚,就耽误了师父的美好前路。 该给的安排都给了嘛。 察觉到灵娥似是快要出关,李长寿就将去六道轮回盘的日期,定为灵娥出关之日。 让娥也去送师父最后一程。 这日,灵娥身周的道韵归于平静,只是停留在悟道的余韵中。 李长寿主动将她从闭关中唤醒,叮嘱她换身素净些的衣裙,稍后一同外出。 素净些的衣裙? 还有些迷蒙的灵娥歪了下头,随后明白了点什么。 师兄应该是要带她去拜访一些大能高手,正式带她进入师兄的圈子了! 果然,成金仙后,师兄对自己的态度立刻有了巨大的转变。 千年睡兄计,终于迎来了曙光! 念及于此,灵娥眨眨眼,突然抬手捂住小脸,转身抱着薄被在床榻上一阵打滚。 门外的李长寿:…… 这小金仙,当真不稳重。 然而,李长寿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最不稳重的,当属…… 玉帝陛下。 一个时辰后,灵娥终于完成了梳妆打扮。 她换了身白底蓝花素长裙、将长发梳起了回心鬓,戴着云霄当年所赠玉钗、提着师兄炼制的一只花篮。 灵娥还‘小有心机’的在手腕上绑了一条流云丝带,便是静立不动时,那丝带也飘动着少许流光,让她不至于会被人下意识忽视。 自然,灵娥的这般担心,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迈入金仙境后,此前就已算是灵秀钟慧的小师妹,更是有了某种质的飞跃。 那双眼眸明媚动人,眼角带着少许恰到好处的妩媚,小巧的鼻尖与上唇的间距似都是女娲娘娘费心雕琢过一般,美到没有丝毫的偏差。 她身段更为纤秀,束腰下的腰身虽未夸张到不堪一握,但也如细柳浮萍那般。 当她飞出地下密室,散掉‘烟遁术’俏生生出现在李长寿面前时,寿都有点小惊讶。 “走吧。” 李长寿温声道了句,点出一朵白云,给灵娥留下了半边位置。 灵娥脚尖轻点跳了上来,乖巧的答应一声,下意识站在白云边缘。 随之,她小声问:“师兄,咱们那约法三章……还……” “过来吧,”李长寿略微抬起左手,灵娥抿嘴轻笑,喜滋滋地抱住师兄胳膊。 白云飞出小琼峰,便是飞出了太白宫,一路朝东天门而去。 为了在带着灵娥外出时,不至于被人怀疑他这个太白金星的人品,李长寿特意没有用老神仙的形象,而是保持着青年道者的面容。 灵娥也不问师兄要带自己去做什么,此刻沉浸在师兄那约法三章作废的开心中,只顾得眯眼轻笑,时不时‘嘻嘿嘿嘿’。 嘛,还不是被她征服了! 师兄妹将出东天门,身后却传来一声遥遥的呼喊,却是金鹏鸟展翅而来。 “老师!” 李长寿停下云头,示意快挂在自己手臂的灵娥乖乖站好,转身等金鹏飞临。 “怎了?你不在三千世界中领兵,为何突然回来了?” “老师,”金鹏抱拳道,“玉帝陛下下旨刚将弟子喊了回来,说是老师近来心情不好,让弟子多陪伴老师身旁。” 李长寿轻笑了声,对凌霄宝殿方向做了个道揖,笑道:“让陛下费心了,那也好,有你在去地府也可更快一些。” 金鹏却道:“老师,玉帝陛下几个月前就命御马监备好了车辇仪仗,说是等您出门用……” 话语刚落,天边马嘶萧萧,一片流光朝此地‘缓慢’飞射。 李长寿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却也未拒绝玉帝陛下这般美意,待那车架上前,便带着灵娥坐在了‘敞篷’辇上。 车辇前有八条异种金光蛟龙拉动,侧旁护卫三百骑乘天马的精锐天兵,更有六千天兵在东天门外等候,护卫太白星君仪仗。 鼓声、号声; 天威、军威。 大批人马浩浩荡荡赶去了幽冥界,惹来天庭内外、东海东洲道道目光。 李长寿的心境,反倒因此畅快了些,不再如之前那般堵闷。 三日后,天庭仪仗总算赶到了地府幽冥。 酆都城内张灯结彩,各处冤魂厉鬼都被临时收押或者驱赶,把阴间第一大城,弄的……十分敞亮。 牛头马面二元帅早早出了雄关迎接,在车辇外行了礼,就左右护持。 地府巫族的诸多高手,在半路夹道相迎。 十位阎君也是提前到了城门前,在李长寿下了车辇后,向前一阵‘哇哈哈哈’的大笑,嘘寒问暖,一阵寒暄。 这也算是如今天庭的‘生态’。 李长寿命金鹏与天庭兵马在城外等候,莫要惊扰了城中鬼魂,又让灵娥对十位阎君各自行礼,称呼一声前辈。 众阎君判案审鬼都是行家,打架骂人也是不弱,捕妖猎魔更是老本行,但夸赞起美貌仙子,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哎呀,灵娥仙子多年不见,又漂亮了!” “真俊啊!” “天作之合,天作之合。” “早生贵子啊,哈哈哈哈!” 灵娥脸蛋满是通红,躲在李长寿身后不敢露头;李长寿含笑答应几声。 他的脸皮,自是不可能被这种低级调侃说红。 入得酆都城,取路六道轮回盘。 太白星君在十殿阎君的陪伴下,视察了酆都城的街区卫生,着重问询了冤魂怨魂的处理效率问题,指出十八层地狱必须时刻做好封禁之事,避免有鬼邪跑去凡间作乱。 待李长寿与灵娥进入轮回盘,十位阎君相视而笑,只有秦广王与楚江王在此等候,其余八位赶回各处阎殿忙碌。 然而,八位阎君前脚刚走,秦广王眉头一皱,心神似有所感。 他自轮回仙岛转身,双目绽出乌芒,看向酆都城城门方向,顿时吃了一惊。 那里正有一名身着战甲的天庭将领慢悠悠而来,左右打量着酆都城低矮建筑,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玉、玉帝陛下?” 秦广王失声喊了句。 侧旁正掐腰掏耳朵的楚江王笑道:“大哥你说啥呢?啥玉帝啊?玉帝啥玩意啊?” “混账!” 啪!噗!呲—— 秦广王抬手打了楚江王一巴掌,刚好打在楚江王抬起的手肘,那根手指顿时戳进了脑壳,滋出了一股巫族黑血。 秦广王压低声音骂了句:“那是玉帝陛下的化身!” 楚江王眨眨眼,拿了一块手帕塞住耳洞,瞪着酆都城街上的那青年将领,不由打了个嗝。 伤? 区区脑壳,又不是什么要害。 “快!我去请玉帝陛下赶往阎罗殿,你赶紧喊兄弟们聚起来,把判官鬼将都喊来!” 秦广王着急下令,楚江王答应一声扭头跑动。 不多时,酆都城就出现了少许骚乱,到处弥漫起了紧张氛围。 与此同时,六道轮回盘内。 …… 知道此次外出是来地府,灵娥当即明白,师兄让自己穿素净些衣裙的用意。 拜祭师父。 所以,当她跟着师兄进入了轮回盘内的小世界,飞到角落的宝池前,不用师兄招呼,灵娥就已拿出了拜祭五件套。 瓜果酒肉、烛台香炉、烧纸铜盆、几只纸人扎成的小仙子、以及一方手帕。 李长寿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灵娥已酝酿好情绪,拿着手帕擦了擦眼角,凄声道: “师父,你死得好惨呀——” 李长寿:…… “咳!” 宝池中传来一声干咳。 灵娥一愣,眨眼的功夫,就见宝池中缓缓‘长’出了一名老道的虚影,正对她露出慈祥的笑容。 “唉,你这一哭,为师怪尴尬的。” “师父!” 灵娥欢呼一声,起身就要跳上去,但又发觉宝池中还有其他正在修补的残魂,连忙停下身形,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儿。 “您又活了呀。” “怎么?”齐源老道故作气愤,“为师活过来耽误你跟你师兄了?” “不是不是,哎呀……弟子是开心的。” 灵娥低头做了个道揖,俏声说道:“弟子拜见师父!” 李长寿也在旁深深做了个道揖,笑声到:“弟子拜见师父。” “哎,好,好。” 齐源老道抬手虚扶,魂魄自宝池中飞了出来;身周飘着道道仙光,其内夹杂着不少功德。 他道:“为师残魂得以重聚,全凭你师兄恳求圣人。 真说起来,为师惭愧,惭愧啊。 未能交给你们两个多少本事,反倒是让长寿费尽了心思,又是护命、又是聚魂。” 李长寿低声道:“若非师父给了弟子最初的跟脚,弟子不过一凡人罢了,此时早已是白骨一堆,埋于荒垠。” 灵娥向前试图挽住师父的胳膊,却发现自己被师父身周的仙光所阻隔。 李长寿见状,面色稍微有些黯然,又振作精神,想着该如何让师父多笑几声,再去转世投胎。 齐源笑道: “此前大德后土娘娘都与为师说过了,你来之后,为师便去投胎转世。 长寿,灵娥,陪为师在各处走走,为师有许多话想对你们言说,也不知从何处说起。” 李长寿低声应了,跟在齐源老道身后往前。 灵娥抿着小嘴,低头擦了擦眼泪,又带着几分笑意凑了上去。 “嘻嘻嘻!师父你猜猜看,你二弟子现在什么道行呀。” 齐源老道笑道:“这还能什么道行?总不可能这么短岁月就修成金仙吧?” “看!” 灵娥掐腰亮出自身道韵,一阵得意的轻笑。 齐源老道不由露出和蔼的笑意。 二弟子的道境太高,他……感悟不出具体。 齐源老道笑道: “为师不知道何德何能,这辈子一事无成,却收了个了不得的徒弟。 长寿,后土娘娘此前说起过,你如今已是天庭的二阶正神,太白星君,天道序列排位前十…… 这些为师其实不太懂,但知道你本领大、本事高,也是颇为得意。 只是长寿,有一件事你要记住。” “师父您说,”李长寿低头应着。 齐源老道面露正色,缓声道: “为师知道,你性情并不胆小,只是怕死; 这是生灵常情,只不过你天天把它挂在嘴上。 为师只是天地间一个小小浊仙,没什么眼界,也没什么见识,但你始终是为师教养拉扯长大,为师对你还有一份做师父的责任,这些话是必须要说的。 到了你如今这个位置,就不能只是想着自己了。 你是天庭重要的神仙,手里掌握着无数生灵的生杀大权,好像还是封神大劫主劫之人。 你要想着,如何去为天下苍生,去为三界生灵做一些事。 不用图什么名声,也可能遭遇一些误解,但你只需问心无愧,也必须对得起你现在的位置和权柄。” “嗯,弟子记住了。” 李长寿笑着答应一声。 一旁灵娥小声道:“师父,现如今的天庭秩序大半都是师兄规划且亲手带起来的,师兄为苍生已经做了很多事。” “是吗?”齐源眼中带着几分光亮,看着面前的青年。 李长寿含笑点头,低声道:“反正不会影响到我的性命安危,就顺势而为了。” “那就好,唉,那就好。” 齐源老道满意地笑了笑,背着手,继续向前走着,走了几步又问:“雨诗师妹……可安好?” “雨诗师叔留在度仙门修行,”李长寿道,“弟子曾请她去天庭,她有些不愿。 师父您放心,度仙门现在有天兵保护,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就好,”齐源笑道,“为师这辈子负了你们师伯,本想着她的转世身能寻到,却没想到…… 花虽重开,却无同瓣,大概这就是转世之理。” 李长寿叹了声,刚想说话,齐源又道: “为师转世后,便是与前世没了因果,你们好好修行,知道为师已经转世了,就不必多挂念,也不必来看我,更不必费心引我修行。 长寿,你为师父做的已经太多了,师父终归是不愿被弟子这般关照的。” 灵娥眼圈一红,扁嘴唤着:“师父……” “傻孩子,哭什么,为师能转世已是天大的福分,这是好事。” 齐源主动伸手,却握不住灵娥的手指;灵娥连忙将手抬起来,跟着师父的手掌走。 这老道将灵娥的小手,放在了李长寿掌心,轻轻拍了拍。 “长寿,你师妹自小,对你就是一往情深,你教了你师妹这么多,也是想着让她能在你身边长伴。 为师知你与云霄仙子这般大能有了道侣之情,但你也记得,莫要冷落辜负了灵娥。 这算是为师对你最后所请。” “师父……” 李长寿动了动嘴唇想说话,但嗓音哽咽,只能紧紧握住灵娥的纤手。 齐源放心地松了口气,又拍拍李长寿手背,道: “走了。 你们就在这等着,不要看为师进轮回盘了,莫要伤感,也莫要多挂念。 我辈炼气士,超脱难求,洒脱何难?” 言罢,齐源老道摆摆手,转过身去,朝着前方不远处的迷雾缓步而行,口中低声吟诵。 “茫茫一世浊仙果,庸碌千年莫忧愁。 道心不改长生志,安得此魂走终途。” 一缕金光照下,将老道的魂魄挪去六道轮回盘外。 李长寿突然有些崩溃,仰头吸气,气息却不断颤抖,眼角有泪光闪烁,又被他迅速蒸干。 他是人教高手,天庭权神,天道序列第十! 慢慢跪下,李长寿对着那老道离开的方向匍匐了下去…… ‘小家伙,要不要跟贫道去学仙术?可以长生不老,逍遥天地唷。’ 第六百三十四章 圣 人 开 会 “师兄,你真不去看看……” “你去送师父就是,”李长寿笑道,“师父虽不让咱们去,但又不会真的责骂你。” 六道轮回盘内,李长寿起身后表情就恢复如初,目光清澈、面容淡定,丝毫看不出半分异样。 灵娥轻轻咬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叹了声,转身向前走出两步,一道金光将她接出六道轮回盘。 忽听得半声轻叹,李长寿身旁多了两缕仙光。 这两道仙光互相追逐缠绕,化作了大德后土的身影。 身着云衣古裙,目光带着几分如同大地母亲的慈祥温柔,注视着李长寿。 “不去送最后一程吗?” 后土娘娘轻声问着,双手端在身前,凝视着眼前这个青年道者。 “送与不送,不都是这般,也改变不了什么。” 李长寿对后土娘娘做了个道揖,缓缓叹一口气,坐在宝池旁,略微有些出神。 大德后土静静站在一侧,自身仿佛虚幻般,不存于此间、不存于世间,就好似一幅立体的画作。 沉默了不知多久,李长寿突然问: “盘古神的残留意志何时才会动?” 后土似是没想到李长寿会突然有此一问,目中惊讶一晃而过:“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李长寿收回目光,带着少许微笑,淡然道: “只是突然想到,师父这一去,封神大劫应是要全面开动,我怕到时候,在大劫关键时刻突然分心。” 后土却是沉默了许久,方才道:“对此事,你是否知道了什么?” “一些,不多。” 李长寿缓声道:“就我现在所理解的天道,原初应该是盘古神最后的意志,与大道共鸣诞生出了维护天地稳定的类生灵。 但有几点我不太明了,娘娘可否为我解答?” “嗯,”后土娘娘缓缓走近几步,收拢裙摆坐在丈外。 此刻,这位大德后土的气质有些矛盾,既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女,又似一位看尽沧桑的智者。 她道:“若能告诉你的,我自会告诉你,毕竟……是你将我从沉沦中唤回来的;我欠了你一份因果,莫大的人情。” 李长寿也没客气,直接道:“六道轮回盘是天道的一部分,此地应当也是在天道注视之下吧。”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 后土娘娘柔声道:“六道轮回盘是我道躯所化,天道无法侵蚀我的意志。 但我需遵从天道对轮回的约束,如此六道轮回盘才可经由天道,连接三千世界、洪荒各处。” 言说中,后土纤指轻轻一点,李长寿心底便响起了后土的轻唤: “在这里言说,天道就无法探查了。”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 后土于他心底问:“你在怪天道吗?又或者说,对天道存了恨意。” “不怪,”李长寿道,“天道毕竟不是什么生灵,仇恨必须有个对应主体,而且说到底,这事也不过是造物弄人罢了。” “其实你可以将天道当做生灵。” 后土娘娘目中划过几分犹豫,轻笑道:“你的道刚好能补全天道所缺,这大概是老师与太清师兄无比重视你的原因。 我不能要求你做出任何付出与奉献。 但如果可以,生灵和天道之间,逍遥与束缚之间,需要这条均衡道。” 李长寿笑道:“娘娘说到了逍遥……洪荒是否存在绝对的逍遥?” 后土娘娘柔声道:“这就看你如何去领悟了。 老师可称之为逍遥,但自身已无法脱离洪荒、无法与天道切割,反倒是被束缚在了天地间,像老师这般存在久远、道境顶点的生灵,被拘束于天地间,无法于混沌海遨游,本就是一种折磨。 太清师兄也称之为逍遥,随时可离开洪荒,舍弃圣人之位,但他为盘古神所影响,秉承着护卫天地之理念,又接受了鸿蒙紫气的控制。” “控制?” “是我有些用词不当了,”后土娘娘嘴角带着几分微笑。 明明是故意这般用词。 李长寿想了想,笑道:“娘娘其实才是真的逍遥,天道无法影响你,圣人于你敬三分,在这片小天地间无所拘束。” “逍遥吗?” 后土看看各处,轻轻抱住自己手肘,身子微微前倾,柔声道:“其实,也会有些无聊呢。”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那是几个字眼。 【侵蚀】、【控制】、【当做生灵】。 忽然间,六道轮回盘内的小天地开始震颤,各处仙光摇晃。 李长寿正要起身,后土娘娘却示意他不必在意,素手弄仙云,点开了一面云镜,显露出一处七彩斑斓的通路。 齐源老道的身影自这通路飞过,那老道的模样开始渐渐消退,逐渐化作中年道者、青年道者、少年、孩童,最后化作胎灵模样,又化作了绿豆大小的光点,钻入通道尽头的七彩漩涡中。 画面一转,酆都城轮回仙岛雷鸣电闪,一束光亮穿透幽冥界上空的层层黑雾,消逝于虚无。 六道轮回盘之上显露出飞熊异象,道道紫色神雷化作苍龙白虎怒吼呼啸。 南赡部洲,各处晴空响雷,一处大城贵族家中更是狂风大作…… 风雨雷电齐鸣,走兽虫蚁俱惊。 一声婴孩的啼哭响彻幽冥界,各处异象随即消失不见,幽冥界鬼魂注视着轮回之地,目中点燃了向往之火光。 天庭,凌霄宝殿前的金柱光芒闪烁,突然开始飞速转动,但并无任何人名显露。 玉帝抬头看了眼殿顶,轻笑一声,闭目凝神,自是忙着用化身搞事。 不过片刻,九天之上一声惊雷; 李长寿曾用望气之法所见的,悬浮于洪荒天地之上的那把大劫之剑,缓缓向下沉了一截,剑尖几乎抵在了商国国度。 生灵尽烦躁,修者多不安。 太清观中,那枯瘦老者眼皮微睁,轻轻一叹。 玉虚宫后的三清小院,南极仙翁低声领命,转身去寻白鹤童儿。 树下的道者却是不断掐指,眉头微微皱起,嘴边笑意渐渐收敛。 “南洲……” 碧游宫的白玉台阶上,斜倚在台阶上的青年道者轻笑了声,目中划过几分不以为意,将目光继续落在了侧旁的‘小铃铛’上。 同样的,通天教主也开始掐指推算,眉头也是一阵紧皱,喃喃道: “俗世?人族的王朝更迭?对应三教封神大劫? 以人皇之臣属,填天庭正神之空缺? 这……还真有点意思。” 灵山,秘境。 两名老道各自睁开双眼,一声“师兄”,一声“不必”,而后各自安静了下去,闭目不言。 六道轮回盘内。 李长寿站起身来,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不是什么婆妈之人,该放下就当放下。 李长寿的大道均衡天道与生灵之间的关系,探寻生灵于天地间生存、如何尽量减少对天地本身影响之路。 反过来,天道却是用自己师父均衡了大劫。 道理很简单—— 截教那边,有云霄在,而自己师父转世投胎后,大概率是会被阐教收走。 天道给他生动地上了一堂‘均衡’课,这个仇他记下了,破局之法早已准备妥当,倒是不必太过纠结于此。 这场博弈,不过刚刚开始。 李长寿转身对后土娘娘做了个道揖,刚要出声告辞。 后土娘娘道:“长庚,有一事你可否奏请玉帝或是老师?” “娘娘吩咐。” “方才天道所显,最后的杀劫,怕是要应在南赡部洲、人族俗世。” 后土娘娘秀眉中带着几分忧虑。 “封神杀劫若只是针对道门与西方教,可否约束三教仙人,莫要在俗世滥杀无辜? 凡人死伤百万、千万所消退的生灵之力,也远不及一名上古、远古大能的陨落。” 李长寿道:“此事我稍后便奏请玉帝陛下,由玉帝陛下去紫霄宫请道祖法旨较为妥当。” “嗯,”后土轻轻颔首,“多谢你了。” “娘娘何必道谢?” 李长寿轻轻叹了声,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言道:“凡人因无知而无辜,他们能终其一生快活自在的,才是真的逍遥。” 后土娘娘笑而不语,李长寿对后土深深做了个道揖,被金光温柔地送了出去。 ‘果然。’ 李长寿低声一叹。 后土娘娘最终还是回避了自己问的第一个问题。 盘古神最后的意志,果然是与巫族之事有关。 算计三教,李长寿已是胸有成竹,把握保守在八成五。 但此事,当真难以把控,无法预料其后果,自己如果求稳,最好还是扼杀这一点不受自己控制和计算的‘变量’。 嗯? 六道轮回盘前在搞什么? 李长寿站在轮回盘侧旁的空地上,看着轮回盘正前方那‘人山人海’正散场的画面,禁不住歪了下头。 地府这是,搞了一波大的? 灵娥就站在轮回旋涡附近,此刻正低头擦泪,不远处能见十殿阎罗结伴离开的背影,也能见一批批鬼差、鬼将、判官、地府元帅离开的背影。 地上还洒满了幽兰色的花瓣; 轮回旋涡前的桥头,孟婆仙人正在收那只特大号的海碗。 而就在不远处,李长寿看到牛头马面正抱着胳膊,提着自己的头套,骂着面前跪下的十多只地府鬼差。 马面较为冷静,劝道:“仓促间也只能找到他们,别吓他们了。” 牛头却是禁不住咬牙骂道:“就这水平?你们还好意思说,是大商国宫廷乐师世家?” 有个老翁模样、穿戴十分考究的鬼差哭诉道: “元帅!元帅您要讲讲道理啊! 您半个时辰前找到我们,我们一时间寻不到排钟和花铃,就只能吹土埙。 我们想着,土埙声本就是呜咽,刚好用来哀乐送别……” “你是在教我做事?” “不敢,小的不敢,元帅饶命啊。” “这是转生,转生知道吗? 你们在凡间没了性命,由死而生,那时候才是奏哀乐。 这里是六道轮回盘,代表着新生和希望,你们刚才就该弄点欢快的! 你们这一天天的!这次丢脸丢到玉帝陛下化身那里去了!” 牛头气的直跺脚,“我不是给你们锣鼓了?怎么不敲不吹?天天就知道整这些阴间的东西,这里是哪儿?” “阴曹地府……” “也对……哎呀,敢顶嘴了嗨!” 不远处的李长寿额头挂了几道黑线,嘴角一阵疯狂抽搐。 玉帝化身? 得,他大概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何事了,就从此时散场时漫天鬼影判断,师父的送别仪式,肯定异常热闹。 《排面》。 也行吧,师父这人好面子,想必刚刚也是暗爽了一把。 李长寿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背着手飘去牛头马面处,离着还远就故意咳嗽一声,吓得牛头马面一阵手忙脚乱戴头套。 酆都城外,玉帝化身隐藏行踪,悄然遁走,莫名有点心虚之感。 …… 与此同时。 昆仑山玉虚宫钟声大作,金鳌岛上空显露出碧游宫的踪迹。 阐截两教两位圣人,几乎同时召集门人弟子,哪怕是在闭关修行的关键时刻,也要停下修行,赶去拜见圣人。 元始天尊的身影,难得的出现在玉虚宫大殿内,静静坐在主位。 十二金仙迅速赶来,各位福德金仙低头不敢多言。 通天教主的碧游宫,很快就被一群群弟子堵了个满满当当,截教号称万仙来朝,自非空话。 甚至,颇为自谦。 半日后,玉虚宫内座无虚席,碧游宫内仙满为患。 自上古之后,已鲜少有这般情形发生。 玉虚宫中,元始天尊缓声开口: “天地生大劫,造化显凡尘。 天道运转、大劫显露,此次封神大劫,应在如今南赡部洲人皇气运散聚之上。 吾诸弟子皆在劫难之中,须入大劫之中走上一遭,若福源不足、气运有缺,或是业障缠身,自是要应劫入榜,为天书束缚。 天道化生,芸芸无错。 尔等须得多做准备,应对此间劫难。” 元始天尊话语刚落,众阐教门人弟子不由面面相觑。 一位面容堂堂、身着银色道袍的中年道者,自座位上低头行礼,自是十二金仙中的文殊天尊。 他开口问:“老师,此劫可有躲避之法?” “躲避之法虽有,却非圆满,”元始天尊双目半睁,缓声道,“吾弟子若福源深厚者,可收一二徒儿,使徒儿替自身应劫,入天道序列为天庭仙神。 此次大劫之本意,终究是为天庭兴起,管理三界。” 众阐教仙人同时松了口气。 有躲避大劫的办法,倒也算颇为不错。 又有仙人问:“老师,此次大劫,当真是由人教长庚师弟主持?” “天道所显,长庚代天封神,尔等勿要与他交恶。” 元始天尊缓声道:“教内教外,勿要对长庚有中伤之言。” 众仙低头称是,各自答应几声,又有仙人问此次躲避大劫是否有什么神通法术,元始天尊便进行了一场久违的讲道。 这是阐教的‘圣人开会’,与截教那边同时进行的大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碧游宫,通天教主斜坐在宝座上,面露难色,眉头紧皱。 满殿仙人也不敢说话,在那白玉台阶上站着的八大弟子、随侍七仙、二代精锐,各自都有点不安。 这还是有很多散在三千世界中的截教高手,尚未能及时赶回来。 比如在天涯秘境疗养的吕岳。 “啧!嘶!唉——” 通天教主叹了口气,皱眉道:“这次大劫,竟然是要在南洲俗世,围绕人皇之位的更替展开。 你们有什么想法没?畅所欲言就可。” 众门人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只能闭嘴不敢多言。 多宝道人问:“师尊,为何不问问长庚师弟?” “不可。” 通天教主淡然道:“此前有一大劫之子降生,天道大劫完全被牵动,从这一刻开始,已是进入了真正的杀劫。 天意如刀,随时会斩落,但一切都有迹可循,此时胜负尚都是未知之数。 长庚是主持大劫的天庭重臣,咱们稍后都不可主动去寻他了。” 金灵圣母问:“师尊,咱们何不直接对西方教开战,先化解一部分劫运?” “不可妄动,”通天教主叹道,“咱们截教无镇压教运之宝,此时你每一个想法,都有可能是天道干扰后的结果。” 金灵圣母顿时皱眉不语,自行思索。 赵公明问:“那师尊,可有躲避劫难之法?” “当前来说,不动最佳,”通天教主道,“为师思前想后,躲避大劫只有一个法子——守。 自今日起,尔等各回洞府、道场修行,不可妄动、不可乱走。 能否顶住这次大劫的压力,就看咱们是不是能忍住了。 镇压教运之宝,为师会继续想法子,尔等切记不可胡乱走动。” 众门人弟子行礼应是。 通天教主摆摆手:“八弟子留下,与为师一同做些大劫的布置,这次大劫是要阐截西方教出人去天庭做仙神,咱们不出人也不妥当。” 当下,众仙人行礼告退,各自心事重重。 碧游宫很快就被圣人道韵笼罩,通天教主与八位弟子商议了半天,决定了先派几名门人弟子去南洲‘试试水’。 不多时,闻仲与火灵圣母再次被招了回来,被通天教主委以重任。 此正是: 飞熊临世大劫动,阐仙收徒截自封。 第六百三十五章 寿娥双人游 与来时那般大张旗鼓不同,李长寿带灵娥离开地府时,走的颇为低调。 他对金鹏言说自己带师妹去走走散散心,金鹏自是连忙答应,引着车辇仪仗自行回返天庭。 此前齐源转世的动静闹的那般大,各类消息早已传遍了酆都城,并朝着三界稳步蔓延。 十殿阎君相送、地府鬼将齐聚; 大德后土温养其残魂,圣母娘娘出手重塑其神魂; 连带着,牵扯出当年北洲决定妖族命运的那场冲突,上古妖庭太子陆压惨死,圣人曾出手交锋…… 处于这些旋涡中心的,却只是一名浊仙;这让洪荒炼气士们啼笑皆非的同时,也为这浊仙赋予了颇多的传奇性。 驾云在三途河上慢慢飞着,李长寿并未潜藏行踪,低头俯瞰三途河中浮浮沉沉的魂魄。 他在参悟着什么,感受着什么。 此时,他今后的大道已是无比清晰,但想要一步步走过去,却有诸多困难。 天道会阻拦,道祖会不允,这就是最大的阻力。 一直在吐槽浪前辈给他这个稳后辈增加了许多‘人生难度’,但也正是因为浪前辈留下的种种布置,给了李长寿接下来博弈的重要资本。 比如那第二元神法; 比如那鲲鹏号方舟,以及被鲲鹏调教了的天魔尊者。 这些都已成了李长寿底牌库中,能接近‘箱底’的存在。 三途河中的魂魄,来自于三千世界、五部洲各处,总体是以三千世界居多,毕竟五部洲虽广阔,但三千世界近乎无边无际,生灵数量早已超过了五部洲数倍。 这也是天道需要被均衡的一点。 ——五部洲少数生灵,占据了生灵群体绝大部分的气运。 只因五部洲是远古洪荒的‘正统’,生灵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所以天道对五部洲生灵最为认可。 静静感受了一阵,李长寿心神在天地间挪动; 他本是想看下师父投胎转世之事造成的影响,却意外得到了,阐截两教圣人召集门人弟子议事的消息。 果然,揭幕了。 “师兄~” 灵娥在旁轻声唤着,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抬头看着李长寿的面容,“我们接下来去哪?” 李长寿道:“在凡俗走走看看,做些布置。” “去看师父转世身吗?” “不,为了师父转世身安宁,咱们尽量离远些为好,”李长寿笑道,“放心就是,师父接下来会有天道庇护。 而且,为兄给师父转世身安排了不少好处。” 灵娥不由眨眨眼,小声问:“酒雨诗师叔?” “能否再续前缘且看他们自己的缘法吧,咱们做小辈的不宜多干涉,”李长寿笑道,“我只是查了查师父转世身的姻缘,给了月老点好处。” 灵娥俏脸微红,轻啐一声,抬手在师兄胳膊上拍了下。 “师父那般洁身自好!哎呀!” 李长寿轻笑几声,坐在云上眺望远方,剑指对着前方一点,白云飞得更迅疾了些。 灵娥靠在他身侧,哼起了些许悠扬的歌谣。 半个时辰后,东海之上。 李长寿摸着下巴一阵思索,突然扭头问灵娥:“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灵娥眨眨眼,很懂事的小声应:“三仙岛。” “啊,本来想带你在洪荒逛逛,咱们师兄妹这么多年从没一同外出游玩过,没想到你想三人游,那去喊……” “这、这个,不要!” 灵娥跳起来,两只小手勒住李长寿脖子,用力把李长寿晃成了拨浪鼓。 “玩够了再去三仙岛! 师兄你原来还是有良心的! 哼,本师妹这么多年忍辱负重,都不敢提一起出来走走逛逛! 呃,师兄你不怕……” “怕什么?” 灵娥定声道:“埋伏暗杀投毒天罚因果,以及大能的无端打压!” “我就是大能。” 李长寿淡定一笑,嘴角撇了撇,解释道:“忙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在洪荒耍耍,等大劫结束咱们离开这片天地,那不就亏大了。” 灵娥眨眨眼,感觉师兄这说话的口吻…… 好像是故意说给谁在听一样。 凭她对师兄的了解,此时必有算计,师兄应该是需要用这种‘及时玩乐’的姿态,打掩护什么的。 这倒不是她机智,实在是,今日份的师兄,实在是太反常了。 她可是! 师兄灵台的老扑棱蛾了! “先就近,去天涯海角吧。” 李长寿大手一挥,扔了两只宝囊给灵娥,“灵石宝材,随便花。” 灵娥双目顿时亮晶晶的,露出了单纯·淳朴·可爱迷人的笑容。 又半个时辰后。 逛过了天涯海角、眺望过天外虚空,灵娥与变化了身形的李长寿,在此地那座大坊镇上开始‘东奔西走’。 李长寿暗自放出少许道境威压,让但凡探查他的炼气士都会察觉到他不好招惹。 而后,他就背着手,带着少许微笑,跟在灵娥身后; 灵娥从这个店铺摊位,跑去另一个店铺摊位,小脸上洋溢着‘搞消费’的愉悦。 李长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时不时也会打量打量此地一些道基不错、大道凑合的仙人,搞的旁人颇为紧张。 很快,灵娥在‘仙衣一条街’停下了步子,开始搜罗款式新颖的衣裙。 李长寿就在旁静静等着,但凭气质和道境威压,就成了整条街最显眼的存在。 灵娥隔一阵就跑回来,口中喊着: “师兄!这个好看吗?” “师兄,我想要这件和这件!” “这个好像很适合云霄姐姐……还要给琼霄和碧霄两位仙子准备礼物……” 李长寿每次都是含笑点头,用心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尽量不去敷衍这般问题。 这个时候不能一味的去赞美,女子那种微妙的心境十分难以把控; 必须与她们一个立场,客观评价衣物的款式、样式,而不是一阵‘对对对’‘是是是’‘你穿着都好看’。 尤其是,当女子十分中意一件衣物、首饰,男子却能准确说出其不足、弊病、缺陷、穿在该女子身上不合适与不如意之处。 那,下次这女子要来坊镇采买,要么避开这般区域,要么就不会对该男子发起邀请。 与此同时,南赡部洲某座大城中。 竖着姜府石牌的宅院内张灯结彩,城中富商姜家喜得麟儿,城内但凡有姓的一族,差不多都派人前来贺喜,端的是十分热闹。 在这姜府后院,一处较为偏僻的小楼屋檐,玉帝化身荃峒静静盘坐,嘴角露出自信的微笑。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长庚重情重义,但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齐源老道对长庚恩重如山,不只是传授他道法,还将他养育长大,齐源老道的消逝,对长庚的打击肯定十分巨大。 故,荃峒断定,长庚必然会来此地,暗中观察齐源老道转世身姜尚! 说不定,此时长庚爱卿的纸道人,都已经躲在某处! 荃峒制定了一整套‘激励长庚爱卿走出困境’的计划。 先在此地与长庚假装偶遇,而后邀长庚去四处走走看看,视察视察凡俗,从天庭正事入手,与长庚打开话题、相谈甚欢。 接下来,荃峒会带长庚偶然路过一处街巷,遇到一群办丧事的凡人,用凡人的痛哭声,勾起长庚掩藏的情绪。 再与之喝酒,使其喝醉,让他一步步打开心房,吐露出心底的苦闷。 然后,他这位三界主宰、九天玉帝,就会用一句【哭吧,此地没有旁人】,从而拉近君臣之间的距离! 荃峒预计,这波‘情绪疏导’做完,他能跟自家长庚爱卿,从铁打的君臣,变成金玉知己! 念及此处,荃峒露出了少许微笑。 其实,他也没办法。17 长庚爱卿已经明白说了,大劫结束便离开天庭,天庭彻底大兴的最大功臣,并不愿享受众生的敬仰。 荃峒也只能用这般法子,试着挽留一下。 ‘长庚与老师之间,应当是存了些误会。’ 玉帝化身眼中闪过少许思索,随后就含笑摇头,闭目凝神,静待‘偶遇’的到来。 于是,半日后。 “师兄,咱们接下来去哪玩呀?要去三仙岛了吗?” “这才逛了一个大城,急什么……我带你去海族的王城转转吧,海中有诸多绮丽之景,应该会让你大开眼界。” “嗯!嗯!” “走吧,稍后我干脆做个计划,带你遨游洪荒各大景区。” 灵娥欢呼一声,却是真的冲淡了师父离开后的伤悲。 于是,三……年后。 姜府后院,飞檐之上。 荃峒双目无神地注视着那个穿着开裆裤、扎着朝天揪,正在满院子跟侍女侍卫乱跑嬉戏的男童,额头不由挂了几道黑线。 继续等! 他还就不信了! 李长庚要是不来此地,他就把这个化身废了,另立一个,取名荃步洞! 【啊,这就是天道都未曾设想过的,天道庇护‘船新’实现方式。】 …… 三年的时间,其实并不足以将五部洲游玩一遍。 但李长寿也不敢偷闲太久,挑拣了一些五洲四海的奇景,带灵娥过去玩耍一二。 他们曾在东海海族王城,骑着几丈长的皮皮虾奔驰于珊瑚林。 也曾在北海的冰原上随意漂浮,欣赏着空中变幻的仙光。 更与安水城中的海神教教众燃起篝火,歌唱起舞,嗨到天明。 走过中神洲仙人扎堆的坊镇,看过洪荒远古就颇为有名的各处洞天福地。 有时隐藏起身份,与一些喜欢聊天的仙人,八卦八卦各种匪夷所思之事,有时李长寿也会故意用纸道人设计一些‘情节’,逗的灵娥笑到断气。 李长寿什么也没想,与灵娥虽然亲近许多,但并没有什么逾矩之事。 往后的日子还长,他只是想让灵娥与自己多一些回忆,让灵娥对洪荒多一些记忆。 她的修仙生活,当真太单薄了。 以前还能用专心求长生来‘搪塞’,但灵娥已经得了长生,再不出来见见世面,人生经历也着实太单薄了。 李长寿毕竟是一个成熟的蓝星游子,始终不愿灵娥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多看看、多走走,交交朋友、认识更多的仙子…… 男仙就算了。 游玩三年,灵娥明显活泼了许多。 李长寿将终点站定为了三仙岛,但为了减少负面影响,他先去阐教众仙山逛了一圈,看望看望玉鼎真人,问候问候阴阳大仙。 灵珠子的神魂胎灵已稳定了下来,太乙真人已暗中物色了不少人家,都觉得这个不满、那个不合。 凡人大多不完美,太乙真人的眼光也是真挑剔。 李长寿心底自是明了,太乙真人要寻的有缘人是李靖夫妇,可李靖此时还没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孩他妈,太乙真人也只能继续等等了。 辞别太乙真人,李长寿便带着灵娥回返东海。 刚带着灵娥抵达三仙岛附近海域,云霄便发现了他们师兄妹,立刻外出相迎。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截教有所推算,三仙岛上正有几大弟子喝茶议事,像是在专门等候李长寿。 实际上只是单纯凑巧了。 杀劫正式开幕,截教仙人众多,不断有截教仙向碧游宫禀告,说他们道心浮动、总有外出的念头。 明显是劫运作祟。 多宝道人喊上金灵圣母、无当圣母,在海外各截教仙岛转了一圈,安抚安抚截教仙之道心,顺势就来了三仙岛。 他们自是想请云霄联络一下李长寿,问问后续劫难如何,如此也能早做打算。 但这话确实难以开口…… 正当多宝他们要离开时,李长寿与灵娥这对师兄妹却翩然而来。 多宝道人大喜,手中灵宝一库一库地摆出来,让灵娥随便挑、随便选。 那万般法宝、缤纷宝光,把灵娥都吓的有点呆,却是一件都不敢拿。 还好,云霄借口带灵娥参观三仙岛,帮灵娥解围,顺便自身也离了喝茶的凉亭,留李长寿独自面对几位师兄师姐。 待云霄与灵娥走后,李长寿露出几分温和笑意,主动开口: “而今杀劫已现,三师叔可有法旨降下?” “有,”多宝道人叹了口气,那微胖的面容上写满了无奈,“师尊让我等忍一手,先等等,莫要外出走动。” 金灵圣母低声道:“其实此时就该快刀斩乱麻,先将西方教摁下去!将他们教中高手填了劫运,如此咱们截教和阐教两家都能少损伤些元气。” 多宝道人连忙安抚金灵:“此事就不要多提了,咱们遵师尊之命就足矣。 对了长庚,有一事为兄想找你求证。” “哦?” 李长寿笑道:“师兄有事说就是。” 多宝捏着自己下巴上的肥肉沉吟一二,缓声道:“齐源道长转世身,可是要修行?” 来了。 李长寿这三年带灵娥游山玩水,其实也是存了躲避此事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自己来三仙岛不巧与多宝道人撞了个正着。 “此事我也不知,”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感伤,叹道,“师兄有所不知,我师父转世时曾有言,让我不必寻他转世身,安心为天庭做事。 我也只得遵从师父遗命,忍着不去寻找师父的转世身。 这几年,为了开导师妹,我带她到处游玩,实在是不敢涉足南赡部洲。” 多宝道人笑道:“此事你还是要关注一二,我可是听说,有仙鹤自昆仑山飞抵你师父转世身所在之地,盘旋几周回了昆仑山。 也听说……” 多宝道人突然压低嗓音,身体前倾,低声道:“天庭为了不让你陷入两难之地,天帝化身亲自守护在你师父转世身周遭。” 李长寿:…… 玉帝陛下对自己如此关照? 果然! 他就说吧,玉帝平时就是假装自己是个憨憨,实际上大智若愚,纯粹是为了平日里偷懒。 玉帝对天地局势,必然有着独到的阅读能力! 当然,不能排除是玉帝通过天道推算到了; 但不管如何,玉帝陛下的心意,李长寿心领了。 说实话,玉帝能为了不让他这个臣子因此事为难,化身亲自去守护师父转世身。 李长寿心底一股暖流不断肆虐,对玉帝甚至泛起了几分愧疚之意。 自己离开前,多给玉帝陛下留下一些天庭发展规划吧。 见李长寿一直不开口,多宝道人主动道: “长庚,需不需要让齐源道长转世身姜尚,拜入咱们碧游宫中修行?师尊自是会对姜尚颇多关照。”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师叔要收徒何人,其实不必问我,而且,我本就是师父养大的弟子,如何做得了师父的主? 对师父的转世身,我只能避而不见。 姜尚是谁,我也只能装作不知。” 多宝道人细细品味,随后眼前一亮,直接站起身来,笑道:“你们先喝着,聊着,贫道突然有所感悟,这就回去闭关修行。” 言罢扭头开了个虚空之洞,钻入其中瞬间得消失无踪,让金灵圣母、无当圣母都有些回不过神。 金灵皱眉道:“你们两个,暗地里在琢磨什么勾当?” 李长寿摇头一笑,轻飘飘地揭过了话题。 让多宝师兄去试一试也好,顺便还可以试探下天道的收束之力,在大劫中究竟如何。 且说那多宝,打洞离了三仙岛,在洞中风驰电掣,火速赶往南赡部洲姜家之所在…… 第六百三十六章 此乃谎言,各不相让 啊,院子里的花又开了。’ 荃峒心底泛起这般念头,目中带着少许疲倦。 三年…… 这三年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凡尘俗世云烟缭绕,人心险恶、残魂昭昭,世间的污浊与人性的不堪,仿佛在提醒着他这个玉皇大帝,前路阻且长! 还好天庭需要他过问的事务不多,小事找木公、大事有长庚,而天庭至今,大事集中爆发在了最近千年内。 之前因为存在感太低,且有圣人化身坐镇,他这个玉帝,一份不规范的奏表都能伴在手边几千年。 那时候,也就管管南赡部洲的自然气象、灾害瘟疫,哪像现在…… 九天之下,天庭之命无人敢不尊; 三界之内,圣人大教也须退避三舍。 那些大千世界渐渐划为天庭掌控,自己每一道天令,稍有不妥,都会引起不可估量的后果。 这才有了天帝的样子。 同样,也担起了天帝的担子。 荃峒其实压力也挺大,毕竟他之前只是道祖驾前的童子,初次做天帝,也没什么系统性的培训。 还好,他有道祖老爷指定、太清师兄准许的解压方式! 【找长庚】。 长庚真是个妙人儿啊。 荃峒念及于此,心气儿顿时通顺了许多。 目之所及,落日时的凡俗大城,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凡人商贩挑担踏上归程,大户人家关闭宅院正门,孩童在街巷嬉戏打闹。 这些,其实只是部分情形。 荃峒突然明白了,为何长庚爱卿在与自己商定封神大劫许多细节时,反复提及【品性】二字。 不说其他,单说这一个姜家大院,品性优者给玉帝的感觉就颇为舒服;品性恶劣者,让玉帝总有一巴掌拍下去的冲动。 但他毕竟是三界主宰,跟凡间小人计较成何体统。 天庭以后任命文臣武将、正神散仙,当以品性为首要考虑目标,其次是心智、外相,再其次才是神通法力。 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在天道面前依然是灰灰,有什么用? 外相好一点,起码还能增加一些个人魅力。 所以说,荃峒在此地也并非全无收获,虽没有等来李长寿,却对天帝这个角色,有了更深的理解。 就是…… “长庚莫非,真的不想来见这姜尚?” 玉帝化身沉吟一二,决定再等半年,若李长寿不来,他便主动去太白殿。 把温暖,送到长庚的头顶! 一想到长庚爱卿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真情的一面…… “嗯?” 荃峒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其内有精光闪烁,看向了左侧位置。 那里,一团迷雾缓缓凝成,遮掩住了凡人视线。 乾坤出现一口旋涡,其内慢慢飞出一名微胖道人,身着宽松长袍、梳着飘逸发型,现身后就对荃峒做了个道揖。 “拜见玉帝师叔。” “哦?”荃峒眉角一挑,双目完全睁开,“吾还道是谁,竟扰的乾坤微动,不曾想竟是多宝师侄。 师侄来此地,所为何事啊?” 多宝道人露出几分憨厚的笑意,双手揣在袖中、抬在身前,笑道: “玉帝师叔,师侄这次前来,自是有一件喜事。” “喜从何来?” 多宝道人温声道: “这家的孩童姜尚,天资聪慧、有气运在身,我想将他举荐给我家师尊收为弟子,传授他长生妙法,助他修行得道。 是这般喜事。” “哦,”荃峒点点头,随之就轻笑一声,明白了多宝的意思。 截教这是瞄准了长庚师父的转世身,想将长庚师父的转世身收入截教,以此跟长庚深度绑定。 哼! 当真是不将他这个玉帝看在眼里,云霄仙子与长庚情投意合,姑且就不说什么了。 收下姜尚,不就是想让长庚在主持封神大劫时偏袒截教? 玉帝化身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他不需对谁虚与委蛇,也不必看谁的脸色,哪怕是面对道祖老爷,也能仗义执言、直抒心意,就算是此时面对截教话事者,也不必给他半点颜面。 这就是天帝。 荃峒缓声道:“吾观这姜尚,气运虽可,资质不过尔尔,悟性也非得天独厚,怎么就被通天师兄看上了?” 多宝道人似早知如此,在旁笑道:“师叔您误会了,是弟子带姜尚去碧游宫中,拜请师尊收徒。” 荃峒面色有些冷峻。 “你的意思,是通天师兄是否收徒还是未知之数? 保不齐,姜尚去了你们截教,只是做个三代弟子?” 多宝已是明白,此时荃峒将姜尚看做了天庭‘自己人’,在恼截教对姜尚的不重视。 多宝忙道:“师叔,弟子这般言说,只是因为尚未禀明师尊。 但凡弟子将姜尚带回碧游宫,师尊定会收姜尚为徒,我截教上上下下,定会无比珍视、悉心调教,让他早日得道长生……” “呵,说的漂亮。” 荃峒嘴角微撇,目光却看向姜府另一旁,淡然道: “都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 吾在此地闲坐了三年,还不知你们在此地吗?” 荃峒话音落下,身周散发出只有高手能察觉到的天帝威压。 姜府各处先是平静了一阵,随后便有仙光扫过,府内的凡人尽数昏睡了过去,而后仙光…… 从四面八方各个角落亮了起来。 打厢房屋顶出来两只飞虫,化作两位龙首老者; 自客厅花盆钻出三道流光,却是三名衣着打着补丁的老道。 后院的看门狗哆嗦了几下,化作一股仙气儿,却是一名浑身泛着功德宝光的妖族老妪。 又有一名本来装作昏睡的侍女尴尬一笑,起身看了眼四周,拿出了圣母宫的玉牌…… 角落里飘出两名地府鬼将,此刻左右张望,瞠目结舌。 这还不算完。 自城外林中,一名中年道者站起身来,一步迈出已到了姜府上空,对荃峒做道揖行礼,却是阐教十二金仙仙首广成子。 荃峒:…… 这么多? 他之前也没注意看……咳,这不重要。 荃峒冷哼一声,目中神光闪烁。 那两名鬼将连忙跪下磕头,身形化作一阵烟雾消散; 圣母宫仙子欠身行礼,却是升到了空中,在多宝道人身后落位。 西方教的三名老道一言不发,做了个道揖就想退走,多宝道人见状立刻便要向前。 白给的劫灰,岂能不扬? 但广成子露出几分微笑,笑道:“多宝师弟,你却是来晚了一步。” 不着痕迹地将多宝道人拦了下来。 那三名老道低头赶路,转眼遁出数百里,一溜烟消失不见。 多宝道人也不着恼,笑道:“广成子师兄这么巧也在这?” “也非巧合,”广成子温声道,“贫道奉老师之命,在此地等候已久,暗中护住阐教第十三金仙。” 多宝道人目中精芒一闪。 侧旁荃峒不由露出淡淡的笑意。 玉帝陛下虽然对处理天庭政务没什么心得,但他经历过远古、上古,在道祖驾前侍奉许久,见多了这种暗讽、暗中较劲。 这广成子有没有圣人法旨,玉帝自不清楚。 但这波,广成子开出的价码稳稳压过了多宝道人,多宝道人就是吃了心浮气躁、着急出手的亏,没注意到在城外躲藏的广成子。 这波交锋,阐教已是赢了。 但看多宝道人的样子,似乎还要挣扎一下。 果不其然,多宝道人笑道:“没想到,二师伯竟也中意这般弟子。 按理说,既二师伯已先看上了,贫道也不该多说什么,但此事是否要问一问长庚师弟。 毕竟姜尚的身份你我都知,与长庚师弟关系颇为密切。” 广成子却道:“姜尚前世已与长庚师弟了断了因果,长庚师弟曾亲口对圣母师叔许诺,刚好有女娲宫仙子在此,师弟一问便知。” 多宝道人看向那仙子,后者却是面露微笑、双眼微眯,既不开口,也不离去。 谁背后还没个圣人了? 局面,突然有些僵持。 荃峒又不怕事大的抬手一指,径直将昏睡中的孩童姜尚护住,心底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 嗯哼? 片刻后,广成子打破了姜府上空的沉默,笑道: “多宝师弟似乎还未打消念头?” “唉,”多宝拱拱手,笑叹,“其实本不该与师兄争夺这位师弟,但姜尚尚未拜入阐教,贫道总归是有些想法。” 广成子笑意收敛,淡然道:“道友今日莫非是有意为难,故意坏我阐教缘法?” “道兄此话差异,”多宝道人含笑以对,与广成子目光对视,似乎有两道小闪电在半空对碰。 整座大城,突然如冰窖般! 三仙岛,正跟两位仙子姐姐尬聊的李长寿,此时眉头紧皱,对金灵圣母和无当圣母道: “天庭出了些事,我去处置一番。” 随后身形后退,于仙亭之外闭目凝神,心神挪去了……南赡部洲…… 姜府。 后院。 负责给姜家小少爷喂饭喂水的婢女睁开眼来,但随之又闭上。 厨房中的姜府主厨大师傅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菜刀往菜板上一剁,施施然走了出去。 这三年中,那一声声…… 【师父自有天道护持,我不必多管。】 【无妨,师父与我再无关系,我现身总归不好。】 这个其实也没办法。 天道终归是不完美的,是难全的,大道五十遁去其一,开天辟地都只是劈了四十九斧,这都是有讲究的。 天道对姜尚的庇护,也只能到九成八。 他试着补上那零点二,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弄一点点金仙境金丹纸道人·隐匿版在旁边守着,以防万一,也很正常嘛。 看看,现在这不是刚好能来救场? 那大厨飞到空中,摇身一变,化作李长寿常用的青年道者伪装,对此刻满头黑线的玉帝化身、多宝道人、广成子,露出略带尴尬的微笑。 “这个……” 唰! 荃峒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李长寿纸道人身后,双目之中燃烧着红光,一双铁箍般的大手扼住李长寿纸道人脖子,将李长寿甩成了海草…… “三年!你在吾眼皮子底下躲了三年!” “陛下……恕罪……您隐匿的本领太强了,小神没发现您在这,还是您刚才主动显露气息……咳咳!” “哦?” 荃峒立马消气,松开李长寿纸道人脖颈,笑道:“是,这般道理?” “哎,”李长寿露出几分真诚的微笑。 多宝见状低头撇嘴,广成子负手望天,那圣母宫仙子掩口轻笑。 玉帝陛下…… 这也太好搞定了。 …… 片刻后,姜府后院。 星夜依稀,月华如水,一名名昏睡在各处的凡人,被李长寿用仙力托去了他们原本的住所,并用仙力将后院一处小楼笼罩了起来。 孩童姜尚,就在小楼二楼熟睡。 而李长寿请玉帝化身、广成子、多宝道人、圣母宫仙子,一同在楼下入座。 摆上之前给姜尚祖父母做的宴席,拿出一点凡俗常见的美酒,李长寿就笑呵呵地招呼两位师兄喝酒吃菜。 李长寿淡定的,像是自己没说过‘不管此地’的那些话。 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广成子与多宝道人此刻的都有点不好意思。 尤其是多宝道人,此刻脸皮都微微泛红; 相较之下,广成子镇定许多,但也不敢去看李长寿双眼。 显然,这两位大师兄,都是在没有得到圣人法旨的前提下,想用姜尚算计他这个太白金星,故来了此地。 而此刻,多宝道人的不好意思是真的不好意思。 广成子所表现出的不好意思,应该是想稍后顺势赔礼道歉,避免李长寿问起圣人法旨何在。 纯粹有些心虚罢了。 此时的玉帝化身坐在主位,也就是单纯坐在那,看两个大教大师兄如何应对当前局面。 看着他们面对长庚爱卿时的处处被动; 欣赏着这两位曾不将天庭放在眼中,如今却不得不考虑得罪天庭后果的大能大神通者,那微妙又耐人寻味的表情; 很有意思。 酒过三巡,菜不知味。 那仙子却是最先开口:“星君大人,奴家能说句题外话吗?” “仙子讲就是了。” 这仙子俏脸含春、妙目生光,人几乎都要直接扑上来,克制着低声道: “这几年的饭菜都是您做的吗? 云霄仙子和灵娥仙子这也太幸福了!”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 她们的幸福,你根本想象不到。 咳,说正事。 “仙子为何来此?” “只是奉娘娘之命,来此地暗中守护姜尚,并未有半点图谋,”这仙子说完,又立刻抬起手,“可对天道立誓!” 荃峒手指微微一动,小楼上空顿时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看着这仙子那瞬间白了的小脸,一阵‘这这’却说不出话来,差点就起身对李长寿跪下的模样…… 也是颇有意思。 李长寿笑道:“那就有劳仙子继续守护下去了。” “哎,应当的,应当的,您不怪罪奴家就好。” 李长寿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挪向了广成子与多宝道人,嘴边带着些微笑,声音也很缓和,或者说温柔。 但话语的分量,却让广成子与多宝道人,都略微变了面色。 “两位师兄,执掌阐截之教务,最得两位师叔信任,今日若我不现身,是不是要在此地做一场斗法? 道门之外,已无敌焉? 这么多年,我一步步剪掉西方教羽翼、打去其气运,压缩他们能挪移闪躲的区间。 两位师兄当真,就只能看到各自教中,不愿去看头顶这个道字? 先有道门,而后才有人、阐、截三教。 咱们,不都是自称一声道门弟子?” “长庚,这个……” 多宝道人有些唯诺,随后低叹了声,“师兄着急了,做错了,再次给你赔礼。” 广成子却道:“大劫当前,除却自保,无暇他顾矣。” 李长寿笑道:“师兄这话,莫非是给阐教与西方教联手,做个铺垫?” “师弟此言过于锋锐,”广成子正色道,“我阐教弟子,跟脚清正、福源深厚,都以能拜入老师门下为荣。 而今大劫在前,引发这般大劫的截教上下,已是如洪流一般聚势而起! 莫非,当真是让我阐教被截教众师弟师妹群起而攻之,围攻而破之,如此全了大劫,也全了师弟对截教的心意?” “我截教何曾有这般想法!” 多宝道人皱眉道:“若非紫霄宫中,阐教不愿死伤一名弟子,导致几位圣人不欢而散,今日说不定早已想好了应对大劫之法。” 广成子道:“大劫本是针对天地业障,针对生灵之业障,我阐教弟子清修至今,鲜少有做杀孽之事,更是曾行教化人族之功。 贫道有一弟子,便是火云洞中人族先贤。 亏欠人族最多的,是截教,何至于将我阐教也拖累入这大劫之中,与你们一同折损? 按当日通天师叔之意,截教损三千,阐教损三百。 那之后呢? 截教仙数万,我阐教上下,本就只有数百弟子!老师岂能答应!” 多宝道人定声道:“我截教弟子就不是道门弟子? 阐教收徒挑挑拣拣,莫非还要怪我们不成?我截教何曾阻拦阐教收徒?” “师弟这话,未免强词夺理。” “实在是师兄你的话太难听了些,我截教仙多,便是罪过?!” 广成子眉头竖起,多宝道人面色涨红,两人虽未显露半点威压,但此时却给了那仙子莫大的压迫感。 “两位师兄……” “师弟你决定吧。” 广成子后让半步,轻叹了声:“姜尚拜入哪家,成为哪家圣人弟子。” 李长寿:…… 这? “行了,莫要争了!”荃峒将手中酒杯一扔,“姜尚这个弟子,吾……” 咔嚓! 轰隆隆! 小楼之外突然出现一道紫红色神雷,随后便是一阵闷雷炸响之声。 荃峒眨眨眼,口中话头一变,顺势道: “嗯咳,吾觉得暂时不必下结论,不如两教各退一步,交给天意决定。 两教总不会,连天意都要违抗吧?” 李长寿着实松了口气,心底又略有点遗憾。 第六百三十七章 天 帝 导 师 / 为何李长寿会感到一丝丝遗憾? 还是没能让姜尚直接拜入玉帝名下,做个天帝门生。 且明显是被天道所阻。 那自己老师父转世之后,岂不是注定还是与仙无缘? 按天道的剧本,姜尚依然只能享受‘齐人之福’,无法得道长生? 这…… 陆压都挂了,虽然钉头七箭书有些诡异地寻不到下落,但就算按原本的封神剧本,也无法再出现陆压献策钉头书,子牙发愿咒公明这段剧情才对。 当真不可大意。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姜子牙与赵公明明显双输。 姜府上空,一朵白云之上,万千星辰之下。 李长寿站在荃峒身后,注视着广成子的背影,微微一叹。 倒不是他不想看多宝师兄,实在是多宝直接打洞走了,完寻不到踪迹。 姜府中,那名‘留守’的仙子对空中欠身行礼,回了她的住处歇息。 荃峒明显松了口气,“长庚,随便走走吧。” 李长寿含笑点头,又道: “小神一直躲藏未现身与陛下相见,还请陛下恕罪。 实在是此前圣母娘娘有所约束,让弟子与姜尚断了因果,弟子心底也是这般打算的。 只不过是放在这里一些纸道人,防止姜尚被人捉拿,从而威胁小神……” “哎!” 玉帝摆摆手,笑道:“你有你的难处,吾、我还是知晓的。” 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 “谢陛下体谅!” 随后,君臣二人在这名为‘申花城’的人族大城上空,伴着星光夜色,街巷少许灯盏的微光,漫步而行。 荃峒笑道:“这阐截两教之争,终于要摆在明面上了。” “杀劫已至,”李长寿缓声道,“面对天道的意志,生灵哪怕是修成大罗金仙,也难以相违相抗。 他们是不得不撕破脸皮了。” “天道始终还是为了天地稳定嘛。” 荃峒含笑说了句,两人对视一眼,尽在笑声之中。 这对君臣搭档的话题,开始围绕阐截两教展开,从教义的冲突,谈到当年两位圣人的不合。 两人想到什么就聊什么,此时倒是没了什么忌讳和拘束,有天道之力护持,也不会被圣人听去。 今夜,在姜家后院偶然发生的三教话事人碰头会,跟紫霄宫商议封神的结局一样,同样是不欢而散。 阐截之间的矛盾,已近乎不可调和。 这事说来也简单。 阐教想让截教去抗大劫,截教等闲多死数百仙人,也就解了阐教的困境; 截教的底线是按比例分配应劫名额,陨落者能否去天庭做神仙暂且不谈,两边死多少先定下,一切都有圣人老爷主持。 当然,这些只是核心大弟子的想法,绝对不可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依照各位圣人老爷的判断,本次大劫理应不会危急各大亲传弟子,阐教和截教都有那十数人不可陨落。 这其中,又掺杂了西方教。 截教有以一敌二的实力,那必然会出现以一敌二的局面,这反过来也让阐截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 广成子是聪明,但多宝道人也不傻。 在李长寿看来,这两位大师兄今日在争夺姜尚,其实也是在互相试探,当发现彼此都不可能让步时,便再无话说。 莫得侥幸,放弃幻想了。 李长寿做了这么多年布置,也从未妄想过,让两教能够调和这般矛盾。 生死无小事。 道门之中,哪一教会用门人弟子的性命,换来别教的亲和、称赞、赞誉? 太极图警告。 盘古幡警告。 混沌钟……诛仙阵图警告。 封神大劫既是天道之意,又是天地之需,更是阐截矛盾的集中爆发,清算圣人大教对天地主角人族的亏欠。 因早已在三清分家时种下。 所以,李长寿从最开始,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如何救人,而不是如何对抗大劫。 他自我认知一直不错。 “长庚你说……” 荃峒突然那嘀咕道:“今日广成子与多宝争姜尚,是单纯因为姜尚是你师父转世,还是两教已发觉,这姜尚也是稍后劫难中的重要人物?” 玉帝陛下这天天偷看‘答案’的行为,当真…… 干得漂亮。 李长寿仔细思索了一阵。 如此,玉帝陛下后续,说不定能及时给自己透露一些天道安排的风险;有则最好,没有也不会更坏。 李长寿道:“多宝师兄的目的单纯些,广成子师兄那边,我也看不透。” “哦?” 荃峒笑道:“可不要小觑了圣人,通天教主本领也是相当厉害。” “这个,”李长寿只能报以苦笑。 通天师叔那性子…… 比起其他圣人来说,通天教主有许多闪光之处,也有一些不足之处,如果非要总结,那也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气盛。 这话肯定是不敢说出口的,也就心底嘀咕嘀咕。 虽然通天教主喜欢与弟子打成一片,但这要是真讲出口,那八成是要被通天教主打成一片…… 荃峒突然叹了口气,表情略微有些无奈。 他道:“大劫,天道,天庭,三教,生灵茫茫,何处可安?” 李长寿在旁温声道:“陛下您是在考小神了。” “这考你什么了?” “陛下所问,其实便是小神这太白星君的神权所显。” 李长寿缓声道:“从均衡的角度来看,安与乱也在互相均衡。 太平长安,凡人私欲不断膨胀,所得不满、所求不应,便会逐步生乱。 乱象太久,凡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心中思定,安定又会成为大势所趋。 太白星主变革,陛下又命我掌杀伐,而这颗大星又被凡人称之为启明星,种种含义都应在了这乱与安的不断更替中。 陛下当年让小神做这太白星,小神自是明白陛下之深意。” 荃峒露出淡定的微笑,对李长寿轻轻颔首: “爱卿能知晓就好,不枉费我一番苦心。” 言罢转身继续前行,生怕露出什么破绽。 又听李长寿叹道: “话虽如此,道理也是这般,但这道理之后掩盖的,却是一条条性命。 天道无情,故天地能安稳。 生灵私欲的消长,又对应着九污泉的起落,一饮一啄,严丝合缝。 陛下,您觉得,天庭所建立的秩序,在天地间有什么作用?” 荃峒眨眨眼,突然意识到…… 他被教导了。 还是自己最信任的大臣,在对自己苦口婆心说着一些道理。 对此,荃峒的第一反应却是:“长庚你当真要走?” “此事不是已定下了……” “这,行吧。” 荃峒面色颇为黯淡,于夜空中负手行走一阵,想着这三年来的种种,心底有了几分感悟。 玉帝化身正色道: “天庭的秩序,在于维护三界稳定。 最主要也是最直接的作用,便是加固了天道,增强天道之力。 而后,这份秩序能压制凡人私欲,约束生灵行径,避免仙对凡的压迫剥削,以及维护天地间的规则。 当然,还有对外防范妖魔作乱。” 李长寿顿时竖了个大拇指:“陛下这理解当真透彻。” 荃峒顿时笑眯了眼。 “不过,如果是能增加一些边角料,还有一些不重要的细节,那就更为完善了。” 荃峒瞬间脸黑,瞪了眼李长寿:“先生有何高见?” “可不敢当,可不敢当。” 李长寿嘴上惶恐,双手却揣在袖中,笑道:“生肯定是您先生,小神在仙神这个群体中,还算比较年轻。” “嘚瑟!快讲!不然扣你功德!” 李长寿:…… 咱能不能不提这茬? 功德金身,寿永久的痛,把天道均衡完怕都不能好了。 李长寿笑道:“其实就一点,秩序不能去压制凡人私欲,而是创造一个稳定的环境,再舒缓、引导,让这份私欲减少对其他生灵的影响,不会去冲击秩序本身。” “哦?” 荃峒皱眉道:“这我确实不太懂,长庚你详细说说。” “既然您诚心诚意的问了!” “嗯?” “那小神就详细对您禀告一下。”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与荃峒落在城外林中,加一堆篝火、煮两杯清茶,将自己早已构想好的天庭发展蓝图,详细道来。 星夜慢慢,星斗流转。 玉帝化身听的颇为认真,时不时点头,不懂时就露出疑惑的表情,遇到一些细节还会详细询问。 “生灵私欲,在大部分的情形下,其实可以解释为生灵需求。 对凡人群体而言,需求被分为了四个层次……” 这波啊,这波是: 蓝星讲师洪荒引天帝,需求层次理论立奇功! 玉帝绝非痴傻蠢笨之人。 李长寿给出一些引导,玉帝就开始举一反三,甚至,还给出了截然不同的思路。 “长庚,嘶! 咱们为何,不能替生灵设计他们的需求?” 荃峒目中满是亮光,李长寿心底猛地警醒,浮现出四个大字。 ——娱乐至死。 荃峒此刻已是‘嗨’了起来,笑道: “其实说简单点,就是让生灵不要闲下来,闲下来的时候给生灵足够多的乐子,分散他们注意力。 比如你设计的那套铜镜直播体系。 我们只需引导生灵,让他们产生更多基本需求之外的需求,岂不是能将生灵私欲分而化之?降低生灵对天地的威胁? 妙啊长庚!” 李长寿忙道:“陛下,这思路……说错也没错,但有些弊端。” “哦?哪般弊端?” “这其实是弱化生灵总体实力、降低生灵能抵达的上限,又让生灵保持愉悦的思路。” 李长寿斟酌一二,正色道: “但陛下,如此长久以往,生灵渐渐失去活力,每日只为追求愉悦而动,不知苦难、不思进取,上限越来越低…… 天庭怕是要无仙可用。” “也对,”玉帝化身缓缓点头,“如此去设计,确实有些亏了良心。 毕竟天庭是为生灵而存,而非是为天地而存。 若天地空空荡荡,生灵尽如行尸走肉,天庭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话语一顿,荃峒抬头看了眼夜空,嘴角微微一撇。 他不要面子的吗? 之前想开口说,由他收下姜尚,让姜尚成为天帝门徒,结果道祖老爷直接一道雷劈下来,让他很是尴尬。 暗戳戳生闷气。 李长寿思索一阵,开始继续描绘天庭在他离开后的发展蓝图,变革方向。 林间虫鸣阵阵,篝火的火苗不断跳跃,这两个能一定程度影响洪荒大势的男人,却是越聊越开心,茶水越喝越精神。 …… 三仙岛,凉亭中。 多宝道人叹了口气,坐在石凳上,略微有些出神。 八大弟子都已在此地,但李长寿本体却去了云霄闺阁歇息,心神并未落在此处。 多宝道人言说南洲一行,他与广成子的会面,以及短暂的言语交锋,金灵圣母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琼霄对阐教小声骂个不停。 云霄此刻也已到场,毕竟这是商量教内大事,与李长寿没有直接关系。 龟灵圣母幽幽一叹:“唉,看来咱们跟阐教不可避免要有一战了。” 无当圣母缓声道:“现在问题是,我们并不知道大劫具体需三教死多少仙人。” “应该没定数,”赵公明抱着胳膊,朱红色铠甲倒映星光,面色也颇为凝重,“顶尖高手陨落与普通弟子死伤,减少的生灵之力相差十分巨大。 我现在担心的是,天道为了维护天地稳定,会对咱们出手。” 多宝摇头道:“不必太过担心,大劫不危核心亲传,是当年紫霄宫中,几位圣人老爷达成的共识。 师祖也默认了。 对了,闻仲和火灵在南洲如何了?” “毫无进展,”金灵圣母柔声道,“他们去南洲之后,也不知具体该做些什么。 咱们都是方外之人,哪里懂什么商国的规矩。 大不了,就把商国国君弄来!” “那可是当代人皇,莫要乱搞。” 多宝道人揉揉眉心,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去找师尊禀告下此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云霄?” “师兄请讲。” “我知你不想牵连长庚,但有件事却是你能做的,”多宝道人笑道,“去问问长庚,咱们道门如何安排,才能对西方教发难。 看来,金灵所说不错,打他们西方教一个措手不及才是当务之急。” 云霄静静思索,而后颔首答应。 与此同时; 玉虚宫后,飞瀑阁楼。 七八名阐教高人聚在广成子的住处,此刻也都已听广成子说了多宝道人之事,一个个愁眉不展。 广成子深陷在圈椅中,双目似乎有些黯淡无神。 而了解他的各位阐教高人都知晓,这是广成子在专心致志地思考问题。 良久,广成子缓缓吐出一声:“截教,怕是要对西方教出手了。” 赤精子忙问:“此话怎讲?” “一是在姜尚身边潜藏的,有西方教老道,这已是犯了此时的忌讳。 二是长庚师弟从几百年前就开始倡导此事。 三,还是贫道与多宝道友的各不相让……” 太乙真人撇撇嘴,刚想开口,却被玉鼎真人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黄龙真人问:“大师兄,咱们必须跟西方教联手吗?” “不然?” 广成子苦笑了声:“咱们有什么资本去跟截教换命?大劫迫在眉睫,贫道已嗅到了南洲俗世弥漫的血腥。 没有什么机会,给咱们找出两之法了。 老师既然让咱们自行商议,那现在就必须做出决定! 我们是借西方教之手消耗截教实力,还是与截教联手,覆灭西方教,将西方教圣人的怒火引到截教身上。 其实也不用引。 现在问题的关键只在于,接下来截教有所动作,我们该如何表态。” 众道者顿时一阵沉默。 黄龙低声问:“有没有可能,截教与西方教联手打压咱们?” “那感情好,”太乙真人嗤的一笑,“截教如果能有师兄你一半聪明,估计早就称霸洪荒、脚踩天庭了。” 黄龙真人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太乙师弟莫要如此夸赞,师兄也只是突发奇想,偶有所得。” 阐教众高手:…… 大阴阳语对耿直无效。 玉鼎真人道:“长庚此时在何地?不如去找他商量商量。” 广成子随手轻点,施展云镜术,却是显露出一片云海。 三仙岛? 广成子想了想,手指连续点了几下,云镜之中显露出一片茫茫大海,以及不远处漂浮的广阔冰原。 画面正中,两道模糊的身影并肩而立,似是在找寻着什么。 玉鼎真人又抬手对云镜一点,云镜顿时传来了李长寿的嗓音: “轩辕旧部,人族柏鉴,吾乃天庭正神李长庚,还不速速现身相见!” 第六百三十八章 天 字 壹 号 长 工 【现身相见……相见……见……】 平静的海面上,李长寿的嗓音穿透方圆数万里烟波,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这两具化身也不着急,就在那静静等着,各自背着手,表情十分淡定。 李长寿的淡定,是因对‘柏鉴’还算了解。 此前也得了轩辕黄帝的‘委托’,借封神大劫,让柏鉴脱困,也算谋个好前程? 柏鉴是何人? 此事说来话长,故长话短说。 这柏鉴,乃上古之末,人族先贤轩辕黄帝的大将,领军一路,与蚩尤大战! 其时的人族兵马俱为仙兵,巫人部落的大军也堪比上古巫族精锐;这柏鉴也是实力强横、神通广大的人族高手。 书接上回,且说那食铁兽因不服晚宴少了蜜汁腊肉,气恼之余人立而起,将蚩尤直接掀翻,高呼食铁兽永不为奴。 轩辕部众将一拥而上,与蚩尤展开大战。 好个蚩尤! 身负上古巫族血脉,得享人族主角气运,一身虎胆、浑身是肝,现出三头六臂八脚之身,御使刀斧战戈与轩辕部将激斗,自南赡部洲杀到北俱芦洲,自北俱芦洲杀到东胜神洲,打了个天昏地暗。 蚩尤愈战愈勇,人族部将却是越杀越多,漫山遍野都是轩辕部族仙兵,蚩尤众兄弟早已死的死,伤的伤。 蚩尤自知已败,巫人终究敌不过人族,谋夺人族大运之事也是早早暴露。 然,心有战意、胸有滚烫战血,此志不熄,九黎不灭! 纵身受百般创伤,犹自不肯服输,口中高呼轩辕之名,手持百兵大战各路人族英豪! 忽听一声大喝:‘蚩尤可敢与我一战?’ 斜刺里飞来一名金甲战将,手持宽刃大剑、背后披风飘舞,一剑对蚩尤当头砸来! ‘滚!’ 蚩尤大吼,口中喷出一口真火,这真火凝成长枪,被蚩尤单手握住,与那大剑正面硬抗! 怎料这金甲战将也非泛泛之辈,正是轩辕黄帝手下大将柏鉴,大剑与长枪对撞,力道竟不弱下风。 蚩尤面露正色,即与柏鉴厮杀,巫族战血燃烧,柏鉴迅速不敌。 正当柏鉴后继无力,却有天火炎炎,人族兵马悉数避让,有位面容俏丽、但肌肤泛青的女子,于大地上疾奔而来! 竟是以一敌多,斩了蚩尤不少好兄弟的黄帝之女,魃! 她正面抗住蚩尤,柏鉴侧旁游斗,又有数名神将接连前来驰援,将蚩尤逼入必死之局。 那一战,天昏地暗,留下了无尽传说。 后世有人说,是应龙杀了蚩尤,也有人说是轩辕黄帝亲自动手车裂了蚩尤; 更有人说,是蚩尤打着打着,看到自己的坐骑食铁兽被轩辕黄帝的美竹计所误,硬生生气死。 还有人说,本来就没有蚩尤,蚩尤不过是轩辕黄帝时期一个反叛将领,是轩辕黄帝为了镇压有中兴之势的巫族,捏造的一个人物。 上古已渐渐远去,历史却并未消退。 轩辕黄帝的大将柏鉴,当年就是与蚩尤在东胜神州与北洲边界大战时,被蚩尤一枪打入了北海,火毒入心,肉身崩散。 只能依靠海水镇压火毒,才得以元神不灭。 今日! 就是见证历史、起底当年蚩尤大战、挖掘洪荒人族崛起部分真相的时刻! 一同走近柏鉴,走近当年‘黄帝战蚩尤’的真相! 于是…… 静。 过了半个时辰,海面安静无声,李长寿与玉帝还算淡定。 凑巧用云镜术注视着此地,且只是看到两团模糊身影的阐教几位高手,倒是纷纷端起了茶,看个热闹。 黄龙真人纳闷地问:“这柏鉴,又是何人?” 广成子掐指推算自身记忆,露出淡淡的微笑,言道: “人族黄帝时的将领,走的是人族当时盛行的内外兼修路子。 道境似是金仙境八品,但自身实力超过道境许多,当年确实有跟蚩尤交手,不过几个照面就被打入海中了。” “哦~” 黄龙面露思索。 一旁的赤精子沉声道:“这柏鉴若是在此处,为何不答应?” “黄帝的部将大多傲气,”广成子含笑解释着,“当年人族正是气势飙升之时,斩妖族、败巫族、占据洪荒五部洲,仙法普及。 那一带的人族高手,尤其是这般人皇将领,都是只认人皇,不尊天帝。 莫说什么前途和命运,这柏鉴哪怕是烟消云散,都不会搭理天庭之人。 今日咱们这长庚师弟,怕是要吃一次瘪了。” “说来也是,”平时不怎么开口的灵宝道人,也是轻叹了声,“人族与巫族推翻妖庭,又胜了巫族,天帝之位本就该是人皇或人皇的继任者。” “此话莫要乱说,”赤精子扶须告诫,“天帝之位,由师祖决定,由天道决定,而非由人族决定。” 黄龙问:“大师兄,你是黄帝的老师,咱们阐教当时也全力支持黄帝,这柏鉴按理说,该给咱们阐教一个面子…… 咱们倒不如,借此机会,对天庭与长庚师弟示好?” 太乙真人笑道:“黄龙师兄这次倒是难得出了个好主意。” 黄龙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玉鼎真人也道:“此事可行,望师兄考虑一二。” 广成子却是有些犹豫。 赤精子扶须笑道:“与其主动前去,不如等长庚来寻。” “呵。” 太乙真人不由眯眼轻笑,众道者目光投来,太乙却是摊手耸肩手风琴。 他可什么都没说,就是笑一声罢了。 正此时,那云镜之中又传来对话声。 “长庚你确定那柏鉴就在此处海底?” “应当是在此地,小神以水神神权探查各处海域,所显便是在此处。” “我推算一二,嗯,确实是在此,就在海底正下方有个府邸,其元神自封于此。” 荃峒笑道:“上古残魂嘛,又是重伤在身,又是用海水自行镇压,一时听不见呼唤很正常。 再来一次?” 李长寿眉头轻皱,面露凝重之色,朗声道: “人族柏鉴,还不现身相见?” 李长寿言语落下,背后雷声大作,一条条雷龙呼啸怒吼,似是要将人喊醒一般。 可,海面依然静悄悄的,也就有一些胆小的虾蟹大鱼瑟瑟发抖。 这次,荃峒也是面露不满之色,朗声道: “那柏鉴! 天庭太白星君在此,受上古人皇所托,来此地给你一场机缘。 若是不识抬举,小心!” “陛下,陛下,”李长寿连忙传声拦下了荃峒的狠话,心底已是有了计较。 对柏鉴,荃峒自是毫不在意。 今日之所以前来此地,也是因李长寿与荃峒聊天聊嗨了,说起了轩辕黄帝此前所请,荃峒一时兴起,拉着李长寿就来了此地。 只是没想到,还吃了个闭门羹。 李长寿刚刚其实也在想,是不是尚未到柏鉴出世的时间,故天道有意为难。 但柏鉴在封神的作用,就是封神台守将,独立于封神大劫之外,早点出来、晚点出来,都不会对局势有任何影响。 此时,自己两次呼喊,柏鉴还不现身…… 就算玉帝陛下化身不怒,自己也必须表达一些愤怒的情绪,从而维护天庭威严。 哪怕此人是上古人族将领,若是自持功劳,影响了天庭秩序的构建;那也必须打压一下其气焰,顶多在其它地方多给点好处。 念及于此,李长寿收敛起笑意,在云上踏前三步,淡然道: “那柏鉴若是不在此地,咱们回了就是。 可惜了,轩辕黄帝前辈亲自开口相求,让本神救柏鉴脱离苦海,本神犹豫许久才答应给这柏鉴这般机会。 没想到,只是个躲在海底不敢冒头的懦夫罢了。” 一点激将法。 李长寿话音刚落,海水泛起层层波浪,朝左右分开,有道身影自海底一跃而起,到得半空,对李长寿怒目而视。 看此将,身形魁梧、面容端正,身上的战甲满是破损,手中提着的一把大剑也布满裂痕。 他瞪着李长寿,虽只是元神,且身体各处还有一丝丝黑气缠绕,但威势颇重。 确实有上古人族大将之风。 柏鉴骂道:“你是哪般仙神?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我家陛下如何会开口求你!” 李长寿嘴角一撇,故意神情倨傲,淡然道:“究竟是我口出狂言,还是阁下久居海底,不识时务?” 柏鉴手臂青筋暴起,自身气息震颤不断,却是在爆发边缘。 他冷声问:“你是何人?” “我?” 李长寿笑了笑,背负双手,只用视线余光凝视柏鉴,继续撩拨这上古老将的心弦: “天庭二阶正神,玉帝陛下亲封太白星君,主变革、掌杀伐。” 旁边荃峒笑道:“星君你这般介绍,未免太过简单,恐怕这位上古人皇的追随者,已是将你当成了天庭随便一神仙。 你且等。” 言罢,荃峒在李长寿好奇、担忧、略微怀疑的目光中,对着不远处张手一招,一头苍龙立刻飞出海面,化作一名龙首老者。 ——李长寿与荃峒在此地这么久,龙族不可能没有应对。 这龙首老者连忙做道揖行礼,口中喊道:“小龙拜见星君大人,拜见……荃元帅!” 荃峒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来为这位柏鉴说道说道,他面前的到底是谁。” “这个……” 刚才还想以气势压人、先兵后礼的李长寿,顿时有一种、一种,微妙的羞耻感。 荃峒对李长寿眨了下眼,那老龙已是清清嗓子,对着此刻有点懵的柏鉴一声大喝: “呔!” 柏鉴对龙族也算熟悉,当年轩辕黄帝没少跟龙族打交道,后院里也有几位龙女、几十位海族女子。 这老龙应是龙族长老,气势威严、道境高深,竟对此子如此恭敬? 星君大人? 哪个星君?他听都没听过。 柏鉴冷哼一声,刚要开口…… “柏鉴,你好大的胆!” 老龙熟门熟路地又一声大喝,像是早先干多了这般事,龙嘴里蹦出一连串字眼: “你面前这位星君,与你本就是同族! 他是玉帝陛下最信任的臣子,如今三界秩序的总执掌! 说地位,你不过人族将领,还落败于此。 而星君大人修行至今不过千载岁月,太清圣人收为二弟子,通天圣人许配云仙子,火云洞中随他去得,当代人皇尊其神明! 说功劳,妖族余患他亲手剪除,业障大妖死在他手中者数不可数! 南洲仙人欺压凡人之事历来以久,也是在他手中得以终结! 妖师鲲鹏为他所算,已无法兴风作浪;妖族小太子他亲手斩杀,断了妖族中兴的气运! 南洲乱战久矣,凡人苦不堪言,也是星君大人一手设计,扶持如今人皇上位。 你这将领,都不及他万一! 他来此地与你机缘,自是轩辕人皇所请!” 李长寿:…… 算了,脸皮厚点吧,毕竟这老龙也是一番美意。 再看柏鉴,此刻面容又惊又疑,盯着李长寿的面容看个不停,一时不知该如何进退。 怎料那老龙,不知是聊嗨了,还是想趁机在李长寿这里,挽回一点龙族的好感度,口中依旧不停: “柏鉴你可知! 这位长庚星君,谋算无双、智计无匹,辅佐玉帝陛下,划分六道之界限。 紫霄宫中他挨过道祖打,就是为人族仗义执言! 洪荒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庭太白金星李长庚,对人族袒护到了骨子里,巫妖灵鬼精怪现如今谁还敢残害凡人? 而今大劫落下,圣人大教入劫,星君大人便是主劫之人。 他亲自来此地度化于你,给你一场机缘,你竟还如此倨傲…… 怎么,莫非你还要自持人族前辈的身份,对他吆五喝六? 当真不识抬举!” 李长寿眉角一挑,感觉这老龙绝对是可造之材。 柏鉴原本都已是有些被他名头和事迹吓到了,但老龙最后这两句话一出,却是又激怒了柏鉴。 这应是老龙刻意而为,给李长寿一个唱白脸的机会。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龙族当真是坐拥宝库,但年轻一辈却自甘堕落…… 此刻柏鉴面容一阵青一阵白,身周的黑烟似乎都更多了些。 他看着李长寿,眼中已是没了怒火,但犹自有几分气愤和不甘,当下就要把心一横,撂下几句狠话。 李长寿却是轻叹了声,面容露出几分无奈。 他道:“这位长老的话语有些太过夸大了,我只是做了些人族子弟该做之事。 且,面对人族前辈,我本该先递拜帖,再来问候。” 话语一顿,李长寿面露惭愧之色,对柏鉴拱手道: “也是得了太清老师偏爱,玉帝陛下赏识,才有了我今日如此多的虚名。 不过说到底,都是虚名罢了,此前也是被身周仙神逢迎的多了,有了些漂浮不定之感,少了对前辈的敬畏。 在此,先给柏鉴前辈配个不是。” 一旁荃峒含笑看天状。 来了来了,长庚爱卿的千层饼来了。 柏鉴面容稍缓,淡然道:“你早是这般态度,我也不会拒不相见。 不过,你如今贵为天庭二阶正神,又是人教圣人老爷的亲传弟子,面对我这般只剩残魂的人族将领,有些小觑也是情理之中。 罢了罢了,终究是后浪推前浪,我这残魂也该逝去了。 在此给星君大人赔个不是,是我有眼无珠,刚才冒犯了星君。” 言罢,这柏鉴仰头轻叹,竟是要放弃压制元神火毒。 “柏鉴元帅莫急,还请听我一言!” 李长寿正色道:“而今大劫将起,三教混战已是无法避免之事,但大劫却落在了南洲俗世! 元帅可知,如今人族遍布南洲每个角落,若有大能斗法,一个失手,南洲凡人死伤何止数十上百万!” “哦?” 柏鉴面露关切,低声问:“有这般事?” “这正是我来请元帅出山的主要原因,”李长寿道,“我需元帅助我一臂之力,尽全力维护众凡人不被三教斗法所灭杀。” 柏鉴苦笑道:“我不过是一道残魂,又能做何事?” 李长寿面色郑重,改做传声,言道: “柏鉴元帅,我今日来寻,其实有两层深意。 其一自然是因轩辕前辈开口所请,我对咱们人族先贤自是无比敬重。 轩辕前辈开口了,我也能帮上元帅,就是克服再多困难,也要出手相助! 其二,也是因柏鉴元帅只剩残魂。 我欲立封神台,借封神台引动天道之力,护卫南洲各处,制定此次大劫的规则,划分大劫斗法区域。 令仙神斗法,有所约束,有所限制,再制定一二细则,使其不得滥杀无辜。 这封神台,缺一守护神将,此神将就必须是元神魂魄才可担任。 若是让人族现如今存世的高手担当,那就等同于害了他们性命,但柏鉴元帅却可借此摆脱火毒之困,成为守护封神台的神将。 而且,封神大劫之后,元帅也可入天庭为官…… 人族如果能在天庭中多一些话语权,元帅对人族的贡献,必将流芳百世、为世人诵传。” 那柏鉴眉头紧皱,似是陷入沉思。 突然,他向前踏出几步,在海面之上单膝跪下,朗声道: “末将柏鉴,愿为星君大人驱策!此残魂但凡还有余热,任凭大人安排!” 李长寿缓缓点头,与荃峒对视一眼,忙向前将柏鉴搀扶了起来…… 于是,半日后。 中天门下方,那原本立着‘谣言粉碎碑’的仙岛上,一名刚刚诞生的金光神将,光着膀子、扛着一方巨大的坚石,开始堆砌四方高台。 他干劲十足,目中满是坚定,心底满是荣光。 星君大人说的对。 这封神台,当由他亲手布置,不然始终不能安心,每一块石头的堆砌,都要他亲手来完成。 什么流芳百世、为世人诵传,那都不重要! 他柏鉴是贪图名望之人吗?是在意这些的性子吗? 他就是要发挥余热,为人族继续做点实事,完全没有想过什么满城高呼‘柏鉴元帅’、‘柏鉴元帅是真豪杰’这种浮夸的情形! 话说回来,星君大人当真是个奇人,令人敬佩,敬佩的很…… “嘿嘿。” 第六百三十九章 截教杀字令!【普通中杯】 “这……” “啊这……” 昆仑山玉虚宫,广成子的飞瀑阁楼。 各位阐教仙看着云镜所显,金甲大将柏鉴在那平整仙岛凿地基的画面,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因听不到李长寿对柏鉴的传声,他们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这柏鉴…… 说着说着就跪了,犹犹豫豫就瘸了! 等李长寿请出打神鞭,天道降下大笔功德,为柏鉴洗清火毒、元神化作稳固灵体,担任封神台守将一职,这柏鉴已是无比感激。 就差跪下喊一句主公了! 除了柏鉴跪的太快,还有更让人捉摸不透之事。 赤精子纳闷道:“天庭不缺宝材,天兵天将不计其数,为何不调派一支兵马搭建封神台?而是要柏鉴这么一点点去亲手修建?” 广成子道:“此间必有考量。” 太乙真人眯眼笑着,轻飘飘地道一句:“为何贫道觉得,长庚就是在报复这柏鉴最开始不给他面子?” “欸!” 黄龙真人正色道:“师弟莫要这般阴阳怪气,长庚不是那样的性子! 天庭权神,必是心胸宽广,言谈大气!” 旁边的玉鼎真人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广成子揉了揉眉心,言道:“暂且不谈此事。 天庭欲建封神台,大劫迫在眉睫,截教对西方教动手已是势在必行,你我当早日做出决断。 时不我待,将各位师弟师妹召来,今日就商定好一个章程。” 赤精子问:“师兄,是招老师亲传弟子,还是将弟子都招来?” “商议此事者不必太多,不然容易生乱。” 广成子如此一言,赤精子顿时明了,起身便走去阁楼之外,叮嘱几名童子外出送信。 阐教这边已是未动先谋,他们判定截教即将对西方教出手的速度,比截教决定对西方教出手的速度,还要快了许多。 碧游宫的华池中; 舒舒服服泡澡的多宝道人,小声禀告着姜尚之事,问询师尊通天教主,是否要出手对付西方教。 通天教主笑道:“今日你来学一学长庚,好处坏处说个一二三、四五六,让为师也瞧瞧你算计的能耐。” 多宝道人连连摆手,嘿嘿笑着: “师尊你知道的,弟子也就寻寻宝,哪里懂什么计谋。” “随便说说,”通天教主闭上双眼,“咱们师徒俩又不是外人,你那点油滑的劲,为师还不知吗?” 多宝拍了拍微微隆起的肚皮,仔细想了想,缓声道: “那弟子就在此事多说几句。” “讲。” “此次弟子欲对西方教三弟子出手,为的其实就是与西方教能顺理成章开战。 当时广成子直接阻拦弟子,这是弟子着实没想到的,本以为广成子最起码会念道门一家,但广成子毫不在意,直接拦住弟子。 摆明了,是在对西方教摆态度。” 通天教主闭着双眼,问道:“你的意思是,广成子与西方教也有联络?” “师尊,您还没看明白吗?” 多宝道人低声道:“跟西方教有联络的,并非是一个燃灯、一个惧留孙,或是一个文殊,这些都是咱们已知晓的。 要跟西方教联手,恐怕是阐教早就定下的策略,是二师伯的意思。 燃灯不过是阐教手中一步棋,脏活累活都是他来做。 师尊平日不管这些琐事,最近数万年阐教与咱们的冲突,最后的骂名大半都被燃灯道人背去了,这就是二师伯最可怕的地方。 大师伯不出手,二师伯的算计基本独步洪荒,弟子也是对燃灯咬牙切齿很久,才突然想明白此间关键。 咱们都知道燃灯是西方安排的棋子,二师伯如何能不知? 这绝非是在装傻,若是说,燃灯和西方教也被二师伯安排了,那一点都不惊奇。” 通天教主笑道:“莫要如此想你二师伯,他就是古板了些,为人也不算刻薄。 你呀,就是当年被他骂了几顿,心底还记上账了。 开天辟地以来,为师被他骂的少了?” “是,是,”多宝拜了个苦瓜脸,“弟子想多了……都是被长庚给教坏了。” “哈哈哈哈!” 通天教主朗声欢笑,又挥了挥手,道:“继续说,为何此时要针对西方?” “师尊,”多宝道人正色道,“此时已是咱们最后的机会了。” “哦?这说法有点意思,继续讲。” 多宝斟酌一二,在水中跪坐了下来,低头道:“弟子的话语可能会有冒犯,但这是弟子思考了万年之久才推演到的。 这次大劫,长庚也已经明里暗里给了咱们很多暗示。 为何长庚要在轮回塔中,缔结道门不战之约? 为何长庚一力打压西方教? 这里面怕是都有说法。 弟子当年被天道所控,丢失过部分记忆,有个重要之人在弟子灵台中消失不见了,任凭弟子如何推算,都只能想起一句。 阐截必有一战,西方最大赢家。 这句话,恐怕就是长庚一直以来的鞭策。” 通天教主面露正色,缓缓点头,喃喃道:“那个人对你说过这话? 为师当年受过大师兄告诫,与那人保持距离,他被天道抹杀后,你的记忆也是为师亲眼注视着,被老师抹掉的。 那时你经常去与他打牌,这温泉泡澡的乐子,还是你从他那带来的。” 多宝道人问:“师尊,那人到底是谁?” 通天教主目中流露出几分回忆和感慨。 “他啊,不过是个居无定所的孤魂,辈分奇高,与盘古神是密友。 我们三友是盘古神元神所化,自降一辈,故还要称他一声叔伯,当年老师寻到合道之法,本是还有些犹豫; 正是因这家伙突然发疯要毁灭洪荒,才迫使老师下定决心与天道相合,合力才将他完全抹杀…… 好了,不谈这般禁忌了,谈多了恐老师不喜。 接着说,刚才说到哪了?阐截必有一战,西方是最大赢家,为何你觉得此时已是咱们最后的机会?” “此时,大劫将落未落,劫运已完全运转了起来,杀伤的生灵之力,都能算是填充劫运所缺,这是其一。” 多宝道人缓声道: “阐教这时还无法直接对咱们开战,他们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师尊您之前说过,天道所显,封神杀劫应在南赡部洲的王朝更迭,一个新王朝建立,必是在旧王朝的废墟之上。 弟子觉得,这已是明示,咱们和阐教都要去选新旧一方去支持。 咱们与阐教之间,就会如这两个王朝一般,只能存一。” 通天教主笑道:“宝啊,你能看到这一步确实不错。” “只是弟子暗中查过,商国如今国力依然算是强盛,八百诸侯就有八百个方国,无一国能与商国对抗。” 多宝道人沉吟几声:“此事弟子觉得不能着急,以新代旧是天道规则,占住新国一方自是有不少好处。 这已是后事,最起码要等一国崛起,咱们与阐教再行博弈此事。 现在动西方教时机最合适,甚至,这机会稍纵即逝。 这是其二。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就是长庚的态度,或者说大师伯的态度。 现在大劫没有正式发动,咱们针对西方教虽有私心,但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将斗法打起来,阐教决然无法阻止。 若二师伯动,则大师伯动。 师尊您只要能牵制住西方教两位圣人,弟子们将西方教高手打空,稍后的封神博弈,就是咱们跟阐教的事了。” 多宝道人沉吟几声,看自家师父还有些犹豫,又道: “师尊,长庚总不可能把这些跟咱们明说。 弟子是能感觉出来,长庚就是这个意思……长庚虽然不能在大劫中偏袒咱们或是偏袒阐教,但他绝对会支持先覆灭西方教这般祸害!” “可西方注定会大兴。” 通天教主叹了口气,“而且西方教与咱们并没有直接冲突,这般做未免有失道义。” “师尊!” 多宝道人急道:“现在都是啥时候了,还跟他们讲道义呢?” “若无道义二字,截教存与不存又如何?” 通天教主示意多宝不必多说,“为师再想想,你且退下,半日内自会做出决断。” “哎,是。” 多宝道人答应一声,转身要走出此地华池,却禁不住回身嘀咕: “师尊,西方教和阐教的门人弟子加起来,也不是咱们截教弟子的对手。 但三位圣人加起来,再有那些门人弟子,其实力尚在咱们截教之上。 阐教与西方教已是注定联手,若是不能趁早剪掉其羽翼,咱们后面怕是真的要遭险……” “去吧。” 通天教主摆摆手,多宝低头答应一声,套上道袍,在轻叹声中渐渐走远。 多宝走后,通天教主手指划开乾坤,取出一只小铃铛,放在了池边,却又一言不发,只是闭目凝神、不断思索。 大徒弟说的很在理。 可这些事,他这个做圣人的,自然早就看在眼里。 不入圣人境,不知天道的可怕。 截教没有镇压自身气运的重宝,就如一座没有城墙的大城,任凭大城再繁华,自身依然十分脆弱。 多宝想在这个时机,借人教压阐教,逼迫阐教表态,或是让阐教无法轻举妄动,而后打掉西方教元气,为大劫后续计。 可如此一来,西方教圣人又可在今后直接下场,若自己被接引拖住,准提对教内弟子举起屠刀,二师兄劝住大师兄…… 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那也要自己先出手,将对方纳入剑阵之内,或是其他圣人主动走进来。 准提除外。 归根结底…… 通天教主看向了混沌钟,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叮铃~ 化作铃铛大小的混沌钟颤了几下,似是瑟瑟发抖,有些惶恐难安。 ……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在这几日之前,李长寿自是会说,是自己一个蓝星五好青年,突然就降临到了洪荒这种力量丝毫不被限制的残酷世界。 但现在,最痛苦的事改弦更张,成了…… 明明自己本体就在云霄的闺房! 明明灵娥就在隔壁房间与云霄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他的心神却必须挪去其他地方,跟自己上司【游山玩水聊哲学、天南海北瞎逛荡】。 罢了,就当这是提前给玉帝陛下‘上课’。 自己接下来要全身心投入到大劫的安排布置上,与玉帝这般交流的机会也是不多了。 顺便还有一件大事,便是李长寿之前对柏鉴说的那般,他们要做一个详细的【大劫规则】出来,约束入劫的高手,让南洲避免生灵涂炭之局。 君臣二人研究了几日,李长寿零零总总写了也就几百条规则,稍后会由玉帝陛下前往紫霄宫,将这些规则呈给道祖老爷。 天道可以漠视凡人性命,但天庭不可以。 仁义、规范、严谨、稳,将会是今后天庭行事的四大基本要求。 敲定了这件大事,玉帝化身总算有了离意。 这让李长寿颇为振奋。 但荃峒很快就一盆隔夜的寒冬洗脚水泼了下来,让李长寿颇感‘绝望’。 “长庚你说,阐截之争最后谁会赢?” 又开新话题了! 李长寿思索一阵,笑道:“陛下也是难倒我了,我当真不知输赢如何,就算那曾经看到了一些情形,但许多都已被我亲手改变。” “你与天道的较劲,吾其实都看在眼里。” 荃峒呵呵一笑,与李长寿继续在怪石嶙峋的海边山崖上漫步。 这位玉帝眺望着海面,缓声道: “天道序列中,如今吾派在首位,尚在六圣之前,老师也给了我不少特权,让我能随时跃过大劫,注视天道变化。 但就算是这般,有时候吾也看不透长庚你到底想做什么。 长庚,你的心愿,当真是道门长盛不衰? 若是这般,吾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长寿喉结轻轻晃了下,目中光芒晃动,却笑道:“陛下,这是老师的心愿,小神的心愿其实就是两个字。 安稳。” 荃峒问:“封神大劫后的天地,会让你感觉不安稳?” “嗯,”李长寿道,“陛下您其实不能理解……天道并不信任我,我是某个禁忌的同乡。 此时能全身而退,其实已心满意足。” “你……” 荃峒摇头苦笑,“吾这长庚爱卿,实在是太稳了些。” 李长寿笑而不语,淡定地揭开话题。 “陛下,龙吉似乎也在这大劫之中。” “嗯,”荃峒微微点头,面色有些凝重,低声道,“此事吾早已知晓,但也无法干涉什么,不然如何服众? 不过她有你这个老师护着,吾也没了担心。” 李长寿:…… 这,是该说玉帝陛下心大,还是该说玉帝陛下对自己太信任了。 大概这就是做天帝必须做出的牺牲吧,能救天下苍生,却不能去救亲生骨肉,反倒要假借他人之手。 李长寿刚想做个稳妥点的担保,心底却突然泛起少许潮涌。 他突然听到了一些有点意外的对话声! 连忙道一声:“陛下,小神本体处似有异样。” 荃峒面露关切之意,让李长寿自行处置,不必拘礼,李长寿拱拱手,心神已挪去本体处。 刚一落位,他立刻走到窗边,看向了凉亭处。 恰好看到云霄仙子驾云赶过去,截教八大弟子齐聚! 刚刚自己本体凭风语咒听到的多宝师兄那句——【师尊半日之内就会下决断,咱们且做好准备,若师尊答应覆灭灵山,咱们该怎么去灭!】 截教何时变得这般敏锐了? 莫非通天师叔又推算到了什么? 凉亭中,八大弟子各抒己见,金灵圣母是一路平推派,云霄仙子是温婉不杀太多派,赵公明是‘咱们不如找长庚聊聊’派……不一而论。 李长寿迅速断定! 这有可能是封神局势走向‘船新版本’的最佳契机! 自己是否要动点心思,在自保的前提下顺势搞一点事? 正此时! 一抹剑光劈开三仙岛上的云雾,一把玉质的小剑落在凉亭之中,其上刻着一只有些刺目的、暗红色的杀字。 八大弟子精神一震,多宝道人面色一喜,立刻站起身来,将小剑捧在掌心,扭头呼喝! “金灵、无当! 以论道大会的名义,将所有金仙境三品之上的门人弟子集结于金鳌岛! 龟灵、琼霄,速去金鳌岛做布置! 公明,你与云霄受累,将咱们要对西方教动手之事,去说给长庚听,问问长庚是什么意见,最好让长庚给点意见。 碧霄!” “在!”碧霄顿时挺胸抬头,少女身形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窈窕。 终于,终于有事能想到……她! “你还是在三仙岛修行,”多宝道人露出温和的笑容,“这次,就不用你出手了,专心打磨大道才是。” 碧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几位师兄师姐、兄长姐姐,齐齐投来了宠爱的目光。 自古小幺最得宠,尤其可爱又软萌。 云霄房中,李长寿注视着这般情形,不由陷入沉思。 心底,一个个代表了各种选项、各类可能性的方框亮起。 截教既然有这般魄力,那他自是不能拖了后腿。 西方。 大劫之前,该算总账了。 第六百四十章 天道的小秘密 东海各处仙岛飞起道道流光,朝金鳌岛汇聚; 三千世界各处方向,也有三三两两流光,朝四处天涯海角急忙赶来。 《第不知多少届截教金仙论道大会暨封神大劫总策略大会》,就要在金鳌岛举办了。 多宝大师兄催的急,给的讯息也颇为急促,事态俨然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这些在外游历、修行、定居、嫖…… 咳,为洪荒灵石高效流动做出杰出贡献的截教仙,匆匆赶了回来。 不过几日,金鳌岛上旌旗招展、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仙光连片。 搞的天庭都不得不派出两支兵马,在东海上空全力戒备。 三仙岛,李长寿和灵娥依然未走。 此刻的李长寿,坐在云霄仙子常坐的蒲团上,双手扶着额头,目中满是深思的光芒。 一切都在朝着‘较好’的方向发展,可自己为何总有些不安? 截教、西方、阐教…… 三教之争,先下手为强…… 阐教可能有的反应,道祖可能存有的想法,天庭该如何应对,圣人路过爆发大战,又该如何应对? 一条条讯息,一项项可能,在他心底不断闪烁。 心力拉满,疯狂推算。 他身旁的云霄宛若静云流水的画卷,只是静静立着,就演绎着何为岁月静安。 只是云霄此刻略带歉意和无奈,那双秋眸凝视着李长寿,仿佛在说着什么。 赵公明在一旁来回踱步,道心有些不太安宁。 灵娥跪坐在屏风前的蒲团上,端着茶杯轻抿,营造出一种优雅恬静、凡事与她无关的淡定感。 她本来就与封神大劫没有任何关联。 房中安静了一阵,壁上挂着的那几幅画作,仿佛都有些躁动。 赵公明忍不住问:“长庚,这事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说不出,”李长寿缓缓舒了口气,“总觉得哪里有些不稳妥,这次要对付灵山,当真是多宝师兄主动提出来的?” “自然。” 赵公明道:“大师兄总不可能被劫运影响;他去找师尊商量,师尊考虑之后,给我们发了杀字令。 师尊的意思,应该是不动则已,一动绝杀。 将西方教彻底从大劫扫出局!” 云霄突然问:“寿,可是你安排的?” “没,我虽然有这个想法,但西方教近来安稳的很,寻不到合适的机会。” 李长寿摇摇头:“这就是此前,他们一直在我这里吃小亏造成的后果——他们现在也变得颇为稳重。 让我觉得不安之处,似乎是因……事情进展太过顺利了些。” “顺利了还不好?” 赵公明笑道:“万事若是都能顺顺利利,那才是妙事。” 李长寿轻吟一二,却不好作答。 云霄柔声道:“假若太过于顺利,或许就有外人的算计在其中,推波助澜。” 灵娥轻轻眨眼。 她很想说一句,在山中修行时,八成左右的好事,在自己师兄看来都太过于顺利。 但考虑到自己修为浅低、资历浅薄,在大能大佬们眼中,只是师兄的小挂件,还是继续端庄、优雅、乖巧、有内涵的喝茶最为明智。 嗯,稳妥起见,少说无错。 咻—— 一道玉华闪过,有传信玉符飞驰而来,被赵公明抬手握住。 赵公明读罢其内讯息,低声道:“长庚,是大师兄在催促,求你出个主意,我们该用什么由头对西方教开战。 师尊刚又将大师兄喊了回去,让大师兄找一个充分的借口。” 李长寿:…… 这都没想好,就一拍大腿要跟西方干架!? 西方教那么多黑料,从香火神国、香火神教,到中神州三教仙宗乱战,还有此前那么多年挑拨道门三教关系,开战理由不是随口就来? 蓦然间,李长寿想明白了此间关键。 截教怕师出无名,影响自身声誉,落一个倚强凌弱的名头。 不同的圣人老爷有不同的思维方式,对圣人而言,‘相由心生’并非玩笑。 通天教主是青年外貌,爱面子、讲义气、没架子; 元始天尊是中年外形,城府深、思虑全、雄心大略。 太清老师是枯瘦老者形貌,啥都懂、啥都明、一动就累、清静无为。 那女娲大人——本娘娘最美,不接受反驳? 还真差不多。 李长寿念及于此,不禁笑出声来。 一旁云霄柔声问:“可是有了什么妙计?” “不是,”李长寿笑道:“一时间也抓不住西方教的小尾巴,看来只能提前造势,不可操之过急。 我建议,论道大会那边正常开,往长了论,多些时间准备和布局。” “行!” 赵公明答应一声,扭头开始忙碌。 云霄轻声叹息:“师出无名,道心终归有些难安。” “这是道门与西方之争,”李长寿正色道,“西方教若是当年承认是道门第四教,不至于此。 西方教两位圣人的心太大,想立教与道门齐平,却又缺乏面对三清老爷讨伐的魄力,又背负了天道不少功德债……” 李长寿话语一顿,双目一瞬瞪圆,立刻将自己表情掩盖了下去,闭目凝神。 道韵震震、道心难安。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自己一路踩着西方教高升,是不是也在天道的算计范围内? 圣人是天道的基石,但圣人只是因鸿蒙紫气,与天道捆绑在了一起;圣人的大道维护着天道运转,但自身意志可以影响到天道。 假若、李长寿只能假设! 假设天道拥有类似生灵你的意志,天道想要进一步壮大,需要什么? 凭李长寿对天道的理解,此时已经能够给出准确的答案,四条路、三个方向。 第一条路,天道培养更多圣人,借此巩固自身、维护天地安稳,但对天道本身而言,又会被圣人意志影响,从而为自己增添许多束缚。 第二条路,也是如今正在进行的。 封神大劫培养正神! 通过强行将道门高手纳入天道序列,将生灵之力的一部分,化作天道秩序之力! 第三条路,洪荒天地对外扩张,支配更广阔的混沌海区域,将更多混沌气息化作灵气,也就是洪荒的‘能量形式’,纳入天地大循环。 李长寿观察过混沌海边界,这种情况在发生,但进展十分缓慢。 还有第四条路,也是最可怕的一条路。 吃掉圣人。 或者说同化圣人,将圣人这个基石纳入自身! 六圣之中谁最弱? 确实是准提,尤其是现如今被老师扫掉了两层道行,七宝妙树都少了两根树杈子。 而准提成圣的功德,是依靠发宏愿得来的,本质上只是打一些空头支票,天道降下成圣功德,让准提成为了第六圣。 这会不会就是天道的大算计!? 让准提‘虚弱’到一定程度,而后将准提同化,直接纳为自身的一部分。 束缚天道的圣人大道衰弱、天道本身的秩序之力增强,从而一举打破如今【天道·六圣·道祖】的内核平衡? 李长寿道心微微颤动,突然想到了许多年之前,老师对自己的那句提醒。 ‘圣人,不可死。’ 后半句,老师或许没说。 那就是…… 天道会失控! 李长寿浑身颤了几下,坐在那陷入了沉思,心底微微一叹。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天道拥有类似于生灵的存在形式。 那,天道有吗? 齐源被陆压喷成灰时,自己躲在混元金斗中参悟均衡之道时,那个凝视着自己的灰影; 此前在花果山,自己想接近补天灵石时,同样出现的灰影; 还有最关键的,他从各个渠道听到的同一个故事,【浪前辈之死】中,圣人们、道祖本身,说的都是一句【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了那个禁忌】。 可以确定,天道拥有与自己相近的思维形式。 又仅仅只是如此吗? 道祖与天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道祖在当年西方教二圣成圣时,又有什么谋算? 时至今日,感想依旧。 这洪荒,简直太凶险了。 …… 两个时辰后,三仙岛上空。 “怎么突然急着回去了?” 赵公明嘀咕一声,看着站在面前的李长寿与灵娥这对师兄妹,恨不得将自己二妹也塞过去。 地利不足啊。 李长寿笑道:“外出也许久了,玉帝陛下已去紫霄宫中,请道祖降下稍后大劫守护凡人的细则,我先回去坐镇太白宫,免得有宵小生事。 而且在这里,我也帮不上什么。” 云霄柔声道:“路上且当心些,莫要大意。” “娥进来躲着。” 李长寿撑开道袍衣袖,灵娥脸蛋微红,身形化作一团流光钻入师兄袖中,再现身时,已化作三寸高的小小仙子,扒着自己师兄的袖边,对云霄仙子轻轻挥手。 “姐姐,我先回去了。” “嗯,”云霄轻声道,“如今正在大劫之中,我也不便留你长住,若是有不顺心,或是受了什么委屈,可随时给我传信。” “姐姐也要当心些才是……” 两人小声叮嘱着,你一句、我一句,依依惜别。 赵公明趁机对李长寿传声问:“长庚,现在有没有可以用的招对付西方教?不用太过高明,能顾全名声就足够了。” “说简单也简单,主要是脸皮要够厚。” 李长寿开了个玩笑:“就算截教直接对外宣布,西方教正在搞一种针对道门修行法的密咒,能够大规模杀伤道门仙人,然后强攻上去,再对外宣布密咒已经销毁。 那也没人能说什么。” 赵公明眼前一亮,赞道:“还是长庚你聪明,这点子老哥咋没想到?” “别真的用,”李长寿正色道,“这个是下下策,不过是给恃强凌弱找一个遮羞的借口。 还是要从事实出发。 这西方教做过的脏事不少,现在虽然收起了小尾巴,但想抓住他们的毛病,也绝非难事。” 赵公明抚须轻吟。 他是真的感觉这事挺靠谱,构思还挺巧妙。 李长寿劝住赵公明与云霄不必多送,带着灵娥回返东天门。 路上,李长寿特意飞的慢了些,心底思索着该如何帮截教打援护,又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一路走来的一只只脚印。 夜风吹拂,灵娥在他肩头晃着脚丫,哼着小调,让他的道心渐渐宁静了下来。 自己的一系列计划,还是不够稳健,还要花心思继续去完善。 “灵娥仙子,”李长寿调笑道,“这次外出,收获几何?” “收获自是好多,”灵娥得意的一笑,又轻轻赞叹几声,“原来这天地这么好看。” “见识与阅历,也是一种修行。” “对呀!” 灵娥喜道:“等以后再有机会,各处都安稳了,师兄还能带我一起去各处走走吗?” “自然。” 李长寿正色道:“只是有可能,我们逛不了太多地方,就要离开洪荒天地。 这个是安全起见,也非绝对。” 灵娥忙道:“师兄你不用因为这些改变自己原本的计划,你去哪我就去哪。” “觉悟不错,”李长寿手指凑到肩头,轻轻戳了下三寸高的小仙子,后者抱着李长寿的指尖一阵捶打,又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傻笑。 玩闹一阵,李长寿道心已彻底安宁了下来。 截教要对西方教下狠手,李长寿自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但这件事还是要先去请示老师。 虽然洪荒有一条规矩:圣无阻止便默许。 可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要亲自去问问才行。 嗯,只问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就跑,不给老师蓄力的机会,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只要老师点头,那李长寿就可以放手折腾西方教。 先制定一个计划,引西方教出手,制造西方教与截教之间矛盾,让截教师出有名。 暗中盯紧西方教众高手,尤其是那批圣人弟子,确定里面危害最大的一批,比如弥勒、虚菩提等,优先围杀。 弥勒如今就躲在混沌海,只要有他一个方位,自是逃不过鲲鹏号的追捕。 而这个方位信息,很可能就藏在西方教之中。 天庭负责掌控舆论,减少此事对洪荒的冲击,再请大法师与孔萱嫂嫂暗中回返,提防准提直接对截教门人弟子出手。 他需要做的,就是稳住阐教。 不过李长寿此时已是坚信,自己拦不住阐教。 截教明面上是打灵山,本质上还是在跟阐教博弈; 而西方教最大的资本是两个圣人,两个圣人只要不倒,阐教就有充足的动力,驰援灵山。 顶多是把驰援的时机推后。 要不要让杨戬戬也来凑凑热闹?了却此前与灵山未完全了断的因果? 李长寿迅速打消了这个想法。 杨戬本来就挺惨的了,性子又那么要强,现如今更是天庭巨星、铜镜大咖,夹在阐教与天庭之间会相当难受。 废了的接班人,那也是接班人嘛。 回得太白宫,李长寿将灵娥送回小琼峰,就马不停蹄奔赴九天之上太清观中。 这次,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门前行礼、入内行礼,直接禀明来意,问询老师有关截教之事,自己是否要插手。 圣人老爷缓缓点头,刚要开口说话,李长寿已是行礼表示自己明白了。 “老师,您可有其他叮嘱?若是没有,弟子这就回去安排布置了。” 太清老爷露出几分温和的微笑,言道: “莫太累,常歇息。” 李长寿鼻尖一酸,差点就在这躺下睡一觉。 玩笑,玩笑。 最近这三年,他一直在半放松的状态,一心多用也不会太耗费心神,在灵娥身边也睡着过许多次。 穿衣服的那种。 “老师,弟子先回去了。” 李长寿躬身做了个道揖,太清圣人似乎有些费力地抬手,太极图缓缓飘来,落在李长寿背后,随他一同离了小院。 老师准许!再无疑虑! 李长寿直落九天,回返太白宫中,思索数日之后,几道玉符发出去,招来敖乙金鹏小龙吉。 此事与天庭无关,李长寿纯粹是站在道门立场。 截教需要打西方教的借口,李长寿就给他们这般借口。 “金鹏,速去三千世界,按这玉符内所记载步骤行事,万事隐蔽。” “是!老师放心!” 金鹏答应一声,将李长寿推来的玉符收入怀中,抱拳行礼后转身匆匆而去。 “敖乙,你伪装身形,化成柯乐儿或是旁人,务必亲自去,将这枚玉符内的消息,在南海诸仙岛扩散。 记得,必须亲自前去,勿假旁人之手,关系重大。” “是!” 敖乙定声领命,同样扭头转身奔走。 龙吉目中满是期待,屏息凝神,等待着李长寿的吩咐。 李长寿却温和一笑,言道:“你替我去玉虚宫一趟,送些礼,记得打扮得漂亮些,再多带些瑶池仙子。” 嗯? 龙吉轻轻眨眼,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脆声应是。 灵珠子不在了,跑腿的活,却是落在她身上了呢。 待龙吉拿了李长寿给的宝囊,缓缓飘走,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就要继续进行后续安排布置。 “报——” 忽听殿外传来天兵呼喊之声,李长寿抬手一点,在殿外凝出一道云雾虚影,温声问询有何急事。 “禀星君!碧游宫炼气士龟灵圣母,于东天门外求见!” 龟灵? 李长寿略有些不解,也不知这位平时说话都是轻轻柔柔、在截教内部地位与碧霄相差不多的仙子,为何突然来寻自己。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万仙围灵!【超大杯】 驾云赶往东天门时,李长寿心境略微有些复杂。 说起龟灵圣母这位截教内门大弟子,李长寿前前后后也接触过几次。 用个‘超前’的话来评价,龟灵圣母是个很‘佛系’的女大能,做事不紧不慢、性情不温不淡,一愣神能转眼数百年,有时候说着说着话,她都会发一会儿呆。 关于龟灵,之前给李长寿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她悲惨的下场。 化出龟母原形,被蚊子吸干了血肉。 李长寿仔细推算过此事,这里有几个必须注意的细节,而通过这几个细节可以得出一个很简单的结论。 原本的封神大劫中,吸干龟灵圣母的,并非是文净道人。 不提文净道人骨子里,在大法师之外的事上都有些贪生怕死,她就算奉西方教圣人之命杀龟灵,也不太可能用这般残忍的方式。 无他,怕被通天教主抹杀。 莫看蚊子平时都是一副恨不得把大法师吞掉的花痴相,她心底精明得很。 能从上古血海混到现如今的西方教高层,足以证明她的手段和手腕。 很可能,其实是一群血翅黑蚊袭击了龟灵; 恰好,西方教圣人上古曾亲自出手,镇压了文净道人的一部分族人,以此为要挟,让文净不敢遁入混沌海中; 再加上,血翅黑蚊专克龟灵,龟灵圣母当时被圣人所制没有反手之力…… 一场由圣人亲手操刀的‘不小心’灭杀,就这般完成了。 李长寿之前就在考虑: 【西方教二圣之所以选择直接灭杀,且不惜放下身段,如此对付一名已被他们擒拿的截教大弟子,而不是度化为门人、化作坐骑…… 会不会,此事跟即将发生的截教围杀灵山,存在某种因果关系?】 这其实也是此前,李长寿在云霄那犹豫了几日,依旧觉得心底不安的主要原因。 只不过有些话他无法说出来,涉及到后事也无法详细解释。 这也是天道的收束之力? 跟天道博弈,当真是费心费力又总感觉自己被天道当猴耍了。 就很气。 稳一手,现在跟天道扯皮胜算不足三成,还是要借封神大劫,将自己所有布置落稳八成以上,那才有一搏的资格。 当然,只是拥有资格,搏不搏的主要还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大稳学家的事,那怎么能叫从心呢? 李长寿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对付西方这般大教,一个全方位、多角度且保留足够弹性空间的详细计划,相当重要。 可越看,越觉得多宝师兄是突然一拍大腿,就有了此时的局面。 【西方跟阐教已经摆明联手了,咱们此时再不动,后续必然处处被动!】 【哪怕咱们放过西方教,西方教在大劫中,又岂会放过咱们?】 【咱们尽管往前莽,自有聪明人帮咱们解释!】 等等。 大教争锋,这般确实有点草率。 驾云穿梭赴天门,心神思凝截教运。 迎来送往皆笑脸,各行礼节呼星君。 待他抵达东天门时,遥见那身着淡青色的倩影,额头禁不住挂了几个问号。 她到底为何来寻自己? 但不管如何,李长寿也不能对龟灵圣母避而不见,驾云向前出了东天门,远远地就是一声: “师姐这是怎了?可是有急事来寻?” 龟灵圣母此前似是在出神,此刻连忙转过身来,对李长寿露出少许温婉笑意,刚想开口,又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李长寿到得近前,对龟灵圣母做了个道揖; 龟灵圣母欠身行礼,那双妙目颇为清澈,宛若会说话一般。 她道:“长庚师弟,可否找一无人之地?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言说。” 天门附近,一双双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李长寿笑道:“师姐具体所为何事?我这只是一具纸道人,若是有需要,我可让本体外出一趟。” 言下之意,却是在说,他在此的不过纸人。 龟灵圣母却似乎没听懂话中深意,忙道:“只是说几句话儿,不会耽误你太多精力,纸人就好。” 李长寿:…… 一瞬间,天门附近多了一双双闪亮的大眼。 好奇,单纯的好奇,他们这些心思单纯的天庭仙神,完全没有从龟灵圣母那委屈卑微的口吻中,听出半点哀怨忧愁!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龟灵圣母随他而来,驾云朝东侧飞去。 龟灵圣母在后跟上,目中流露出犹豫的神色,又禁不住低头一叹。 虽然她什么也没多说,什么也没多做,但总给人一种‘有事’的既视感。 离了天门约有数百里,龟灵圣母取出一把玉笛,撑开了层层结界,隔绝外人查看。 李长寿在袖中开启了一只留影球。 没办法,社会太复杂,洪荒路也滑,稳一点总归没错。 “唉。” 龟灵圣母轻叹了声,纤手握着那杆玉笛,目中流露着几分无奈。 她道:“长庚师弟,此次大师兄突然召集师兄弟们……论道,可是师弟对大师兄的劝诫?” 李长寿目光挪向侧旁,淡然道:“此事多宝师兄倒是没提前与我商量,不然我也能多给他些意见,做好准备再开战。” “不是长庚师弟给的建议吗?” 龟灵圣母喃喃一声,又问:“长庚师弟如何看此事?” “这,”李长寿笑道,“对于道门而言,这是好事,对于截教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 “是好事,也是坏事?” 龟灵圣母改做传声:“大师兄说,西方教已与阐教联手,我们不早动他们,他们总归是会动我们。” “多宝师兄此话不错,”李长寿背负双手,略微笑了笑,“只是西方教的核心,咱们动不得;这般行事固能打击对方,但却给了对方今后名正言顺报复的由头。 有时候,名正言顺四个字颇为重要。 洪荒虽然是个不讲理的地方,但这个理字能在关键时刻发挥奇效。” 龟灵圣母静静思索了一阵,脚步一顿,反问:“长庚师弟,你不想看两家开战吗?若如此,为何不去与大师兄劝说……” “师姐可是不愿见截教起兵戈?” 李长寿扭头注视着龟灵。 “我……” 龟灵轻抿嘴唇,略有些欲言又止,但随之也只是轻叹了声,低头道: “我从未见过大师兄和几位师兄师姐这般模样,杀气腾腾、目光颇为吓人。 我们与西方教并没有直接的仇怨,也没有要将彼此互相覆灭的恨意,此次突然就要对他们出手,为的却是他们今后会对付我们这般理由。 可是,他们不还没对付我们吗? 如果只是他们威胁到了我们,我们就去覆灭他们; 这还是我们截教吗? 师尊教我们的,是为生灵截取一线生机,不是让我们仗着人多势众,就去这般灭杀其他势力,哪怕那个势力没做什么好事……” 龟灵话语虽然温软,却也有些激动。 等她意识到自己突然说的太多了些,恐被李长寿误会,又有些手足无措。 李长寿轻笑了声,示意龟灵圣母继续同走。 若非知晓在原本封神劫难中龟灵圣母的凄惨收场,李长寿还真要考虑清楚,龟灵圣母是否立场有问题。 两人在云端又散步一阵,李长寿整理好了思路,龟灵圣母也收拾好了情绪。 李长寿道:“师姐,截教与西方教之间并非没有仇怨,而正如多宝师兄所说那般,既已不可避免一战,又何必在乎彼此感受如何? 大教之争,封神杀劫,这些已是压在西方教、阐教与截教身上的大山。 师姐平日里,不会去参与截教教务吧。” “嗯,”龟灵圣母道,“我平日只是修行……” “那就更不能在这时说这般话了。” 李长寿传声道:“不在多宝师兄的位置,感受不到多宝师兄的压力,此时截教之中,最着急的应该就是这位师兄。 通天师叔行事光明磊落,但你们面对的对手却不是。 多宝师兄思虑的深远一些,便会看到阐教与西方教联手后,三位圣人、两教圣人弟子打压截教的情形。 他能不急吗?他若不急,这才有问题。 截教与阐教之间,必然不能直接对立、开战,除非大劫引动,不然谁先动手,谁就是道门之敌,我人教就会偏向另一家。 在大劫尚未完全爆发时,直接对西方教下狠手,已经是截教唯一的选择。 打个比方。” “嗯?” “此时截教是否对西方教出手,决定的只是未来西方教圣人对截教出手时的心态。 截教此时打掉了西方教的势力,西方教圣人咬牙切齿,下手时理直气壮。 截教此时因为一时犹豫不动手,西方教圣人先是松一口气,在后续对付截教时,多一点笑脸,下手的力道也不会缩减。 兴许还会笑呵呵地问师姐你一句:要不要来我灵山修行呀? 什么?不来? 那就可惜了尔等性命。” 李长寿老气横秋地道一句,龟灵圣母禁不住掩口轻笑,目中已是没了多少犹豫。 李长寿缓声道:“龟灵师姐,我曾在天庭的典籍中看到一些事。 当年西方圣人为了增灵山势力,谋划西方大兴,曾在中神洲大肆度人,有仙不从,覆灭其宗门,困缚其元神,更有甚者,洗其记忆、锁其心神。 此为度化之意。 上古时,灵山大肆收纳上古妖族,巫妖大战、人族崛起的那段岁月中,灵山暗中做了不少勾当,大多不为人知。 我所能知,且有充足的证据的,是灵山与鲲鹏暗中合作,在妖族大厦将倾时,将众妖族高手当做货物一般,被灵山度走。 这些妖物为灵山立下了赫赫战功,掠夺了无数资源,香火神国能在万年内迅猛发展,与他们的贡献密切相关。 但在前段时日,为了给十二品金莲减负,灵山命众鸿蒙凶兽葬下了这些老功臣。 这般事数不胜数。” 李长寿话语一顿,看向龟灵,正色道: “假定截教只是比阐教强了三分,而不是如今压倒性的优势,西方教从中作梗。 阐教本着自身损耗最小的原则,答应与西方教联手,那摆在截教仙面前的是哪般路径? 被度化,被蚕食,只需二师叔压住三师叔,截教连反手的可能都没有。” 龟灵圣母叹道:“是我有些太过心软,总觉得这般做亏了心。” “师姐能有这般想法,其实是不错的。” 李长寿缓声道:“这代表,截教和西方教始终是有所不同的,不是为了自身,就可直接不顾旁人死活。” “这个……也并非……” 龟灵圣母歪了下头,略有些不好意思。 “师姐,我有一问。” “长庚师弟问就是。” “师姐可愿帮截教、帮道门做些事?” 李长寿暗中关了留影球。 龟灵圣母忙道:“自是愿的,长庚师弟神机妙算,若是能帮我们出些主意,自是再好不过。” 李长寿凝视着龟灵圣母的双眸,龟灵圣母眼底满是柔弱,但柔弱后也带着少许坚定。 她此前来寻李长寿,其实也只是有些想不通,想让李长寿说服自己。 龟灵圣母不明,为何大师兄突然有些‘蛮不讲理’,为何金灵师姐与公明师兄等,都那般杀气腾腾,而西方教却并未与他们截教有直接的恩怨。 李长寿给她的理由很中肯,也很简单。 第一,西方教作恶多端,并非善类。 第二,是否打掉西方教的势力,西方教的两位圣人,都会对截教出手。 只是这两条,已足矣让截教提前采取行动。 李长寿道: “此次截教欲对付西方教,行事匆忙,有诸多不妥不稳之处,但通天师叔命已下达,已是木已成舟、箭在弦上。 稍后我也会暗中相助,但因自身天庭正神的身份,无法在明面上给予太多支持。 我有一计,可令截教其余仙人心底少几分内疚,但或许要师姐你做一些亏心之事。” “亏心不亏心的又有何妨,”龟灵圣母正色道,“只要能帮上师兄他们,又能让教中兄弟姐妹少几分内疚,我便是做恶人也是无妨的。” “恶人倒是不至于,”李长寿沉吟几声,已是计上心头。 他在开口前沉默了一阵,仔细审度自己的念头,推演各类情形,发现龟灵圣母确实可以发挥一些独到的作用,情况再坏也不会影响大局,也就定下了此计。 “师姐,你就……”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李长寿于云上对龟灵圣母反复叮嘱,龟灵圣母从最开始的疑惑不解,到渐渐明了,不自觉对李长寿投来纠结的小眼神。 “长庚师弟,”她低声道,“你这一招也太脏……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说你本领太厉害了些。” 李长寿淡定一笑,负手眺望着云海。 这算什么脏战术,此刻在进行的,那才是真正的以脏治恶。 …… 三日后,南海某处服务业发达的坊镇中。 一名身形灵巧的女仙穿梭在各处街巷,按此前积累的经验、龙族老龙的指点,寻到一处处专门做‘讯息’买卖的散仙,拿了些灵石撒出去。 女仙显露的是天仙境道韵,用的宝囊是人族练气士常用的款式,让人完全看不出来路。 不过几个时辰,一条条消息在坊镇中传开,本就是【修道路漫漫、不如闲扯淡】的广大散修们,迅速加入了吃瓜队列。 “道友听说了吗?西方教要跟截教联手对付阐教了!” “道友你这信儿准吗?” “那还能不准?贫道道侣可是昆仑山出身!” “大劫降临,三教仙宗大打出手,中神洲血流成河,三教打起来一点也不稀奇,这下阐教如何招架?” “难喽。” 很快,一条条更为细致的消息传出,像什么截教大弟子与西方教圣人亲传暗中接触,弥勒与多宝道人坐一起喝茶论道,越传越玄乎。 然而,那女仙匆匆离开,赶去稍远处的仙岛,故技重施。 这里传出去的消息,却是阐教与西方教联手,要一同应对截教。 不多时,女仙再次转换战场,一笔笔灵石撒下去,大批散修成了传声筒。 西方教、阐教、截教,开始按不同的姿势互相组合,众说纷纭、撕扯不清,甚至还有道者为此事大打出手。 南海沸沸扬扬,消息开始朝外迅速散播。 又两日后,在一张大手暗中推动之下,【应劫三教有两家已经联合】的消息,被广大炼气士所确信。 甚至,中神洲乱战之局都暂时停顿,各大仙宗发动人脉资源到处打探,进而影响到了阐、截、西方教。 三教教内门人弟子也开始讨论此事。 截教一方自是认为阐教和西方教已联手,大多是义愤填膺,觉得阐教勾结外敌。 阐教则是担心截教与西方教联手,他们头顶挂上大大的危字。 西方教上上下下大多都是一脸懵,还好有副教主级的老道及时澄清,他们是跟阐教联手,与截教没有任何合作事宜。 当然,那副教主严令此事不可对外言说,避免招来麻烦。 可,西方教……有内鬼。 李长寿第一时间通过文净道人知晓了此事,也是当场有些无语。 是不是他太高看对手了? 不能大意,还是按自己的步骤走下去。 李长寿大手拨弄,舆论神通展露出森然獠牙,开始了第一波猛攻。 【西方教与阐教确定联手,在封神大劫中一同对付截教,西方教全力支持阐教,得到的许诺是三千截教弟子为他们所度化。】 又三日功夫,这消息传遍五部洲各处、附近大千世界,截教上下义愤填膺,正在金鳌岛举办的截教金仙论道大会,一度因为与会者情绪激烈而暂停。 柯乐儿及时退场,回龙宫之内休假。 敖乙对此颇感遗憾,他只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没能去杀敌什么的。 柯乐儿退场后,洪荒内的舆论攻势依然未停。 李长寿将矛头对准了龙族,重提东海海眼被破之事,让龙族燃起仇恨之火,也让西方教的视线无法聚集一处。 杀招,还在后头。 又半个月后,四海龙王齐聚东海海眼,吊唁当年死伤族人。 西海龙王无比气愤,发表了不著名的【彼其娘之·必须报仇】演讲,并得到了大部分龙族高层的支持。 东海龙王身为龙族族长,却有些犹豫,虽说西方教现如今已非当年,暗部已残、几大弟子接连出事,但毕竟有双圣坐镇。 哪怕只有一个圣人,他们龙族捆起来也不是对手。 龙族只感颇为憋闷。 正此时,又一条消息自三千世界传来,这消息就有些‘劲爆了’。 前日,仙盟大军攻破一处香火佛国,将佛国之境——漂浮在空中的仙宫完整捕获,在仙宫内搜出了大批宝材,散掉了大笔香火功德,发现了数百块正在雕刻的石碑。 这些石碑的材质十分考究,乃是上古玄武黑石,部分石碑还有作古的处理,其上打磨出岁月的划痕。 石碑上的内容完全一致,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 【阐为道正,截为阐灭】。 什么是杀人诛心? 战术后仰。 此消息一出,洪荒一片哗然。 西方教用这般石碑做什么? 明目张胆让阐截对立,尤其是在这大劫爆发的时刻,其心之险恶,罄竹难书。 阐教玉虚宫钟声大作,众道者迅速汇聚,阐教十二金仙悉数登场,各自面色凝重。 西方教立刻封山,几位副教主立刻盘问是谁的馊主意,听说还闹出了流血事件。 截教…… 即将爆炸。 那一条导火索,已是滋滋乱响。 先是仙盟将几颗留影球的内容扩散开来,并递交给天庭,留影球是大战完整情形,证明此事绝非仙盟有意陷害。 留影球所显,一场激烈的斗法之后,双方数百天仙境以及之上的高手死伤,仙兵死伤十数万,以西方教香火神国势力被赶走落下帷幕。 随后,仙盟围困此地仙宫,清点缴获道藏时,寻到了一处密室,发现了那大阵之中覆盖的众石碑。 有一说一,场面相当震撼。 仙盟同时给出解释,大战用留影球做记录,是天庭的要求,让收服香火神国的斗争,变得透明、公正、无私情,也是他们仙盟一贯的行事风格…… 云云。 总之,这事已实锤了。 那些石碑,很快被几名大罗金仙护送回了五部洲,本是想去天庭交差,却被一群截教仙人截住、留了下来。 半日后,金鳌岛上。 数百块石碑林立在沙滩上,一名名截教仙人面容阴沉,方圆万里内的海中生灵瑟瑟发抖。 多宝道人面色铁青,双手都有些颤抖,他突然一脚踹出,将面前石碑直接踹成粉末,那微胖的身躯竟有莫大的威严! “去灵山!” 岛上众金仙怒发冲冠,化作道道流光冲天而起,又带出一条星河横贯天空,朝灵山汹涌而去。 灵山护山大阵早早开启,金光弥漫空中。 这次,灵山已是有了先见之明,众老道早已调动三千世界的高手回灵山镇守,而在截教这群金仙气势汹汹杀来灵山时,灵山几位副教主早早等在空中。 一直在关注此时的龙族,此刻也有些按耐不住。 …… 东海水晶宫,龙王大殿中。 西海龙王不断来回踱步,南海、北海龙王也在旁扶须沉吟,也就老龙王、大家长最是淡定,依然是斜靠在自己的珊瑚宝座上,听着侧旁的小曲儿,享受着海女那温柔小手的摁捏。 虽然他这个龙王不会歪嘴,却依然无比枯燥。 “大哥,您倒是说句话啊!” 西海龙王转过身来,龙首有些扁平的他,此刻鬃毛都在发颤。 “咱们龙族之前被他们西方教欺凌成那般模样,现在大好机会来了,难道就坐视不动? 大哥,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东海龙王闭目轻叹,却也不言语。 南海龙王低声道:“此事颇多蹊跷,先是流言四起,而后各处生事,紧接着就是西方教的香火神国被搜查出数百枚石碑。 这条理,也太清晰了些。” “吾倒是觉得,无论是不是算计,此时都是报仇雪恨的机会。” 北海龙王叹道:“西方教已非当年的西方教,不过数百年,就已损了大半实力,他们自斩妖族部将时,应当没料到,后面会有缺兵少将之时。”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西海龙王急得一阵拍手,定声道:“截教仙人再过片刻就要冲到灵山了,这次他们火气如此大,八成是要跟灵山直接开战。 若是不借着截教圣人的威势,咱们何时才能一雪前耻!” “唉……” 东海龙王睁开双眼,注视着自家兄弟,叹道:“未接到天庭指令,龙族不可妄动。” “这是咱们跟灵山的私人恩怨!与天庭何干?” “你今日去带兵抄灵山后路,明日就会有圣人打破西海海眼。” 东海龙王慢条斯理地说着,龙首面容却是不怒而威。 “咱们龙族本就是戴罪之身,什么时候给了你这般错觉,觉得我们可以与圣人大教相争? 圣人大教,难缠的是那些圣人弟子吗? 是不死不灭的圣人。 此次截教怒冲灵山,必是有人背后算计,算计者要么是截教本身,要么就是太白星君,他们的目的就是打掉灵山众门人弟子,让灵山断掉最后的臂膀。 如果真的要彻底覆灭西方教,星君的传令早已在你我面前。 待着吧! 好好的革新咱们龙族内部弊端,将一些毒瘤、顽疾一步步清除,莫要想着什么报仇雪恨。 咱们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可……” 西海龙王还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能低头长叹一声,闷闷不乐。 南海龙王笑道:“咱们在旁看戏也欢乐,此时倒是想知,那阐教有何反应。” 几位龙王对视一眼,各自点出一道流光,很默契地凝出了一面水镜,直接照出了昆仑山外围的情形。 玉虚宫有圣人道韵笼罩,他们不敢去探查,也无法看透。 但观察下外面的局势倒是不难做到,在此处能看到阐教何时出兵,也能做出判断,是否给截教一些预警和提醒。 此刻的玉虚宫,远远看起来十分宁静,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一般。 但仔细观察,能隐隐发现玉虚宫中有不少人影走动,此地汇聚的大道也有不少,几乎已是阐教九成的门人弟子。 南海龙王皱眉道:“今日莫不是要有三教大战了。” 南海龙王话音刚落,东海龙王已是抬爪对镜中画面一点,视角迅速拉远。 一朵白云自天空落下,朝玉虚宫而来,其上竟是莺莺燕燕、环肥燕瘦,有数十位俏丽的仙子,带头的更是盛装而来的天庭公主,龙吉。 在众仙子之后,还有大队天兵天将,或是独自抱着一些礼盒,或是两人抬着一只宝箱,零零总总竟有数百种礼物。 很快,这群仙子们落向玉虚宫,本就仙人聚集的玉虚宫,顿时更为热闹。 四位龙王的探查很快被圣人道韵阻拦,各自对视一眼,却是默契的一阵大笑。 他们背后的海女纹丝不动,低头继续做自己手上的活。 果然,又是太白星君的手笔。 且说龙吉按李长寿给的玉符所标记的时刻,卡准时辰带人前来玉虚宫送礼,时机恰到好处。 阐教大师兄广成子刚想下令,他们前去灵山左近观察一下形势,实际上就是去给灵山撑腰,仙识就捕捉到了龙吉公主等人的身影。 广成子顿时明了,这是天庭、或者说李长寿在有意阻拦。 这就让广成子犹豫了一阵,思量着人教直接插手此事,可能会出现的后果。 人教虽弟子少,但在道门三教之中,却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哥,若人教直接干预,就代表着道门已是要与西方教开战。 今天的事,当真要思虑清楚,等闲不能做出决断。 一不小心便是圣人大战。 此事对西方教而言,无异于大难临头,但对阐教而言,每一个选择都无比艰难。 广成子正犹豫间,已有仙神将龙吉公主接入大殿之中。 龙吉先是以天帝之女的身份,言说阐教对天地安稳的极大贡献,并为各位仙家奉上礼物。 随后,又开始一件件将礼物拿出来,送到每一个能叫得上名号的阐教仙人手中。 龙吉绝对是做了功课,大部分礼物也都算颇为贵重,让阐教仙人们笑逐颜开,各自与龙吉寒暄问候。 用送礼这般方式拖延时间,当真也算是独此一家了。 与此同时; 太白宫,小琼峰。 丹房之前,三把躺椅一字排开,躺椅上铺着软垫扶手,正前方悬浮着两只铜镜。 从左到右,李长寿、大法师、孔萱一字排开。 孔萱比起上次现身更显明媚照人,凤眼含春桃花笑,显然对这段时间的二人世界颇为满意,在玄都城度过了美好的蜜月期。 大法师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似是神清气爽,悠然问道: “师弟啊,你这次又整了什么活?” “握木整……嘶!” 李长寿捂着自己鼻青脸肿被暂时毁了的英俊之容貌,略微有些郁闷。 嫉妒! 大师兄就是红果果的嫉妒! 随手在脸上一抹,李长寿恢复正常,瘫在躺椅上有气无力地道了一句:“师兄,我可没整什么活。” “那截教怎么怒气冲冲去灵山了?” 大法师看着铜镜中所显画面,目中带着少许疑惑。 铜镜分做两半,左侧是灵山严阵以待、风声鹤唳的情形,右侧是道道流光于天际划过,自东而西赶往灵山的画面。 李长寿正色道: “师兄,此事确实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我也只是在旁帮了些小忙。 是截教自身要对西方教动手,今日之事,是多宝师兄提议,通天师叔准许,发下了截教杀字令。 大概是截教感受到了紧迫,知道此时是针对西方教最好的时机。” 孔宣笑道:“这次要把西方教从两位圣人,打成一位圣人吗?” “这个,不太可能,”玄都大法师笑道,“圣人不死不灭,便是第六圣也绝不可小觑,必须慎重以对。” 侧旁李长寿默默流下了两行感动的眼泪。 终于,他念叨这么多年,师兄明白了这般道理,知道跟圣人不能硬怼了! 又听大法师补充道:“不过,如果今日有需要,你我不如一同出手会一会准提,有太极图护持,你我应当能拖延他几日。” “嗯,”孔宣温柔地点点头,“我自是听你安排的。” 大法师当即露出惬意的微笑。 一旁灵娥、熊伶俐端着托盘驾云飞来,奉上香茶、摆上果盘,又有纸道人化作仙子在旁抚琴,营造出的氛围相当不错。 大法师笑道:“你们两个,何时才能修成正果?长寿你那酒,还有没有了?” “没了,”李长寿老老实实一摊手,随后看了眼俏脸泛红的灵娥,笑道:“师兄你若是觉得那酒不错,单从某些方面的效果而言,我这里有许多替代品。” 大法师淡定一笑:“你留着自己用就是,为兄自有实力在此……他们要到了。” 李长寿立刻收摄心神,凝视铜镜所显画面。 最快的几道流光,已是冲到灵山东侧,与那几名早早等在空中的西方教老道直面相对。 最先一人,一袭金纱束腰裙,手握龙虎玉如意,俏脸薄怒、目有寒光,长发自身后飘舞,威压一人盖过五敌手! 正是金灵圣母。 金灵圣母右侧,白衣如雪、面容绝美又自成清冷韵味的仙子静静而立,掌中托着混元金斗,袖中藏着一只巴掌大小的玉像。 自是仙子云霄。 云霄右侧,琼霄、龟灵圣母显露身形,前者俏脸薄怒,后者面露忧愁。 金灵圣母左侧,无当圣母身着青衫,手中提一把古怪的木杖,自身道韵比起琼霄、龟灵圣母也是丝毫不弱。 截教八大弟子中的六大仙子,悉数赶至此地! 单单只是她们,已是让灵山大阵黯淡无光,让那几名副教主面露冷汗。 六条大道张开,天地间一片冰寒,众生灵朝四面八方奔逃。 “各位……” 一名老道刚要开口,金灵圣母目中寒光迸发,那老道竟下意识闭嘴不敢多说。 正此时,道道流光飞窜而来,竟有一二千名仙人,男仙女仙各自参半,有那金鳌岛十天君,有那九龙岛四小圣,有那蓬莱岛七十二仙秀,有那骷髅山石矶,有那火龙岛焰中仙,有那天涯秘境吕岳…… 其中竟有三分之一,是洪荒之中叫得上名号的高手! 第一批截教仙赶至,金灵圣母便是一声冷喝: “把灵山围起来!” 道道流光立刻分流,自左右将灵山团团包裹,一条条大道争鸣,一股股仙光争艳! 一名西方教老道厉声质问:“道友这是何意!此乃我西方教圣人道场!” “围的就是你们圣人道场!” 金灵圣母怒斥一声,袖中飞出道道流光,将十多面石碑直接砸入灵山。 “兴阐灭截?你们西方好算计! 今日倒要看看,是你们西方教灭,还是我截教亡!” 此话一出,那几名老道当场变了面色,众截教仙怒火彻底被点燃,神通、法宝齐齐祭起,方圆十万里天地骤然变暗! 但丹房前,人教小分队静静坐在那,还没有出动的迹象。 直接打是不可能打起来的,两边三位圣人还没现身,截教的两个关键人物也没现身。 现在只是威逼环节,逼出西方教圣人后,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大法师低声问:“长寿,通天师叔可有把握对付两位圣人。” “有。”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似乎对此颇为自信。 他当然自信。 混沌钟大姐只是不想帮截教镇压教运,又没说不能帮忙斗法。 现在的关键点,其实是在于…… 李长寿手指一点,本来合一的铜镜画面再次分成两边,显露出了赵公明处的情形。 赵公明正在玉虚宫附近藏着,抬头望天、双目放空,让自己调整好状态。 他,即将躺下,也必会躺下。 今天,就是挑战自己职业生涯极限的时刻,能否一人拦一教,全看到时临场发挥。 有荣誉,去捍卫! 李长寿看了几眼赵公明,发现老哥状态不错,也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另一处小布置上。 龟灵圣母…… 此刻她面色忧郁、目中带着几分惆怅,已然入戏。 第六百四十二章 话 术 教 学 师姐,稍后这些时日……咳,我偶然推算到,会有不少事发生。 假若有一日,截教众仙跟随多宝师兄包围灵山,这时那西方教必定全力狡辩。 根据我推算,西方教的狡辩主要分为三种。 其一,是极力否认,说一些侮辱性的东西不是他们做的,若是这般情形,你就不要多管,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语,多宝师兄他们自能轻松处理。 当时应该是铁证如山。 其二,西方教直接认错,找替死鬼出来试图浇灭截教怒火,这是西方教惯用的手段,甚至会当着你们的面杀了这个替死鬼。 这时你可以选择站出来,也可选择不站出来…… 如果站出来,就发挥你的优势,表现得惆怅一些、多一些担忧,站在西方教的立场上分辨几句,然后代替他们认错,具体说什么,稍后我会为你设计。 还有第三种情形,就是西方教拿出所谓的证据,证明那些石碑是旁人诬陷,且能自圆其说,这时你就必须站出来,咬死他们。’ ‘咬死?直接扑上去咬吗?啊呜这样吗?可我是修元神神通和防御神通……’ ‘……等等,我考虑下要不要将这般关键的算计交到你手里。’ ‘呃?’】 道心深处泛着长庚师弟的种种话语声,龟灵圣母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审视着眼前的形势。 她能做到的,一定可以的。 就是,初次阴人,多少有些紧张,一颗沉寂了几十个元会的道心,扑腾扑腾的乱跳。 长庚师弟,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儿呢。 人帅气、又聪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谋划,没有任何难题能难倒他。 偶然还听师尊大人夸赞长庚师弟,说他恐怕早已在算计着跟天道扳手腕…… 怪吓龟的。 呀,不能乱想,自己要时刻关注场面局势。 龟灵圣母暗中惊醒,盯着西方教的应对。 来之前,多宝大师兄已是传声对他们说了,让他们先围而不动,让金灵师姐随意发挥,目的是将西方教两位圣人逼出来。 为了避免圣人直接屠戮己方高手,先等圣人开战,他们弟子再战,是截教最想见的局面。 当然,西方教两位圣人也必然会有应对,今日之战远非‘围·杀·撤’这般简单,里面透着层层算计。 正如长庚师弟所言,能否取胜的关键,在于能否将西方教圣人逼出来。 这就要他们截教‘占理’,且能对西方教形成源源不断地压迫感。 长庚师弟给自己安排的这般‘任务’,艰巨又重要。 龟灵圣母所见—— 金灵师姐怒威摄人,西方教几个老道被吓的说不出话语; 己方数千仙人围困灵山,截教精英战力几乎全出,威压方圆十万里。 天地变色,乾坤扭曲。 宛若要将西牛贺洲自洪荒天地打沉一般。 这,还是己方众师弟师妹有所克制,并未全露道境,采取了威逼的态势。 金灵师姐手中龙虎如意光芒大作,云霄师姐的混元金斗也展露出璀璨光亮; 龟灵圣母会意,双目之中绽出点点青光,手中玉笛散发出阵阵波动。 截教仙,亮法宝! “且慢!且慢!” 西方教有老道纵声高呼:“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 龟灵圣母差点就破功。 这些人真的是跟长庚师弟说的那般,平时欺负良善就是蛮横霸道、歪嘴冷笑,口上说着‘你与我西方有缘’、‘死道友不死贫道’,坏事做尽,没什么好心眼。 但一遇到这般困境,比他们更强的势力镇压,就会如缩头乌龟一般,推卸责任、毫无担当。 他们西方教从根上就烂了,完全就是因为教主品行不正。 如此一想,龟灵圣母心底再无半分歉疚,开始酝酿着自己的战术,一句句台词已是准备蹦出来。 就看西方教选择哪个剧本了! 按此前她们路上约定好的,此刻琼霄师妹站了出来…… 琼霄俏脸微冷,手中金蛟剪传出一声声嘶吼,身周盘旋的缚龙索宛若活过来的一条苍龙。 她冷声大喊: “误会?那咱们误会可就太多了些。 好一个西方教! 你们自上古就开始挖我截教弟子入你们西方,甚至为此手段用尽,强逼巧夺! 我家师尊念在两位西方教圣人同于紫霄宫中听道,不予计较,你们竟还当我截教好欺负! 这么多年,你们明里暗里挑拨我道门三教关系! 阐截两教数次冲突,几次流血,哪一次都有你们西方教的影子! 你们西方盼着大兴,自称有天命在此,可为了大兴如此不择手段,当真就不害臊! 呸! 如今大劫降临,你们得罪了我姐夫,被编排进了大劫中,不思如何度过大劫,还在用你们权谋那一套,蛊惑阐教联手与我们截教作对,视我们道门一家三教那血脉之亲于无物! 这些石碑,你们还故意作古? 怎么,是要让人觉得,阐截之争乃上古就定下的? 其心可诛!我截教与你今日必分死活!” 言罢,琼霄胸口不断起伏,真就把自己说到气愤不行,手中金蛟剪对着面前五名老道直接砸了过去。 龟灵圣母心底一惊,当真是怕琼霄此举直接引出圣人。 金蛟剪化出太古苍龙,那几名老道早有提防,齐齐出手应对,宝光绽放,联手之下,却是将金蛟剪挡了回去。 能被选为副教主,手下自是有真章。 琼霄杏眼一瞪,立刻就要向前,却被侧旁云霄仙子的目光所阻止。 云霄顺势向前迈出一步。 只是一步,几名老道齐齐后退,各自眼中满是忌惮,手中宝光大作。 一老道急忙喊道:“仙子切勿动手! 截教莫非如此不讲道理,不由分说、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将我灵山覆灭!? 同为圣人大教,欺人太甚耳!” 云霄轻启薄唇,嗓音飘入云间,在灵山各处回荡: “是非自有公论,此事任尔如何狡辩,已是既成之事。 既然西方教选择与我截教对立,且用心歹毒,欲使我截教与阐教争个不死不休,那我截教今日前来,与尔不死不休,不合理吗?” “这些石碑的来路还未查清!” “这摆明是仙盟在诬陷!” “我西方教与截教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为何不可能是阐教的计谋?” 云霄秀眉微皱,当下就要直接出手。 琼霄却在旁轻哼了声,金蛟剪指着这几名老道,骂道: “你刚才说,这是仙盟在诬陷你们? 那你的意思是说,是天庭有意做局针对你们?换而言之,你在说我姐夫故意给你们灵山泼脏水咯?” 那几名老道各自皱眉,一人忙道:“也非……” “行了,懂了!”琼霄扭头就走,“等我片刻,我去天庭喊我姐夫,让他来主持公道!” “大、大可不必!” 有西方教副教主高呼:“仙子且等,此事何必劳烦太白金星! 此事……唉!家丑本不想外扬。” 一直在等着的龟灵圣母心底一跳。 来了! 天地间道道视线落在那名老道身上,后者叹了口气,缓声道: “此事确实是我西方教内一弟子做的,但这是他擅自妄为,与我西方教本身没有任何关联。 近来杀劫显现,我西方教上上下下颇为焦虑,有弟子曾对老师禀告,言说要挑拨道门应劫两教,让你们二虎相争、先有一伤。 这般算计何其幼稚!何其不光彩! 老师当时就呵斥了那名师弟,并将他逐出灵山,此事我等都可作证,实乃亲眼所见。 不曾想,他竟凭自己身份去了三千世界,寻到了一处香火鼎盛之处,做下这般勾当……” 这老道‘讲起’这故事,实可谓句句走心,说到委屈之处还双目含泪。 其情,简直了。 天庭太白宫,小琼峰丹房前。 玄都大法师都是禁不住喃喃嘀咕:“此事当真如此?” “自不是,”李长寿缓声道,“明显是西方教准备好的路数,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常见套路罢了。” 大法师笑道:“莫非,这些都是师弟你的杰作?” 李长寿一边点头一边道:“怎么可能?自不是这般,师兄你不知我最近何等忙碌,一直东奔西走。 明显是西方教有意挑拨道门内部关系,罪不容恕。” 在场几人顿时明白了什么,也不多说,继续关注局势发展,太极图随时待命。 铜镜所显,那老道说完故事,西方教交出一名被打到气若游丝的金仙境道人,还不等截教开口,就直接将此人打杀、破散元神,奉上首级。 金灵圣母大骂西方教无耻,立刻就要甩出玉如意。 西方教几名副教主老道哭天抢地,连喊截教蛮不讲理,就是要仗势欺人。 截教众仙齐齐向前逼近百丈,但一股冰冷的道韵在各处流转,让此地大罗、金仙心惊胆战。 圣人道韵。 西方教几名副教主老道的口风顿时变化。 一老道喊道:“截教当真好手段,这是要独霸洪荒不成?” “尔等既如此行事,可曾将圣人面皮看在眼中? 若是胆敢向前半步,我们拼得性命不要,也要捍卫灵山圣地! 定要请老师出手,将你们尽数留在我灵山脚下!” 金灵怒极,立刻就要向前斗法,碰一碰圣人。 躲在暗处的多宝道人见状心底暗叹,知道自己必须出面,且接下来会颇为被动。 西方教一门双圣,这是最为棘手的问题。 今日截教决心将西方教圣人打成没了叶的树墩,必须先将准提或者接引逼出来,由通天教主拽去天外大战。 截教与准提圣人位置相对的,就是多宝这个大师兄。 故,多宝最先躲了起来,准备稍后局面陷入被动时再现身,只要多宝现身的时机在准提圣人之后、或者同时,截教今日就赢了一半。 若是强推灵山,也不是不可以,那样伤亡会十分惨重,众截教仙要面对最起码半个圣人的怒火。 虽然平日里总是有许多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人族练气士,喜欢拿第六圣的实力来说事,但圣人境界完全碾压大罗境界。 除非是斩了三尸,与圣人境只差一线的准圣,面对第六圣时,也才能坚持坚持、斗斗法,赢是决然不可能。 此刻,截教的‘大半边天’明显有些赖不过西方教,多宝已是不得不…… “那、那个!” 一声清脆的嗓音突然响起,剑拔弩张的灵山像是被摁了暂停键。 道道目光、仙识朝那清脆嗓音的来源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青薄长裙的仙子,有些紧张地握着手中玉笛,向前缓缓飘飞到了云霄仙子身旁,小声道: “金灵师姐,我觉得,咱们今天是不是……有些太过强势了。” 此言一出,截教众仙满是不解,少部分仙人满是错愕。 西方教一方先是一愣,而后各个大喜,看那仙子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一位崭新的女圣人一般。 截教一方内部意见不一? 这个节骨眼,竟然会有八大弟子之一的龟灵圣母,站出来为他们西方教说话? 天赐良机! 然而,西方教众道者没发现的是,此刻,他们除了开口喊一句:“仙子高义!我西方教罪不至此啊!” 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龟灵圣母柔声道:“有一说一,确实,他们好像罪不至此。” 琼霄在旁忙传声:“你在说什么呀!这可是教运存亡的时刻!” 龟灵圣母只能对她投去少许歉然的目光,继续开口道:“金灵师姐、云霄师姐,我们是不是也有些太过激进了。 他们西方教已经拿弟子的命来抵了,咱们今日莫非是要灭他们灵山不成?” 截教众仙各自皱眉,一时搞不懂这是什么路数。 西方教众道者各自感慨,连说就是、就是。 金灵圣母眉头轻皱,却道:“师妹,我知你心肠软,不忍看生灵涂炭,但今日是他们西方教欲要亡咱们在先。” “为何如此说呢?” 龟灵圣母正色道:“咱们截教号称万仙来朝,本就是圣人大教之中,门人弟子最多的一个,而且咱们在仙岛修行,与他们西方教也没什么直接冲突。 他们按理说,不应该有意要跟咱们作对呀。 是不是,里面还有什么算计,咱们应当查清楚了,再来找他们也不迟。” “师妹你……” 金灵目中闪烁金光,似要将龟灵圣母看透。 而此时,已想明白了此间算计的云霄,却也是温声细语地开口,对龟灵圣母道:“他们西方教,与我们是有直接冲突的。” “还请师姐教我,”龟灵圣母看向灵山各处,柔声道:“我觉得,既然能成为圣人老爷,自是天道认可的性情高洁之士。 既是圣人大教,自有圣人老爷约束,总不可能坏成这样子吧。” 小琼峰上,大法师、孔萱满是疑惑不解地看着铜镜中的这一幕。 孔萱纳闷道:“截教出叛徒了?还是大弟子?竟然还这般反跳?” “长寿,这是何意?” 大法师满是疑惑不解,“怎么龟灵师妹替对方辩解起了?” 李长寿笑道:“师兄莫急,云估计已经懂了,我此前也给了云一些提示,此时刚好与龟灵师姐演一场对手戏。” “这是哪般道理?”孔萱纳闷地问了句。 李长寿看向侧旁的灵娥,后者眨眨眼,小声道:“莫非是,那一招?” “哪一招?”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促狭,“你倒是详细说说。” 灵娥嘻嘻一笑,“我也不知道嘛。” 李长寿刚要解释,铜镜中已是传来了一段对话声。 云霄轻声叹道:“师妹,你念头还是太单纯了。” 金灵圣母冷然道:“且不说最近数百年他们所作所为,单说大劫之前,西方教为了自身大兴,只是在俗世传播一些令凡人性情麻木的教义,只盼着转世后能有个好命途。 更不用说,他们建香火神国、收纳妖兽凶兽,强行度人、四处害命。 在他们圣人眼中,这天地都比不上他们西方大兴重要,你还对他们有什么期待不成?” “圣人何至于此?” 龟灵圣母目中满是不甘、不信,“西方教圣人,也该讲讲道理和仁义才是。” “金灵圣母你不要胡言乱语!” 有灵山老道怒吼:“你这般乱说,是要付出代价的! 龟灵仙子说的不错,我家老师品行高洁,德行不缺!” “师姐,”龟灵圣母继续劝道,“我觉得今日咱们还是要稳妥起见。 他们西方教既已认了错,承认了这些石碑是他们做的,意在挑拨道门三教关系,让咱们与阐教厮杀起来。 可他们只是一个想法,还没真的去做……” “我的傻师妹!” 无当圣母定声道:“他们是有这般想法还不够吗?这都已经采取行动,就差将这些石碑散播出去! 这已是莫大的罪过,跟咱们结下了死仇!” “不错!” 吕岳朗声道:“今日贫道若是不平了这灵山,心火难平!” 截教众仙纷纷开口呐喊: “龟灵师姐你太温柔了!你这是被西方教伪善的一面给骗了!” “西方教还敢提德行二字!呸!真不怕被天罚吗!” “你让西方教的人立着大道誓言把刚才的话说一遍看看!” “垃圾西方教!老子拼他个蛋蛋!” 一时间,截教群仙群情激奋,各自已是在爆发的边缘! 西方教众仙还有些回不过神,不知为何有截教大弟子出面说情,却反而像是更激怒了截教仙一般。 今日已是作势血战,偏偏他们还不敢直接应答,毕竟己方黑料和亏心事着实太多。 为何,突然间就变得如此被动? “唉——” 叹息声缓缓飘来,圣人道韵化作清晰仙光,周遭截教仙的噪杂声浪直接被这叹息声压了下去。 西方教圣人,已是不得不露面。 (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三章 道战灵山! 龟灵话术绝西户,云雾弥漫圣人来。 原本西方教已是按此前定下的策略,将截教的第一波发难挡回去了;所杀的那名金仙也非他们西方教真正的弟子,故不给截教审问的机会。 此时主动权已稍偏西方教,马上就是多宝现身,而后以神通逼出对方圣人。 但拿了特殊剧本的龟灵圣母,充分发挥出自己的外相优势,很单纯地问了几个问题…… 【站在西方教的立场说几句‘公道话’,继而成为西方教的代表; 顺势代西方教认下了意图灭道门而自兴的罪过,从而将火彻底拱起来,让西方教陷入彻底的被动。 自身再假装后知后觉发现西方教的黑暗,转过来将西方教钉死在耻辱柱上。 ‘呀,他们原来这么可恶呀。’】 这纯粹是李长寿定下的计策,龟灵也不太懂,但看样子效果相当不错。 西方教陷入全面劣势,山上的众老道、仙人如临大敌,有少许悲观的道者,已是做好了表面坚守一阵,而后顺势‘被打散’的准备。 截教众高手齐头进逼,西方教众高手立刻开启重重阵法,面色已是无比凝重。 也就在此时,圣人道韵骤然明显,让前压的众截教高手一时有些警惕。 圣人既出,诸仙退避! 生灵顶点,洪荒之序! 这一瞬,不只是灵山周遭的截教仙面色变得无比凝重,便是在小琼峰丹房前坐着的大法师、孔萱、李长寿,也尽数站起身来。 大法师眉头微皱,低声道:“为何?最先现身的,是他?” 孔萱笑道:“倒也不失为一招妙棋。” 李长寿倒是颇为平静,凝视着铜镜中的画面。 其内所显圣人影像有些模糊,却是一名身材略显魁梧的老道,宝相庄严、脑后有金色光轮闪烁光亮,宽袍之下的道躯宛若虚无不存实体般。 其道铮铮,有空、明、释、尽、终之意; 其韵延绵,宛天地长河奔涌而去、浩荡而来,又含蓄兼并,孕无限生机与毁灭寂静于一体。 仔细体会自有无限妙境,粗略一观也可发觉其蕴含无边伟力。 有诗赞曰: 道起鸿蒙明禅理,宏愿成圣功德落。 西方难兴无奈何,胸蕴乾坤尽蹉跎。 与我相遇皆入瓮,强说缘法豪巧夺。 前因既定今日果,万载空忙歹难躲。 截教一方万不曾想到,西方教二圣最先现身的,竟是接引圣人! 这一招虽简单,却让截教大部分算计落空,让今日之局势,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为何如此? 还是这一教双圣,以及圣人与洪荒普通大能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鸿沟。 截教所期望的剧本,便是准提圣人现身,立刻被自家师尊在不打破洪荒的前提下压制,导致接引不得不出手驰援。 通天教主本就有这般实力,不过是复制一次,此前在混沌海中与西方教二圣的大战。 截教在面对西方教时的自信,就是源于这套‘逻辑’。 可,西方教圣人岂是那般好相与? 只是这简单的变化,接引圣人外出平事,准提圣人躲藏不出,通天教主就算有诛仙四剑与诛仙剑阵阵图,也完全无法压制住道境相近的接引。 接下来,只需接引将通天教主引去天外,准提圣人镇守灵山,又有此前调回来的西方教众高手…… 灵山之围,自可化解大半。 截教一方自是考虑过这般情形,但多宝道人和几位大弟子也没研究出什么所以然来,他们决定试试看,大不了就是无功而返。 拼的就是一个运气! 抓的就是那一闪而逝的机会! 所以,他们来了,义无反顾、义愤填膺,而后遇到这般情形,也毫无退缩之意。 小琼峰丹房前,李长寿禁不住嘴角轻轻抽搐了下。 也不知截教是真的教风如此,还是算计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将他会考虑如何帮截教的种种情形都考虑了进去。 这般情形,李长寿自有办法应对,不然他之前请师兄师嫂回来作甚? 且听铜镜中传来接引圣人那清虚缥缈的嗓音: “道友今日,当真是要覆灭我灵山一脉?” 此话一出,无人敢接。 就听得一声轻笑,云中现出道道霞光,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就在灵山之外,在诸弟子之前! 手提青萍剑、一身青蓝道袍,长发随风摆舞,英俊的面容上露出少许笑意。 上清圣人,通天教主。 “道友的灵山一脉做了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而今大劫来临,合该清算此前旧账。” 接引默然无语,似是默认了通天教主的指责。 到了这般存在的层次,城府算计已是边角,一切都回归于实力之上。 灵山各处安静了下去,从灵山老道到截教众仙,心情都莫名有些低落。 接引圣人缓缓轻叹:“一切,终究是与远古时不同了。” 通天教主笑了笑,手中青萍剑出鞘半寸。 “天外一战?” “自当奉陪。” 嗡—— 大道震鸣、乾坤晃动,两位圣人前一瞬还是一站一坐于空中,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接引座下祥云坍塌,通天教主只留下一抹浅浅的虚影。 两只光芒璀璨的流星逆冲天际,不过转眼消失不见,只有圣人道韵对撞时的余韵,在天地间缓缓扩散,吹散不知多远的云雾。 圣人,天外大战! “长寿,通天师叔可有什么后手?” 大法师皱眉问着,目中带着几分疑惑,“竟是这般洒脱,将自家教内弟子,全盘留在了灵山处。” 李长寿沉吟几声,倒是想到了一些可能。 孔萱柔声道:“或许是有像是周天星斗大阵那般,可用来对抗圣人的大阵也不一定,截教如今的高手数量,怕是已超过上古妖庭许多。” 灵娥小声嘀咕:“有没有可能,圣人师叔觉得,我家师兄就是截教的后手?” 三位人教大佬齐齐一怔,而后各自轻笑。 李长寿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通天师叔将重宝托付给了多宝师兄。” “唉,不管如何,咱们总不能置之不理。” 大法师目中划过少许精光,整个人也从原本的舒适、懒散,展露出了些许锋芒。 大法师道: “今日不只是截教对西方教,终究也是道门对西方教。 长寿帮为兄想个合适的借口,稍后若情况不对,为兄便去歹命地拦一拦圣人。” 李长寿轻吟几声:“第六圣人怕是不会轻易离开灵山。” “不行就请老师暗中用些手段。” “这……合适吗?” “没事,老师上古时常这么干!你真以为,为兄初战妖皇,能敌得过执掌混沌钟的东皇太一?” 大法师笑眯了眼,眼底满是回忆。 李长寿:…… 看样子,大法师跟孔嫂嫂的关系确实是稳固了,这般有损自身英武形象的话,说的如此没有负担。 铜镜中,今日第三股圣人道韵,已然显现。 …… ‘师尊离开时,好自信啊。’ 虚空土洞中,多宝道人满脸纠结,又是挠头抓耳,又是起身踱步,心底甚至泛起了几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今天就算了? 师尊赶去天外与接引大战之前,给自己那句传声是什么意思。 ‘凭此物拖住准提,靠你了宝。’ 还宝呢? 可别宝了! 师尊为啥有这种误会,觉得他催发大名鼎鼎的混沌钟,就能有对战圣人的实力? 他又不是‘修道狂人’人教的玄都大师兄,修着修着差点自身成为大道! 他就是宝物多了点,自身实力强了点,三尸提前斩了点…… 这、这咋办嘛这! 叮铃铃~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却是那小小的铜铃接连震颤,一股灵觉传到了多宝道人心底。 “还不出去等什么呢?你师弟师妹们又要攻上去了! 真的是,堂堂截教大师兄,道境都已这般高深,在你师父面前侃侃而谈,说什么今日是覆灭灵山大好时机,怎得事到临头,自己还萎了?” “唉……道理是这般道理,心态是另一番心态。” 多宝道人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对着混沌钟拱拱手,将这‘铃铛’握在掌心。 “也罢,事已至此,自要全功!” 随之嘿嘿一笑,小声嘀咕道:“前辈稍后护着点晚辈,晚辈这里有点混沌稀液、乃浸润三十六品混沌青莲的宝物,战后定孝敬给前辈。” “切。” 混沌钟的灵觉带着满满的嫌弃: “本钟在混沌海这么多年,啥没遇到、什么没尝过?就你这点东西,咱能看在眼里? 记得包一下,你师尊答应我,只要胜了这一战,便放我自由身。” 多宝又是一怔,但深谙宝物脾性的他,也知这般至宝绝无法强求,只能赔笑几声,握着混沌钟,踏出虚空洞,径直出现在灵山上空。 那微胖的身躯散发出淡淡威严,前一刻已是要与灵山拼命的截教仙,顿时又有了底气。 正此时! 灵山各处涌来一层层云雾,化作一名百丈高老道身形面容,圣人道韵也浓郁到了顶点。 准提圣人,终于再次现身,且一现身就带给了场中截教众仙莫大的压力。 接引由通天教主接下。 这准提,自是要跟他们斗法了。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截教仙人有半数,道心之中竟萌生出了一种渴望、一种激荡! 一种,便是圣人也不可轻侮他们截教的坚持! 一种,面对圣人,也敢搏出一线胜算的气概! 准提开口道:“截教今日,若有踏入灵山半步者,休怪贫道以大欺小。” 琼霄不怒反笑,径直骂道:“西方今日,圣人要与我们这些晚辈直接较量,那就休怪我们以小犯大了!” 准提法身双目之中有金光闪过,身侧突然有一颗金星闪烁,其内传出淡淡的轻笑声: “截教仙子当真有些太过目中无人。 莫非在碧游宫中,便是如此对自家师尊说话?” 话音落下,金星之内现出一道修长身影,悬浮于准提法身侧旁,却是一青年道者。 此青年不知跟脚、不明来路,此前似是从未在洪荒走动,并未显露于人前,但此刻,却能在准提圣人的道韵之下,展露出自身之道。 他拈花而笑,目中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接引弟子,迦叶。 又听一声轻笑,便准提法身另一侧第二颗金星闪烁,却是一名身着宽袍的老者自灵山深处而来。 他口中吟诵:“何为愚钝,何为睿智?妄嗟贪欲,为平等志。” 自身道韵流转开来,竟也是洪荒大能、难寻的高手。 第三颗金星,紧接着再次闪烁! 一名名接引、准提此前从未现身过的弟子,一位位不参与西方教事务,只是在静候西方教大兴的高人。 转眼间,竟走出十四人之多! 这些,就是地藏、弥勒、虚菩提,真正的师兄师弟! 他们逐一现身,出现在准提身侧,将灵山一方的气势推到了顶点。 那些原本只是充门面、混日子的灵山老道,此刻昂首挺胸,齐齐飞到百丈高空中,围绕在准提圣人身周。 圣人大教,如何小觑! 底蕴二字,被灵山展露到淋漓尽致! 噹—— 忽听一声钟响,天地骤然喧嚣。 多宝道人掌托一口三尺高古钟,自空中缓缓落下,那钟声划过之处,乾坤似乎都多了一层层涟漪。 准提法身目光一凝,多宝道人昂首挺胸、单手背负身后。 截教众仙再无压制自身,一条条大道显露出行踪,灵山周遭天地骤然变成漆黑一片! 天无色,地无痕! 截教众仙自身气机互相勾连,宛若一座高墙,竖在灵山四面八方。 大战,一触即发! 截教众弟子已是做好直面圣人的准备! 而此时,唯一缺席此地的截教大弟子赵公明,正在玉虚宫附近,皱眉注视着玉虚宫的动静。 阐教毫无应对。 是了,他们确实不必有任何举措。 准提圣人外加灵山众弟子,足以抵挡截教攻势,双方定是要有大批高手折损。 他们只需坐山观虎斗。 天地间,一道道目光注视着陷入黑暗的灵山,自龙宫到天宫,自五庄观到火云洞。 九天之上的枯瘦老道缓缓睁开双眼,凌霄殿内的玉帝略微皱眉思索。 这天地间,也不知是谁露出淡淡的笑意,又不知是哪般生灵的目光,如此贪婪而期待灵山黑幕之中的大战爆发…… 灵山处,截教、西方之间,只等一道流光掠起,就会有万千流光激射! 只等一声杀伐之令下,就会有不知几何高手折戟于西洲! 便是多宝、金灵圣母这般大能高手,心弦已是紧绷到几乎绷断。 正!此!时! “道有清妙在,何处说自然。” 些许轻笑声自高空而来,这几乎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地,突然出现了淡淡的白光,仔细看去,那却是一张太极图的虚影,只是‘黑鱼’融入了黑暗。 太极图中,一名面容初看有些普通的道者迈步而出,头顶玄黄塔、手握乾坤尺,先天至宝太极图于背后轻轻环绕,又有一张离火旗化作火苍龙缠绕身周。 玄都大法师! 大法师这一现身,西方教一方笑意尽数收敛。 准提圣人直接开口:“人教莫非也要来此行欺凌之事?” “师叔言重了,”大法师轻笑了声,却是不再对准提做道揖,只是道:“我等不过道门弟子,如何能欺凌西方圣人? 只不过是心有不平,欲来此地伸张正义。 西方教昔日欠下道门的因果,今日理应奉还。” 准提默然无语,众西方教大弟子如临大敌。 他们忌惮的,自是洪荒最强圣人,而大法师,便是那位圣人唯二代言人。 大法师淡定迈步向前,截教仙人们双目满是光亮。 而当大法师走到云霄仙子身旁,示意云霄向后一些,温声道: “长庚有言,让你莫要涉险,拿出他送你的一些小玩意,先破灵山大阵就是。 我来为你护法。” 云霄轻轻颔首,倒是没有犹豫,素手一翻托着一尊自己的玉像,将玉像扔到身后位置,随她单手划出道道印符,那玉像骤然涨大。 三尺、三丈、三十丈、三百丈! 截教仙人与灵山众仙齐齐愣了,当真没见过这般阵仗。 说是法相天地,却是芥子法宝? 那准提刚想出手,却见大法师背着太极图、多宝道人托着混沌钟,一左一右,护持云霄与那玉像侧旁。 玉像背后出现一条条七彩斑斓的灵力长河,背部出现九九八十一只旋涡,几乎转瞬就抽干了此地天地灵气! 更是引发西牛贺洲灵气暴动,如山崩海啸一般朝灵山涌来。 那灵力长河,就如同玉像张开了一双七彩光翼,其上道韵竟是如此玄妙! 此刻,云霄目中满是清冷,并不因这玉像用的是她容貌而有半分异样,混元金斗在她身周盘旋,她的身影漂浮在那玉像正前,两者动作几乎同步! 抬手,两只掌心对准灵山大阵! 不同的是,那玉像的掌心,出现了一口黑洞。 云霄长发轻轻飘舞,面容清冷绝美,秀目之中划过少许不忍,但最终只剩清冷。 她是截教弟子。 担负截教兴衰。 今日借君之利器行杀伐之事,亦自身承担杀伐恶果。 若此身能渡封神大劫,当以身心伴君身侧,不分不离、有难不弃。 溯源·百倍灵气弩! “破。” 第六百四十四章 玄都多宝战准提,公明横躺昆仑路 那一天,文净道人终于回想起,冥河老祖被天罚覆灭时的恐惧。】 看着那道光束划破无边黑暗,文净道心狠狠一揪。 灵山在被砸了几次后,耗费诸多宝材搭建而起的重重大阵,竟如同薄纸一般,被这道光束直接洞穿! 几名老道试图阻拦这道光,瞬间消融; 准提圣人亲自出手,以一条法身手臂的代价,才将这道光束的灵力耗尽……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天罚降临血海! 那时也是天雷如柱,纯粹而狂暴的灵力将血海直接蒸干小半,冥河老祖因此陨落,修罗族由盛转衰,他们血蚊一族被迫离开血海。 此时发生在灵山的情形…… 像,真的很像。 不过,跟她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刚刚文净仙识捕捉到自家大妃和云霄仙子的话语,此刻自是知晓,这云霄仙子的玉像,是星君大人炼制出的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 唉,星君大人,她只是人教的小蚊子,不是什么西方教的大统领呀! 西方教这还怎么打? 圣人法身都被破了一臂,虽又迅速凝成,但总体而言,西方教已是输人又输阵。 圣人面对那莫名其妙的玉像打出的莫名其妙神通,竟莫名其妙的有些狼狈! 云霄仙子突然祭出的人形法宝,当真有些恐怖。 那道光,仿佛蕴含了某种极致又纯粹的大道,洞穿乾坤、毁灭规则,沿途带出无数缝隙,与圣人法身对撞时,似有要爆裂开的趋势,却被天地规则压了回去。 如文净这般道境,如文净这般阅历,自是察觉到了这般法宝的恐怖。 假若,是五只、十只玉像法宝,齐射轰向圣人道场,而圣人不得不现身硬接,怕是真的能被这般法宝所伤! 一炮过后,玉像开始缓缓缩小…… 文净此时才回过神来,躲在地下抬头眺望,凝视着大法师的身影,嘴边又露出了醉人的微笑。 大~妃~今天依然是直面圣人的帅气与强横呢。 “统领,”身后传来鸿蒙凶兽的传声,“看情形,似是有些不妙,咱们是不是早做打算?” 文净皱眉看了眼给自己传声的那只母蝎子,冷哼一声,传声回道: “想死莫要拉着贫道!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今日圣人在此,何惧截教人多势众?” 传声罢了,文净低声道:“有怕死者在此地等候,大战后自去领罚。 贫道,可并未逼你们什么。” 此处地下洞穴各处,一双双眼睛被点亮,一缕缕凶悍的气息回荡,却被阵法锁在了此地。 他们算是伏兵,此刻却是刚好看戏。 那恐怖的灵气光束消散后,乾坤裂缝迅速被填补,天道显出交错的大道规则,似乎将此地已完全包裹,以免大战真的打碎了西牛贺洲。 截教先声夺人,西方教圣人威压被抵消大半,四面八方合围的截教仙近乎同时出手,无数流光绽放,对灵山正面轰去。 西方教二教主准提道人冷哼一声,法身涨出一道光圈,转眼笼罩住灵山核心区域,那无数流光瞬间被挡飞。 灵山一方,老道大仙、圣人弟子道心大定! 正此时! 玄都大法师与多宝道人同时听到某个传声,两位大师兄对视一眼,同时携开天至宝对准提强冲! 众灵山大弟子立刻就要向前迎击,但准提身前突然显出七宝妙树,将灵山大弟子们径直自空中扫落,更是趁机将不少截教仙手中法宝‘封禁’。 就在准提出手后,混沌钟与太极图同时发难! 先听得一声钟响,灰色光波席卷灵山上空; 太极图阴阳二气自行被引动,阴阳太极图自‘平面’化作‘立体’,阴阳双鱼在均衡中不断追逐,又瞬间扩散出黑白道韵。 岁月、乾坤! 时间、空间。 就在众高手的注视中,在大法师与多宝道人前冲身形绽出的宝光中,在九天之上的那位枯瘦老者的屈指轻弹中…… 一颗黑色光球一闪而没,连带着准提圣人的法身以及其内本体,大法师与多宝道人,混沌钟与太极图,诡异的消失不见! “结阵!” 西方教有名大弟子厉声怒喝,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已没了圣人之威的护持。 但截教攻势再起! 这次,已无圣人可为他们抵挡…… 乱战爆发,强仙厮杀。 灵气翻涌、神鬼惊颤。 神通法宝倾泻而下,灵山各处乾坤扭曲,道道身影在仙光中炸裂。 金灵圣母一马当先,显出法身、催起法宝,一人独战四名西方教大弟子不弱下风。 龟灵圣母手持一杆玉笛,奏出阵阵夺魂之音,与她不斗法时那乖巧恬静、懵懂单纯的表现截然不同。 琼霄手持金蛟剪追随在金灵圣母身旁,时不时放出太古蛟龙撕咬。 还有那无当、吕岳、秦完…… 一名名截教高手各显神通,灵山仰仗地利残阵,也在一步步坚守,尽量拖延时间到圣人回返。 天地间不知何时多了两层薄膜,却隐隐护住了这天、这地,避免远古的悲剧再次上演。 乱战中,一只小虫飞来飞去,钻入云霄仙子袖中,很快又出现在云霄肩头,开始小声劝说: “云,你莫要冲这么靠前,当心陷入重围。” “小心这边,这边有法宝飞来。” “不如回去守着玉像,待玉像法阵重启,再一锤定音……” 云霄那清冷的面容上带着少许无奈,见各处都是截教仙稳定胜局,故放慢前行速度,用混元金斗不断救助负伤的同门。 那小虫…… 自是李长寿变得。 他随大法师一同前来,趁百倍灵气炮吸引了所有仙人注意力,悄悄混到了云霄身旁。 李长寿此刻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避免云霄陷入危机。 截教开战的理由是他一手操作,局势不利时,也是他的剧本帮龟灵圣母扭转局面逼出西方教圣人; 此前的局势也算是他安排,出手弄走准提圣人的是他老师,帮忙抗住准提圣人的还有他师兄。 截教若是在要求他这个‘封神裁判’,现身帮忙与西方教厮杀,那就纯属道德绑架了。 其实李长寿本不想来此,但他稳了一手,既让孔萱留在小琼峰避开与西方教结下因果,又亲自前来,混在云霄身旁做个保镖。 顺便,在不好收场时,帮截教收场。 一个普通圣人弟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顺带一提,刚刚对大法师与多宝传声提醒的,也是李长寿,说的还是那句—— 【圣人不可死】。 云霄身形穿梭在战局外围,不断出手将一名名负伤的截教仙接入混元金斗,却是比她直接向前杀敌,作用更为突出。 眼见局势稳定,截教一步步攻破灵山各处战阵,她也开始与李长寿心念交织,交流了几个问题。 “刚刚,当真是太极图与混沌钟挪走了准提圣人?” 云霄有些不解的问着。 李长寿笑道:“若是老师与师叔执掌的太极图与混沌钟,自可轻松挪走圣人,但开天至宝非圣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刚刚,其实是老师暗中出手,不过是借了太极图与混沌钟的共鸣罢了。” 云霄静默一阵,专心救出几位陷入困境的截教仙子,又传声问: “我有些担心大哥那边。” “放心就好,多宝师兄思虑的不错,阐教今日就算前来灵山,也不敢明目张胆护持灵山,更不用说在这个节骨眼对付公明老哥。” 李长寿略微思索,又道:“不过,想靠公明老哥拖时间报信也很难,阐教此时应当已开始动身赶来此地。 他们自不愿西方教高手被打空。” 云霄叹道:“你终究还是被牵连进了此事。” “道门弟子,谁可独善其身?”李长寿笑着反问了句,化作的小虫子趴在云霄肩头,注视着各处。 西方教已有不少大弟子开始负伤,减员速度越发迅速。 正此时,西方教之内响起钟声,又有两批高手自深处冲出,但实力称不上大神通者。 滥竽充数。 李长寿仙识扫过,很快就注意到了地下潜伏的文净与众凶兽,小声提醒云霄几句,云霄开始专心提防鸿蒙凶兽发难。 又片刻,西方教节节败退。 截教群仙袭来时,文净道人奉命带着鸿蒙凶兽、上古妖兽残部,在灵山之下暗中潜伏,等待大战爆发。 此刻文净也终于得了助战之令,亲率残部偷袭截教铁桶阵后侧,扰敌少顷立刻后退,牵制了截教仙不少精力。 李长寿部分心神落在几处纸道人处,自是在统筹大局、把握时机。 袖中忽有一枚玉符破碎,却是龙吉在传信; 玉虚宫那边,她已是拖延不住。 阐教仙朝灵山赶来,赵公明能再拖多久,就能决定,西方教最后能剩几何高手。 几乎同时,李长寿在地府的纸道人,注意到了轮回塔上飞起的一束流光; 在洪荒边缘的纸道人,感受到了那离着洪荒越来越近的斗法波动。 接引圣人发现糟了太清算计,灵山已在覆灭之际,不顾一切要赶回五部洲之地,却被通天教主稳稳阻拦。 李长寿此刻其实也在等,在搜寻。 弥勒,算是他心头之患,今日若他能在灵山现身,李长寿自是会现身与之搏杀。 连带着,金鹏就潜伏在高空之中,同样等待弥勒现身。 这个灵山大师兄若是连今日这般大战都不来…… 那也当真太过薄凉。 …… 玉虚宫,大殿中。 龙吉端着一只玉杯,抿了口玉泉茶,顿时露出几分赞叹的表情。 此时的大殿已是空空荡荡,仅有龙吉带来的那些瑶池仙子,以及两名天庭金仙境将领。 而在龙吉侧旁,还有一位十二金仙留在此地作陪,自是慈航道人。 道道流光自殿外升空,龙吉却是颇为淡定。 慈航道人在旁静静端坐,目中露出几分好奇,忽而传声问询: “星君大人可为道友定下了拖延多久?看道友如此轻松,莫非星君大人的算计已足够了?” 龙吉轻轻眨眼,笑道:“道友您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呢。 家师并未算计什么,只是让我多送些礼物过来,为此前燃灯副教主之事再赔礼一次。 毕竟,那次家师虽除掉了西方教的奸细,维护了道门声威,却折损了阐教威名。” 龙吉话中有话,自有暗讽之意。 慈航道人听罢,叹声不语。 她一身浅蓝道袍,头上戴着白色纱巾,手中习惯端着一把拂尘或者一只净瓶,此刻皱眉轻叹,却也颇有慈悲安详之意境。 慈航道人斟酌些许言语,低声道: “我们阐教也有自身的难处。 而今截教威压西方家,说灭就灭,当真太过强势了些。 大劫落下,道门应劫,我阐教若不做些防范与准备,截教之中又有不少心怀歹意、品行不端的仙人,故自危矣。” “大劫什么的,我却是不懂的,”龙吉笑道,“只是师父说过,我似乎也要准备应劫,我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总归,截教虽人多势众,但气运有损、业障缠身; 阐教虽门人弟子较少,但气运延绵、功德福缘数不胜数。 家师就曾说过,圣人之下皆蝼蚁,大教之争的最终走向,还是由几位圣人决定。 从这个角度来看,阐教未必便是弱势的一方。” “哦?” 慈航道人笑道:“倒是第一次听说这般说法。” “道友放心就是,”龙吉道,“家师既得天道信任,自是会不偏不倚,主持封神大劫。 自然,这些是我所说,家师并未对我说起过这些。” 慈航露出少许微笑,并未再多说。 龙吉公主也是低头喝茶,与这位十二金仙无话可聊。 玉虚宫静悄悄的,圣人道韵似乎在渐渐变得稀薄,龙吉在此等阐教仙回返,继续介绍她带来的各类宝物礼品。 做事有始有终,方才算是稳妥。 慈航道人点出了一面云镜,注视着阐教仙人的动向。 此刻,慈航道人与龙吉却是刚好见到,道道流光停了下来…… 前方天地间多了一道水蓝色光幕,完美阻住了阐教众仙的去路。 仅仅只是看到那光幕,不必多找寻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的下落,慈航道人已是认出阻路者是谁。 截教外门大弟子,赵公明! 玉虚宫有仙光亮起时,赵公明精神一震,直接盘腿坐下,拦在玉虚宫众仙西行之路上。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封锁乾坤,此时的定海神珠已隐藏于乾坤本身,寻不到其踪迹,让这般法宝神通更难被破。 道道流光飞射而来,不得不在赵公明数十里之外停下身形,带头的便是广成子与十二金仙。 广成子不愿耽误时辰,立刻道:“太乙师弟,你去问问赵公明师弟如何了,我等朝南侧绕路!” 广成子话音刚落,转身就要带数百阐教仙赶路;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很淡定地负手而出,朝赵公明而去。 赵公明暗中嘀咕,一见此状却是立刻调整策略,翻开心底的《一百种瓷器碰撞的响声》,正盘坐的他,突然睁开双眼。 面色潮红、嘴唇苍白,浑身一阵乱颤,俨然一副走火入魔之景! “谁!谁说话这般大声!” 赵公明低吼一声,随之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胡须之上满是血污,颤声呼喊: “师尊,弟子道伤……回不去了。” 阐教群仙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第六百四十五章 小神说句公道话 灵山激战正酣,昆仑倒了大仙。 阐教众仙瞪眼,敢问何来恩怨。 赵公明在云上一趟,气息奄奄、命薄西山,当真是唬住了大半阐教仙。 但旁人不知赵公明这路数,广成子如何能不知? 当下,广成子直接扔出太乙真人;太乙真人背着手,在赵公明身周溜溜达达,口中先是一阵嘀咕: “哎呀,伤的重啊,伤的太重了。” “这没几个元会是好不了了。” “大罗的血不要浪费,炼炼丹什么的也是好的嘛。 嗅……啧,是斩了善尸和恶尸后的味道。” 随后便正色道: “贫道谨代表阐教方面,对道兄表示热切的慰问,如果稍后确定伤势是因我们惊扰导致的,我们阐教愿意承担责任,为道友疗伤做最大的努力。” 赵公明额头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剧本不对啊有点…… 赵公明微微睁开双眼,刚好看到了太乙真人,那眯眼轻笑的表情。 片刻后,定海神珠封锁之地。 赵公明被三道身影围了起来,却是黄龙、太乙、玉鼎三位阐教真人。 果然,以一碰多具有很大的局限性,虽然也耽误了阐教不少时间,但阐教一方的应对也十分迅速,太乙真人主动出声留下了玉鼎和黄龙,阐教众仙立刻启程开始绕路。 赵公明本打算做出定海神珠失控,将阐教仙暂时困住,但玉鼎真人传声道了句得罪,双目中绽放青色光芒,干扰了赵公明与定海神珠的关联。 机会稍纵即逝,阐教一方迅速飞远。 赵公明只能‘闭目昏迷’,暗中捏碎了传信玉符。 太乙真人笑了声,干脆在赵公明身旁盘坐下来,也招呼玉鼎真人与黄龙一同入座。 待阐教仙人飞出中神洲范围,太乙小声笑道: “行了别装了,咱们几个谁还不知道谁? 都是跟长庚混,哪有纯白人。 你现在不就相当于拖住我们几个了? 他们过去也就打不了了,西方教这次剩不下几个弟子,截教已是稳赢了。” “咳!咳!” 赵公明虚弱地咳嗽两声,用仙光将自己托了起来,恢复盘坐,虚弱地道了句:“贫道暂时压制住伤势,还好没有走到绝境。 真惊险啊。” 玉鼎真人坐在侧旁,仰头望天。 黄龙真人低声问:“公明师弟,你是真的受伤了?” “自然,”赵公明一本正经地回答,继续虚弱地咳出几个颤音。 现在赶去灵山也已没了意义,阐教一方过去就是劝架的,自己在这里拦路,阐教一方也是心知肚明。 也算大家都有这般默契。 黄龙真人在袖中取出一壶丹药,略微有些犹豫,双手捧着送到赵公明面前。 “这丹……” 赵公明嘴角微微抽搐。 他收回刚才关于大家互相有默契的评价。 “唉,”玉鼎真人沉声叹息,“也不知今后,咱们是否也有兵戈相见的那日。 封神杀劫,一切都变得难以预料。 放眼过去,这洪荒已满目疮痍。” 赵公明虚弱地传声道:“有长庚师弟在,咳、咳咳,应当会有些转机。” “是是是,”太乙真人笑道,“有长庚在,天道、大劫又能奈何得了谁呢?” “莫要乱说,”黄龙真人一本正经地叮嘱,“长庚是为天道做事,可不是跟天道对着干,你这让师祖听去,误会了长庚师弟,那该如何是好?” 玉鼎真人道:“莫要多说这般事了,人族常道事在人为,总归是有第三条路径。” 赵公明一声轻叹,坐在阐教三真人包围圈中,却是满满的安感。 他‘虚弱’地道一句:“若真有两教对峙的一日,咱们各自手下留情就是。”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一旁太乙真人却有些不以为然,但感受到似有人探查此地,并未开口多说。 赵公明似也有察觉,低声道:“咳,咳咳,贫道这伤,还是要调养调养。” 言罢闭目调息,微弱的气息不断轻颤。 黄龙、太乙、玉鼎三真人对视一眼,各自在赵公明身周盘坐。 说不出,到底是赵公明拖延了他们三位,还是他们三位看住了赵公明。 因李长寿此前不断加深阐截两教部分仙人的关系,他们几个也都算熟识,此刻相安无事,相处还算和谐。 但不久后的灵山之地,对峙的阐截仙神,却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赵公明无法阻住阐教仙人,截教一方得了金灵圣母之令,手段齐出、神通齐绽。 像吕岳这般靠‘积累’搏杀的洪荒毒丹大户…… 直接把这地儿染成了绿的! 西方教早已节节败退,一处处大阵不断失守,等阐教仙抵达灵山,整个灵山都被削平,只剩下半截光秃秃的山体立在龟裂的大地上。 圣人道场,惨不忍睹。 灵山大殿漂浮在空中,其内只剩数十名负伤的老道,此刻拼死催发着一座大阵,抵挡着周遭爆发不停的攻势。 这大阵之上有浓郁的天道之力,成了截教推平灵山的唯一阻碍。 阵眼处,地藏的身影有些虚浅。 他盘腿而坐,闭目凝神,眼皮不断轻颤,似是忍受着莫大的苦楚,但面容无比坚定。 地藏本已是天道序列之神灵,不应参与大劫之下的大教之争。 但他还是回来了,骑乘谛听而来时,曾被截教围杀,但凭天道护持、扛着谛听冲进了这座大殿,救下了西方教最后的‘血液’。 地藏自知,稍后他应当会被那个男人针对的很惨; 可他终究是灵山弟子,不忍见自己的出身之地就这般蒸发。 看灵山。 绿血染大地,场面何其惨烈壮观! 西方教圣人亲传、地位等同于地藏这般的大弟子,只剩九个,各个带伤,六位因强行燃烧元神之力而折损道行,甚至留下了不可逆的道伤。 自三千世界调回来的高手战死七成,还有两成趁乱逃了。 灵山原本充门面的普通圣人弟子死伤大半,最后的几十只凶兽、妖兽死伤过半,此刻半数已在文净道人的带领下躲到了西海。 阐教仙冲来,各自默然不语,占据灵山东侧地带。 广成子高呼一声:“截教同门还请手下留情!同为圣人大教,何不留他们一分香火!” 众截教仙看向此地教内地位最高的金灵,金灵圣母素手一抬,道道流光自大殿四周回退,又在金灵圣母身后前后、上下排列。 数千高手威势开,让阐教一方也有些吃不消。 金灵刚要开口质问,却又听传声入耳。 自是李长寿指点她该如何收尾。 金灵圣母面色稍缓,先是收起法身,对广成子拱拱手,又道: “广成子师兄,今日阐教可是为与我人、截二教同仇敌忾,覆灭灵山而来? 此地大殿之中,还有灵山最后一批余孽,也是灵山半数大弟子之所在。 这份功劳,我截教让给阐教就是,大家都是道门教派,自远古便是一家,不必太过客气。” 广成子:…… 阐教众仙表情各异,半数都有些尴尬,半数则低头不语。 广成子淡然道:“道友这番话绵里藏针,当真让贫道有些尴尬。” 琼霄仙子嗤的一笑:“师姐你听听,你称人师兄,人称你为道友,你把阐教看做是一家,人阐教看咱们可不是一家。” 此言一出,正是杀气腾腾的截教仙立刻就是瞪眼竖眉,几乎要朝广成子冲杀而去。 正此时! 就听得一声轻斥自琼霄身旁传来,截教群仙齐齐顿住身形,老老实实站在那。 “休得胡闹。” 琼霄赶紧低头一脸委屈状,小嘴嘟了起来。 却是云霄担心两教因琼霄这一句话就直接开战,及时站出来训斥了三妹一声。 效果着实不错。 云霄肩头,那只小虫子已是消失不见,自是躲在了能躲之处。 云霄仙子既已开口,此时也只能顺势向前半步,对广成子道: “诸位道友既来,却不知是何目的? 是保这西方之人,又或是与我截教共进共退,还请广成子道兄给个说法才是。” 广成子沉吟几声,侧旁的赤精子欲向前言说,却被广成子抬手阻止。 谁人不知? 他阐教在此时此地阻止截教覆灭西方教,存的是与西方教圣人联手对抗截教的心思。 今日之事传出去,他这个阐教大师兄必会被天下炼气士所耻笑。 可,如果有其他路走,他又何必如此? 大劫给出的,并不是选择题。 总归是要做这恶人,他一人来做,总好过阐教上上下下都来做。 此前倒是不该,将与长庚师弟亲善的几位师弟留在赵公明处。 若是太乙在此地,在自己说出下面这段话时,能出言讥讽几句。 他们阐教仙需背负的骂名,应当能少许多吧。 广成子轻轻一叹,目中光芒闪烁,又露出淡淡笑意,温声道: “今日贫道前来,是为了替西方教求个情。 做事留一线,莫要做的太满,西方教今日已是死伤殆尽,咱们总不能将接引、准提两位师叔的衣钵断了。” 截教不少仙人闻言大怒,此刻纷纷开口: “广成子你是什么意思?喊我等是道友,称西方圣人为师叔?!” “阐教若是要与西方教共进退,咱们今日就斗过一场!” “荒谬!当真荒谬!” 金灵圣母素手一抬,声浪顿时被盖了下去。 金灵道:“道友此言,未免有些太过刺耳,今日我截教已是与西方教结下了死仇,若是不能将他们尽数覆灭,后患无穷尽矣。” “金灵道友可想想,”广成子道,“截教当真在乎的是西方教此时剩下的这些弟子门人?他们不过数十,大劫怕是都难过。 西方教的两位圣人,才是截教最应担心的。 圣人若是不顾一切斩杀截教仙,截教仙何以抵挡? 若留下这些西方教弟子,截教仙等同于握住了西方教圣人的软肋,若西方教圣人出手,你们也可有所反制。 道理便是这般浅显。” 金灵圣母秀眉轻蹙。 她倒不是说不过广成子,或是无法反驳,而是觉得…… 这话还挺有道理。 若是西方教圣人成了‘光脚的’,当真颇为麻烦。 云霄仙子见状,便知金灵如何作想,当下就要站出来,与广成子分说道理、言说厉害。 但她刚要向前,一缕传声已是入耳: “我来吧,你在大劫中莫要太过显眼。” 云霄仙子不由轻抿嘴角,心间划过少许暖流,虽心上人今日一直有些唠叨,此时又有些霸道,但字字句句都是关切,一言一语都是担心。 唳—— 高空有一条金线划过,金鹏的啼叫声响彻西牛贺洲,一缕玄妙、清淡、均衡的道韵扩散开来。 广成子略微松了口气; 金灵圣母轻轻撇嘴,却是不再多言。 金鹏极快地盘旋而下,李长寿站在金鹏背上,用的是太白金星的老神仙皮,手中端着拂尘,面容颇为肃穆。 他到得空中,刚好处在截、阐阵营居中处,也是那灵山大殿正上空。 金鹏盘旋一周,化作天庭金甲神将护在这老神仙背后,面露傲意,又带威慑。 有道是: 东方太白号金星,匡扶天庭得声名。 明了本真掌均衡,太清座前悟道性。 李长寿主动现身后,先是对广成子做了个道揖,而后又对金灵圣母做了个道揖,缓声道: “各位师兄师姐,小神可否先插句话,做些小事。” 广成子笑道:“师弟何必客气?若今日之事,能由师弟调解,自可周收场矣。” 李长寿微微一笑,双目半睁,笑道: “广成子师兄这却是说错了。 今日我家大法师师兄已是出手,代表我人教在针对西方教之事上支持截教。 小神既来此,便是为了天庭公事,与阐、截、西方三教之争,并无任何关系。 大劫之下,小神奉命主持此劫难,当不宜轻易发表何种言论。” 话语一顿,李长寿看向悬浮在空中的灵山大殿; 正在殿内打坐的地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立刻睁开双眼。 李长寿却已甩动拂尘,冷声呵斥: “轮回塔主地藏王,你擅离地府,置轮回之事于不顾,心存私情、违背当年对天道之诺言,可知自身罪过?” 地藏立刻起身,抬头透过殿顶凝视李长寿。 李长寿左手张开,浓郁的天道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化作云雾、又化作一张大手,直接探向下方,将原本就是依靠天道之力的大阵撕开,将地藏直接握住。 李长寿袖袍飘动,地藏化作流光钻入李长寿袖中,竟再也无法动弹。 这一瞬,天地颇为安静。 这般安静并非是因西方教最后一道防线轻易被破,纯粹是因地藏的表现。 被那只大手握住的瞬间,地藏身周仙光刚要喷涌,却被某种力量压制了回去,自身似是毫无反抗,就被李长寿随意制住。 天道序列的压制力。 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凡俗道理,却在这洪荒大世,展露得彻彻底底、一览无余。 这,就是天道的规矩! 也是封神大劫中,被封入封神榜的那些仙神,所要遵循的规矩。 收了地藏,李长寿看都不看西方教最后一小撮门人弟子,含笑道:“此地已无事,小神这就回天庭了。” 言罢转身就走,似是不想在此地耽误分毫。 “长庚师弟!” 广成子高呼一声:“若是公事做完,还请以大师伯二弟子之身份,来论一论今日之事!” 金灵圣母也道:“长庚师弟可否留下做个决断,我截教今日是要斩草除根还是如何?” 李长寿顿住脚步,面露为难,轻吟几声后,又道: “既如此,我就来说几句公道话。” 截教仙人们大多笑眯了眼,阐教仙人一个个也是露出‘有好戏看’的表情。 李长寿去而复返,带着金鹏一同落在了两教阵营中间,与截教数千、阐教数百仙人所站的高度持平。 他低头看看半截灵山,又看向西方教仅有的家当——大殿处。 “这怎么如此多生面孔?” 李长寿纳闷道:“莫非他们不是西方教核心弟子?” 西方教众仙几乎瞬间绝望。 金灵圣母冷哼了声:“师弟你有所不知,这西方教当真好算计。 他们将真正的圣人大弟子都藏起来修行,让度来的弟子去四处为恶、掠夺财法、承受业障。” “原来如此。” 李长寿盯着灵山大殿一阵猛看,随后便笑着点点头:“嗯,都记下了,大家以后便面熟了嘛。” 广成子道:“师弟觉得,今日之事该如何处置? 我阐教前来,便是为劝说停战,冤家宜解不宜结。” 李长寿正色道: “都到了这般地步,怕是已没有解的可能;不过有一点师兄说的不错,到此时也该停手了。 西方教自上古而今,强度逍遥仙、强化无缘者,为自身崛起做下诸多恶孽,合该有今日这一劫。 但西方教毕竟是圣人大教,圣人乃洪荒基石,这是我等必须遵从的天地规则。 对天道而言,善恶无定数。 西方教今日还上了他们所欠道门的因果,连本带利吐出了这些年的账,吃亏不算小,就此作罢也算妥当。 但……” 李长寿话语一顿,看向殿内迦叶等西方教高手,露出和煦的微笑。 “因果既已了却,恩怨也当随风淡去。 西方教各位道友,何不立下天道誓言,自今日起,再不与道门作对,一心重建灵山,重修德行,岂不美哉?” “李长庚!你莫要欺人太甚!” 有西方教老道跳脚骂道:“我等心中恨意何平!你有本事便杀了贫道!贫!” 咻—— 嗡! 电光疾闪、仙光乱动。 那老道的‘贫’字尚未喊完,一束流光径直穿透他脖颈,左右各有高手想要阻拦,完迟了一步。 穿心锁将老道元神卷出,轻轻一绞直接灭杀。 李长寿右手轻轻摆动,穿心锁消失于无形之间,他嘴角一撇,低声喃喃: “啊,这种要求,修行千年还是第一次听见。 西方教教风,果然够别致。” 场中众仙齐齐一凛。 第六百四十六章 西方暂时休 虽然死了个普通圣人弟子,相对于今日这般大战,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不知怎么,在场众仙都有些心悸。 许是这太白金星出手时,太过轻描淡写; 又或是杀得太过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那只通天教主赐下的穿心锁,竟有如此威能。 李长寿宛若刚刚无事发生,带着淡淡的笑意,继续问: “各位觉得,我此前提议如何?” 西方教众仙敢怒,而不敢言。 有几名圣人亲传目光看向广成子,但广成子此时,已是闭目养神,不再开口多言。 单从双方非正式结盟的角度而言,阐教今日能出面保下他们,已是仁至义尽。 而他们此时能活,也不过是因背后站着两位圣人…… 不,不对。 此时截教不杀他们,更重要的是因,他们要被天道誓言束缚,本身对截教再无威胁。 今后西方教要报仇雪恨,只能圣人亲自下场。 这也就天道誓言无法约束圣人,不然今日,怕又是另一番情形了。 “怎么。” 李长寿含笑问:“各位可是没了主心骨,为何无一人能答话?” “唉……” 那西方教接引弟子迦叶,缓缓吐了口气,压住自身伤势,起身向前走出两步,对李长寿拱拱手,嘴边依然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只是这微笑,颇为苦涩。 他缓声道: “今日我灵山遭受之劫,非旁人之过,实灵山合该有之劫。 今日我灵山遭受之难,非旁人施加,实灵山本应有之难。 今日我灵山遭受之苦,非旁人给予,实灵山命内有之苦。 老师与师叔,为兴盛西方劳苦奔波,所行无过,所做无错。 错因,不过远古上古洪荒以强为尊,强对弱之剥削无人言说过错,而今天道推天庭、建秩序,以护弱为名,削生灵强者。 今日道门来犯,也只是以强压弱罢了。 上古诸大教,龙凤巫妖诸大族,皆尊强弱之秩,我西方教不及巫妖残暴,不及龙凤自大,败因皆是无强之过。 那道门,是否也违背了天道之意? 那道门,在此次大劫中,当真得以保存? 截教教运无宝可镇,到底是因为你们业障太多,还是因,你们不得天道所喜?” 迦叶言罢,嘴角笑意更为浓郁,凝视着李长寿。 烟雾缭绕,天地缥缈。 不少道门仙人想出声驳斥迦叶的话语,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迦叶所说,也自有一番道理。 截教不少仙人,此时全然没了覆灭西方、革除大患后的欢欣鼓舞,反而陷入了某种纠结,一个个眉头紧皱。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 这西方教能人也是有的,接引的亲传弟子都非善茬。 只可惜,此时迦叶心态已乱、失却了分寸,绕了半圈得出一个道门也将被天道葬下的结论。 此时在道门弟子听来,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更像是在泄愤、发狠一般。 更增几分悲凉之意。 迦叶道:“太白星君可有辩驳?” “没有,道友说的很有道理。” 李长寿缓缓点头,“就道友这般理论,对我们天庭开展后期工作,有很好的警醒作用。 西方教可还有什么可说的?” 迦叶面色有些冷峻,西方教众弟子面色依旧那般如死灰。 李长寿好整以暇地等了一阵,笑道:“既如此,各位不如就开始立誓吧。” 西方教众尽默然。 李长寿等了一阵,嘴边笑意渐渐退却,皱眉看着这些似乎是想拖时间的西方教教众,拂尘微微甩动。 一抹玉色流光自云霄袖中飞出,在李长寿背后,化出数百丈高玉像之影; 玉像手臂抬起,对准了灵山大殿。 李长寿嗓音传来,依然是那般悠闲:“是否立天道誓言?” 天地间一片寂静。 李长寿点点头,背后玉像那无神的双目突然绽出紫红色光亮,天地间灵气再次翻涌,玉像背部再次出现一条条七彩斑斓的灵气长河…… 云霄仙子注视着李长寿的纸道人,略有些欲言又止。 这些事,本该她去做的。 “立……” 迦叶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眸,“我们立大道誓言!” 李长寿拂尘甩动,背后玉像当即停止聚集灵力。 一张布帛,自李长寿纸道人袖中飞出,朝着灵山大殿而去。 李长寿又恢复成了眯眼笑的模样,站在众仙之中,却仿佛不存、不立、不与人知。 他静静感受着,天地间的大劫之力消退了大概二成。 此时一具专门悬停在天涯海角之外的纸道人,用望气之法眺望洪荒五部洲,见那把大劫之剑已是缩小了两圈。 这就是西方教……做出的杰出贡献。 李长寿的纸道人拿着小本本不断计算,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他略感还能接受的数字。 按今日灵山之战折损的高手数量,对应大劫之力消退幅度计算,大劫之力完全消散,需截教、阐教直接死六成‘总实力’。 所谓的总实力,其实是一个模糊的数值。 具体含义,就是死一个大罗顶死十个金仙之意,每个生灵个体,代表的生灵之力不同。 六成,其实也可接受了。 这个数值,原本是逼近八成的,代表着截教一方差不多全灭,或者阐教全灭、截教死伤大半。 若是向前追溯,还是因西方教准提圣人,在自己打杀陆压时,没忍住的那一掌,给了自己将西方教拉入封神大劫的机会。 这次的天道誓言出奇的短。 毕竟要综合考虑,若是立誓花费时间太长,准提或是接引杀回来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随着天际一道闷雷,灵山大殿内渐渐没了诵读誓言之声。 李长寿将那布帛收回,对着灵山大殿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多谢各位给贫道这般薄面,自今日起,只要西方教遵守誓言、不对我道门出手,我人教弟子李长庚,自不会再算计各位。 当然,各位还请遵循天道秩序,莫要做什么歹恶之事。 天道注视你我。” 言罢,李长寿背后的玉像化作一束流光,缩回了云霄掌心,在截教仙人们那满是羡慕的目光中,被云霄收回了袖中。 殿内众西方教弟子默然无语,开启了一层简单的大阵,似是不愿再多说半句。 “快意,”吕岳背着手,那张老脸上写满了轻松,“今日,当真快意!” 截教仙纷纷开口发表一些战后宣言,气势高涨、互相团结。 阐教仙已有退意,广成子对李长寿拱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广成子师兄。” 李长寿温声喊住广成子,众阐教仙也停下身形。 场中焦点再次回到了李长寿的纸道人身上。 广成子笑道:“长庚师弟可还有其他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几句话语,要给师兄叮嘱,自然,也要给金灵师姐叮嘱。” 李长寿故意露出几分苦笑,对着广成子和金灵拱拱手,苦口婆心地言说道: “师兄,师姐,下次若是再有这般事,可莫要喊住我了。 我现如今是天庭仙神,离着天道太近,又是大劫主劫之人。 按天道之意,我本该对西方、截教、阐教一视同仁,今日能直接针对西方教,也算是光明正大拉了偏架,主要还是因西方教打铁不够自身硬,问题太多。 但今后…… 大劫已是道门内部自家事,我偏袒哪边都不妥当,只能暂时将天庭仙神的立场,优于道门弟子的立场。 还请各位师兄师姐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李长寿对着四面八方连连做道揖。 阐、截两教仙人大多还礼,也有人出声劝李长寿不必担心。 金灵圣母那凶巴巴的漂亮脸蛋上总算露出了少许笑意,笑道: “长庚师弟你不必担心,自今日后,我截教仙自不会在洪荒乱走,会主动避开与阐教的众‘道友’的冲突。” 道友二字,咬的颇重。 广成子也道:“大劫之下,凡事都有变数,前路未必只有杀机。” 言罢,广成子对金灵圣母做了个道揖。 阐教群仙各有所感慨,在十二金仙表率之下,齐齐对截教仙做道揖行礼。 截教一方,云霄先行还礼,大半截教仙也稀稀拉拉地各自还礼,颇不整齐。 李长寿见状笑了笑,抬手将缩在灵山大殿正下方的某只青毛大狗摄到身旁,翻身骑了上去,道了句: “小神去也。” 那谛听抖擞精神,忍下此前的惶恐,趾高气昂、抬头挺胸,脚下生出道道青色火焰,驮着李长寿朝天边而去。 看这老神仙背影,轻轻袅袅、虚虚幻幻,其上似有万千道韵,又似只是一个普通老者。 金灵圣母做了个手势,截教仙化作道道流光,在天际带出一条长河,朝南赡部洲而去。 广成子说了句走吧,阐教众仙原路回返,这一趟却是白跑了。 待众仙各自归去,一股青蓝色的真炎突然在那半截灵山各处燃起,专烧那些残魂、尸身,便是大罗金仙的尸身碎块,都能被这真炎迅速燃尽。 青炎越来越多,天地间传来恸哭之声,方圆十万里一片肃杀。 各方洪荒高手见此情形,大多唏嘘不已。 这自上古至今,在洪荒做下众多恶事,因两圣护持而一度成为凶兽妖兽藏匿之所的灵山,就如此被平了。 此时两位西方教圣人还未回返,不知其踪迹,也不知他们回来看到这般灵山,会不会直接发狂,掀起圣人大战。 估计,是不会的。 细数西方教过往辉煌,上古本是籍籍无名,妖族败落、人族大兴后,因人族俗世规模越来越大,西方教得了赚香火功德之法。 开始收录凶兽妖兽,为其洗清业障,为自身所用; 开始凭香火神国以及自身教义,立下一个又一个香火神国,巩固自身教运。 到他们决定吞并龙族之前,已是达到了势力的顶峰。 虽然明面势力不敢与道门对碰,但暗中搜罗的‘大军’颇为可怖。 那,他们又是如何转衰? 纵观岁月之轴,能见有一明显的印记。 东海海眼被破。 李长寿棋差一招,玉帝纯功德金身化身跳海眼堵住海眼,龙族归心天庭,西方教与天庭被推到了对立面。 西方教的狂妄,天庭开局的微弱,让他们做出了后续一系列致命的判断—— 【天庭大兴与西方大兴冲突,必须压制天庭大兴。】 再有之前,西方教的思路便是这般—— 【道门若不让开路,我西方如何大兴?如何得来大运道?】 以及藏在最深的鞭策—— 【西方教圣人是凭宏愿成圣,若西方不能大兴,自身有可能被天道压制。】 这三条,就是西方教一去不复返的‘源动力’。 但如果再仔细向回眺望,能见西方教这一路上,遇到了一连串的绊,绊子上刻着一个明晃晃的名。 海神、水神、太白金星、太清弟子李长庚。 运筹帷幄之地藏败于他手; 暗藏机锋的虚菩提遇他就折; 喊着开心就好的弥勒,被他逼到灵山覆灭之战,连面都不敢露。 砸西方教山门,破西方教大兴运道,数次让西方教圣人放下自身面皮,以至于到后面西方教圣人的面皮成了笑话,威严无存…… 如果一切能重来,西方教定会有老道站出来,声嘶力竭、苦口婆心,对那时意气风发的地藏,大吼一声: ‘你说你惹他干嘛!’ …… 半日后,幽冥轮回塔。 谛听趴在侧旁屏风下,地藏面容灰暗地坐在窗台后,李长寿的纸道人站在轮回塔顶层的书橱旁,端着一本西方教经文津津有味地品读着。 谛听那双大眼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心底不由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啊,主人若是仙子该多好。’ “为何不惩处我?” 地藏低喃着,“灵山十不存九,西方再无崛起之机,李长寿,当真是你赢了。” 李长寿的纸道人头也不抬地回了句:“此时谈输赢还为时过早,你那两位老师未必没算到这一幕。” 地藏默然无语,闭目缓缓一叹。 “那你为何不趁机将我这轮回塔之主的帽子去掉?如此也可断西方教气运根基。” “你是六道轮回的补充,我若因此事动你,自是公报私仇了。” 李长寿笑了笑,将手中经文放回书橱中,手指‘黏’来了另一本。 肆意偷窥西方教修行法。 李长寿笑道:“而且你去灵山,本就在我预料之中;你也算有良心,比起你那大师兄好了不知多少。 这次事就算了,生灵之常情,我回头在玉帝陛下面前替你求求情,也就免了你这次惩处。” 地藏沉默不语,眼底划过少许思索,过了一阵方才轻声问: “阐截之争,是否已无可挽回?” “嗯,”李长寿笑意收敛了起来,将手中经文放回原位,施施然走到地藏身旁,随意坐了下去。 李长寿双目微微闭合,淡然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抵抗不了天道之力。 道门早已达到顶峰,向后只有衰落一途。 最可悲的是,放眼洪荒,天道无法给道门安排一个敌人,只能让道门内部自相残杀。 西方,燃灯,还有你我,都不过是天道削弱生灵之力的棋子罢了。” “你还有均衡大道。” “这都是后话,”李长寿问道:“自身之道也是生灵自身的一部分,生灵,当真能与天地抗衡?” 地藏思索一二,言道:“应是不能。” “是啊,不能。” 李长寿喃喃一句,倚靠着窗下的墙壁,闭上双眼,像是睡着了一般。 地藏扭头凝视着李长寿的身形,缓缓叹了口气,目中恨意渐渐消散。 各自有各自立场罢了,其实也不存什么怨恨。 若暂时忘掉互为对手之事,这家伙一路走来,也颇不容易吧。 地藏略微出了会儿神。 片刻后,他板起面容,冷声问: “你可是要在此地睡一觉?再修行修行?我这轮回塔不欢迎你这!” “小点声,又不是听不到!” 李长寿咬牙回他,睁眼道:“正跟我家云聊天,好不容易起了点氛围,你吵吵什么!” 地藏:…… “哼!沉迷美色!” “我愿意。” 李长寿嘴角一撇,“谛听变个少女,给你主人跳个舞看看。” 谛听顿时狗脸连带着毛发通红,支支吾吾半天,施展了化形术…… “对了,”李长寿皱眉看向谛听。 这家伙,雌还是雄? 第六百四十七章 怪主动 这谛听也是没谁了,堪称洪荒求生课代表。 说让变少女,绝不变少年! 就是它刚开始胡乱蹦哒,还没跳出个样子,就被地藏拖去了角落一顿胖揍…… 见状,李长寿不由开始反思。 他有那么凶吗? 唉,天地间充斥着对稳健的误解和迫害,这洪荒怕也是难好了。 笑。 虽然李长寿很想顺势在轮回塔安插一只纸道人,守株待兔试试能不能寻到弥勒的踪迹,但终究还是要尊重轮回塔主的意愿。 故,李长寿将这具纸道人放去了轮回塔地下,镇压在此地的两个物件。 天魔尊者的灵核; 神秘老者的尸棺。 西方教之事远没有完结。 且不说玄都大法师与多宝师兄未有踪迹,单说此时局面,截教的困境,其实并未缓解太多。 今日阐教与截教对峙,双方距离撕破脸皮只差一步。 阐教自是顾忌截教的实力; 截教一半是忌惮阐教仙跟脚清正、福源深厚,一半是因道门一家亲,他们不愿做挑起道门内战的恶人。 截教仙回返金鳌岛的路上,云霄暂时‘离队’,带着琼霄去了南海之滨,落至安水城海神庙中。 也是姻缘开始之处。 海神庙后堂依然洁净,神使们时常打扫,李长寿的纸道人也偶尔在这里,召集养老的十九位上古魔兵‘开会’。 关爱退休老魔兵,人教人人有责。 入得后堂,少许太极图威能开启,李长寿先是呼唤了一声太极图,却未得到回应。 想来,此时大师兄应该在离洪荒颇远之地。 这让李长寿不由得开始担心起了…… 准提圣人的安危。 若是离了洪荒天地,天道圣人的优势,也就在于自身道境了; 而一颗少了枝丫的七宝妙树,对上太极图、混沌钟、玄黄塔、乾坤尺、鼠王之宝库,不见得能讨得了好。 希望自己给两位大师兄的叮嘱,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一些效果吧。 圣人平安,圣人平安,圣人平安…… ——准提哪怕死在天地外面,大道消散,同样会造成对天道约束之力的消退。 此消则彼长。 待后堂阵法开启妥当,一只小虫儿自云霄袖中钻出,仙光缭绕间化作李长寿本体,依然是青年样貌。 “姐夫!” 琼霄在旁欢呼一声,抱着自家姐姐的胳膊一阵摇晃,“姐夫好厉害,西方教终于被你整垮了!” 李长寿笑眯了眼,温声道:“话不可如此说,西方教多行不义必自毙,与我并无太多关联。” “嗯!嗯!” 琼霄不断点头,小脸上写满了‘你说的都对’。 云霄目光略带歉然地看着李长寿,柔声道:“终究还是拖累了你。” “无所谓拖累与否,你我何必说这些。” 李长寿温声说着,两人目光相对,自是离的越发亲近。 柔荑就要去找那双大手,寿爪就要去牵那双纤手。 “咳,嗯哼!” 琼霄背着手在旁走过,李长寿与云霄相视而笑,各自只是静立。 云霄问道:“两位师兄可安否?” “暂且不知,不过料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李长寿道,“毕竟有老师暗中护着,去的也是脱离天道监管之地。” “嗯,”云霄轻轻颔首,略微思索。 李长寿招呼这对姐妹入座,又传声让海神教神使前来送茶。 琼霄眼珠微微一转,就开始了今日份的小套路: “你用功德祭炼过的穿心锁实在是太强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 “姐夫你那穿心锁当真厉害呀!” 李长寿端着茶杯低头抿了口。 “姐夫~” “嗯?” 云霄仙子抬头看了眼琼霄,后者瞬间端坐,小声道:“姐姐别误会,我只是感慨那宝物如此厉害……” 李长寿不由得笑眯了眼,轻飘飘地揭过话题。 他道:“待后续风波平息,截教也可安生一些时日,只是后续大劫已无法阻挡,你们自当小心行事,若无必要,莫要离开三仙岛。” 琼霄也收拾起玩闹的模样,问道:“姐夫,此次扳倒西方教,背后可是天道的安排?” “说不准,”李长寿放下茶杯,“我也有些搞不清,天道要的到底是什么局面。 不过这次覆灭西方教大部分门人弟子,封神大劫的劫运消散了大概四成。 对道门而言,就相当于可以少近半的损伤,算是颇为不错。” “都是姐夫安排的好呀。” 李长寿摇摇头,笑道:“是截教实力过硬罢了。” 他刚刚撒了个小谎,就是那封神大劫劫运消散的程度,其实是二成,被他翻了个倍。 这般只是单纯不想让云霄、琼霄多担心,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他们聊了一阵大劫,云霄问起后续该如何收尾,李长寿也只是让截教尽量安生下来,核心弟子和大弟子莫要胡乱走动。 正说话间,一道水蓝色流光划过天际,却是赵公明寻到了此处。 赵大爷刚落地,抬手将胡须上的血污抹掉,原本蜡色的面容瞬间恢复正常,背着手、哼着小调,迈着外八老爷步,入得大门,见到李长寿就是一阵大笑。 “啊哈哈哈!痛快!痛快啊!” 琼霄笑道:“大哥,你这次当真失了策,怎得连片刻都没能拦住? 我们去灵山之前,你可是拍着胸口说,定能拖延他们小半个时辰。” “这个,”赵公明讪笑了声,都不用李长寿招呼,就自行坐去了李长寿身侧,与两位妹子相对。 他叹道:“策略方向是没问题的,只是阐教人太多,为兄也只能拖延二三仙人罢了。” 李长寿笑道:“能把太乙师兄拖住,老哥你已是劳苦功高。 不然让他开口讽刺几句,今日非要打起来不可。” “太乙那张嘴确实……” 赵公明表情颇为复杂,实可谓一言难尽。 琼霄问:“就没有克制太乙真人话术的法子吗?” “有,”李长寿淡然道,“南赡部洲某个小山村隐居的七情化身,算是太乙师兄的克星。” 赵公明抚须笑道:“不开玩笑的讲,阐教之内也是藏了诸多高手。 玉鼎真人不显山不漏水,为兄多次观察,始终看不透他道境。 他走的是修心之道,修的是元神超脱,道境已是极为高深,若稍后大劫之中,咱们不可避免要跟他们对上,记得莫要打出真火,尽量避开玉鼎与太乙。” 云霄柔声道:“咱们到时,不与他们起争执就好了。 大劫之中,多些忍耐便多些生机,退一步海阔天空。” 李长寿:…… 咱家云云的理论知识没的说! 就是希望实践起来,别去背道而驰。 赵公明与李长寿说笑几句,一枚传信玉符赶来海神庙,却是金灵圣母问询赵公明是否无恙。 玉符中提及,截教要在金鳌岛上召开万仙大会,只等多宝大师兄回返就正式开幕,让赵公明早些过去主持各类繁琐事务。 云霄本想趁着西方教被灭,与李长寿多相处些时日,此时也不得不赶去忙碌。 琼霄笑问李长寿是否去截教做客,李长寿自是含笑摇头。 他现在,除却人教仙宗,哪都不能去。 后堂门前,李长寿注视着云霄兄妹三人离开的方向,略微有些出神。 他突然泛起了少许诗性。 凡俗的喧闹声就在耳旁; 一缕缕香火功德钻入体内,填补着永远不可能圆满的功德宝池; 云舒云卷,心旷神怡。 李长寿轻吟几声,开口吟诵: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言罢轻笑了声,施展风遁消失不见,暗中跟了上去。 稳一手,护他们兄妹三人与截教大批高手汇合再说。 此时截教刚有大动,教运本就不稳,此刻杀伐过重极易引发事端。 若准提圣人突然杀回来,‘凑巧’遇到了云霄、琼霄、赵公明,愤怒之余出手打杀,这能找谁去说理? 不得不防。 待送云霄回了金鳌岛,李长寿方才取道北俱芦洲,自北天门大摇大摆回了天庭。 封神谋划、《X的消失》千年大计,都要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西方教只剩下两个圣人的战斗单位,后面自己的可操作空间无疑增大了许多。 不过,难题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阐截之争,可比道门镇压西方教,要麻烦的多。 …… 李长寿回返小琼峰,自是被灵娥和孔萱左右围住,前者自是关心师兄是否受伤,后者忙问大法师下落。 待孔萱听闻李长寿也不知大法师具体方位,顿时急的来回踱步,忍不住就要去混沌海中碰碰运气。 还是李长寿与灵娥连连劝说,孔萱这才答应多等一等。 这一等,便是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洪荒中突然多了数道至强气息,那是圣人大道在震颤! 接引、通天教主、准提,三位圣人几乎同时回返洪荒! 只是回来时的方位有些不同。 通天教主以诛仙剑阵护持自身,避开接引与准提围攻之势,冷哼一声逍遥而去。 接引与准提…… 虽然是圣人,虽然有圣性。 但看到他们辛苦从各处、各地、各个炼气士口袋搬回来的灵山,只剩下半截黑黢黢、绿油油的半截山体,道心不可避免会受影响。 准提一跺脚就要去找截教算账,但空中一声惊雷、接引几声劝告,让准提收住了身形。 接引道:“莫要输不得,这般情形在远古时你我就已设想过。” 准提低头叹了口气,四处找寻灵山众仙的魂魄,却是毫无所获。 这两位圣人同时出手,将灵山笼罩在云雾之中,与洪荒暂时隔绝。 几乎同时,天庭各处张灯结彩,蟠桃仙宴提前召开; 中神洲没有被战事波及的坊镇,各处都是议论纷纷。 西方教一出事,西方教圣人还无法直接发难,这让不少炼气士颇感快意。 苦西方久矣。 又半日后,金鳌岛上一声钟响,多宝道人自土洞中现身。 小琼峰上出现阴阳双鱼,大法师迈步而出。 看此时的多宝道人,浑身上下有多处伤痕,自身气息也有虚弱之感,应是受了轻伤,但伤势并不算太严重。 而大法师刚一现身,直接瘫在了丹房前李长寿的固定座位上,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面色颇为苍白,小声嘀咕: “圣人金身,当真厉害。” 几道流光闪过,李长寿、孔萱同时现身,灵娥的流光还在赶来的路上。 孔萱一言不发,立刻走到大法师身旁,抬手摁住大法师肩头,仔细查探一阵方才呼了口气。 李长寿见状自知,大法师应无大碍,顿时露出几分笑意。 “恭喜师兄,与圣人大战这么久犹自不败。” “大战?” 大法师叹道:“算不上,顶多只是我与多宝师弟,仗着至宝,在混沌海中拖住了圣人几日,仅此罢了。” “能拖住就已是了不得了。” 李长寿竖起大拇指,大法师笑着摆摆手,这事也不再多提。 毕竟差点就回不来了。 大法师问:“西方教损伤如何?” “九成,”李长寿摄来一只木椅,在大法师身旁入座,缓声道:“而且余下的门人弟子,都立下了大道誓言。” “死伤这般多?” 大法师颇有些惊讶,笑道:“截教一方大开杀戒? 这场大戏,你可要好好与为兄讲讲,为兄当时没看到的地方。” 李长寿答应一声,与大法师详细说起,大法师与多宝冲向准提之后的情形。 待李长寿说完此事,也问出了心底疑惑。 此前,大法师去哪了? 大法师幽幽一叹,也不敢非议自家老师的手段,说起了这一路的辛酸。 事实证明,圣人就是圣人。 李长寿的那句圣人不可死,完全没什么效果。 当时,大法师与多宝一起,被太清老师扔到了混沌海之内,刚现身就差点迷失了方位。 而与他们一同被送来的准提却是反应神速,扭头就朝洪荒天地飞驰。 但没了天道之力,准提这般垫底的天道圣人,在混沌海中凭借自身实力……尚且无法做到‘大道共鸣挪移’。 准提刚动,大法师与多宝就正面迎击,凭至宝与准提纠缠。 这半个月的旅途,说不出是他们与准提正面交手,还是被准提‘撵’回了洪荒天地。 大法师打了个哈欠,叹道:“为兄先睡一阵恢复下精神。 长庚你切记,千万不要有那种,靠宝物就能战胜圣人的念头!” “师兄放心,”李长寿答应一声,示意灵娥与自己一同离开,又开启丹房各处阵法,将阵眼之地,临时让给了自家师兄师嫂。 大法师回返、西方教封山,此事已有不了了之的趋势。 李长寿放下心底的挂念,就将自己关在湖边草屋中,提笔写写画画,捉摸着各类计划。 顺带一提,隔壁草屋中齐源老道的牌位已是撤掉了,主要是怕咒到转世身姜尚。 然而,李长寿只将自己关了不到半天,小琼峰被夜幕笼罩时,一位意外来客,避开了天庭-太白宫层层守卫,出现在了小琼峰大阵之外,开始灵觉轰炸。 混沌一姐,混沌钟! 第六百四十八章 钟留小琼峰 “李长庚!开阵门呀!别以为你躲在里面不出声,本钟知道你在这!再不开阵!本钟直接闯进去了哟! 啊哈哈哈哈!” 李长寿:…… 不管别人得到的灵觉化作的话语是哪般内容,李长寿听到的混沌钟之咆哮,就是这般。 有一丝丝恰到好处的‘泼’澜。 这谁顶得住? 李长寿眉头微皱,隔着阵法注视混沌钟化作的小铃铛,略有些犹豫。 这还能直接找上门来的? 背后有流光飞来,自是孔宣,以及刚睡着被吵醒、将自己粘在了躺椅上、浑身透着虚弱感的大法师。 “外面那是……混沌钟?” 孔萱略有些惊讶地问着,用一种略带怀疑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让李长寿心里颇为没底。 灵娥小声问:“那就是传说中的先天至宝吗?” “呵呵呵,”大法师有些虚弱地干笑了几声,“它倒是真过来了。” 李长寿赶忙问:“师兄,这又是哪般事由?” 大法师闭目歇息,悠然道:“你自己做的事,问为兄作甚?” 孔萱露出几分微妙的笑容,灵娥小嘴一扁,却是以手扶额。 臭师兄,连先天至宝的灵性都能吸引! “这……” 李长寿颇感头大。 但此时混沌钟找上门来,也不能将它晾在外面太久,免得引来太多关注。 万一这小钟,是纯粹过来溜达溜达,或者单纯报复自己当年那一记鞭腿之恨呢? 做人嘛,总要乐观一些,这混沌钟毕竟是先天至宝,开天三件套乃是洪荒之中最顶级的宝物,混沌钟更是堪比太极图。 她怎么可能会相中自己这般道门弟子? 这没道理。 于是,片刻后,李长寿的草屋内。 “李长庚!姐姐我是来投奔你哒,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很惊喜,很吃惊?还有一点点感动! 以后你就是有先天至宝用的洪荒高手了!” “咳,咳咳!” 李长寿端着茶杯一阵咳嗽,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这丈高的大钟,以及大钟侧旁静静跪坐的虚影。 她做出的这般灵性幻象,自是颇为是赏心悦目,丹凤眼、高鼻梁,淡红色的长发盘起简单凤尾,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有些心虚的不去看李长寿,又故作淡定地说着: “你通天师叔那边已答应了,我帮他一次,他就不再打我主意。” 李长寿:敢情通天师叔的后手就是【混沌钟加多宝道人】! 又听混沌钟道: “感觉道门弟子中就你混得不错,还是现如今的二天帝。” 李长寿忙道:“前辈莫要如此言说,晚辈当真担待不起,我只是玉帝陛下的一名臣属。 前辈突然到访,着实让晚辈有些措手不及,还请容晚辈整顿下思路。” “喂!” 钟灵瞪着那双丹凤眼,眼眶微微泛红,嘴角还有点颤抖。 “你该不会拒绝吧? 你不会拒绝的吧? 你这样如果传出去,本钟在洪荒法宝圈子里,会很没面子!” “前辈您稍等,稍等,”李长寿擦擦额头热汗,心念急速转动。 大法师已重新找了个湖边阴凉地继续呼呼大睡,仿佛已知晓此事的结果,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孔萱静坐在大法师身侧,也只是偶然瞥向草屋一眼,眸中带着少许思索。 反倒是最了解自家师兄的灵娥,通过师兄的种种表现,以及面前这位混沌钟‘前辈’的话语,对眼前画面进行了高度总结,归纳为一幅洪荒名画! 《送终》。 灵娥很懂事地站起身来,外出端来了点心和新沏好的茶水,摆放在混沌钟面前。 “前辈,您慢用。” 混沌钟的钟灵禁不住掩口轻笑:“我这样也没法用呀,就是个幻影罢了。 你还不如找些灵水,给我润润身子。” “哎,前辈您稍等。” 灵娥答应一声,低头快步而去,很快就取来李长寿炼丹会用到的灵泉之水,为混沌钟擦洗擦洗钟身。 近距离触碰先天至宝,这经历也算是冠绝洪荒了。 “唉……” 李长寿很快就叹了声,对混沌钟拱拱手,笑道:“前辈,晚辈当真有些难做。 此前咱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识? 我不过是道门弟子,若是得前辈青睐,执掌这般威能莫测的先天至宝,那岂不是让各位前辈介怀?” “切,”钟灵翻了个白眼,“第一次听见有人把怕死说的这般清新脱俗。 你不就怕天道针对你吗?直说不就好了。 那你咋不想想,拿不拿本钟,天道都要对付你,你这大道在天道眼里,就不应该被生灵掌控。 本钟来投奔你,还不是因为看你顺眼,假若天道要针对你,咱能带你平安离开洪荒。 怎么样?” 李长寿笑道:“前辈所说的道理,晚辈自是知晓。 前辈这般先天至宝,谁人能不心动? 但前辈,晚辈有两点疑虑,还请前辈解答。 其一,通天师叔放弃用前辈镇压截教教运,那前辈为何不远遁混沌海,在混沌海中自在逍遥,而是来了晚辈处? 其二,晚辈如今,如乘船渡江、负重踩冰,身上若突然增加太多重量,为天道所忌,那距离船翻冰破已是不远。 这两点疑虑,前辈何解?” “我……这……你这……” 混沌钟钟灵支支吾吾一阵,最后有些懊恼的拍拍额头,满是郁闷地看着李长寿。 “你就不能为了本钟冲动一把,先天至宝耶。” 李长寿笑道:“每日三省吾身,安否、稳否、安稳否。” “唉——” 钟灵颓然一叹,想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言说。 “没想到,本钟也有今天。 看不上的拼了命抓咱,看上的用尽力气推走咱,这个叫什么? 遇人不淑大概就是这样了。 可是,混沌海当真……太无聊了。 你们这些生灵应该不知,我们法宝的灵性,其实是生灵点亮的。 我们本没有真灵,乃大道化生的产物,我当年还是斧头把的时候,就被盘古的大手握着,他与我们交流,赋予了我们灵性。 盘古神的混元无极大道,给予了我们强横的神通。 一场场与先天神魔的厮杀,让我们渐渐有了各自对道的理解,故开天斧分化做了我们仨。 但脱离生灵太久,尤其是在混沌海那秩序未明之地,我的灵性真的在渐渐消退,当我迷失了自我,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就会成为一件沉睡的宝物。 这只钟死了。——兴许会有人这么说。 我们也有对逍遥的向往,不愿意被任何生灵所束缚;可脱离了生灵,我们又会渐渐沉沦。 唉,大概这就是命吧。 洪荒之中的宝物都逃不过的宿命,哪怕是我,也要接受这个悲惨的命运。” “师兄……” 灵娥颤声喊着,显然是被钟灵所打动。 李长寿眉头微皱,凝视着钟灵,道: “前辈,还请正面回答晚辈第一个疑虑。 现如今的洪荒,虽远古、上古大能所剩不多,但也是有的,能发挥出前辈威力的高手,远不只晚辈一个。 据我所知,前辈这般先天至宝,对辈分二字其实看得颇重。” “这个,”混沌钟钟灵眨了眨眼,笑道:“你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假话如何?” “哇,你太帅了! 这般英武的气息,让本钟情不自禁,如果能变成软软的道躯,姐姐定要以身相许,无以为报呢。” “还是说真话吧,”李长寿道,“免得一些高人误会。” 钟灵耸耸肩,嗓音却从李长寿心底响起: “第一,咱看你也算顺眼,这是最基本的,在你身边应该十分有趣。 第二,你有鲲鹏和鲲鹏秘境,在混沌海中吃的开,我在洪荒之内毫无安全感,必然是要走的,但就这般回去也有点不甘心。 第三,你是我唯一确定,在不久将来就要遁入混沌海的家伙。 就跟当年天道逼迫我的那般,咱们多少有些同病相怜,我也刚好护持你一把,气一气鸿钧。” 李长寿:…… 果然,刚才那什么灵性消退、遇人不淑,就是讲的故事。 “前辈若想留在我这小住,那在这小住便是。 我对天道立誓,不会对前辈有任何非分的企图,绝不会亲手催发前辈半点威能。 天道昭昭,给予见证。” 小琼峰之外雷声响过,李长寿仔细感应了一阵,心底松口气之余,暗自一叹。 送上门的至宝,说不动心自是假的。 正如混沌钟说的那般,他无论用不用混沌钟,自身均衡大道都不容于天道,自己与天道必有一次对峙…… “就这?” 混沌钟灵歪头看着李长寿,略微有点嫌弃地道了句:“怎么感觉,太随便了点。” 李长寿笑而不语,将照顾混沌钟‘饮食起居’的重任,交给了灵娥。 先天至宝爱面子,总不能直接指派混沌钟保护灵娥这个普通小金仙的安危; 换一个说辞,让灵娥做钟姐的小跟班,负责混沌钟的保养工作,那混沌钟自是‘倍儿有面儿’。 此正是: 重宝上门自解衣,长寿盘问多犹疑。 一惨二演三谈兴,终是混沌逍遥计。 小琼峰防御体系,船新版本,正式升级! …… 大法师一觉睡了半年,睁眼时精神饱满、看孔萱的目光,再次充满了自信。 这两位大能旁若无人地,在柳树下相拥而立,欣赏着李长寿和灵娥精心设计、熊伶俐卖力建设的小琼峰之景,倒是觉得此地颇为相宜。 但终究,大法师师命在身,还要回玄都城镇守。 ——虽然此时天魔已无多,但太清圣人一天不正式召回玄都大法师,玄都大法师的第一要务就是镇守玄都城。 其实这也是太清保护大弟子的手段。 临离别,大法师邀李长寿在小琼峰随便走走,师兄弟二人所谈所说,都是围绕封神大劫之事。 连环阵内,两人溜达着溜圈。 太阳星的光芒拉出了两人的影子,在浅浅的青草上温柔碾过。 大法师负手前行,脚步走的不快不慢,似与周遭环境自然相融。 他问:“长寿,接下来的阐截之争,你可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李长寿双手揣在袖中,笑道,“帮哪边都不妥,稳妥起见还是不帮大教,只救自己想救的几人。” “是啊。” 大法师轻轻一叹,目光颇为悠远,“阐教、截教,与咱们人教不同,人教只有两个弟子,且都是人族出身,他们却非如此。 长庚,你与其站在天庭的角度,不如也站在人族的角度考虑此事。 如今天地主角是人族,人皇却是凡人之身,这必然造成时局动荡、数十年一次风波。” “天道之意就是这般。” 李长寿道:“人族成为天地主角,而且是独一无二的天地主角,其实就是因仙与凡的区分。 人生而羸弱,需道、需法、需灵气、需自身参悟修行,才能一步步成为仙人。 而绝大多数的人族做不到这些,只是数十年过完一生,所行之路不过数千里,所见天地只是一城之间。 如此,个体对天地的威胁微乎其微,整个凡人集体,对天地的影响,也不如两名大能斗法开战。” 大法师含笑点头:“一转眼,你就已是天庭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了。” “师兄说笑了,”李长寿含笑答着,“这天地,不会因为缺了谁而毁灭,天道与天庭也是这般。 倒是师兄,可有生儿育女,替孔萱嫂嫂解决凤族繁衍问题的打算?” 大法师嘴角笑意当即凝固,瞪了眼李长寿,小声骂道:“莫要乱提这事,若是让老师听见,来了兴致,那不忒!” 呼—— 一缕微风吹过,少许道韵流转。 大法师双眼瞪圆,李长寿也是眉头挑动,两人心底各自凝出了一个大字。 【生】。 【帮】。 大法师张张嘴,额头挂满黑线。 李长寿在旁眉头深皱,已是在思考某个很严肃的问题。 以后的大侄子或者大侄女,是类似于人族的胎生,还是类似于凤族那般的卵生? 洪荒虽然不用担心跨越物种这般难题,但大能想要后嗣,却是困扰了洪荒大能前辈们无数岁月的难题。 值得研究,优秀问题。 大法师走的时候,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孔萱对此颇为担忧,传声问李长寿发生了什么,李长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话他没法说,要不要孩子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老师也只是表达一下想当师爷的美好愿望。 有逼迫大法师吗? 明显没有。 李长寿本体出动,送师兄师嫂去了东天门,临走前还特意将几只宝囊塞到师兄袖中。 有没有用他不知晓,但老师让他帮忙,他也必须做点什么。 比如那七品灵丹级的心火烧,虽很难影响到孔宣和大法师的心境,但也可增加一些情调、渲染渲染氛围。 摇摇头,李长寿转身就要驾云回返太白宫,但他刚走没几步,心底就泛起了少许波澜。 心念转动,开启位于太白宫的老神仙皮纸道人,打开阵法,让赶来禀告的天将入了大殿。 这天将,似是负责守卫天门的金仙将领。 他人在东天门,想必是其他几处天门有什么异样。 “报—— 启禀星君,截教炼气士火灵圣母,自南天门外求见星君!” 火灵? 她来找自己作甚? 李长寿心念转动,下意识想要掐指推算,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玉帝陛下,能绕过大劫看天机。 李长寿道:“火灵也是我同门师侄,请她去迎仙殿内等候,我这便过去。” “是!” 那天将低头领命,转身匆匆驾云离开。 李长寿仔细思索一阵,还是用这具纸道人外出,本体悄然回返太白宫后院的‘大号假山’,推测着火灵前来的目的。 应该,是与南赡部洲有关…… 第六百四十九章 太白小课堂 迎仙殿,顾名思义,就是天庭迎客之地,位于中天门内侧。 迎仙殿主要用来接待前来投奔天庭的洪荒大牌散仙,偶尔也会如此时这般,作为天庭正神‘正式会见’散修之地。 散修定义不同,在洪荒多指无宗门依靠束缚的独行练气士; 而在天庭处,不入天庭仙籍,都可当做是散修。 李长寿要用迎仙殿,负责管理此殿的神官颇为紧张,他们前前后后来回奔走,又是洒水又是插花,让各处看起来大气又不失雅致。 半个时辰后,火灵圣母先被引来此地,她左看右看,略有些拘谨。 火灵修的是火之大道,最喜着一袭红裙,身形在薄裙衬托下颇为迷人,却也是一位顶美的仙子。 那天将客客气气地拱手道:“还请在此稍候,星君大人稍后便来与仙子相见。” “多谢,”火灵圣母还了一礼,倒也毫不扭捏,径直坐在了就近的圈椅中。 待那天将去殿外等候,火灵圣母也略微松了口气。 这次来天庭,让火灵圣母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尤为明显,在她踏入天门的瞬间,下意识开始思索,自己若是遭了埋伏该如何后撤。 但得出的结论,却是退无可退。 浓郁的天道之力、摆在明面上的‘仙人大阵’、浩浩荡荡又似无穷无尽的天威,让火灵圣母不断泛起后退的念头。 她的实力,放眼洪荒三界,也应当不算低了。 天门之内,巡逻天兵随处可见,井然有序、丝毫不乱,天兵天将的面容上,洋溢着一种从容淡定,仿佛他们并非只是真仙境上下的道境。 走出了虎虎生威,走出了天仙的气度。 这才多少年? 火灵心底感慨不已,又想到了刚刚那名天将提及‘星君’二字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敬重与敬畏…… 忽然间。 “拜见星君大人!” “拜见星君大人!” “哎,不必多礼,几位将军辛苦,暂且歇息。 殿外突然传来些许对话声,火灵圣母连忙站起身来,朝李长寿迎去,对李长寿做道揖行礼。 “火灵拜见长庚师叔!” “嗯,”李长寿含笑摆手,“不必多礼,来这边坐下说。” 言罢,李长寿与火灵圣母就近入座,也不分什么宾客、主次。 他用的是老神仙面容,嘴角含笑、慈眉善目,眼底带着几分询问,又似乎在说‘不必着急’。 祥和的道韵弥漫开来,淡淡清香沁人心脾。 火灵圣母发现自己道心舒展开来,那份在天庭感受到的压迫感,已是悄然消逝。 这…… 才多久? 自己怎么连长庚师叔的纸道人都看不透了? 火灵圣母其实与李长寿打过几次交道,那时李长寿的‘常驻办公地点’是安水城海神庙后堂,通天教主的画作之下。 当时,金光圣母对赵公明老大哥芳心暗许,又自忖教内身份地位、自身道境差距,多年不敢开口。 李长寿因云霄仙子之事,在截教成功树立起了‘情感导师’的形象。 当时陪金光来的,便是火灵圣母,李长寿还给了火灵圣母一些锦囊妙计,后来也总算让金光得偿所愿,与赵公明老哥试试能否成为道侣。 此事的结果,却满是遗憾。 洪荒之中的情感,也并非儿戏,两人相处不合、找不到道侣的那种感觉,也没必要搭伙过日子,故告一段落。 与金光圣母失败的情感体验,却让赵公明打开了心房,有了那么一点躁动。 后来,才是赵公明与金灵圣母暗生情愫,暗中结成道侣,到现在还未对外公布。 ——金灵圣母乃截教内门大弟子,截教名义大师姐,排位仅次于多宝道人,人狠话不多、暴躁上头姐,持有诸多重宝。 金光圣母乃截教外门弟子,十天君组合唯一女仙成员,排位百名开外,属于碧游宫圣人弟子们开会,可去、可不去的类型。 火灵圣母乃多宝道人的弟子,与金光交好,本领尚在金光圣母之上。 故,李长寿挑选话题时,说的是:“金光师姐近况如何?” “已是走出来了,”火灵抿了抿嘴,“而且,公明师叔与金灵师叔……金光师叔是明白的,自也不会多念着了。” “性格不合,这确实是无解的难题。” 李长寿摇头一阵感慨,见氛围已经带起来了,就直接问询:“师侄突然来寻,可是多宝师兄有要事叮嘱?” “这个,并非……” 火灵圣母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嘴唇,又瞄了眼大殿的出入口。 她传声道:“师叔,此次师侄是为求助而来,也是为了找您取取经。” “哦?” 李长寿表情流露出几分疑惑,笑道:“可是有什么不懂的经文典籍?这个我怕是指点不了。” “并非是为修行之事,嗯……” 火灵圣母本是痛快的性子,此刻却有些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半天才表达清楚来意。 与李长寿所料无二,便是为了南赡部洲之事。 此前,火灵圣母与闻仲,这两位截教三代弟子的领头羊,被派去了南洲搜集世俗王权更迭之讯息,并找机会在南洲立足。 这算是截教面对封神大劫的积极应对之法。 可火灵与闻仲都是炼气士,平日里在山里修行惯了,就算悟性惊人、才思敏捷,去得世俗之中,也被那什么三公九卿大宰礼祭搞的晕头转向。 火灵圣母低声道: “此时弟子还有些搞不懂,商国到底是怎么个用人之法,这大劫又是如何运作的。 师尊推算到,大劫对应南赡部洲凡人王权更迭,也就是有新王兴起、旧王退却,可如今的商国如日中天,在商人聚集之外,还有足足八百诸侯方国! 这谁能说得准,到底是谁取商而代之? 且商国如此强盛,何来衰败之迹象?那王权更迭,到底是王朝破灭,还是其内夺权,又或是一场如同四海海族那般的叛乱? 弟子,当真有些糊涂了。” “哈哈哈哈!” 李长寿抚掌大笑,火灵圣母抬手理了理耳旁发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俏脸划过少许红晕。 “师叔,您莫要取笑弟子了……” “咳,让你一个极少进入世俗的上古炼气士,去琢磨这般事,当真有些为难你了。” 李长寿笑道:“商国的体制,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但一时半会与你言说,也难以说明白。 我且问你,你是想琢磨今后哪个方国会兴起,还是想问如何在商国立足?” 火灵圣母笑道:“这些却都想搞明白,若是师叔您能指点弟子一二,那就再好不过了。” “天机不可泄露。” 李长寿缓声道:“你如果想了解这方面的消息,那我可详细与你言说。 不过在此之前,你先要弄清楚,你在商国立足,意义何在?” “这不就跟此前那些中神洲仙宗干预南洲俗世差不多吗?” 火灵圣母正色道:“弟子是想,先在商国有一定的影响力,最好能在有需要时,干预到人族人皇做出与大劫有关、对我截教有利的判断。 只有掌握住时局变化,摸清楚大劫运转的方向,才可在大劫之中截取到那一线生机。” 李长寿轻吟几声,笑道: “你这般想法,却也是颇为聪明。 只是,在天庭言说如何影响当代人皇,这若是被人听去,那可是挑衅天庭的大罪了。” 火灵圣母忙道:“弟子只是想助我截教渡过大劫,绝无任何操控人皇的想法!” 李长寿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随后坐在那陷入沉默。 他在想,该如何提点截教此事,又在想这里面有多少天道推动的因素。 让他这个监考老师给点答案,火灵圣母当真也是敢想敢为。 若这般,自己也可顺势做些布置。 “火灵,此事干系不小,若我单独给你指点,又会被人说我有意偏袒。 这般,我做个安排。 三日后,我会下凡一趟,为阐教和截教各两名三代弟子,详细介绍有关凡俗的一系列能说的问题。 哪怕是要下棋,也要提前定好规矩。 且稍后应当还会有一件大事要公布,我需去玉帝陛下那确认一番。” 火灵圣母顿时有些犹豫,轻声问:“长庚师叔,此事也要带上阐教那边的弟子吗?” “自然,”李长寿笑道,“公平正义,是天庭矢志不渝的追求嘛。” 火灵圣母有些欲言又止,总觉得自己这一趟天庭之行,非但没在这位师叔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在一定程度上,还帮了阐教…… 罢了,总归会比自己与闻仲师弟如无头苍蝇般乱转要强得多。 与阐教有同一个起点,他们截教又怕什么? 争就是了。 “火灵多谢师叔指点迷津!” 火灵圣母起身做了个道揖,“那弟子就去俗世候着了。” “善。” 李长寿温声道:“三日之后午时时分,我自会在商国国都现身,届时还会带一二好友,以及商国的先祖。 但我只会对你们介绍凡俗的情形,不会有任何提示或者提点。” “嗯,弟子明白!” 火灵答应一声,与李长寿告辞而去。 李长寿还叮嘱她,让她莫要忘了将此事禀告去玉虚宫,毕竟事关教运,再小的事也不能轻易下决断。 火灵圣母面色郑重地应了下来,心底倒是多了少许期待,匆匆告辞出了迎仙殿。 李长寿也并未多耽误,径直赶去凌霄殿中,与玉帝陛下禀告此事。 玉帝自是没什么异议。 让阐教与截教了解凡俗权力的构成,也有助于减少凡人伤亡。 此前玉帝曾去紫霄宫拜见道祖,请来了道祖法旨,护持大劫之中的无辜生灵。 那道道祖旨意,此刻就在通明殿,只要时机成熟,随时可以颁布。 “长庚觉得,这次时机是否合适?” “此次不宜大张旗鼓,相当于给截教和阐教提前透个信,”李长寿沉吟几声,“这旨意,在杀劫真正爆发前夕颁出,效果应当最好。” “那就听长庚爱卿的,”玉帝陛下含笑答应一声,又详细问了李长寿有关‘下凡开讲座’的详细讯息。 荃峒元帅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于是,三日后。 李长寿的纸道人出现在南天门附近,驾一朵白云,带着数道身影朝凡俗落下。 他身旁站着的,自然就是玉帝化身、荃峒元帅,身后则是龙吉与有琴玄雅,一行人收敛气息,朝商国国度缓缓落去。 李长寿故意显露出一缕气息,很快就得来回应,数道流光自城外两个角落掠起,化作了两男两女。 截教来的,自是火灵与闻仲; 阐教一方来的,却是身着便装的杨戬与一位阐教不重要的玉虚宫女仙。 双方从两个方位而来,见面后立刻对李长寿行礼,口称师叔。 李长寿含笑应答,主动为他们正式介绍了身旁的‘洪荒秩序资深专家’荃峒元帅,以及‘商国开国先祖’有琴玄雅。 荃峒见多了大场面,这般情形只是含笑点头,任凭李长寿调侃。 但有琴玄雅…… 她似是略微有些紧张,在李长寿介绍完了她与商国王室的关系,就主动解释一句: “我幼年便入了人教仙宗修行,商国先祖只是我侄儿。” 七八双目光汇聚而来,等待着有琴玄雅的下文。 有琴玄雅却是颇为认真地点点头,走回了李长寿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李长寿大概能弄懂有毒的脑回路,她刚才的意思,其实是…… 本仙之前,没嫁过人。 “走吧。” 李长寿甩了甩拂尘,“咱们各自变化成凡人模样,在这大城中走走看看。 有关凡俗王朝体制与官职,我会详细与你们介绍,你们也可将今日听闻,悉数禀告给各家师兄师姐。 说起这商国之制,就不得不从上古人族崛起后开始慢慢说起……” …… 与此同时,就在这座大城的某个偏僻酒屋中。 “唉。” 顶楼雅间,一名青年‘剑客’低声叹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而后对着窗外出神。 一个仙人,在凡俗混成这般模样,当真! 李靖又叹了口气,看着桌边立着的佩剑,想着此间遭遇的种种,一时间竟颇有抑郁郁闷之感。 他自度仙门下山闯荡后,先是回返陈塘关,将陈塘关外围的妖王驱逐、封印、斩杀,在自己爹娘老坟前守孝三年。 李靖念着太白星君的提醒,思索着‘修仙反馈家乡’、‘变强守卫家乡’的办法,在陈塘关附近行侠仗义、惩处歹恶。 本来,他也算逍遥自在,在陈塘关方圆数千里都是威名赫赫,找寻着自己下山之前,曾听门内长老提到的机缘。 然后…… 他真的遇上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午后,李靖站在竹林的树梢上静静而立,隐藏身形,等待着一股劫匪现身行凶。 就是那么不经意间,那名女将军骑着马,在他视线边缘英姿飒爽地奔驰而过。 起初李靖并未在意此事,只是觉得那少女的五官面容颇为好看。 自那之后,道心莫名就开始想起这个少女; 等李靖回过神来,已是发现,自己道心竟然都被此影响。 情根深种。 她到底是谁?是驻守边关的女将,又或只是喜欢那般装束? 半年多来,李靖在茫茫人海寻找着,每次都像是寻到蛛丝马迹,但线索又总会莫名其妙的断掉。 一直到昨日,他到了商国都城,这人间最繁华之地,心底默默起了念头。 若在此处寻不到那位美丽的姑娘,自己就斩掉记忆,回山中修行百年,再来凡俗闯荡。 “唉,再找找吧。” 李靖又看向窗外,实际上却是将仙识缓慢延展开,找寻着这座大城每一个角落,不放过每一个可能的身形,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姻! “星君大人?!” 李靖一个激灵,酒意瞬间消散。 眼中燃烧起了希望之火,扔下了几枚商国通用的钱币,身形化作流光直奔西城门! 度仙门长老的叮嘱犹在耳旁,他这次就要对星君大人展示,自己通过星君大人留下的典籍,所悟到的精髓! 《父亲》! 第六百五十章 父 亲 在 上! 商国国都,一条主干街路上。 李长寿保持着白眉白发的老神仙模样,端着拂尘缓步前行,在他身后左右,便是一群‘年轻男女’。 按李长寿刚刚的要求,所有仙人都收敛了自身气息,但并不隐藏自身行踪。 仙子们将那些,一看材质就不属于凡俗的衣裙换成了稍显普通的长裙,有琴玄雅也不例外,换上了青白相间的襦裙,长发也从一贯的酷爽马尾,改成了云鬓流发。 荃峒、杨戬、闻仲也是身穿便装,毕竟也没人看,随便穿穿就是了。 只是换了装束、隐藏气息,这一行人还是太过扎眼。 故,李长寿施展了一些小术,又故意借着这般法术,将自身气息和道韵,在天地间扩散开来。 让凡人不知这一行为何人,只当是有大学者来王都游学; 又让满天仙神、天地间的大佬都可知晓,他在公平对待阐截两教,给予相同的讯息。 这基本等同于一场作秀。 李长寿抵达此处时,自然注意到了李靖的踪迹,本着关照人教弟子的原则,李长寿主动给了李靖些许提示,想让他过来扩个列。 但李靖好像只顾着喝酒消沉,没注意到这些小动静。 还好,当李长寿要对李靖直接传声提醒时,李靖总算注意到了他们一行,兴冲冲地就跑了过来。 嗯,后生可教,就是略显毛躁。 未来的天庭兵马大元帅、托塔小李子,还需要好好打磨、多些磨砺。 太白星君,老磨砺师了。 当下,李长寿想着李靖向前问候、简单打个招呼,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还能一句话翻了天不成? 故,李长寿继续用平和的语调,说着人族历史,讲述着商国的权力构成,以及南赡部洲俗世的社会矛盾…… “自黄帝大胜蚩尤后,人族两个大势已无法更改,仙凡分离、诸部落各自发展。 这两个大势中,存在一种互相促进的关系。 正是因仙凡分离,凡人难以克服遥远的距离,部族之间的关联渐渐减少,这就让人皇的统治缺了关键基础,政令不通达、荒僻不知王。 仙凡分离是逐步完成的,所以我们能看到,从上古末期、以及近些年夏国没落后,人族凡俗呈一种不断退步的态势,这其实是仙凡分离所导致的必然。 到了商国,稳固的消息传递方式,成为了商国能统治大批疆域的基础。 只是政令的传达,还需较为漫长的过程,这就决定了商国大片疆域之外,都是以方国自治为主,对商王臣服,固定的岁月上贡拜见,不上贡就代表反叛,商王就会派兵攻打。 商国其实有两个概念。 首先是以这个王都为中心,辐射南赡部洲六分之一的疆域,这是以商人为主的商国核心区域,可以理解为最大的方国。 而在这之外,都是对商国臣服的诸侯,号称八百诸侯国,由东西南北四伯侯领衔,也有大小等级之分。 这就是商王朝。” 火灵圣母面露恍然,笑道:“若是在这八百诸侯中,有一家发展壮大,取商国的中心位置而代之,便是新的王朝,也就是天道预示的王朝更迭吗?” “大抵是这般。” 李长寿含笑道了句,给了火灵圣母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者莫名…… 还有点小骄傲。 闻仲问道:“那师叔,商国内部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不是以商王为尊?” “自是以商王为尊,又非单纯以商王为尊。” 李长寿故意卖了个关子,带着他们继续逛荡,缓声说道: “商王是整个商国的权利核心,但在这个核心周围,还有很多制约因素。 诸大臣、女祭团、王室势力,甚至各处方国,都在制约着商王的权柄…… 不然他岂不是要上天?” 众仙顿时一阵轻笑,有琴玄雅、荃峒的目中满是光彩。 便是刚跟李长寿接触的闻仲与那不重要的阐教女仙,此刻目中都满是敬佩。 也就…… ‘星君大人为何在讲商国之事?’ 李靖站在前方不远处的街角,低眉顺眼、等待着李长寿一行人走过此地,心底略微有些犯嘀咕。 真要这么干? 为何总有那么一丢丢,感觉此事不妥? 但仔细琢磨,自己下山前,几位太上长老的叮嘱,也是颇有道理、无懈可击。 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一个问题! 【太白星君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关照?!】 李靖坚信,普天之下,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意,也没有毫无缘由的给予。 长老们托关系去地府查过了,他李靖上辈子、上上辈子、前面九世,都没做什么拯救洪荒的壮举,也跟人教没什么交集。 甚至,倒数第五世,还做过一头驴。 出身‘贫贱’的他,到底为何能屡屡得到太白星君的垂青? 当年去度仙门拜师,本是不够资格拜入度仙门的自己,为何能被太白金星花费大力气,开辟出气运收徒的新门路,将他接入度仙门? 又为什么,已故掌门的转世身,昆仑山炼气士郑伦,会对前去拜访的自己,说出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一切,都是太白星君的照拂。 太白星君一行,距离自己不过十多丈了。 李靖深深吸了口气,端正身形地站在那,收起手中佩剑,双手压着长袍,目中只剩最后的犹豫。 ‘唉,李靖啊,要识抬举。 太白星君虽是度仙门出身,但度仙门给他的,只是给随便一个普通弟子的关怀,他给度仙门的,已是太多太多,对度仙门不存在亏欠。 更何况,为何这么多弟子、这么多门人,星君独独指点? 还给这么多暗示的讯息? 若是女子,我等自不会做这般猜测,星君大人也只是个一千多岁的年轻道者,心底有一丝丝浮动躁动,咱们都理解。 但是个男子啊李靖。 看看星君大人留给的那些书籍,就真的不懂吗? 太清在上,在星君大人面前还摆什么身架,本身也比星君大人小了许多寿岁!’ 李靖:…… 十丈、九丈,星君大人距离巷口越来越近。 李靖心底浮现出了,那几本书册之名,以及书册内一行行苦口婆心、详细阐明为父之理的字迹。 《父爱如山》; 《如何做一个成功的父亲》; 《做一个有耐心的好父亲》。 李靖啊李靖,如今的一切,的仙缘,都是星君大人给的。 星君大人都已明示了,他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父亲的准备;洪荒常识也有大能极难生育后嗣这一条…… 星君大人待自己不薄啊! 甚至,星君大人已走过了九十九步,就等他主动一步,星君大人是天庭重臣,是如今天地间的大能大神通者,是能跟圣人博弈的狠人,总归是要点面子的。 爹、娘,孩儿并未忘却骨肉血亲; 伯、婶,他李靖之所以能与二老相遇,终究是因星君大人的安排。 三丈! 李靖突然睁开双眼,目中满是坚定,那坚毅的面容上,此刻闪耀着荣光。 踏步向前! 无所畏惧! 大恩无以为报,自当遵从心意! 他今天,就要做一件大事! 李靖大步流星冲出巷口,本就早已被几位仙人注意的他,此刻全然不顾,直接在人流之中穿梭而过,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李长寿的面容! 李长寿心底正自狐疑,不知李靖为何‘怒意勃发’,自己好像没做过什么对不住这家伙的事,那殷家小娘子也安排妥当了,月老打的是龙凤和鸣大死结,就差一点磨难…… 噗通! 李靖突然单膝跪地,对着李长寿抱拳、躬身! 李长寿下意识就要闪躲,本要出手的几位仙人也停下动作,而下一瞬…… “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李靖单膝改做双膝着地,身形匍匐低头叩首,动作无比坚定,透露出他刚强的心志。 就是,他刚刚喊的…… 父?! 李长寿纸道人顿时一懵,身后的有琴玄雅、火灵圣母、某阐教女仙动作整齐的歪头。 闻仲见状面露思索,杨戬却是皱眉不语。 荃峒眼中满是亮光,肩头还撞了下李长寿的纸道人,表情似乎在说‘可以啊,不声不响整了这么大的儿子’。 李长寿:…… 就,就很方。 这算什么状况?未来哪吒的老父亲,突然就拜自己为父亲?! 这特酿的找谁说理去! 这要是传出去了,李靖姓李、他李长寿也姓李,化名都是李长庚,这里面的事完全说不清了! 云霄误会了怎么办? 挂念着跟自己生儿育女的灵娥岂不是又要哭鼻子? 这万一老师在注视着此时情形,按老师对抱徒孙的热切之心,说不定就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收字! 这李靖,看着浓眉大眼人畜无害,怎么还能有这一招认父? 丫若是洪荒版的吕布,这是不是可以按谋杀论处了? 镇定,镇定。 近百年来,李长寿道心第一次泛起这么大的波澜,那真是平地一声惊雷。 他缓声道:“师侄……” 正此时! 一缕道韵流转,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感悟,感悟又凝成一个大字。 【收】。 师兄冒充老师当真以为自己认不出来吗?! 蓄意报复! 李长寿嗓音不停,继续道:“这是作甚?师侄还请起身回话,贫道尚是……咳,如何就成了父亲?” 侧旁荃峒自李长寿的‘语气重词’上,已是明白这李靖与自家爱卿毫无血缘关系。 身为天帝,在这种时刻,必须坚定地站在维护自家大臣的立场上。 荃峒笑道:“这位李靖贤侄,直接开口喊父亲,很容易让人误会。 要称呼义父,义父。” 李长寿刚露出的笑脸瞬间凝固。 李靖如梦初醒,起身后再次叩首:“孩儿拜见义父大人!” 李长寿刚想再次回绝,心底却真真切切泛起了太清道韵,这次倒是凝成了三个大字。 【也不错】。 这…… 他下凡开个小课堂,莫名其妙就认了个儿子? 李靖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念头?莫非自己看错了李靖心性,这家伙表面浓眉大眼老实巴交,心底小算盘打的飞起? 呃,莫不是自己给他的书籍,让他有了反向理解…… 罢了。 李长寿凝视着李靖的背影,心底还是计较着再观察观察。 这家伙的天庭兵马大元帅之职,稳得雅痞。 于是,半个月后。 …… “哎,听说了吗?太白星君收了个义子名为李靖。” “道友刚出关?洞府没通信?这都是几天前的聊天了,那李靖说是义子,说不定就是太白星君无法正面承认的亲儿子。 不然,他为什么姓李?” “为啥不能承认?” “云霄仙子可是太白星君的道侣,忘啦?云霄仙子那是什么身份地位、法力神通?太白星君不忒顾忌云霄仙子的面子?” “嘶……细思大有文章啊。” 昆仑山,酒宴上。 天庭御用广口瓶,人教圣人记名弟子,讲究真人度厄,刚来此地不久,听闻了这些消息,就驾云匆匆回返自己洞府。 八宝洞内,度厄喊醒正努力悟道的徒弟郑伦,将此事详细说了一遍,问郑伦: “徒弟啊,这事怎么看?前世记忆都恢复的七七八八,可记得李靖跟长庚师兄有什么关系?” “这个……” 郑伦沉吟几声,英俊的面容上满是回忆之色,过了一阵才沉声道:“八成,还真是亲的。” “哦?当真?” 度厄真人双眼一阵放光。 “师父您这事可别往外说。” “放心,放心,为师守口如……细嘴儿带塞儿琉璃瓶!” “李靖是如何成为师父您的记名弟子?这背后,其实都是长寿在暗中安排,甚至为此还搬来了测运法宝。 对李靖,长寿是真的上心。 尤其是一点,师父您知道吗? 当年长寿叮嘱我,给李靖安排一双寿元无多的真仙境道侣,作为李靖寄养之地,而且要求那真仙境道侣,给与李靖最多的温暖,让李靖感受到家之暖意。” “真假?” “对上了,”郑伦目中满是感慨,“全对上了。” 顿时,郑伦甚至还有豁然开朗之感。 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师父,此事千万别往外说,这都是弟子这个前任度仙门掌门才知的隐秘……哎,师父呢? 师父!回来啊师父!会出仙命的师父!” 与此同时,三仙岛上。 “跪下!” 云霄一声轻喝,琼霄碧霄双腿一软,下意识就跪了下去。 刚被她们两个为难的李长寿在旁满是苦笑,自袖中拿出一本从地府借来的生死簿分簿,上面有天道记录的李靖身世。 虽然云霄应该不会人云亦云,但稳妥起见,还是过来一趟为妙。 少许心神落在纸道人身上,扫一眼李靖此时的状况,李长寿嘴角不由抽搐了几下。 这家伙,也是有福了。 这是第十几次了吧,有个高手路过,拍拍李靖后背,慈眉善目地道一句: “这位陌生的道友,这个后天功德灵宝是掉的吗? 哦,不是啊,它与应当有缘法,不如就赠与道友,结个善缘。” 洪荒; 异常真实。 第六百五十一章 节 奏 大 师 这李靖,到底咋回事? 三仙岛云霄闺阁中,李长寿负手来回踱步,目中满是疑惑不解。 云霄静静坐在一侧,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意,见李长寿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便道: “莫要烦心了,这终非影响大劫走势的大事,我自是都信你的。” “这不一定是什么小事。” 李长寿缓声叹了口气,走回自己刚才所坐的位置,与云霄相隔不过三尺。 她那独有的淡淡清香,让人有些心驰神往。 李长寿道:“李靖此人,我还是知晓的,他自年幼入度仙门,身有大气运,命格有大将之相,倒也非刻意取巧之人。” “取巧……” 云霄细细品着这般话语,笑道:“你这般一说,此事还需好好应对。 若是旁人想在天庭混个差事,或是借着你的名义招摇撞骗,那便有些不妥了。” “这个倒是不会,李靖之事,着实是赶巧了。”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略微犹豫,还是未将心底之事讲出来。 莫要让她太过担心了。 他对李靖百般关照,终究还是为了与天道博弈。 此时的想法,对比当时已经有了许多改变,但在这次商国王都事件之前,李长寿一直觉得,自己对李靖的改造,应该算是一步妙棋。 万万没想到…… 李靖竟然能想歪到这般地步! 估摸着,度仙门的长老们,也在这个过程发挥了一些微妙的作用。 唉,早知今日,已经潜移默化改变了李靖原本的性格,自己还去玩什么‘黑衣人教学’作甚? 有时稳着稳着,也确实容易画蛇添足。 “后续处置也有些麻烦,”李长寿看着桌上的生死簿分簿,“此时对外越解释,就越会让人觉得是在掩饰什么。 舆论……众生之口,大多只会说他们自以为之事,事实和真相如何,对参与其中的生灵并不重要。 他们要的,只是参与其中的存在感以及得到关注的满足感,仅此罢了。” 云霄思索一阵,笑道:“怎得突然变得这般高深了?” “一直利用众生之口做算计,有些感慨罢了。” 李长寿瘫在椅子中,缓缓叹了声:“初为人父……怪不好意思的。” 云霄掩口轻笑,继续品读手中书卷。 李长寿闭目养神,心神开始在各处纸道人挪移。 稳妥起见,他还是要将此事原原本本调查清楚,看其后是否有谁的算计? 若真是李靖故意而为,他也不介意将这家伙加急回炉。 此风,绝不可长。 暂不提李长寿纸道人回返度仙门,且说此时的凌霄殿。 高台下,木公和几位天庭正神有些担心地看着高台上的白衣玉帝。 “木公,”有老神传声问询,“陛下这都笑了半个月了,可是有什么喜事?” “娘娘又有喜了?” “哎,休要乱说!” 木公瞪了眼说刚才这话的老神仙,传声道:“咱们是天庭正神,天天正事不干,就盯着陛下的家事作甚?” 几位老神仙一阵嘿嘿,凑巧玉帝陛下摸着嘴角笑出声来。 凌霄殿内的氛围顿时无比愉悦。 “木公啊,”玉帝招呼一声,东木公与几位正神连忙向前听命。 “老臣在。” “你说,这李靖到底有没有可能,会是长庚爱卿的子嗣?” “这……” 木公沉吟几声,言道:“依照老臣对太白星君的了解,他并非那般故意隐瞒子嗣的品性,而且,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嘛。 现如今各处都在传,说太白星君因忌惮云霄仙子,才将李靖刻意瞒下,这更属无稽之谈。 陛下,依照老臣之见,咱们不如正式颁一道旨意,纠正现如今洪荒之中所传之事。” “木公所说,却也不错。” 玉帝轻吟一二,将手中做样子用的奏表放下,目中满是笑意,言道:“李靖究竟是不是长庚爱卿的子嗣,这其实不必深究。 清者自清,长庚为人吾自信得过。 但如今,长庚也算认下了李靖作为义子,咱们不如就在此事上做文章,将传言一举扭转。” “陛下英明!”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凌霄殿外传来一声疾呼,却是李长寿的纸道人驾着白云径直入殿,在殿中位置才跳下云头,疾步向前。 “长庚爱卿来的倒也是时候,”玉帝笑道,“此事如何处置,自是你来决断。 啊哈哈哈哈!” 木公向前与李长寿互相见礼,其他几位老神仙各低头称一声星君。 李长寿含笑答应几声,就立刻收敛笑意,将自己在云霄那里用过的一套说辞再搬出来。 此时无论做何解释,都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李长寿苦笑道:“当真没想到,李靖会有这般误会,这也是小神之失误。 算计的太多、太满,反而不妥。” 玉帝问:“那爱卿觉得,此事可还有澄清的必要?” “自然是有,”李长寿正色道,“这看似是小神的私事,其实很容易引发一种不良风气。 各处称父。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之号应出自于血脉亲情。 若李靖之事为人所误会,洪荒欲得利者,皆去拜高位者为父,此如何是好?” 玉帝笑道:“倒也不至于如爱卿所说这般严重,李靖与你也是颇有渊源,换做旁人也无法适用。 不过爱卿既有这般担忧,那便放手施为。” 李长寿心底一叹,却是将天庭在此事该做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其实也简单,天庭开始保持沉默,待时机成熟再出声。 随后,李长寿就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操作。 他的思路很简单,就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当洪荒无关生灵都想看自己热闹时,将这把火烧起来。 这次,李长寿凭借新型纸道人亲手操刀,身影活跃在各大坊镇,开始传出一条条消息。 最开始,是‘纰漏’一系列事件细节,由‘度仙门’传播第一手资料,塑造李长庚与李靖的‘父慈子孝’。 此时,李靖站了出来,对外高呼自己身世,并为自己一时冲动造成了误会向各方致歉。 顺带着,他解释了当日的情形,言说自己已被宽容大度的太白金星收为义子。 然后…… 李靖几乎被路人甲乙丙说服,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被寄养在了陈塘镇中,一切都是义父大人的计划。 待此事关注度稍退,消息开始引向了另一个劲爆点——李靖之母。 各路小道消息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有关李靖之母的猜测,从最开始的‘人教仙宗弟子’,到‘天庭女战神’,再到‘女妖精’、‘万魔之母’、‘罗睺的公主’、‘域外天魔’等等…… 最开始的八卦消息,开始朝着悬疑惊悚方向发展,在洪荒各处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风潮。 然而,这次风波持续的有些太久,每日都有新消息各处传出,让不少炼气士开始起疑。 “为何感觉有人在背后推动,刻意抹黑太白金星?”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不靠谱。” “应当是有人拿义父义子之事夸大其词,故意让太白金星身败名裂,甚至去算计太白金星与截教的关系。” 一小拨炼气士觉得自己透过迷雾发现了真相,开始反驳出现的各类消息。 而随着时间推移,此事关注者越来越少,大多炼气士已是察觉到了其中异常,将这当做了一则笑料。 这时,天庭对外正式发出通告。 在征得李靖同意后,将李靖的出身详细公布了出来,并宣布严惩恶意造谣、抹黑天庭正神形象者。 李靖立下天道誓言,证明自己与太白金星绝无血缘关系,只是因太白金星对人教弟子格外看重,心中感念,故拜为义父。 李长寿祭出杀手锏,在太白宫举办一次酒宴,请来了各方仙神,正式收李靖为义子。 一场闹剧,总算落下帷幕。 李长寿这一波操作下来,自身反倒是收获了一波没什么用的名望,得了‘关照晚辈’、‘宽宏大量’的仁义之名。 而这三界的悠悠之口也各有所得。 谈论此事时吸引来旁人侧目,得的是嘴上的体验; 自以为看破迷雾看到真相者,得到的是心底之优越; 修仙枯燥者凑了个热闹,调剂调剂自身情绪。 随着太白宫中仙宴结束,此事也算告一段落,李靖之名以他从未想过的方式,传遍了洪荒各处。 又几日后,商国国都旁,两名青年道者一前一后在郊外林间散步。 “李靖啊李靖,你可当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李长寿感慨一声,自知此前闯祸了的李靖面露尴尬,羞愧到不能自已。 “义父……” “人后还是喊我师叔吧,你是度厄师兄的弟子,我入门比度厄师兄晚了多年。” 李长寿摆摆手:“咱俩外相年龄如此相近,你还真喊的出口。” 李靖低头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太上长老当真是害苦了他…… “师伯,”李靖道,“此事可让云霄前辈介怀?若如此,是否需我去云霄仙子面前当面立誓?” ——李长寿与度厄真人互称师兄,以作谦让,这才有李靖一声‘师伯’的称呼。 “不必,她从最开始就没相信你我之间能有什么牵连,”李长寿叹道,“这段时日我也暗中查清了,源头在那几位度仙门长老身上。 他们误会了,此事也就只能如此了。 不过李靖,你今后一言一行,都会被人当成是我在授意,万事需谨慎,莫要生事端。” 李靖立刻做道揖,低声道:“弟子定会谨言慎行,绝不给师伯抹黑。” “唉,这叫什么事。” 李长寿笑叹一声,招呼李靖一同前行,主动将话题带到了陈塘镇上。 “李靖,你在家乡斩妖除魔,可有收获?” “回师伯,弟子收获并不算多,”李靖正色道,“只因弟子发现,这妖族似是永远无法清理干净。 灵气存,生灵存,家畜野兽、飞禽虫蛾、鬼怪残魂,都可化作妖物,害人性命。 尤其是陈塘镇面向东北方向的东洲大地,与东洲又存了广阔的山野荒林,总有大妖迁徙而来。 陈塘镇能短暂安稳,难以长治久安。” 李长寿问:“你可想过如何解决现状?” “师伯,弟子愚钝,”李靖低头道,“所想到的法子,也就是布置阵法等等,但灵石耗损却远非陈塘镇能承担,也非长远之计。 师伯,您可有什么计策?” 李长寿笑道:“此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我便长话短说,只与你说该如何做。” “谢师伯关爱!” 李靖颇为激动地拱手道谢,李长寿整顿了下思路,开始缓声道来: “首先,是要借运。 陈塘镇地处偏僻,一直也游离于商国统治之外,虽有商军涉足过此地,但现如今却是政令不通,无法得人皇气运庇护,以至于妖魔作乱。 你可以做个牵头人,将陈塘镇方圆千里之地的凡人聚集起来,立一座大城,或是造一座雄关。 而后再对商王称臣,借人皇之运。 其次,是将陈塘镇的名声打出去,这就要你在家乡久驻,树立起陈塘关抗妖之地,令妖族闻风丧胆,自可护卫一方周。 再有,我会以天庭之力暗中助你,让你做起这些事来不会有太大阻力。” “多谢师伯!多谢师伯!” 李靖向前抢了两步,转身对李长寿连连做道揖。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示意李靖跟上,开始就自己刚才的话语详细聊了起来。 小半日后,李靖眼底迷茫尽退,踌躇满志、恨不得现在就去伸展一番拳脚。 李长寿话音一转,笑道:“师侄可是有了心上人?” “您怎么知道……呃,这个,”李靖顿时一阵挠头,“其实也非心上人,只是见到了那位姑娘一面,却也不知她芳名如何、如今在何处。” “给。”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玉简,塞到了李靖手中。 “殷姑娘有关的讯息都在此地了,我也总不能白被你喊几声义父。 记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用仙法动强。 能否打动玉人芳心,看你自己了。” 李靖精神大震,抓着那玉简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整个人飘飘忽忽,双脚都有些不知大地为何物。 李长寿拍拍李靖肩头,大笑几声,迈步朝前方大城而去。 这城,也有一个殷字。 走了几步,李长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以后,岂不是名义上成了金吒木吒小哪吒的爷爷? 洪荒大型伦理剧《吒儿》,莫不是会成为小型娱乐片《爷爷去哪儿》? 这…… 李长寿嘴角疯狂抽搐了一阵。 算了,别想这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条条大路通紫霄。 还是按自己计划,先混个商国大臣,提前在几十年后才能出生的帝辛身旁布局一番再说吧。 要不要去苏妲己那边,监视下苏妲己的曾爷爷? 这个倒是没必要。 毕竟‘祸国殃民妖妃妲己’中,苏妲己只是一具美丽皮囊,内里的神魂是狐女小兰。 唉,还有姜尚前世与小兰的关联。 这封神杀劫,关系还真有点乱。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别笑啦,你都笑了这么久,还没笑够不成?” 玄都城,城中刚建不多久的雅致庭院,后院暖阁的软榻上,大法师笑到一阵捶床。 孔萱嗔道:“你师弟费了这么大力气,才算将事态平息下去,你还在这如此大笑,当真有些不像样子呢。” “哎,你不懂,”大法师笑叹,“能见到长寿吃瘪一次,当真不容易。 你也自太极图上见了,那李靖现身跪下喊父亲,长寿都愣了,当时他表情,是这样……欸? 哈哈哈哈!” 孔萱也轻笑了几声,而后目光款款地看向大法师,小声道:“说起此事,你不想做父亲吗?” 大法师笑声戛然而止,正色道:“这主要是随缘,咱们随遇而安,不能强求。” “我自是知道的,夫君~” 大法师顿时哆嗦了下,嘴角露出淡定的微笑。 怕甚,惧甚? 大道耳。 第六百五十二章 做官这件小事 这大商,问题也太多了点。 李靖认父事件,三年后。 李长寿的本体坐在丹房前,手中摇着一只蒲扇,身着宽松柔软长袍。 虽然看着还是二十多岁年轻英俊的面容,但总有一种‘马什么梅’的老大爷之感。 提前适应退休生活。 灵娥迈入金仙境后,闭关也渐渐多了起来; 原本只是想随随便便混个金仙,以后能长久陪伴在自己师兄身边的她,此时也被修道感悟太多的麻烦困扰。 实力能强点总归是不错的,而且修道本身,尤其是在不断突破的状态下,也是一件让人愉悦之事。 嗯…… 之前被天道锁了道境的灵珠子实惨。 这三年,李长寿的本体并未走出过小琼峰; 纸道人也都是在暗中活动,除却偶尔在天庭露个面,稳定天庭上下军心,一直相当低调。 也是怕再被人冒认父亲。 这天地像是大劫过去了那般,变得颇为宁静。 中神洲大战渐渐走向尾声,仙宗山门折损三成,仙人高手折损过半。 对人族总体实力而言,确实是个强力的打击。 而在中神洲大战的数百年间,天庭笼络了大批散仙高手,天将的平均实力线不断提升。 李长寿这个天庭规划师,虽然没有做太多具体的事务,但这些也都曾是他定下的计划的一部分,自是居首功。 到此时,天庭内形成了健全的天兵培养体系,天人晋升、定时招纳、收拢高手等方式,让天兵天将充分保持活力与战斗力。 所差的,就是各大正神之位。 封神杀劫落幕时,一个超越巅峰圣人大教的庞然大物,将会屹立于九天之上。 圣人退避、诸仙畏惧,其上延伸出的天规教条,将会成为仙人之规、生灵之矩。 那些早就被李长寿封死登封神榜之路的西方教门人弟子,纯粹只是劫灰,封神榜上没有任何名字,凌霄宝殿的大金柱也没半个残魂。 前期的一个个规划,都在接连实现。 当然,有些是以李长寿都没能设想到的方式…… 比如文净。 西方教彻底封了灵山,没了活动,但这并不代表李长寿就断了有关西方教的情报来源。 这三年中,他的纸道人与文净道人的血蚊碰了个头,为了稳定文净道人,李长寿不得不隐瞒了大法师和孔萱之事,只是为文净道人做了一些心理预设。 【大法师此前似乎就有一位关系不错的道友,他们近来似乎有些发展。】 让李长寿纳闷的是,文净道人…… 反应颇为奇怪。 文净当时擦着嘴角,问那人实力如何,李长寿说了实力与三教大师兄级同档次,文净道人竟是一阵担忧。 她竟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资格,在今后融入大法师的道侣圈。 李长寿:……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对此,李长寿只能默念经文,祝愿大法师平安、孔萱平安、文净平安,人教繁衍重任平安落位。 文净道人说起灵山现状,连连称赞星君大人手段够黑、下手够狠。 今日的灵山已是一片萧条,原本躲藏起来的圣人亲传死伤过半,对于西方教的打击无疑相当致命。 这些圣人亲传也无法再躲在暗中,被准提圣人派去了三千世界,主持众香火神国事务。 香火神国是西方教稳定的赚功德来源,他们自不想放弃。 只是,此前灵山一役,灵山直系战力已损伤太多,从三千神国调回来的众高手折损九成,让不少香火神国内部颇为空虚。 灵山一役后,临天殿与仙盟对香火神国全面宣战,这也给了西方教巨大的压力。 西方教如今,已是将重心、或者说最后的念想,放在了三千世界中,五部洲内只剩下一个空壳灵山。 让李长寿最关心的,还是文净道人此役有没有被西方圣人迁怒。 文净道人嗤嗤笑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自己如今有些尴尬的处境。 ‘奴家怎得,就成他们西方教的副教主了?啧啧。’ 李长寿:…… 这? 还能这般? 李长寿不由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对她承诺了太多,但原本能给的就不够。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大法师有足够的魅力,能让文净死心塌地,在关键时刻去吸一口金莲了。 此前灵山大战,李长寿本就动过心让文净去搞一把金莲的想法。 但一来,老师没有给信儿; 二来,当时文净奉命率鸿蒙凶兽和上古妖兽在地下潜伏,无法涉及灵山深处,接触不到那朵莲花。 但此时,文净道人成了西方教副教主,灵山处于极度空虚之下。 接下来只要两位圣人离开家,那便是真的机会。 文净道人这步暗棋,已是快浮出水面了。 李长寿勉励了她几句,让她安心在灵山等候,并着重提及,待时机成熟,自会有老师的命令下达,让她不必多担心。 事到如今,文净已是暗暗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毕竟现如今还需要她在西方教继续潜伏的目标,已所剩无几。 果然,太清老爷想屠圣,要她躲在灵山最深处,等待太清老爷将西方教某圣人打成重伤垂死,她出手补个刀…… 圣人之血! 文净道人道心顿时一阵燥热,对李长寿的叮嘱连连答应。 其热情程度,让李长寿都有些不好意思。 做卧底做到了副教主,不算迦叶、弥勒这些圣人亲传大弟子,已相当于此时灵山的第三把交椅…… 也没谁了。 从某种角度来讲,西方教也是相当惨痛。 但这也不能怪老师心狠,毕竟是西方教先出手在前,暗中算计道门三教还以为太清圣人无法察觉。 掩耳盗铃罢了。 但西方大兴始终还是会大兴的。 此时按李长寿的理解,若没有老师化胡为佛的算计,西方教圣人也会在某个时刻‘得天命’,立大乘佛门,将西方教教义修改,而后开始大兴之路。 若是有压制西方大兴之法,老师不至于用‘抢其名号、气运、教义’的法子。 圣人大教的灵魂,其实就是各自的教义。 化胡为佛哪怕完美成功,其对世人宣扬的,也已非道门三教之教义,而是佛之教义,只不过是换了一批主持教义之人罢了。 “唉……” 这天地,终究还是在遵循天道的意志运转,而非众生的意志。 李长寿双眼半眯,用了一缕仙力,让躺椅轻轻摇晃,怡然自得、无悲无喜。 他这三年也没闲着,按计划打入了凡俗王权的内部,整个过程还算简单,没有耗费他什么心力。 当然,李长寿也没用法力,更不会去控制凡人心神。 他只是动用了一点点计谋,给自己在大殷城找了个无关轻重的小差事罢了。 不足为提、不足为提。 ‘大人——’ 心底泛起少许呼喊声,李长寿心神落归【官】字纸道人身上,在商国大殷城的一处宅院中睁开双眼,自书桌后站起身来。 拉开书房的木门,有些明艳的阳光落下,李长寿顺势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振作起了精神。 他这具纸道人是中老模样,灰白须发、身形偏瘦,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前方有小厮跪伏禀告,言说已是到了大王宫议事之时,府内已经备好了车架。 “知道了。” 李长寿背负双手,朝府外而去,很快就坐上了自己的专属宽蓬牛车,晃晃悠悠地赶去那连绵起伏的宫宇。 路上还有一辆辆差不多的牛车汇合,都是赶去日常议事的大臣。 说句让玉帝陛下伤心的话,李长寿混到这个位置刚半年,在人皇这里上朝的次数,直追在天庭上朝的总次数。 这还是之前两年半,李长寿没混到朝臣的缘故。 这里,已是商国的权利中心地带,一片歌舞升平、见不到世俗的污浊与不堪。 但仙识扫过各处,能见商国到处充斥着权贵、百姓对奴隶的压迫。 商国的奴隶,实在是太多了。 更多的语境中,奴隶是一个阶层,他们不配拥有姓名、没有任何保障,充当着商国体系中的主要劳力。 他们是权贵的玩物,甚至殉葬品,完全没有上升通道,哪怕是生得貌美俊俏,也不过是玩物,无法得到商人的承认。 商国的风气,还是比较开放的,不少奴隶反而开始醉生梦死,挥霍着自己的青春,早早结束自己的一生。 但洪荒丰富的物产、南赡部洲广博的大地,又让商国能勉强养活数目庞大的奴隶。 现如今,庞大的奴隶数量已成了巨大的隐患。 奴隶的主要来源,就是商国当年扩张时俘获的战俘;商国并不禁止奴隶婚配、生子,这就导致了商人数量被奴隶数量反超了的尴尬局面。 这些问题…… 李长寿也就随便看看,没想去多管。 让一切自己发展出历史吧。 反正他已经通过多种方式确定,这洪荒跟老家蓝星没什么直接联系。 进入宫门,牛车的摇晃顿时变轻缓了许多,平整坚实的地面没有留下半点车辙。 很快,牛车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有侍卫拉开门帘,李长寿自车架中挪出,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与侧旁几位差不多同时下车的商国大臣寒暄几句。 “大宰精神不错啊。” “啊,林次尹这身朝服也是颇显亮丽嘛。” “王将军,这衣甲何时换的?当真威风。” 不多时,一群大臣聚在李长寿身周,说说笑笑,同登殿前台阶。 到了殿前,李长寿眉角一挑,看了眼空旷的大殿,对身周各位交好的大臣赔了个礼,朝大殿的一角而去。 那里,有几名较为年轻的文吏,正整理着面前的石板、龟壳、竹简,稍后负责记录这次大殿议事的内容。 ——龟壳并非是用来刻字的,其功用稍微有些复杂。 这几名文吏有男有女,身着统一式样、略显繁琐的官服,品阶已是不低。 其中一人,方正面容、相貌堂堂,眉宇间满是正气,额头还有一道印痕,隐隐是一枚竖眼的轮廓。 他只是盘坐在那,就有一种自成的气势,其他几名文吏都被他压下了风头,着实看不出,这是他第一次被派来记录‘王之语录’。 此人颇为自信,似是对周遭没什么惧怕敬畏,骨子里带着一种锋锐。 不是闻仲又是何人? 此刻,闻仲也注意到了朝自己走来的这名大臣,端坐在那、低头等着,就当自己没看见。 他现如今,进度已是赶在,当日听太白师叔讲课的其他仙人前面了吧。 在凡俗做官又是什么难事? 展露展露能力,显露下凡人在意的才华,自己此时不也已抵达了商王身侧? 虽然是轮替被派来做个笔记官,一个月能来两次。 但对比下,阐教派出的那几个还在各处乱转的三代弟子,以及现在在大殷城守卫大营做烧火娘的火灵师姐。 他闻仲,就是大殷城中最有出息的仙人! 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十年,他就能成为一名有品阶的官吏,二十年就可成为朝臣中的一员,三十年就能成为商国最重要的大臣! 那时候,应劫之事,岂不是手到擒来? “咳!” 这大臣咳嗽什么呢?应该是找旁人吧。 他们几个文吏,来自于不同的衙司,他是纯正的政务文吏,旁边那两个女子来自于‘卜司’,是一群没有任何修为,却自称能与天地、先祖沟通的凡人女子。 挺好笑的。 另外两个男子,一个是大史那边的,一个是跟自己同‘跟脚’。 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将…… “咳!咳咳!” 这大臣咳个什么?早上吃饭卡嗓子了?怎么还站在自己面前了? “闻仲师侄,混得不错嘛。” 闻仲悚然一惊,猛地抬头瞪着眼前这一身华服的大臣,看着对方嘴角那似笑非笑的笑容,感受着出现在自己心底那绝不会忘却的道韵,以及这声略带调侃的传声! “师!” “你们几个打起点精神,”李长寿淡定地打断闻仲的话语,暗中摇头。 闻仲这孩子,心性还是不够老成持重。 除却闻仲之外,那四名男女文吏站起身来,各自对李长寿行礼。 “大史大人。” 大! 闻仲张嘴无言,又被侧旁的手势所提醒,立刻站起身来。 李长寿笑了几声,叮嘱道:“看你们有新面孔,本官过来提醒一番,稍后勿要记漏、记错,文书格式也要统一起来。” “是!”闻仲定声应着,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太白师叔,当真无处不在。 而待李长寿走回众大臣处,闻仲又听到了侧旁几声小声讨论,心底更是一阵抽抽。 三年,从大殷城著名学者到商国六卿,深得商王文丁欣赏。 这就是太白师叔的实力吗? 闻仲心底一阵哀叹…… 他,果然还差得远。 …… 玉虚宫,飞瀑阁楼。 广成子背负双手站在一张画作前,那画中所显,正是大殷城的俯瞰图。 他许久未言,让身后站着的几名中年、青年道者,颇有些忐忑。 “现任商王还有多少寿岁?” 广成子突然如此一问,一名中年道者立刻向前回答: “观其气运,大概还有六年。” “六年,下一任商君是谁?可定下了?是否有兄弟?” “下任商君似是子羡,其兄弟二人,胥余与比干。” 广成子缓缓点头,又负手踱步,目中闪过少许光亮。 有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帝 辛 降 世 在凡俗混个小官,那就是图一乐。 真要说权柄,还是天庭普通权臣更为深刻。 李长寿对这些也不会太在意,在凡俗之中借着纸道人厮混,完全就当做了封神杀劫来临前的一点‘小调剂’。 顺便,在商国朝堂搞个派系,拉拢下自己的党羽势力,能够一定程度上左右商国走向。 在商国的前三年,借着一些‘终南小径’官至六卿,这在凡人看来惊世骇俗,但凭李长寿对人心的把控,也只能说…… 慢了。 这时的商国,虽已有了相对健全的朝廷,但并没有明确的官阶晋升制度。 只需商王开心,上大夫都是随便做。 更何况,李长寿是凭借《轩辕皇帝战蚩尤》的说书内容,在大殷城引起了轰动,有了‘大学者’之名,成了商王眼前的红人。 大史,类似于太史官职,但并不涉及商国卜、祀之礼,商国的神权解释权,一直控制在‘女卜团’手中。 这一点,其实也是受了商国先祖有琴玄雅的影响。 朝会过后,李长寿去自己的衙司逛了一圈,将各种事务在半个时辰内处置妥当,就回返自己的宅院【做研究】。 研究的主要内容,就是人族上古发家史。 李长寿会将一些原本流畅的故事脉络砍断,弄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语句,而后凑成一个似是而非又让人觉得很可能是这般的故事。 越是晦涩难懂,旁人就会觉得他是个‘大家’,有真材实料。 实际上,李长寿关上书房门,就会设下一些简单的法阵,自己坐在书桌后,心神挪去其它地界,继续忙大劫有关的其它布置。 为了避嫌,李长寿不打算与闻仲什么方便,让这位未来的闻太师自己慢慢向上爬就是了。 反正背后有天道推动。 但那在军营中郁郁不得志的火灵圣母,李长寿看着…… 就想乐。 堂堂截教三代大师姐,多宝道人大弟子,洪荒先天生灵,竟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在商军大营负责埋锅造饭时烧柴火; 也是当真没谁了。 火灵也是有个性,在自己脸上用法术做了个疤痕,想凭自身‘武力’混出点名堂。 李长寿对此也不宜多评价,毕竟自己是走‘炒作’的路子,属于投机取巧,不能去嘲笑这种务实、脚踏实地的行为。 只是,帝辛马上就出生了。 这时候再从基层干起,未免有些不太赶趟。 商国统治的本质就是家族势力的延伸,若不能在杀劫来临前,在商国内部建立起稳固的势力网络,那来俗世布局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相比于阐教派来的那几名三代弟子,火灵和闻仲起码还是负责且有耐心的。 阐教那几位三代‘大爷’,李长寿当真有些无力吐槽。 他们来大殷城两年多,一直就住在城池边缘的酒楼中,偶尔外出打探打探消息,对渗透商国权利核心毫无兴趣。 或者说完全无处下手。 李长寿不去指点闻仲,自然也不会去指点阐教弟子,就如局外人一般,偶尔看一眼双方‘攻略’大商的进度。 就这般,又过了半年。 闻仲再次升职,犹豫许久,来大史府拜见李长寿。 李长寿与他饮酒畅谈,聊的都是商国朝堂之事,给了闻仲一些小暗示;闻仲也是一点就通,开始理解一些‘暗规则’。 然而,正当李长寿欣喜于,那种关于神话历史进程的参与感,大殷城突然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 【大殷已有圣贤出! 子羡无德,只知享乐,王弟比干才思聪敏,最宜继位。 半个月后将有仙人降世,为比干授圣贤之能。】 李长寿:…… 阐教为何要捧比干? 李长寿心底有些狐疑,但消息就是那几个‘酒楼仙人’传出来的,他全都看在眼中。 这波,广成子师兄要搞什么? 商国国君之位已是定下了,传位于子羡,也就是帝辛的老爹。 【子】为商君姓氏,李长寿也没留意是何时改的,大抵是商汤前后。 ——纣王是周国推翻商国统治后,给帝辛安的‘恶谥’,帝辛名为子受,乃子羡的第三子。 就在这帝辛即将出世,帝辛的祖父即将入土,子羡即将接位的微妙时刻,阐教突然搞这么一遭。 他们难道真的以为,王的位置,是谁贤明贤德就能坐的? 子羡早已被当做下一任国主培养,如今朝堂之上的众大臣、掌控商国军政要务的各大家族,比如黄飞虎的‘七世忠良老黄家’,早已对子羡效忠。 这个时刻让比干去跟子羡争王位,除非是直接清洗掉整个商国核心,不然只是痴人说梦。 李长寿对此也只能摇头一笑,继续旁观事态走向。 不过半个月,大殷城天现异象,有一朵七彩祥云自天边飞来,盘旋于比干府邸上空。 此时的比干不过一少年,面容俊秀、目蕴神光,甚至还有几分修仙之才。 他本在午睡,听闻一女声温柔呼唤,便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到院中,身形立刻被那朵七彩祥云包裹,缓缓升到空中。 城中各处可见,比干将那一朵祥云缓缓吸收; 空中现出一名身着白衣的女仙,面容端庄、仙光缭绕,温柔的嗓音传遍大城各处: “比干,今日赐尔七窍玲珑心,许你世事洞察之本领,望你看破虚妄、造福凡俗。” 言罢,这女仙身影化作云烟消散,而此刻已是昏过去的比干,缓缓落回了院中,被兵卫团团包围。 高空云上,慈航道人轻轻颔首,转身就要回玉虚宫复命。 但她刚要走动,却听侧旁传来一声轻唤:“慈航师姐何不多留几日,看看后事如何?” 慈航道人道心一凛,听闻其声、感受其道韵,便知所来何人。 她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不远的青年道者,对方正含笑对自己做道揖。 慈航还了一礼,面色稍有些尴尬,轻声道: “不知长庚师弟也在此地,多有些冒昧了。” “为杀劫算计铺路,是阐截两教都可做之事,何来冒昧一说?” 李长寿笑道:“我之所以现身,是有些不懂,为何阐教选择要捧比干为王?” “这个……” 慈航本想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比如这比干才思敏捷、福缘不浅,是个人皇之材。 但看着李长寿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慈航道人也知多辩解无益,轻声道: “此事贫道也不知具体,都是大师兄交代的。” “唉,”李长寿笑叹,“王俗权争,并非那般简单,人皇气运也非随意拨弄。 师姐可愿在此地与我一同等候几日,最迟不过半月,也算做个见证。” “哦?”慈航笑道,“不知是何见证?” “师姐到时自知,还请容我卖个关子。” 慈航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颔首答应,放出了一枚传信玉符,就于李长寿身旁坐在云端,注视着下方大城的变化。 比干得仙人赐下七窍玲珑心,自是在整个大殷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待比干清醒后,从此前有些羞涩的少年,突然变得能言善辩、洞察世事。 王宫贵族相聚比干府邸,以各类疑难之事相试,大多时候比干当即就给出了解决之法。 有大臣拿来几件复杂的冤案,比干又是片刻内还原真相、找出真凶。 不过三日,比干将大殷城的各类难案悉数破掉; 又几日后,比干在朝堂之上,诉说家国大事,令不少王公大臣醍醐灌顶。 自比干得七窍玲珑心不过半个月,以大殷城为中心的‘商人’核心地带,开始传颂比干之德行才华。 王庭有消息传出,商王有意改换继任者。 朝堂之上,群臣分做两派,八成支持子羡,以商国传承这些年形成的‘嫡长子’制度,捍卫子羡继位的正当性。 而那些原本被排挤的大臣支持比干,以比干有仙人赐福、为商国圣贤为由,让商君改立储君。 双方争的不可开交。 比干听闻消息,七窍玲珑心已是明白后续会发生何事,连忙就要赶去朝堂。 但他动作迟了半步,还没出自家府门,就被大批兵卫堵住去路,围困在自家府内。 是夜,商宫传来恸哭之声,老王旧疾复发、突然离世,新王子羡登临人皇之位,为老王发丧。 大丧过后,新王初登朝,比干随同‘庶出’的兄长胥余跪伏朝堂之上,对新王效忠。 子羡自是以宽厚待之,给足封赏,将胥余封为闲散之侯,因比干才干出众,命他执掌刑罚之事。 王位更替,顺利落幕。 “这……” 云上,慈航道人皱眉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心底五味杂陈。 他们阐教的算计,刚来第一波,就已是无疾而终。 “师姐有何感想?” 李长寿含笑问着,慈航道人也只是摇头轻叹。 “俗世之中,虽只有凡人,但这暗藏的机锋,却比仙人大教还要可怕。” “人心本就复杂,凡俗也会路滑。” “嗯?” “啊,无事,无事,一点小感慨,”李长寿温声道,“师姐可还要再看下去?” 慈航道人笑道:“我阐教算计已是落空,贫道在此地也不宜多留。 不过,听闻师弟这般言语,似后面还有些许安排?” “安排算不上,只是做了一些准备,”李长寿笑道,“此前我得天机提醒,特入凡俗之中保下一任商国君主。 再过几日还有一场好戏。” 慈航道人轻轻眨眼,笑道:“那贫道就要观摩一番,看天庭权神有何手段。” “善,”李长寿缓缓点头。 此前点拨了一次闻仲,今日就多给阐教一些提醒。 老洪荒均衡恶势力了。 故,慈航道人与李长寿在云上静静注视着大殷城,白云过隙、夜幕日出,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一夜,王宫中传来喜讯,子羡第三子降生,赐名子受。 朝堂之上再起波澜,众大臣以社稷安危为由,请子羡定下储君人选,此时子羡的长子微子启已是成年,才干出众、魅力十足。 子羡本意立微子启为储君,然,大史越众而出,言说微子启虽是长子,却非嫡长子。 有大臣奇道:“子启、子衍、子受三位殿下都是一母所生,这还有何区分?” 那大史,也就是李长寿的纸道人笑道: “大宰问的漂亮,启禀大王! 前两位殿下降生时,大王为王子,王后为妾室,妾之子,当为庶子。 而子受为王后之子,当为嫡长子。 传嫡不传庶,传子不传弟,乃先皇文成(注)迁都于殷城时所立规矩,正是此规矩,令我商国结束王权争夺之内乱,稳固四方、得延天命。 还请大王慎重思虑。” 王座上,那年富力强的国君帝乙沉吟几声,言道:“大史言之有理,然,吾儿子受尚未出襁褓,如何可知他是否为值得托付之明君?” 李长寿却是不多言语,侧旁自有一名身着玄服、身披玄鸟斗篷的中年女子向前,跪伏启奏: “臣之惑,由王而定,王之惑,自有天诀。” 帝乙道:“那就占卜一二。” 当下,众大臣向后避让,十多名身着奇妆的巫女赤脚而来,伴随着钟鼓节奏,开始左蹦右跳。 有点熊伶俐跳大神内味了。 那名中年女子坐在火盆前,翻着白眼、端着一只龟壳,上下摇晃一阵,而后将龟壳放在炭火之上。 这龟壳的‘方格’中刻画了几个字符。 不多时,龟壳被烤的出现裂缝,裂缝穿过了其中一个字符…… 一场能决定国家大事的占卜,就这般完成了。 那女子又跪地呼喊:“大王,天意于子受。” 帝乙笑道:“既如此,以子受为嗣子。” 众大臣启呼英明,整个大殿都洋溢着愉悦的氛围。 云上,李长寿笑道:“师姐可是看明白了?” 慈航道人眉头微皱,轻声问:“他们这占卜之道,绝非推算之法,为何都对此坚信不疑?” “因为这是天意,”李长寿指了指上空,“这种占卜方式没什么合理性,但却是天道给予人皇提示的直接方式。 天命在子受,是天道之意。” “那,师弟在此间算计了什么?”慈航道人笑道,“莫非只是想告诉贫道,天意难违、天道难抗?这般道理,贫道却是早已知晓。” 李长寿对着大殷城点出一指,道:“师姐再看。” 慈航道人低头看去,却见那大殿之中正在退朝,那名出言定下嫡长子身份的大臣、商国大史,对着空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慈航道人微微一惊。 这还不算完。 慈航道人盯着大史看了一阵,突然发现这大史和那占卜的女祭有少许眼神交流; 慈航道人再定睛看去,女祭袖中藏了一只龟壳,其上的裂缝所裂开的字符,与殿中那只,一模一样。 她不由问道:“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人意?” “天未阻止便是天意,人有算计也算人意,”李长寿身影缓缓化作云雾,对慈航道人留下一两句话语,身形随风而散。 “还请转告广成子师兄,凡俗筹谋与仙人算计全然不同,多做、不如不做。” 慈航道人在云上静静立了一阵,很快便摇头轻叹,驾云赶往昆仑山。 …… 于是,又数年后。 ‘寂、寂寞啊。’ 南洲、东洲、中神洲交接之地,某个安静的峡谷中,山壁上显露出一处山洞,有名中年道者迈步而出,背着手,眺望着天边各处。 要不,再出去逛逛? 黑豹心底略微有些躁动,虽在此地修行一路顺畅,已渐渐有了不俗的修为,比前世还要高出不少,但道心之中,却是越发难以安定了。 天地虽大,身归何处? 自己前世是截教仙,但这一世不过是跟脚普通的一只黑豹,实在没脸回金鳌岛修行。 当今世上以人族为天地主角,他是妖族也不敢到处乱走乱逛,很容易就被斩妖除魔。 这些年来,妖族那边,他也去过几次。 在北洲妖族做过妖王手底下的小先锋将军,结果北洲被天庭剿了,自那之后他也曾混迹在东洲,但都是郁郁不得志。 唉…… 十分怀念与淼淼在一起没羞没臊的岁月。 但也只能怀念了。 再去走走吧,修行没个伴儿,当真太过煎熬了些。 于是,黑豹拿出一面铜镜,整理了下自己静心打理过的发型,故意弄出几缕白发,突出稳重感与老成感。 “嗯?” 不远处的草丛,一双眼睛缓缓睁开,注视着黑豹精驾云离开的背影,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这黑豹,终于动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 黑豹改名,计算菩提 对于这黑豹,李长寿一直有些‘又爱又恨’。 一方面,黑豹可以毒奶,能帮他提升一些算计的成功率,虽然这很玄学。 一方面,李长寿又担心自己被黑豹下了‘道友请留步’的咒。 那是当真不吉利。 但黑豹这次动,李长寿却决定正式跟他结识。 时机也是恰到好处,卡在了黑豹拜师玉虚宫之前。 故,李长寿在黑豹驾云赶往东胜神洲妖族聚集地时,一具纸道人做好充分的准备,化作一名中年道者的模样,在前路准备一场‘美腻的邂逅’。 但让李长寿始料未及的是…… “唉,还是先回岛上看看吧。” 在距离李长寿纸道人藏身地不过数百里之地,黑豹低声喃喃,转身朝大海而去。 只差一点,李长寿那句反向‘道友请留步’就祭出去了。 略微思索了一阵,李长寿招来了刚回东海休班的敖乙,让敖乙带上他夫人姜思儿,回了一趟金鳌岛。 李长寿的纸道人就在敖乙袖中,暗中观察着黑豹的一举一动。 这黑豹…… 与金鳌岛上的氛围,已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本是金鳌岛元泽老道,转世投胎时得了地府关照,孟婆抖了抖汤勺,也就有机会恢复前世记忆。 但此时他自称元泽,却与原本友人少了许多话题,就算强行聊几句,也会很快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截教内部氛围一向不错。 众道者听说黑豹想在岛上停留修行,立刻安排了洞府,劝他一直在岛上待着就是,都是一家人。 黑豹相当感动,但总难免有些失落。 李长寿挺理解这种感受的,转世之后,一切全变了,自己已非原本的自己,想要融入原本的圈子几乎不可能。 黑豹是这般; 已被自己当做度仙门掌门培养的酒雨诗也是这般。 那,自己如果有机会回到老家…… 李长寿心底莫名泛起了几分萧瑟之感,与黑豹竟有了少许共情之意。 ‘可怕的大劫使者。’ 李长寿心底暗叹,将种种感想清扫而空,不给天道钻空子的机会。 黑豹在岛上住了一年多,最终是在一个月色浓郁、夜色正美的夜晚不告而别。 走的时候,这道人背影颇为落寞。 天地虽大,却无落身之处。 修道一途,终归寂静落寞。 黑豹离开时,虽有几名老友发现了,但这几名老友也只是轻叹一声,并未阻拦。 这次,李长寿等候已久的纸道人,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算准黑豹的前行路线,李长寿的纸道人选准前路,做了些许准备,心底也嘀咕着,不知天道会不会再使绊子。 《X的消失》千年大计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安排封神大劫中的所有大劫之子。 自家老师父转世身姜尚,自不必多提,后面各种都安排好了。 商君帝辛,刚安排上。 狐女小兰稍微复杂一些,她日后还会为女娲娘娘做事,李长寿会提前布局,但不会强求小兰做什么事。 闻仲,已被他所影响,此时正琢磨如何成为‘少师’,迈向自己的太师之路。 再有就是原本封神故事中,七个‘肉身成圣’,也就是肉身上封神榜的李靖、金吒、木吒、哪吒、杨戬、韦护、雷震子,都是他必须安排一遍的重要人物。 李长寿此时在遵循的逻辑很复杂,简单来说便是—— 【所有封神大劫的变数,他都要参与其中。 哪怕很多事,是由他亲手导向原本的局面,他也必须亲手安排上。】 一切,都为了前半程的全身而退。 从这个逻辑出发、仔细推算一下,整个封神自己要操心的事,当真是多到不行。 “唉……” 念及于此,李长寿的纸道人长叹一声,端着酒樽站在山间凉亭边缘,朗声吟诵: “人生最悲莫独行,孑然一身友难存。 莫说前路少知己,西出此关无故人。” ‘凑巧’驾云飞过的黑豹闻言不由满目悲怆,低头扫了眼山涧凉亭,而后掉头朝侧旁绕路,免得打扰了这陌生道友抒怀。 怎料,黑豹又听到了一声: “渺渺,你离贫道而去,可还好吗?” 黑豹身形顿住,豁然转身,盯着下方那醉酒抒怀的身形。 妖族?是了,有妖气,似是虎王化身,实力与自己在伯仲间,距离金仙都还差一脚。 淼淼…… 黑豹心底泛起几分疑惑,又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念着这会不会是自己的‘后辈’,驾云朝凉亭缓缓而去。 “道友这是怎么了?” 这虚假的关心。 李长寿的纸道人转身看着黑豹,目中划过几分感慨,却笑道:“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让道友见笑了,一时感怀亡妻。” 亡妻? 黑豹精神一震,向前走了几步,忙问:“尊夫人去了?” “唉,”李长寿低头一叹,走回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灌入口中。 黑豹连忙向前,又道:“尊夫人当真去了?” 李长寿眉头紧皱,瞪着黑豹,“道友对贫道夫人这般感兴趣,恐怕有些不妥吧?” “不,不是,贫道有一好友也叫淼淼!” 黑豹急道:“她对贫道恩重如山,在贫道最落魄时,救了贫道性命,还……” 以身相许什么的,被黑豹咽了回去。 毕竟从事实来说,以身相许的是他才对。 “哦?” 李长寿皱眉沉思一二,请黑豹入座,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石杯子,拿出了一坛在妖族坊镇搞来的好酒。 一个有些单纯,心中满是对故人的关切; 一个精心设计,话题准备的满满当当,更对黑豹知根知底。 很快,两人就聊开了。 当黑豹弄清楚,两人口中的‘淼淼’和‘渺渺’并非同一妖,心底松口气之余,又泛起了无限感慨。 男人增进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同醉一场。 黑豹很快就喝的醉眼迷离,与李长寿聊着聊着,突然掩面而泣。 李长寿在旁不由感慨横生。 道心都乱成这样了,这家伙竟然还能不生心魔…… 大劫使者,天道棋子,就是如此与众不同。 黑豹哭得呜咽,令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更是有悲秋伤春的萧瑟之意…… “道友,道友你这是怎了?” 李长寿温声问着,抬手拍拍黑豹的肩头。 黑豹道心此刻已是崩溃,转身竟抵在李长寿胳膊上。 就,挺突然。 “贫道此生,贫道此生!何其悲惨!” “老天为何要让我想起前世过往,不然淼淼就不会离开我;我还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个截教仙,不是妖族跟脚。” “这天地间,何处才是我落身之地,何处,何处啊! 呃,贫道抱的不是柱子吗? 失礼失礼! 呜啊——贫道哪怕能修成金仙长生道,此生何寂寥!何寂寥!” 李长寿:…… 大概,这就是无法反抗被安排好的命途,甚至不知自己命途早已被注定的痛苦。 “道友,你我竟有这般多的共同之处,何不结为知己好友? 我也曾觉醒前世记忆,也曾不融于过往,亦不融于现今。” 黑豹闻言有些错愕:“道友,这、这当真?” “贫道耿常!” 李长寿长身而起,对黑豹做了个道揖,“愿与道友互为好友!” 黑豹连忙起身还礼。 “贫道元泽……唉,事已至此,这前世的道号舍弃也罢! 万般皆由心障起,破心自得道行深,由心二字,何等艰难,自破为申。 自今日起,贫道、贫道道号便叫申豹! 耿常道友,请受申豹一拜!” 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恭贺道友走出迷惘,今日之后,大展宏图!” “多谢道友纾解心怀,来,咱们继续痛饮!” 这两妖相视大笑,申豹一扫此前阴霾,双目放光、精气神回转,大有点反客为主的架势。 随后,两妖在此地饮酒相谈十六日。 申豹说了自己嘴上的神通,李长寿便笑着让他骂自己几句,申豹依言照做,当然没什么效果。 申豹心底藏不住事,将心里话悉数说了出来,还感伤妖族太子陆压前辈之死,并说陆压前辈是他一生的偶像。 李长寿:…… 好机会。 当下,李长寿将话题引到了陆压之死,申豹也是感慨万千。 出乎李长寿意料的是,申豹竟然没有攻击太白金星李长庚…… “唉,”黑豹叹道,“陆压前辈之死,其实也是妖族的命数。 天道欲要大兴人族、欲要推天庭秩序,上古妖庭的遗孤自是不可存活。 那太白金星李长庚,其实也是为天道做事,身不由己,我虽不知具体,但挺理解他的。 为天道做事,想必很不容易吧。” 李长寿鼻尖一酸,差点就被这家伙反攻了回来。 “但理解归理解,陆压前辈于我有再造之恩,今后若有机会,我定与这李长庚讨个公道! 让他! 去给前辈道个歉。” 后半句怎么弱了? 这祝福效果,微乎其微啊兄弟。 这对‘铁哥们’聊了许久,李长寿说自己要去东洲投奔亲友。 申豹有些欲言又止,也想去一同讨个差事,但终究还是好面,没说出来。 两人互赠传信护符,相约下次见面喝酒聊天。 待李长寿驾云离开后,申豹感慨不已,驾云朝另一方向而去,走南赡部洲与中神洲边界之地,改去西牛贺洲边界的妖族区域碰碰运气。 此正是: 太白金星巧算计,申豹归位解心沉。 前路自有机缘在,姜申之争有新论。 “耿常兄,真是个好道啊。” 申豹满是感慨地轻叹了声,驾云飞入高空,收敛气息,自在前行。 …… 与申豹相识只是开始,李长寿既然决定演戏,自是就要演全套。 他的这具纸道人,携带着九只备用纸道人,去了东海之滨,暗中控制了一名妖族金仙妖王,以这妖王为遮掩,自身躲藏了起来。 现如今,需要他一心多用的地方有些多,尤其是凡俗那边,每天要定时、定点做一些功课。 与申豹相交只是为了影响到申豹,参与、安排申豹拜师之事。 让变数都在自己掌握之中。 哪怕这般做,是顺应天道之意,那也无妨。 话说回来,商国内部权力斗争当真有些残酷。 小子受刚出生没多久,就遭遇了‘奶水投毒’、‘宫女失手’等悲惨命运,但这家伙命格无比硬挺,愣是半点事没有。 围绕这些事件,王宫内部自是掀起了血雨腥风。 李长寿对此全当不见,默默经营自己的党羽势力,只有在一些关键问题上,才会开口左右一下人皇的判断。 在天庭做普通权臣,让李长寿有了足够的工作经验。 在凡俗王朝之中,他选择躲入暗中,避免出头。 于凡俗建功立业什么的,颇为无趣。 做大殷城的地下‘恶’势力,勉强还能提.asxs.兴致。 阐教经历了‘比干七窍玲珑心’的折戟,似乎真的听了李长寿的建议,多做不如不做,那几名三代弟子甚至都撤走了。 截教一方,因闻仲在大殷城混得不错,对闻仲也是寄予厚望,表面上并未多做其他事。 实际上,两教都在暗中调查各地强大的诸侯国,看哪一家能取商而代之。 但左看右看,都差了那么点意思。 此时的周国虽国力发展多年,但刚经历了一场灾厄,国力大幅削弱,且对商国俯首称臣,不敢反抗。 ——姬季厉,也就是姬昌之父,励精图治、对外扩张周国版图,征伐了众小部落,得上一任商君赞赏,给与了姬季厉‘西方诸侯之长’的荣誉称号,并赐死。 周与商的恩怨,其实在此就已埋下。 周国此时正是群龙无首,无商君命令,姬昌不敢继位。 商君有意拖延,明显是要将周国这个隐患摁下去。 相对周国,北之崇侯一族更为旺盛,东之姜族底蕴深厚、兵强马壮,南之鄂候幅员辽阔、名望颇高…… 其他三家,确实更有取代商国的那么点意思。 这让阐截两教颇为疑惑,只能多方下注,不断安插一些棋子进入各处。 封神杀劫虽还有数十年的缓冲期,但此时已是暗潮汹涌,气氛颇为紧张。 李长寿却在这时,将目光调转,看向了自己的老对手。 南洲这盘棋,有天道维稳,被圣人们盯着,等闲不会出什么乱子。 而他必须趁着圣人注意力都落在南洲时,完成自己其他的后手布置…… 比如,在李靖与殷氏相会时,暗中扔一颗心火烧。 比如,去地府溜达溜达,找一找金吒的前世跟脚。 又比如,在天庭随便发个檄文,追杀一下躲藏在三千世界的,虚菩提。 李长寿本体亲自出马,白泽负责统筹算计,金鹏负责围追堵截,不过几日,就将虚菩提堵在了三千世界边缘地带。 金鹏欲要直接打杀,却被白泽暗中阻止。 李长寿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虚菩提有机会闪身逃向天地边界。 然而,正当虚菩提要冲出洪荒边缘,虚空落下一片雷幕,封住了虚菩提一切生路。 洪荒规矩。 若在大劫时有意逃入混沌海躲避大劫,便会被天道抹去跟脚,算作‘此仙已死’。 这般生灵再回洪荒,就如曾在血海修罗古城现身的那几道黑影一般,沦为【魔】,被天道排斥,从形式上已算陨落。 ——李长寿几次外出都算是公干。 【另,该条款解释权,最终归天道所有。】 虚菩提身形有些狼狈地停在雷幕前,低头喷了口血,扭头瞪着负手迈步而来的天庭权神。 “逃啊,虚菩提。” 李长寿眯眼笑着,“交出钉头七箭书,我可饶你不死。” 诶?咋有种反派的既视感? “哼!贫道不知什么钉头七箭!我西方已损失惨重,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都说了,今日是为了私人恩怨,不必牵扯大教争锋。” 李长寿左手张开,戮神枪自金鹏手中飞来,被李长寿握住。 虚菩提一咬牙,目中满是嫉恨,转身冲过那层雷幕,冲入混沌海中,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李长寿眉头紧皱,金鹏已是追了出去,他与白泽紧随其后。 实际上,李长寿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虚菩提这步棋,总算落下去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 封神杀劫倒计时!【求票】 上回书到: 李长寿忙里偷闲,由天庭发檄文,借天道之力锁定虚菩提行踪,而后带白泽、金鹏四面围堵,将虚菩提赶去了混沌海。】 这虚菩提被西方教弟子发现的时候,浑身写满了正、咳,惨字。 那是在灵山大阵之外。 虚菩提穿着一身破烂道袍,身周满是血痕,神智昏昏沉沉,身周还有一缕缕血气环绕,也不知动用了哪般保命神通。 他似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侥幸通过保命手段,遁回了洪荒。 或许是因,虚菩提没有脱离天道范围太远; 又或许是因西方教圣人暗中出手,天道并未排斥虚菩提。 灵山大阵开启,虚菩提被一只大手抓入灵山之内,李长寿对虚菩提的感知,也就此被截断。 接引圣人亲自出手。 与此同时,三千世界边缘地带,金鹏背上。 李长寿低头一阵沉吟,侧旁化作三尺高小瑞兽的白泽,后腿弯曲坐立,一只羊蹄抚着山羊胡须。 李长寿笑道:“白先生何不化作人身?” “哦,忘了忘了,”白泽笑着答应一声,伴随着道道仙光,化作了小胡子文士模样,盘坐在李长寿身侧。 金鹏飞得更平稳了点,鸟嘴裂出点笑意,他人教第二坐骑的地位,算是无可撼动了。 呃,怎么感觉,并不如想的那么开心。 白泽看了看混沌海的方向,扶须沉吟几声,问:“此前为何不绝杀那虚菩提。” “钉头七箭书,”李长寿叹道,“我始终担心,这家伙将钉头七箭书放在了其他位置,故想将他逼入绝境。 没想到,终究是被他侥幸逃了。” 白泽顿时笑眯了眼,对李长寿嗯了一声。 李长寿面色如常,对白泽轻轻眨了下眼。 于是,两个玩战术的一阵轻笑。 白泽自是已明白了,李长寿追杀虚菩提、又故意将虚菩提放走,定是有更深一层的算计。 而钉头七箭书并非只是一个借口,这也在李长寿的多层算计之中。 白泽笑道:“水神大人如今的神位、功德,莫非还忌惮那钉头七箭书?” “我自是不惮,可阐截两教不少圣人亲传,并没有太多功德在身。” 李长寿摇摇头,表情颇为凝重。 “这钉头七箭书,可以理解为妖庭利用上古天道规则做出的杀生利器,天道无法否定它存在的意义,不然就是否定了天道自身。 这是一套以功德、气运判定,夺取大能性命的邪门法宝。 不过看样子,现在应该已是落在西方教手中了。” 白泽纳闷道:“为何水神断定,钉头七箭书会在虚菩提身上?” “其一,这符合天道降低生灵之力的趋势。 其二,当年西方教与陆压接触最密切的,便是这个虚菩提,这个虚菩提把不少老妖都忽悠了起来,妖帝印玺应该就是虚菩提送到了陆压手中。 其三,妖族之内我已暗中调查过,那些老妖也盘问了不少,还有燃灯副教主的灯被吹灭时,并未发现钉头七箭书。 算来算去,钉头七箭书落在虚菩提手中的可能性最高,有可能是他与陆压达成的某种交换。” 李长寿话语一顿,“现在,估计是在灵山了。” “嘶!” 白泽倒吸一口凉气,定声道:“若是圣人凭此物暗中算计截教某个大弟子,阐截二教怕是不免要全面开战。” “开战已是不可避免。” 李长寿轻叹了声:“现在我想的是,如何能让道门保留更多元气,道承不失,在天地间能保持一席之地。 最好,两位师叔不会决裂,虽然关系可能会恶化,但不会反目成仇。 而后,自身能正常退休。” 白泽轻笑道:“水神这般功成身退的气节,当真令人佩服。” “别捧,”李长寿笑道,“怕死罢了。” 白泽了然地点点头,沉吟几声,问了个自己一直很关心的问题…… “到那时,水神的小琼峰,可否多一间屋舍?” “先生想来,随时可以,不过还是要将临天殿交托给可信之人。” 正展翅疾飞的金鹏也道:“老师,弟子愿追随老师去天外避世!” “哎,金鹏你就不必了。” 李长寿正色道:“你与我和白先生不同,白先生本就是避世安乐,被我捉住、嗯咳,被我请回来做军师。” 白泽嘴角抽搐了几下:“捉住就是捉住,是贫道棋差一招,智不如长庚。” “侥幸,侥幸。” 李长寿淡定地揭过话题:“金鹏你一来还背负着凤族命途,要在天庭好好当差,如此才能在关键时刻拉自家凤族一把。” 金鹏低头叹了口气,却很快振作起来,展翅飞的更迅疾了些。 他也非扭捏之鹏,自己确实背负着族运,不能由着性子做出这般决定。 金鹏笑道: “老师,在大劫之中,让弟子托着您搅动风云! 老师目光所去之处,弟子长枪所往,生死无悔!” “怎么还突然热血起来了?” 李长寿笑了笑,便道:“白先生在前方就回返临天殿吧,尽量不要离着五部洲太近,那里杀机萦绕,与白先生祥瑞气息相冲。” “嗯,多谢水神关怀。” “还有,”李长寿笑意收敛,露出几分思索犹豫之色,很快又道:“替我转告小玖师叔,务必原话转告,就说…… 我将在封神大劫后,处理完天庭事务,就隐退归于混沌海之中。 到时小琼峰会有七八生灵,你若愿来,丹酒不会有缺,只是时间长了,不免会有些寂寥。” 白泽眼前一亮,笑道:“水神你终究还是放不下圣女殿下。” “我只能给这些许诺,”李长寿揉揉眉心,“男女之事,比之算计复杂百倍。 我对小师叔有所动心时,她不知男女之事为何,心意难定。 我道心被旁人完全占据后,对她的心意已是无法回应。 终归,我是想着她能走出这关,留在洪荒天地间,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但若她走不过去,我自会拉她一把。” 白泽小声嘀咕道:“贫道看云霄和灵娥也不介意……” “并非所有关系都会开花结果,”李长寿目光有些悠远,“人的心是有限的,若是不去控制贪欲和私欲,道行再高深,也最终会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 而且只是云和灵娥,我都怕自己在今后应对不来。 时间一长,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暴露出来,每对情侣在热浪时,看到的都是彼此的善,而时间一长,就需要容忍对方的不善。 尤其是,两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的关系,还好推算; 但三颗大星互相吸引、环绕飞行,那变化就无穷无尽,难以预测了。 这些话也可转告给玖师叔,前面那段说我曾动心的,就不必了,免得干扰她做出判断。” “行!” 白泽点点头,正色道:“贫道定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带到。 不过,水神大人,你要去混沌海生活,还是多些友人更热闹。” “到时候再说吧。” 李长寿眺望着虚空中的星辰点点,以及各处世界绽放的光斑。 也不知,自己这番话,天道和道祖师祖会信几成。 避世? 那也要这天地真的安稳,自己可随时随地回返才行。 …… 数月后,小琼峰草屋中。 李长寿将面前的卷轴缓缓铺开,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各有所指的符号,轻轻呼了口气。 没有一个随时监测天道的反馈机制,做各种算计,心底总归有些没底。 从几百年前开始,自己就在‘炒作’退休之事,一切布置也都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但是否瞒过了天道,当真无法判断。 不过,自己没有遇到更多阻力,应该就是天道或者道祖默许了自己的计划。 “啧……” 浪前辈死后,洪荒已近乎是死局。 想要破局,只有封神大劫这一次机会了。 李长寿手掌拂过面前卷轴,一缕缕火焰将卷轴吞噬,转眼烧成一小撮灰烬,而普通木桌全然无损。 封神此刻,已是进入了倒计时。 李长寿闭上双眼,宛若神游物外,心神在各处纸道人处挪移,观察着‘洪荒大舞台·封神舞台剧’的一位位‘角’。 申豹去了西牛贺洲边缘,跟一群妖族厮混,距离金仙劫已是不远。 帝辛尚在襁褓,已是百毒不侵、钢筋铁骨,白白嫩嫩的相当可爱,完全不像是一个暴君的模样。 轩辕坟夜夜欢歌,几只被天道左右的女妖精,在度过她们妖生最后的无忧时光。 大殷城中,某个烧火娘终于找到机会崭露头角,得了一位女将赏识。 闻仲在朝堂之上奋笔疾书,修行着为官之道、为人之道,搭建着自己下一步向上爬的阶梯。 大史府邸,那位学富五十车的大史,与各位大臣、远来诸侯谈笑风生,掌握人心虽难,他却游刃有余。 南洲大地上,一名名能人异士悄悄潜伏,天庭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截教、阐教各出棋子,但双方都在避免跟对方冲突,彼此相安无事。 子受三岁,姬昌正式继位西伯侯,对商国加大力度进贡,虽发展农桑,却削减军队,帝乙对此颇为赏识。 这一年,子受被惊了的马所撞,脑壳撞翻了马匹。 子受六岁,天降旱涝之灾。 帝乙下令迁都,将商国都城,自殷城迁至朝歌城,并趁机清洗了一些尾大不掉的贵族势力,重新架构权力中心。 商国国力回暖,为消化掉国内剩余奴隶,对西南方向、并未纳入商国版图的大国,发动远征。 李靖趁此机会加入远征大军,并在自己老丈人一家的帮助下,军功一路飙升。 子受九岁,远征大军得胜回返。 李靖拜入朝堂为大将,展露出不凡的实力,却主动请求回陈塘镇抵御妖邪,为商国守卫边疆。 子受大喜,赏赐颇丰,特许陈塘镇改为陈塘关,封李靖为陈塘关总兵,节制陈塘关方圆千里之地。 总兵为总管兵事之意,已是封疆大吏。 同年,李靖带着妻子殷氏,远赴陈塘关,并暗中传授殷氏修行之法,夫妻二人悠闲自在,颇为逍遥。 子受十二岁,八百诸侯入朝歌觐见,商国国运昌隆,政局平稳。 闻仲官拜少师,教导子受。 李长寿却在这份平和之下,看到了那些渐渐苏醒的野心,看到了一幅幅张牙舞爪的面容。 他这个大史,开始淡出朝歌城视线。 子受十三岁,宫廷塌陷,横梁砸向子受,却被这身形魁梧的少年单手举住,淡定地低头喝茶。 无他,见怪不怪耳。 闻仲暗中去大史府求见李长寿,与李长寿暗谈数个时辰,最后施展遁法离去。 不过数月,闻仲显露一身‘本领’,破掉有人暗中施在商宫中的邪门咒阵,与子受同征反叛方国,立赫赫战功。 同年,那已建造完成的陈塘雄关,高高的城墙之上,李靖搀扶着身怀六甲的妻子,嘴角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李靖长子,已在快马加鞭投胎的路上。 而太乙真人,却还在俗世寻寻觅觅,找不到一对满意的夫妇。 与此同时; 东海之下,龙宫深处。 东海龙王与两名远古时存活至今的长老,站在那空着的‘龙巢’前。 沉默许久,东海龙王才自口中取出一颗龙蛋,摆放在龙巢中,捏碎了手中的玉符。 一条老龙低声问:“当真要如此行事?” “嗯,”敖广沉声道,“而今,只能相信太白星君,就算不成,也是吾龙族命该有劫。” 两位老龙各自点头,三道目光凝视着那颗缓缓颤动的龙蛋,颇为复杂。 子受十六岁,与姜家定下婚约; 子受十八岁……十九岁……二十一岁…… 凡俗王朝之中,权力斗争每日不熄,但这个嗣子,却如顽石一般,屹立不倒。 天庭,小琼峰,湖边草屋。 李长寿长袖轻轻扫过,面前又一张卷轴化作灰烬。 他轻笑了声,目中带着几分亮光,似乎还有些期待之意。 抬头看向紫霄宫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那个随意斜坐在竹林间的魁梧老者,他也在低头注视着自己。 棋局,天地。 非圣,执棋。 李长寿轻笑了声,收回上探的目光,心神挪去西牛贺洲边缘,注视着那滚滚劫云,以及劫云下瑟瑟发抖的中年道者。 申豹嗓尖颤抖着,仰头看着自己引来的金仙劫,道心虽然在不断抽搐,但还是低声轻呼了一声: “这、这竟是传闻中,金仙劫排行第十七的八荒八召心煞劫! 诶,好像贫道在哪说过这话。 完了,完了,贫道努力这么久,终究是一场空啊一场空! 唉,天何以如此待贫道!死矣!” 李长寿:…… 这波,要说不是功利毒奶,打死弥勒他都不信! 第六百五十六章 申豹姜公归玉虚,陈塘李靖得麟儿 如果说,一个优秀的天劫,以成为炼气士的梦魇为荣。 那申豹的天劫,明显是没有廉耻心的。 是天劫群体中的败类! 是不顾生灵之心,肆意妄为,有违自身价值定位的! 李长寿的纸道人躲在大地深处,仙识注视着那一片片雷幕。 最初时,天道似是无情的生灵长生拦路虎,便是劈申豹这种大劫使者,也没有留半点情面。 不过五道劫雷,已是将申豹打的无比狼狈。 申豹道躯出现了明显的崩解,后面三道定然撑不过去,必会折在第七道天劫。 没办法,申豹根基差、道法杂,本身化形前并没有什么特殊跟脚,也没吃过什么灵丹妙药,更不曾遇到过高呼‘我不想活了’、非要牺牲自身给他醍醐灌顶的洪荒大佬。 甚至,申豹都不知,自己为何稀里糊涂就走到了长生劫面前。 面对着暴躁的天劫,申豹低头长叹,目中已露绝望,然后…… 吟诗一首。 “半生颠簸半生闲,一劫成空仙路难。 负心薄幸有知己,此身寥落唯苦叹。” 申豹露出几分释然的微笑,这一瞬间度过了自身的心魔,迎接着自身的毁灭。 众所周知,生灵与生灵是不同的,但面临绝境前的‘闪回’却是都有的。 申豹在这极度绝望的情况下,心底划过了一幅幅画面…… 几次与耿常兄畅谈喝酒; 几次与陆压前辈相见; 剩下的,就是美好而快乐的男女时光,数不清次数的那种…… 现如今,也只剩下几声苦笑了。 “淼淼啊!” 申豹突然对着劫云呼喊:“多谢关照!贫道,唯有来生再报了!” 假若劫下陨落还会有来生的话。 申豹闭上双眼,脸颊有泪水划过,准备好最后的法力,虽已绝望了,但生灵的本能,让他还想去挣扎。 顺带一提,此前几件小灵宝,他全部的家当,都在对抗天劫时毁掉了。 轰隆隆! 劫云震动! 第六道,如期而至! 申豹双目睁开,灰白的长发在身后飘舞,那看似敦厚的面容一片麻木。 正此时! 让李长寿差点骂出声的画面就此展现—— 原本高速旋转的劫云突然内卷,其中溢出两颗紫红色的雷球,每一颗都蕴含着颇为强大的天劫之力,骤然下砸。 落至半空,两颗雷球突然互相碰撞,毫无征兆地炸成了漫天电弧。 什么叫大劫使者? 这就是大劫使者! 天道毫不含蓄地直接作弊,凸显出一个豪横! 申豹愣了下,头顶的劫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小半。 他心底稍微推算,眼中赫然蹦出亮光,惊喜地喊了声: “贫道莫非!能过了!?” 就听‘咔嚓’一声,一道紫黑色雷霆将申豹身形吞没,打得申豹低头喷血,道躯各处出现道道黑色的裂缝。 这是道基即将崩碎的预兆。 申豹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了下去,完全没去考虑,为何第六道和第七道劫雷之间,竟只有这么短暂的间隔。 顺便,他的天劫,好像只有一点点心魔,也没有‘湮灭天风’、‘生灵业火’、‘融道神水’这些【佐料】。 “果然,还妄想活命。 全都是泡沫,只是一刹的焰火。” 申豹苦笑着,叹息着,静静迎接最终的命运。 他,完了! 嗡—— 劫云之中突然出现少许诡异的波动,一黑一白两道劫雷落下! 看似威能强横,又有阴阳湮灭之道韵,但两道雷霆却在申豹头顶互相抵消,只有少许冲击力道,打的申豹狼狈跌落。 李长寿:…… 黑豹:…… 围观的众生灵:…… 申豹还有点发懵,仔细算算,这黑白劫雷好像、应该、大概……是第八道? “贫道,过了?” 正此时! 头顶劫云不断向内汇聚,缓缓凝成一颗巨大的雷球,直径超过千丈,不由分说朝申豹砸下。 当时,申豹害怕极了,但也麻木了,任由自己被雷劫吞噬,甚至还张开了手臂。 眼角有一滴泪慢慢滑落。 李长寿现在倒是挺懂申豹的,毕竟喝了几次酒,聊过几次天,申豹掏心窝子的话说了数十遍。 冥冥中,李长寿仿佛听到了申豹的心声,那是一声带着悲愤的哀叹: 【大爷的,给我个痛快吧。】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拿出一只玉简,在里面写下了一行行字迹。 这是一场不规范的天劫,是天道存在意志的佐证,同时也反映了天道运转的一定机制,以及申豹这个大劫使者反复毒奶时的正负反馈。 显然,申豹身上有一丝跟天道本源相关联的‘东西’,或者说,是天道塑造了申豹这个大劫使者,负责后续拉动截教入劫。 半个时辰后,雷霆消散,一具焦黑的躯体从空中落下。 李长寿挑了挑眉,自是发现了申豹体内蕴含的一缕生机…… 出手? 又或是不救? 不远处,几道流光掠起,却是几名散修要来捞外快。 李长寿略微思忖,纸道人在大地下凑了过去,但他刚要有所动作,便听一声嘹亮的啼叫划过天边。 一只白鹤自高空飞掠而下,化作一道白虹,极快地追上申豹,将重伤的申豹直接抓住,留下一声冷哼,朝昆仑山折返。 “莫要自寻死路。” 白鹤童子,阐教信使,南极仙翁的童儿。 那几名欲要向前的散修面面相觑,各自对视一眼,极快地低头飞掠,远离这是非之地。 李长寿的纸道人施展遁法悄然离开,略微思忖了一阵。 申豹大劫使者的身份,应是被圣人们发现了,毕竟这次天劫,天道给的暗示已经无比明显。 通天教主那边,要么是没关注此地,要么是也派了人出来,但距离较远,被白鹤童子捷足先登。 申豹归于昆仑山,接下来应该就是拜师二师叔。 这看似是天道收束、维持原本的大劫剧本,实际上已是有诸多不同。 因为自己的‘拖延’,师父转世姜子牙的时间向后推移; 他在与申豹交流中,暗中给了申豹不少修道方面的指点,加速了申豹渡劫。 这就导致…… 申豹很有可能成为姜尚的师兄。 且不管如何,姜尚上山的年岁,已经有所变化。 变化虽小,却有可能成为闪动蝴蝶的翅膀;而这些,不过是诸多蝴蝶中的一只罢了。 小琼峰,李长寿心神回归,禁不住一阵撇嘴。 谁才是天道最爱的‘儿子’,这下没有异议了吧? 当然,是玉帝。 …… 申豹归于昆仑山,李长寿的心神立刻放到了老师父转世身之所在。 果不其然。 二师叔元始天尊似乎窥到了天机,得了天道提醒,要将两个大劫使者控制在掌心,第二日就派了南极仙翁前来南洲姜家。 此时的姜尚人至中年,家庭美满,子承父志、家族繁荣,就是苦无子嗣。 为此,姜尚广开纳妾之门,妾室足足有三十二人之多,没日没夜为了传承家族血脉而努力。 其毅力、坚持,感天动地! 李长寿对此事也不好发表什么评论。 虽然他当时找月老,只是给自家师父安排了三段姻缘,对方也就是普通绝色美女。 但没想到…… 这波,就很强。 其实如果不是李长寿这些年伪装成姜府的大厨,一直在暗中给姜尚弄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姜尚早被酒色掏空撑不住了! 但反过来想,姜尚因此,也算体会过了凡俗荣华富贵,说不定对修道的心境,也会有不小的帮助。 顺带一提,那名圣母宫的仙子为了避免自己被看上,特意化作了老妪模样。 这日,南极仙翁驾云飘到了姜府上空,观察了一阵庭院中乘凉午睡的姜尚,缓缓落下。 霎时间,仙光阵阵、百鸟合鸣,一缕缕仙人道韵扩散开来,让府内凡人们先是一阵错愕,而后赶紧低头参拜。 “仙人啊!” “桃仙下凡了!” 姜尚被周遭呼喊声吵醒,愣了一瞬赶紧起身,连忙对南极仙翁叩拜。 南极仙翁抬手虚扶,一股仙力将姜尚扶起,温声道: “姜尚,你尘缘已尽,仙缘已来,还不快快随贫道回返玉虚宫中,修长生之法,求自在逍遥?” 姜尚不由一愣,先是喜出望外,向前踏出两步,却又听到了侧旁传来轻唤声。 “老爷~” “夫君!” 姜尚顿住脚步,扭头看向侧院,却见众佳人闻询赶来,一个个泪眼汪汪。 “这……” 姜尚目中露出几分迟疑,扭头问着南极仙翁:“若是尘缘尽了,我妻如何?” 南极仙翁笑道: “玉虚宫乃圣人道场,修仙之去处,自不能容纳凡人夫妇之情愫。 但你只需随贫道而去,贫道自会派来弟子,安顿好你家中事务。 红尘如梦,数十年转瞬即逝,贪图一时欢乐,何来天长地久之说? 不如寻仙问道,求个真的快活。” 那些佳人闻言,一想到自家夫君、自己的靠山就要从此离开自己,不由得悲从心起,一个个哭哭啼啼,连道不舍。 “这、这……” 姜尚一时颇为踌躇,南极仙翁却是含笑等候,等姜尚做出抉择。 他们玉虚宫主动招弟子若是都用强,那未免遭人闲话。 更何况,姜尚身份特殊,必须慎重以对。 “老爷啊!老爷!” 侧旁传来呼喊声,一个魁梧大汉提着菜刀跑了进来,却是姜府后厨金牌厨子。 那南极仙翁笑眯了眼。 ‘主厨’笑道:“恭喜老爷得了仙缘,贺喜老爷得了仙缘,自此长生不老、洪福齐天!” 姜尚皱眉叹息,扭头对南极仙翁连连行礼,又道: “仙人,此事能否让我好好想想? 这并非是对仙人不敬,实在是家亲难舍。” “嗨,这有嘛难的?” ‘主厨’囔囔一句:“老爷你去修仙,膝下无子无女,这凡俗的金银财宝你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先给俺们开五年、十年工钱,宅院、营生啥的都转手卖了,把家产分成三十二份,妻拿大的、妾拿小的。 大家好聚好散,不免一场缘分呐。” 姜尚跺跺脚,骂道:“胡言乱语!我这些夫人与我如此恩爱,岂能用家产金银来衡量我们之间深厚的情意!” “这个……也并非不可,”角落中传来一句嘀咕。 众女子停下啼哭,双眼放光地看着姜尚。 “老爷,仙缘不易,您还是莫要错过了。” “妾身虽舍不得老爷,却也知,这是老爷天大的福分,如何能用凡俗之情将老爷束缚?那妾身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不是有句话说,红粉如同骷髅,老爷,我们都是骷髅,您就别牵挂了。” 姜尚:…… 于是,半个月后。 随着姜府的牌匾被缓缓拆下,府内只有几名壮汉搬运家具。 昔日莺莺燕燕、花红柳绿,而今仅剩孤灯一盏、芳草萋萋。 “唉。” 姜尚叹了口气,自嘲地一笑,背负双手走向了前方那朵空着的白云,被白云稳稳拖住,缓缓升空而去,留下众凡夫俗子叩拜呼喊。 城外,一架驴车上,姜府主厨与一名老妪同行远去。 到荒无人烟之际,那老妪身周仙光流转,化作一名俏丽的仙子; 而主厨身形缓缓变化,化作了李长寿常用的中年道者面孔。 这仙子先是轻笑了声,又随之轻叹,言道: “凡俗之情当真让人难以捉摸。 此前恩恩爱爱、如胶似漆,为彼此争风吃醋、大动肝火,到头来却只是抱着些许金银细软,就此各奔东西,颇为欢喜。” 李长寿笑道:“有几人是真的伤心,只不过被更多人的欢喜所掩盖罢了。” “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那仙子站起身来,笑道:“星君大人,您为何默许了阐教收徒?此前广成子道友前来时,您不是还将他推回去了?” 李长寿笑道: “广成子师兄前来,代表的是阐教,南极师兄一来,代表的是二师叔。 我可回绝阐教,却不好回绝二师叔。” 圣母宫仙子细细体会,赞叹了一个‘妙’字,又叹道: “唉,大劫将落,生灵涂炭……奴家这便回圣母宫中复命。” “有劳圣母娘娘费心护姜尚安危,还请代我转达谢意。” “您客气了。” 这仙子欠身行礼,身影化作莹莹光点,悄然炸散,却是一门颇为高明的遁术。 李长寿眼前一亮,细细感受了下五行之力的波动,以及乾坤出现的细微扰动,少顷便点点头。 会了,一般,无甚大用。 他抬头看去,姜尚已是飞临高空,与南极仙翁汇合,互相做道揖后,朝昆仑山而去。 自此,世俗少了一位‘富家翁’,玉虚宫中多了一个炼气者,还逢人就说…… 【来山上之前,贫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 李长寿伸展了下腿脚,这具纸道人连同这牛车,转眼化作少许尘土,随风消散。 此正是: 申豹姜尚归玉虚,截教全然无应缠。 丹房前,李长寿眉头微微皱着,思索着为何截教那边毫无动静。 申豹被白鹤童子带回去后,姜尚已是必争之大劫使者,大劫天命就在这二人身上,圣人不可能此时还探查不到。 三师叔莫非…… 泡澡睡过去了? 李长寿挠了挠眉头,对此略微有些不解,却也没太过纠结。 正当他想休息几日,再继续操持各处繁琐的算计,心潮忽而涌动,心神立刻挪向东胜神洲,一具纸道人在房中睁开双眼。 就听得外面敲锣打鼓,传来一阵阵欢喜的呼喊声: “生了!夫人要生了!” 却是金吒即将降世。 李长寿的纸道人眨眨眼,麻利地穿上一身绸面短衫,带上自己‘高级家丁’的木牌,淡定地走出独住的小屋。 那声【老爷,夫人生了!】,非要他亲自来喊不可。 一点,小小的参与感。 第六百五十七章 吒有几种写法? 师兄又在忙什么? 要么是在湖边草屋、要么是在丹房,总是不出来走动,最近又是许久不见,怪让人念想的。 不是说,西方教已经不能蹦跶了…… 昨日还听龙吉说起呢,现如今这天地间,已经没了天庭无法做成之事,师兄弹指一挥就可改变无数生灵的命途。 是个名副其实的天庭权神了! 小琼峰,棋牌室中。 灵娥对着窗外有些出神,心底划过这些杂乱的念头,耳旁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这非流水声,而是玉石做就的玉牌在被几只纤手搓动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龙吉近来闲来无事,心情也有些烦躁,为防被劫运影响,已在小琼峰小住,成为了棋牌室正式常驻会员。 熊伶俐虽在天庭挂职,但她是小琼峰守卫将领,通明殿也不敢真的给调令,平日里还是在小琼峰玩耍。 而会员等级最低的某大姐…… 她现出灵体,穿火红长裙,裙边开叉到了大腿根,将自己姣好的身形毫无顾忌地展露出来,丝毫没有半点忌惮。 反正都是虚幻灵力凝成的,看就看喽,她本体就在旁边摆着,曲线流畅、上窄下宽,随便一响就能震死金仙,稍微一撞就可重伤大罗。 自然就是先天至宝混沌钟。 而此刻与她们三个一同打牌的,却是一袭冰蓝色长裙的天庭女战神,有琴玄雅。 上次被李长寿强行拉来小琼峰,有琴玄雅也不再多坚持。 只要熊伶俐去旧水神府喊她一声,她若不用外出打怪,都会来此地与她们玩耍。 啪! 钟灵皱眉将一枚玉牌摁在桌面上,皱眉招呼一声: “娥快来帮姐看个牌!这咋赢啊这? 别眼巴巴望你师兄了,他最近几十年是最忙时候,必然是已经开始主持封神大劫。” “大劫具体是怎么主持?” 灵娥轻声问着,身形轻盈地跳了过来,轻声道: “莫不是搭建个擂台,然后让人过来比划较量,谁输了来天庭当差?” 钟灵顿时啧啧轻笑,“哪有这般平和。” 熊伶俐却道:“有琴应该看到过,就在中天门外面,有个怪人每天在那搭台子,说不定就是擂台嘞。” 有琴玄雅立刻颔首,满是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的牌面。 不好赢呢感觉。 钟灵淡定地道:“跟你们这些小鱼说了你们也不懂,这事复杂的很,说是道门生死存亡的关头都不为过。 圣人执棋,各自博弈,像你师兄这般,能从棋局中跳出来,还能插进去半只手的生灵,已是世所罕见。 我愿称他为猛士。 当然,这主要是因他背后有最强圣人的支持,这才是一切的基础嘛。 开局开局!” 灵娥此时已帮钟灵将牌面理顺,坐在一旁静静思索; 两位仙子、一名半巫、一只法宝的灵性,开始了又一场血雨腥风。 有琴玄雅问:“这般大劫,长寿师兄可有危险?” “这就要问他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钟灵啧啧轻笑:“这家伙有意思的很,嘴上说着稳妥起见,行事也是十分周全,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做出一些冲动之事。 他这种人虽然少见,但咱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前人都不如他走的高、走的快罢了。” “长寿师兄想做什么……” 有琴玄雅轻吟几声,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灵娥,“灵娥师妹最明白才对。” “嗯——” 灵娥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小声嘀咕:“稳妥的离开?避开一切因果?反正我从小就是被师兄这般教大的。” 有琴玄雅顿时若有所思状。 “去问问不就好了,”钟灵笑道,“你们这些生灵,拐外抹角、说话还要互相试探,彼此都这么亲近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前辈,那可不一样!三筒。” 熊伶俐一本正经地道了句:“我们寨子里有句组训,叫做——人心隔着肉和皮,别把恶人当兄弟,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 若是每个人都坦率、直白,也感觉很奇怪呢。” “呵,”钟灵顿时笑眯了眼,“本钟还被个巫教育了。” “嘿嘿嘿。” 熊伶俐不好意思地笑着,两只马尾辫轻轻晃着,用变身术缩小后的小巧身躯,让她似是人畜无害。 龙吉笑道:“我也有些好奇师父在作甚,师父此前曾说,天庭不宜直接插手封神大劫之事,也说过要借封神大劫的机会,将天庭的一些隐患拔除掉。 想必,都不是什么容易之事。 师父当真为了天庭操劳太多了。” 灵娥道:“师兄应当能应付的来,就算应付不来,我们也帮不上他什么。” 有琴玄雅却道:“这也不对,哪怕是拼上性命能帮长寿师兄缓解少许压力,那也是我辈该做之事。” “哎呀,行了,都专心点,能不能尊重你们面前的牌!” 钟灵嘟囔一声:“打牌的时候还在分心,师兄这、长寿师兄那,咦,你们生灵真的肉麻。 本钟今天非把你们的灵石都赢过来不可!” 几位仙子轻笑了声,灵娥也对有琴玄雅投去少许歉意的目光,后者微微摇头,低头继续琢磨后续碰牌的策略。 午后阳光透过天庭层层云雾,穿过小琼峰重重阵法,很神奇地没什么损耗,照得棋牌室周遭树影婆娑。 其内欢声笑语,倒是显得不远处的灵兽圈有些安静。 此刻,李长寿静静躺在丹房前的躺椅上,手中的蒲扇不摇了,端着的茶壶放下了,双目轻轻闭着、呼吸十分平缓,仙识笼罩在太白宫周遭。 这是他大半心神挪离本体时的状态,本体依然保持着充足的警惕性。 他正要做一件大事! 陈塘关,那占地广阔、易守难攻的李府大宅后院,特约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身形笔挺地站立着。 他身上的绸面短衫反射着少许亮光,脖子上带着的金色链条,显露着他在这个府邸家丁群体中截然不同的身份。 做天庭普通权臣、凡俗大臣也好,做一个宅院中的家丁也罢,都是跟人打交道、都是替人打工,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大概,这也算李长寿的一点通用小技能。 抬手、手背指关节对准灵木木门的花纹,颇有节奏地敲了两下,而后推开虚掩的房门,先抬左脚迈入,对里面的…… 呃,李靖这家伙,没事拜他作甚? 此时,李靖正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头祈祷,似乎已经入定。 李靖面前的香案后,太白金星盘腿而坐的身影跃然于画上,自是那白眉白发老神仙模样。 李长寿淡定地无视了这画作,调整声线,用清朗、略带激动、满是磁性的嗓音道: “老爷,夫人生了,大小平安。” 李靖一直在紧绷地背部顿时放松了下来,轻轻呼了口气,但又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江湖地位,又立刻恢复从容模样。 这位总兵大人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用尽量淡定,却有些紧绷的嗓音道: “生的是男吒还是女吒啊?” 李长寿:…… “男、男吒。” 李靖背着手点点头,言道:“嗯,男吒女吒其实都可,老爷我都喜欢。” 李长寿笑道:“老爷,您能去产屋了,快去看望夫人吧。” “可,”李靖点点头,迈步出了这处专门供奉太白金星的小屋,脚下看似缓缓踏步,但一步迈出,身形便向前挪十数丈。 超越修为境界的神通都用了出来。 李靖略微松了口气。 初为人父,应该没出什么纰漏吧。 威严,总兵为一方父母官,须得威严,家中添丁也只是自己私事,不能大操大办。 嗯,淡定。 自己现在名义上可是太白星君的义子,一蹦三丈高,那不像话。 李长寿轻笑了声,关上小屋的木门,小跑着追了上去。 话说,这截教怎么了? 莫非是真觉得他们自己稳了,为何各处都不积极? 李靖气运已显,此前也因‘认父亲’引起了波澜,按理说早就被阐截两教甚至西方教关注了才对。 为何此时,只有阐教两位十二金仙的气息在千里之外徘徊,丝毫不见截教的影子? 他本还想着,让金吒和木吒拜入截教试试,免得再被各自原版师父忽悠去未来的佛门做什么护法。 可此时,根本没有截教仙人的影子。 都用飘柔吗?这么自信? 李长寿心底一叹,决定稍后还是通过云提醒下截教;现如今正是大劫的机遇爆发期,不主动站出来截取生机,当真辜负了截教的教义。 前方,李靖突然回过神来,嘀咕一句: “男吒?” 李长寿差点笑出声,假装自己没发现,低头小跑前进,被李靖拦在了回廊拐角。 “老爷,您咋还没去?” 李靖抬手勾肩搭背:“啊,突然想到,王长安你是读过书、造过学之人,你来帮老爷我品品,这个吒字如何?” 李长寿忙道:“这吒字妙的很,朗朗上口、脍炙人心,就是不知有什么典故。” “哈哈哈,”李靖大笑几声,还没蓄胡须的他,此刻还是青年模样。 李靖道:“这个吒字大有来头,也是老爷我想了很久才起的名。 吒,为盘古神陨落前,为扫清天地间妖邪,所绽出的第一个音节。 吒字,意味扫平妖魔、维护正道沧桑之意,陈塘关屡遭妖魔侵袭,此时依旧有不少百姓生活难安。 本将是想,本将的子嗣,也以守护一方、造福百姓为己任。” “老爷之胸怀,让人钦佩,”李长寿低声道,“老爷您放心,吒字您尽管用,明日这陈塘关都会知此名之含义。” “哈哈哈,你这家伙。” 李靖用力拍了拍李长寿纸道人肩头,身形飘然而去。 李长寿心底一阵轻笑。 这李靖倒是真有个缺点,就是有些好面儿。 接下来就是观察李靖的育儿过程了,有金吒和木吒两个积累经验的机会,对灵珠子转世总不至于太过糟糕。 且等。 金吒、木吒? 李靖该不会想生一个五行序列吧? 这么一琢磨,灵珠子转世成的哪吒,还真是属火行。 摇头笑了声,李长寿纸道人继续小跑着跟上去,想着稍后如何去城中宣扬‘吒’的含义,仙识一刻不停,盯着李靖的情形。 李府观察日记,正式…… ‘长庚师叔,弟子可进来吗?’ 心底突然传来了遥远的呼唤,李长寿立刻一心多用,半数心神挪去了朝歌城,纸道人在书桌后睁开双眼,检查了下这【官】字纸道人的状况。 刚才呼唤他的是闻仲,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或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此刻,闻仲正跟在子受身侧,在西南方向征战‘蛮夷’才对。 虽然这些蛮夷,有些制度演化自上古,比商国还要先进些。 “来吧。” 李长寿缓声道了句,书房展开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结界。 一缕青烟自地面亮起,转眼化作闻仲身形,对李长寿长长做了个道揖。 此时的闻仲,为了符合凡人状态,已将自己头发用法力染成花白。 这些年俗世历练,让闻仲变得沉稳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眉目间虽还有一些锐气,但更多的已是藏起的锋锐。 “闻仲拜见长庚师叔。” “嗯,不必拘礼,”李长寿摆摆手,示意闻仲入座。 闻仲却道:“师叔,弟子来的匆忙,还要立刻赶回军中,这就长话短说。” 李长寿侧耳倾听,闻仲说明原委,问询解决之道。 此事说来其实也简单。 远征大军打了胜仗,连破十数城,俘虏了大批战俘、得来了金银财宝,那方国宣布归降效忠。 商国八百诸侯,半数都是这般打下来的。 另外半数是主动依附。 “问题就出在了战俘身上,”闻仲沉声道,“按军制,战俘算作带军将领的战功,且在战功之中比重相当大。 故,商军已是默认这般情形,只要攻破一城,就将部分城中平民强行划为战俘,以此增加战功。 但这次不知怎么,子受严令军中不可掠夺平民为战俘。 众将不服,相约抗命,子受直接持剑杀了二人,威慑住了。 此时,军中众将表面隐忍,要在回朝歌城后,在大王面前哭诉一番……” 李长寿笑道:“这位王子,也是雷厉风行。” “师叔,此事如何处置才稳妥?” 闻仲叹道:“朝歌城中,本就有诸多势力对子受不满,欲要使大王重新立嗣子,子受此次确实鲁莽了,必会被抓住把柄。” 李长寿微微皱眉,缓声道:“此事确实有些麻烦,所有人都在盯着子受的一举一动,这次他的动作着实太大了些。 不过,此事也有好的一面。 他能看到商国的问题之所在,想要做出改变,就总比他那坐享其成、又自觉无力,便不去努力做些什么的父亲要强。” 闻仲含笑点头。 李长寿沉吟一二,道:“此事需一个字——稳。” “敢问师叔,如何才算稳?” “你可从旁建议,让子受先禀朝歌城,直接以不尊军令定那几人罪过。 回朝歌城后,也不要多做什么,不必多分辩,就在自己宫中闭门不出,可以称病,也可说自己正在学习兵法,借口随意。” 李长寿笑道:“若是子受王子不嫌弃,可暗中来我这谈谈。” 闻仲精神一震,连忙做道揖,呼喊:“多谢师叔!” “只是,闻仲啊。” 李长寿话锋偏转,笑意收敛,温声道:“你始终是截教弟子,而非普通的大商臣子。 莫要陷入红尘,免得为自身招来不测之数。” 闻仲不由怔了下。 —————————— 【PS:这几天忙昏头,出BUG了。 六百五十五章快推节奏时,用了帝辛(子受)年纪做抓钩,先是迅速推了十多年,将剧情推到了有矛盾冲突爆发的地方,子受十多岁出金吒,但后面修改情节时,又觉得火候不够,一笔推了七八年,导致跟上章出现了剧情BUG,殷夫人怀金吒怀了七八年,今天回头检查剧情时发现了这个细节,这个对剧情没有任何影响,给大家解释下。 典型笔误,脑子犯抽,现已修改,跪地认错。 殷夫人平安、殷夫人平安。】 第六百五十八章 夜会子受 洪荒中的马匹坐骑也是颇为健壮,陈塘关李府开百日宴时,闻仲与子受已经暗中回返朝歌城。 李长寿只能匆匆地,代表李家上上下下的家仆佣人致辞,对公子金吒的降生表达热烈欢迎,又安排好陈塘关吹拉弹唱第一乐器天团,就装作不胜酒力,早早退场。 是夜。 大半个朝歌城安睡了过去,只有一些服务性质的街巷依旧喧闹。 大史府内,巡逻的侍卫按时按点地走过前院后院,偶尔几声笑语,也是在小声嘀咕着,这位大史大人竟不近女色、家眷全无。 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自己书房中,穿着暗红长袍,灰白长发梳的一丝不苟,颇有些治学严谨之风范。 窗边是命人提前摆下的酒水宴席,菜肴虽简单,但胜在量大。 毕竟今日要请的客人,饭量在朝歌城都颇为有名。 子时三更。 两道披着斗篷的黑影自后院翻墙而来,那斗篷带着极其微弱的法力,能够在凡人面前隐藏他们的身形。 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 这闻仲也算摸到了门道,虽然在极力隐藏自身是‘奇人异士’的事实,却也学会便宜行事。 还是要继续成长才行。 不多时,咚咚咚敲门声响,李长寿站起身来,书房门自行打开,那两道黑影窜入屋内。 最先一人自是闻仲,入内后摘下斗篷宽帽,对李长寿拱手行礼,口称: “拜见大史。” 李长寿含笑道:“少师多礼,不必拘谨。” 言罢,目光落在闻仲身后那颇为魁梧的身形上,眼底带着少许笑意。 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 这千古骂名背负者,无道暴君典型代表,商王朝的送葬者,子受·帝辛·纣! 他身高八尺、手长臂长,此刻慢慢抬头、摘下斗篷帽,露出一张年轻又棱角分明的面庞,那双有些狭长的眸中,散发着一种难以掩住的自信。 李长寿开启了空明道心,避免自己接触纣王时,受劫运影响。 随之,便对子受拱手行礼。 顺带一提,按商国的规矩,非奴隶身份,除非是祭祀或认罪,平日里无需跪拜。 “见过子受王子。” “大史大人客气。” 子受拱手抱拳,略微低头,正色道:“子受尚非君,大史为六卿重臣,不必对受行礼。” 李长寿笑道:“王子言重了,请上座。” “受为客,大史上座。” 一旁闻仲也道:“大史,您上座就是,不然我这都不敢入座。” 李长寿并未多坚持,便坐在了主位上,闻仲与子受一左一右,在小圆桌周遭呈掎角之势。 随后…… 气氛有点尴尬。 子受双手扶着膝盖,挺直胸膛端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闻仲斟酌了下言语,笑道:“真说起来,子受的嗣子之位,还是多亏大史当年于殿前直言。”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对此事如何看?” “嗯……” 子受目中露出几分思索,却是知晓李长寿在考他,不得不慎重以对。 这些年,少师已是将这位大史吹上天了,甚至说成了是神仙中人,多少有些夸张。 子受很快就道:“当年之事,受对大史颇为感激,但此感激只对大史能遵礼法直言进谏。” “哈哈哈咳。” 李长寿大笑几声,“在其位谋其事,公事公办罢了。” 闻仲笑道:“子受,其实我与大史也有些许私交。” “哦?受为何此前未听少师说起过?” “此事不宜声张,不然容易招人闲话。” 李长寿正色道:“不提这些了,王子今日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子受拱手道:“是为求策而来。” “哦?” 李长寿笑呵呵地去摸酒壶,闻仲手疾眼快,抢先将酒壶端起来,先给李长寿斟酒。 “王子为求何策而来?” “此前军中杀胜将,众将欲回朝歌城告状。” 子受自嘲的一笑,流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父王命受领军,受早已说下规矩,命他们不得掳掠平民为俘。 还是有将领阳奉阴违,将战死敌军的军服扒下来,套在那些平民青壮之身,以此蒙混过关。 受杀一儆百,故拔剑杀将。 然,此事若回朝歌城闹大,受怕是颇为被动,军中将领、武将世家怕是要对受群起而攻之。” 李长寿思索一二,问道:“不得掳掠平民为俘的规矩,是少师拟的?” 闻仲叹道:“不错,确实是弟子、咳,是我拟的。” 弟子? 一旁子受面露思索。 又听闻仲继续道:“奴隶过众,已是商之顽疾,大厦之下,地基已是浮动。 虽说,现如今商国征战已少,通过掠夺而得来的奴隶远不如这些年积累下的奴隶,但这却是如今可以下手的第一步。 只有先否了掠夺战俘为奴的作风,或许才能将那些原本祖上被俘来的奴隶,恢复正常平民的身份。 如此,商国青壮可多,兵马可强,各行各事可用之人才源源不断,国力跃升,指日可待!” “然后呢?” 李长寿含笑问着。 闻仲沉吟几声,又道:“您是问?” “不谈其他,只谈商国本身。” “然后,商国自可延绵国运,久远长存……” 李长寿看向子受,笑道:“王子也是这般想的?” 子受目中满是光亮,定声道:“少师之言,子受之志!”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咱们举杯同饮,边饮边谈。” 三人举杯同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李长寿却先闭上双眼,双手揣在袖中,似是睡着了一般。 他在思考,自己今夜要不要点拨‘纣王’…… 李长寿心底虽然明白,就算出手点拨子受,天道收束之力非子受可抵挡;但当某种可能性摆在面前时,李长寿依然想去尝试一番。 重点是,退一万步,此事对自己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且换个角度考虑,自己能影响到‘帝辛’的机会本就不多,而今‘帝辛’尚是‘王子子受’,可塑性还在。 “你们错了。” “错了?”闻仲有些不解。 子受忙道:“莫非,我商国还有其他中兴之法?” 李长寿叹道:“少师之言有理,行为却太过鲁莽,王子自当学过商之历史,可知商国力为何逐步亏空?” 子受道: “子受每日都在想这般问题,原因存四。 其一便是在文成先祖定下嫡长子传位之法前,为争夺王位往往掀起阵阵血雨,国力内耗太过严重。 其二,贵族世家越发稳固,大多不思进取,只存享乐之念,*****大有人在。 其三在于奴隶太多,已成隐患,商人心浮气躁,享乐奢靡之风已近乎无可救药,渐无可用之才。 其四在于众诸侯。 我商人内乱时,八百诸侯修生养息,其中不乏野心勃勃之人。 与受即将大婚之姜氏,便是东伯侯之女,我与她尚未相识,不知具体,只看过画像,但她却定会成为我的王后。 这便是父王的稳固之策。” 李长寿夹了一块牛肉放在口中,笑道:“王子,咱们不如推演一番。 若此次,你得王的支持,军中杀将之事成为你革新内治的开端,后面会发生何事? 闻仲也一起想想。” 于是,闻仲与子受各自思索。 闻仲毕竟是炼气士,活的年头久,见多识广、考虑问题较为全面,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子受还是气盛一些,思考了少顷便道: “必会有许多老臣反对。” 闻仲连忙接话:“不只如此,此事涉及的不只是武将世家。 要解决奴隶之事,不可避免就会触动当前所有诸侯、贵族、世家,乃至于百姓。 奴隶需要的只是一份口粮,却可耕田种地、开凿河渠、为家中奴仆,他们生来如此,绝大多数都不曾有反抗的念想。 若咱们直接出手……嘶! 怕是一场惊天之变。” 子受道:“少师所言,是否有些太过夸大了?” “王子,是我之前有些想当然了,思虑不周,”闻仲面色有些灰暗,“奴隶之事,必须从后处置、从权处置。 此次军中杀将之事,必须遮掩过去。 咱们之前商量的,在朝堂之上争辩奴隶对国之害处,绝不可行!” 李长寿含笑点头。 子受面露怒色,定声道:“受何惧有之?当辩之!” 闻仲叹道:“强辩恐出大事。” “大不了就是此位不保,”子受长身而起,“便是此性命送于他们又何妨!” “王子、王子,”李长寿忙道,“莫要激动,事当从权,不可急躁。 王子方才所言这四条,切中要害,确实是商国如今之弊病,这些弊病积年累月,早已存在不知多久,绝非一两句话就可轻易更改。 但若王子这般有匡扶大商的未来君主,轻易被那些老顽固弄垮,那才是大商国之不幸。 你先祖,可是在天上看着你呐!” 子受面露惭色,对着空中做了个深揖,坐了下来。 李长寿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为王子和少师敬献三策。” 闻仲喜道:“有您出手,大商稳固矣!” 子受也是侧耳倾听。 他其实对少师如此奉承大史有些不满,稍后这大史若是胡言乱语,说什么让他放弃革新政事的话语,那他立刻转身走人。 却听李长寿缓声道: “这第一策,就是要稳。 在王子成为国君之前,需争取到朝歌城内外,商人百姓和权贵的支持。 王子必须明白这般道理——你并非大王唯一的子嗣,若大王因商国上下的压力,不得不斩了王子,王位依然有继承者。 说话做主的,永远是王,而非王子。” 子受不由默然。 李长寿又道: “这第二策,还是稳。 前有‘伊尹流放国君’之事,足以为警惕。 王权并非没有制约,商国王权形成的过程,是以统治身周的文臣武将、权贵诸侯为核心,政令需有人执行,军队需有将率领,王权反受其制。 这一条尤为重要。” 子受思索一阵,问:“可否请大史细说?” “具体问他就是,”李长寿指了指闻仲,“简单说来,就是你必须先拉拢住大臣、大将,让他们与你一条心,然后再一步步、细微地推动你的变革。 削弱诸侯也好,改奴为民也罢,都需逐步去实现,不可能三五个月就有成效,三五十年都有些勉强。 步子迈大了,容易扯到大……腿内侧的筋肉!” 子受缓缓点头,对此颇有感触。 李长寿继续道:“军权又是其中重中之重,王子此时必须培养自己能绝对信赖的军中大将,在朝歌城掌握绝对的话语权。 这是一切的基础,也是诸侯畏惧商君的根由。” “听大史一席话语,受豁然开朗!” 子受眼中满是感慨,对李长寿端杯敬酒。 “莫要急,还没说完。” 李长寿轻笑着端酒回应,笑道:“这第三策,依然是稳。 此稳针对于各大诸侯,以诸侯制约诸侯,该怀柔时怀柔,静等时机、分而化之,此事最为重要。” 子受细细思索,目中渐渐满是亮光。 闻仲又问:“今日之局又当如何解?” 李长寿笑道:“说容易也容易,且还可对子受有利。” “受,愿闻其详!” “王子当举仁义之名,绝口不提改奴为民之事,也不要将心底志向流露出去,哪怕之前说过,当有人提及,你就坚决否认。”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道: “王子可说,大商立国之本在于商人先祖浴血厮杀,战败者之子孙,如何配与商人同起同坐? 当然,这话只是说辞。 王子你要学会自我塑造,分清楚利益关系,稳固住自身嗣子的身份。 这样,你才有实现心底志向的机会。 具体如何发挥,你与少师商量就是。” 闻仲却道:“可,大史,登位前一套、登位后又一套,岂非被人诟病?” 李长寿笑道:“子受可在乎骂名?” “哈哈哈!” 子受大笑几声,豪气顿生! “受自幼时便遭毒、遭害、遭落井、遭屋塌,更遭流言蜚语,说我怪命。 骂名,浮云尔。 国欲改革,王当负重!” 李长寿正色道:“但名声也须得注意,这也会影响到政令效果,还会落人口实。 这般,这次就以仁义之名,以武德为由。 王子为何杀那两名将军? 是因王子不屑杀手无寸铁之人,觉得王师不应横征抢掠,这才下令让他们不要掠夺平民。 那两名将军违抗军令在先,需斩之。 以残忍手段迫害弱者,有违武德,抹黑商君之颜面,需罚之。 事情败露后,他们意图煽动军中哗变,遮掩自身罪责,需即刻斩之,不然大军失控,后果不堪设想,在八百诸侯面前,王师贻笑大方。 王子深思熟虑之后,才有军中杀胜将之事。 而那些叫嚣着,要请大王下令惩处王子的军中将领们,或不知实情,或用心叵测。” 子受有些不解地问:“那他们到底是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 “那就要看,你想让他们不知实情,还是用心莫测了。” 李长寿微微一笑:“权之一字,起于人心。 还望子受莫忘今日之言语,凡事莫急功近利、不求一蹴而就,稳中求存、稳中求变,方可成事。” 子受起身深深做了个道揖:“多谢大史指点。” “还有,”李长寿笑道,“我是王的大史,本不宜与王子说这些,稍后全凭王子与少师一同努力了。” 闻仲与子受对视一眼,前者眼底如释重负,后者眼底尽是星辰。 子受临走,还问了李长寿一个问题,李长寿却未能答上来。 他问的是: “大史,我心有困惑。 这么多年,自是有不少人盼着受身陨,而夺受之位,为此权贵勾结、兄长谋乱。 受出生之前,早已有不少世家贵族暗中投效兄长。 而今父王年高,内争已在眼前,受无惧亦无恨,却怕因内争再损耗商国之国运,历代先祖之争,文成先王之训诫,犹在眼前,实不敢忘却。 大史可否教我,欲成王位,是否必须杀兄长、灭手足? 若无他法,自当快刀立斩,以免乱象丛生。” 对此,李长寿思忖少许,只能道: “由心而动,决断在于你,永远不要忘了,商之先祖,在上面注视着你。” …… “六条。” “碰!” 有琴玄雅皱眉看向那一脸嚣张的某先天至宝,继续认真沉思。 她在天庭当差赚的灵石,输一半了都快。 第六百五十九章 风起南洲 / “火红的太阳刚出山~” 哼着记忆深处不曾忘却的小调,李长寿负手漫步在灵兽圈中,心情显然相当不错。 指点了子受一次,竟莫名还有点小成就感。 大概是因地球老家的‘纣王’太过出名,不可避免会有一种微妙的心态,觉得自己见证了‘历史’云云。 念及此处,李长寿歪嘴笑了笑,继续哼自己的小调,优哉游哉。 子受性情似乎不算残暴,顶多是有些容易上头容易莽,而且还有浓厚的‘家族使命感’,想要将商国带向中兴。 为何是家族使命感? 在子受、帝乙这些凡俗人皇的理解中,现在的国度就是他们家族的私有品。 撇开大环境去谈论思想先进落后纯属扯淡,但在子受身上,李长寿确实看到了有别于帝乙、帝丁这些商君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闻仲在子受身旁,渐渐‘入戏太深’的原因。 当然,此时下这般结论为时过早。 现如今的子受,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最后会长成什么样的‘花骨朵’,却是谁也说不准。 更别说,还有那‘兴奋剂’一般的苏妲己。 难不成真的会是《千年狐狸万年的精》这种天道硬核剧本,这口锅注定要被红颜祸水背负起来? 那也未免太卑鄙了点。 当然这话也就心里诽谤诽谤,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仙识如水面的涟漪悄悄散开…… 嗯? 有琴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好像情绪有些低落,面容颓然地走出了棋牌室,收拢裙摆坐在门槛上,靠在门框上出神…… 李长寿头顶冒出几个问号,他还真没见过有琴玄雅这般模样。 仙识扫过,见到屋内某先天至宝仰头大笑的模样,以及灵性幻象身前摆着的一摞宝囊和火麟剑匣,李长寿顿时一阵无力吐槽。 这混沌钟要灵石能干什么?扔着听个响? 把他棋牌室的风气都带坏了! 想了想,李长寿趁自己还没惊扰棋牌室内的欢乐氛围,转身溜走。 过了几天,他又找了个棋牌室空闲的时机,偷偷放了一个警醒牌。 【竞技有爱,赌博无情】。 洪荒天庭反赌博,从太白宫后院开始! 李长寿左右打量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朝草屋踱步而去。 他每迈出一步,自然而然向前走出两尺余; 但在旁人看来,他每次提脚、落脚的过程,身形就会自然而然出现在百丈之外。 没有闪烁,没有停顿,乾坤毫无波澜,仿佛已经与自然相融,又仿佛走路的规则就是这般。 显然,寿的道行越发精深,且朝着某个领域一去不复返…… 李长寿也不知自己是否走错了路,但得了道祖所赐斩三尸之法的他,却已经不打算去斩三尸。 那样不太稳健。 回了草屋,李长寿端坐在自己的矮桌后,取了一卷空白布帛,在上写下了一行小字。 《大商名臣录》。 他在朝歌城总归不是白混这些年,从此刻开始,他就会观察商君身周的这些臣子,将有才干、精通政事、心系百姓、有怜悯心的臣子挑选出来。 既然让他主持封神大劫,那他就要有点主劫者的样子。 天庭不会收纳那些,只因站好队得胜、自身没有任何真才实学的权贵。 正神之位,宁缺毋滥。 “师兄~” 门外传来灵娥的小声呼唤,李长寿笑着答应,笔下不停,继续奋笔疾书,写着开篇序言。 灵娥身着浅绿仙裙款款而来,手中端着一碗冰凉凉的汤羹,却是最近新学的手艺。 跪坐在李长寿身旁的蒲团上,灵娥把小脑袋凑了过来,好奇道: “师兄你这是,想将凡俗的臣子变成天庭的臣子吗?” “趁着大劫,也就这么一个机会。” 李长寿笑道:“仙人、凡人,区别只在于仙缘仙根,有些仙人还并不如凡人聪慧、有心计。 天道不在乎生灵强弱,直接赐下功德、感悟,就可让凡人白日飞升,此事有何不可? 封神榜本就有最少三分之一的名额,要给当代人族的贤人留着,这是天庭代表了人族的必要象征,也是天庭和人族气运的交融。” 灵娥眨眨眼,也听不太懂,笑道: “啊呀啊呀,一转眼,师兄已经是个成熟的神仙了呢。” 李长寿瞪了眼灵娥,后者做了个鬼脸,嬉笑着凑了过来抱住他胳膊,故意有一些身体接触,而强忍着自己心底的羞涩。 她在主动适应更亲密的关系,李长寿对此自不会拒绝,有时也会主动一些。 乖巧可人又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师妹,谁不爱呢。 “对了,你有琴师姐把灵石都输光了?” “呃……师兄你看到了?” 灵娥有些心虚地挪开身子,小声道:“这个也怪我,没及时拦着钟大姐。” “哈哈哈哈!” 李长寿和灵娥心底,同时响起了一阵猖狂的大笑声。 李长寿额头一黑,左手屈指轻弹,湖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钟响,心底泛起一声‘哎呀’。 混沌钟用灵觉怒吼:“小辈你敢打我!” 正此时,一缕阴阳气息悄然绽放。 正要恢复原本大小、过来兴师问罪的混沌钟瞬间缩了回去,重新化作三寸多高,在湖边柳树的枝杈上挂着,前后晃荡,传来的灵觉还带着一丝丝的倔强。 “讨厌!没事老惊动图老大干嘛,咱们自家的事,自家解决不就好了。” “嗤!” “谁敢笑!” 李长寿元神旁的小塔瞬间封闭自身,收敛一切光华,一动不敢动。 宝物之间的等级,当真相当森严,塔爷都有当弟弟的一天。 笑闹一阵,李长寿心底泛起少许灵光,于是将这份灵光缓缓拆解化作感悟,在道心中慢慢揉散,闭目轻哼了声。 舒坦。 这来之不易的顿悟。 如今顿悟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毕竟能让自己有所感触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师兄,我能在旁边做乐器吗?” “嗯,”李长寿端起玉碗喝了口,对灵娥温柔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这毕竟是要给玉帝陛下看的东西,也会改变不少人的命运,自当慎重以对,尽量周全。 突然想到…… 西方教当真平静了? 不见得。 李长寿总觉得这西方教是在准备一场对自己的报复,这报复可能出现在后续各个节点。 对方会在何时出手? 李长寿想了一阵,直接祭出老牌技能。 换位思考。 【假如我是第六圣人,我会在接下来算计何事,才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又顺势将阐截之战烧起来?】 李长寿心底,一张幻想出的卷轴缓缓展开,其上显露出一条清晰的故事线,串联起了一只只选项方块。 截教、杀劫、阐截之战、自己这个太白金星…… 义父义子,李靖? 片刻后,李长寿闭目凝神,如枯石一般静立不动,气息都有些虚淡。 灵娥抬头看了眼自家师兄,心底轻轻一叹,嘴角却露出些开心的笑意。 自己,还是帮不上他什么呢。 …… 自李长寿夜会子受,又三月后。 商国远征大军回返商地,大半将领连夜赶回朝歌城,以王子子受‘军中杀胜将’之事,告子受之罪。 翌日清晨。 百官云集大王殿,子受身着甲胄,一言不发跪伏于殿前,帝乙面无表情坐于高坐。 十六位远征将军齐齐单膝落地,陈述子受斩将前后情形,言语激烈、气愤难当。 众大臣顿时议论纷纷,有不少老臣言说此事有坏军心,必然折损军中士气。 大宰为内廷之首,与君王最是亲近,此时向前言说: “军中杀胜将,自古无此理。 此事还需大王慎重处理,不能寒了这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之心。” 帝乙缓缓点头,开口道:“众爱卿,可有人为子受辩护?” 少师闻仲越众而出,躬身道:“大王,此事另有内情,何不听子受之言?” 有几位大臣纷纷开口: “再有内情,焉有将得胜而斩的道理?” “王子无故杀将已成事实。” “大商以军武立国,先祖四处征伐才有如今之盛世,如何能荒废根本?” 闻仲略微皱眉,此时已是醒悟,自己站出来太早了些。 “咳!” 忽听一声轻咳自大殿靠前的角落传来,众大臣半数停下言语,道道目光朝那近来越发苍老的老臣看去。 自是李长寿的【官】字纸道人,帝乙的六卿,商国大史。 李长寿缓声道:“大王,此事何不交由比干大人处置?比干大人断案如神,朝歌城无冤假错案久矣。” 比干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心底暗自嘀咕,这老大史平日里与自己毫无关系,没想到竟会举荐自己。 七窍玲珑心一转,比干顿时明白,这或许是兄长之意。 大史这个老狐狸,平日里低调的很,但在朝中却是人缘极好,不少官员升迁都有他背后的影子,也是得罪不起。 帝乙嘴角露出淡淡微笑,看向了左首的比干,温声道: “王弟,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比干迈步而出。 瞧这曾得阐教支持长达半个月之久的王弟,身形修长、面如冠玉,此时也已迈入中年,少了许多锐气、多了几分沉稳。 他有七窍玲珑之心,为人却从从不八面玲珑,极其刚正; 他擅揣摩人心险恶,却从不为权贵求情而网开一面。 朝歌城中人人皆有唱诵——【朝歌有个子青天,七窍玲珑辨忠奸】,说的就是比干。 比干沉吟几声,对帝乙躬身行礼,而后道: “大王,愚弟以为,无论是哪般案件,都应听取双方之言,收集足够证据,才可做出合理的判断。 当请子受侄儿入内,陈明此间内情。” 帝乙笑道:“既然王弟有此一言,让子受入殿言说内情吧。” 殿外,子受先抬头一拜,随后才慢慢站起身。 他握持腰间佩剑,缓步迈入大殿中,双目清澈,神态轻松,但在目光扫过两旁大臣时,目中有锐光涌动,让不少老臣心底颇感不安。 当下,子受按李长寿提点之法,先立仁义、推武德,再混淆那两名武将罪责,将他们以‘换军服收编战俘’,改为‘为战功不惜将战死敌军衣袍穿在平民身上’,并未说是收编为战俘,还是直接杀了,直接说了句‘其情何其残忍’。 随后子受转移矛盾,说那两名武将持功而骄,对他最初惩处不服,意图煽动军众哗变,并与此地跪着的不少将领,暗中通气,欲要落他王子子受的威严。 他说的,偏偏还都是实情,只是有些地方刻意模糊,绝口不提奴隶之事。 子受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一片肃杀。 帝乙面色黑如锅底,子受嗓音依旧淡定,此刻完全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叹声道: “大军在外,我为主将。 我知这朝堂之上,有不少人意在杀我,以全自身之利。 但这般权争,竟已渗入军中! 八百诸侯就在外看着!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在等着我们大商自己烂掉,而后顺势而起,取我大商而代之! 就在这大殿中,有多少人只顾自身,只顾自身儿孙之前途,却忘了,这大商的版图是商人先祖拿刀斧一点点拼下来! 欲杀我者,今日不如就在此动手,何必暗中做那些龌龊伎俩!” 锵! 子受拔出佩剑,扔到大殿正中,双目如鹰隼、剑眉绽寒光! 锋锐的目光扫过各处,大半朝臣竟心惊胆颤,不敢与他对视。 “唉……” 子受叹了声,似乎泻了口气,将剑鞘扔到一旁,向前对高坐上的父王深深行礼,也不给比干开口的机会,直接道: “父王,儿臣当时为防军中哗变,为立主将军威,不得不忍痛斩杀那两名将领。 今日之事,儿臣愿领罚,也请父王不必追究这些将军的罪责,他们大多只是不知实情,身有共情。 想必,在此地众臣,心都存于大商,只是有些时候,我们之间存在某种差异与不理解罢了。” 帝乙不由笑眯了眼。 一旁李长寿暗中挑眉,对子受能说出最后这几句言语,也是颇为感触。 这家伙,天生就是个做君主的料,已是明白如何去掌控人心。 可惜…… 罢了。 子受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一席话语,让朝歌城直接地震。 当夜,宫中传出消息,近来食欲不佳的帝乙大快朵颐了一餐饭,酒后连说‘大商可长存矣’,显然是对子受颇为满意。 不多时,比干也是公开言说,杀将之事错不在子受,王子权争须得遏制。 不少原本观望的大臣,开始倒向这个突然变得耀目的小王子。 而那微子启、微仲衍则是府门紧闭,谢绝宾客,似乎是在静静观望。 大史府,李长寿在书房中闭上双目,心神正要挪回天庭,但‘定向风语咒’却带来了一段对话声…… 正是子受与闻仲。 “少师,这位大史到底是何方高人? 这么多年,受在朝堂之上没少受那些老臣挤兑,当真从未如此主动过,按大史之话语言说一遍,竟是将那些人吓的说不出话来。 这次当真痛快!” “子受,慎言、慎言,这位大史可不是我能随便推荐的。 他是真正的高人,非权、非富贵能打动。 有些事不能对你详说,但子受切记,若非是到了生死存灭之际,绝对不要去劳烦他老人家,不然只能适得其反。” “大史也是神仙中人?” “只手,便可遮天。” “嘶——那他来我大商作甚?” “玩乐吧,不过也有传闻,大商便是他的一步棋,这里面的事我也看不清,子受你更不能知晓,莫要胡言乱语了。” 李长寿听到这,禁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这闻仲,果然是陷进来了,连自己非凡人之事,都已暗中说给了子受。 也对,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闻仲做少师也有些年头了,与子受可谓形影不离。 这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李长寿再次陷入思索,来回盘查与闻仲有关之事。 而此时正惦记闻仲的,却并非他一人。 …… 玉虚宫后山,飞瀑阁楼中。 “这个闻仲,听着有些熟悉。” 广成子手指有节奏地敲着面前的桌面,皱眉思索状。 赤精子道:“就是那金灵圣母的小弟子,截教三代,此前与杨戬师侄他们一同听长庚师弟讲课,在朝歌城行走过。 当时咱们只顾看那人教李靖去了,却是忘了这茬。 没想到,咱们对朝歌城一时不关注,他竟已成了少师。” 一旁黄龙真人纳闷道:“少师是什么玩意?” 赤精子道:“据贫道所查,只要新人皇上位,少师大多会被拜为太师,在凡俗朝堂中权柄颇重,可左右军政大事。” 太乙真人双手揣在袖中,笑道: “人皇的老师,咱大师兄又不是没做过,就是不太管事嘛,何必担心?” 广成子瞪了眼太乙,将手中玉符扔到桌子上,定声道: “不可如此大意,截教这次走了一招好棋。 这个闻仲看样子,会成为大劫中的重要人物,咱们须得好好琢磨应对。” 玉鼎真人沉声道:“多做,不如不做,待天机更明显些,再动也不迟。” 太乙真人习惯性地撇了撇嘴,满脸生无可恋:“行吧,看看哪个现任王子那么倒霉,被咱们支持半个月。” 阁内其余八位仙人齐齐投来无奈的眼神,太乙真人耸了耸肩。 身靠玉鼎,自可无惧。 …… 与此同时,碧游宫内。 多宝道人溜溜哒哒,拦下了刚回来找炼器宝材的金灵圣母。 “金灵师妹,你那徒儿最近十几年有什么收获没?火灵好久没给信儿了,怪担心他们的。” “嗯……” “遇阻也没事,大劫核心地带,哪有那么容易好渗透的,凡俗污浊、人心复杂,无功而返也不怪他。” “事忙,没问,稍后发玉符问他一下。” “行吧,也不急。” 第六百六十章 朝歌城夺嫡正热,陈塘关文殊忽来 朝歌城最近好像有些热闹。 原本注意力已经挪去商地几处重要关隘的李长寿,不得不将目光暂时挪了回来。 子受杀将的这场小地震,似乎余波不断。 李长寿捕捉到了一枚传信玉符自东南方向而来,落入闻仲少师府,不过半个时辰,闻仲暗中离开少师府,赶往玉符飞来的方向。 应当是回碧游宫汇报工作了。 闻仲前脚刚走,几道流光飞临朝歌城夜空,却是那几名阐教的【酒楼仙人】再次回返,潜入朝歌城。 李长寿挑了挑眉。 直觉告诉他,稍后必有好戏将要上演,继续暗戳戳地观察等待。 闻仲三日而返,神情颇为舒畅。 若李长寿所料不错,闻仲应是在碧游宫中,讲述了自己在凡俗这些年的收获,举荐子受为截教凡俗这盘棋的‘帅’棋,且得到了截教支持。 稳妥起见,李长寿还是对赵公明去信一封,打探清楚了此事。 与他推断所差不大。 闻仲回碧游宫后,先是拜见了金灵圣母,而后被金灵圣母带到了多宝道人面前。 闻仲跪伏告罪,言说自己在商国所见所闻,剖析了商国内外的权力构成,将商人与八百诸侯的关系,解释得颇为详尽。 而这里面,还有一件事与李长寿有关。 闻仲竟直接以【大史与帝乙辩,立子受为嗣子】为由,说李长寿支持子受做下任商君。 于是,截教没有太多犹豫,就定下了全力支持子受成为商君的‘战略规划’。 李长寿:…… 还好,赵公明的回信中也附上了闻仲走后,多宝师兄的一席话。 多宝道人说的是: “闻仲师侄对那子受储君明显颇为喜爱,有老师对弟子的舐犊之情,话语可信、但不可全信。 此事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方面支持子受成为商君,一方面继续观察各路诸侯中,哪家会在后面突然崛起。 比如那东面的姜家,国富兵强,商王也不得不以联姻之事来稳住姜桓楚。 两边投注,起码不亏嘛。” 李长寿这才放下心来,当真怕截教一拍大腿,就确定了未来的路途。 还是要走走看看,再决断也不迟。 闻仲回返朝歌城后不过几日,阐教的‘酒楼仙人’就开始暗中活跃了起来。 他们先是显露异术,吸引城中达官贵人的注意,而后与这些权贵互相熟络,给一些不增寿元、治病救灾的丹药和符咒,就成了朝歌城贵族圈的座上宾。 凡人向往无非延年益寿、无病无灾,这一点虽然有些不太光明正大,但却拿捏得恰到好处。 李长寿由此断定,必是阐教的几位师兄在背后指点。 究其原因,很可能也是也因闻仲与子受走的太近。 于是,李长寿……又稳了一手。 一封书信送去太乙真人洞府,很快就得了太乙真人回信。 太乙真人信中提及,他们阐教确实忧虑那截教三代弟子闻仲,现如今在朝歌城中的地位,以及今后发展潜力。 按广成子师兄的意思,他们阐教最起码,要跟截教在这件事上‘对标’。 故,阐教也做了两手准备。 其一,支持微子启,宣扬微子启为帝乙长子的身份。 其二,在子受身旁安插阐教弟子,并逐步取得子受信任,制衡闻仲。 这阐教,也是老制衡了。 朝歌城夺嫡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双方最先入场的都是些三代弟子,闻仲经李长寿两次点拨后,也开始迅速适应起了勾心斗角的日子。 这个阶段,双方交手主要集中在拉拢朝臣、将领之上。 子受与闻仲走了一步好棋。 他们选中了军武世家黄滚之子黄飞虎,悉心培养。 子受与黄飞虎本就是自小熟识,后者精通兵法、武艺超群,有生撕虎豹之力,本就是军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子受力保黄飞虎,扶持黄飞虎在军中不断晋升。 黄飞虎本身颇为争气,三年内几次外出征讨,接连获胜。 黄滚早已是界牌关总兵,为封疆大吏,与不少老牌世家相交密切。 子受殿前进言,帝乙欣然准许,黄飞虎受封虎狼大将,负责镇守朝歌城,统领朝歌城外城军务。 这相当于将半个朝歌城,提前交到了子受手中。 阐教为此做出反应,‘三大士天团’来了普贤与慈航,连同赤精子,一同共谋朝歌城之事。 不多久,城内流言四起,很快又出现了李长寿似曾相识的一招…… 朝歌城北侧大河枯竭三日,河床淤泥中出现了一面古碑,其上刻着四个大字: 【商断子受】。 此事在朝歌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又几日,历代商君陵墓接连出现缝隙,甚至有两座陵墓还直接坍塌了下去。 帝乙为此辗转难眠。 洪荒中的凡人,不得不迷信,也不得不相信神鬼之说。 少师府,闻仲急得白了头发,急忙对玉虚宫求援,请来了龟灵圣母与无当圣母。 还好,金灵圣母没直接来朝歌城拔剑…… 双方接连出招、隔空角力,也无所谓阴损与否,有用就行。 李长寿纯粹看个热闹,天天在大史府半个小板凳,仙识向外一放,各类情形自心底而来。 这场戏,好看虽好看,就是有点‘费’帝乙。 原本还能在商君位置上多撑几年的帝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了下去,身体状况每日愈下,交班也就在这三四年内了。 这就进一步催发了朝歌城内的权斗。 当顶级仙道势力开始干涉凡俗王权,必然会冲击凡俗原有秩序,出现一系列魔幻事件。 而当阐教一位仙人提出,他们暗中接近王宫,直接修改帝乙的记忆…… 一直看戏的李长寿,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人皇开玩笑。 如今天地人三界秩序中,人皇虽然只是凡人,却容不得随意拨弄。 李长寿宽袖一挥,大史府兵卫、家丁们几乎跑断腿,朝歌城中编织的暗网,迅速浮出水面,让阐、截两教都有些措手不及。 先是大王殿上,二十九位大臣联名上奏,言说朝歌城内流言四起、方士流窜,意图扰乱朝纲,理应彻查此事。 而后,女祭团奏请,将本该在三年后的天地大祭,提前到月后的吉日吉时,祭祀先祖、拜祭天帝,祈国运昌隆、风调雨顺。 商君思虑许久,将此事答应了下来,朝歌城内外当即忙碌了起来。 阐教打起了这次大祭的主意,在外做了诸多布置,准备让子受出丑,丢掉嗣子之位。 截教对此早有预料,自是暗中护持,要让子受平稳完成拜祭之事。 然而,到了当日。 商君缓缓爬上朝歌城正中高台、子受尚未向前时,空中忽有金光弥漫,四面天际传来闷雷之声。 商君见状大喜,有些颤抖地唱完了祷祝文,那金光化作两队金甲神将,自空中飞驰而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浩瀚天威! 看那领头神将,一身浅红长裙,外套锁子金甲,窈窕身段越发火热,但自身却又有难掩的威严,让凡人不敢直视。 自是有琴玄雅。 本次出差补助,三万灵石。 有琴玄雅飞临空中,低头凝视着下方苍老的商君,目光扫过城中各处,淡定又如百灵鸟般的嗓音传遍各处: “奉昊天金阙弥罗至真玉皇上帝之命! 商国为凡俗之中,受天庭庇护,胆敢以术法扰乱商国朝纲者,列为妖魔,为天庭之敌。” 言罢,有琴玄雅转身就走,马尾辫在空中甩出了一个潇洒不羁,甩出了一个威风凛凛。 “先祖!” 那商君认出有琴玄雅身份,禁不住高声呼喊: “先祖可否带寡人一同归去!” 有琴玄雅秀眉轻皱,低头看了眼那颤巍巍的帝乙,本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她,听到了少许传声,立刻回道: “既为人皇,何以辜负臣民? 仙凡有别,人道有人道的昌盛,仙道有仙道的苦楚,你自好生做你的君王,若无昧良心之事,天地自不会亏待于你。” 言罢,空中金光收束,有琴玄雅与两队神将齐齐升空消失不见。 有琴玄雅刚走,阐截两教立刻将今日的计划喊停,双方安插的弟子暂时退出朝歌城,从后再议。 有琴玄雅的身份,两教自是知晓。 她虽修为不高,却是天庭女战神,人教仙宗度仙门走出的弟子,太白星君李长庚颇为信任的师妹。 今日她现身朝歌城,可以有数重解读,基本等同于主劫之人在两教大师兄耳旁呼喊: 【过界了,停一停。】 细细体会,却又是在提醒阐截两教,夺嫡之争不可涉及当代人皇自身。 大祭之后,朝歌城总算平静了下来。 但这平静不过持续了两个月,军中再生骚乱,黄飞虎的副将被人暗杀,死的无比蹊跷。 这夺嫡之战,已开始现出血光。 李长寿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阐截两教互相折腾,坚守着自己身为‘裁判员’的准则。 第一,绝对不意气用……咳,拿错剧本了。 他的准则其实也简单,就是不可对人皇出手,不可对无辜凡人出手,除此之外也只剩最后一条: 能在朝歌城博弈的,仅限阐截两教。 …… 夜深人静时,临海陈塘关。 李府后院,李长寿的纸道人、高级家丁王长安,已是回了自己独栋住所,躺在床上安眠。 近来他还得了个新差事,教导金吒认字识字。 虽然他并不想承认与李靖有什么义父义子的关系,但看金吒时,还真有点看大孙贼的感觉。 呸! 牢记纯阳使命,心态保持年轻! 夜风带来了少许话语声,却是李靖与殷夫人在说些枕边话。 陈塘关在凡俗边缘,这里与朝歌城几乎断了联系,只有半个月一次的差役会带来朝歌城的消息,以及各部军令、政令。 当然,这里的赋税也是要如数送去朝歌城,因路途遥远,运送的队伍三年才启程一次。 陈塘关要面对的外敌,不只是些流寇、蛮夷,还有经常会出现的妖兽; 再加上陈塘关还是陈塘镇时,这里就有不少人族炼气士留下,虽水平都不算太高,但确实流传有皮毛的炼气法。 殷夫人本是大殷城中的普通权贵家庭,对修行全然不知,但在李靖的相助下,如今也已是入了门的炼气士,寿元增长之余,自身也是青春常驻,却又有三分成熟风韵。 李靖与殷氏恩爱如初,若无军务政务、必是在他自家爱屋。 那当真是…… 夜夜笙歌、呓语厮磨、醉生梦死,仿佛第二天太阳星不再升起一般。 李长寿的风语咒若是在夜晚来不及收起,总能把自己听的面红耳赤,颇为尴尬。 这不,木吒都已是在路上了。 且说今夜,那殷夫人轻声说着:“唉,这朝歌城的乱象,何时才是个头呢,现在已是蔓延到军中了。” “大王子心有不服,三王子得位有些牵强,同母同父却因出生时机不同,一个做臣、一个做君……” 李靖轻叹了几声,笑道:“夫人,咱们就不要担心这个了,天高君远,守护好陈塘关就是了。” “族中还有不少亲友为官,如何能不担心?” 殷氏问道:“夫君,你是仙人,可知这朝歌城中是否真的有仙人作乱?” “有自是有的,只是都躲在暗处,不好多说,”李靖沉声道,“夫人你也知,咱们义父是仙人中顶尖的存在。 他早年定下的这般规矩,便是仙凡分离,仙人不可干涉凡俗,凡俗君主不可求仙。 商国祖训也是这般,此前大王恳请商国先祖带他离去,也是犯了忌讳,为此还遭了几夜噩梦。” “夫君你说,大王还能撑多久?” “这个不好说,但夫人呐,”李靖轻笑了声,“你我再不宽衣就寝,为夫可就撑不住了。” 后面的内容,就是李长寿判断出,电视台不让播的。 风语咒暂时关闭,李长寿心神刚要挪走,忽而察觉天边有流光远远飞来。 仔细感应,这流光之内却是阐教之仙。 文殊? 要来收走金吒? 这大晚上的,不怕耽误人两口子恩爱吗? 李长寿翻身坐起,心底思忖要不要提醒截教一下,那文殊已是改做驾云,自空中缓缓落向总兵府。 这文殊也是中年面容,一身考究的灰色道袍,身周缠绕着清雅之道韵,此刻面露微笑,也有浓浓的亲和感。 离地数十丈高,文殊停下云头,嗓音传遍李府各处: “李靖贤侄可在家中?” 李府后院,殷氏匆忙扣起半解的裙衫,李靖连忙披上自己的甲胄;待收拾妥当,这才关闭房屋周遭数重结界,相携而出。 多少有些狼狈。 第六百六十一章 很 有 精 神 文殊,阐教十二金仙之一,全称文殊广法天尊,自身实力全面发展,在阐教十二金仙中,属于法力居中、神通居中、宝物居中的中游水准。 但在洪荒大环境而言,这已算是一位大神通者。 此刻,文殊背负双手站在云上,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注视着后院金吒的屋子,似乎已经在打量自己的爱徒。 他来收徒,其实是得了圣人老师的指点。 稍后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开口,自不能说‘收徒挡灾’之事,他们阐教十二金仙好歹也是要面子的。 李靖此时已在院中站定,对着空中文殊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在下陈塘关总兵李靖,不知前辈您是……” “文殊,玉虚宫炼气士。” 文殊广法天尊站在云上淡然道:“贫道静极思动,细细推算,缘自陈塘关而起。 李靖,你可有子嗣?” 李靖怔了下,随之就明白这位大仙的来意。 阐教十二金仙、圣人弟子,洪荒真正的顶尖高手之流,竟要收他儿子为弟子! 这! 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嘛。 李靖不由回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一跪之后的遭遇。 那时,当真是走在路上,被老翁撞一下就是了不得的某某大仙,被人拿宝物碰一下,对方就是哪位圣人弟子…… 今日这文殊前来,想收金吒为徒,那是看金吒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有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吗? 还不是因自己稀里糊涂认的义父大人! 念及于此,李靖心底已是有了主意,对文殊拱拱手,笑道: “这位前辈,犬子名为李金吒,只是如今尚且年幼,我与夫人将他视若珍宝,不忍让他此时就离开身旁,去寻仙求道。” 此言一出,殷氏略微有些惊奇。 此前李靖还说着,想给金吒拜个名师,修仙寻真,求长生逍遥…… 文殊闻言更是略微皱眉,笑意也收了起来,凝视着下方含笑的李靖。 高级家丁的独栋小屋中,李长寿也是眼前一亮。 这李靖,有点意思。 就听文殊道:“李靖你可知,而今大劫在即,非圣人大教不可护持自身?” 李靖面露正色,沉声道:“李靖对此不甚明了,心底志向只是守护陈塘关一地平安,守护妻儿周全。 前辈,我与夫人当真舍不得我儿此时离开身侧。 我尚未教他太多做人的道理,未教他足够的礼数,也未告诉他一个男儿该有那些担当。 还请前辈……勿怪。” 文殊眉头紧皱,云头自空中缓缓落下,悬停在李靖府邸十丈高处。 他就这般大摇大摆、毫无遮掩,让李府不少巡逻卫士目睹,引发些许骚乱。 文殊袖袍挥动,顺势做负手状,定声道: “李靖,贫道知你是人教弟子,然不过是度厄师兄之记名弟子。 今贫道亲来,欲收你子金吒为衣钵传人,你可有不满之处?又或是觉得,贫道这阐教十二金仙、玉虚宫炼气士的名号,分量有些轻了?” “前辈您何出此言?” 李靖故作惶恐状,低头道:“实乃义父曾有教导,让李靖做个负责尽职的好父亲。 父亲的职责,就是为儿女树立起正确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 李靖尚未能完成对金吒的教导,实不愿金吒就此离开身边,以免他自己走错了路径,悔之晚矣。” 文殊双眼一眯,淡淡威压显露。 “你的意思,莫非是觉得贫道教导金吒,会让他走上岔路?” “不敢,不敢。” 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被磨掉了棱角的玉简,低声道:“这是义父给的教导,若前辈不信,敬请过目。” 后院角落中,李长寿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没想到,他当年给李靖的书册,对李靖真的有了如此深厚的影响。 不错,还是要继续保持。 文殊自是不可能去接那玉符,此时面子上已挂不住,却又不敢直接得罪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太白星君。 他只能冷哼一声,淡然道: “既然如此,贫道先去天庭太白宫走一趟!” 言罢一甩衣袖,转身飞去天际,身形转眼消失不见。 李靖稍微松了口气,转身与夫人对视一眼,两人也没了雅性,相约走去了后院金吒的住处。 李长寿想了想,心神挪回了太白宫中。 稳一手,虽然知道文殊不会真的过来,但他还是招来守卫此地的天将,言说自己闭关几年,不见外客。 做完这些,李长寿又不由动了些心念。 要不让金吒改嫁、呸,改拜截教? 李长寿心底仔细思索一阵,还是否了这般念头。 虽然自己跟截教不少圣人弟子交好,但截教的弊病确实太多。 客观一点,说截教藏污纳垢并不过分,只是因截教仙义字当先、更有人情味,才让自己感觉亲近。 阐教人情味虽然淡了许多,但总体而言,却相对更守规矩,自身业障更少。 若是为了金吒和李家好,就不能强求让金吒拜入截教。 罢了,此事最好还是顺其自然。 李长寿此时倒是来了兴致,想看金吒到底是否还是拜师文殊,是否注定是要与文殊一同投奔佛门…… 李靖当日那一跪,似乎还真的改变了点什么。 且说文殊走后,李靖与殷氏到了金吒房门外,跟房中丫鬟打了个招呼,站在窗外注视着金吒熟睡的小脸,各自轻叹。 李靖有所预感,这位阐教十二金仙之一的文殊广法天尊还会再来收徒,到时自己就算再不舍,也要考虑阐教的颜面。 “夫人,我与你商量一件事……” 第二日一早。 李靖身着甲胄,早早在金吒门外等候,待金吒睡醒,板着脸让金吒换上短衫长裤,随自己去军营一趟。 李府门前,李靖翻身上马,对金吒伸出大手。 ——在陈塘关中,李靖大多时候都是骑马进出,避免引起百姓对修仙之事的向往,从而荒废了农桑。 此时金吒不过一孩童,虽有些惧怕,但还是任由父亲将自己拽起、放到身前,跃马出得雄关之西。 就是,颠得金吒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李靖行至军营,甲士纷纷围观、将领高呼少将,又有对李靖忠心耿耿的家臣,对金吒投来温和的笑意。 李靖命人收拾营帐,添了一张小床,对金吒语重心长地道: “平日里为父事务繁忙,没能好好陪你,我知你自小聪明,现在也算早早懂事。 今日开始,你就与我在军营中住百天,为父与你寸步不离。” 金吒眨着那双大眼,小声问: “可是父亲,您平时不是每天晚上都回去跟娘亲团聚吗?” “……” ‘傻孩子,为父想的是,等你晚上在军营睡熟了,也施遁法回去陪你娘亲。’ 当然,这话李靖是不能说出来的。 李靖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金吒,完全不回答金吒的提问,只是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学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可是父亲,孩儿现在就是男子汉呀,长安叔说了,男子汉就是站着撒尿的,金吒是站着的呀。” “这个王长安!” 李靖没好气地呛了一声,正色道: “这不一样,所谓的男子汉,必须有坚毅的精神、坚定的信念、铁打的体魄。 你还太小,此时只是个孩童。” 金吒禁不住歪了下头,用稚嫩的嗓音道: “可是父亲,我们都是血肉之躯呀,长安叔说了,血肉之躯都是怕疼的,不用装作不怕疼。” 李靖:…… “王长安还说什么了?” 金吒眨眨眼:“可是父亲,您为什么生气呢?长安叔说的对呀。” 李靖额头蹦起十字青筋,正要发火,突然想到了《父爱如山》中有这般格言: 【你自己的孩子如果自己不去教导,就会有别人替你去教导; 正如,你的道侣自己不去照顾,就会有别人替你去照顾。】 原来是这般。 李靖顿时又有所感悟,抬手揉了揉金吒的脑袋,低声道: “儿子,为父可能要将你送到一处遥远的所在学习本领,在去之前,为父想尽量告诉你,如何做个男人,如何做个好人。” “可……” “好了,别可是了!在这里玩一会,为父去召集众将,给你介绍认识一些叔伯。” “哦,”金吒乖巧地应了声,注视着李靖那宽阔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 于是,第二日。 “打起精神——好!很有精神!” “没有劲,听不见!重新喊!” “你特娘的没吃饭是不是!这么刺枪,去给妖兽送饭啊!” 军中演武,李靖坐在主将座位上,金吒小小的身子躲在侧旁圈椅中,小脸煞白地看着在前方大片空地舞刀弄枪的精锐士兵。 李靖暗中观察金吒,发现金吒只是面色有些发白,却并未有其他异样,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军中有煞气,金吒尚未修行,小小年纪就能抵挡这般煞气,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接下来的百日,李靖带着金吒在军营内外不断活动,让金吒体会操训之苦,让金吒与一些性情豪迈的将军交流。 按太白星君所赐的‘育儿宝典’指点的那般,李靖在金吒幼小的心灵中,种下了一颗对军武向往的种子。 这颗种子,已开始发芽。 李长寿注视着这一幕幕,对此也是颇为满意,并决定暗中助李靖一把。 来点更刺激的! 李靖与金吒约定的百日之期前一日,军中忽有急报,说有只妖兽在田野发疯,糟蹋了不少粮食,似是此前吃了人后逃走的凶妖。 李靖当即点兵,思虑一二后,还是将金吒带上,率军中实力最强的几名将军同往。 那妖兽,自是李长寿静心挑选的业障大妖,此时已毁了神智,且暗中限定了这妖兽的活动范围。 待李靖赶来,这妖兽坏了不少村舍,因村民撤走及时,并未有凡人伤亡。 李靖见状,将金吒扔给副将,拔剑冲了上去,与那妖兽一番大战,将妖兽斩于田野,命兵将处置尸身、抚恤受损村民。 金吒此时虽是受了刺激,但看自家父亲的目光,已满是小星星…… 田间地头,一片废墟中。 李靖牵着金吒的慢慢走过,满是感慨地叹了声。 “金吒?” “父亲,孩儿在。” “你且记得,”李靖道,“无论你走到何时,行到何处,你的出身是人族。 这个天地很广阔,广阔到能让你我感觉到自身渺小,但这个天地又很狭窄,狭窄到不同种族为了生存大打出手。 妖族是万灵吸纳日月精华化形而成,心术不正者被称之为妖邪,与人族是死敌,就如今日这只妖兽。 我辈男儿,就当在这般妖邪的爪牙下,护持弱者、保护不能修行的凡人。 为父不求你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但求你做个,路见不平且自己有余力时,能仗义出手的好人。 人这个字,便是互相支撑之意。” 金吒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定声道:“孩儿记住了。” “这边走,”李靖指了一片池塘,“为父今天为你讲讲一位奇人,他是为父最为崇敬之人。” “那是父亲您的师父吗?” 金吒歪头问。 李靖笑了笑,目中带着少许向往,缓声道: “不是,你的师爷是昆仑山度厄真人,但为父只见过一面。 为父在山中修行时,受了这位奇人颇多关照,才有今日这般际遇与修为。 他,就是天庭的第一星君、太白金星李长庚。 你今后会在不同的生灵口中听到这个名讳,但切记,不可对他有任何不敬……” 日头渐渐西斜,将这对父子的影子慢慢拉长、拉远,也将李靖的嗓音揉碎在风中。 …… 陈塘关,李府中。 李长寿的纸道人伸了个懒腰,目中满是安然,没有继续听下去。 嗯,面薄,听不得别人吹自己。 他此时的心情,也是颇为感慨,有一种自己此前付出没有白费的满足感。 原本的李靖如何如何,已经是不重要了。 现在的李靖,重视家庭教育,懂得如何去引导自己孩子建立起正确的三观,又能恰到好处的保持威严与温暖。 这就对了嘛。 稍后等灵珠子转世成哪吒,被这样的李靖教导,怎么也不可能太暴躁吧? 李长寿轻笑了声,随之又想起了什么,心神收束回归太白宫,又启动了一只躲藏在中神洲坊镇中的纸道人,驾云赶去乾元山。 他还是要叮嘱太乙真人,让他守好灵珠子的胎灵,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 必要时,可去三友小院中,请一道圣人法旨,护持灵珠子平稳转世。 太乙真人此刻也已隐隐感知到了灵珠子的天命,似是天道早已为灵珠子定下了投胎转世之地,自己只需等待时机,天道自会给提醒。 太乙真人虽斗法的本领有些稀松,但道境委实不低,这般感知也不得不信。 于是,太乙瞪着眼珠问李长寿: “你这家伙,是不是早已知灵珠子的转世该去何处?” 李长寿只是笑而不语,指了指天,做了个封嘴的动作,随后轻笑几声,纸道人自行消融,留下太乙真人一阵干瞪眼。 又两年后,文殊再临陈塘关。 这次他还带着黄龙真人与普贤真人,绝口不提自己放过的狠话。 去找太白金星云云。 此次,由黄龙真人这个老好人开路,装作凡人混入陈塘关,再来李靖府上拜访。 三位圣人亲传登门,许诺给与金吒最好的功法、最好的修道环境,成为阐教名副其实的三代弟子…… 李靖也是着实有些心动。 再加上,这次文殊没了此前傲气,主动对李靖赔礼。 李靖很快就点头答应了下来,让金吒奉茶拜师。 文殊满心欢喜,看金吒也是越看越喜欢,与普贤一起赐下诸多宝物。 黄龙扶须轻笑,给了几门神通术法。 顺带,普贤掐指一算,笑道:“李总兵,尊夫人是否又有了身孕?” 李靖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正当李家其乐融融时,一则消息自朝歌城‘震’出,迅速传往天南海北。 商君帝乙,升霞而去。 朝歌城,大史府中,李长寿这具已经‘苍老不堪’的纸道人静静坐在圈椅中,仙识扫过,不由眯眼轻笑。 今晚的朝歌城,很有精神。 第六百六十二章 《帝·辛》 “大人,宫中有侍卫传令,让您立刻进宫一趟。” 书房外,府内老管家的嗓音带着几分疲倦与惶恐,这位在大史府做差十数年的老汉,明显察觉到了今夜的不同寻常。 书房门打开,李长寿缓步走了出来。 这具纸道人身着暗红宽袍,苍白的长发束起鹤冠,还是那般精神矍铄,一如多年前刚入住此地那般从容,且精力旺盛。 李长寿在袖中摸出一封信,递到了这老管家手中,笑道: “今夜我去王宫后,你就锁上大门,让府内的兵卫不要随意外出,有人来问你就说我已去王宫之中。 等明日各处安稳了,你将这封信打开,里面有打开我书房柜子的办法,里面的钱财,你就给府内的人分了吧。 也算是你我一场缘法。” 那老管家握着信封的手有些颤抖,“大人,您这是……现在城内风言风语传的厉害,前几日都在说大王病重,您、您可别出什么事!” “并非出事,而是该离开了,”李长寿抬手拍拍老管家的肩头,“莫要多想。” 言罢,李长寿脚下生出一缕烟雾,将自身缓缓托起半丈,身形一转直接出现在前院无人处,不急不缓地走向门庭。 那管家张张嘴,却只是低头对着李长寿纸道人的背影跪伏了下去,在夜色中留下一声轻叹,似是在感激这些年的关照。 李长寿出得府门,大队甲士一拥而上将府门围了起来,一名中年将领向前抱拳、低头,高声呼喊: “大人,大宰请您即刻入宫,末将已为您备好马车。” “不是牛车啊?”李长寿皱了皱眉,老气横秋地道一句:“我这老胳膊老腿,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颠簸。” 那将军尴尬一笑,低声道:“事态紧急,还请您迁就一下,若是颠了您,末将砍了那赶车的脑袋!” 正牵马车过来的两名兵卫禁不住哆嗦了下。 “不至于,不至于。” 李长寿摆摆手,一个健步迈上车架,把旁边一群甲士看得眼都直了。 这要是放李长寿蓝星老家,旁边这群年轻人估计要齐声称颂: 【卧槽,这老大爷,哎哟哟,卧槽……】 放南洲俗世也就只能一句:这老大人,身子骨当真硬朗。 车辕咕噜噜地转动,李长寿坐在马车中摇摇晃晃,一路朝王宫疾驰而去。 同一时刻,大王宫周围的众大臣府邸外,一辆辆牛车、马车在兵卫的护持下赶赴王宫。 此前数日,朝歌城内风声鹤唳。 老王的身体每况愈下,此时已近乎油尽灯枯;三位王子在王宫内守候,朝政暂由大宰执掌。 此时大宰深夜召集众大臣,无外乎一件事。 王已经不行了。 李长寿却知,帝乙在两个时辰前已死去,朝歌城上空曾有人皇气运显化的苍龙现行,随后自行散去。 此时用望气之法观察朝歌城,能见朝歌城上空云蒸霞蔚,一片紫红色的云雾不断翻涌。 那正是尚未重聚的人皇气运,代表着此时人皇之位悬而未决。 虽子受是嗣子,但王宫中必然出现了变故,不然不至于拖延两个时辰。 凡俗、王位、贪欲、私心…… 这一夜,当真适合玉鼎师兄来此地悟道。 不多时…… “大史大人,已到了。” “嗯,”李长寿应了声,掀开车帘,被兵卫扶下车架。 周遭,一架架车马横七竖八地停放着,一位位老臣被接连搀扶下来,快步赶向大王寝宫。 那些急促的脚步声,宛若雨扫芭蕉,又似败军乱涌。 李长寿混在老臣群中,不断有人凑过来想说句话,都被他用手势制止。 很快,这批大臣便赶到了寝宫前。 此地已聚了上百名文臣武将,但有资格进去者少之又少。 “大史大人!” 有老臣高呼一声,前方围着的众大臣努力让出一条路,李长寿疾步前行,皱眉进了虚掩的宫门。 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宫殿内有些阴暗,似乎是为了刻意凸显此时压抑的氛围。 向前走,朝中十数位文武大臣聚在大殿正中的床榻前,李长寿定睛看去,竟都是些封神榜上有名、自己小本本上暗戳戳记下之人。 比干,年富力强,有七窍玲珑心,掌大商刑罚。 杜元铣,司天监大臣,研究天文星象,知晓节气变化,定大商每年耕种之月份。 梅伯,谏言大夫,主如何与大王怄气。 商容,外尹,本是主内务大臣,与大宰分管内外,但因商君忌讳,此时只是虚职。 还有初现老态之闻仲,王子少师,辅佐王子…… 等等。 李长寿暗中计算,却发现那本有资格入内的黄飞虎,此刻却不在殿内。 在这些大臣之前,便是跪在床边的三位王子,各自低头不语。 子受是嫡长子,跪在最前,身后两个中年文士,便是他的大哥和二哥,微子启、微仲衍。 李长寿的脚步声,引来道道目光注视,微子启与微仲衍都对他投来善意的目光。 唯独子受,只是跪伏在床前,丝毫不动。 那白发苍苍的大宰快步迎来,低声道:“大史,你总算来了,大王已是升仙而去,还请你写下史言,流传后世。” 李长寿虚弱地咳嗦两声,自袖中拿出一方华美的布帛。 “写好了。” “写!”大宰瞪了眼李长寿,几位老臣皱眉看了过来。 李长寿低声道:“万无一失,有备无患。” 那大宰将布帛打开,靠去侧旁灯台,仔细读了一遍,而后缓缓点头。 “既如此,老臣就去对众大臣宣告大王升仙之事,还请三位王子勿忘执礼。” 言罢,大宰端着布帛,命宫人打开宫门,用一种独有的强调,高声呼喊: “大王!崩!” 殿外众臣齐齐安静了下来,床边子受哽咽高呼: “父王!” 微子启、微仲衍齐声高呼,比干低头垂泪,众大臣尽皆躬身呜咽,大殿角落中传来女眷痛哭声。 哭声自大王寝宫朝各处蔓延,不多时王宫内尽是呜咽之声。 这是礼,须得尊,不哭那是要治罪的。 一个时辰后,哭声息止。 大宰高声呼喊,命女祭向前祈祷诵经,此过程要持续一日一夜。 随之,大宰便道: “还请三位王子与各位大臣,移步王殿。 商不可一日无王,大王最后的旨意已在老臣手中,各位方才也是亲眼见证。 一切,以此旨为定!” 李长寿不由心底暗笑。 帝乙咽气是在自己来此地时的两个时辰前,这道旨意是自己来此地时的一个半时辰前。 当时帝乙像是回光返照,其实不过是一些法术把戏罢了。 天庭定下的规则,是不可动人皇,而帝乙咽气时人皇气运已崩,不过一具尸身。 这把戏看似浅薄,却相当有用。 三位王子起身,各自低头后退,一声不响朝殿外而去,众老臣在后跟随。 闻仲趁机到了李长寿身侧,略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声一叹,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刚才还在痛哭的臣子如潮水般退去,整个大殿仅剩几名女祭开始蹦蹦跳跳,颇显寂寥。 一代天子一代臣,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半个时辰后,大王殿中。 空荡荡的王座前,大宰将手中布帛缓缓摊开,那有些气短的朗读声,开始在殿内来回飘荡。 下方三位王子呈品字站立,子受居于前,低头听宣。 微子启与微仲衍站在靠后位置,二人对视一眼,嘴角笑容颇有深意。 就听大宰道: “寡人一生,虽征战外方、扩国之疆土,俘敌百万众,扬先祖之威,然无功有过。 大商而今,内忧难解,外患重重。 寡人慎思虑,犹觉子受年幼,过于锋芒,王位若传之他手,恐精进不足,国分崩离析。 子启为长子,治学上进,谦逊待人,可托付王位。” 大宰声音一顿,低头看向下方三位王子。 大殿内落针可闻,一股难言的压抑感,让不少文臣武将屏住呼吸。 大宰沉声道:“子受王子,可有异议?” 子受默然不语,却挺直腰杆,闭上双眼。 微子启略微皱眉,一旁微仲衍却长叹一声,缓声道:“没想到,父王会在最后的时刻改变主意。 子启兄长相对我与子受,确实更为沉稳,有国君之风度。” 正此时,一名身形魁梧的将领自武将阵列迈步而出,高声道: “敢问大宰!大王的这道旨意是何时定的,末将为何未听闻过?” 又有武将道:“这旨意当真是大王所写?自今日之前,大王对子受王子都是赞不绝口,为何会突然更改嗣子人选。” “鲁雄将军!” 有文臣怒斥:“你在教大王做事?!” 那名为鲁雄的武将骂道:“末将对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只是此事着实蹊跷,须得问明查清!” “鲁雄将军,”那大宰叹道,“此前大王弥留之际,命我等打开枕边密匣,从其中拿出了这道旨意。 此事,六卿之中有五位曾见,两位王叔也亲眼所见。” 文臣之首的比干缓缓点头,大臣阵列侧旁、本身没什么具体职位的胥余,也是慢慢点头。 众武将大多皱眉有所不解,半数文臣却是目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李长寿在侧旁静静看着,他其实也想知道,子受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登临王位,是否会在今夜,露出他残暴不仁的一面。 还挺期待。 “三弟。” 微子启开口呼唤,叹道:“莫要因此事伤心,此王位当你我三兄弟共享之。” 子受全然不语,静静站在那,背影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这并非修行道境产生的威压,而是纯粹的威严。 如山岳、如苍穹、如四海碧波! “三弟,”微仲衍向前踏出半步,正色道:“群臣之前,莫要让长兄难堪,为兄知道你不舍王位,但这也是父王的旨意……” “闹够了吗?” 子受低声喃喃,让微仲衍略有些不解。 微仲衍正要继续开口,子受却淡然道:“群臣退避,不退者斩。” “这……” “王子,你如何发号施令?” “我等具为先王任命之臣,为何不可在此?” 锵! 锵锵! 武将阵列,大批将领竟在腿甲之中拔出短剑,持剑逼向侧旁众文臣,杀气腾腾。 众臣连忙后退,子受又道:“此前曾在我父王床前的各位留下。” 那微子启振臂高呼: “且慢!你们要反了不成!” 众将不答,只是驱赶文臣,与文臣一同出了大殿,将殿门紧紧关闭。 哐! 那微子启面色涨红,转身怒视子受。 “子受!你莫非连父王的旨意都不尊了?!” 子受此刻已是转过身来,有些冰冷的双眸凝视着自己兄长,让后者下意识后退半步,精美的袍子都有了褶皱。 “那是不是父王的旨意,你我心知肚明。 我一直敬你为兄长,但你竟用父王尸身做这般谋算! 当真我不知那方外之士的异术?” 那大宰忙道:“三王子……” “闭嘴!” 子受扭头怒视,殿外恰好有雷霆闪耀,竟吓的那大宰抬手捂住胸口,几乎要昏阙过去。 正此时,殿外传来阵阵衣甲摩擦的声响,似有大批甲士蜂拥而来。 那微子启底气顿时足了些,昂首挺胸,手指子受: “三弟,你莫要自持勇武,就可吓住为兄与诸位大臣!这朝歌城,今夜由不得你做主!” “是吗?” 子受嘴角撇了下,走向高台王座,又在台阶上转过身来,自顾自地坐在台阶中央,目中带着几分怜悯。 “长兄……大哥,这么多年,你似乎一直没发现一件事。 自我年幼时,你与你的亲家翁就用各种手段针对于我,投毒、暗杀、意外,无所不用其极,我可曾有一次命危?” 微子启面色阴沉了下来,冷然道:“此事为兄并不知情。” 子受身形向后歪着,手肘撑在台阶上,目中带着几分嘲讽。 他缓声道: “为了今夜,你花费了三年的功夫,暗中收服了城中卫军统帅、王宫亲卫十二位将领,为此丑态百出,许诺越扔越大。 你今夜成为王,就会再多十数方国。 大哥,你可曾想过,我商国弊病为何。” 微子启淡然道:“商国弊病,在奴在侯。” “曾经我也曾这般想,但如今不会了。 商国弊病,在于你、我、父王,都站在这座冰山上,却想将冰山融成活水,最先掉下去的,便是你我。” 子受抬手捏了捏鼻梁,“曾经我也以为,只有我看出了咱们商国的病痛。 直到与大史夜谈了一次,才知,我并非是历代王子中最聪明的。 大家都能看到这些病痛,也定有不少人想去革新,最后却只是头破血流。 为何? 商有八百诸侯,然,商才是最大的诸侯,当大商老了、衰弱了,总有雄心勃勃者站出来。 商真正的弊病,在于…… 王,不够王。” 轰隆隆—— 殿外雷霆闪耀,随后有大雨倾盆而下。 伴随着雷声,宫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杀喊声。 微子启面色一变,快步朝宫门走出十数步,却又立刻停下,转身怒视台阶上的子受。 “三弟,你都做了何事!” “清理叛军。” 子受淡定地回答着,略微摇头,淡然道:“你只知谋算,想拖住飞虎,却不知飞虎早做准备,暗自修了自城门到宫门的地道。 你所收编的那些亲卫将领中,有半数是我的人。” 微子启双目瞪圆,骂道:“你、你!你算计为兄!” “我本不愿内争,但大哥你做得太过。” 子受道:“少师拿父王旨意,给大宰过目吧。” “是!” 闻仲中气十足地答应一声,快步向前,将手中一张布帛卷轴放到大宰手中,抬手轻轻拍了下大宰的手背。 大宰呼吸都有些紊乱,颤巍巍地将布帛打开,尽力诵读: “寡、寡人自知时日无多,若归去,以子受为王,尔等全力辅佐,护我大商山河。 将寡人葬于先祖侧旁,不可大丧。” 微仲衍低声道:“就这些?” “就这些……” 大宰低头看着布帛上的寥寥字迹,“确实,就这些,且是大王的亲笔。” 微仲衍面色顿时有些苍白。 此刻,殿外杀喊声已是停歇,宫门打开一条缝隙,一道人影窜了进来,身着金色铠甲,浑身尽被雨水打湿,面容威武、气息绵长。 正是黄滚之子黄飞虎! 黄飞虎直接单膝跪地,抱剑禀告:“大王!叛军已清剿!” 微子启低声道:“不、不可能!我有甲士十万!” 子受道:“飞虎,今夜敌军几何?” 黄飞虎定声道:“不过数千散兵游勇聚集宫门处,与亲卫大军里应外合,易如反掌。” “不对,你们骗我!” 微子启面色惨白,扯着嗓子怒吼:“来人!来人!” 宫门之外静悄悄的,仿佛连群臣的呼吸都被隐去。 叮铃声响起,却是微子启无力地瘫倒在地。 子受不再多言,转过身,仰头看着台阶尽头的王座,提起长袍下摆,拾级而上。 步伐沉稳,目光坚定。 ‘今日起,大商之荣,先祖基业,由寡人背负。 大商之弊,养虎之危,由寡人革新。 八百诸侯不臣者,逐一覆灭。 五湖四海不贡者,雷霆清扫。 寡人不信天命!’ 王座前,子受豁然转身,宫门大开,文臣武将低头快步入内,殿内原本留下的十数名大臣沉默不言语。 不多时,比干居于文臣之首,黄飞虎居于武将之前。 子受抬起双手,缓缓坐入王座。 朝歌城上方,那紫红色的氤氲气息中,有金光绽放,而后一条金色苍龙冲天而起,迅速吸纳大商国运,对着天宫无声怒吼。 ‘寡人,即是天命!’ 第六百六十三章 灵珠将转世 李长寿当初潜入朝歌城,在选择六卿之位时,曾有过慎重思虑,几番对比,最后选定了要坐大史之位。 当然,选择成为大史的主要原因,绝不是什么‘最清闲的职位’。 他以卞庄的童贞做保证,如果口是心非,卞庄这辈子都能保持纯阳之身。 李长寿身为天庭普通权臣,玉帝陛下头号谋臣,洪荒非著名老神仙,人教大法师唯一指定小师弟,总不能被凡俗王权之事束缚住。 史官,算是凡俗王朝中较为特殊的存在,虽然大多数时候,帝王家让史官写什么,史官就必须写什么。 商国有个规矩,是‘王不罚史’,最多暗中安排个行刺、暴毙之类的。 大史之位,并不用干太多实事,手底下有一批文吏,负责记录商国的祭祀、征伐、庆典等大事。 李长寿此前在朝歌城主要负责研究人族历史,偶尔现身,给大家讲一讲人族小故事,说一说轩辕黄帝和他三千个妃子的奇闻异事,就能收获一大笔声望。 轩辕后宫,洪荒人族取之不尽的精神财富。 懂的自然懂。 帝乙气绝、帝辛登位,雨夜发生了不少事,兵荒马乱、尸身填满了宫门门洞,但落在李长寿笔尖,也只剩下一句: 【帝乙崩,嫡长子子受继位,号帝辛。】 在大史府衙写下了这一行字,李长寿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辞呈放在书案上,招来自己几位副手,温声叮嘱几句。 “大人,您怎么突然要辞官了?” 李长寿笑道:“年事已高,体力不支,老眼昏花了。” 言罢,他站起身来,几人连忙向前搀扶,被他抬手阻止。 在商辞官,不必非要去大王宫中,哪怕是六卿三公,直接留下一封书信就可。 请辞的理由,年事已高算是较为常用,若是说句【心慕方外,以求逍遥】,那在大商文青眼里,就是真正的‘高洁之士’。 李长寿也不图什么名声,就用了最简单的请辞理由。 走出大史府衙,坐在此前就已喊来的牛车上,舒服地半躺在软垫上,看着白云悠悠,朝城门而去。 没有什么百姓欢送,也没什么人围观。 正如他来时那般,走时也是静悄悄的。 没有带走一片云彩,也没带走什么花季少女的梦。 他在朝歌城继续呆下去已是没太多意义了,帝辛已登位,杀劫的车轱辘已开始飞速转动。 虽然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天道的剧本还是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他这些年在朝歌城做了什么? 其实做了很多事,但相对于天地大势,其实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过说到底,都没人来送送自己,当真有点…… “大史!大史大人!” 有些熟悉的呼喊声自后面追来,李长寿嘴角抽搐了几下。 得,这个来送的还不如不来。 牛车在城门外晃晃悠悠地停下,却见闻仲率一批兵卫跃马而来,在后面不断高声招呼。 李长寿自牛车跳了下来,双手揣在袖中等了一阵; 闻仲冲到,翻身下马就向前拱手做道揖,颇有些急切地问道:“大史,新王初立,您可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这个,并无不满,”李长寿笑道,“也不能总是在人间玩耍,朝歌城中争端暂时落幕,我也该回去了。” 闻仲皱眉沉吟,想开口挽留,却自觉与李长寿身份地位相差太大,只能道: “尚未听您多几次教导,您就这般回返,当真是闻仲此生之遗憾。” “哈哈哈,”李长寿摆摆手,“少师,哦不,太师客气了。 来这边坐吧,我与你喝杯酒,聊几句。” 当下,李长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小树林。 闻仲连忙跟了上去,又先行走了一步,道:“弟子来做些布置。” 待走入凡人视线无法触及之处,闻仲开启结界,又点出了桌椅座位,驱赶走了林间蚊虫,摆上了两壶美酒。 在李长寿入座时,闻仲已是斟满酒杯。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一同入座。” “是,”闻仲执弟子之礼,端正地坐在李长寿对面,那白发苍苍的模样,也成了中年面貌。 闻仲轻叹了声,低声道:“让师叔您见笑了,凡尘种种,于师叔而言自是如孩童嬉戏一般……” “这你就太低估人族了。”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朝歌城的方向,缓声道: “凡人不修行,故私心重、私欲众,凡俗人心之复杂,比之中神洲多数倍数十倍,尤其是在这凡俗朝堂之上。 沆瀣虽多,也是个历练道心的好去处。 对了闻仲,帝辛如何处置自己两位兄长?” “并未处置,”闻仲笑道,“子受这一点却是不错的,他两位兄长对他算是无所不用其极,他而今也只是赋予闲职、予以府邸拘禁。” 李长寿奇道:“帝辛莫非是想要仁义之名?” 闻仲沉吟几声,言道:“朝堂之上,此前与两位王子勾结之党羽,明日满门抄斩。” 李长寿:…… “行吧,大概又是什么帝王心术。” “师叔觉得子受如何?”闻仲低声问着。 李长寿笑道:“如今我可不敢对你轻易说这话,等闲你又拿去截教言说,说是我评说帝辛如何如何。 师侄,如今对你而言,商国太师与截教弟子,孰轻孰重?” “自是截教弟子最重,”闻仲正色道,“若无师父栽培,哪有闻仲今日?” “然后?” “只是,如今我们截教也在寻求突破大劫之法,”闻仲道,“若大劫对应南洲王权变更,岂非对应在了大商之上? 此前我截教也算又赢了一阵,阐教的同门又退了。” 李长寿道:“你觉得,这两次截教都赢了吗?” 闻仲怔了下,反问道:“师叔,难不成我们还输了不成?” “不与你多说此事了,”李长寿摇摇头,“我不能拉偏架,对阐截两边当一视同仁。” 其实,帝辛顺利登位,对截教本身没有任何益处。 但闻仲与帝辛关系越发密切,截教与大商的联系越发牢固,阐教怕是乐见其成。 无他,从大教的角度来看,大商改朝换代的可能性依然最高。 换而言之,子受今日赢了王宫之小局,却不一定能赢天地之大局。 这大局的主动权,被握持在了帝辛远不能想象的存在掌心。 “火灵近来如何了?” “去边关做了将军,”闻仲苦笑道,“我本想帮师姐,但师姐说要自己混出点名堂,还让我不要插手。” “哈哈哈!” 李长寿抚掌轻笑,“火灵师侄骨子里相当倔强嘛。” “唉……” 闻仲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言道:“此前就已有不少同门央我,让我在凡俗安排些差事给他们,让他们也来威风威风。 如今正是大劫之时,若赔进去闻仲一人无所谓,若是将各位同门牵连进来,闻仲心底当真有些不安。” “是吗?” 李长寿眯眼轻笑,言道:“师侄你该不会,想在我这探探口风,看能否让更多截教弟子进入大商吧。” “这个……” 闻仲顿时有些尴尬,起身做了个道揖,忙道:“师叔您当真慧眼如炬,弟子这点小心思,可是瞒不过您。” 李长寿笑意渐渐收敛,淡然道:“闻仲,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便是替通天师叔打杀了你都不为过。” 闻仲眉头紧皱,问道:“师叔若觉弟子所做不对,弟子甘愿领罚。 只是,弟子不知何处不对。” 李长寿道:“天庭力推仙凡分离,你却让方外之士入南洲为官,本就是逆天之举。” 闻仲力争:“可师叔,大劫在即,此事不过权宜之计,炼气士入南洲为官,不贪图享乐、不剥取脂膏、不欺压凡人,有何不可?” “你非旁人,如何知旁人如你这般? 若有一仙以凡人取乐,要毁多少凡人一生?” 李长寿话语稍微停顿,又立刻定声道:“规矩立下只是空文,执行到底的才叫规矩!” “那此前弟子与阐教各位同门入凡俗,天庭为何未站出来维护这般规则?” “大劫运转,当有棋子,你早已入了棋局之中,”李长寿淡然道,“你当真以为,天庭对此事全然无察? 那我在此地又是在做何事? 无非就是看着你们罢了!” 闻仲不由默然,站在那一阵皱眉。 李长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道:“道已不同难为谋,闻仲,好自为之吧。” “师叔……唉。” 闻仲低叹了声,还要说话,李长寿已是站起身来,飘然走向自己的牛车,一步迈出已出现在丛林边缘。 期间流转的浅浅道韵,让闻仲心惊不已,一时甚至忘记了追赶。 就听得一缕传声入耳,却是李长寿给了他四句劝告: “本是仙路长安,何谓红尘纷扰。 莫等不可收拾,回头再问初心。” 够浅白吧? 不会有任何误解吧? 这闻仲,当真是在一声声‘少师’中迷失了自我,一个截教三代弟子,编排起了整个截教的命途。 还来找他通融通融! 若是截教应对大劫的方式,就是龟缩成一团,如龟壳一般。 那闻仲此时已成了劫运抓住的把柄。 李长寿当真想将闻仲在此地骂醒,但可惜,如此做一来得罪天道,二来有失公允。 翻身跳上牛车,李长寿枕着胳膊假寐,赶车的牛夫坐在侧旁,低声吆喝,青牛迈开四蹄,慢悠悠地走向远方。 待李长寿走后,闻仲自林中走了出来,目中略带迷茫,表情有些失落。 闻仲开始反思自己做的对还是错,自己是否真的,已将帝辛和大商,摆在了较重的位置上。 眺望着李长寿所乘牛车,闻仲静静地出了一会儿神,直到那牛车绕过一片山丘,消失在那片谷田,这才转身回了朝歌城。 ‘少师,今日我又新学了三首文赋!’ ‘少师不必担心,受自出生便怪事连连,屡遭劫难,能活到今日全凭命硬,早已看的开了。’ ‘少师你说,我大商的疆域是否还能向外扩充?这地图上极北一片雪山之后,可还有天地?’ ‘少师,大商的弊病,当真只在自身吗?’ ‘少师……’ “太师,您要回自己府上,还是去宫中?”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呼喊,打乱了闻仲的思绪。 闻仲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是回了城中,离着自己的府邸不远。 “回府、罢了,去宫中吧。” 闻仲低声道了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商国太师,大权在握,不能再称子受为子受,要喊一声大王了。 大王,这天地太大,能人太多,你我都只是沧海一粟。 或许只有长庚师叔这般真正的高人,才能称得上逍遥自在,如意随心。 但在南洲,在被天规保护,即将成为两教战场的南洲大地上…… 若我闻仲屹立不倒,商之江山一日不崩。 “驾!” 闻仲脚掌轻扣马肚,坐下骏马在前方空旷的宫门大路撒蹄疾驰。 几日后,朝歌城北七八百里处,一座宏伟的庙宇前,一辆牛车缓缓停下,那刚辞官的商国大史,淡定地寻到了此处。 抬头看一眼大庙的牌匾,李长寿含笑点了点头。 圣母庙。 嗯,等会用力忽悠,争取混个荣誉住持当当。 此正是: 别朝歌,来庙院,静待商君车架赶。 帝辛至,大劫起,细数不过十余年。 于是,九年后。 …… “李靖!这夫妻没得做了!” 陈塘关,总兵府后院。 某高级家丁坐在假山阴影的藤椅上,侧旁有侍女撑着大号油布伞,边上有两名家丁摇着蒲扇,再看一看那阁楼中的闹剧。 舒爽。 惬意。 就听李靖有些着急的嗓音传来: “夫人,夫人呐,你且听为夫解释! 金吒修行正佳,咱们不是用留影球看过了? 他在阐教得了不少关照,如今已是个大小伙,精气神十足,每年也会给咱们来一封书信不是?” “我说的是木吒!木吒才九岁!” “是,是,这不是因金吒表现优异,给咱们老李家争了口气,这才让阐教高人又寻过来,想收木吒为徒。” 李靖叹道:“我也不舍得儿子,但儿子拜的师父都是高人,这也都是仙缘。 那位慈航道人夫人你不也是见了,一看就很慈祥,肯定不会打骂木吒。” “你!唉!” 殷氏轻叹一声,坐在床边轻泣不已。 李靖向前揽着自家夫人,说几句赔礼的话,又玩笑道:“夫人,如今五行缺三,咱们还是要继续努力才是。 下个水吒,就全仰仗夫人了!” “咱们的孩子可是给你凑五行之数用的?” “自然不是、自然不是,”李靖笑道,“夫人你也修行了仙法,余生漫漫,咱们多要几个子嗣以后也热闹不是。 夫人你想,待金吒木吒学成归来,咱们一家热闹安康,岂不是人间美事?” “唉,”殷夫人叹道,“下个孩子,咱们带在身边不可吗?” “可,”李靖忙道,“我对夫人立誓,三子定亲自教导,不让他外出修行。” “这还差不多。” “夫人,咱们要不现在就试试,说不得能得个闺女……” “呸!现在还是白天呐,堂堂总兵大人也不害臊!” 李靖顿时一阵轻笑,拥着殷氏站在窗边,眺望着西天的云朵。 不错,木吒也刚被慈航接走。 木吒拜师时,还有一点小波折,便是此前‘预定’过的普贤真人也想收徒,最后还是两位真人辩论一番,由慈航道人稳稳胜出。 木吒拜师前,李靖又故技重施,进行了一遭‘男子汉’教育。 李靖育儿三板斧——军营操训、讨伐妖物、深入谈心。 效果确实不错。 李靖这边已是准备好迎接哪吒的到来了,太乙师兄也不知何时动身。 不过李长寿提前查了查身边随身携带的地书分册,发现距离哪吒投胎已经不远。 李长寿虽然不能直接如玉帝陛下那般开挂,无视劫运阻隔、直接推算天道,但借助这些‘小物件’,也能得到不少有用的讯息。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稳妥。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底已是有了腹案,一具纸道人赶去了乾元山。 稳一手,尽量考虑到方方面面。 灵珠子,也就是小哪吒,虽然在《X的消失》计划中份量略微不如杨戬,但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后生,太白宫铁杆嫡系,不能让他委屈了半分。 第六百六十四章 陈塘变! 就去投个胎,至于这么严重吗?还都过来了。” 乾元山,洞府前。 太乙真人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李长寿、玉鼎,还有稍远处拄着三尖两刃枪、开着天眼到处扫来扫去的杨戬,一时间有些无力阴阳。 李长寿不放心地道:“检查一次灵珠子的胎灵。”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善。” 太乙张张嘴,随后就一副认命了的表情,在红袍的袖子中,取出了一颗宝珠。 其内有个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依稀有灵珠子那清秀的模样。 李长寿眉头一皱,立刻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之处,苦笑道:“太乙师兄,你这是给了灵珠子多少好处?这神魂近乎无垢,直追先天生灵。” 太乙笑眯了双眼,淡然道:“自己的弟子,自己不去关照还要谁来关照?” 李长寿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关照弟子没错,但这般,却是有些溺爱了,反而对灵珠子转世后的成长不利。 要帮胎灵状态的灵珠子提升跟脚,自是一件极为艰难之事,更遑论太乙真人这般,将灵珠子今后的‘瓶颈’提前炼化。 耗费的心血、宝物,李长寿都感觉难以想象。 果然,这太乙也是个身家深厚的隐藏洪荒土财主。 小本本记上了。 玉鼎真人问:“师兄可知,灵珠子该去何处投胎?” “陈塘关,李靖夫妇。” 太乙真人收回胎灵,负手轻笑,目中带着几分揶揄,叹道:“帮徒弟投胎,投着投着,莫名其妙就降了一本。 是不是啊,李靖的义父大人?” 李长寿禁不住老脸一红,忙道:“那只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玉鼎真人却道:“为何是李靖?” “其实我也不知,”太乙真人摇摇头,“这念头是前几日自行冒出来的,我自查许久,断定应是外来的念想。” 言下之意,便是暗指天道的安排。 玉鼎、太乙、杨戬齐齐看向李长寿,李长寿双手一摊,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的纯真面容。 天道嘛。 不要尝试去理解,感受就好了。 “那走吧,”太乙真人笑道,“找个良辰吉日,让灵珠子投胎李家。” “不急。”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师兄,要不要去请一道二师叔的法旨?护持灵珠子转世?” 玉鼎真人:…… 杨戬真君:…… 太乙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几个守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稳妥起见,还是去请一道吧,”李长寿苦口婆心地劝着,“不给有心人任何算计的机会,防患于未然。” “这……” “师兄你可只有灵珠子这一个衣钵传人。” “那行吧,”太乙真人败下阵来,皱眉道了句,“那我这就去昆仑山走一趟。” 李长寿道:“玉鼎师兄,还请陪太乙师兄一同。” “善。” 玉鼎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对李长寿有种蜜汁信任的他,此刻已充分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拽着太乙真人驾云赶往昆仑山。 杨戬立刻就要跟上去,却被李长寿喊住。 “杨戬师侄,先与我一同去陈塘关布置一番吧。” 李长寿一声招呼,杨戬立刻抱拳领命,背着三尖两刃枪,跟在李长寿身侧。 做一朵云,驾一段路,李长寿带着杨戬朝南赡部洲东北部赶去,目中总是带着几分思索。 行至半路,杨戬不由问: “星君……师叔,是何人要算计灵珠子?” “不知,”李长寿缓声道,“可能有人要算计,也可能只是我多想了,但无论我如何推导,总觉有人想要借此事报复,可能性还是蛮大的,能有差不多一成可能。” 呃? 杨戬眨眨眼,那他们现在如此紧张,岂非……搁这儿跟云朵互相算计呢? 李长寿沉吟几声,心神略感不安。 他仔细推敲自己此时的布置。 【高级家丁】纸道人在李府,并非是没事乱逛,此时他已在李府地下,在李靖眼皮底下,布置成了绝天断仙大阵,必要时能将李府直接封锁。 一个最新型的纸道人军团,包括自己能调动的六只‘金丹’纸道人,早已埋在李府地下。 当年杨戬家中惨剧,李长寿实不想再次发生。 退一万步,李长寿能接受是自己法力神通不如算计者,而不能接受因为自己麻痹大意,而让灵珠子有所损伤。 为何他觉得算计者,其实就是西方教某圣人? 很简单,对方有足够的动机——报复。 现在西方教的仇恨点,很明显就是在截教与人教。 李靖当年那一跪,直接让李靖站到了一个,他本不该站到的位置,现如今已经成了最好的靶子。 这一点,也是李长寿上次推演时才意识到的严重问题。 某不能提及名讳的第六圣人,曾经亲手对付过杨戬一家,若是对李靖一家出手,那是再合理不过。 反观道门三位圣人,总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徒孙,就对西方教圣人出手; 尤其是在当今封神大劫,没几年就要全面引爆的复杂局势下。 此时唯一能对抗西方教圣人的,是通天教主。 但阐教截教刚在朝歌城扳了手腕,自己去请通天教主或是云霄、赵老哥他们,来守护一个阐教未来的金牌打手? 没这道理。 大法师与嫂嫂孔宣倒是可以去请,但如此一来,人教全军出击守护阐教一个小弟子转世,又会涉及到圣人面皮,以及人教在封神大劫中的态度。 此时还不到做出选择之时,老师也只是默许了自己去护着‘义子一家’。 归根结底,对于道门而言,一个三代弟子的分量还是太轻了。 李长寿考虑了许久,也只是请来了玉鼎真人与杨戬这对师徒。 他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关照一下与自己感情深厚的灵珠子。 仅此罢了。 稳妥起见,自己越不想发生的事越容易发生,李长寿已是默认,灵珠子转世定不会太平静。 虚惊一场总比措手不及要好。 小琼峰上,李长寿跪在老师画像前,请来太极图与乾坤尺,带起自己的【人教通用至宝】三件套,叮嘱灵娥和熊伶俐不要外出,本体悄然赶去李府。 “唉……” 带着杨戬朝东而去的云上,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 杨戬有些纳闷地看着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不解。 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这个男人吗? “杨戬。” “弟子在,”杨戬下意识低头抱拳。 李长寿笑道:“不必拘谨……近来修行可安稳?看你道境似乎又高深了些,也是直追阐教各位师兄师姐了。” 杨戬温和地笑着,用清朗的嗓音回道:“师叔打趣弟子了,弟子这般道行还是太过浅薄,只是有师叔的指点、师父的教导,才走的快了些,根基有些不太稳固。” “嗯,你能看出自己根基不稳也是好事。” 杨戬:…… 他就自谦一句。 真的不稳吗? 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扔到了杨戬手中,笑道:“这是我最近无事时改良的斩道境之法,有助你提升根基,重悟道境。 待大劫过后,闲来无事时可以多用用。” 杨戬郑重地将玉符收了起来,对李长寿道:“多谢师叔指点。” 李长寿摆摆手,继续道:“你如今在天庭中名声斐然,但这些名声都是来自于铜镜体系,太过虚浮。 是时候学会沉淀自我了。 你想想,最近直播的时候,是不是总苦于找不到新内容?不知该为天庭仙神呈现什么?” “对!”杨戬顿时来了精神,皱眉叹道,“还真是卞庄副统领说的那般,每天绞尽脑汁去想铜镜的内容,太过耗费心神了。 所以,我打算今后每年播一次,多些时间沉淀自我。 梅山附近几万里,妖都绝迹了快。” 李长寿笑而不语,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 曾几何时,他看这个仔,还是当自己接班人培养的,结果…… 啊,残念。 赶在太乙和玉鼎真人之前,李长寿的这具纸道人与杨戬先一步赶到了李靖府邸上空。 两人隐藏身形,杨戬开启天眼,开始观察整个陈塘关。 李长寿却眺望向了东海方向。 东海那万里波涛之下,另一场与陈塘关同步的算计也在进行,若进度没有出错,那条小龙也已化形成了翩翩青年。 “师叔,”杨戬低声道,“为何我觉得陈塘关的灵气走向有些问题,灵气被困在了大城之内,而且积累了许久。 似乎暗藏了大阵,但布阵者颇为高明。” “嗯,”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大阵是我布的。” 杨戬当即释然,继续开着天眼扫来扫去。 【清源道妙真君专属监控系统,无死角、无遗漏,万遍搜查、超长待机。】 沉默了大概半个时辰,杨戬又问:“师叔,那李府后院的美妇人,便是灵珠子师兄转世身的娘亲?” “怎么?可看出什么了?” 杨戬道:“弟子见她腹结珠胎,已是有了身孕,但胎灵未来,应当就是在等待灵珠子师兄的元神。” 李长寿笑道:“灵珠子当年的困顿,便是因他灵珠得道,道基有缺,化作人身修行最是合适,这才有了今日投胎之事。” “但师叔,咱们为何要这般紧张?” 杨戬压低嗓音,低声问:“可是没得地府准许?” 李长寿从袖中默默拿出了一本生死簿分册,展示了下,又淡定地收了起来。 杨戬当时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长寿笑了笑,静待太乙与玉鼎到来。 过了大概小半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联袂而来,两人表情都有些放松,显然是求圣人法旨之事进展颇为顺利。 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与两位师兄互相见礼,笑道:“都妥了?” “妥了,”太乙真人笑道,“已是给灵珠子镀上了一层圣人道韵。” 李长寿也轻轻松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个时辰后便是良辰,请吧。” 当下,阐教、人教三位圣人弟子、一位圣人徒孙,在李府上空潜藏身形,各自说笑论道,等待良辰吉时到来。 随着时刻不断临近,太乙真人莫名有些紧张了起来,低声道: “长庚,这转世投胎之事,需如何安排?” 李长寿笑道:“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只需将胎灵自云上投下,送入殷氏腹中珠胎,只需珠胎有心跳出现,便是转世投胎妥了。 其他不必多做。” 话语一顿,李长寿低头看了眼李府,打量了下从云头到殷氏的距离。 不稳妥。 “这般,”李长寿道,“我们多费些心思,稍后杨戬负责望风、玉鼎师兄负责掌控局面,我与太乙师兄潜入李夫人侧旁,将胎灵亲自护送进去,如何?”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暗去女子闺阁,当真是天庭权臣能做出的举动。” 李长寿淡然道:“反正是为灵珠子。” “去,去,”太乙真人顿时答应了下来,“稳一点也妥当。” 玉鼎以为大善,杨戬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选择默默接受。 故,这四位实力与颜值并存的神仙,在云上又等了一阵,待时辰差不多,便驾着云头缓缓……落到了李靖后院阁楼的屋顶。 李长寿打了个手势,四道透明的身影开始忙碌了起来。 杨戬四处眺望,仙识锁定军营中李靖的身影; 玉鼎真人胸口浮现出一只玉鼎,一缕奇特的光晕扩散开来,监察此地生灵心神扰动。 随即就发现了李长寿大批纸道人的存在。 而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各自施展化形术化作两只蚊虫,悄悄进了李靖夫妇的卧房。 软榻上,殷氏斜躺着闭目小憩,手边还有一只竹简,呼吸均匀、面容安详。 李长寿暗道得罪,太乙真人暗道罪过,两只蚊虫对着殷氏做了个道揖,随之就到了床榻前,化作透明的人影。 太乙真人对着殷氏抬手一点,殷氏迅速陷入梦境; 梦中,有个身穿红袍的道者,抱着一个婴孩驾云飞来,在窗外将婴孩扔给了自己…… 而在梦境之外,太乙真人将灵珠子的灵胎拿出,缓缓朝殷氏推去。 这一瞬,岁月流速似乎变得十分缓慢。 李长寿心神全开,空明道心早已开启,死死盯着方圆数百里之地。 三尺、两尺、一尺…… 无事发生? 自己真的是跟空气斗志斗勇了一阵,西方教圣人没有在此事上报复自己? 突然! 李长寿道心悸动,自房中、后院角落、花园、城楼处的纸道人,齐齐看向了城西军营! 正此时! 岁月流速仿佛被定格,那是因李长寿心神处理信息的速度暴增,以至于产生的错觉。 但也只有这般,他才能及时做出反应! 陈塘关方圆数千里天地突然变暗,一张大手出现在军营上空,对李靖下压抓来! 伴随大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如同滚滚雷声一般的话语: “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大地深处,李长寿双目瞬间绽放水蓝神华! 太极图,瞬息横空! ———— 【PS:下章大章预定,初次正面怼圣,努力在中午前更出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抉择【大章补更】 这是? 当天地突然暗下的一瞬,李靖整个人都有点懵,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大手凌空,宛若从天探下的巨臂! 一股绝强的压迫感自头顶传来,单单只是元神感受到的威压,就让李靖几乎吐血、肝胆俱裂! 只差一点,李靖那句‘何方妖魔’就要喊出嘴边! 雷霆滚滚,李靖自是分辨不出这说的是什么,但他此刻犹自记得…… 此地是军营,军务将士虽有微弱修行之法,却与凡人无异! 而他,此时若不站出来,那营中将士如何去面对这宛若天威一般的大手巨臂?! 怒自心头起,李靖有些艰难地握住腰间剑柄,本是坐在营帐中的他,此刻想站起来竟都是千难万难,仿佛有几座山岳压在肩头。 蓦然间,李靖肩头压力消散。 李靖整个人本自抵御来自上方的压力,此刻压力凭空消失,他如弹簧一般自座椅上冲天而起,撞出大帐顶棚,左手扶剑、右手握住剑柄,仰头看向空中。 这是…… 黑白气息弥漫空中,阴阳双鱼有条不紊地缓缓旋转,其韵淼淼、其道互消,此刻竟似漫无边际一般。 人教先天至宝,太极阴阳图! 李靖下意识在空中搜寻,瞳孔忽地一缩。 他看到了…… 那青年道者的身影出现在太极图之下,单手托举此宝图,头顶玄黄之塔,修长的身形没有用什么法相天地类的神通,却显得那般伟岸。 “义……星君!” 李靖大喊一声,他本想上前看看是否有自己能帮忙之地,但道躯却僵硬着不敢向前。 他此刻所见情形: 一只大手摁压在太极图上,被太极图死死抵住,但太白星君的身形却在不断轻颤。 高空中,似乎隐隐有一名老道盘坐,身周庆云夹裹、惶惶威严无穷尽。 军营中的将士似乎没有感受到自己刚才所承受的压力,此刻都如没事人般仰头看天,面容上多是错愕。 还知道错愕,应是无恙的。 但李靖,此时却更紧张了些,抬头注视着空中相持的身影。 那高空中的老道…… 太白星君此刻有些勉强的身形……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星君大人,又为何会在此时、此地现身? 正此时! 空中青年道者猛然扭头,对着陈塘关的方向嘴唇开合,似乎传声说了什么。 毫无征兆地,李靖心底突然泛起李长寿的嗓音,不由转身看向陈塘关,双目瞪圆、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护好殷氏,他定是为殷氏腹中胎儿而来!” 李靖双手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这人头攒动的军营,看着那一名名将士,又扭头看向城中方向,仿佛一眼能透过高墙阻隔,看到自己正自惶然无措的夫人。 腹中胎儿…… 锵—— 李靖手中长剑拔出,此刻长发飘舞,铠甲黯淡无光,隔着太极图之影,对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那名老道,调运自身仙力,大吼一声: “陈塘关李靖在此!” 却不知,自己这句话到底何意,又能有哪般作用。 说到底,面对这般存在时,他的薄弱修为,也如凡人一般,毫无威慑力。 与此同时,李府后院阁楼中。 当那遮天大手出现的一瞬,太乙手心一颤,下意识护住了灵珠子的胎灵。 此时胎灵距离殷氏只剩两拳之距。 玉鼎真人和杨戬下意识就要冲向军营方向,李长寿在他们身侧的纸道人,却用法力化作屏障,径直将玉鼎与杨戬拦了下来。 这对师徒瞬间反应了过来,各自沁出些冷汗。 那是圣人,岂是过去就能抵挡的? 而且从此地赶过去,便是玉鼎真人全力挪移,也没机会阻拦那只大手。 电光火石间,太极图展开。 一抹青光自大地划向空中,在太极图正中的圆心之下,现出了李长寿本体模样,单手托住太极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长寿此刻强行催发太极图威能,将那只大手勉强挡住,前后其实只是眨眼间。 而代价,就是李长寿此时完全无法分心控制纸道人,在太乙真人身侧的纸道人立刻化作纸人,飘落在了地上。 这才有李长寿用传声之法,提醒他们不要妄动,护好殷氏。 殷氏还是熟睡中,沉浸在那个梦境里。 玉鼎太乙稍微松了口气,玉鼎真人身形自窗口一闪而入,与太乙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犹豫。 玉鼎立刻问:“如何做?” “如、如何做?” 太乙看着自己探出去握住胎灵的手掌,喉结有些轻颤。 圣人突然现身,李长寿的传声提醒,还有此前李长寿种种小心谨慎的布置,已是让太乙明白…… 灵珠子的转世身,定会是封神大劫中,对于圣人而言颇为重要的棋子。 可,圣人现身抓向的是李靖,这又为何。 玉鼎又问:“转世可要继续进行?” 太乙目中有些茫然,看向殷氏、又豁然回头看向了城外。 圣人法相化作的大手,与太极图正自相抗,而太极图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被缓缓压下…… 李长寿身形扛在太极图之下,此刻却并未出声催促这边的转世之事。 太乙手臂颤抖了下,皱眉看向胎灵,看着里面那吸吮着大拇指的小小婴孩。 这位真人突然有些不忍。 转世继续进行,就代表着灵珠子将会卷入天地争斗的旋涡。 哪个道门三代弟子转世,能惊动西方圣人现身? 太乙真人有些不愿。 只想着让自己弟子安安稳稳求个金仙大罗的他,突然不愿灵珠子离开自己身侧。 洪荒的凶险,他早已经历过、体会过,而当自己拜得圣人师、修行至今日,却依旧无力去护持自己弟子…… 不对。 太乙真人猛然回过神来,心底快速划过灵珠子决定转世前的种种异常,此刻方才明悟,灵珠子从转世之前,就已被天道定下了如今的宿命。 罢了。 这是灵珠子的枷锁,也是灵珠子的机缘。 就算强行忤逆天道之意,在天道的算计下,他一个圣人弟子,又能护持灵珠子到哪般地步? 生灵,终究是在天道摆弄之下。 不成圣,不过棋子罢了。 “罢了。” 太乙手指轻颤了下,拦住胎灵的手掌缓缓撤回,掌心轻轻推了那胎灵一把。 胎灵绽出微弱的毫光,沉入殷氏的腹部。 咚! 一股极其微弱又颇为隐晦的心跳声,自那传来,其内珠胎已可称之为胎儿。 太乙真人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嘴边划过少许苦笑。 一旁玉鼎真人轻声叹息,刚想开口安慰师兄几句,陈塘关军营处变故突生! 那只大手凭空消散,高空中的圣人之影轻轻闪烁,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 陈塘关正上方,那股浩瀚的圣人威压直直镇下! 七彩光华闪动,将太极图的道韵虚影划开一只破洞; 西方教二圣人故技重施,又一只大手自高空探来,抓向李靖家的阁楼。 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对视一眼,两人颇为默契地放出自身大道,身形冲天而起! 而在两位真人决定与圣人碰一碰的瞬间,阁楼上空,那身着战甲的青年,已是张开竖眼、直面那大手。 杨戬! “天庭战将!清源妙道真君于此!” 那圣人对此恍然未闻,大手飞速砸落。 这就是圣人!? 这就是圣人! 当年自己家中的惨剧,那些刻画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画面,还要在灵珠子转世这一家身上上演! 杨戬瞠目欲裂,额头竖眼神光爆涌,身周出现道道血色气息。 八九玄功! 天眼…… 肩头突然被人摁了一下,杨戬那面对圣人绝强威压要爆发的气势,突然被截断。 “为师来。” 一抹玉光划过,瞬息间已是出现在高空,凝做一只数十丈高的巨鼎。 玉鼎真人盘坐在巨鼎之中,口中极快念动的咒符仅有一片‘嗡鸣’,那口巨鼎光芒大作,其上有无数人影晃动。 陈塘关各处,一缕缕光点浮现在凡人额头,又瞬间消失不见。 轰! 那只自高空落下的手掌,已摁在巨鼎之上! 巨鼎猛地一沉,其上出现了道道裂痕。 玉鼎真人面容变得无比苍白,双手飞速掐印,巨鼎竟坚持了几个瞬息! 正此时,陈塘关各处出现了道道光柱,合天罡三十六之数,撑出了一道璀璨光幕! 绝天断仙大阵! 就是这几个瞬息!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自城外杀入城内! 一具具纸道人再次化作人形,自李府前院后院冲天而起,结成北斗守神阵、六神回旋阵、五行护天阵、演四象四极阵、三仙阵…… 将殷氏所在阁楼层层护住! 但! “噗——” 巨鼎中,玉鼎真人低头喷出一口鲜血,那口巨鼎再无法抵挡,被圣人拍下的手掌直接摁向大地! 杨戬与太乙真人齐齐出手,想抵住那巨鼎的足,却被直接镇下,各自负伤! 再弱的圣人也是圣人,若无先天至宝,圣人弟子完全无法与之对抗! 巨鼎下压,玉鼎真人拼尽全力试图稳固巨鼎,但已无法挽回颓势…… 李长寿目中: 自己辛苦多年布置的大阵,坚持不过半瞬便被摧毁。 纸道人凝成的层层阵法,面对圣人之威,其实也不过是转眼就被破掉。 他距离那只大手,其实只差一息的间隔。 终究,实力相差太多,非算计与筹谋之过。 高空中,那圣人之音再次化作滚滚闷雷声,喊的依然是‘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那只大手,已在阁楼之上,向下探抓! “师叔且慢!” 李长寿高声呼喊,虽喊的是师叔,但嗓音难掩其愤。 准提不答,大手依然抓下,似是要将殷氏掳走、度化,进而将其腹内的大劫之子控于掌心。 底牌呢? 己方的底牌,或者说,阐教的底牌呢? 自己让太乙真人去求的二师叔法旨…… 李长寿拽着太极图依然在全速前冲,目光死死盯着圣人砸落的巨掌,心底默念着‘五四三’的倒数。 终于。 一! 那只大手突兀地顿住,高空中的圣人微微皱眉,那双半睁的双眼低头看去。 就在阁楼之中,殷氏小腹前,一抹灰光溢出,凝出了巴掌大小的小小幡旗。 这幡旗其上似有无数生灵之影,又似有天地演变的画面,但若定睛一看,其上迷雾混沌,只有一个三角幡旗的轮廓。 但就是这只虚幻的幡旗刚现身,那只抓下来的大手立刻就要后撤,高空中的准提道人面色阴沉如水。 小旗轻轻摇晃,旗面之上混沌翻转,一抹看似普普通通的亮光自混沌中射出,无视屋顶以及种种实物,径直点在了巨掌掌心。 先天至宝盘古幡! 开天神斧的锋锐,天地第一杀伐至宝,以先天神魔之血肉淬炼,以盘古神之杀性凝聚! 混沌无极剑气! 高空中的准提闷哼一声,那只大手出现道道裂痕,自掌心开始崩碎,绽出了并不算璀璨的光亮。 大手坍塌,化作高楼般的云雾,高空中的准提身形后仰了一瞬,左掌掌心出现了寸长的伤口。 与此同时,李长寿拽着太极图赶来此地,抬手将天穹完全封锁,袖口一甩,被他顺手抓来的李靖踉跄几步,站在了此地空中。 盘古幡的虚影缓缓消散,元始天尊的圣人道韵就此消失不见。 李长寿全神戒备。 今日已是做到了这般地步,若准提再出手,自己哪怕暴露一些底牌,也要将准提尽力挡下。 只需挡住几个回合,下不来台的就是准提,受威胁的就是他这个道祖定下的主劫之人。 准提不退,自家圣人也可直接出手。 灵珠子的分量不够,只能他这个普通权神来凑。 身下半空中,玉鼎真人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此时只能闭目调息。 太乙真人和杨戬受伤并不算重,杨戬此刻已是提着三尖两刃枪怒视准提,太乙真人捂着胸口,身周盘旋着九条火苍龙。 此刻,他虽极力控制自己的嘴,怕激化矛盾,让己方陷入为难。 但心有不平、心有不忿,当真忍不住冷笑了声…… “呵,圣人。” 高空中的准提却是轻笑了声,突然抬手对着李长寿等人轻轻一点,神态自若地叹息: “李长庚,你煞费苦心灭我西方教九成弟子,而今合该得此报。” 李长寿淡然道:“为何听师叔这般言语,与人为恶还如此冠冕堂皇。 也对,圣人当为天地间的生灵之表率,生灵有善有恶,恶灵也总该有个代表。” 准提也不恼怒,只是道: “道门以我西方教弟子填补劫运,贫道自当为他们讨个说法。 今日你当真以为,自己已护下了李靖一家?” 李长寿眉头微皱,突然想到了什么,豁然转身看向下方殷氏所在。 他双目射出神光,恰好捕捉到了一抹血光,自大地深处飞射而来,转眼没入殷氏眉心! 那血光…… 十二品红莲? 不、不对,是与十二品红莲品级相当的煞气! 魔祖本源·灭天煞气! 李长寿抬头怒目而视,怒极反笑。 一个圣人,堂堂圣人,为了算计一个徒孙辈的生灵,煞费苦心、精心算计,先是出手威胁李靖,将自己暂时调离。 又出手打破自己所做重重布置,耗尽自己这些年在此地落下的心血,破大阵、毁纸人。 还好自己提前稳了一手,让太乙真人请来元始天尊的庇护,顺利赶来,护住李靖一家。 这圣人犹自不肯放手,竟用这般煞气,污浊一个刚迈上修行路不多久的凡俗女子,以此害她腹中胎儿。 准提悠然一笑,身形化作云雾消散,似乎从未来过一般。 而他的嗓音,也在李长寿几人耳中响起,缓缓消散…… “魔祖本源煞气无物可解,贫道当年修补西方时偶然所得,特赠于师侄。 灵山之难,贫道自会慢慢清算。 而今这天地间,贫道已无弟子,自无忌惮。” 李长寿双拳紧握,压制着心底追上去的冲动,却是知道,自己追上去也无胜算。 均衡大道,此时就算被自己极限催发,也差了一些,够不到第六圣。 下方突然传来灵力波动,李长寿面色一变,施展遁法就直冲了下去。 阁楼中,火光一闪,太乙真人身形自火焰中冲出,双目带着一缕缕火焰,紧盯着殷氏的身形。 殷氏犹自在梦境之中,只是她原本所做的‘神仙送子梦’,已是变故横生。 她眉心有一团浅红色的煞气,这煞气一缕缕蔓延开来,朝她全身各处汇聚,已是侵染了腹中胎儿。 不,不对! 胎灵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现出微弱毫光,主动吸纳起了各处的煞气。 太乙真人双目瞪圆,快步向前,抬手颤抖几下,突然一掌对着殷氏眉心拍去! 哒! 一只铁箍般的手掌,将太乙的手腕握住。 面色苍白的玉鼎真人及时赶来,将太乙直接拦下。 “师弟你放手……” 太乙真人声音有些发颤。 玉鼎真人沉声道:“师兄,这已是灵珠之母。” “此时将灵珠子救出来,说不定还有救,对,还有救……师弟你放开,松手!” “师兄!” 玉鼎真人舌绽春雷,太乙真人双目带着些血丝,死死瞪着玉鼎。 一旁李靖翻身自窗户冲进来,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发愣,但立刻扑上去,将昏睡中的殷氏紧紧抱住。 李长寿身影闪来,右手手指快速点在殷氏额头,左手并起剑指抵在右手手背,右手缓缓提起。 一团煞气被他指尖黏住、提出,但煞气之外,还有一层虚影。 殷氏的魂魄。 圣人出手,殷氏如何能抵? 此刻她魂魄已被煞气融合。 这、这…… 李长寿抬起的双手慢慢摁下,让殷氏元神归位。 “星君、义父!” 李靖慌忙喊着:“我夫人、夫人如何了义父。” 李长寿默然无语,在袖中取出十多只宝囊,挨个倒出一只只玉壶,又抬手在殷氏身周虚画,写下一道道符箓,将殷氏体内煞气暂时镇压,避免被胎灵吸附。 这,怎么办? 李长寿闭上双眼,心神飞速盘旋,太极图将小楼包裹了起来,让此地变得无比宁静。 很快,他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李靖,平静地道一声: “李靖,你要夫人,还是要你夫人腹中孩儿。” 李靖双手一颤,仿佛失去所有气力一般,跪坐在了床榻前。 “我要夫人,义父求你护住我夫人!” 李长寿‘嗯’了一声,立刻就要出手。 “不行!贫道不同意!” 太乙真人定声道:“把灵珠子还给贫道!我们不转世了!把灵珠子还给贫道!” 李长寿皱眉看向太乙,有些无奈的闭上双眼,双手也在轻轻颤抖。 窗外,看着这一幕的杨戬握紧了长枪枪杆,眼底的愤怒,化作心底的大恨。 玉鼎真人长叹一声,只是将太乙死死地拉住。 嗡—— 一缕太清道韵悄然划过,李长寿袖中飞出一只玉盒,玉盒自行打开,飞出了一颗金丹,转眼没入了殷氏小腹。 那是,承载了灵珠子法力和记忆的宝物,是李长寿和太乙真人做的准备,只等灵珠子转世后,给转世身服用,恢复道境法力与自身记忆。 “师父。” 少顷,一声轻唤传来,淡淡的金光自殷氏身前闪耀,化作了三寸高的虚影。 灵珠子。 太乙真人浑身轻颤着,低声道:“徒儿,咱们不转了,咱们回去修行……” “师父,”灵珠子低头做了个道揖,抬头时露出少许笑意,“是咱们选择了他们,他们本就是无辜之人,对吗?” “这是圣人的算计!这是西方家那腌臜圣人的算计!” 太乙真人低吼着,“这不能怪你,一切罪责骂名师父担着,师父早就被人骂惯了!” “可师父,他们本就是无辜的。” 灵珠子看向一旁李长寿,又将目光挪向了熟睡的殷氏,凝视着殷氏的面容。 “这就是,我以后的娘亲吗……” 太乙真人:“她不是!她还不是!” “师父,”灵珠子低声道,“弟子既要转世,自当舍弃前身,而今转世却要害无辜之人性命,弟子已是难安。 若弟子今日以牺牲这位夫人的代价得活,弟子此生,又有何面目再面对这天地! 还请师父准许!” 三寸高的灵珠子跪伏下来,定声道:“弟子愿吸纳此煞气,承担这份因果!” “你!” 太乙真人嗓音轻颤了下,随之无声的摆摆手,像是失去所有力道,无力地后退几步,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双目无神地看向屋顶。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李靖对太乙真人连连呼喊。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示意李靖退开,面对着灵珠子,一时也是百感交集,低声道:“委屈你了。” 灵珠子摇头轻笑,言道:“师叔劳累,莫因此事内疚。” “我会全力保你和殷氏,”李长寿正色道,“并决意付出一切代价,你只需坚定信心,莫要对煞气屈服。” “谢师叔,”灵珠子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就要回归殷氏体内。 “师兄!” 杨戬在窗外一声呼喊,灵珠子扭头看去,对杨戬露出少许微笑。 杨戬笑道:“待你出世,应当是喊我师兄了。” 灵珠子笑道:“那也要比比手段才是。” 而后两人互相抱拳做道揖,灵珠子身影‘一跃而下’,道道仙光摇曳。 殷氏体内,灵胎绽放道道灵光,开始吸纳那一缕缕浅红色的煞气。 李长寿面露思索,立刻以法力护持殷氏各处,让煞气平稳过度。 袖中飞出十二只纸人,化作十二名男女老少,开始诵读十二品降魔驱煞之经文。 随之,他连连动作,为殷氏推散九转灵丹,疗养神魂,又为灵胎注入海量功德,尽量阻隔煞气。 还不断并出剑指,将一缕缕涌向灵胎的煞气,半路截出少许。 不多时,昏睡的殷氏平静了下来,眉目渐渐舒缓了下来。 她喃喃着什么,一手抚向自己小腹。 “李夫人,”李长寿低声呼唤着,将殷氏的手掌用法力挪开。 殷氏低声喃喃着:“不要……不要伤害我孩子……” “他没事,”李长寿回应了一声,抬手点在殷氏额头,让她睡的更深沉些。 随之,李长寿掌心对准胎灵,目中划过几分决然,缓缓向上牵引。 被血光环绕的灵珠子魂魄慢慢飞出,因他主动吸纳殷氏体内煞气,此刻已是被煞气噬心。 周遭诵经声大作,李长寿指尖绽放神光,将灵珠子魂魄瞬间包裹、净化。 太乙真人闭目不敢多看,玉鼎真人盘腿坐下来,双手掐印,打出一道玉光点入灵珠子魂魄额头。 李长寿心底道韵流转,眼中划过少许喜色,右手画下一道繁复的符箓,打入灵珠子额头。 霎时间,无边煞气被符箓所吸引,朝灵珠子魂魄最深处涌出、凝聚。 与此同时,李长寿缓声道: “老师赐下护命符咒,我已护住灵珠子神魂,但煞气本源与他神魂相融,今后或许会有诸多隐患。” “当真?” 太乙真人顿时来了精神。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低声道:“我会再想办法继续帮他,暂时只能这般镇压。 只是如此一来,灵珠子相当于神魂受损,记忆已消散。” “转世应该的,应该的,”太乙真人低喃着,坐在座椅上长长松了口气。 周遭诵经声越发清晰,李长寿慢慢将灵珠子的神魂归位,又将逸散的煞气纳入掌心,用功德包裹,收入一颗宝丹之中,彻底封镇。 这准提…… 彼其娘之。 李长寿心底正吐槽,却感觉到有十多股熟悉的气息飞速冲向此地,心底也是一暖,连忙准备给各处的传声,让他们不必担心。 …… ‘这李长庚竟能镇压此等煞气。’ 天外虚空,某个融于乾坤的老道皱眉低喃,嘴边冷哼了声。 此子不除,心腹大! 乾坤为何被突然封禁了? 老道豁然抬头,面色突然大变。 乾坤突然出现了微弱的青色毫光,这老道立刻就要闪身离开,但身形刚动,一张大手从正上方砸落,直接将他身形摁平。 “太清师兄,你当真要因一个三代弟子对贫道出手!?” 虚空中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应答声: “你我有……缘……” 缘字未落,无数掌影自虚空凝成,对老道轰砸而来,打的那老道吐血不止,浑身大道颤颤巍巍,几欲昏阙。 而在这掌影中,又有一缕玄妙的道韵,主动为老道疗伤,让他不至于伤势过重。 毕竟,圣人不可死。 第六百六十六章 是他,是他,就是他 “咋了老弟? 刚才怎么感觉到,太极图和圣人道韵怼起来了?” 陈塘关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场不算激烈的短暂斗法,引来了道道关注的目光;而当不少大能大神通者,发现斗法的是谁,几个大能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来。 比如那道水蓝光芒闪过,天空被人扯开一扇窗,有颗脑袋探了出来,相貌堂堂、须发飘舞,自是凭定海神珠最先赶至的赵公明。 这时李长寿连传声都来不及,只得飞到空中迎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朵白云缓缓凝成,其内有一道曼妙绝尘的倩影凝实,双手端在身前,缓步走来。 不类凡俗,不类仙神,世间只此一人。 自是云霄。 这是李长寿传声都阻拦不住的。 云霄仙子登场太过匆忙,没有隐藏身形便飞到李长寿身侧,低声道:“怎得与圣人动手了?” 话语中带着的那般担忧与嗔责,将李长寿心底的郁闷迅速扫空。 李长寿笑道:“一些小冲突罢了,不必担心。” “这……” 云霄禁不住露出几分苦笑,叹道:“三仙岛就在东海,你为何不提前招我过来。” 李长寿指了指阁楼中的几道身影,“是灵珠子。” “嗯,”云霄顿时明了其内牵扯,也知了李长寿为难之处。 阐截已分。 赵公明在旁边抱着胳膊看了一阵,笑道:“既然无事,那老哥就先回去了,你们聊、你们聊。” “多谢老哥挂念。” “一家人客气啥。” 赵公明摆摆手,哼着小调驾定海神珠而去。 他前脚刚走,高空就出现了一朵金云,天庭元帅荃峒匆匆而来,后续还有一道道金光,其内满是人影。 “长庚可受伤了?那西方教圣人还不安宁!当真要把他灵山全砸碎了才行!” 天帝震怒。 李长寿对云霄歉然一笑,连忙迎了上去,解释自己刚才只是与西方教圣人进行了一场友好的切磋与指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 荃峒见李长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平复下心境,问询李长寿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心底念头一转,用了一点话术。 他传声道:“陛下,您对李靖一家是否熟悉? 若不熟悉,可透过大劫、看一看天机,就明小神今日为何,宁肯直面圣人,也要护住他一家老小。” 荃峒心神一动,掐指推算,很快就看到了点什么,目中一震,看李长寿的面容满是感动。 “长庚你……” “小事,小事,”李长寿传声劝道,“陛下您先回天庭,这般化身暴露了也不妥当,小神将此地之事处理妥当了,再去找您详细禀告。” 荃峒一阵点头,低声道:“辛苦长庚,若再有圣人来袭,你莫要独面,吾自有战圣人之法。” “多谢陛下关怀,咱们还是要敬圣人。” 荃峒走的时候,目中满是感伤。 他突然想明白了。 封神大劫之后,长庚爱卿离开天庭是不得不做之事,不然光芒就盖过他这个天帝了。 而长庚心底挂念天庭,担心自己无将可用,先是杨戬,又是李靖一家,当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为天庭操碎了心。 想想他这个天帝,在长庚为了天庭长盛不衰而四处奔波、甚至与圣人交手时,他还在枯燥地听曲儿、赏舞,与师妹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嗯…… “接着奏乐,接着舞。” 瑶池,白衣玉帝面色稍缓,淡然道了句,而后满心内疚地继续看舞。 侧旁有仙子那柔软白皙的手指剥开玉葡萄,送到玉帝嘴边,被玉帝满是惭愧的一口吞下,继续用枯燥折磨自身。 做天帝,当真辛苦,期间的枯燥和痛苦,非常人可知。 …… 半日后,李府后院,阁楼底层。 李长寿并未让云霄在此地久留,与云霄约好忙完这一波就去三仙岛相聚,便让她回岛上继续闭关不要乱走。 一番依依惜别,两人也不好显得太过亲近。 云霄走后,前后又有七八名高手寻来,既有截教多宝道人,也有阐教云中子。 李长寿独自应对,面对两边也是不同的说辞。 对截教,自是将事情往小了说,言说灵珠子与自己关系亲近,故遭了西方教圣人算计。 对阐教,那是把事情往大了扯,说是西方教圣人有意以煞气污了灵珠子,让原本温润儒雅的灵珠子,变成一个一点就炸的火系阵法。 只待封神大劫,再借这般棋子,让阐教与截教全面开战。 云中子……似乎真的信了。 他下来看望了两位同门以及李靖一家,口头表达了下对李靖一家的慰问,就匆匆回返玉虚宫,将此事禀告给广成子与南极仙翁。 云中子走后,陈塘关也总算安静了下来。 李靖下达简单军令,命人张贴告示,对百姓言说是千年不出世的老妖袭击陈塘关,所幸有仙人相助,抵挡住了这般攻势。 都已经撕破脸了,也不必在意措辞如何,安定民心最为重要。 李靖不敢多耽误,做完这些就匆匆回到殷氏身侧。 此刻,他正拥着殷氏站在侧旁,看看李长寿,再看看太乙真人,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比较好。 气氛略微有些沉闷。 杨戬抱着自己的长枪,倚在门边,对着远方的云朵出神,似乎在思考一些比较大的命题。 云啊,山啊,命啊之类的。 厅内三位大仙此刻都保持着沉默,玉鼎真人伤势较重,已用了李长寿给的灵丹,自是没有什么大碍,只需稍后几年静修调养。 杨戬突然开口问道:“此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骂道:“西方教某圣人脸都不要了,咱们还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也就只能在这里骂几句出气。” 李长寿沉声道:“老师已教训了西方教那圣人一顿,不过怕难让他长记性。 大圣人默认了小圣人胡闹,说明西方教的策略已转变为积极干预封神大劫,还是圣人直接干预。 这才是咱们最需头疼的问题。”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随之也只是低声叹了口气。 杨戬问:“为何咱们阐教就不能打上灵山?” “因为现在是我们求着他们!” 太乙真人咬牙道了句,随后一甩衣袖,并未多说。 李长寿道:“杨戬,不要只去看表象,表象往往是透过一层层透镜展露出的虚假,要去看问题的本质。 很多事,不能只去感受,要去理解。 就比如此时…… 考考你,阐教为何如此被动?” 太乙真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玉鼎真人也睁眼看向了杨戬。 杨戬思索一阵,沉声道:“而今西方教已算是提前出局,其内弟子门人折损太多,又有大兴的命途、天道不会允许西方教被覆灭。 故,西方教的二圣人开始肆无忌惮出手,他本就不在乎面皮。 至于阐教为何处处被动…… 正如师伯所说,是阐教有求于西方教了。 若是不借这两名圣人之力,阐截之间难以平衡,杀劫到顶点,阐教几乎必败。 还是回到了最根本的问题,阐截教义不同,两边仙人数量相差太多。” 李长寿缓缓点头,笑道: “确实是这般道理,你理解也算到位。 既然明白这些,就不要总是说那些意气用事的话语,你该多几分沉稳,留给你成长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杨戬面露惭色,低头行礼。 玉鼎真人露出几分满意的笑容,缓缓闭目,继续调息。 李靖在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义父,我夫人此时如何了?” “啊,两位来坐就是了,”李长寿笑道,“我用本来面目时,莫要义父义父的喊,你现在看起来可比我苍老多了。” 李靖尴尬一笑,连忙扶着自己夫人向前,在李长寿身侧入座。 殷夫人还有些懵,此刻只是抬手捂着小腹,略有些茫然无措。 她就睡了一觉,咋感觉天地都变了,睡醒还出了一身虚汗,又感知到了自己孕育了新的小家伙。 李靖道:“此次,多谢星君大人与两位仙人出手相助。”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玉鼎真人缓缓点头。 李长寿笑道:“你为何不觉得,是我们给你家带来了麻烦?” “这……” 李靖低声道:“我只知夫人腹中孩儿,是阐教大仙太乙真人弟子的转世,其他却是不太明了。 星君大人,我在凡尘为将已久,对如今这天地间的大势,当真看不通透。 那西方教的圣人,为何要害我夫人孩儿?” “很大程度上是报复我,”李长寿叹道,“现在洪荒都知你是我义子,此次就是因这事,为你引来了麻烦。 我暗中布置了许久,依旧未能防住,最后差些功亏一篑。” 李靖忙道:“星君莫要如此言语,恶人为恶,非良善者之罪。 李靖修行时,常听闻六圣之传闻,不曾想今日见到了圣人,这圣人却对李靖喊打喊杀,着实…… 唉。” 李靖叹了声,面容说不出的苦涩。 为人夫、为人父,最怕的就是这般无力保护他们的感觉。 殷氏小声问:“前辈,我腹中孩儿怎样了?” “放心,他无事。” 李长寿下意识地看了眼殷氏的衣裙,又觉得这般太过失礼,连忙收回目光。 他道:“李夫人梦中可有什么异样?” 殷氏柔声道:“我见到了一位少年,他对我行礼说了句抱歉,可我不知他为何要道歉,刚想与他说话,他就已消失不见。” “他是觉得牵连了你们,有些过意不去。” 李长寿温声说着,“灵珠子本身是十分温柔之人,此前太乙师兄还觉得他太文秀、不够粗鲁,让我带去天庭历练,增些男子气概。 你们的第三子,命中该是灵珠子转世,而在我与他师父安排下,想将灵珠子打造为一名杰出的仙人。 可惜,他为了不牵连你们夫妇,主动吸纳了那些煞气,与煞气相融、相解,再无记忆留下。 以后他只是你们的三子,你不必多想,正常投胎转世也是差不多的流程。” 李靖道:“星君大人言重了,那位……那位少侠有情有义,侠肝义胆,李靖能做他转世身之父,已是莫大的福分。” 殷氏忙问:“那少年,已不在了吗?” “他不正在李夫人腹中?”李长寿反声问,“前世记忆本就不该觉醒,此事也当立为天规了。” 殷氏抬手轻抚着略微隆起的小腹,轻轻松了口气。 李长寿对李靖打了个眼神,后者温声安抚殷氏几句,送殷氏去楼上歇息。 待李靖折返,李长寿抬手布置了一层隔音结界。 杨戬也从门口凑了过来,皱眉看向这位师叔。 李长寿道:“各位,还是做好最坏的打算,灵珠子记忆消散,原本性格我不知能保留几分,但魔祖本源煞气充斥着杀戮之意,我也不知,会对灵珠子影响多深。 我会一刻不停地想法子,李靖,做好让你夫人怀胎超过十个月的准备。 有些法子,对胎灵效果更佳。” 李靖忙道:“全凭星君安排,我与夫人定全力配合。” 玉鼎真人道:“贫道有静心凝心之法诀符箓,也可炼制些法宝。” “有师兄帮忙,事半功倍矣。” 太乙真人自嘲一笑:“这次,不用担心他没男儿气概了。” 李长寿却道:“男儿气概不是喊打喊杀,也不是旺盛的体毛和强健的体魄。” 太乙真人嘴角一撇,却是懒得辩驳。 杨戬问:“咱们还需注意什么?” “莫要再提灵珠子三个字,”李长寿道,“今日就当灵珠子彻底转世,婴儿落地,太乙师兄你若想收徒,就再收一次。 李靖,这以后就是你的亲儿子,你要肩负起教育之责。” “李靖明白!”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阵,略微有些烦躁。 灵珠子、不,哪吒,到底会如何? ‘唉,’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虽然明白许多道理,也懂此事不应自责,已是全力而为,但心境依然不免有些低落。 圣人不可死。 圣人为何不可死? 天道哪怕不去吃掉圣人,崛起也已是必然,压过六圣也是大势所趋,封神大劫本质上不就是天道的自谋吗? 罢了,时机不对,自己心确实有些乱了。 嗡—— 哒~ 一抹道韵在心底流转,些许波痕在心境中缓缓扩散,李长寿怔了下,看着心底缓缓浮现出的那副画面。 画中,有个光着脚丫、顶着两只发包的小屁孩,正坐在一朵莲花上轻轻晃腿,清秀的小脸上略带无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看了眼画面,自身道韵清清正正。 这是…… 是他,是他,就是他? 李长寿不由露出几分笑意,知这是老师在用推算到的些许画面安慰自己,让自己不必太担心。 也对,事在人为。 不过区区煞气,大不了就是去太清观请老师出手,了不起就是炼化了纳为己用。 “李靖!” 李长寿站起身来,李靖立刻应答。 “星君吩咐。” “我先回天庭复命,你稍后分别请一幅玉帝陛下、玄都大法师与你师度厄真人的画像挂起来,逢年过节记得烧香祭拜。” 李长寿淡定地道了句,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也同时站起身来。 李靖正有些懵,李长寿又道:“还有。” “什么?” “莫让你夫人累着,安心养胎。” 李长寿袖袍一摆,不经意间显露出淡淡威严。 第六圣。 灵珠子之事,咱们没完! —————— 【PS:后附哪吒定妆照,就是长寿所见画面。 写文走的是原创路子,不是哪个作品的套路拿来现用,魔童、老哪吒我都很喜欢,也会努力创作出师兄中的哪吒人设~我平时卡文就是在思考这些,前作太多,夹缝求新。】 第六百六十七章 寿的小失手 虽然李长寿很想先去三仙岛放松放松,但他始终还是一个有底线的普通权臣,最终选择了先回天庭,找玉帝陛下禀告前事。 他是如今天庭发言人,自身的每个动作,都会被解读为天庭的意志,必须跟一把手做好沟通工作。 虽然是在事后。 于是,李长寿先回了太白宫将本体藏好,就开着自己的纸道人一阵溜达,于一处仙山遇到了也在溜达着等他的荃峒元帅。 李长寿喊一声元帅,玉帝化身道一句将军,两具化身就找了个无人之地。 小桌一放、烤架一起,来点瑶池特曲,整点仙界小调,板凳一坐、两腿一抻,说几句三界大事,品评品评帝乙帝辛、龙王阎君。 浓浓的生活气息。 “长庚,你在凡俗呆了这些年,可有什么收获?” 荃峒嚼着李长寿从凡俗带回来的普通肉类,反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李长寿自袖中摸出了一份卷轴,正是他此前搞的‘凡俗能臣录’。 “陛下,凡俗之中确实是有不少可造之材,他们所缺的只是眼界,带来天庭培养培养,大有可为。” 李长寿话语一顿,出于个人安危的考虑,还是小小地赞扬了一波天道: “天道此前所显,需有最少三分之一的正神之位许给人族,大多就是从人族现今的凡人文臣武将身上应验了。 这也算天道对人族的关照之处吧。 毕竟天庭之中多些人族出身的仙神,对我们人族终归能多些照应。” 荃峒看了几眼,缓缓点头,笑道:“长庚辛苦,长庚辛苦。” 但显然,荃峒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将这卷轴郑重地收起,又闲聊几句,见李长寿不主动提及,只好主动将话题引到陈塘关一战,问起了前因。 李长寿轻叹了声:“此事……一言难尽。” “那就慢慢讲嘛,”荃峒笑道,“今日咱们就在这吃吃喝喝,你该不会有下一场吧? 嗯?长庚爱卿?” 李长寿:…… “这个自然没,与陛下汇报这些年的收获是重中之重,但既然陛下在意的是灵珠子,那小神就从头开始禀告。” 当下,李长寿从灵珠子初来天庭开始讲述,尽量说的详尽一些。 荃峒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问几句与天庭相关的内容。 想来,此刻玉帝已是通过天道推算到了灵珠子转世身的命途,知道这又是一员天庭未来的大将,颇为上心。 当李长寿说到,自己此前就有预感,那西方教圣人定会以此事报复…… “他们还不服气?” 荃峒嘴一歪,当即骂道: “就西方暗中做的那些脏事,道门全灭了他们也不为过,还有脸说报复!” 李长寿笑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外人不知的西方黑料?” “西方教圣位本就有问题。” 荃峒摇了摇头,显然不愿多说此事,只是道:“长庚,下次若有这般事,直接用天庭名义、借天道镇压就是。” 李长寿叹道: “杨戬此前点出了他天庭战将的身份,那位圣人并无收手之意。 陛下,而今天庭虽已算崛起,自身实力和影响力也都有了长足进展,但依然缺少威慑这般圣人的手段。 在西方教圣人眼中,放下面皮便是放下枷锁,自可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 荃峒摇摇头,淡然道:“长庚你这般想就错了,除太清师兄之外,其他五位圣人,都须得揣摩老师心意。” 李长寿点点头,对此也不敢发表什么高论。 涉及道祖,自是小心再小心。 “长庚继续言说灵珠子之事,后面怎么样了?” “唉,”李长寿叹了口气,先渲染下情绪,随后缓声将殷氏中了煞气、灵珠子主动承担之事讲了出来。 玉帝陛下的化身,都差点听泪目了。 “此子宅心仁厚,唉……那煞气可解决了?” “尚未完全解决,不过有老师给的符咒,稳固自身应不成问题,”李长寿道,“陛下放心,我稍后几年会一直盯着此事,也给他准备好了一系列安排。 定不会让他再出事。 不过,陛下,有件事小神要提前找您报备。” “何事?” “有关龙族之事。” “哦?” 玉帝化身顿时又来了兴致。 …… 与玉帝聊了两天三夜,又在小琼峰歇息了几日,让纸道人在各处活跃了一阵。 半个月后,李长寿将太极图与乾坤尺归还于太清老师画像前,本体再次溜出天庭,朝三仙岛而去,履行此前约定。 根据老师给的反馈,西方教的二圣人这几年是下不了床、咳,是无法自由活动了。 但李长寿依旧不敢大意,一路上都是能隐就隐、能藏就藏,偷偷摸摸溜进三仙岛的大阵之中,宛若做贼一般。 顺带一提,这次出门,李长寿特意选了从中天门绕路,看了看柏鉴的状况。 封神台已是被柏鉴那双大手,修成了七七八八。 这是一只四方高台,看似有些普通,像是巨石巨木堆砌而成,实际上每一阶层都大有讲究,可沟通天、地、人三界三书。 柏鉴干了这么多年苦力,已算是对他上次狂妄的行为,承受了合理的苦楚。 李长寿也是见好就收,与柏鉴谈了谈,言说稍后赶工期,必须派一队天兵来帮忙做收尾之事。 柏鉴为此颇感愧疚,对李长寿连连告罪,说自己偷懒怠慢了。 李长寿安慰柏鉴几句,代表天庭为柏鉴颁发了一枚‘封神勋章’,让柏鉴感动不已,差点就是涕泗横流。 毕竟是人族老将,李长寿也不忍忽悠的太过,就此宽容大度的揭过了当年之事。 他毕竟不是什么恶神。 到得三仙岛,会了仙佳人。 李长寿故作疲累,直接就歪在了云霄身侧,云霄略微有些拘谨,却依然主动让他入怀中,为李长寿轻柔地揉捏肩头。 些许清凉气息流转,让李长寿颇感舒适。 在云霄面前,李长寿并不想提什么天地大势,云霄也不去多问这些。 两人说一说风月,谈一谈今后,相处颇为放松惬意。 但云霄还是叮嘱了李长寿几句,让他莫要与圣人正面开怼,不成圣始终是怼不过的。 李长寿虚心接受仙子的一切批评。 抚琴弄月、作画饮酒,二人就在那座玉像守护的阁楼中待着,却不觉丝毫枯燥。 但李长寿总归不能耽误太久,他还有一揽子计划,必须按部就班地实施。 李长寿这时的目光,已是放在了南赡部洲居中地带的西北方向。 周。 周国的强盛,其实已超出八百诸侯许多,但很多时候,他们都是故意将实力隐藏起来。 吃过亏,完全不敢嘚瑟。 姬昌之父季厉时代,周国就已有崛起之势,一方面对商国加大进贡、得了当时的商王文丁的信任,成为了西路诸侯的‘老大哥’。 季厉不断向外扩张周国版图,时而吞并与自己有私怨的小国,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征讨西北方向的‘蛮夷’。 文丁,也就是帝辛祖父感觉很赞,表示季厉很有精神,对季厉赏赐丰厚,并将季厉骗到大殷城关起来,最终活活饿死。 自那之后,周国风声鹤唳,姬昌连继位都不敢继位,归还大部分商王赏赐,将自身实力死死地捂住,龟缩一团、不敢动弹。 ——这也是阐截两教在各处搜寻新王时,会忽略掉周国的主要原因。 在苟、咳。 在稳之一道,李长寿对周国的决策层颇为欣赏,但也仅限于此。 南洲王权是商是周,对李长寿没有任何区别,也没什么特殊感情掺杂其中,李长寿所在意的只是自己身边之人的安危。 筹谋这些、安排这些,都不过是为了在大劫方便捞人罢了。 《初心》。 李长寿在三仙岛时,也在分心注意南洲局势变化,最近出现的较大【事件】,就是帝辛召集各路诸侯入朝歌城。 这应是帝辛开始加速推动变革,削弱诸侯实权,加强商国对诸侯的控制。 过往这九年,帝辛一直在做的就是这几件事。 前两年,他先为历代商君的忌讳‘伊尹’翻案,并力推武丁时期所重用的奴隶‘傅说’,为自己后续动作做铺垫。 待时机成熟,帝辛就开始启用奴隶之中的贤才,尤其是在军中,提拔了许多小将领。 虽引起军武大家的不满,但因帝辛把控有度,并未生出事端。 王权、大臣、阶层、诸侯…… 帝辛这些年就如走钢丝一般,在各方势力中走出了一条小路,建立起了自己对商国的绝对掌控,除却辅佐自己的托孤老臣之外,手下也有了一批能臣。 这才有勃勃雄心,要动一动各路诸侯。 李长寿稍作推算,便知这次朝歌城各路诸侯相聚,八成就是商国与诸侯国渐渐闹翻的转折点。 估摸着,帝辛是要将‘讨伐征战之权’收归自己掌中; 而各路诸侯,与被帝辛打压下去的商国老旧势力,怕是会产生共鸣,形成一股较大的阻力,从其他方面开始抨击帝辛。 比如,帝辛最近开始推行的,祭祀免人祭、改为牛羊,且将牛羊祭祀过后犒赏军武。 这在很多老人眼里,是犯了忌讳,是亡国之征兆。 祭祀天地如何能不用活人?他们商国又不是没有奴隶。 玉帝、后土:…… 总感觉有被这些家伙冒犯到。 李长寿之所以观察西伯侯姬昌,其实是因另一个封神小将——雷震子。 他如果没有记错,姬昌应该就是在赶去朝歌城的路上,在一处荒地听到了婴孩哭声,抱回来了雷震子,收为了第一百义子。 随之,雷震子就被路过的云中子收为弟子。 该安排的,总是要安排上,自己最起码要过过手,走个流程,有一个仪式感。 但李长寿为此却是颇为犯难。 他也不知雷震子具体跟脚,父母何人,纸道人又不能去盯着云中子,被云中子发现就是解释不清。 故,他只能暗中盯着姬昌的车队,看能否找到插手点。 但李长寿万万没想到…… 【雷震子是云中子直接抱过来,放在了姬昌前行路上,以雷霆闪电吸引姬昌等人注意。 又在姬昌抱起这婴孩、取名且收为义子后,云中子迅速现身,主动表露身份,将雷震子抱回山中抚养教导,并说雷震子日后会下山辅佐姬昌。】 寿,出手出了个寂寞。 云中子这一手‘结成因果’、‘增厚福源’,确实耍的漂亮。 而云中子也像是在提防有人会抢他徒弟,全程都在暗中护着雷震子,完全没有给李长寿半点机会。 不对劲。 地下深处,李长寿的纸道人盯着云中子远去的背影,很快就陷入沉思。 阐教为何主动找上了姬昌? 是发现了所谓的天命于周,又或是看到了周国隐藏起来的实力,决定对周国下注? 李长寿仔细思考了一阵,分析清楚此事对自己毫无影响,随之就土遁走人。 雷震子没能安排上,也算是给自己的千年大计留下了一丝丝隐患,自己总不可能去想办法,把那两枚仙杏儿偷过来。 不过也无妨,自己还有诸多后手,以后还有机会跟雷震子接触,稍后补上安排,问题应该不大。 这云中子,也是真够贼的。 李长寿轻笑了声,本体与云霄辞别,赶回天庭安稳闭关,将大部分心力放在了即将出世的小哪吒身上。 于是,三个月后。 …… ‘李长庚!’ 混沌海边缘,弥勒双手攥拳,目中带着几分愤怒,注视着前方那一片雷幕。 他,又被天地拒绝了。 而这一切,都源于天庭为他罗列的罪状! 什么鲲鹏第二元神,这话天道为何会信?! 弥勒轻轻吸了口气,身周的混沌气息朝他涌来,却被他身周仙力阻隔。 除却孔宣那般,能分解混沌气息纳为己用的先天大能,又或是如鲲鹏那般,拥有某个忌讳的遗产,可以建造灵能大阵; 生灵在混沌海都是不断消耗自身灵力,而无法得到灵力补充的。 弥勒现在,就处于这般尴尬的境地。 尤其是此前在混沌海意外发现了一处密地,与几个远古的魔将争斗了一番,虽然得了好处,但耗损着实不小。 弥勒此前喜欢在混沌海闯荡,欺负欺负那些古时逃出来、日渐衰弱的洪荒生灵,就是因自己可随时回洪荒天地补充灵气。 但现在,他失去了这个绝大的优势。 一切都源于那个人教弟子! 滥用神权的人教弟子! 弥勒道心泛起少许杂念,被他随手抚平,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回自己在混沌海中的藏身地。 ‘弥勒。’ 一声有些苍老的呼喊突然在心底泛起,弥勒怔了下,有些机警地看向各处,做好随时遁走的准备。 ‘弥勒。’ 那呼喊声再次传来,这次却似乎就在自己耳旁。 弥勒豁然转身,却见背后静静站着一名灰袍老道,这老道面容模糊、自身道韵有一种‘粘稠’之感,却让弥勒道心莫名震颤。 几乎瞬间,弥勒全身紧绷,心弦几乎绷断。 这般感觉他体会过,曾感知过,自身大道留下了鲜明的记忆。 无物可脱离其推演,无灵可摆脱其束缚。 其名! 天…… ‘你,可想回这片天地?’ 第六百六十八章 如 此 敖 丙 【朝歌城诸侯大会,东伯候姜桓楚、西伯侯姬昌、北伯侯崇侯虎、南伯候鄂崇禹各率两百路诸侯觐见帝辛。 帝辛大悦,赐诸多封赏,收各路诸侯讨伐外敌之权于四伯侯,即各路诸侯要对外出兵,必须先报请四伯侯,由四伯侯同意方可。 四伯侯中,姬昌有贤德之名、鄂崇禹德高望重,列为当朝三公,位极人臣。】 …… ‘这计策是帝辛想的,还是闻仲想的?’ 陈塘关李府后院,李长寿坐在阴凉地,喝着特制凉茶,享受着两名小厮的扇风服务,思索着商国朝堂上刚刚发生的情形。 总的来说,帝辛这一招走的高明,但也颇为险恶。 此时八百诸侯中,实力最强的当属姜桓楚,也是辈分最大、与商国关系最密切的。 ——帝辛的老丈人嘛。 但三公之名,却给了姬昌和鄂崇禹,有点‘二桃杀三士’内味了。 将八百诸侯划分为四方诸侯,加强四伯侯的权力,再分化四伯侯,使其不得联合。 若有小诸侯造反,自有大诸侯镇压,商国可节省不少征战成本,能让诸侯的实力互相内耗。 再有,那北伯侯崇侯虎是帝辛一手拉起来的大将,北部两百路诸侯造反的风险最低,还可牵制东、西各两百路诸侯,从而达到约束诸侯的目的。 如此推断,帝辛要最先出手对付的,必然南伯候鄂崇禹。 李长寿仔细推算了下自身上辈子的记忆,好像这个鄂崇禹死的挺惨……而且相当没有存在感。 为何说这一招对帝辛而言,也颇为险恶? 道理很简单:养虎为患。 四伯侯会进一步成为四只大鳄,威胁商国安稳,若四伯候有一方造反,那必然是做好了准备,背后两百路诸侯同时造反。 帝辛敢用这招,也是凸显了他的年轻气盛,那是相当的自信。 也不知帝辛和闻仲能否意识到,接下来商国与诸侯国斗争的重点,就在于挑拨各路大诸侯与中小诸侯之间的关系,使其内乱、无法抱成一团; 再拉拢小的、围剿大的,配合提升商人素质、强化商人军队,完成进一步中央集权。 以内镇外,以外压内,这就是商国解决眼前困境的唯一路径。 当然,这些也只是自己的推测。 说不定帝辛这一波想的很简单——先竖起四个靶子,让天下诸侯睁眼看着,他如何将这四个靶子挨个掀翻,从而达到杀猴儆鸡的目的。 呃,不会吧…… 那个不服天命的人皇,不可能连这点政治手腕都没有吧? 李长寿笑了笑,听着侧旁阁楼传来的悠扬乐声,看着春风拂暖、闲庭花落,略微有些出神。 为何不帮帝辛? 这个问题反过来就是答案。 为何要帮帝辛? 人间帝王事谁又能说的清,自己没必要去做这般事,在旁看着就是了。 李长寿打了个哈欠,言道:“让弹琴的用点心,搞点欢快的,这是在弹给夫人听吗?这是弹给三少爷! 这么敷衍,等会扣她赏钱。” “是,”背后家丁顿时得了鸡毛令箭一般,趾高气昂跑去了阁楼中。 正此时,侧旁有两名婢女端着一大一小两碗汤羹,李长寿很自然地端起小碗尝了尝,点头让她们入内送去。 论养胎。 李靖事务繁忙,他这个高级家丁兼管家,自是要全程负起责任来。 而且养胎安胎的这些汤汤水水,味道又不错,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让他一个纸道人颇为遭罪。 李长寿将空碗递给身后的丫鬟,淡然道:“通知后厨,多做几份送过来,多加点冰。” “是,”那丫鬟柔声应着,低头匆匆而去。 李长寿惬意地将双脚放在一旁的木椅上,有点老龙王的枯燥感了。 就在昨天,有个李府的老人拦住回府的李靖李总兵,将某高级家丁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一面,声泪俱下地告诉了李靖,结果…… 那老人今天领了后面十年的工钱,被赶出了李府大宅。 今时非同往日,李长寿为了方便照顾殷氏和灵珠子转世,早已将身份露给了李靖,并示意李靖不要声张。 李靖私下里对高级家丁,那都是左口一个义父、右口一个星君,恭敬得很。 为何李长寿主动暴露? 玄机就在这座阁楼之下。 李长寿花费了不少宝材灵石,布置了一层‘养胎’阵,别名‘逆转阴阳净心清煞阵’,在不断洗涤灵胎煞气。 除此之外,李长寿还要不断出手稳固灵胎。 此前他告诉李靖,让李靖通知殷氏做好怀胎超过三年的准备,便是要时间深层次压制煞气,将煞气对灵胎的影响降到最低。 圣人出手,后患无穷。 对于李长寿而言,与其去帮帝辛延续商国命途,还不如冷眼旁观,将精力花费在培养杨戬、哪吒、雷震子、闻仲、李靖这些未来天庭的大将身上。 ——闻仲此时的名字已显现在封神榜上,天道对闻仲的安排,已是定下了。 天道。 与天道相争,绝不可贪多,要学会[海棠书屋 ]圆融变通。 约一年后,朝歌城传来一则消息。 【帝辛纳九候之女为妃,藏于深宫中,颇为宠爱。帝辛封九候为三公,引诸多大诸侯不满。】 来了来了,帝辛杀九候的剧本来了,就看帝辛什么时候动手了。 李长寿尝试让自己冷血一些,不去在乎几人性命,去看后续事件。 这次动手算是商国的一次机会,也算是帝辛的一搏,借九候立下人皇威严,震慑各路诸侯。 九候虽然也是一方大诸侯,但比起东南西北四伯侯明显差了一个档次,因其女而位列三公,难以服众。 一定程度上而言,大商已经站在兴亡的十字路口。 帝辛的后续抉择相当重要。 是按李长寿印象中的那般,随便找了个借口,以九候之女伺候不好自己,而迁怒九候,从而趁机诛杀南伯候。 还是有了更高明的解法,让南伯候吃亏却不敢言语。 李长寿拭目以待。 越是这种时候,微操越重要,希望帝辛和闻仲能明白这般道理,别让天道赢得太轻松吧。 再说李府这边。 殷氏怀胎一年半,在陈塘关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知是哪来的传言,说李总兵的夫人怀的第三子是妖魔,只有妖魔才有这般异象。 李长寿淡定一笑,开始亲自操刀陈塘关内的舆论,先是暗中放出几条传言,编造了个‘仙男下凡’的寓言小故事。 为此,还特意从南海之滨调来了几名海神教的神使,将竹板说唱这般技艺,流传在了东海之滨。 再配合上,李府后院时不时的闪烁仙光、氤氲仙云,让李家宅院一时成了颇为神圣之所在,不少凡人会来此地拜祭。 渐渐的,陈塘关外,出现了一些妖兵骚扰凡人村落。 李靖反应迅速,领兵四处搜寻,于山林中与妖兵大战数月,将妖兵驱离。 但沉寂已久的妖族势力,再次蔓延到了陈塘关附近,已是不争之事实。 李靖越发忙碌。 但无妨,李长寿早就算到了这一遭,纸道人无时无刻守护在灵胎百丈范围内,以防再遭算计。 就这般,殷氏怀胎三年有余。 这段时日,朝歌城中已是掀过了一次血雨腥风,帝辛因九候之女行刺,定九候有不臣之心,诛九候。 南伯候鄂崇禹为九候求情,被盛怒的帝辛处以极刑。 商本就有诸多酷刑,借此威慑奴隶、巩固统治,这极刑五花八门,完全不带重样的。 南路二百路诸侯一时间惶恐不安,早有准备的商军开赴南境,新的南伯候很快就被帝辛立了起来。 北伯侯崇侯虎暗中禀告,言说西伯侯姬昌私下里嗟叹九候、鄂崇禹之事。 出身卑微的上大夫费仲,趁商国威势正浓,请帝辛杀西伯侯姬昌。 帝辛犹豫一二,因西伯侯于诸侯中威势颇高,若杀之恐引起太多诸侯心生反意,并未同意,囚姬昌于羑里,命崇侯虎暗中征伐周国势力,削弱群龙无首的周国。 因此事,八百诸侯有不少起了反意,帝辛拜太师闻仲为主帅,率商军东征西讨,镇压叛国,大商国运一时越发昌隆。 这些,都是一眼能看到的商国大事。 而在这些大事的间隙中…… 帝辛时常宴商人长寿老者,祭祀时与商人同食同乐,鼓励商人婚配生育,派自己信任的老臣督促商国各地发展农桑。 又亲自插手商国女祭团的排舞与祭祀之事,打破女祭团对神权的独家解释权。 而因国务繁忙,帝辛后宫仅有姜王后、几位妃嫔,与姜王后育有二子,殷洪殷郊。 偶尔李靖与殷氏夜话,说起帝辛也是颇为感慨。 若帝辛能将八百诸侯之患镇压下去,说不得就是商国二次中兴的雄主;若经不起后续诸侯反扑,怕是难得善终。 殷氏问李靖:“那夫君对大王可有异心?” “食君之禄,自是为大商镇守边关。” 李靖笑道:“咱们镇守的是人与妖的边界,身后的权势相争与你我无关。” 李长寿对李靖的这般觉悟,倒是颇感意外。 他还以为李靖会是个愚忠之人。 显然,自己此前的教育也很有成效嘛。 最近殷氏已感觉到自身即将支撑不住,腹中胎儿已是必须降世,但她并未开口,只是每日默默忍受。 李长寿暗中施法,缓解了殷氏些许压力,已做好了迎接哪吒降世的万全准备。 而当李长寿这边正忙碌,朝歌城传来了一条让他精神一震的消息。 【半个月后,帝辛即将拜祭圣母女娲庙。】 这天,终究是来了。 李长寿对此也做了些准备,但他不会去干涉什么,只是从侧旁看着,打开一些留影球,记录下一些珍贵的时刻。 他想看看,到底是当代人皇劫运上头,还是有人暗中算计,要加速封神杀劫。 只要真有人动手,无论是谁,李长寿都要抓住对方把柄。 算计人皇,此事可大可小,给了自己借题发挥的可能。 而当李长寿想将目光暂时挪去圣母庙时,陈塘关之外的清水河中,忽而多了一缕独特的气息。 夜空中,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闪到高空,定睛看去。 却见河滩处,一条小青龙悄悄游上岸边,好奇地打量着各处,摇身一变化身一名少年,身着白衣华袍、脚踏一尘不染的云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 他自是生的剑眉星目,依稀有几分敖乙的样貌,但面色有些发白。 仔细感应…… 嗨,龙族老毛病了,根基不稳、本源缺损,一看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跟一些侍女龙女瞎混了。 这小龙此刻眺望着远处的农舍,摇头晃脑吟诗一首,背着手迈步而行。 路过一处村舍旁,他停下脚步,在外轻吟一声,问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那木门拉开,显露出一名渔家少女窈窕的身影,好奇地打量了门外这俏公子一眼,不由面色泛红,连忙回身喊爹娘。 李长寿额头挂了几个问号,也不知这小龙是做什么。 想着圣母庙那边还有半个月的功夫,也就暗中盯了几日。 接下来的情形,让李长寿颇感头大。 小龙与那渔家女子眉来眼去半夜,两人就已是有了肌肤之亲,更是约好私奔之事,第二日清晨与那渔家女子偷偷离开,还真留下了些许金银。 然后就是一些不可描述、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后面发生的事,就十分‘童话’。 那英俊的少年与渔家女子几夕欢愉,在一个星夜,女子熟睡时,少年悄然离开了女子身侧,只留下一颗硕大的珍珠。 女子醒来后痛哭半日,握着那珍珠四处找寻,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家中,被父母责骂一番,传出了不太好的名声。 这…… 李长寿顿时有点头大。 这算什么? 东海龙王三太子的风流之旅? 那些金银能换来一名良家女子的感情和名声吗? 虽然这时的民风有些开明,很多男子女子婚前也都有过经历,但这……啊这! 想打这小龙一顿。 还好那女子并未有身孕,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但一颗心已是迷迷蒙蒙,终日都是那狠心人儿的影子,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此事还真不好定罪。 两人是你情我愿,这龙太子也没用任何法术,就是几句温声细语,依靠着自身出众的外形,轻易得了女子芳心。 罢了,先不管这浪荡小青龙,回头让敖乙好好管教管教。 朝歌城中,帝辛的车架已浩浩荡荡开拔,封神大劫至关重要的一场算计就要上演,他还是多关注下这边的大事…… 哗—— 李长寿纸道人的耳尖一动,风语咒带来了一些奇特的水声扰动。 他定睛看去,却见在几百里外的一处海滩,那条小青龙游出海面、化作人形,依然是那般迷死凡人少女的打扮,挺胸抬头、露出谦逊的面容,朝不远处村落而去。 不多时,他很有目的性地站在一处村舍前,温声道: “星夜路难行,不知此地可否收容在下留宿一晚?定有钱帛相赠。” 木门拉开,又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渔家女子。 李长寿:…… 这小龙! 才半天! 是海族妹子不香了,还是龙族妹子不美了?天天往人族这边跑干什么! 而且比起上次,这次明显手段更为老练,甜言蜜语信手拈来,那女子很快就被迷的晕头转向。 这也不能怪那女子,若是两者移位,海中那些穿着仙裙的绝美龙女,来渔夫家里借宿还主动说寂寞,渔夫也顶不住。 寓言故事不都是这么写的嘛? 人族老传统了。 李长寿突然想写一本《龙族解剖指导》,与《莫生气》、《爱在人间》、《善论》一同,作为小哪吒的启蒙读物。 哼! 先去圣母庙那边看完戏,稍后再来处置也不迟。 第六百六十九章 女 娲 庙 暗 战 呜—— 低沉的号角声划过天穹之下,远远便见一条长龙在大地上缓缓‘挪动’。 李长寿站在圣母宫角落的屋檐上朝远处眺望,见数万人组成的仪仗在大地上行走,前有百名戴着巫祝面具的男女蹦来跳去,后有十多只被几人扛着的号角不断发出阵阵噪音,左右还有几批替换者,轮番上阵,好不热闹。 仪仗大部分都是甲士,守卫着那座被三十二头同种异兽拉着的巨大车架。 要么说还是凡俗帝王会享受,这车架就如一座小殿,还分上下两层,其内有奏乐声、有款款起舞的曼妙身影,除却帝辛之外,还有八位随行的大臣。 真·房车。 所谓异兽,其实也是些被人族驯服的‘普通野兽’,只是力大了些、耐力出众,成为了帝王家拉车首选,也是商君身份的象征。 看此景,飞鸟退散、行人退避,黄沙滚滚、遮天蔽日。 若有望气之法,能见这人皇仪仗的正上方,有一条金龙在缓缓游动,龙首罩在帝辛之上。 人皇气运。 因上古时龙族曾成为人族图腾,并在人族最黑暗时帮助过人族,故成为了人族的图腾象征。 商君的气运所显按理该是玄鸟,但终究分量不如‘人皇’二字。 李长寿诗兴大发,口中轻吟几声,左手已背负在身后,右手在身前略微抬起,当下就要指点江…… “长者?这位穿白袍的长者?” 有个粗犷的嗓音在背后响起,见李长寿不搭理,嗓音更粗鲁了些: “老头!嘿!说你呢老头!穿白衣服的那个!干哈啊!想跳楼啊?” 李长寿有点无奈地转过身来,看着下方那近乎丈高的大汉,又看了眼不远处那些此前来这里巡逻又急忙退走的甲士。 粗俗。 他有些颤巍巍地从侧旁木梯上滑了下来,笑道:“这位将军,小老儿在这里张望下,稍后人太多,也看不到大王了。” 这壮汉嘀咕道: “多大岁数了心里没数?爬这么高摔下怎么办?老老实实的,等会大王来了,长者自是向前看。 你别整什么事啊我警告你!要是弄点血腥冲了运道,当心我!” 壮汉举着板斧晃了晃,随后就翻了白眼,转身背着手走开。 李长寿含笑点头,目中带着几分笑意。 远远还能听见几名小将军在这壮汉身旁禀告各处准备的情况,口中不断喊着‘恶来统领’。 摇摇头,李长寿背着手走回自己的小屋,静静等待热闹到来。 女娲庙中早已是全神戒备,这般盛事自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看热闹,在女娲庙聚了个漫山遍野。 听得外面传来几通鼓声,众人高呼大王;已换上了一身华美长袍的李长寿走出这具纸道人常待的小木屋,背着手走向大殿方向。 众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李长寿这纸道人气势非凡、非同寻常,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又连忙去找来之前那莽汉。 “嘿你!” 恶来双目瞪圆,冲过来就拦在李长寿面前,压着嗓音又着急地喊着:“你干啥的!大王这就来了,这是你乱走的地儿吗?” “这个……” “这个啥啊这个!” 恶来骂道:“来人,给抬回去!” 李长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刚想解释说,自己是这里的荣誉住持,也是今日祭祀大典的主持者,只是之前没露面,侧旁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是、是大史大人吗!” 恶来转过身来,李长寿淡定的一笑,双手揣在袖中,静静站在原地。 不远处,一名提前赶来检查各处布置的老臣,满是激动地跑了过来,仔细盯着童颜鹤发的李长寿纸道人一阵猛看,差些声泪俱下。 “大史大人!真的是您!您怎么会在此地? 恶来还不退下! 你这凶神恶煞模样,吓到老大人怎么办!” 李长寿笑道:“是小方啊,我离了朝歌城就在此地定居,每日修身养性,倒是又活过了这些年头。” “哎,您还记得晚辈,当年多谢大人提携,才有晚辈今日,您且等,我这就去禀告大王!” 当下,这老臣转身一路小跑赶去院前。 “这?” 那傻大个统领低头看看李长寿,又看看那老臣的背影,随后只能摸一摸早秃的古铜色脑壳,有点不知为何。 不多时,就听得几声大笑,一名身穿玄色宽袍的中年男人踏步而来,面容之上满是欣慰,见到李长寿之后,双目中满是光亮。 自是今日的帝辛。 李长寿低头拱手行礼,口称:“拜见大王。” “哈哈哈哈!大史你竟在此处!寡人思念久矣!” 帝辛大踏步向前,背后有大群文臣武将跟随。 李长寿:…… 说的就跟他们很熟一样。 待到近前,几位托孤大臣各自对李长寿打过招呼,帝辛叹道: “当年大史不告而别,寡人与太师心殇久矣,今日能得见大史尚康健,寡人安心,安心了。” 李长寿笑道:“唉,年事已高,不能为大王出谋划策安定四方,心中颇感遗憾。” 帝辛目中光芒闪过,笑意更浓郁了些。 “大史为何会在此地?” 显然,闻仲对帝辛又说了点什么。 李长寿心底暗叹,缓声道:“在此地养老做个住持,这里山清水秀,颇为怡人,今日本由我为大王住持拜祭大典,看这样子,只能让其他住持来了。” “大史歇息,大史歇息,”帝辛看向前方圣母大殿,笑道,“不过拜神之事。”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多谢大王体恤。” 帝辛笑着点头,也不再多说,迈步走向大殿,李长寿就被几位大臣围住嘘寒问暖。 侧旁那恶来,此刻抿嘴、皱眉,默默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大嘴,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长寿抬手拍了拍恶来的手臂,赞叹道:“好家伙,够壮实。” 随后就含笑走远,任那恶来一阵傻乐。 这般小风波迅速归于平静,李长寿跟在几位大臣身后,与帝辛一同进了圣母殿。 又有正式住持前来,主持稍后祭拜大典。 帝辛背着手,在几位大臣的解读下,欣赏着大殿两侧墙壁上的精美壁画,壁画的内容便是女娲造人、女娲补天、女娲赐福等画面。 一尊五丈高的女娲玉像竖在大殿正中,其上散发着淡淡玉光,但面容和发饰都被白色布匹遮住。 ‘圣母不显真容’,是此时凡人对圣母娘娘最高的敬意。 待帝辛参观完大殿,那老住持就问,是否现在立刻开始祭典,帝辛言道: “不必太过周折,寡人奉上祭品,拜一拜圣母就是。” 那老住持自不敢说什么,几位大臣也早知大王是什么性子,自不会在这繁文缛节上多嘴。 不多时,有甲士抬来烤熟的牛羊牲畜、瓜果点心,帝辛取了三炷香,面色凝重地对着圣母像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炉中。 帝辛后退几步,侧旁有甲士搬来软垫,而后帝辛撩起衣袍下摆,率殿内殿外众文臣武将、甲士兵卫,缓缓跪伏了下去。 此刻,李长寿突然明白了,为何帝辛要来参拜圣母像。 女祭团全程被排挤在外,没能参与任何步骤,而帝辛一句‘一切从简’,就将女祭团隔绝在外,从而将神权握在了掌中。 这一步走的,当真是妙。 正此时! 李长寿耳尖一动,正对着圣母像拜祭的他,突然抬手朝帝辛一点。 凡人不可见之处,先是一道浅紫色毫光朝帝辛飞射,但随着李长寿这一指点出,帝辛身后出现了一抹浅白色的光晕,将这毫光稳稳当下。 ‘嗯?’ 李长寿双目微微一眯,这具纸道人只是跪伏不动,心神立刻挪移。 圣母庙之外,一名甲士微微皱眉,竖起大拇指、又对着大殿方向轻轻摁压。 但这次,他刚有动作,一只大手突然出现,死死地摁住了他手腕。 这甲士一愣,顺着大手看去,却见一名身着青袍的老道,身形虚淡、面露微笑,对自己道一句: “道友,好久不见。” 甲士嘴角露出几分冷笑,身体抽搐了几下,无力地趴倒。 而在甲士身上,一缕浅蓝色的烟雾弥漫而出,凝成了凡人不可见的虚淡身影,背负双手、含笑看着李长寿。 他身形微胖,面容可用富态来形容,嘴边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西方教,弥勒。 “道友见我在此地,似乎丝毫不惊讶?” 李长寿叹道:“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此地的是道友罢了,道友能回归天地间,想必是得了天道准许。 此事,不问也罢。 只是没想到,道友的这化身之法还是那般粗糙,我隔着八百里,都嗅到了道友身上的腐烂味道。”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双目之中流露出几分凶光。 “你要保商君?” 李长寿笑而不语,纸道人包裹上了一层玄妙的道韵,却是将这本身底子较弱的纸道人,临时提升到了与弥勒化身气息持平的层次。 下一瞬,两道虚淡的身影同时消失! 圣母宫狂风大作,高空出现一黑一白两朵白云,圣母宫外围,有两颗闪动的光点不断追逐、碰撞,但互相碰撞的余韵又被顺手抹去。 以至于各处对着圣母宫大殿跪拜的凡人们,完全没注意到这般异象奇景。 李长寿纸道人的法力在迅速消耗,但弥勒却被他牢牢拦在了圣母宫外围,片刻间却化解了数十次对帝辛点出的流光。 大殿中,帝辛已开始起身,众文臣武将也缓缓站起身来,拜祭已经结束。 弥勒自知机会已失,冷哼一声,与李长寿同时现出身形,却是在圣母庙外数十里的山里那种。 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微笑,这具纸道人的法力已是消耗殆尽。 弥勒淡然道:“李长庚,你可知贫道奉谁之命?” “你能问出这般话语,答案自然不言而喻,”李长寿背负双手,如此答着。 “那你还敢如此行事?”弥勒冷笑道,“当真不怕,你与我此前的境地易地而处?” 李长寿叹道:“我护持的不过是人皇二字,你所做却已是犯了天规天条,当真不怕被人族气运反噬? 你等闲可去告我黑状,等等看被清理的会是何人。” 弥勒嘴角轻轻抽搐,也不再多言,这具化身随风消散,只留下了一句: “李长庚,贫道与你,自有清算。” 李长寿却是嘴角撇了撇,“随时恭候。” 这弥勒,竟是成了天道暗棋? 自己挡下了弥勒,帝辛岂不是会正常的完成拜祭,不会有‘题诗’之举动? 封神大劫就这么容易,被自己改了大的走向? 如果出手的是西方教或者天道,那为何会只有如此简单的布置,让弥勒过来搞事,完全忽略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 李长寿心底泛起重重疑惑,刚想转身看向圣母宫,同时将心神挪回帝辛身侧不远的【官】字纸道人处,道心没由来的突然轻颤。 昂—— 一声急促且虚无的吼叫声传来,李长寿在林中的纸道人豁然抬头,看向高空。 那里,人皇气运金龙仰头怒吼、张牙舞爪,似是要冲天而起,但庞大的身躯却被定格在云上,丝毫不能动弹。 李长寿双目绽放神光,得见那高空有一抹黑光急急落下。 圣母庙大殿之中,正要抬脚走出大殿门槛的帝辛,没由来地停下了动作,背负双手、转身看向圣母玉像。 “这女娲娘娘,为何要蒙着自己面容?” …… 庙外林间,李长寿先是默然无语,目光无比复杂,很快嘴角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身形被火光吞噬、灰烬随风消散。 天道已这般不遮不掩,出手毫无顾忌了? 气运金龙被定,闻所未闻。 帝辛突然来了‘兴致’,见所未见。 凡俗帝王、世俗人皇,便可被天道如此肆意拨弄,甚至连形式都不肯走,在弥勒出手失利后,直接下场…… 道祖为何不显? 又或是,这本就是道祖授意之事? 那火云洞中,躺在湖水底部的老人,又能如何安睡。 以天道赋权为正统标识的天庭,今后如何称‘正义’二字? 李长寿预想过种种情形,想过准提会再次出手,想过帝辛在做大王的这些年,性情会被一点点改造,想过…… 没想到,却是以最简单的方式,来完成那本质虚无的剧本。 后面之事,不看也罢。 天道,何以制衡。 洪荒当真……太凶险了。 第六百七十章 去他的天道!【必看·伪高能·中杯】 天道对帝辛直接出手了。】 小琼峰,丹房前。 李长寿站在那有着阴阳图案的水池旁,视线有些失焦,背负着双手静静出神。 如果说,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是自己在洪荒恢复意识时,完全没预想过的高度。 那天道今日撕下遮羞布,直接对帝辛出手,便是李长寿此前考虑到的最坏情形。 这代表着,天道意志已是无所顾忌,要求万灵必须演他的剧本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滋味着实不好受。 在规则范围内,去跟规则的制定者博弈;最糟糕的状况就是现在这般,对方撕开规则,一巴掌拍下来。 在圣母庙前,这一巴掌拍的毫不留情。 这代表着,自己此前通过推算评估得出的‘胜率’和‘把握’,已作废大半,对自己而言,原本可掌控的未来变得无迹可寻。 今日天道对帝辛出手,明日就有可能对云霄、对灵娥、对赵老哥直接下手! 当然,这两者没有可比性。 帝辛对于天道的封神剧本而言,是核心的人物,是不可替代的棋子。 但云霄和赵老哥就是单纯的【高手】,并没有‘不可替代’属性,自己想带他们离开,只要说服他们,求老师和通天师叔出手相护,哪怕天道阻拦,也能顺利离开洪荒。 代价就是永远不回来,以及自己大半布置和准备前功尽弃,失去均衡天道的唯一机会。 莫名有点不甘。 稳一手、稳一手,不能急躁。 已经努力到了这般地步,平西方、镇地府、安血海,只差定封神,就可一跃而起…… 莫非,是天道有意给自己施压? 后面的步骤不需自己这个搅局者就能成功,从而逼自己提前离开? 又或是,天道在试探自己? 李长寿心底泛起一个又一个念头,空明道心都有些承受不住。 “唉……” 空嗟叹。 空嗟叹。 他向前踏步,身形似踩着云梯逐步升空,又在林间轻轻闪烁,消失于丹房前。 此时刚好是棋牌室休战期,能在树前找到那‘小铃铛’。 混沌钟发出阴影光亮,钟灵在侧旁现身,一袭红裙艳而不俗,又有几分特有的虚无空幻。 她对半空轻轻眨眼,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 李长寿在她视线中现出身形,对钟灵露出些温和的笑容,随后就是颓然一叹,坐在了湖边。 “哎呀?咋了?” 混沌钟钟灵好奇地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调侃一句:“还有事能难得住二天帝不成?” 李长寿颇为无奈地看了眼钟灵,指了指大阵之外、天庭那蔚蓝的天空,随手开启了小琼峰遮天大阵。 “钟大姐对天道了解有多深?” “喊谁大姐呢?” 钟灵杏眼瞪圆,恶狠狠地做了个掐脖子的手势。 李长寿笑道:“错了错了,前辈勿怪,钟阿姨对天道了解多深?” “去去去,还是喊大姐吧你!” 钟灵没好气地骂了句,翻身跳到了树杈上,身形随微风上下飘摇,仔细想了想。 “我们终归是法宝,对大道本质的认知,与你们生灵不同。 天道也就那么回事,本身就是由一股意志产生,基础是洪荒成规则的大道,如今又有六位圣人之力作为基石,从而对天地有极强的约束之力。 你的均衡大道应该对此理解得很透彻才对。” “有时我真想理得不是如此透彻,”李长寿揉了揉眉心,在心底对混沌钟的灵嘀咕一句,“到此时我当真也想不管不顾,一口气莽过去,干他一炮就溜人。 只管自身快意恩仇,不管身后灾祸滔天。 可奇怪的是,像我这般自私怕死之人,也会在意一些本不该在意的人、事、物,唉,总觉得有些讽刺。” 钟灵扭头看了眼草屋方向,灵娥正好奇地探头看着这边。 “生灵的本能就是生存,这其实无可厚非,”钟灵笑道,“你说的这一点,本钟也是想不明白。 你可知,我为何离了通天之手,会特意过来找你?” 李长寿笑道:“自不可能是因我这天庭普通权臣之位了。” “天庭不过天道意志的傀儡,如今这天庭虽强盛、虽规范,在本钟眼中,却还不如上古妖庭。 我是感觉你是个还不错的家伙,又有很多矛盾的地方,表里不一什么的。 嘴上说着不愿沾因果,现在啥因果都占了。” 李长寿耸耸肩,淡然道:“说说上古妖庭吧。” “上古妖庭……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虽然也摆脱不了被摆布的命途,但起码有一段自由自在的岁月,一群生灵聚起来,为生存,与天争、与地争,最终跻身于天地间。 咱说这话你别不爱听,你是人族天生敌视妖族,我说的是人族还没降生的那段岁月。” 李长寿传声问:“天道禁忌当时可在妖庭?” 钟灵哆嗦了下,忙道:“莫问这个,天道会撕破脸的!” “行了,知道了,本来就是找你确认下。”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站起身来,目中迷茫褪去了小半。 “钟姐,帮我个忙,”李长寿略微扭头看了眼草屋方向,“若稍后事有变,护我师妹去混沌海中。” 混沌钟眨眨眼:“你要掀桌子了?” “说笑了,我哪有这般资格掀桌子。” 李长寿笑叹了声:“告诉灵娥,让她别担心,我出去随便走走。 她其实很敏锐,我怕她多想什么。” 言罢,李长寿身影化作一缕青烟,随湖边微风轻轻消散。 草屋中,灵娥忍不住歪了下头,嗅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混沌钟缓缓飘来,化作丈高大小,钟灵姑娘风情万种地坐在大钟顶端,对灵娥妩媚的一笑。 …… 啊,天道。 天河边,李长寿背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感受着这无边无际的天河奔涌时的波涛壮阔,心底泛起了几分难言的感触。 【商君帝辛拜祭女娲庙时,对人族圣母女娲不敬,先是要求看圣母面容,而后又对圣母露出一副痴像,提笔于女娲庙的墙壁上写下诗词: 凤鸾宝帐景非常,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取回长乐侍君王。 随之大笑几声,转身离庙。 不过半个时辰,南赡部洲多处大地震动,圣母庙圣像崩碎,朝歌城之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隐隐有龙吟之声。 正征伐各处的闻仲听闻此事,差些气昏过去,已急忙赶回朝歌城。】 呵,让当代人皇去调戏人族圣母。 可笑! 不,简直可耻! 李长寿就算早先知道封神会有这茬,但他当真没想到,会是被这种方式促成。 天道直接出手,定住帝辛护身的人皇气运,影响人皇心神。 大劫劫运做不到的事,天道来做。 暗棋弥勒失手之事,天道亲手弥补。 为了什么? 就为了可笑的剧本,就为了那个既定的天地终点? 荒唐,荒谬! 可自己又能做什么? 像他这样的人,贪生怕死、一心躲避,所以才会被天道委以重任,成为天道秩序之下,能够去影响天地的生灵。 像他这样的人,万事求稳,考虑周全,能见天道之全貌,故不敢轻易撬动天道根基。 天道也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吧。 这次天道对帝辛出手,李长寿也没想到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触动。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反制天道的思路,但他现在最忌惮的是,自己这个思路,正是天道想要的局面…… 这里面解释起来很复杂,层数超过十六七。 这并非简单的‘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哎吆我去’,涉及到了太多,也包含了太多。 简单来说,是浪前辈当年用自己的死,给此时的自己,换来了唯一能‘胜天半子’的道路。 可天道突然不按天道自己制定的规则出牌,这条道路开始崩塌。 自己出手修正这些规则,稳固这套道路,借力限制天道,就要暴露底牌,失去对天道的威胁能力,这可能正是天道想要的结果。 可这次默不作声,天道可能会顺势干预大劫,将自己想救之人推上断头台,进而不断逼迫自己,让自己前功尽弃…… 就很烦。 力量极端不对称,这就是自己此时面对的最大困境。 可,为了获得与天道博弈的资格,李长寿已近乎拼上全力,而当自己已确保天道不能直接抹杀自己后,却已无力去改变太多。 突然感觉有些可笑。 努力了这么久,在天道面前,自己还是如婴孩一般。 哗—— 天河水撞在星光汇聚而成的堤岸上,打出了一朵朵浪花,让李长寿道心轻轻颤抖。 空明心境,重启。 要反击吗? 当真要为了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皇,出手修正天道,跳入天道设下的陷阱吗? 虽然此事相当复杂,但底层逻辑清晰明了。 【当攥着的拳打出去,就失去了蓄力一击才有的力道,今后需要这个拳头出击,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眼前的、最终的,两者之间,着实难以取舍。 远方传来呼喝声,却是自己不经意间走到了天河水军驻扎之地,见到了正在演兵的卞庄。 这家伙应该是早早发现了自己的身影,此时吆喝的颇为起劲。 李长寿含笑摇头,身影化作云烟消散。 突然还有点伤感了。 自己到如今已经指点了很多人、安排了很多人,何人能来指点指点自己? 也只能去太清观了吧。 无论下一步怎么走,想做什么,都是在老师支持自己的基础上。 迷迷蒙蒙、恍恍惚惚,李长寿已是到了九重天阙,寻到了那小小的院落,在外探头看了眼,院子的木门已是开启。 李长寿踏步向前,这次不同以往,他刚入小院,周遭景色就飞速变化,宛若身处于云雾之中。 左侧是一片漆黑,右侧是有些朦胧的纯白; 太清圣人那枯瘦的身影盘坐在不远处,此刻有些费力地睁开双眼,对李长寿露出几分难看的笑意。 虽然难看,却很温暖。 李长寿莫名安心了些,对着老师做了个道揖,身形便被牵引到了太清圣人面前。 太清招来一只蒲团,示意李长寿入座,待李长寿坐稳,便传声问着: “怎了。” “老师,”李长寿不知为何鼻尖有些发酸,抬手揉了揉鼻子忍回去,笑道:“弟子有些迷惘。” 太清有些费力地开口,嗓音却颇为温和: “讲。” “老师您可见到了,刚刚圣母庙之事?” 太清似是知道自己说话有些缓慢,轻轻点头。 李长寿苦笑道:“弟子当真有些不明白了,天道为何要如此急躁,又为何非要……罢了,弟子其实知道答案,只是不愿意承认。 老师,弟子一直在做的事,您可知具体?” 太清目中露出思索,本是轻轻颔首,但又缓缓摇头。 “有些……猜……不透。” “弟子本不该对您隐瞒,只是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跟您禀告。” 李长寿手指抬起,轻轻跳动,在面前铺开了一方棋盘。 “弟子有个千年计划,已实施了八成,计划名为‘埃克斯’的消失,这个‘埃克斯’,其实就是变量、未知之意。 用洪荒的话语,就是变数。 老师您应当发现了,我特别积极参与到封神大劫各个大劫之子的成长中,老师您是否觉得,这是因弟子的特殊跟脚,弟子在寻找一种参与感?” 太清略微皱眉,那表情仿佛在问: ‘不是吗?’ 这还是李长寿第一次掌握与老师对话的主动,成功避免陷入老师平均十八天一句话的怪圈。 李长寿缓声道:“弟子的性子,其实并不允许弟子参与这些,得知我那位同乡前辈被天道与道祖师祖联手镇死,我就有了离开之心。 而且这种感觉十分迫切,让弟子时常不能喘息。 弟子为此寝食难安,一刻都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每天都在思考如何全身而退。 最终我想到了。 做遁去的一。” “哦?”太清目中露出几分了然,似乎已明白了李长寿的全盘打算,却示意李长寿继续说下去。 李长寿叹了声,继续道: “准确来说,是做一个时代遁去的一。 弟子成金仙时,推开了大道之门,看到了一条洪荒世界的底层大道,即事无完美、无真圆满,真理有缺,为五十去一之理。 天道为护持天地,或者说为了掌控天地,推演无穷大道的同时,也必须兼并、容纳这些规则,这就是天道的基础。 故,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此一不可被天道掌控。 弟子要做的,就是封神大劫前后千年内的这个一。 所以弟子去算计安排了杨戬,去安排封神劫中每个劫运之子,全程拉动天庭大兴,压制西方教兴盛,安排三千世界临天殿、仙盟……等等。 而今天地间的一切变数,八成都有弟子的参与,而弟子本身,也是天地间的变数。 自玉帝陛下封赏太白金星之位,主变革、主杀伐,推演六道新秩序,又在紫霄宫得了封神榜、打神鞭,弟子已成了最大的变数。 弟子,已成了这个时代的【一】。” 李长寿缓缓叹了声,目中满是无奈,又看到了老师眼中的鼓励,低声道: “这个过程中,弟子有三大优势。 一是本身就是天道棋子,弟子本性贪生怕死,一心想着离开洪荒,天道最为中意; 二是有老师您的支持,若无老师一路护持,天道在察觉弟子所作所为时,怕是早已出手抹杀。 三是弟子有那位前辈的馈赠,这也算是最后不得已的后手。 均衡大道只是这一切的基础,而弟子当年能领悟均衡大道,八成也是天道所为,为的是让弟子离开时,带走这条能威胁它的大道。 弟子跟天道之间,仿佛已有了默契; 均衡大道从洪荒的道则之海中剥离,天道便少了几分束缚。 现在,天道已经在等弟子遁去,或是封神大劫后逼着弟子遁去,那时的天道就可于某种程度上圆满,用一时的圆满得永恒的稳固。 齐源师父被金乌一口火喷死之后,弟子就已经明白了这条路。 可!可它! 在圣母庙前,就那么肆无忌惮! 就那么无所顾忌! 他选弥勒出手!为何就是选弥勒出手! 这不过是在嘲讽弟子,弟子只能是它天道的棋子,它已经开始给弟子施压力! 天道已是迫不及待,要么逼着弟子出手,让弟子提前掀出底牌,要么就是开始逼着弟子提前遁去! 不错,封神大劫已全面启动,接下来它不需弟子再做什么了。 这天道! 到底把生灵看做什么!把人族又看做了什么! 那当代人皇就是个笑话! 他就是个连天地面貌都不知的笑话!” “静。” 太清圣人一声轻喝,李长寿那激动的表情瞬间安静了下去,缓缓呼了口气。 “老师,弟子失态了。” “无事,”太清露出几分微笑,笑容比之前更柔和了些。 太清圣人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只是用欣慰的目光注视着李长寿,似乎是对李长寿能看到这些、明白这些、做了这些,颇为欣慰。 “老师,弟子此时确实不知该如何做了。” 李长寿苦笑道:“弟子想去火云洞喊醒燧人前辈,去紫霄宫让师祖给人族一个说法。 但弟子知道,天道在等弟子做这些,让火云洞这张牌在此时打出来。 而失去了这张牌,弟子在封神大劫后,无论想做什么都如断了一臂。 可此时不去干涉天道直接出手之事,后续天道定会拿云霄胁迫弟子……弟子,弟子颇感无力。 规则是天道定的,弟子未能跳出这个规则。 原本以为天道无法抹杀弟子,弟子就有了与天道博弈的资格,没想到到头来,一切还都在天道的算计之下。 天道不会给弟子完成所有构想的机会,它不会坐以待毙。 想要胜天半子,谈何容易。” “你已……很不错……了……” 太清圣人有些费力地说着: “放手施为。” “可老师!若弟子在今后时机到了、该出手时却败了,您和两位师叔都会……生灵会一败涂地,再无翻身的机会!” 太清缓缓闭上双眼,口中缓缓吐露一个字眼。 “截。” 截? 李长寿怔了下,周遭黑白气息缓缓环绕,一缕缕感悟钻入李长寿道心。 这是…… 阴阳大道·生死互换! 李长寿道心轻颤,灵台各处翻涌起了阴阳二气,一重重感悟弥漫在道心之间,却被他溶解于元神最深处。 他突然明悟了许多道理。 他突然看到了自己思维上的误区。 以‘一’搏‘四十九’,以‘零点二’撬动‘九成八’,就必须明白一个道理。 他无法做到周全了,他无法把握九成八的胜算,必须要去寻找那零点二的‘漏网之鱼’。 截教教义,为天地与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人教教义,顺其自然、清静无为,阴阳易转、向死而生。 四两拨千斤,蝼蚁可撼树! 自己若不跳出去,如何能与天道达到同等层次,若转换一个思路,自己不将明面上的牌打尽了,天道终究不会放心。 这般想去搏天,完全是无稽之谈,一切都在天道的掌控。 是了! 是了! 这次要装作莽,搏天本就不可能有九成八的胜算,生机要在那一瞬间夺回来。 自己再周全,周全不过天道! 不只是自己,六圣联手也推算不过天道!因为推算的本身,就是借天道之力! 向死而生,只有向死而生! 呃,是洪荒生灵的向死而生,李长寿一眼看到后续发生的种种情形,自己倒是挺安全的。 “老师,弟子悟……” 李长寿话语一顿,却见身周阴阳二气在缓缓消散,太极图的道韵迅速淡去,眼前的老师只剩虚影,对自己含笑点头。 ‘去吧。’ 是了,老师一直知道他在做什么。 这一切也都是老师与天道的博弈,老师之前说猜不透,其实是为了疏导自己心底的这份郁结的情绪吧。 李长寿站起身来,对老师的少许虚影深深做了个道揖。 而当周遭阴阳二气散去,一只巨大的树冠出现在他眼前。 月桂树! 广寒宫? 老师当真……连自己接下来第一步要做什么,都推演的明明白白。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双目涌动神华,负手落去广寒宫前。 抱歉了,姮娥。 这次,借你浪前辈弟子的身份一用。 也是时候该把这天道禁忌亮出来,晒一晒,洗一洗,给天道反向施压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六百七十一章 伐天·中篇 / “姐怎了?怎么在这儿愣神。” 三仙岛,那座玉像前。 云霄静静悬浮在空中,忽闻身后传来呼喊声,立刻将面容上的少许忧虑收敛,带出几分温柔的微笑。 她转身看向旁边飞来的琼霄,柔声道: “只是在思索南洲刚发生之事。” “是那人皇题诗的蹊跷事吗?” 琼霄一袭鹅黄短裙,嘴边带着几分笑意,啧啧笑道:“这人皇当真是无知无畏,或许也是人族仙凡分离的缘故,让凡人对圣人失去了敬畏之心。 他这人皇呀,当真也是做到头了。” 云霄轻吟一二,言道:“此事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正是因此事来找姐姐。” 琼霄言道: “刚听碧游宫那边传来消息,好像是闻仲传信说,人皇帝辛是突然被惑了心,离开女娲庙的时候就昏睡了,醒来并不知此前发生了何事。 有人算计了人皇,但圣母道韵已在南洲显露踪迹,显然是将此事怪罪在了当代人皇身上。 木已成舟了呢。” 云霄轻声叹道:“我便是在担心这些。 按他的性子,此事估计也会在侧旁看着,他见有人算计人皇,题诗侮辱人族圣母,必会出手阻止。 若是连他都无法阻止,又能直接影响有人皇气运相护的人皇,莫不是劫运与天道出手……” 琼霄笑道: “姐姐,莫要担心了。 说的这些只是猜测,现在天机被蒙蔽也无法推算。 而且就算是劫运降临、天道出手,大劫之中也实属正常,从远古修行至今,咱们又不是没见过这般情形。” “但他没见过。” 云霄嘴唇微抿,似是想去找李长寿,但随之又意识到,自己此时不适宜露面。 “姐夫会有什么事吗?” 琼霄眨眨眼,小声问:“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为大劫算计颇深,”云霄叹道,“他所有算计,都是在天道定下的规则之内,若此次真的是天道违背自身规则,直接对人皇出手,对他而言定是莫大的打击。 越是他这般脾性,越是无法接受这般情形。 此时我若过去,他心底要强强挺着还则罢了,倘若冲动行事,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这样呀……” 琼霄捏着自己的小下巴沉吟一二,随即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去联络下天庭的好友,问问到底怎么个情况。 而且,我觉得姐夫不是那般轻易就能被打击之人。 姐姐等着,我这就去联络。” 云霄奇道:“在天庭还有哪般好友?” “嘻嘻,”琼霄卖了个关子,取出一枚传信玉符放了出去,“姐就等我信儿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 琼霄看着手中震动的玉符,以及玉符内缓缓浮现出的一个个字眼,嘴角禁不住一阵抽搐。 “姐白担心了。” “怎了?” “姐夫精神的很!呸!一个时辰前进了广寒宫,现在还没出来!” 琼霄银牙轻咬,骂道:“这些男仙,就没不花心的! 那三界第一美女很了不起吗!” 云霄却道:“莫要多想这些,我自是信他为人。” 随即,云霄站在玉像前静静思索一阵。 为何是去找广寒宫姮娥? 这却也是令人思索不透之处……哼。 …… 与此同时,广寒宫中。 姮娥忐忑地看了眼圆桌旁坐着的男人,不由有些浮想联翩。 她能明显感觉出来,李长寿状态不对。 来了一个时辰,就只是坐在桌旁,也不说话、也不开口,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目中的光芒在极快地闪烁着。 玉兔都吓得躲在后院瑟瑟发抖,完全不敢靠近此处。 “星君?” 姮娥忍不住开口问询。 “啊,没事,想事有些入神。” 李长寿闭目做了个深呼吸,让心神渐渐放松下来。 他此前在计算,自己需要做到什么程度,放弃哪些底牌,将哪几枚棋子取下棋盘。 情绪方面,稍后要适度的表现愤怒,表现出自己‘误以为自己是人族当代顶梁柱’的一面。 嗯,必须是误以为。 李长寿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便道: “星君大概还不知晓,此时在人族发生了一件大事!” 姮娥那张绝美的脸蛋上,露出几分奇怪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圣母庙吗?” 乓! 李长寿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姮娥那纤柔的身子禁不住轻颤了下。 她为何总感觉,太白星君在算计什么…… 李长寿面露怒色,回忆着自己在老师面前不小心表露的情绪,再次将这份情绪‘演’了出来。 鼻翼张开、双目瞪圆、呼吸稍显粗重,这时发声的部位要向后靠,要在声带之下,从胸腔共鸣出自己身为‘人族有为青年’的愤怒。 有时候,这种无能狂啸,反倒显得没什么威胁。 “这是什么? 这欺人太甚! 天道到底将咱们人族当成什么了?!” 姮娥皱眉轻吟,小声道:“此事,您为何不去问问玉帝陛下……” “玉帝陛下怕是也在左右为难,”李长寿仰头长叹,当下便吟诗一首,“行路难,行路难,人族自上古崛起至今,当真是艰难。 天道今日肆意摆弄人皇,明天就会肆意摆弄人族! 人族大兴靠的是什么?靠的是一路奋战,靠的是人族先贤的抛头颅洒热血! 天道当时可是站在妖庭背后!” 姮娥小声道:“洪荒便是如此,星君莫要如此愤懑了,人族命途也非今日就这般,人总归是难违抗天意。” 李长寿骂道: “圣人不贤,何以为圣!天道有私,何以立德!” 姮娥俏脸一白。 这、这话也敢说? 李长寿缓缓吐口气,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天空,等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果然,天道这次,应该是有逼自己提前动手、暴露底牌之意。 姮娥略微思索,忙道:“太白星君若只是抱怨,在姮娥这里抱怨就是了,天庭人多嘴杂,这些话是万万不得传出去的。” “怕什么? 天道当着我的面,控制人皇、推动劫难。” 李长寿笑容中满是苍凉,“或许觉得,天道假借旁人之手也是天道推动,但这不同,这并非简单形式上的不同,而是原则上的差异。 天道制定规则,守护规则,利用规则影响天地,这是天道与生灵之间应该有的默契。 今日若不去找天道要个说法,均衡二字,不过无稽之谈。 太阴星君,可还记得我最初相见时,所托与我的那件事?” 姮娥一怔,下意识站起身来,眼眶不知为何竟直接泛红,向前冲出两步,想去抓住李长寿的右臂,抬起的柔荑又不由停住。 她此时未施妆容,但这般模样,却美得有些动人心神。 李长寿也泛起了少许不忍。 “他、他是谁……” 李长寿传声道:“我要利用星君做一件事,作为回应,我会让星君侧面知晓当年之事。 这是一笔交易,星君若不答应,我便就此为止。” “答应,我哪般事都答应。” 姮娥颤声说着,嗓音中带着几分哀求,抬起的手已是抓住了李长寿的胳膊,似乎忘却了还有传声这般法术神通。 “告诉我,他是谁,他是我何人,我道心的残缺到底是什么……” “跟我来吧。” 李长寿沉声道了句,抬手点出一朵白云,“不要多问、也不要多做,仔细去看、去感受,我会告诉要做什么。” “嗯,”姮娥应了声,先一步站到了白云边缘。 李长寿跃至白云中央,驾云而起,也不掩藏身形,径直朝中天门落下。 道道仙识探查而来,天庭仙神大多有些不明所以。 姮娥神不守舍,此刻也忘记修整妆容、遮掩身形,只是静静站在李长寿身侧,一只纤手摁着心口的位置。 行至半路…… “星君!两位星君!” 木公高呼一声,驾云匆匆而来。 李长寿停下云头,对木公拱拱手,面色有些不善,却犹自勉强一笑,言道: “木公怎了?” “星、长庚,”木公皱眉问,“此去何为?欲行何事?” 李长寿笑意收敛,淡然道:“火云洞,寻人族先贤商议一事。” “可是与那人皇在圣母庙题诗有关?” 木公面露担忧,不等李长寿回答,径直道:“长庚还请三思而行,此事非同小可,上面是天道在布局谋划……” “木公,”李长寿叹道,“好好辅佐陛下。” 言罢驾云绕过木公,径直朝中天门落下。 东木公明显一愣,刚要抬手呼喊李长寿,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言说。 这事,好像超出了他理解的范围。 凌霄殿中,高座上的玉帝眉头紧皱,禁不住身体前倾、双手扶住额头,目中的犹豫与挣扎不断涌现。 殿外,一朵彩云缓缓飞来,其上却是王母的身形。 紫霄宫竹林中,那魁梧的老道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凝视着面前矮桌上的玉盘,其内显露着李长寿带姮娥飞出天门的情形。 魁梧老道手掌在大腿上轻轻拍打着节拍,嘴角笑容越发浓郁。 东海之上,圣人道场,碧游宫中。 把玩着四只袖珍小剑的青年道者此刻一改往日不羁,有些出神地皱眉思索,面前云雾中呈现着,与道祖于造化玉碟中所见相同的画面。 昆仑山,玉虚宫后,三友小院。 那中年道者此刻闭目凝神,手指在竹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动,眉头时而皱一下。 侧旁的‘桃老仙’不由暗自惊讶,不明为何事态能如此严重,以至于老师都这般费心沉思。 多少年了,老师未曾这般去推算一事…… 某灵山。 “师兄,机会啊师兄!只要那李长庚跟天道闹翻。” “莫乱动,动则死。” “这?” “唉……安分些吧。” 那老道一声轻叹,目中满是无奈,干脆闭目不言。 五部洲之外,虚空深处,圣母宫内。 刚自南赡部洲回来的女圣,有些娇懒地倚靠在自己书橱旁,秀眉轻轻皱着,也在思索同一件事。 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手指划过书架上的那些书籍,略微摇头。 “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温柔的抱怨声中,女圣身影悄然消失不见; 一抹道韵流过乾坤深处,急速穿梭至洪荒五部洲内,寻到那正驾云赶往火云洞的两道身影。 仙光摇曳、流光闪烁,一朵庆云自彩霞中凝成,万千花瓣自方圆百里内绽放。 就听得一声呼唤: “李长庚,欲往何处?” 李长寿停下身形,抬头看去,便见女娲圣人身着浅红长裙,自空中缓缓落下。 那姿态、那仪态、那般清妙道韵,便是姮娥也有些黯然失色。 李长寿也不敢直视此时的女娲圣人,低头做了个道揖,沉声道:“禀圣母,弟子心有不甘,有不忿,有无法忍受之事,欲去火云洞。” 女娲露出温柔的笑意,身周环绕着道道仙光,缓声问: “李长庚,是天庭重臣,为仙神爱戴,受玉帝陛下器重,又在如今道门威望正隆。 如何不甘不忿?又需忍受何事? 莫要一时走错了路径,耽误了自身大好前程。” 李长寿径直道:“您当知道的才对。” 女娲圣人叹道:“那当代人皇狂妄自大,当有惩处,此事便是这般定论。” “可此事不该只有这般定论。” “人族有今日之局不易……” “人族能屹立至今,凭的就是这口气! 若这口气没了,也谈不起什么局面。” 李长寿定声道:“您是人族圣母,您也有自己的难处,弟子不敢以人族绑架您今日需得做什么,但请圣母莫要阻拦弟子。 人之字,一撇一捺,撇为羸弱身躯,捺为铮铮傲骨,此方可称之为人。 弟子敬天地、尊天道,但天道如此视人族尊严为无物,弟子心何以甘,如何能不忿!” 女娲圣人秀眉轻皱,凝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歉然,却与女娲圣人对视。 女娲圣人忽道:“既心意已决,我也不该就此事阻拦,只是需记得把握尺度,不可将事闹到不可收拾,如此对人族无益。 再有,让姮娥回去吧,她不宜参与今日之事。” 李长寿道:“娘娘,此事弟子恐怕不能答应。” 女娲圣人叹道:“以这般弱女子为筹码,天道虽会有所忌惮,但恐怕有失英雄之名。” “弟子所做并非为名。” 李长寿看了眼此刻依然有些魂不守舍的姮娥,后者轻轻摇头,李长寿慢慢点头,又扭头对女娲露出几分苦笑。 “我这人贪生怕死,不想沾染太多因果,注定做不了什么英雄。” 言罢,李长寿对女娲圣人做了个道揖,驾云朝侧旁绕路,女娲圣人轻轻叹息,身形化作朵朵花瓣消失不见。 待李长寿绕回原路,火云洞已在近前。 李长寿看向姮娥,传声道: “曾有天道禁忌,在上古时无故发疯,意图毁灭洪荒,让一切重归混沌。 他就是的师父,我的同乡,也是如今天地间生灵都不知的存在,圣人多避讳的名讳。 这位前辈有第二元神之法,当年是以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洪荒活动,自身却躲藏在这个身份之后,现在能找到的就是这个对当年事一无所知的第二元神。 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这天道禁忌后,抹掉了他存在的一切痕迹,其中就包括的记忆。 姮娥,想知他是谁吗?” “嗯,”姮娥一双美目被泪水浸润,重重地点头。 李长寿沉声道:“稍后随我一同去紫霄宫,只需在那哭一场,自可知一切真相。” “哭一场?” “不错,哭一场,”李长寿看向下方火云洞,沉声道,“莫要多问,我传声也不便讲述太多。 在此地稍等,我再请些帮手。” 帮手…… 姮娥目中的不解更甚,而李长寿身形一跃而下,站在那片大泽半空,注视着火云洞入口,对火云洞深深做了个道揖。 起身,朗声疾呼! 老师让自己放手施为,但再放手施为,也不能直接骂街。 他还是要注意下后续影响,为人族、为自己,在现阶段和未来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人族子弟李长寿,拜请诸先贤。 天道有失公允,以大劫为由,肆意操控人皇、侮辱圣母。 天、地、人三界失衡,仙、人、鬼三生失度。 今! 寿欲往紫霄一行,求此事之解! 人族战魂不灭,人道何缺英灵!” 轰隆—— 晴空突显闷雷,高空之中浮现出一朵黑云,其内有道道紫红色的雷霆闪耀,似是要对李长寿施以天罚! 李长寿抬头看去,目中神光涌动,长发自身后飘舞,这次却是傲然而立,丝毫没有退避。 自身渡劫时,喊几句俏皮话无所谓; 而今是代表人族发声,却是不容自己有半分嬉皮。 来吧,先大闹一场。 前方若已是绝路,那就闹出一线生机! 李长寿定声大喝: “请!三皇五帝!” 大泽水面突然炸裂,一口火山虚影隐隐浮现,其内涌出滚滚黑气; 无边黑气凝做一张遮天大手,径直插入上方劫云,道道火焰席卷天地,将劫云瞬间蒸干! 那火山口,一道有些枯瘦的身影缓缓飘出,自身枯败的血肉迅速充盈,双目猛然睁开,双瞳又有魔焰滔天! 呜—— 隆隆隆—— 号角声,战鼓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在那枯瘦身影侧旁,几股大军凭空涌出,其数一时无法计算,一列列青铜战车滚滚向前,其上人影有些虚淡,但目光坚定、面色毅然。 最先三架战车之上。 身着金色战甲的轩辕黄帝,肩批百草蓑衣的神农帝君,一袭青衣缥缈出尘的伏羲帝君,各自散发着耀目神威! 南赡部洲,十九道流光朝此地飞射。 中天门之下,正扛着巨石的壮汉错愕地低头,将手中巨石一扔,竟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火云洞前,已缓缓站起的燧人氏,对李长寿投来带着满是温和的目光。 这位老人抬起手指,有些缓慢的向前一点,乾坤层层塌陷,化作一条燃烧着火焰的通路。 而通路尽头是一片混沌,混沌之后又有一座巍峨的殿宇。 天外紫霄宫! 燧人氏缓缓踏前,脚下留下一朵朵火苗,背后涌动着万千英灵大军。 李长寿此刻只是在旁低头叹息,目中带着几分不忍,对燧人氏背影深深一拜。 对他李长寿而言,这并不是关键的一战。 这只是被逼无奈的一次反击,要达成的目的是限制天道;仅仅能为今后时机到来时,增加恐怕仅有一丝的把握。 但对燧人氏来说,这是信念,也是尊严! 甚至,或许已是燧人氏最后的力量。 冥冥中,李长寿在这个有些孤单的背影上,在一簇簇火苗中,看到了一幅幅画面…… 人族至暗时刻,带着天命的妖庭肆意杀伐、剥夺生魂,人族百不存一,血染洪荒。 这个首领咬牙硬挺着,引领最后的人族在大地上艰难地躲避着,用自己双手,搓着那粗糙的木柄,试图打磨出黑暗中最后一缕光明。 他做到了。 他站在无尽的黑暗中,让自己融于黑暗,堕为魔,与妖争一线生机,对天发出接连的怒吼! 我为魔时,人族不败。 我为皇时,人族不倒! 后来者们啊,我给不了们万年不熄的神火,我只能告诉们,火可由人族双手钻木而生,不必求天,不必求神。 若神不正,那就去灭神。 若天不公,那便去伐天! 愿我人族薪火不息,代代相传,与天地争,宁折不弯。 锵! 轩辕黄帝拔出手中轩辕剑,肩扛崆峒印,身周缠绕祖龙龙气,剑眉蕴怒,号令三军! “进军!” 第六百七十二章 余烬 李长寿走在大军侧旁,看着那重重叠叠的身影,目中总归有些不忍。 他背后,姮娥略微不解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找寻着自己道心的那一块缺失。 行走在大军最前方的燧人氏,身形颤颤巍巍,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却犹自迎风傲立。 号角声息止,这似乎没有尽头的乾坤隧洞,在燧人氏脚下无限延展,只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车轮滚动时的吱扭声回响。 好多年了吧。 ‘首领,这里找不到吃的了,大家快撑不住了。’ ‘还能撑多久。’ ‘六顿、七顿,最多只能七顿了,走到下个地穴也要七天功夫,现在不动弹,我们可能就要饿死在这了。’ ‘别急,妖族的大军还没撤,粮食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佝偻的身影盘坐在潮湿的地穴中,看着面前的木柴与木棍,低头缓慢搓动着。 那时候总是想,这东躲西藏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 ‘只有这一条路了吧。’ 老人看着手中火炬照耀出的碑文,抬手抚过碑文上的一行行字眼。 ‘首领,让我们来吧。’ ‘我是最强壮的,是族内修为最高的,唯有我能抵住魔祖残魂侵袭……’ 老人低声说着,目光中满是坚定。 ‘首领这太凶险,若你抵不住!’ ‘那就杀了我,把我尸身化成灵气,培养下一个首领。’ 那张大手摁在石碑上,将那面石碑直接捏碎,浑身被黑芒吞噬,双目却始终坚定、不屈。 区区,魔焰。 … 天穹下,连绵起伏的宫殿,无边无际的妖族大军笼罩着整个天空。 大地之上,无数手握兵刃的男女老少静静站着,那股怒意却要冲天而起。 在最前方,在最前方。 有三万被黑气夹裹的身影,他们吞噬着无尽的光明,燃烧着滚烫的红色焰火,狂热的目光注视着最前方那道苍老的身影。 儿郎们啊…… 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把你们的信念留给后来者。 魔气入我魂,血染妖神兵。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族的,人族有的只有同伴,只剩下你我,我们向前去,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嗣不用东躲西藏,让我们的后人,堂堂正正地站在这片大地上去眺望天空! 薪火不息! 薪火不息…… ‘是了,剑呢?’ 乾坤塌陷出的火焰隧洞中,走在最前方的老者,抬手摸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而后又想到了什么。 前方,混沌海泛起层层波浪,老者目中的回忆之色渐渐退却。 忽听雷声阵阵,有无边雷霆汹涌而来,被老者身前涌出的火焰轻易搅碎。 又见湮灭之风自四面八方吹起,老者抬手画下了一个简单又玄妙的符号,风声息止,归于静寂。 他身后,无数英灵前行着,沉默着,额头燃烧起了微弱的火光,让他们无惧混沌气息的撕扯,无惧乾坤的挤压。 目光依旧坚定着,一如他们曾经面对死亡的那一刻。 一缕缕能催生心魔的道韵充斥在通路各处,却无法撼动这些英灵半分。 他们为唯一的信念而活。 他们已只剩最后的灵与执念。 就如同前面那位老者,躺在湖底眺望苍穹,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眺望着那个老者的背影,等待着他振臂一呼,等待着他指向何处。 战车上,轩辕黄帝居中调度,一股股心念传达下去,战阵在前进中不断变化。 紫霄宫,就在前方。 他们要面对的,将会是这个天地间最强的意志; 他们所为的,就是发出人族该有的呐喊! 无所谓牺牲与否,他们早已是书上的古人。 燧人氏脚步不停,不断出手挡下隧洞中出现的道道攻势,用火焰抵御着来自隧洞之外的无穷压力。 李长寿目中有几分不安,他身形一闪,径直出现在大军之前,快步追上了燧人氏,跟在侧旁。 “前辈……” “不必说,我大概知晓,”燧人氏温和的一笑,“你有你的难处,能为人族发声已是让我十分欣慰。 人皇既已成人皇,便是我人族的脊梁,天道无理压制,已如屠灭我人族。 我族不曾亏欠天道,何以受此侮辱? 当伐之。 只是你要记得,稍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护好自身。 还有,道祖终究不可轻信。” 李长寿微微攥拳,有些大胆地出手扶住燧人氏一侧臂膀,一缕缕讯息迅速传递了过去。 那是他的心声,也是他部分算计与筹谋中,有关人族之事。 燧人氏眉头紧皱,扭头看向李长寿,脚步都是一顿。 但随之,他继续向前,突然轻笑了声,旋即又反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 “你很好,去做吧。 记得今日莫要出手,按你计划行事,我们这些老的先上。” “前辈,晚辈心有愧。” “莫要婆妈,人族不需这些,去吧,后面的路还是你们这些后来者去走。” 燧人氏手臂挣开李长寿的搀扶。 后方轩辕黄帝点出一朵白云,李长寿低头叹息,迈入云上,与后方的姮娥一同落在轩辕黄帝的车架,站在黄帝背后。 这位统领英灵三军的传奇帝王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带着几分笑意,而后继续眺望隧洞尽头的宫殿。 “前辈又要拼命了。” 李长寿默然无语,闭目平复心境。 天庭,凌霄殿。 白衣玉帝静静坐在宝座上,身着金色战甲,手握天帝之剑,下方静静站着百位正神。 一方宝印在玉帝面前轻轻旋转,其上散发出无穷尽的天威,而在宝印下方投影出一幅画卷,便是人族英灵大军行走于漫漫隧洞之中,朝紫霄宫而去。 下方,众正神保持着沉默,他们此时也只能沉默。 木公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些身影…… 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只是最后侥幸得活,被某位圣人放入了天庭中。 唉,今日已无当年血性,可体内流淌的,依然是人族之血脉。 “陛下,”有正神低声道:“天道相召,让天兵护卫紫霄宫,咱们若此时再不动身,怕是要贻误战机……” “陛下!” 木公双腿一弯跪伏了下去,定声喊道:“天庭天规,以天道赋予之神权,建立三界秩序,护卫天地与生灵! 并无护卫紫霄宫一说!” 众殿臣齐齐一惊。 木公紧紧闭着眼,浑身在不断轻颤,道心拧巴成了一团。 他、他不要命了简直! 噹! 白衣玉帝将手中宝剑拄在身前,淡然道: “等道祖旨意。” 众神继续保持沉默,那名此前开口的武将也低头跪伏了下去,身体一动不动。 侧旁王母凝视着玉帝的面庞,嘴角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 圣人道场,玉虚宫、碧游宫,道道流光飞射而来,两教大弟子各自齐聚,却被自家老师告知差不多的话语。 元始天尊说:不可妄动。 通天教主言:不要激动,这是人族与天道之间的因果,你们出手也无用。 圣母宫中,女娲圣人坐在大殿中,斜靠在自己的宝座上,手指抵着光洁的额头,目中流露着几分焦虑。 龙宫,海眼,一条条老龙抬头眺望着平静如无事发生的苍穹,注视着那些逆天向上的虚影,目光大多有些复杂。 乾坤隧洞。 前方的路径突然变得空旷了起来,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天兵天将,并未现身。 玉帝陛下…… 李长寿心底暗自道了声谢,身前的轩辕黄帝突然高举轩辕剑! 吼! 无数英灵的低吼声,宛若上古凶兽的低吟。 燧人氏抬着颤巍巍的手指,再次画下了一个字符,一道火光蔓延开来,将混沌气息径直驱赶。 火有燎原之势,竟将看似还在极远处的紫霄宫卷入火焰笼罩之地。 分不清,是燧人氏将紫霄宫拉至近前,还是将他们送到了紫霄宫之前。 脚下蔓延出无边大地,混沌气息如潮水般退却,头顶出现了低矮的‘天空’,人就立在天与地之间。 燧人氏脚步不停,逼近紫霄宫。 “唉……” 一声轻叹,一只一丈直径的蒲团先行现身,而后一缕缕流光环绕,那魁梧老道的身影显露于紫霄宫前,皱眉注视着燧人氏。 道祖,鸿钧! 鸿钧道祖缓声问:“人皇今日何来。” “伐天。” 燧人氏身周出现一缕缕黑红交织的火焰,枯败的身形面对这般天地间的最强者,犹自不弱半分。 鸿钧道祖眉头紧皱,沉声道:“人族如今为天地主角,放眼望去,天地之间尽为人族之地,人皇为何还有不满?” 燧人氏双拳慢慢攥紧,道:“天道何以欺我族后辈人皇,何以辱我族圣母女娲。” 道祖默然。 “让我放弃天帝之位时,你曾道,天道至公无私,人族气运已成,让我不必牵挂。 天道安排众先天大能转世为我人族人皇时,你曾道,人族根基不足,合该填补根基。 今天,你还可说什么? 道祖你是生灵之师,传修行之法,以身合天道!” 燧人氏一步踏前,身周火光爆涌,嗓音如数百人齐声呐喊,粗狂豪迈! “那道祖,你到底是天道,还是生灵!” 鸿钧淡然道:“贫道是天道,也是生灵。” 燧人氏默然,身形踏步向前,火光直指鸿钧! “罢了,”鸿钧道祖叹道,“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天道有缺、人心浮动,贫道只问你,人皇当如何伐天?” “毁紫霄,破天道。” 鸿钧道祖曰: “天道为道则聚合,由盘古神意志激发,无形、无色、无道、无体,故无生无灭。 天道而今有私欲,有执念,根源反倒来自于人族,凡人私欲无所控,私欲侵染大道、大道利于天道。 然天道执念不过天地稳固,天道私欲不过天长地安。” 燧人氏却道:“我只知,天不公,地不平,人自鸣。” 鸿钧道祖目中酝出道道雷光,无边雷霆化作数百条雷龙,在他背后张牙舞爪,浩荡天威缓缓开拔。 正此时! 一抹道韵显露,黑白二气流转,笼罩在人族英灵正上。 一名老道自混沌而来,面容枯槁、身形笼罩一缕缕道韵,双目半睁,坐于人族英灵大军之右侧。 “天之道,利而不害。” 太清,老子。 又有两道身影自混沌踏步而来。 左侧这人背负双手,中年面容,身周散发清正道韵,面容威严却又和蔼可亲。 他含笑道:“老师,天道当无私无情,如此方不失公正。” 右侧那青年道者抱剑轻笑:“不只是人族会为此焦虑,老师,这般天道,我也有些不服。” 言说中,两道身影一左一右,立于老子身后。 鸿钧道祖叹道:“此事与圣人大教无关。” “但老师,”通天教主答,“我们都是以教化人族而立教,虽此后没做多少事,但总归是有一份气运牵扯。 大劫当前,还请老师能体察生灵之不幸,给人族一个机会。” 燧人氏道:“伐天之事,一人当之。” 此地乾坤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存在半点呼吸响动。 李长寿低头皱眉,抬手拉了下身旁姮娥。 姮娥会意,知晓自己出手之时已到,但面对如此天威、如此强者威压,一颗芳心也是颇为紧张。 可心底那份空缺,那悠久岁月带来的虚无感,此刻涌了出来。 她向前半步,对着道祖缓缓跪伏,失声痛哭、泣不成声。 “求道祖,将我所缺的那块拼图,还给我……” 道祖双目凝视李长寿,面容之上划过几分怒意;李长寿只是低头不语,权当自己没注意到道祖的视线。 “罢了。” 鸿钧闭目轻叹,左手抬起,袖袍挥舞间,姮娥径直昏迷了过去,此地混沌乾坤骤然变了个模样。 无数条大道化为光柱具象,纵横交错,编织出了一个巨大的网格,将巨蛋状的洪荒天地笼罩其中。 就在这网格正上方,一名面容有些模糊的老道静静盘坐,此刻发出了一声冷哼。 燧人氏双目一凝,面狰狞,身形被火光包裹冲天而起。 那老道模糊的面容似是在冷笑,抬手撒落无数雷霆,顷刻间将燧人氏包裹! 轩辕黄帝大剑刚要前指,那燧人氏的低吼声传遍各处: “首领先战!” 声浪中,魔焰如千里直径的莲花爆涌,无尽雷霆宛若琉璃成片的崩碎! 燧人氏冲出这无尽火莲,身形宛若一把绝天之剑,贯穿苍穹之顶,直至天道被道祖具象出身形! 这一战…… 这一战! 李长寿抬头看去。 看着无数条大道的投影在燧人氏与天道虚影之间绽放,看着那滚滚魔气与无尽火焰冲开一切、撕碎一切的蛮横与霸道。 不知为何,他心底泛起了几分悲凉之感。 燧人氏的火焰越发浓烈。 燧人氏的生机却在逐步萎缩。 那天道虚影,有无尽神通、无尽灵力,抬手造化无数流光,张手掌控乾坤岁月。 但一切道与法,都拦不下燧人前冲的单薄身影! 天道虚影在退! 它只能退避! 这一瞬,洪荒天地,无数人族额头飞出微弱的光点,那燧人氏额头燃烧起了金红色的火焰,身后出现了无边无际、无法计算的身影! 那是女娲静坐的泥潭旁,呜呜呀呀跳动的男女; 是这低头俯首,钻木取火的老者,目中带着浓浓的哀思; 是坐在河边低头推算异数,面前摆着度量之物的温顺长者。 是一名身披兽衣,看着路边灵草,提笔在石板上刻下几行字迹,然后将草小心送入口中的中年男人。 是高举长剑,号令无边无际人族大军清扫旧时余孽的潇洒王者; 是扛着斧头,奔波在滔滔洪水,与恶龙生死肉搏的壮汉! 还有更多身影。 他们身着兽皮衣采摘狩猎,奔驰在大地上; 他们手提兵刃,直面天地间的强者,将老弱护在身旁; 他们高声诵读圣贤之章,为众生疾苦奔走疾呼…… 此刻,都在此地,都在那火焰之中,都在那老者身后! 天道虚影冷哼一声,无边混沌翻涌,万千光柱轰砸而来! 燧人氏低声怒吼,身后的重重身影被冲散,却又瞬间聚合,以愤怒为焰,汇聚众生意志,只为隔绝天道之私欲! “长寿。” 一声呼唤在耳旁响起,李长寿抬头看向身前的轩辕黄帝,后者正含笑看着他。 轩辕黄帝道:“三件事。 第一,天、地、人,三道理应均衡,方才是洪荒该有的样子。 第二,前辈方才对我们传声,火云洞今后会听你安排,也不知你刚才对前辈说了什么,但你无疑做到了。 第三,这天地间,除却神通、法宝,还有一条大道拥有无穷尽的力量,这是天道最为忌惮的,今日只能用在这天道的化身之上,多少还有些遗憾。 天道是无法被抹杀的,这是我们早已知晓之事,而今与前辈斗法的,不过是天道的一缕念头罢了。 但这缕念头却是灾祸之源,天道之私欲,也可以算是天道的本我。 看好了,时机差不多了。” 轩辕黄帝话语一顿,轻轻叹了口气,崆峒印缓缓飘到身前,那把大剑被他扔在侧旁,双手连连掐印。 两侧战车之上,伏羲氏、神农氏身影自车架跃起,身形化作两团彗星般的光芒,撞向虚空之中火焰最浓密处。 燧人氏抬手遮天,额头火光迸发而出,浑身肌肤竟化作金红之色! 神农氏、伏羲氏身后,无数光点迅速汇聚,两人竟化作两颗‘箭头’。 正此时! 那英灵大军齐齐飞起,身形径直化作金色光芒,凝成一条条锁链,接续自那箭头之后,接续自那燧人氏身形之后! 人之锁! 欲锁天! 三清圣人默然,鸿钧道祖皱眉。 李长寿双拳紧握,时刻催动空明道心! 轩辕黄帝低头喷了口鲜血,双手虚托崆峒印一步跃起,对那大战之地远远一扔! 天道虚影突然挣开燧人氏火焰的夹裹,身影立刻就要朝混沌海遁走。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却自混沌海而来,包裹五彩神光,头顶太极宝图,左手掌推,右拳紧握,对那天道虚影一拳砸下! 人教玄都大法师……不! 他是人族圣师,无名! 光芒爆涌,太极图的黑白光辉,竟直接黯淡了下去,大法师身形被直接撞飞,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而那天道虚影却被他刚到一拳击退,被火焰、被草木、被龟壳,瞬息笼罩! 崆峒宝印发出阵阵龙吼凤鸣! 三界各处,人族额头出现微弱的火焰,只是凡人不曾察觉,仙人不知何事。 在那天外之地,轩辕黄帝嘴里含着鲜血,双手飞速结印,引来无数金光加持于三条已无比巨大、无边无际的锁链之上,最终对天道虚影张开右手,狠狠一攥。 此为! 人族意志! 天之枷锁! “镇!” 嗡—— …… 这股力量。 李长寿仰头看着,看着那虚无之间,一条条迅速修复、规整的大道。 看着那已经化作漫天七彩花瓣消散于无形的三条枷锁,感受着天道原本那如同凹凸不平的沙丘,被一只大手抚平后的顺畅与柔顺。 似乎,天道的私念已是被镇压。 只是身后的英灵大军并未再回来,他们已化作枷锁,烙印在了天道。 这就是天道所忌惮的力量吧。 道祖已消失不见,紫霄宫归于平静,三清圣人也已离去。 李长寿身周,那些车架在化作点点金沙,随风飘散,只有脚下的这座车架还保持着平稳。 姮娥被轩辕黄帝牵引回了车架中,继续昏睡。 无边混沌气息倒涌而来,扑灭了一小团火焰,李长寿下意识就冲了出来,与其他几道流光同时冲到了那火焰熄灭之地。 他擅遁法,也研究过混沌海中的遁法,此前一直没动手做任何事,法力充盈,又有八九玄功…… 他最先冲到了燧人氏身旁,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却感觉这身影有自己无法承受的重量。 李长寿跪坐下来,将正费力喘息的燧人氏紧紧抱住,想要注入仙力,却发现自己握住的只是顽石,是枯骨。 心底,燧人氏的嗓音断断续续,这是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的心声。 ‘我……我这老骨头……帮上你了吗?’ ‘帮上了,帮上了……’ 燧人氏露出几分微笑,闭目轻轻叹息,身体缓缓变得透明。 大法师、神农氏、伏羲氏落在侧旁,或是负手轻叹,或是低头不语。 燧人氏下意识抓住李长寿的袍子边缘,睁开双眼时,目中出现了如往昔那般的神光。 ‘抱歉啊,后辈。 当年为了对抗妖皇已经让我拼尽全力,没办法多做其他事。 若是我能想到更好的方法,或是当时有更优秀的首领能代替我的位置,完成最后的人族天庭,那大概便不会有今日的困局吧。 还要将人族今后的薪火放在你肩上。 你能站在人族之外,脱离天道影响,这是我们这些老的不能做到的。 今后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这团火就算熄灭了也没什么,总会再被点起来。 别怕,总会被点起来。’ ‘不会败的,一定!不会败的!’ 李长寿手掌紧紧握住那迅速干瘪的臂膀,似是稍微用力太大了些,燧人氏那身影悄然破碎,如同火光闪灭,化作一捧灰烬,散入混沌烟雾。 一团烛火般的火焰自灰烬飞出,没入李长寿胸口。 那烟雾迷蒙,不知是谁在轻声地叹。 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们,跟随在零星火点之后,找寻着隐蔽的地穴…… 那深邃潮湿的大地深处,佝偻的身影搓动着手中的圆木…… 散发着不祥的碑文前,那只大手捏碎了其上的禁锢,将自身缀于黑暗…… 横压一切的妖庭前,燃烧起重重火焰,扯碎了妖族之天。 后来者们啊…… 天空是妖族的,大地是巫们的,但我们却能站在大地上,肩并肩眺望着天空。 薪火不息,意志不灭。 人道永恒。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四成 “劳烦两位帝君,将太阴星君先带回火云洞中歇息,稍后我自去接她。” 李长寿低声说着,身后的伏羲氏与神农氏轻轻颔首,身形融入混沌气息中,缓缓消失不见。 他们并未多说什么,也未见有多少感伤。 相反,两位帝君还有一种释然之感,像是完成了某种使命一般。 火皇原本就活得太过艰辛了吧。 “师兄要来吗?” 李长寿轻声问着,缓缓站起身来,将掌心那少许灰烬小心翼翼地装入了玉瓶中,收入宝囊深处。 玄都大法师纳闷道:“要去何处?” 李长寿抬头看向了前方的宫殿,低声道: “紫霄宫。” “需要为兄一同吗?” “看师兄所想,”李长寿苦笑了声,“师兄最好不要过来,我要……” 大法师笑道:“那我一同去吧。” “多谢师兄。” 大法师抬手拍了拍李长寿肩头,言道:“你现在心底在想什么,为兄不知,也不想多问,问了怕也不明,但你也要试着让人帮你分担些。” 李长寿含笑点头,看了眼燧人氏消散之处,轻轻舒了口气,与大法师并肩飞向不远处的紫霄宫。 此时紫霄宫颇为宁静,仿佛此前无事发生。 道祖静静坐在大殿最深处,身周飘荡着祥和的气息,好似早知李长寿会来此,在这里静静等候。 大法师多走了半步,带着李长寿向前行礼,口称师祖。 鸿钧道祖含笑点头,平缓的嗓音回响在大殿各处: “天道因人族之私欲而诞生私念,人族以人族意志封禁此私念,自含因果大道。” 玄都大法师道:“师祖教诲的是。” “假的吧。” 李长寿淡定地说着。 鸿钧道祖眉头轻皱,大法师有些错愕地扭头看着李长寿。 大法师那表情颇为惊讶,像是在研究李长寿是不是失了魂魄。 鸿钧道祖问:“何为假?” “那天道意志,”李长寿淡然道,“道祖曾言,有一盘古残存意志需弟子出手镇压,那盘古意志现在何处。” 鸿钧道祖不由默然。 李长寿向前走出两步,口中一字一句说着: “道祖与天道合道,道祖即是天道,已非生灵。” “天道乃规则聚合,自身意志并不与生灵相近,生灵与天道无法互相理解,因为两者思维方式有根本差距、时空维度有所不同,故对生灵而言,天道从不存意志,天道乃自然。 道祖与天道相合后,天道诞生的意志,只是道祖自身意志。” “道祖,上古年间妖族为何屠戮人族,为何要将人族逼迫到绝境之处。 人族又从何处得了魔祖残魂? 世上有魔祖残魂的,除却去修补西方大地的西方教两位圣人,只有道祖吧。” “道祖,你到底想要什么?” “是因自身得位不正,摘了盘古神所留开天道果,心底有些发虚,所以才要将一切都控制在掌心吧。” 玄都大法师目光有点呆,看着自家师弟的背影,突然明白为何之前李长寿会有淡淡的纠结。 ——想让他这个师兄陪着一起做个见证,又不想将他拖入旋涡中。 好嘛,这是来揭道祖老底了。 大法师瞬间反应了过来,看道祖面容有些无奈,立刻向前踏出半步,忙道:“师祖,长寿所说可是、可是真的?” 神态也是相当到位。 道祖叹道:“长庚与贫道,似是误会颇深。 洪荒,贫道反手便可镇压,何必花费这么多心思。” “那道祖出手镇压我吧。” 李长寿抬头看向道祖:“我出言不逊,请道祖惩处。” “长寿!”大法师拦在李长寿身前,低声道,“你疯了还是失了心,师祖莫怪,我师弟应当是因燧人前辈战死,道心有些失衡。” “请道祖惩处!” 李长寿定声喊着,目光逼视着鸿钧道祖。 道祖却是轻轻一叹。 “道祖做不到了,对吗?” 李长寿仰头轻轻呼了口气:“为了镇死那位前辈,道祖付出了太多代价,与其说是道祖与天道联手,倒不如说道祖窃天道,以洪荒天地镇死了那位前辈。 天道若是一棵大树,六圣之力为根基,但六圣的大道为根基就足够了。 道祖成了树干,并生长出了天庭这个树冠。 道祖能用的,只有天道之力,自身已无道境、法力之说,故,道祖无法抹杀我,是吧。 因为天道无法抹杀一个时代最大的变数。 洪荒之中,最强的生灵其实是我们老师,故燧人氏前辈率众英灵来此,道祖并不在意,因为天道之力镇压就可。 但老师与两位师叔来此,道祖不得不让步,进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已被私欲感染的盘古神最后意志,被人道镇压。 自始至终。 大劫劫运是道祖; 我师齐源被烧死,我在混元金斗养伤时,与我对视的是道祖。 安排洪荒这一切,在背后胁迫女娲圣人的,也是道祖。 天道仅存意志,道祖。” 紫霄宫中一阵寂静。 道祖缓声道:“你,当真如此想的?” 李长寿目中满是不甘,紧盯着道祖。 道祖反问:“为何你宁愿相信一名去妖庭偷人的浪荡道人,也不肯对贫道多些信任?” “你们谁我都不信!” 李长寿凝视着道祖,冷笑道:“那个前辈将我拉来洪荒,其目的不言而喻。 道祖给我诸多好处,让我在天道秩序中一帆风顺,其目的也非单纯为天地众生。 你们都在算计,围绕洪荒天地,为了盘古神之遗泽。 这天地终归是所有生灵的,谁妄想掌控天地,谁就会沦为天地的傀儡。 现在我就站在此地,道祖可收回天道序列,收回我的神权。” “何苦来哉。” 道祖缓声轻叹:“长庚,你莫要如此执迷。”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低头做了个道揖:“今日我还称道祖一声师祖,但师祖,我今日摆明底线。 人族,亲友,玉帝。 大劫我会继续主持,该做的事我会继续做下去。 天道私欲不显,天庭自会繁盛。 天庭秩序是我一手画下的蓝图,我若反天,洪荒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分崩离析,重归混乱。 弟子言至此,今日若有得罪师祖之处,请师祖海涵。” 言罢,李长寿又做了个道揖,转身朝紫霄宫大门而去。 玄都大法师忙对道祖做道揖:“师祖您莫往心里去,师弟他魔怔了、魔怔了。” 而后赶紧追向李长寿。 师弟这是怎么了? 当面威胁道祖,这也太不稳了! 稳到极致难道就是上头? 出得紫霄宫,大法师向前抓住李长寿胳膊,朝混沌海直接遁去,太极图道韵将师兄弟二人包裹起来,一刻不停、迅速远离。 紫霄宫被雷霆包裹,似天之怒。 待飞出天道可影响的范围,玄都大法催发太极图威能,将两人包裹其中,瞪着李长寿。 “疯了你,师祖万一真出手,你当如何!” 李长寿却是低头吐了口气,背后、额头沁出一颗颗冷汗。 “这不是,没出手吗。” 李长寿嘀咕了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平复了下道心。 成了。 大法师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李长寿一阵,纳闷道:“这是在算计什么?” “洪荒大运。” 李长寿无奈一笑,与大法师做个请的手势,“咱们不能在混沌海待的太久,不然天道会默认咱们逃避大劫,那就真麻烦了。” “三位人皇拼尽全力镇压的,当真是盘古神最后的意志?” “不是,本来就没有盘古神最后的意志,盘古神最后的意志给了咱们老师,”李长寿道,“不然老师何必困守洪荒,早就离去了。” 大法师头上挂满问号,纳闷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简明扼要,”大法师左手勾住李长寿脖子,“不说清楚,为兄今日岂会放你离去?怎么,你该不会连我都不信?” “怎么可能不信,老师与师兄是我仅有不多的依仗了,而且我如今这一切,都是师兄给的机会。 敢这么跟道祖说话,是老师给了我底气。” 李长寿幽幽的一叹:“师兄还记得我第一次来紫霄宫,师祖将我留下之事?” “嗯……” “师祖给我讲了个故事,有关盘古神最后的意志。” 李长寿道:“师兄你可以理解为,师祖循循善诱,不断暗示,让我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吸纳天地间的变数,将我打造成最大的变数。 这个我跟老师也讲了,只是老师对此并不在意,因为这是天道的规则,不是老师的道。” 大法师苦笑道:“咱老师对什么都不在意。” “因为老师代表的就是盘古神的洒脱自然,当年盘古神能牺牲自我成全万物……” “图老大听着呢,说话小心点!” 大法师用力勒了下李长寿:“说正事,道祖算计什么了?” 李长寿道:“道祖要兴天庭,壮大天道,压制六圣,镇压生灵之力。 圣母庙之事,早就在他算计内。 还有,弥勒不能进入这个天地,并不是我下的令,玉帝也无法做到这般事,正常情况下,是弥勒进入天地间,玉帝与我可以做主给他降下天罚,而不能将他隔绝天地之外。 全程是咱们这位师祖的算计。” “为何如此?” “答案我暂时不能告诉师兄,”李长寿正色道,“因为这要从很基础的地方开始普及,对师兄修行也不利。” “哦?讲来听听,为兄也算是第一批人族中较为聪明的了。” “热力学第二定律,一个孤立系统的熵不会减小。” 大法师:…… “还是谈谈算计的事吧,道祖算计了燧人火皇?” “嗯,”李长寿道,“道祖在维护一个大劫剧本,他为何要维护这个剧本? 有两个答案,其一是这个剧本本身符合道祖预期,其二是道祖早已根据这个剧本,做了太多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收束生灵之力,应该就是道祖从远古就开始做之事。” 玄都大法师沉吟几声,问道:“为何如此?” 李长寿笑道:“那就指向了最根本的问题,天道和道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不能说,”李长寿叹道,“因为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但道祖想让我相信的,他与天道的关系,我已在紫霄宫中说出来了。 燧人前辈明白了此事,所以燧人前辈选择最后的时候赴死,为了降低道祖的戒备。 我刚才在紫霄宫中这般行事,也是为了让燧人前辈的死有价值。” 大法师:…… “你还真把我绕糊涂了。” 大法师试着整理了下思路,言道: “意思就是,道祖借你之手收束生灵之力,早就准备好圣母庙直接干涉人皇、侮辱圣母,又借你之手激发人族的底蕴,消耗掉了这部分底蕴。 然后你与燧人火皇演了一出戏,火皇甘愿赴死,你去紫霄宫威胁道祖,这样反而让道祖觉得你不过如此?从而打消对你的戒心?” “一部分戒心,”李长寿道,“他与我一般,永远不可能相信彼此。 那位前辈给我留下的大礼,其实就是让道祖踏入了天道陷阱,以至于我现在成了道祖无法直接出手抹杀的问题。 但道祖拿捏着我的痛处,所以道祖自觉稳操胜券。 我有破局之法,以及几套后备方案,但现如今谈胜算为时过早。” “云霄她们?” “不只是她们,师兄你也是。” 李长寿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递给大法师: “师兄,不是师弟逾矩,这个……” “末日锦囊嘛,为兄懂,曾见你给过敖乙。” 大法师淡定地将宝囊接了过来,笑道:“那为兄就在玄都城中等候你消息……快到天道边缘了。” 李长寿回头望了望混沌海,低声道: “从现在开始,这场博弈就已不是我与道祖的胜负了。” “哦?那是什么?” “生灵与天地。” 李长寿手指轻晃,太极图道韵缓缓消散,两人身形朝天地归去。 临近天边分别,两人开始互飙演技。 大法师要从混沌海回返玄都城,去找此前躲藏起来的孔宣汇合,对李长寿颇为认真地叮嘱着: “师弟,你要学会控制怒火,控制自己的情绪,怎么能跟师祖这么说话呢? 你这是不尊礼数!” 李长寿面色阴暗,却只是低头不言,对大法师拱拱手,转身飞入天地间,没有引起任何异样。 大法师摇摇头,转身回了混沌海。 紫霄宫中,那魁梧老道睁开双眼,突然道:“几分真假。” 他背后,一道灰色身影缓缓凝成,道:“三分假,三分真,四分无法断定,薪火到了他身上。” “你当初就不该对燧人低头,允他薪火之力。” “人族赢了天地,规则所限,我必须遵从规则,”那灰衣老道低叹了声,“终究,是那个家伙留下了如此大的麻烦。” 道祖淡然道:“还好,李长庚觉得自身是被他引来的。 早些让他离开洪荒吧,他已经接近无法控制。” “时机未到,规则尚且不够,”灰衣老道摇摇头,“接下来我无法继续现身,天之枷锁终究限制了我的意志。 若他再起疑,你我……” “对立。” 紫霄宫中,道祖与这老道相视而笑,后者身形渐渐消散,只留道祖一人坐在那,静静思索着什么。 …… 半日后。 小琼峰,草屋中。 李长寿将刻好的木牌摆放在了自己草屋的书案上,牌上写着‘燧人尊位’,前方点着三柱清香。 李长寿先是做了个道揖,而后撩起道袍下摆,对着牌位三叩首,静静地跪伏在地上,安然不动。 道心深处,李长寿元神侧旁,一面石碑上刻着的‘一’字,被他慢慢抹去。 有些时候,他无法对自己相信的人说出所有的实话。 对老师是这般,对师兄也是这般,因为很多时候自己的思维方式与他们并不相同,彼此无法互相理解,就会造成一定的隐患。 那不稳。 老师说,让自己向死而生,博一线生机。 其实自己有全盘的计划,不必将希望放在‘啊,正义必胜’这种气势论调上。 元神小人儿提起笔,在石碑上重新刻了个大字。 ‘四’。 站起身来,李长寿背负双手,注视着燧人氏的牌位。 自己什么时候,卷入这些奇奇怪怪的因果呢? 不可避免吧,这是自己跟脚特殊性所决定的,遇天劫被道祖发现,就会有相近的路途,而自己不想任所谓的命运摆布,自会做出一系列反应。 就如同一个天地,最初时的扰动,就决定了此时此刻天地的样貌。 但这并非宿命。 所谓的宿命,无非是天道想让生灵相信的东西。 那生死簿上的字迹每时每刻都在变化,一切不过是定数与变数的增减,归根结底都是数学问题罢了。 李长寿左拳慢慢攥了起来,站在那陷入了沉思之中。 该怎么继续提升胜算? 果然,背负的越多,就离逍遥二字越远,燧人氏前辈最后的托付,还真够重的。 但不管如何,多谢了。 先驱者。 免费单章·现有情报归纳 为了照顾看书不仔细的同学,还有一直追更忘记了前面剧情的同学,出于轻松阅读的目的,作者菌做个简单整理。 已公开的情报汇总。(当前信息仅为世界观第二层信息。) 浪前辈穿越至混沌海,结识盘古神。 开天辟地后,盘古神自愿赴死成全生灵,洪荒天地为‘单真灵’生命体秩序世界,混沌神魔为‘多真灵’聚合生命体秩序世界(天魔尊者可以生产天魔,就是多真灵聚合体的特殊技能)。 盘古神死,天道现形,但不完善。 浪前辈在洪荒天地化作一只土拨鼠,躲避养伤,培养了第二元神。 道祖战魔祖,奠定道祖远古最大胜者的基础,魔祖魂飞魄散,武器戮神枪破碎。 巫妖兴起,上古时代来临,巫族捕猎万族,万灵汇聚不周山顶建圣族,后圣族被称之为妖族,天庭被称之为妖庭。 巫妖大战爆发,第一次道祖劝和。 暗中发生事件:浪前辈发现了【未知】情报,欲不顾一切毁灭洪荒,迫使道祖与天道联手镇死浪前辈,浪前辈死前在混沌海做了许多布置,并透过天道看到了寿的到来。 此事件后,道祖开始第一次紫霄宫讲道,对众大能透露自己即将与天道合道。 实际已是先合道。(时间顺序很重要) 巫妖大战继续,妖族屠戮人族,以人族生魂炼制神器,人族几近灭绝,燧人氏就是这一时期的某部族首领。(并非单一首领) 大法师守护人族,正面怼东皇。 燧人氏堕魔,获得与妖族对抗的力量,人族开始艰难崛起。 人族崛起后,与巫族联手对抗妖族,灭妖庭,败妖族,夺得天地主角之位。 燧人氏因自身入魔,无法成为天帝,道祖顺势建立天庭,以昊天为天帝;有圣人算计(此时尚未公开),以人族代表东木公为男仙之首。 当前,道祖目的未知、跟脚未知。 浪前辈已死绝,与寿是同乡,不存在任何转换关系。 太清圣人是盘古神遗志的真正继承者,三清乃盘古神元神所化,太清也是洪荒天地和万灵的真正守护者,奉行清静无为,与盘古神的遗愿一致。(详见盘古那章)。 另: 伐天下篇在大概一百章之后。 李长寿在前文三百万字的努力下,通过安排天庭、安排杨戬等人,以及道祖的推动,已经成为可以遁去的、成熟的‘一’,即天道和道祖无法对他构成直接威胁,但可以威胁到李长寿在意的人事物,直接抹杀的那种。 大家对现有情节还有不解、不明白的可以在单章留言,作者菌会根据现在能公布的情报,跟大家详细解答。 想套大结局路数的就不必了,那可是本文的精髓之所在,不能提前公布。 其实所有情报文中都写了,只是很多情报跨度很大,大部分读者老爷看网文也不喜欢去深挖~ …………多说几句………… 这几天的章节,是为了致敬中国神话。 神话是文化重要组成部分,其内的内核是咱们中华文明的火炬,能够在自己的作品中去书写、去深挖这些,是创作者会感觉很幸福的一件事。 幸我生在种花家,写神话时不必祈祷、不必唱诵,先辈的故事就足够我写大半辈子了。 文字歌颂的是先驱,故事是民族文化中不熄的精神,是咱们交流的载体。 与君共勉。 还有一件小事,就是读者老爷们喜欢本书,可以安利给现实中的朋友,但不要在其他书、平台刷长寿、长庚,或者本书的梗,我们尊重每一部作品,才能有更好的创作氛围和文化土壤。 良好的创作氛围,是依靠读者和作者一同营造的。 作者菌想写的故事还有很多,《师兄》大概还有几次大高潮就要结束了,应该不会超过四百万字,或者是在三百几十万字左右。 当然,如果我想一直写下去可以继续铺陈,会有不错的、稳定的高收益,但创作还是要回归故事本身,我想表达的完整表达了,就足够了,反正都会是走轻松搞笑的文风,作品给大家带来欢乐和放松是主旨要务,下本书也是一样。 嘛,下本书扑也好、火也好,那都是另一个故事。 后续情节我会更努力创作,不断去学习、去琢磨、去突破自我,给大家更多惊喜。 九月份中旬我要忙碌几天,去起点开个研讨会,见见各位编辑大大,到时候更新会不稳定,我会及时在书评区反应更新动态。 ——言归正传,一个想写点不同网文的小作者。 第六百七十四章 木公之忧,妲己将现 师兄怎么…又立了个牌位? 嚯! 难不成师兄在外面有其他师父,还同样遇难了? 草屋外面,灵娥的身影有些鬼鬼祟祟,托着一口小钟朝屋内打量着,待她发现那木牌上刻着‘燧人’的字眼,不由恍然小悟。 忽听李长寿嗓音传来:“进来吧,在外面做什么?” 灵娥抿了抿小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打扮,脚尖轻点,飘进了草屋中。 “师兄,这是怎么了吗?” “火皇燧人的牌位,过来拜一拜吧。” 李长寿对灵娥露出几分微笑,又轻叹道:“人族先贤,大义为先,且这位前辈的逝去,我应承担一半的责任。” 灵娥顿时有些不解,让小钟悬浮在身旁,并拢裙摆向前叩拜,老老实实磕头三次。 “师兄,为何燧人前辈……” “是我去请的前辈出手。” 李长寿看了眼混沌钟,继续道: “半天前,天外紫霄宫,火云洞三皇与轩辕帝君一同出手,封镇天道私欲,燧人氏前辈耗尽了自身最后的力量。” “呀?” 叮叮当当,那口小钟冒出少许亮光,钟灵化作拇指大小的小人儿,站在小钟顶端,反问道: “天道还可以有私欲的?这不是扯吗?” 李长寿正色道:“道祖如此言说。” “呃,”钟灵摸着下巴,颇为认真地道一句,“若如此,倒也算可信,被人皇封禁……是动用了人族的薪火之力吗?” “前辈知晓薪火之力?” 钟灵道:“当然知晓,这是人族崛起的根本。 人族当年历经灭族灾祸,苦苦挣扎数千年,无数人族临死前的意念凝成薪火大道,最终压过妖族,逼着天道认可。 但薪火大道具体如何,咱也不知,那毕竟是人族最高的秘……” 呼—— 李长寿指尖,一小撮火焰轻轻跳动着,看似普通寻常,又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人族·薪火。 钟灵不由抬手扶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吐槽。 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失落,低声道:“燧人前辈将此火传给了我。” 灵娥小声道:“可师兄,这也不是你的过错,莫要自责了……” “无事。” 李长寿收回薪火,放置于元神侧旁,以元神之力细细蕴养,淡然道: “你师兄什么心肠你还不知? 我是铁石心肠,对这些自不会放在心上。” 言说中,李长寿突然开始宽衣解带,随手抽下自己的束腰,又解开道袍的布扣。 灵娥小手一颤、脸蛋泛红。 师、师兄这是……哎呀,还当着钟姐的面…… 莫非,师兄兄是因为心情郁闷,想要得到一些安慰,自己本着小师妹应有的责任,应当给予师兄足够的支持和鼓励! 怎、怎么办。 等师兄过来,还是自己主动解…… 好羞人,不是说要先拜天地再等晚上送入洞房…… 啊呀,这是! 师兄之肩! 噗、蓬! 灵娥一双水波妙目化作一圈圈的痕迹,额头涌出一缕缕白烟儿,耳根都弥漫起了层层红晕。 小钟当场溜人,钟灵的灵觉,还念叨着‘现在的年轻人’什么的。 “给。” 李长寿将自己胳膊上的碎玉摘下,在灵娥面前轻轻摇了摇,放至灵娥掌心。 “这是火德之玉,有少许燧人前辈的功德,能够躲避普通环境下的天机探查。 你这,都适应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般症状。” 灵娥眨眨眼,看着师兄已经穿戴整齐的道袍,先是有点错愕,讷讷地将碎玉握住,随后便是欲言又止、欲说还休。 等师兄驾云飞走,灵娥下意识追到门边,小手攥那块碎玉,默默用自己光洁的额头撞着门框…… 刚才如果是云霄姐姐,说不定就直接张开仙力结界了! “嘤!” 丹房,地下密室。 李长寿坐回了书桌前,细数着自己这次出手的每个步骤。 空明道心解除。 李长寿颓然一叹,身形陷在圈椅内,眼角有少许泪痕划过,被他立刻用仙力蒸掉。 自己开发贤者时刻这个神通,还真是开发对了。 没有空明道心,怕是难与道祖斗智斗勇,毕竟那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神仙,自己还是太嫩。 静静愣了半个时辰,像是一直潜在水底的鲸鱼,难得冲出水面出一口气,李长寿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但现在远不是,能放任情绪上涌的时刻。 目光再次落在封神大劫上,李长寿心底摊开一张卷轴,开始细细思索、调整。 一盘棋,都是在不断出招、变招。 天道的限制应当有效,自己在紫霄宫中最后的威胁,也符合道祖的预期。 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要归结于一件事。 自身实力。 自己必须有关键时刻亲手掀了桌子的实力,而不是单纯依靠天道底层规则的庇护。 实力才应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但洪荒的上升通路已经被道祖亲手封死了,成圣必须有鸿蒙紫气,鸿蒙紫气又限制了圣人实力,将圣人化作天道基石。 且现如今洪荒一众大能,绝大多数都是走了斩三尸的路子,已无法真正超脱。 修道寻本真,斩掉善恶自我,本就是逃避自我的取巧方式。 斩三尸之法,其实是为了更好与鸿蒙紫气融合,而三尸归元,怕只有老师能做到。 可惜了,大法师。 当然,以力成圣更不可能,那要抽干半个洪荒的灵气,道祖绝对会跟自己拼命,而且以力成圣难度太大,盘古神与无数混沌神魔厮杀那么多年,才有了那般境界。 自己只能另辟蹊径,想办法无限逼近那个境界,追求瞬时的爆发力。 薪火,人道之火。 此物有大用,但明显蓄力太久,需要太长时间准备,而且直接消耗的是生灵本源之力,虽然不影响凡人寿命,用太多就会影响凡人的真灵。 洪荒三大本源:大道、真灵、气。 某洪荒著名偷人派学者浪前辈,在他留在鲲鹏体内的几本著作中有详尽的解释,那早已是李长寿悟道的重要参考。 此次伐天事件过后,封神大劫中,天道剧本大势不变,自己已可以更改更多小势。 帝辛那边,女娲娘娘已经给了定论。 如果要给帝辛题诗翻案,首先就要动摇女娲娘娘的威信,这就有些因小失大了。 圣母始终是人族造化者,虽然她现在受制于天道,但明里暗里已经帮了自己太多。 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圣母那边,李长寿尽量不会将她牵扯进入后续算计。 嗯,圣母现在估计是在选女妖精,去朝歌城搞帝辛心态了。 说到女妖精,就不由得想起了狐女小兰;而说到小兰,也不知那个嘴上挂着‘贫道也曾有三十二房妻妾’的姜尚咋样了。 不会吧? 不会真有人觉得,小兰认不出姜尚是齐源师父转世身吧? 自己要不要阻止一下这段孽缘,让姜尚别去朝歌城做……官…… “李长庚!你给我一个解释!” 一声轻喝自小琼峰外传来,李长寿摇头一笑,长身而起。 苦主来了。 小琼峰大阵之外,身着轻薄长裙的姮娥站在空中,有些肝火上涌、怒气上冲,毫无顾忌地一声娇喝…… 小半个天庭都听到了! 太白宫守门的天兵天将对视一眼,瞬间脑补了一场天庭上层仙神的爱恨情仇大戏! 假装路过的正神们竖起耳朵,唯恐错过了什么细节! 还好,小琼峰大阵迅速开启,姮娥闪身入内,留下了…… 无尽的传说。 正在湖边失落的灵娥嘴角一阵抽搐,禁不住一手扶额,顺势摸出了一枚传信玉符。 丹房前,大阵刚散去,李长寿堪堪现身,姮娥已是出现在李长寿面前,那双美目带着几分悲愤。 “你骗我!” 静。 小琼峰上空前寂静,事后【病死】于知道太多的灵兽们,瞬间竖起耳朵。 咔的一声,侧旁传来某钟灵嗑瓜子的声响。 李长寿和姮娥扭头看去,钟灵弱弱地融入混沌钟内,只露了一双‘布灵布灵’的大眼。 李长寿道:“星君,我何曾骗过你?” “你之前说的话难道忘了吗?” “不是已经见到了,”李长寿叹道,“你醒来时,若我所料不差,应当是在一处洞府内。 带你回去的是三位帝君,因轩辕前辈家中女眷太多,定不会允许他将你带回照料,唯恐三千零一。 另外两位帝君清誉在外,八成是一同在旁守护,待星君醒来。 我可有说错?” 姮娥一怔:“你是说……” 李长寿缓缓点头。 浪前辈的年记曾有提到,他自开天中因为太菜被盘古神所伤,盘古身死、浪前辈觅地修行。 李长寿控制了鲲鹏号方舟后才想明白,其实那不是什么觅地修行,而是类似于鲲鹏那般,被浪前辈‘夺舍’。 浪前辈藏身之地,就在某个大能体内,顺理成章替代了这个大能的身份,并将这个大能原本的元神,炼制成了自己的第二元神。 而后的信息很清晰了。 能很直接干扰女娲的判断,能在妖庭时接近御日女神羲和,而后上古时期自身陨落时,第二元神大概率也随之被抹杀。 但第二元神有可能剩下原本大能的残魂,转世投胎。 女娲娘娘口中的‘空壳’,投胎转世的机缘,一缕鸿蒙紫气的禁锢。 姮娥颤声道:“是神农……” “是伏羲啦!伏羲!这都猜不到吗!” 钟灵再次现身,在旁脱口而出,随后就捂住自己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天空。 姮娥禁不住掩住口鼻,眼前浮现出了那名身着白袍的老者,却回忆不起任何有关这个面容、这个身形的记忆。 但道心深处,那空缺的缝隙,似乎有了缓补。 拼图……寻到了…… “我还打了他一掌!” 李长寿禁不住眨眨眼。 姮娥泣声道:“我还打了他一掌。” “不碍事,不碍事,”李长寿忙道,“你们并没有任何关系,被抹除的已是被抹除了。 星君,此事你当放下了,我这里有一幅那位前辈的画像,留给你吊唁吧。” “天道不会……” “这个不会,放心就是。”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画轴,将画轴摊开,其上画着一只土拨鼠,在慌忙无措地奔驰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 天道毫无反应,姮娥却是禁不住轻笑了声,仔细打量着那只毛发清晰无比的大鼠。 李长寿心底一叹。 是他画功不够,始终不能画出浪前辈万分之一的浪荡。 于是,姮娥收下画作,连连道谢,转身驾云离去。 钟灵注视着姮娥的背影,低声喃喃:“这天道禁忌,怎么不灵了?” “她有所不同,”李长寿如此解释着。 “三界第一美人还有这般优待?”钟灵嘴角一撇,“这道祖,呸!” 轰隆隆—— 空中黑云滚滚,小琼峰风云变色,一道雷霆砸的混沌钟左右摇晃,钟灵翻了个白眼,混沌钟泛起少许道韵,上中下三环旋转! 神通:退一瞬。 空中黑云盘旋一阵,只得自行消散。 李长寿笑了笑,刚要转身回密室中细修后续计划,却见太白宫外,木公驾云匆匆而来,面容颇为焦急。 派纸道人主动迎去太白宫,李长寿还以为是玉帝陛下招自己过去觐见,怎料木公开口就是大声疾呼: “完了!完了完了! 长庚救我,这可怎么办!” 李长寿不由有些疑惑,忙道:“木公莫急,且缓道来。” “这、哎呀!” 木公跺脚拍手,在李长寿面前一阵打转儿,断断续续才将此前发生的情形说清。 燧人氏出手、人族英灵大军奔赴紫霞宫时,曾有天道之命落在凌霄宝殿,玉帝已身着战甲、天兵也已被天道之力包裹。 只待玉帝陛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出现在紫霞宫外,阻拦人族英灵大军。 天道之力凭空释放,就是天劫的主要形式——雷霆、天火、湮灭之风、溶神之水等等。 但加持在天兵天将身上,却是能将天兵天将的实力提升一大截。 若天兵降临,人族英灵大军胜算当真不知还剩几何。 李长寿当时以为是玉帝陛下扛住了天道之命,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木公的功劳。 木公:…… “后悔倒是不后悔,咱在天庭多活了这么多年,天天被人木公、木公的喊着,已经比那些老兄弟强了数百倍。 就是,有点怕。” 东木公长叹一声:“我本就不是什么人族贤明之士,而今却又直接扛了天道,今后怕是要惨淡收场。 长庚你看,这、我这……” “木公莫急,”李长寿笑道,“当时我就在前排车架上,此时不也没事?” 木公苦笑道:“长庚你不同,你背后有太清圣人庇护,我这可咋办。” “木公这般一说,确实有些问题。” 李长寿沉吟几声,仔细想了想,缓声道: “木公你莫急,先安心在天庭做差,若是三年内没有任何问题,那自然不会有问题。 若真有问题,我定会对陛下禀告,天庭也绝对不会亏待木公这般劳苦功高的老臣。” “唉!” 木公低头一叹,苦笑连连。 “喜得半世东华名,怎料转眼将成空。 罢了,还请长庚多多费心,若我有个三长两短,安排好我那几位夫人呀!” 李长寿重重地点头,又拉着木公喝了半天茶,等木公情绪稳定了,这才让木公回去歇息。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木公若是被天道报复,不就代表天道还有私欲? 那时,伐天的可就不只是人族,还有天庭玉帝陛下了。 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心神挪去南洲的纸道人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散出仙识,太白宫又飞来了一名信使。 却是瑶池仙子。 …… 与此同时,圣母宫中。 女娲圣人有些慵懒地侧躺在宝座上,面前飘着一面幡旗,其上投出道道光影,一名名姿态妖娆的妖族女子,不断在女娲圣人的指尖滑过。 此幡名为招妖幡,非卖品,独家典藏。 老师当真…… 提前那么多年给自己的剧本也就是寥寥几句话,什么都要自己悟,还要等时机到了,才知道要做什么。 自己在南赡部洲适度的表达了愤怒,还要让自己召几个女妖去魅惑商君。 这事情传出去了,自己岂不是要被人说小心眼了? 摆明了就是老师在背后算计。 倒是可惜了燧人,终究是错失了天帝之位……这次却也算解脱了。 诶,这个倒是不错,九尾狐族,名叫小兰,此时在那轩辕衣冠冢内修行,身居天道气运? 有点,能让帝辛上不了朝的味道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这宝物,有点意思 龙吉要入劫了。 瑶池,王母的暖阁中。 珠帘后的王母娘娘说起此事后,李长寿就保持着沉默,仔细分析龙吉入劫的必要性。 王母给出的理由,是因龙吉命中有劫难,需去红尘历练一遭。 但李长寿不得不考虑,这会不会是道祖对自己底线的试探。 龙吉是他弟子,而原本的封神劫难中,她因故被贬凡尘,而后相助阐教阵营,屡立奇功,最后被强行许配给了一名手下败将,还被称之为女仙的表率。 最后惨死,上榜封神为红鸾星。 这…… 看李长寿似乎面色不对,王母柔声道:“星君,我知你是龙吉师父,对龙吉无比疼爱,自是不舍。 但龙吉应劫之事,却是早早就定下的,天机写就、难以更改。” 李长寿抬头看向珠帘,似乎想看到王母的面容与双目。 王母倒是毫无异样,既没有被天道胁迫的无奈感,也不存半点心虚之感。 李长寿问:“娘娘,龙吉到底为何非要入劫?小神确实有些不明。 再有,我人教弟子自可不入劫难,还请娘娘三思。” 王母犹豫一二,方才道: “龙吉本就是我心头宝,我自不愿让她去面对大劫这般险恶之境。 但一来,龙吉本身命格有缺,当年能降生全凭天道护持,欠下天道因果,合该借此大劫还上。 二来,龙吉乃天庭公主,却未有正神名号,也想借此机会让她得一天道序列之位。 再者,这大劫本是为天庭扩充正神,若有天帝之女一并应劫,也可为众仙之表率。 此间内情,还请星君详细考量,龙吉是作为天帝之女入劫,而非人教弟子入劫。” “娘娘不必对小神如此客气,”李长寿沉吟几声,“这般,让龙吉自己拿主意,若她想去红尘入劫,我自会想办法护持她周全。 因是天帝之女,就要去给众仙做个表率这种事,其实大可不必。” 后半句话,李长寿自是无法直接说出来。 自己刚在紫霄宫硬刚了一波道祖,回头龙吉就要被安排去应劫,此事内情绝非王母说的这般简单。 言外之意,是道祖依然固执地要走封神剧本,让封神大劫平稳完成既定目标,这也是道祖的底线…… 这波,双方互交底线,让封神大劫继续运转。 那就试试看,自己能捞多少人肉身上榜吧。 李长寿又道:“还请娘娘稍后对龙吉言说时,注意下用词用语,就说天机彰显、她前路有劫难,但入不入劫可自行掌控。” “这……” 王母轻吟一二,“也好,还请星君稍等,我这便喊她过来。” 李长寿略作思索,言道:“我且去阁外等候,尽量不与她碰面,避免干扰她判断。” 王母自是称善,差人去召龙吉公主前来。 不多时,龙吉驾云而至,与王母行礼问候后,王母按李长寿刚才言说的那般,问龙吉是否要面对自身劫难。 若要面对,自会护她周全; 若不想面对,也可直接挡掉。 龙吉思虑一二,轻声问:“母亲,天庭可需孩儿应劫?” 王母轻叹了声,并未回答。 龙吉道:“若天庭需孩儿去凡尘行走,孩儿自去无悔矣。” “你可多考虑些,莫要急着回答。” 王母话语暗有所指,龙吉却温柔地摇摇头。 龙吉道:“母亲之言,可是让孩儿去寻师父,借师父大劫主劫者的身份挡下孩儿这般劫难,如此岂不是会让师父难做? 孩儿生于瑶池,一路仙人相随、良运相伴,无丝毫不如意之处。 今天庭当兴,然各路大仙以父亲发动劫难之事,对父亲自有怨言,上榜仙神怕也难履正神之责,对父亲有不服之念。 孩儿为天帝女,若一同下凡入劫,自可表明此大劫与父亲本无关联,乃天道落下,他们对父亲的抗拒,或许会少一些…… 母亲,让孩儿去吧。” 龙吉抬头看向王母,面容带着几分笑意,那双眸子闪烁着少许星光。 “孩儿愿去红尘一行,若连这般历练都不敢面对,也不配为师父的弟子了。” 王母不由皱眉,李长寿却是含笑摇头,对王母抱拳做了个道揖,身形化作青烟消散。 嗯…… 还是忒想个办法让阐截两教上上下下知道,谁动自己弟子,自己就反手动他们弟子的师父。 稳一手,去兜率宫请老君帮忙多炼制些九转金丹,再去找杨戬打个招呼,让他关照下自家表姐。 再让金鹏去找只神鸟,给龙吉做个坐骑。 龙族那边也不能落下,肯定藏了大批水系神兽,弄个‘虚鲲’什么的可能有困难,但弄条能喷水的神鱼,绝对就是‘极品坐骑点击就送’。 凑点羁绊,也算给自家弟子多点保障。 其实最好的保障,就是让龙吉熟练运用‘家师太白金星’这般口号,而自己多放些天罡地煞灵爆大阵在她身旁。 就这一个弟子,必须上点心。 人教护犊子的优良传统,怎么也不能在自己手中断掉。 龙吉还要在瑶池忙碌一阵,王母估计要与她好好叙话,李长寿挂念着灵珠子转世之事,也就将心神放去了南赡部洲。 自己要不要让龙吉帮忙做些事? 龙吉若是能在南赡部洲行走,有许多自己不方便去处理的小问题,她都可代劳。 “算了。” 李长寿笑了声。 毕竟是在大劫之内,动的越欢越容易出问题,自己又不是不能做。 心神掠过朝歌城,李长寿见那帝辛正坐在王座前的阶梯上,几名老臣来回踱步,闻仲却没了身影。 有大臣道:“大王,此事虽然蹊跷,但木已成舟,已无法更改。 您题诗之事,若是被那些老顽固抓住把柄,说您不尊圣母、不尊先祖,当真是大危。 不如大王您就假借醉酒之事,言说自己喜好女色,有意在各国寻几位美人相伴。” 又有大臣道:“对大王,喜好女色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倒是可以遮掩不尊先祖之危。 女娲娘娘是造人的神灵,是所有人族的先祖,这点最是麻烦。” 李长寿额头,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喜好女色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名声? 罢了罢了,大家三观略有不同,互相尊重、互相尊重。 心神掠过轩辕衣冠冢,又见此地只剩下一群小妖,便知那狐女小兰、琵琶精、野鸡精,被女娲娘娘招妖幡拉去了圣母宫中。 掠过岐山,掠过东鲁,掠过苏国,掠过圣母庙…… 李长寿巡查了一遍南洲天地,又在中神洲看了几眼那些打到‘有气无力’的宗门,这才将心神落回了陈塘关。 忒想个办法,打探打探玉虚宫中的情形,不然始终有些不太放心。 火云洞那边,自己此时倒是不宜过去。 若是惹得道祖有些焦虑,提前对火云洞下黑手,那就有些不妥了。 李府角落,某高级家丁伸了个懒腰,换上一身考究的家丁制服,戴上自己独有的玉质身份牌,梳理一下帅气的刘海,挂着几分荡漾的微笑,缓步出了门庭。 洪荒木得香槟红酒,气质之道总归难以完美上流。 伴着一路“王哥早~”“王哥好~”,李长寿淡定地到了李靖与殷氏的阁楼,李靖自是去了军营中处理军务。 殷氏因怀胎太久,已无法下床随意走动,但因自身也有修行底子,倒也不算太难熬。 此刻殷氏正在熟睡,李长寿并未吵扰,检查了各处布置的灵符、阵法,便去了阁楼旁闲坐,推算着灵珠子出世的时机。 殷氏的承受度总归有限,若是怀胎太久,也会折损殷氏本源。 从大人和胎儿两个角度综合考虑,怀胎三年六个月,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李长寿有意让哪吒提前两个月出世。 无他,积累变化,扭转剔骨削肉之大悲命途。 一切都按天道剧本走,当哪吒命途的各个节点被点亮,本身的可能性就会越来越小。 李长寿之前对太清老师、对大法师言说自己的计划时,都刻意回避了一个关键问题。 ——如何收纳变数。 以杨戬举例,当时天道收束之力并不明显,李长寿故意将安排杨戬的剧本写在布帛之上,道祖自是一眼可见。 当时,只要最后的目的符合道祖预期,就可让自己放手施为。 但如今正值大劫,天道收束之力接近最大值,李长寿要为哪吒改命,就要从天道手中夺命。 这与安排杨戬有明显的不同,必须与天争夺剧本主导权。 虽然两条路径都通往‘让哪吒成为封神大劫急先锋’的节点,但一左一右,悲喜全然不同。 同理,龙吉也是这般。 仙识一动,却见李靖在陈塘关官道上跃马奔驰,沿途百姓都在高呼总兵大人,还有人直接呼喊: “总兵大人!尊夫人生了吗!我们啥时候喝喜酒啊!” 李靖大多只是含笑点头,跃马疾驰而过。 他是个天仙,能随时做出‘马踏飞头’等高难度动作,且陈塘关道路规划做的不错,大路两侧是‘非马力机动道’与‘人行道’,不会有撞到行人的忧虑。 此时尚是上午时分,李靖匆匆自军营回返,应当只有一个解释。 回来看望重孕在身的夫人?【叉号】。 发现高级家丁‘活了’,特意赶过来!【打勾】。 果不其然,李靖跳入府门,一路疾奔,径直到了高级家丁‘王长安’面前,下意识就要抬手行礼,但李长寿已是跳起来,对李靖眨了眨眼。 “嗯咳!” 李靖清清嗓子,板着脸道:“长安啊,跟我过来一趟。” “哎,老爷您请。” 这是在人前。 待他们去了隔壁院中的书房,关上大门、开启仙力结界,李长寿挺直腰杆,李靖拱手低头:“义父,您来看此物!” 言说中,李靖在袖中取出一只储物法宝,又在法宝中抖出了一块大石。 这大石通体如琥珀般,其内封着一把长弓、三只神箭,其上花纹繁复、刻有一道道古纹符箓,似是上古之宝。 李靖问:“义父,此物什么来头?” 还能有什么来头,轩辕乾坤弓、震天箭,当年轩辕大破蚩尤的重宝之一,只是下落不明,今后会被贪玩的小哪吒随手拉开,一箭射死几万里外的碧云童子,引发石矶娘娘与太乙真人的大战。 “上古法宝,”李长寿又问,“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就在昨夜,靖心神不宁,朝天空眺望,突然见星辰闪烁,本以为是扫把星暗道晦气,怎料这石从天而降,落在军营之外。” 李靖低声道:“此事我已严令不可对外闲传,这若是什么重宝,还请义父代为保管。” “怎么?”李长寿笑道,“你还怕沾因果不成?” 李靖苦笑道:“如今我已明白了,有时候命途给予自己之物,也要自己命够硬才可守住。 李靖愿将今后所有运势,都用在护持他们母子四人身上,自身实力本就不足,宝物用了也无法与大能对阵,不用也罢。” 李长寿含笑点头,随后缓缓踱步,目中光芒不断闪烁。 乾坤弓与震天箭就算不用,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夺命枪’、‘追魂锁’、‘碧云童子必死咒’,最终与小哪吒相关联。 天道,或者说道祖的路数,一直就是这般。 但这弓箭当真是天道放置的? 不尽然。 按李靖所说,当时李靖心中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应当就是在伐天时、薪火大道凝聚人族意志之时,当时天道无暇他顾,若有动作被人族发现,道祖的算计必然前功尽弃。 道祖,老九成八了,自不会如此不稳。 那是谁放了这套弓箭? 无论是谁,都可当做是天道剧本的推动者,与天道自身放置其实没什么差别。 改变表面形式不足以扭转整个命途,而且太乙烧石矶,也算是阐截两教正式决裂的讯号,算是大劫中较为重要的节点。 自己不宜干涉太多,以免遭了反噬。 心底摊开小本本,李长寿仔细审度了下自己围绕此事所做计划,细细推敲了一遍前后…… 半个时辰后。 “将此物作为镇关之宝供起来吧,”李长寿呼了口气,“不必多问,非我安排,稍后你自知此物是谁的算计。” 李靖低头领命,李长寿手指点在这琥珀石上,这块大石化作一缕缕灵气,其内弓箭缓缓落地,宛若凡物一般。 李长寿道:“你且试试,能否拉开弓弦。” “是。” 李靖抬手将乾坤弓摄到掌中,凝神静息、试着拉动,弓弦纹丝不动。 “这?” 他双掌运起自身法力,不一阵脸都涨得通红,指节都差些被弓弦割破,弓弦依旧纹丝不动。 李长寿笑道:“这要讲究方法,不能总是用蛮力,让我试试。” 李靖忙将乾坤弓递了过来,李长寿抓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阵,右手上下翻飞,点在这长弓上下各处,长弓上下纹路亮起璀璨光亮。 李长寿拉了拉弓弦,只觉得自己像是在拨弄一座山岳,已能拉开半尺。 嗯? 李长寿心底灵光一闪,不由眼前一亮。 “先在我这放几日,我给它加点料,搞个指纹认证之类的防盗手段。” 李靖不由一愣,虽然没听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几个时辰后,高级家丁的独栋小屋中,亮起了辛勤的灯光。 李长寿坐在自己房中矮桌后,看着面前满桌细碎的‘零件’,又看向了此前被【车夫】纸道人送来此地大葫芦。 葫芦口,一道虚影盘坐在那,与李长寿正自对视。 自是大巫羿的精魄。 大巫羿,射日之男,巫族弓箭最强者,甚至可以算是洪荒第一神射手,对弓、箭自是行家。 他刚来此地,看了一眼乾坤弓与震天箭的构造,就直接一句: “简单,还是用的跟斩仙飞刀同种炼制手法,也算是上古时最兴盛的炼器手段。” 李长寿在他的指点下,三下五除二,将这弓和箭拆了个细碎,研究透了其内的禁制。 这让李长寿直呼专业、高喊内行。 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就是要做统筹兼顾之事,不能凡事都做的细致,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人才来做。 然后…… “怎么装?”李长寿比划着各处零件,想下手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大巫羿:“怎么拆的就是怎么装……吧,大概是。” 李长寿:…… 行吧,大概。 他在袖中拿出一只留影球,细细回顾了下拆解的过程,开始埋头鼓捣。 一直到天亮拂晓。 “白先生?啊,对,这里出了点小事需要白先生过来一趟。 不急、不急,两个月内赶到五部洲就是,嗯,不错,此事非白先生莫属,若无白先生,怕是难以收场。 辛苦白先生,辛苦白先生。” 啧,搞定。 第六百七十六章 哪!吒 ! 陈塘关,西侧城墙的阴影中,两道身影托着一只大葫芦蹲在角落,仰头看着上面正在进行的‘放置’仪式。 由陈塘关总兵李靖,将李家家传重宝,轩辕乾坤弓与震天箭,安放在城头之上,镇压陈塘关邪祟,搞一搞陈塘关总体的风水。 李长寿的化身,李府高级家丁王长安,不由松了口气,笑道: “多亏白先生出手,才能将这般宝物复原,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白泽讪笑了声,虽然想说一句,让他放下临天殿事务,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这? 但看了眼袖中藏着的那一点点、绝对不超过零点一成,且不会影响宝物太多性能的零部件,白泽露出了谦逊且上流的笑容。 白泽赞叹道:“还是水神大人巧思过人,为这把重宝设置了名为孩童锁的禁制,若无成人的大手握住足够大的区域,无法激活其上禁制,直接防止这般宝物被孩童误触。 高明,高明啊。” “哎,还是白先生巧夺天工。” “不不不,水神大人才高八斗。” “白先生独具匠心。” “水神大人仙子之友……” “咳,”李长寿咳了声,提醒白泽有些话能说、有些话要斟酌着说,白泽赶紧收口,与李长寿对视一眼,两人在结界内齐齐大笑。 旁边大葫芦传出一声嗤的嘲笑,被李长寿随手塞回了储物宝囊。 白泽看看左右,小声问:“水神,来的路上,贫道听闻了一点对你不利的传闻。” “哦?” 李长寿淡定地笑了笑,心底微微一叹。 身为天庭权臣,天道序列第十的正神,拥有变革、杀伐之神权,却直接召集人族先贤伐天道,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立场失措。 被人非议无可厚非,他也不会在意…… “水神,”白泽低声道,“那日是不是姮娥仙子闯了太白宫,双目泛红地进入太白宫后院的小琼峰,最后又带着一种舒适、开心的心情离开太白宫?” 李长寿:…… “是,有这么回事。” “嘶,哎呀,不谨慎呀水神,”白泽小声道,“三界第一美人的魅力,确实不是男子能抵挡的,但咱也要讲究方法、重视下舆情。 现在搞得三界人尽皆知,哪怕退一万步,你们之间没事,那也要考虑众口铄金,云霄仙子和截教仙的面子也挂不住不是。” “我……” 李长寿低头苦笑,“这还真是,生死大事无人闻,八卦私事三界知。” 白泽纳闷道:“怎了?发生了何事?” “无事,”李长寿轻声一叹,拍拍衣袍站起身来,“回吧白先生,如今五部洲煞气太浓,你在这太久会影响自身祥瑞。” 这,喊人来时是多么多么重要,打发人时就是拍拍屁股走人! 白泽摸摸山羊胡,又喊道:“水神大人,可需贫道测测吉凶!” 吉凶?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白泽,淡然道了句:“我会一直在吉非凶。” 白泽不由怔了下,看着李长寿那有些普通的背影,表情呆了一阵。 这…… 发生了何事? 自己感受到的天道剧变,莫非是与水神有关? 怎么突然……这么硬了? 话说回来,水神不需贫道测吉凶,贫道岂不是对比起金鹏,已没多少优势了? 再想想金鹏,现如今正在三千世界中领军杀敌,凭借极速没事回天庭溜达,自己却一直在临天殿暗中搞事。 白泽幽幽一叹,身形遁入大地之中。 在人教当坐骑,压力比在上古妖庭混日子大多了。 城墙上,李靖看着那把被布条一层层缠起来的神弓,以及三把长短不一的神箭,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啊,义父费心了。 于是,数月后。 …… 【帝辛推封侯令,诸侯必须遵循嫡长子继承规矩,八百诸侯哗然。 冀州侯苏护以帝辛残杀九候、南伯候为由,拒纳贡,拒尊商。 帝辛怒,命崇侯虎率大军征讨冀州。 本与苏护暗通一同反商的十数家诸侯息声观望,冀州陷入困境,苏护全力备战。 昆仑山炼气士郑伦,早年下山游历南赡部洲,此时正于冀州做督粮将军。】 …… 陈塘关,李府。 阴云压城,雷声滚滚,李府各处不断吹起无序的狂风,后院的阁楼中,一名名侍女、老奶奶不断奔走着。 哪怕有修为在身,此时却依然煎熬的殷氏不断低声呼喊,可声音却被那几位大嗓门的接生婆遮掩了下去: “快!快!热水热水!” “愣着干什么!三少爷快出来了!” “看见头了!哎呀,这、这脑袋怎么这么大?看不到边呢!” “是福星,福星!这是天生异象呀这是!” 李府后院墙上,李长寿静静站着,指尖酝酿着浅红色的光亮。 修改认知。 他在修改那几名接生婆的认知,让她们不会感知这次生产之怪异。 因为不断洗涤灵胎中的煞气,又因灵胎不断生长,要护住殷氏,以至于在灵胎周遭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灵膜’。 这般灵胎出世,对于此地的凡人而言,定会有些惊世骇俗,李长寿才会施展这般手段。 祠堂中,李靖跪坐在四座画像前,对玉皇大帝、玄都大法师、太白金星、度厄真人不断叩首祈福。 李府正上空的阴云中,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静静立着,此刻都皱眉注视着被阵法笼罩的李府,等待着那一声婴孩啼哭。 陈塘关东侧,金鹏坐在一艘方舟上,自饮自酌,身后数千天兵注视着天地各个方向。 陈塘关之北,杨戬坐在一处密林的树杈上,三尖两刃枪插在树下,一条腿向外探着轻轻晃动,手掌轻抚一只小巧的白犬。 陈塘关往西数百里,扎着双马尾的熊伶俐站在一座山崖顶端,身后则是一排排精锐天兵,其中还有梅山六友、梅山十数名高手。 陈塘南,天庭元帅荃峒拄着一把大剑、穿着拉风的斗篷,嘴边哼着天庭中没几个男仙能听到的曲调,表情颇为悠闲。 今日,若有人干扰灵胎降世,便是与天庭敌对。 而安排了这一切的李长寿,此刻依然觉得有些不太安稳。 毕竟,灵珠子与自己关系太近了些。 “出来了!出来了!” “夫人加把劲!” “出来了!” 产房内突然人仰马翻,整个李府顿时安静了下去,等待已久的那声婴儿啼哭却并未出现。 正此时! 一束红光冲天而起,穿透阁楼的顶端,照去了天穹! 轰隆隆—— 空中阴云隐隐透出雷光,一股股血风自天穹刮落。 李长寿左手掐镇字印,李府四面八方涌出道道灵气,瞬间结成了十二重阵壁,将红光强行拦下。 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齐齐出手,大袖挥舞、大道震震,天空中阴云当即被两股大道震散,明媚阳光照入李府! 拒绝异象。 拒绝特殊化。 李长寿眉头突然紧皱,产房中的红光似乎不满被压,那颗‘肉球’开始不断颤动,一股股煞气开始向外喷涌。 仿佛压抑了三年的愤怒,要在这一刻完全释放。 李长寿左手五指张开,产房中的几名产婆与那些侍女瞬间昏迷了过去,身形化作流光被迅速抓到院落中。 殷氏虚弱地看着那颗肉球,目中只有温暖,这些情形自是早已知晓。 她迟了两年多才降生的孩儿,就在这灵膜里面,已相当于虚岁三岁的孩童。 “吒儿……吒儿?” 这声呼唤没毛病,毕竟按照李靖的起名能力,虽然此时还没定下第三子的姓名,但定然是‘李某吒’了。 那肉球轻轻颤抖,毫无征兆地跃起,对殷氏怀中撞去。 李长寿眉头一挑,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做出判断。 不阻。 他双手快若幻影地掐出道道手印,殷氏身周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青芒。 那肉球撞来,但落下时并没有太强的力道,又被青芒化去了大半冲击力,让殷氏稳稳抱住。 “吒儿……” 殷氏柔声呼唤着,嗓音因为自身太过虚弱而有些颤抖。 “娘亲抱住你了,吒儿……别怕……” 念及自己第三子受的苦痛,想起三年多前的那一日,那名在梦中对自己微笑致歉的少年。 殷氏苍白的嘴唇抖动几下,眼角有泪光闪烁,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在肉球上。 “娘亲会保护你的,吒儿,爹娘都会护着你的。” 产房外,李靖急匆匆从空中跃来,仙识已经注视到了房内的情形,但李靖刚要进屋,那肉球灵膜赫然绽放出七彩流光。 殷氏的泪痕处,点点流光环绕,那有些丑陋的肉球灵膜缓缓融化。 光芒大作! 李靖被照得有些睁不开眼,依旧疾步向前。 殷氏只能紧紧闭上双眼,感觉双手一空,下意识就伸手去抱,却抱住了一个小小的身子,不由用力拥入怀中。 一股又一股温暖的灵气流转开来,将殷氏包裹,反过来滋润着她因生产而亏空的躯体。 灵气中,一声轻唤传入李靖夫妇耳中,传入云上两位真人的耳中,传入李长寿的耳中,传入各处用仙识关注着此地的仙人耳中。 “呀?” 光芒渐渐褪去,殷氏怀中,有个看似有两三岁大小的孩童,正抬着小手去摸殷氏的脸颊,那双大眼倒映着殷氏含泪的双眸。 李靖在旁长长松了口气,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在床榻前,大手伸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握住这孩童那晶莹的小手。 “娘……亲……” 墙头,李长寿背负双手,慢慢闭上双眼。 最近也是有好事的嘛。 云上,太乙真人仰头轻叹,目中带着满满的感慨,旁边的玉鼎也是如负释重。 陈塘关北侧,杨戬嘴角挂着几分轻笑。 这次,他是师兄了。 嗯? 杨戬突然面色一变,额头竖眼张开看向天穹,禁不住自树上起身,悬浮在半空中,抬手握住了三尖两刃枪。 “师叔,师叔!” “嗯,我已见到了,”李长寿的嗓音自杨戬耳中响起,“莫急,让我来就是。” 杨戬顿时道心大定。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先呼唤的并非自家师父,而是这位曾经把自己安排到无法喘息的师叔。 嗡—— 大道颤鸣,原本已清朗的天空再次出现了一块黑云。 东海之上,金鹏下意识握住了身旁的小戮神枪,此时这小戮神枪正在轻轻颤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气息。 “这是?” 太乙真人皱眉看去,随之就低声道,“魔祖留在天地间的煞气!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玉鼎道:“去护住灵珠……” “我来吧。” 一声轻唤在侧旁响起,就见一缕清风极快地吹来,现出李长寿的身形。 青年面容,本来面目。 李长寿双眼一眯,身形冲天而起。 那黑云之上突然现出一张凶恶的面容,对李长寿无声怒吼。 大道齐震! 李府,殷氏怀中,那婴孩浑身轻颤,那双灵秀的大眼中被点出了两团黑色火焰,李靖道心巨颤,却强忍着没有去拔剑。 一道玉光闪过,那口玉质小鼎出现在婴孩额头,将他眼中火焰径直镇住。 高空之中黑云似有所感,那张面容流露出几分急迫,黑云化做了一颗巨石,径直对李长寿压下,要将李长寿吞噬再冲入李府。 “哼!” 李长寿的嗓音传遍方圆万里:“何方妖魔,也敢来我人教弟子镇守之地撒野!” 他左手张开,八九玄功运转、身周震出一道虚影,高空之中流光闪烁,交织出一张直径千丈的大手! 无破法身! 大手上涌,李长寿左手虚握,似是毫不费力、轻描淡写就将那团煞气握住,轻轻一攥;那巨石、那凶恶面容被直接捏碎,黑云炸成一缕缕煞气就要四处乱窜。 “戮神枪来!” 李长寿又一声轻喝,远在东海之上的金鹏手中小戮神枪直接消失不见,又在李长寿虚握的左手中‘缓缓’凝成。 李长寿口中轻喝:“八方鬼怪伏诛,十天煞气归降!” 戮神枪化出黑色苍龙之影,仰头咆哮一声,龙嘴张开,一股股煞气飞射而来,被苍龙一口吞下。 少顷,空中已无煞气。 殷氏怀中,那小小婴孩已是睡熟,那口玉鼎也已消失无踪。 李长寿身形在空中立了一阵,待手中戮神枪稳定下来,随手一甩,戮神枪化作乌芒射向东海,被金鹏抬手接住。 “乾坤朗朗,我道昭昭,人教于此,妖邪诛除。” 这般吟诵声中,李长寿身形化作流星朝九天之上而去,背影潇洒不羁,丝毫没回头的打算。 毕竟纸道人就在此地……咳。 毕竟,真男人从不回头。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与敖公子的第一次冲突 李府前院会客厅中,几道身影静静坐着,脸上都有些期待。 厅后传来轻笑声,一群侍女拥簇着李靖夫妇前来,服用了李长寿所赠灵丹的殷氏已下了床榻,抱着熟睡的孩童而来。 李靖在旁亦步亦趋地跟着,那表情,生怕自己夫人突然昏过去了一般。 会客厅中的几位大佬起身相迎,太乙真人背着手、带着笑、眼珠子都要飞出来,对玉鼎和李长寿不断挑眉,仿佛在说…… ‘看,贫道生、不是,贫道弟子转世!’ 一旁的荃峒笑眯了眼,倒是主动走向前打量着天庭未来的大将,越看越觉得喜欢,给了李长寿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 ‘这小家伙一定要看好,别被西方算计了,你尽管护着,道祖那边吾去解释。’ 李长寿含笑点头。 请玉帝陛下前来此地,主要目的便是在这一层。 “咳,”太乙真人清清嗓子,“贫道不如这就收徒……” 李长寿笑道:“师兄怎得也着急了?莫非是怕有人抢你弟子?这小家伙如何奉茶?” 荃峒在旁调笑道:“啧,本元帅也是有些见猎心喜。” 太乙真人瞪了眼李长寿。 他大阴阳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当下嘴角一撇就要反击,话还没到嘴边,侧旁玉鼎真人抖了抖手中的法器宝球; 太乙真人只得讪笑,不痛不痒地道一声: “贫道当真是怕师父变师伯,平白没了好徒儿。” 李长寿摇头苦笑,感觉有被内涵到。 一旁玉鼎真人淡定地岔开话题:“李总兵,贵子的名字可取好了?” 李靖忙道:“水吒,轮到水了。” “嗯……” 太乙真人仔细思索,又掐指推算,摇头道:“我这弟子天生火命,叫水吒有些不妥、不妥,而且李总兵起名怎得总是跟‘吒’字过不去?” 李靖道:“他两个兄长名讳为金吒、木吒,吒字为盘古神镇压天地间邪祟时所斥之声,有除魔卫道之意。 若不叫水吒,也可叫火吒吧。” “火吒也不太妥当,听得有些刺耳。” 李靖犹自不死心:“土吒?” 太乙真人:“还不如掉渣好听。” “真人,这!”李靖皱眉看着太乙真人,低声道,“那真人有何高见?” “嗯,不如叫灵吒。” “这未免太过秀气,”李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洪荒姓名千千万,灵字占了一小半,这也太过常见了些。” 正在小琼峰湖边修行的某娥感觉有被冒犯到。 荃峒突然道:“既然是用吒字,不如就走镇邪的思路。 此子体内还有一股无法散去的煞气,源于魔祖、颇为棘手,不如就以哪字为伴,也有镇邪驱魔之意。 今后但凡有人呼唤他姓名,都可助他镇压体内煞气。 哪吒,如何?” 李靖皱眉看向荃峒,这谁?这名好听吗?读过几年书啊,还哪吒,呢呢啥呢? “好!” 李长寿轻喝一声,竖了个大拇指,赞叹道:“荃峒元帅果然不愧全懂之名,李靖,还不快谢荃峒元帅赐名?” 李靖喉结颤动了几下,定声道:“多、多谢元帅!” 荃峒顿时眯眼轻笑,在旁继续看小哪吒的睡颜,一阵轻笑。 殷氏柔声道:“可否请各位高人为我儿赠些福语?” “我先来吧,”荃峒清清嗓子,颇为认真地思索一阵,“英俊神武、惊世英雄。” 太乙真人笑道:“这担子也太大了些,贫道赠一句,平安康乐,逍遥快活。” 玉鼎真人想了半天,方才道:“步步高升,莲花朵朵。” 于是,道道目光汇聚到了李长寿身上,李长寿凝视着熟睡的小哪吒,低声道: “哪吒今日为人族子弟,有人族之体魄,有人族之魂魄,望他今后能多读人族圣贤教化之篇章,多明做人的道理。 既然天生神通,当时刻自省,让自身一直走于正途、行于正道。 天地沧桑,人道恒久。 望你做个能肩负起旁人期待,也能无愧于心之人。” 言罢,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了一只造型有些古怪的手镯,手指轻轻一点,手镯均匀三分,套在了哪吒的左手手腕上。 此手镯通体为暗金色,有三个小巧的圆点,其上蕴含着一缕缕玄妙的道韵,一看便不是凡品。 李长寿解释道:“这是我此前炼制的小玩意,其内蕴含三颗宝珠,有随时吸纳煞气之功效,也有示警的作用。 若一颗宝珠亮起,代表哪吒体内开始涌动的煞气; 若两颗宝珠亮起,代表哪吒即将控制不住煞气。 若三颗宝珠同时亮起……” “怎么?”李靖有些担心地问着。 “逃。” 李长寿低声道,“为了对抗煞气,哪吒此前已融了他前世身的法力,这些年我不断用大阵为他洗涤煞气,也给了他无边灵气。 而他在母胎内正是先天未被污浊时,与道相近、与道嬉戏,他体内法力虽是沉寂的状态,但只要爆发出来…… 李靖,你绝不是他对手。 若煞气暴走,必须最快将他身周生灵挪走。” 李靖张嘴无言,殷氏蹙眉抱紧自己孩儿。 李靖低声问:“这孩子,可、可会伤及无辜。” “无妨,”李长寿笑道,“我说的是最糟糕的情况,我会在旁照应,一直到他学会掌控煞气。 李靖,你可记得我给你的那些书籍?” 李靖怔了下,赶紧点头。 “就是为了此事,”李长寿道,“你今后,军务放一半,清晨去军营、晌午回家中。 若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也不配做一方父母官。” “是!” 李靖拱手俯首,“李靖谨记义父教诲!” 荃峒问:“功德能否起到镇压煞气的作用?” “元帅放心就是,”李长寿看着哪吒那张已算是颇为清秀的小脸,“他原本,就是个挺温柔的小仙男。” 嗯? 太乙真人不免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与此同时,陈塘关东侧城墙上,几道身影驻足此地,眺望着李府的情形。 熊伶俐啧啧一笑,嬉笑着道一声:“啥叫仙二代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二代吧,出生就这么大的排面。” 杨戬笑道:“灵……哪吒师弟当得。” 金鹏鸟背负双手一副高人模样,老气横秋地道一声:“老师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自是对哪吒寄予厚望。 望哪吒能不负所托,早些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 熊伶俐道:“我倒是觉得,不能给孩子太大的期望,这是压力呀压力……对了,清源妙道真君!” 哐! 熊伶俐将两柄铜锤扔到了城墙上,砸出道道裂痕,“咱们打一架吧!你打咱脚踝这事,咱可还记得!” 杨戬讪笑一声,“好勇斗狠非我所愿,有此精力,当战妖魔。” 金鹏道:“不如咱们切磋一二,你耗费的法力要杀多少妖魔,我自十倍给你。” 杨戬:…… 怎么回事? 长庚师叔的手下,怎么都这般喜欢好勇斗狠? “去五部洲外?”杨戬目中满是亮光,注视着金鹏。 金鹏含笑点头,身影掠空而起,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天涯海角之外。” 杨戬身形跃起,却是直接化作金鹏的本体模样,八九玄功流转,身形带出一条金线,朝金鹏急急追去。 “啊这!” 熊伶俐瞪着两人离开的身影,而后颓然一叹,默默感受着这股嫌弃。 是她力气不大,块头不够吗?打架都要挑人! 呸! 这双马尾半巫女对着杨戬和金鹏飞走的方向挥了挥拳头,随后翻起白眼,扛着自己的铜锤跳下城墙,奔向天兵集合之地。 下次遇到你丫,直接踩你脚趾! “先踩住,再变大,哇哈哈哈哈!” …… 第二日,陈塘关人人都在言说,李总兵得了位三公子,灵秀可爱、有仙人之姿。 总兵府外出采买的后厨车夫,将这位三公子夸上了天,什么天资聪颖、天真烂漫、虎头虎脑,出生一个时辰能说话,两个时辰能走路,三个时辰就开始踢毽子! 说的就跟他们亲眼见到了一般。 李夫人怀胎近三年半,灵胎降生后异象多一些,那也是情理之中。 而在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教弟子操纵下,陈塘关接连出现种种异象。 先是军营中跑来了迷路的群鹿,给将士们加了餐伙食;又下了一场淅沥沥的小雨,治愈了不少将士的旧伤。 陈塘关的城楼横梁上,结了个硕大的灵芝,被视为祥瑞。 日落时的西面山林出现大片霞光,仿佛预示着好运来临。 陈塘关盛传,这李家三少爷当真是福星。 不过几日,李府后院开始越发热闹。 小哪吒出生后大睡了一觉,随后就精神饱满地开始了对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探索。 先是被殷氏抱着在院子中走动,小哪吒轻轻挣了几下,小手指指了指地上,很快就被殷氏扶着,光着脚丫在石板路上试着走了两步。 殷氏满是担心,但小哪吒两三步就已走稳,还示意母亲松开自己。 殷氏慢慢松开手,小哪吒身形摇摇晃晃、两只小手左右摇摆,又被殷氏连忙扶住。 如此尝试几次,小哪吒已是度过了蹒跚学步的阶段。 李靖中午回府时,看着在后院满地乱跑,假山、走廊、屋檐随处蹦跳的肚兜男子汉,额头禁不住挂满黑线。 天赋异禀,天赋异禀。 李长寿坐在墙头看着这一幕,不由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小哪吒此时只是力气大一点、身形灵活一点,法力神通藏于体内不显,自是他的杰作。 在小哪吒三岁前,想要调动法力,要么是通过情绪,要么是通过特定的咒法。 而当哪吒三岁后,李长寿所下仙禁之法便会自行消退。 这三年,就是教育哪吒,让哪吒学会掌控情绪与煞气的关键时刻。 李长寿已是打算好了,大半心神都落在此地,除却稍后去三仙岛解释下姮娥仙子之事,也就不准备挪窝了。 他并未着急,给哪吒和家人多一点相处的时间。 但躲在暗处的太乙真人,却是有些急不可耐。 一个月后,太乙真人再次现身,这次是驾云自西面而来,身周伴着道道仙光,自身也脱下红袍、换上了一身青色道袍,提着一把拂尘,显得威严庄重许多。 太乙真人到得李靖府前,已是吸引了不少凡人的目光,更有仙人跪伏祈福、求仙人赐下丹药云云。 李靖匆忙外出,小哪吒被殷氏抱着在后张望。 太乙真人洒出少许仙光,淡定地飘入了府内,对小哪吒挑了挑眉。 “李总兵,贫道应约而来,特来收贵公子为徒。” 李靖眨眨眼,啥时候约的时间?他咋不知? 这真人当真太过心热,心热到……李靖不免有点怀疑,这太乙真人是不是要跟自己争夺小哪吒的抚养权。 “真人,孩子才一个月大。” “哎,一个月就已经很大了嘛,”太乙真人拉着李靖的胳膊,低声道,“先拜师,定名分,夜长梦多。” 李靖心底颇感无奈,却也只得答应了下来。 小哪吒打量了太乙真人半天,主动伸出小手,想要太乙真人抱抱。 太乙真人见状颇为欣喜,刚要向前凑过去,侧旁李靖便抢先一步,言道:“夫人呐,你先抱哪吒去梳洗梳洗,我与真人去客厅做些准备。” 殷氏眨眨眼,带着几分温柔笑意,抱着哪吒飘然而去。 太乙:…… 李靖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真人请,真人请。” 不远处的李长寿挑了挑眉。 为什么,总感觉这两个大老爷们在互相喂醋? 错觉,应该是错觉。 一番折腾,哪吒懵懵懂懂就拜了师,太乙真人也总算得偿所愿,抱了哪吒一阵,一阵得意的轻笑。 这位真人也是大方,随手就摸出了一只镯子套在哪吒身上,还从李长寿那里学了个词。 “小玩意,先天极品灵宝乾坤圈,降魔镇妖、可大可小。” 李靖在旁忙道:“真人,这般宝物……” 太乙真人完全不搭理,又拿了一条红绸子,缠在哪吒手臂上,绸子缓缓飘动,轻轻摩擦着哪吒的小身子。 “小玩意,混天绫,可用来拘束强敌,也可用来搅动乾坤,先天极品小灵宝,不值一提啊,不值一提,给孩子拿着玩!” 李靖:…… 太乙真人淡定一笑,得意地看了眼李靖,随后就在袖中摸出一件件。 “哪吒,你看这块紫金混元砖喜不喜欢?” “来来来,这把阴阳大宝剑,可是为师的得意之作。” “为师最近还在为你炼制一把长枪,已托付给了炼器宗师云中子,宝材都用了差不多十几把先天灵宝。” 李靖、殷氏、旁边看着的李长寿:…… 于是,一个月后。 小哪吒能说简单话语,奔跑跳跃已不会伤到自身,也出得了府,喜欢在街巷各处溜达,在各处蹦来蹦去,身后总是跟着那位李府高级家丁王长安。 正常情况下,一个喜欢飞檐走壁、踩踏摊位的顽童,自是会招来微词,言说这孩童如此顽劣。 但当小哪吒前脚踩翻了菜摊、打翻了水果、弄坏了屋瓦,后脚就有一位李府的家丁甩出大笔金银,画风顿时大变。 “三少爷来这边逛逛!” “三少爷又出来了!大家快出摊!” “刚出炉的三少爷最爱糖人儿!走过路过的三少爷看过来啊!” 此举,极大促进了陈塘关商业繁荣,刺激了百姓做生意的冲动,也算为洪荒俗世生产总值的提升,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其实李长寿只是为了杜绝流言蜚语,以免影响到哪吒心境。 毕竟刚出生,客观上还是个小月娃。 这日,小哪吒蹦蹦跳跳出了城,见外面天空清朗、风和日丽,光着脚丫奔驰在山坡田野中,身形自在逍遥,嘻嘻哈哈的笑声来回飘荡。 李长寿突然挑了挑眉,隐藏起了身形。 哪吒左蹦右跳,很快也觉得有些疲累,鼻尖嗅了嗅,被一处飘出菜香味的村落吸引,留着口水就跑了过去。 “呀?” 小哪吒突然发现了点什么,好奇地凑到一处开着的窗口下,扒着窗边,朝其内张望。 其内正是芙蓉帐暖,一位面若冠玉、身形修长的俊公子,拥着一位姿色上佳、身着粗布衣裙的玉人,正温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美人你可知,我对你心意从见到你的一瞬就已定下,只愿与你同行同路,再不分离。” “敖公子……” “诶?” 窗边突然传来响动,正制造氛围的两人像是受了惊吓,连忙扭身,看到了窗边的那双灵秀大眼,又齐齐松了口气。 敖公子:“美人,这是……你儿子?” “公子别瞎说,”那女子忙道,“人家尚未出阁,怎的会有这么大的儿子? 哪家的孩童,快走吧!” 小哪吒左手扒着窗沿,右手指着敖公子的身后。 “尾巴!” 敖公子一惊,低头看向身后,却见自己化形之法并未被破。 定睛一瞧,又见这孩童灵气逼人,心底不免有些犯嘀咕。 眼珠转了转,敖公子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从袖中取出一颗硕大的珍珠,在旁边那女子满是惊叹的目光中,走到窗边。 “小弟弟,给你这个玩,去别处玩耍可以吗?” “敖公子~~” 那女子一声轻唤,一颗芳心当真是要被融化在这温声细语之中。 啪! 一只小手毫不留情地将那颗珍珠拍飞,小哪吒奶声奶气地喊了声:“长虫!” 长! 敖公子双眼一瞪,此刻也是怒火上涌,骂道:“嗨!你这小童子!怎么骂人嗨!” “长虫!” “你再骂!” “青白花儿的长虫,嘻嘻,哈哈哈!” “哎!” 敖公子怒火上涌,抬手一指点向哪吒的额头,立刻就要用小法术让这人族小屁孩吃点苦头,但他一指刚点出,哪吒小手留下道道残影,将他手指握住,朝着反方向轻轻一掰。 咔。 断、断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惨·掌门·惨 敖丙此时十分、相当、难以抑制的愤怒。 东海水晶宫的一角,平日里老龙王不会现身之地,东海龙宫当家三太子敖丙,自一股水流中显出身形,背着手一阵急躁地来回踱步。 他堂堂东海龙宫三太子!今天!在东海边缘,竟然被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屁孩给打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这还有没有天规! 重点是! 他还没打过…… 对,堂堂东海龙宫三太子,依靠血脉觉醒就能在今后稳稳迈入金仙境,虽然因为体内龙王血脉过于稀薄,没有希望如同自己二哥那样一飞冲天。 但他好歹也是一条龙! 今日去人族地盘温暖人族女子,竟被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屁孩摁在地上一阵胖揍! 那家伙哪来这么大的气力! “四位何在!本殿下的四位……嘶!” 敖丙捂着高高肿起来的腮帮子倒吸一口凉气,整条龙都不太好了。 怎么自己用法力还消不了肿! 不是说,那是凡人的地盘,没几个人族炼气士吗? 就算是人族炼气士,那不都是后面修行起来的吗?人族哪有这么小不点时就这么强的! “侍卫!” “在!您在喊我们吗殿下?” “殿下您怎么肿了殿下!” 殿外,总算听清了敖丙呼喊的一群龙卫连忙赶来。 敖丙气愤难平、心中恨意难消,那英俊的面容带着黑红的眼圈、青肿的嘴角,让这群侍卫看的也是触目惊心。 ‘这混账三太子,总算遭报应了!这才破壳多少年,就祸害了多少龙族、海族的良家女子,让多少有情龙终成空余恨。’ 这是侍卫们的梦想。 “殿下!谁伤了你!” “您出门定要多带我们,您年岁尚小,血脉还没觉醒多少。” 这是侍卫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敖丙低头吐了口血沫,深深地吸了口凉气。 “都随我去找那娃娃!” 几名侍卫对视一眼,各自义愤填膺地答应了下来,跟随在敖丙身后。 但他们中有一龙,悄悄捏碎了袖中玉符;那龙宫深处,东海龙王躺在宝座上,目光颇为深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且说敖丙带了侍卫回返陈塘关附近,黑云滚滚、雷声阵阵,这些侍卫化作一条条苍龙,在云中翻腾一阵,却并未寻找到那个肚兜男子汉的下落。 敖丙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对着陈塘关方向骂了句: “以后别让本殿下看到你!” 随之又想到,这般顽童背后说不定有什么厉害仙人,自是故作大度地冷哼一声,带着几名侍卫回了龙宫。 李府。 小哪吒已是玩累了,在殷氏身旁呼呼大睡,鼻尖还带着一只鼻涕泡。 李府角落,李长寿躺在自己高级家丁的专属定制软塌上,仙识注视着敖丙的背影,不由又陷入深思。 这家伙…… 让人难以置信的弱,蜡头银枪说的大概就是这般了,修为境界都有些虚浮。 哪吒刚刚左手戴着的煞气锁,也只是亮起了一格。 要不要让敖乙干预此事? 李长寿心神挪去天庭,注视着在天河边操练水军的龙族青年,不由露出几分微笑。 罢了,还是让敖乙与敖丙保持些距离,避免强化他们的兄弟情谊。 而当李长寿正要收摄心神,将目光放去即将爆发大战的冀州,仙识突然捕捉到了东海海边的一丝异样。 一条小龙悄悄游出海浪,化作人形后随即隐去,左右打量了一阵。 借着自己的法术,悄悄摸向了此前狼狈逃离的村落。 旧梦今朝续,何以耐春风。 “啧,”李长寿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就没忍住直接出手教训这小银龙一顿。 真·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话说回来,敖丙这般乱搞,从法理上还真拿他没办法。 那些女子如做过了一场梦境,梦中有个如意郎君,梦醒还有珍宝补偿,让她们衣食无忧。 若是李长寿想找些苦主指证敖丙,说不定自己反而会被这些女子骂多管闲事。 敖丙靠的是花言巧语,并没有用神通术法,这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 但从个人感情倾向上,敖丙这般行径,当真让人颇感气愤。 李长寿看了眼熟睡中的小哪吒,一想到自己定下的大概剧本,顿时也就释然了。 敖丙这家伙,下场注定惨淡。 咚咚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划过心底,李长寿眼前一亮,留下部分心神照看哪吒,一心多用、目光看向了南赡部洲另一侧。 冀州城,苏护造反,已被崇侯虎之大军隐隐包围。 黑云压城城欲摧,苏护军中士气颇为低落,不少军中将士听闻过北伯侯残忍弑杀之名,大半已无恋战之心。 这其中便包括…… 督粮将军,郑伦。 …… ‘这咋还能这么倒霉?’ 冀州城城墙内侧,大军营帐中,郑伦穿着一身盔甲,坐在那有点愣神。 遥想当年,师父老人家突然得了什么天道暗示,说自己命中有劫,要应在南赡部洲。 郑伦当时便问了,人教不是不入此次大劫? 度厄真人也答不出,推算了数月之后,还是让郑伦来南洲走一趟。 于是度厄真人这般言道: ‘大劫在前,徒儿你似乎就在劫中,需去南赡部洲走一遭。 但徒弟你也莫要担心,你前世与星君大人交情颇深,而今记忆得存,也非什么变化。 有这层关系在,星君大人自会照拂于你,怕甚? 再有,你去南洲就莫要去什么朝歌城、四伯侯这种地方乱凑,你就找一个不大不小的诸侯,地方偏僻的,做个小将军。 大劫能奈你何?’ 觉得自家师父说的很有道理的郑伦,就这般摸到了南洲、各处探寻,最后选择了这个环境不错的冀州。 这里距离朝歌城天高水远,当家的苏护也是个讲义气、有节操的地方诸侯, 然后…… 苏护:‘帝辛无道!横征暴敛、残杀忠良!我苏护不侍这般君王!’ 郑伦也是有点纳闷,不知自家主公哪根筋搭错了,就冀州这点兵力、这点粮草,那不是给商军刷荣誉的吗? 现如今,商军根本不动,只是北伯侯大军来袭,已是让冀州接近窒息。 “唉。” 郑伦短短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地图,想着自己该如何应对。 这次是打防守战,督粮官看似没什么作用。 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督粮将军与先锋将军分量相差不多,稍后郑伦也是要去冲锋陷阵。 他此时伪装成了一名有点异术在身的奇人,为了不暴露自己仙人的身份,还要骑马、拿兵刃,还要注意不能多杀凡人,不然会增添业障。 若是崇侯虎的军中也藏着炼气士,自己与对方过过招也勉强算个说法,输赢暂且不论,起码不至于落个欺负凡人的笑名。 自己前世,堂堂人教六大仙宗之掌门; 再看如今,凡俗诸侯帐下灶头将军。 反差着实太大,一点也不潇洒。 这次就随便划划水,若苏护被灭了,自己也就顺势回返山林,也算在南洲走了一遭。 苏护能赢? 开玩笑,单单只是崇侯虎的大军,已是十倍于冀州兵马,苏护虽有勇武之名,却已是注定兵败如山。 苏护若是能赢,他郑伦当场,就把这木桌啃了! 【既围冀州,崇侯虎率军叫阵,苏护应战,以其子苏全忠压阵,跃马向前与崇侯虎厮杀一阵,险胜一招,崇侯虎败走,士气受损,暂不攻城。 入夜,苏护率冀州兵马劫营。 崇侯虎兵多而骄,未曾提防,被苏护率军冲入大营,崇侯虎军群无首、四处乱走,冀州军四处掩杀,使得崇侯虎大军溃败,退走百里。】 郑伦:…… 行吧。 杀敌回返自己营帐后,郑伦对着木桌抬手一点,将木桌化作了一盘瓜果,自顾自地品尝了起来。 这都能赢,那崇侯虎还当什么四伯侯?干脆自尽算了! 真的是! “掌门为何如此气愤?” 一声清朗的嗓音传入耳中,郑伦精神一震,扭头看向左右,却辨不出这嗓音传来的方位。 李长寿轻笑一声,纸道人自营帐角落现身。 这声掌门,其实也有深思熟虑,郑伦虽已转世,但因地府网开一面、自身记忆并未消退,而且再续此前跟脚,成了度厄真人的弟子,此前一直活跃在昆仑山仙人交际圈中。 若是不喊这声掌门,郑伦就要喊他做师叔,这未免有些别扭。 见了李长寿身形,郑伦连忙起身,先是随手布置结界以防外面人看到,又立刻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 “见过星君大人。” 李长寿拱手回了个道揖,笑道:“掌门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过此地,过来看望一番。” 郑伦也不扭捏,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星君这边坐,咱们也是许久未见,当好好聊一聊。” “善,”李长寿答应一声,与郑伦左右入座,看郑伦身旁悬浮着一只果盘,也没细看,随手拿了一颗葡萄扔进口中。 这其实是一种表达两人关系亲近的细节。 但葡萄入嘴,李长寿咬了一口,皱眉看向郑伦,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默默地将葡萄吃完、吞了下去…… “掌门何时有了这般喜好,咳,咳咳。” “哈哈哈!闲来无事,尝试一二、尝试一二!” 郑伦摆手大笑,打了个马虎眼,就将话题淡定扯开。 “星君这是要去何处,怎么在此路过?” “其实是被此地战事吸引而来,”李长寿注视着郑伦,正色道,“掌门为何会卷入这般凡俗战事?” “唉——” 郑伦长叹一声,正是没地方诉苦,当下拿起一只葡萄送入口中,满嘴木屑地开始讲述起了自己此前的遭遇。 李长寿听得微微皱眉。 当真是巧合? “掌门可还记得,决意留在冀州时,心底有什么念头?” “念头?”郑伦仔细回想一二,“也没什么念头,就是觉得此处不错,与我也算有缘法,不如就在此地等候,看看后续大劫如何。” 李长寿不由陷入沉思。 自己并未对掌门转世后的命途多加干预,也就谈不上天道收束。 按掌门话中的意思,掌门也没觉得他自己被人算计,一切念头都是由心而起,做的都是从心之事。 巧合? 不尽然,应当说是洪荒生灵的命数。 大劫运转牵动生灵之运,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一切安排到位,组成天道剧本。 这,才是天道真正可怕之处。 李长寿坐在郑伦对面沉思一阵,很快就面露常色,与郑伦闲聊起了冀州趣事。 李长寿自是知晓,很快就会有截教仙人来相助崇侯虎,那人名为崇黑虎,乃崇侯虎的亲弟弟,此前被截教仙人暗中收走,这两年刚放回南赡部洲做官,修了点法术。 若郑伦稍后不出手,崇黑虎自可轻松获胜,进而促成妲己入宫之事。 看自家掌门这闲着无聊啃木头的样子…… 八成是不想掺和了。 待一盘‘瓜果’被郑伦吃光,李长寿也起身告辞,叮嘱郑伦在大劫中以护持自身为第一要务,关键时刻就高呼人教弟子之名。 郑伦自是连连答应,送走李长寿之后,扭头一阵干呕。 区区木桌罢了。 ‘这崇侯虎当真废物,害得贫道如此狼狈,差点在长寿面前出丑!’ 当下,郑伦一咬牙、一发狠! 这次赌这个脸盆的! 冀州还能撑过最少三个回合!不然他就把这个铜盆,当、场、啃、掉! 【冀州新胜,军心振奋、诸侯鼓舞,然崇侯虎重振旗鼓、迅速杀来,又有其弟崇黑虎赶来相助。 苏护忌惮有关崇黑虎之传闻,意坚守城池,等待诸侯来援。 其子苏全忠意出兵大战,与苏护争执不下,暗中率军出城索战,为崇黑虎所擒。 崇侯虎以长子苏全忠为要挟,崇黑虎凶焰涛涛,苏护万念俱灰,持剑走后院,欲杀妻女、而后自尽以告苍生。 然,其女妲己甚美,苏护无从下杀手,更觉心底灰暗,只得暗中求援西伯侯姬昌,献女于帝辛。】 某夜,冀州送亲大队扎营之地,某冀州将军抱着一只脸盆,口水进了眼眶,默默将铜盆撕成了铜条状。 若对自己都言而无信,道心何称坚定! 躲在地下的李长寿纸道人目睹这一幕,不由陷入了沉思。 窍中二气的哼字诀,就是这么修成的? 非同小可,果真奇异。 …… “姐,你真不打算管管这事呀?” 三仙岛,云雾弥漫之地。 一处回廊尽头,琼霄坐在石凳上如此问着。 侧旁,云霄面对着云海雾湖,轻声道:“本自无事,何须自扰,灵娥妹妹不是都说的十分清楚了,姮娥仙子是有急事去寻的他。” 琼霄哼道:“谅他也不敢有什么心思! 不过,这种事若是姐你不表态,说不定是他在试探呢。 不如趁此机会把事情闹大一些,也给那些觊觎姐夫美貌的家伙提个醒!” 云霄有些无奈地一笑,走回石桌旁入座。 碧霄端着玉质托盘,自远处驾云而来,其内却是刚酿好的美酒仙酿。 云霄柔声道:“此前你我在老师那里见到了人族之事,他也被牵扯其中,此时应当还在烦心。 人族薪火似也传到了他那,这份担子定是相当沉重。” “人族……算了,”琼霄摇摇头,“我是搞不懂人族在想什么了,他们确实是挺厉害的,自上古熬过了那段艰难岁月,就一跃成了天地主角。” 碧霄的笑声自侧旁而来:“怎得在说这般严肃之事。” “不提此事罢,”云霄道,“你我三姐妹许久未曾这般聚过,今日饮酒作乐、不可大醉,也算为你们排解下不能外出的烦忧。” 琼霄顿时眯眼轻笑:“是谁想排解下不能外出的烦忧呀,姐姐~” 云霄妙目一横,琼霄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低头喝酒。 “唉……” 云霄端起面前玉杯,在唇间慢慢滋润着,不由有些出神。 然而,酒不过半杯,话尚未触心,三仙岛外云雾翻涌,一道熟悉的气息寻入岛中,匆匆来寻,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云霄放下酒杯,起身相迎,与两位妹妹同唤长兄。 来者自是赵公明。 第六百七十九章 妲己入宫 赵公明到得三霄饮酒谈心处,先是一阵长吁短叹,而后便是愁眉紧锁: “为兄是搞不明白了! 你们金灵师姐难不成还觉得,那西方圣人不会直接出手? 非要说咱们截教稳操胜券,不必多做什么,静待时机、站住道义,再伺机而动什么的。 咱们不去主动算计,不去琢磨关键时刻让西方教圣人忌惮的法子,能成吗? 你们说,能成吗?” 三霄:…… 琼霄小声问:“大哥你这是,跟金灵嫂嫂吵架啦?” “吵什么架,这叫什么吵架!”赵公明猛拍了几下桌子,“这是在进行合理的争执,试图说服对方听信各自的理念!” 琼霄掩口轻笑:“这还不是吵架。” “行吧,确实是吵了一架,” 赵公明表情满是郁闷,低声道:“那你们来说,咱们就这般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碧霄笑道:“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呀!大哥看,人家还酿了几坛酒水呢。” 赵公明正色道:“面对大劫如果不积极谋划,还不如直接躲去混沌海中做个逃兵。 咱们要动起来,要去争,最起码也要演练演练大阵,必要时候能顶一顶西方教的两位圣人! 还有,你们跟金灵一样,都不去想想,咱们跟二师伯相争,大师伯会支持谁?” “当然是支持咱们啦!” 琼霄正色道:“有姐夫在,怕啥。” “嗯,你金灵师姐也是这般说的,”赵公明瞪着眼,骂道:“这些都是短视之见!” 云霄微微皱眉,却并未反驳这般说法。 “大哥你这就有些抬杠了,”琼霄道,“大劫虽来,杀劫虽落,但你我一来是大弟子,二来本身也不弱,怕甚? 再说还有姐夫从中斡旋,哪怕是遇到一些棘手之事,也有解决之道,” “不尽然。” 赵公明叹道:“你我本领是不弱,但你我兄妹四人,能挡得住圣人多久? 西方教此时,定然已是圣人亲自下场,用报复截教灭灵山的由头,给咱们添堵,甚至直接出手打杀咱们。 这个不得不防。” 碧霄小声嘀咕:“姐夫神机妙算,应当早有准备才对,” 赵公明开启苦口婆心模式,低声道: “那你们这般想过没有? 虽有长庚相助,但长庚也只会保你我性命。 若后续大师伯推算出哪方会赢,为了护住道门元气,大师伯很可能会助力已有优势的一方。 咱们不能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问题,也不能单纯觉得长庚就能影响大师伯的判断。 其实相反。 长庚必须听大师伯的。” 碧霄眨眨眼:“要这么说,那咱们岂不是有些麻烦了?” “我觉得大哥所说有些不对,”琼霄收敛笑意,正色道,“姐夫现如今是主劫者,他的意见大师伯应该会听纳。 大师伯未必就会只帮优势一方,若是双方均势,大师伯定还会向着咱们,或者两不相帮。 姐夫定然是向着截教的才对。” “唉,你们两个,还是不如我跟二妹了解长庚。” 赵公明一声长叹,将面前的琼酿一饮而尽。 云霄道:“你我入劫,本就已牵连了他许多,其实不必多说此事,以免让他为难。” “只是在此地感慨一二。 长庚此前种种所作所为,为兄看在眼里,心里如何不明?” 赵公明笑容颇有些苦涩:“我与他相识于海神庙中,而后也算相知的知己、值得托付性命的兄弟。 他此前种种关怀,数次暗示,不断催促我琢磨定海神珠,还给了能点化神珠的宝物。 为何?还不就是为了我这性命。 且不说,为兄前路八成是有大劫大灾,就说长庚费的这些心思…… 为兄于洪荒中呼啸多年,竟被刚修行不多久的长庚如此费心关照,当真不知该如何评说。” 碧霄小声嘀咕:“也可能,姐夫只是为了保护姐姐,才不想让大哥你陷入因果呀。” 赵公明不由一阵瞪眼。 是,这么一回事? 琼霄在旁道:“大哥一说,我也有些觉得。 姐夫可能会护住你我性命,但未必会偏向于咱们截教。 相比阐教众同门的跟脚,咱们截教之中,倒也称得上是鱼龙混杂,说难听点就是藏污纳垢。 红莲那次,应该是姐夫为咱们截教做的努力,但红莲破碎了、又闹出了买卖记名弟子之事,想必姐夫对咱们截教也相当失望。” 赵公明叹道:“架子铺得太大,难以收拾啊。” “混沌钟不愿镇压咱们教运,咱们教运是多难镇压呀,”碧霄满是担忧地说着。 云霄问:“兄长参悟定海神珠的玄机,参悟到哪般地步了?” “最关键的一步,”赵公明反手托住了一把古尺,又将尺子收回,“只是,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无法走出最后的一步…… 像是缺了、嗯,缺了天命一般。” “天命?” 云霄略微思索,倒也有些参悟不透,只得轻轻一叹。 这四兄妹坐在凉亭中商量着大劫之事,但也只是担忧前路、担忧截教命途,提不出什么解决之法、高明之策。 封神大劫的构造太过简单,就是三教厮杀,葬掉高手、大兴天庭。 但越是这般简单的构造,自身就越是稳固,想破局便越发困难,能走的路也就越少。 赵公明在三仙岛呆了半天,原本烦闷的心情也恢复了许多,与三位义妹告辞离了三仙岛。 “没法子,气消了就赶紧去赔个礼,总不能跟她一直闹别扭,为兄好歹也是个男人,当能屈能伸。” 待赵公明走后,云霄思索一阵,回了自己所住阁楼,对着墙上的画像出了会儿神,找来布帛笔墨,提笔写下一行小字。 【君见信安,云霄敬上。】 轻轻皱眉,云霄自觉有些心烦意乱,仔细思量,却将布帛上的字迹消融掉。 不多时,一只纸鹤飞出窗边,在外化作了一只白鹤,展翅飞入岛外的云雾,随之消失不见。 几个时辰后,天庭太白宫。 李长寿的纸道人坐在大殿深处,看着面前空白的布帛,额头慢慢升起了三个问号。 这是…… 云在送信时,粗心大意送错了空白信? 好像这般情形发生的可能着实不高。 嘶,莫非是因姮娥之事,云心底有些介意,却不知该如何言说,这才用这般方式,表明自己有些无语? 这可如何是好。 李长寿沉吟几声,这个节骨眼上,也不便去三仙岛上,只得修书一封,叠了个纸鹤送去三仙岛。 开篇就是单刀直入、颇为直接的一句: ‘云你听我解释,此事并非是外面谣传的那般!’ 跨服通信,最为致命。 …… 咕噜噜—— 木质车轮在大路上不断翻滚,华美的车架也随着路面微小的起伏而不断晃动。 车架中,那身着浅红色衣裙的女子轻轻一叹,目中带着几分无奈,嘴边挂着少许苦笑。 车架前后自有大批甲士护送,还有几位骑马、骑异兽的将军,各自闲笑交谈,又机警地注意着前路各处区域。 车架中女子,非同小可,他们自不敢放松心神。 队伍打着两面旗帜,一为‘北’,一为‘苏’,那车架中的女子身份不言而喻。 苏妲己,冀州侯苏护之女,自少女时便美名远扬,而今因冀州新败、苏护献女,在赶去朝歌城的路上。 此去朝歌路途遥远,她也要受几个月颠簸之苦,但为了爹娘兄长,她终归是要忍着的。 临行前,便有她原本嫁人前夜才会现身的老妇人,为她言说男女之事、传授一些房中之术,苏妲己也明白,她此去是为了讨好帝辛,如此才可保全自家亲人。 “唉……” 苏妲己轻轻一叹,若不是去朝歌城,也应当是嫁到某个大诸侯家中,为了不给爹娘兄长惹麻烦,自己也是要去刻意逢迎。 ‘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苏妲己如此想着。 这大概,就是她这般女子躲不掉的命途吧。 地下,李长寿抱着胳膊,身形在大地之中‘仰泳’,仔细观察着苏妲己的情形。 此刻的苏妲己只是凡人,自己安排她,也不会有吸纳变数的效果。 还是要等日暮时分、前方的驿站,九尾狐妖小兰夺舍,那时才能算是大劫小变数——妖后妲己。 自己当如何安排妲己? 其实也挺麻烦的,总不能扔给妲己几幅秋宫图,让她和帝辛的幸福生活更美满。 李长寿思前想去,也只有见机行事,稍后若是能安排就安排,安排不上就如雷震子那般,后面总会有合适的机会。 入夜,这支兵马在一处驿站附近安营扎寨。 驿站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苏妲己与两名侍女住在一处大屋中。 沐浴更衣、梳理了下长发,苏妲己就要休息缓解今日赶路的疲倦,两位婢女也行礼后各自退下。 忽听风声响起,一抹肉眼不可见的烟雾在室内弥散开来。 本自睡下的妲己,身子顿时彻底放松,歪头睡熟了过去。 窗外飘来一缕青烟,化作一名妖娆的身形,身着红衣、缓步走到床榻前。 烛影摇晃,屏风映着她的身影,朦朦胧胧、又是那般勾人心魄。 小兰凝视着熟睡中的妲己,心底尽是自己跪伏在圣母娘娘脚下时,听到的告诫声。 入世、寻找机会到帝辛身侧,用自身魅力干扰帝辛,让帝辛荒废朝政,推动大商改朝换代。 这,是圣母娘娘交代的任务,自己无法拒绝,也没有任何推让的余地。 小兰其实并不懂,为何圣母要用这般方式,惩罚人族当代人皇,但小兰知晓,自己只需借这个人族女子的躯壳,就可完成圣母娘娘交代之事。 “得罪了。” 小兰轻轻呼了口气,一根手指点在苏妲己额头,将苏妲己魂魄缓缓引出。 “当真要这般做吗?” 一声呼喊突然从心底响起,小兰一惊,听出了这是天庭太白金星的嗓音,吓的她差些将苏妲己的魂魄捏碎。 “星君大人!” 小兰颤声喊着,却见屏风后站着一名男子,自是李长寿的纸道人,不由得连忙跪下, “不怕沾染业障吗?”李长寿反问着。 小兰不由一阵语塞。 “星君大人,圣母有命……” “我既如此见你,自是知晓何事,”李长寿淡然道,“记住,莫要再提圣母二字,你要做之事见不得光。 圣母虽不在意旁人闲言碎语,但你也当注意下自身言辞。” “是,”小兰颤声答应着。 “行了,继续吧。” 李长寿身影缓缓消散,淡定地解释了句:“我就是路过此地,不用多想。” 搞定。 小兰却是禁不住浑身冷汗,在地上跪了一阵方才醒来,转身看着熟睡的苏妲己,略微有些犹豫,自有重重思量。 不多时,小兰还是再次出手,将苏妲己魂魄抽出,却并未抹掉,而是收入了自己的九尾,随后小兰自身化作一抹流光,钻入了苏妲己的额头。 下一瞬,‘苏妲己’睁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床榻上铺开九条白狐尾巴的虚影。 她轻叹了声,换了个姿势假装熟睡,心底却在想着该如何做。 从头开始学做反派,也是挺不容易的一件事。 而李长寿却是在不断思索,该如何才能避免姜尚与妲己的见面。 这封神大劫的画风,当真是有些迷。 是自己把天道剧本改变的太多了? 不,现如今改变的这些,依然不够稳,无法确保自己在意之人平稳脱离大劫。 天道或者道祖,必然会有其他算计。 通常情况下,若是天道与道祖出手,所为定然不只是一件事那么简单。 他们应当会有一个基础的目标,而后再在基础之上不断延伸出二层、三层、四层目的。 基础必然要达成,后续几层优先度各有不同。 封神大劫的基础目标,就是降低生灵之力,大兴天庭吧。 李长寿心神挪回了陈塘关李府,仙识注视着呼呼大睡的小哪吒,轻笑了两声。 无忧无虑和没心没肺,当真是正相关。 嗯? 那小龙怎么这么快又开始活动了? 就算是龙族,就算是铁打的体魄,白天忙海中、晚上忙陆地,这也遭不住吧这! “要不要提醒下,让东海龙王适当的管管?” 李长寿摸着下巴一阵嘀咕。 虽然这家伙靠脸吃饭、花言巧语骗女子芳心不犯法,但当真算是十分缺德。 罢了罢了,这小龙终究是没几年可活了。 于是,两年后。 【妲己入宫一年半载,得帝辛宠爱,封贵妃。 帝辛勤于政务,疏于后宫,每夜自招妲己相陪,姜王后渐生不满,欲惩治妲己。 帝辛大批启用非权贵出身的平民、奴隶有才干者,于商地各处为官,朝歌城众家族略有不满,却被帝辛早早安抚。 自苏护后,各地诸侯反者愈演愈烈,闻仲东征西讨、远征不断,暗中施法术,不断回朝歌城与帝辛议事。 商地稳固如山,毫无动荡,朝歌城暗流涌动,却不敢浮出水面。】 第六百八十章 敖丙起杀心 南赡部洲,朝歌城。 周天轮转,夜幕星辰,华灯初上时,帝辛坐在九人抬着的宝座上,面带倦容地离开了大王殿。 近来,诸侯反弹越发激烈,大商军力充沛,但已有颇多隐患。 八百诸侯反了一百,倒也算在预料之内。 毕竟自己几道王令下去,将半数诸侯都已逼上了一条路径,要么对寡人的大商继续臣服,要么就自己造反,被寡人的大商打到臣服。 太师所言,让寡人暂时放缓对朝中权贵的逼迫,以减缓此时面对的压力…… 太师总归是太过稳健,偏于保守。 变革当流血; 革新辅重刑。 大商基业至今日,已是有太多问题、太多沉珂,若不能快刀斩下去,只会空做无用功,反而会让大商陷入被诸侯联合挟持的境地,亡国数十载之间。 而今,改革已是初见成效,商地越发繁华、百姓对奴隶也开始接纳与同化,虽然还有漫漫长路,但只是这般国力,已足以震慑群雄。 姬昌被囚,南伯侯已死,北伯侯已被寡人驯服,只剩八百诸侯之长,自己王后背后的大树,东路、姜家。 这姜家……哼! 以国丈自居,凭鲁地殷实,暗中支持众小诸侯作乱,表面上又与寡人为善,借此沉醉于自己所为的名望之中。 想做寡人大商之外的无冕之王? 未免也太小看寡人之志…… “大王。”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唤,让帝辛自思索中回转。 车架已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着华服的美妇人,带着不少宫娥随从向前,对帝辛缓缓行礼,柔声道: “大王。” 帝辛抬手示意,宝座被缓缓放下。 但帝辛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淡然道:“王后为何在此?” 那妇人自是姜王后,帝辛还是嗣子时就已成亲。 似乎感受到了帝辛的冷淡,这妇人幽幽一叹,低声道:“大王,我已备好了晚宴,想请大王去宫中一叙。 大王每日为国事操劳,我也不知该为大王做些什么,只想为大王排忧解难。” 帝辛皱了皱眉,“寡人已与美人相约。” “大王,您偏爱妲己妹妹是否有些太过了,”姜王后叹道,“您是一国之君,更是我们姐妹几人的丈夫,我们不求大王您能雨露均沾,但也当顾念夫妻情分,莫要这般冷落。 而今朝中盛传,言说苏贵妃有害于国君,我为王后,当为此事提醒大王……” 帝辛缓缓后仰,魁梧的身形陷在宝座中,双目如两片深渊,左手托着脸腮、中指抵在发髻边缘,嗓音虽清淡,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威严。 “你在教我做王?” 姜王后浑身轻颤了下,连忙后退半步,对帝辛低头欠身,“大王恕罪!” “寡人是王,你才是王后。” 帝辛抬了抬手指,宝座被九名力士缓缓抬起,朝深宫而去。 那姜王后的身影静静站在那,双眼缓缓闭上,左手紧紧攥着右手,指节有些发白。 妲己! 你等着! …… 天庭,太白宫。 “师兄,喝茶了~” 轻声的呼唤中,灵娥端着茶杯飘然而来。 这小小长生仙娥,今日好不容易得见李长寿在外面活动,立刻施起了淡淡的妆容、换上了浅草淡绿的流苏长裙,梳起了别具心裁的巧云鬓,端着茶水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有混沌钟钟灵的提醒,她倒是知道,自家师兄现如今正在安排大劫的关键时刻,自己不应让师兄烦心。 但换个角度考虑,人在疲倦的时候,也最容易与身边人拉近距离。 给师兄加把劲,让他放松放松,是立志摆脱小师妹标签的小师妹分内之事! 草屋中,李长寿抬头对灵娥笑了笑,继续低头看着面前的铜镜。 灵娥有些纳闷地凑到近前,收拢裙边、并着纤足,静静凑到了师兄的蒲团旁,张望着铜镜中的画面。 那是一处后院,有个穿着短衫短裤、扎着两只丸子头的灵秀孩童,正缓缓伸着懒腰。 “小哪吒这么大啦?” 灵娥轻声赞叹着,立刻忘记了自己来时那严肃的使命感。 “这才几年,都有小大人的样了呢!” 李长寿含笑点头,温声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吧,虎头虎脑的,不过女孩也挺好的,可以各种打扮……呀!” 灵娥禁不住轻咬了下嘴唇,小声嗔道:“怎得一不留神就开始说这些,人家总归也是、也是会害臊的。” 李长寿不由笑眯了眼,端来凉茶喝了口,倒是意外的甘甜。 “师兄,哪吒现如今煞气怎么样了?” “他如今已是能通过情绪和潜意识掌控煞气,距离完全掌控自身煞气已是不远,”李长寿话语一顿,随之轻笑着摇摇头。 李长寿温声道:“哪吒此时若将煞气完全释放出来,已非普通金仙可制。 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虽然有灵珠子时期的积累,又有怀胎时我为他提供的无尽灵气,想必背后也是有天道在推动。” 灵娥:…… “现如今都可以直接提及天道了吗?师兄你性子啥时候改了?” “嗯,”李长寿笑道,“咱们还未成仙时,想到的是如何活下来,自是每日都要面对生存危机,想着自己若不小心被大能一脚踩死,该是何等倒霉。 那时,谨小慎微、不参与任何因果,是最稳的路径。 一步步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凡事周全、向上接天道之令、向下推天庭之威,让自己置身于天庭兴起的浪潮中,这是最稳的路径。 而今,天道为了推动大劫不顾一切,为了维护原本的大劫路线直接出手干预人皇之事。 我需明自身立场,以均衡为名、凝人族意志,对天道适度的表示强硬,在天道无法抹杀我的前提下护住你们,这是如今最稳的路径。 傻丫头,万物万事都在不断变化,无论是过于保守、还是过于浪荡都是取死之道,只有因时制宜,才是最后脱离这棋盘的路径。” 灵娥眨眨眼,有点听不懂呢为啥。 境界吧,果然是自己境界不够吧。 “好了,你在这看着,”李长寿笑道,“我心神挪去纸道人那,这位小将军又要出去巡查治安了。” 灵娥轻笑了声,主动靠过来挽住李长寿胳膊。 趁着师兄心神挪开,偷偷占点便宜什么的,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会太过羞涩呢。 铜镜内,正要出门的小哪吒,背后又出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自是高级家丁王长安。 铜镜镜面微微震动,还传来了高还原度的对话声: “三少爷,今天出门,您打算去哪呀?” “随便逛逛。” 小哪吒老气横秋地道了句,伸了个懒腰,手上的铜镯、金镯发出几声清脆的碰撞声,些许灵光随之迸发。 言罢,他背着小手、昂首挺胸,走的那是一个虎虎生威、威风八面。 正此时,后院传来一声: “别贪玩回来太晚!” 小哪吒顿时缩了缩脖子,扭头喊道:“知道了!娘亲!” 而后快步而去,感觉相当丢面子。 李长寿含笑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袋金银,防止哪吒不小心拆屋拆墙,及时给凡人补偿。 此前那种大笔挥洒金银的手法,已被殷氏严厉制止,虽然当时李长寿很想说一句…… 又不是花你们总兵府的! 淡定,淡定,殷氏也是怕哪吒养成不好的作风。 刚出门不久,一声声‘三少爷’的嗓音就从各处传来,小哪吒颇为老成地点点头,迈着陈塘关老干部的步伐,行走在众人仰慕的眼神中。 城中百姓如今见了小哪吒,就如见了福星一般,恨不得上去抱上一抱。 也并非为了金银财物,主要就是想沾沾福运。 行至东市,哪吒小手一挥,李长寿便将几块金银扔去哪吒常去的茶馆,那伙计就会吆喝一声,今天的茶水都由三少爷买单! 行至西市,两排年轻人在街边并肩站立,昂首挺胸,接受小哪吒的检阅。 这些原本游手好闲的少年郎,一个个被哪吒整治成了,陈塘关军武的预备队。 有妇人招呼哪吒去吃点蜜饯儿,有老者笑着说要教哪吒一首诗词,小哪吒都是笑眯眯地跑过,也不多说话,却也不会让人有失礼之感。 逛着逛着,哪吒便出了陈塘关东城门,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小声嘀咕着: “长安叔,我去找地方玩耍,天黑前回来。 别告我娘亲我出城了!” 李长寿笑道:“好嘞,您尽管去,只要别跟人打架,夫人那边我来解释。” “嗯!” 小哪吒竖了个大拇指,小腿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飞射而起,几个起落已是跳入了连绵的山林之中。 也不知,今天会扛回一头熊,还是拽回一长虫。 李长寿熟络地对守城门的将士打了个招呼,随即就走到自己的老位置,在几名守卫那讨好的笑容中,坐在了阴凉地的躺椅中,端起了旁边送来的紫砂壶。 做神仙做到了别人眼中普普通通的二天帝; 做家丁那自是也要做到别人眼中平平无奇的二老爷。 什么是陈塘关恶势力啊? “噗、咳!咳咳!” 李长寿突然被茶水呛到,只因他仙识捕捉到,在东海边缘有道身影正飞出海浪,嘴边带着浅浅的微笑,走向了不远处山林,搜寻着自己今日的‘猎物’。 这? 当真如此不记打? 上个月始乱终弃刚被小哪吒撞见打了第七顿,此时竟还是死性不改。 南赡部洲东部的海岸线这么长、这么大,这龙脑子都是浆糊吗?不知道换个地方采花? 这要是没天道的背后推动,打死弥勒,李长寿都不信! 且说敖丙在山间漫步,仙识在各处村落扫来扫去,又将目光投向妖族聚集之地,想去妖族体验下生活。 海味虽新鲜,山珍亦美味。 只可惜,自己不能进入人族繁华闹市,那里的小娘子才是…… “长虫!你还敢来!” 一声冷喝突然在耳旁传来,敖丙下意识哆嗦了几下,扭头看向声音来源,本来就是英俊俏白的脸庞,此刻瞬间苍白。 山林中,树梢上,小哪吒踩着一片树叶、双手抱着胳膊,身周飘着条只鲜红的长绫,脸上染满了恼怒。 “又是你!” 敖丙咬牙骂道:“你这黄口小儿,何敢数次欺辱本殿下!” 哪吒头一歪:“你抢别人媳妇。” “你才抢别人媳妇!我找的都是孤身的女子。” “你提前抢别人媳妇。” “呸!滚滚滚!本殿下跟你说不清楚!” 敖丙大手一挥,一股旋风对哪吒吹来。 哪吒嘴角一撇,白嫩的手指对着敖丙一点,身后混天绫破空而起,化作虹光对敖丙激射,将那股旋风径直斩断! 敖丙见状却是扭头就遁、拔腿就跑,早已领教过几次混天绫的厉害。 但他动作太慢,刚要化作龙形,就已被混天绫追上,三下五除二绑成粽子,被拽回了哪吒面前,倒悬在树冠之上。 哪吒抱着胳膊,有些神气地昂着小脸。 “你、你!” 敖丙气得浑身哆嗦、破口大骂:“你就仗着这法宝欺负人,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你底细,不就是仗着太白金星给你撑腰! 今天本殿下就跟你明说了,家父东海龙王!” 哪吒眨眨眼,仿佛在问东海龙王是谁,太白金星又是谁,随后小嘴一撇,目中带着淡淡的傲意。 “陈塘关是我的地盘,我娘说了,以后媳妇只能娶一个。” “家父东海龙王!” 小哪吒抱着胳膊、右脚慢慢抬起,目中满是亮光。 敖丙瞪着哪吒,已是想起了前几次被踢飞的下场,眼神有些慌乱,犹自色厉内荏地定声喝骂:“家父东!” 砰! 哪吒的脚丫蹬在敖丙小腹的一瞬,混天绫恰好自行解除束缚,那敖丙一声闷哼,身形已是化作天边流星…… “哼哼,”小哪吒拍拍手,而后背起小手跳去远方,目中带着几分得意。 维护陈塘治安,扫平色棍流氓,总兵府三少爷当仁不让! 家父,陈塘老霸王! “嗯?” 李府后院,刚回返的李靖摸了摸鼻尖,忍住了打喷嚏的冲动,见府内颇为安静,便知哪吒不在府中。 他仙识扫过,发现了城楼处歇息的高级家丁,自是放下心来,并未多在意哪吒的行踪。 …… “气煞我也!咳,咳咳!气煞我也!” 东海龙宫,较为偏僻的大殿中,敖丙正在那跳脚大骂,几名侍卫、两排海女低头不敢出声,唯恐被当做撒气桶。 这是什么道理? 他龙族的威名这就不行了? 那个混账哪吒,仗着自己是太乙真人的弟子,仗着干爷爷是太白金星,就如此嚣张跋扈!管天管地! 他龙躯之上有半个鳞片违背天规? 呸! 还小英雄,就是一小屁孩! 若非他这个龙王三太子体内的龙王血脉太过稀薄,这时候还能让这哪吒如此嘚瑟! “殿下,”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地问,“您的伤……” “本殿下有伤吗?” 敖丙挺胸抬头,忍着被踹之处的酸疼,骂道,“本殿下就是让那个混小子几招!若是我显出本体,还怕他不成! 哼!稚子仰其父辈庇荫,胡作非为、蛮不讲理! 当真可恶!该死!” 一侍卫小声道:“殿下,您何不将此事禀告给陛下……” 敖丙闻言瞬间冷静了下来,讪笑了几声,转身走向自己那扇贝状的床榻。 父王眼中,并没有他。 便是到今日,自己如此放浪形骸,也得不来一声训斥。 父王心底,二兄那般的天庭战将,才是他真正的子嗣吧。 软塌中,敖丙冷着脸闭上双眼,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那两排海女与侍卫低头退走。 凭什么,那哪吒就有如此多法宝,如此多的爱护。 阐教跟脚、太白宫跟脚、人族跟脚,就这般将他一个龙王太子压的喘不过气。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敖丙睁开双眼,目中突然燃烧起两团火焰。 他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插在长发中,触碰着一双缓缓长出来的犄角,目中的光芒已十分冰冷。 有了。 父王,孩儿就让你睁眼看看,哪怕血脉之力远不如二兄,孩儿也可独当一面! “侍卫!给我传巡海夜叉!” 第六百八十一章 封神第一魂! 敖丙,在搞什么? 城楼门洞内,李长寿端着紫砂壶、微微皱着眉头。 身后那正在挥扇的甲士,见状顿时将自己动作幅度调整到了最大,扇得李长寿长发一阵乱舞。 李长寿仙识所见,敖丙带着七八名龙族侍卫,在浅海区域做了个阵法,还暗戳戳的密谋着什么…… 不对劲。 这天道剧本突然有点不对劲。 是自己在哪吒之事上干涉太多了吗?按天道剧本,哪吒打死敖丙,不应该这么早才对。 李长寿回顾着自己围绕陈塘关展开的整个布局,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有人在干涉自己的布局。 许久之前,李长寿就将哪吒与东海龙宫的矛盾,定为自己探究天道对剧本收束底线的关键事件。 现如今,虽然情况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变化,但基调还是这般,只是多了些对天道的博弈。 由此推断,敖丙此时的行为,极有可能是大劫劫运在推动。 李长寿沉吟几声,指尖一动,陈塘关大地深处,一只只纸道人施展土遁,朝东海浩浩荡荡而去。 稳一手,最起码保证哪吒的安危,这是基本底线。 其实李长寿早就想过,天道有收束剧本的力量,就有随时撕毁这个剧本的力量。 不考虑天道意志私欲的前提下,它要的是降低生灵之力,维护天地稳定。 尽信书不如无书,此事同理。 李长寿仔细分析着敖丙所列阵法…… 杀阵? 这敖丙,哪来这么大的恨意? 李长寿目光挪向了旁处,一条清河的入海口附近,又不由一乐。 这小哪吒…… 圣光何在?快遮一遮。 …… “我有一只火尖枪,变大变小会发光~” 哼着长安叔教给的歌谣,小手不断撩着清凉的河水,小哪吒站在水池边、光着小屁股蛋,脚丫不断扑腾着水花,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在水中玩了半个时辰,他跳回岸上,蒸干身上的水渍,麻利地套上了肚兜、短衫、短裤,跳到一旁树杈上躺下,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人生,惬意。 日头西斜,斑驳的树影落在他小脸上,太阳星朦胧的温暖,配合着河边微风清凉的水汽,让哪吒顿时有了一丢丢睡意。 “长安叔……” 迷迷糊糊间,他小声嘀咕着:“与人为善,以德服人,就是该打死的坏蛋打成半死就够了的意思吗?” “娘,爹欺负你我就给他的马下泻药……” “师父,你枪法太逊了……咋也没点新玩意了呢。” 树下大地中的纸道人不由轻笑了声。 李长寿笑容未收,已是皱眉看向入海口处。 那里,一条白线缓缓拉开,却是一股大浪自海中逆涌而来。 白浪之上,一道丈高的身影持叉而立,青面獠牙、血盆鱼口,身着青黑色细鳞般的甲胄,一双绿豆大小的小眼精光涌动,早早锁定在了树上熟睡的孩童身上。 睡着了? 夜叉挑挑眉,空中有惊雷炸响,河边有惊涛拍岸! 哪吒:…… 静。 见哪吒毫无动静,这海族夜叉双眼一瞪,觉得自己被故意小觑。 他在龙宫是个小角色不假,但他好歹也是天庭正八经册封的巡逻武官! 手中长叉对着哪吒远远地扬起,一股水流凝成水箭,对哪吒激射而去! 睡梦中的小哪吒双目突然睁开,双目尚未有明显焦距,身影已是迎着水箭飞射而去。 攥拳、凝力! 道道浅红色光芒在哪吒拳锋汇聚! 哪吒一拳打出,那水箭隔着数百丈远,已是直接炸散,顺带将江河断流、白浪逆涌,那浪上的夜叉面色大变! 这…… “谁!” 小哪吒身形包裹着淡淡红芒,站在翻涌的河面上,双目凝视着那只有点慌了的夜叉,目中渐渐凝聚出光亮。 呃,好丑的鱼头怪。 长安叔说过与人为善,不揭其短,咱就不去心直口快了。 用了三个成语,娘亲知道定是要夸咱们了! 小哪吒顿时神气了起来,向前踏出半步,脚底板绽出一抹冲击波向前横扫,束着发包的细带不断飘舞,红芒渐渐归于体内。 他小手一伸、半声轻喝: “你干嘛偷袭我!” 那夜叉喉结上下晃动了几下,想着自家三太子的叮嘱,也是进退不能。 这? 三太子让自己抓个娃娃,本以为是啥好差事,怎得现如今感觉无比棘手。 【你若是事办砸了,知道后果。】 夜叉一咬牙、一跺脚,心底念着‘这不就是个娃娃’,立刻挺胸抬头,指着哪吒大喊: “你这人族小娃,何以在此地为非作歹,称王称霸! 我乃东海巡游夜叉将军,天庭通明殿中刻有名讳,四海水神之中有我差位! 你此前偷袭我家三太子,正要将你带回水晶宫受审!” 小哪吒眨眨眼:“水晶宫?那里面有水晶吗?” “自是有的,都是水晶……呸!” 夜叉大骂一声:“由不得你在此胡言乱语,快快随我前去!免得本将军对你这小娃动粗动武,委实损我英明!” 哪吒头一歪:“那你动武吧。” 夜叉那双小眼顿时瞪圆。 “来呀。” 小哪吒招招手,见夜叉不敢向前,嗤的一笑: “长安叔说的狐假虎威、只知咋呼,大概就是你这样了! 我听人说,你们管海里的,我们人族管地上的,泾渭分明、互不干涉,就你们那个三太子三天两头来我们陈塘关抢别人媳妇,怎么就没有什么公主嫁过来呢?” 夜叉大骂:“嗨!你这小娃! 懂什么天地道理,说什么水陆之分! 我们海族归顺龙族,龙族乃是天庭重臣,分管三界水事,你等闲若是知晓一点事理,就该知我们龙宫,你这总兵之子绝对招惹不得! 当真满口胡言!快快随我去认罪! 否则定要你!” “你什么你?”哪吒嘴角撇了撇,“连我一个小孩都说不过,有本事上来拿我呀。” 夜叉大骂:“有本事你下来啊!” “哦,好。” 就听得哗的一声,哪吒施施然落在水面上,俩只来不及穿鞋的脚丫如履平地,在水面上走了两步,对夜叉眨眨眼。 那神态,神气无比、活灵活现; 那表情,略带期待、暗搓掌心。 此时,这夜叉已是怒火上涌,退一步越想越气、进一步欲战不能,后腮帮子喷出两股酸水,攥着钢枪的手掌不断轻颤。 “你这!” 哪吒下巴一抬。 “你!你!” 夜叉的鱼嘴不断抖动,怒气上涌、肝火大动,咬牙大吼一声: “照顾好本将军的七舅姥爷!” 好夜叉! 手持长枪踏波前冲,身形当真迅疾无比,还在翻涌的河面再次动荡! 小哪吒眼前一亮,左手轻轻一阵,那有着三只节点的手镯有一颗节点亮起,侧旁的手镯闪耀金光,化作了一尺直径的金色镯圈,对着夜叉正面甩了出去。 乾坤圈刚脱手,哪吒紧跟前冲,小脚在水面蹬出道道残影,左拳右掌、招式已涌上心头,双目出现淡淡火焰。 他都计算好了! 对方打飞乾坤圈的同时,自己将会一跃而起,发挥自身形灵巧的优势,正面进攻对方要害,再以意念运转乾坤圈自侧旁反袭,混天绫从水下偷袭,自己回身杀个回马枪,将金砖扔出去砸他后背要害,然后再与人为善、得饶人处且饶人的留他性…… 咔、啪、砰! 诶? 小哪吒脚步一停,小脚丫在水面上激起道道浪花,屏住呼吸看向前方的情形。 那夜叉手中握着两把断掉的长枪,额头炸碎,已成了一具尸身,一缕魂魄朝深海而去。 “这么不禁打吗?” 小哪吒歪了下头,也没太在意,将几件宝物收回了自己的手镯中,自身红光钻回体内。 算了,回去睡会儿吧。 伸了个懒腰,小哪吒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转过身来,就要朝自己原本睡觉的大树走去。 正此时! 东海之上出现少许波涛,数条苍龙飞出海面,在空中盘旋半圈,立刻冲向此处! “大胆哪吒,竟杀害我龙宫夜叉!” 来者,便是那敖丙。 这敖丙已充分领教过哪吒的厉害,暗中所见夜叉被打死的情形,此刻自是不敢向前,只是远远呼喊。 “还不跟本殿下去龙宫领罪!” 哪吒哼了声,左手张开,乾坤圈在他身周飞速环绕; 右手虚握,一团火光闪耀,火尖枪已在他掌心凝聚,嗤的一声燃烧起火光。 哪吒喊道:“是他先动的手,与我何干?” “你打死夜叉还有理了?这夜叉乃通明殿挂名的仙神!” 敖丙骂道:“你不过是区区凡人,仗着父辈荫庇如此胡作非为,殊不知惹下了多大的灾祸! 莫要让本殿下说第二次,跟我去龙宫!” 哪吒抓着火尖枪对前方轻轻一递,骂道:“废话少说,要打就打!” 敖丙也是泛了怒意,大喊一声:“众侍卫何在!” 那七八条苍龙低吼高吟! 敖丙龙爪前指:“拿下!” 众龙立刻前扑,却是联手压向哪吒! 看此时: 飞沙走石,水波乱舞。 苍龙低吼,生灵退避。 哪吒一跃而起,跳至空中,手持火尖枪、脚踏风火轮,灵巧的身形蕴含着莫大的力道,火尖枪之上涌出道道三昧真炎! 不过转眼,三条苍龙被砸了龙鳞,两条苍龙被刺破了鳞甲。 有苍龙招来风雨雷电,哪吒身形丝毫不躲,一应接下,未见有半分损伤。 有苍龙化作人形正面对战,却吃不住哪吒挥枪带出的力道,被打的后退翻飞、嘴角溢血! 激战正酣,哪吒双目有红光闪烁,左手手腕上有着三只节点的手镯,亮起了第二颗! 煞气护体,诛妖除邪; 道心正持,无畏无惧! 隐藏身形的李长寿仰头看着这般情形,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手中留影球记录着整个过程。 陈塘关城楼上,隐隐可见云中苍龙翻涌,若目力足够好的,自是能见到那个在苍龙的身影中,脚踏风火轮上下追逐苍龙的小巧身影。 老三?! 李府阁楼中,李靖站起身来,目中带着几分震惊,转身就冲向窗口,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东北方向。 正此时! 李靖眼前一花,突然看到一道金光对自己扫来,道心惊颤、面容都有些苍白。 大能?! 他身形勉强朝着侧旁闪躲,肩头依然飚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箭。 咻咻—— 更多破空声自耳旁炸响,李靖身形左闪右躲、已是握住了一把灵宝长剑。 周遭天地突然一暗,完全不给李靖半点施展本领的机会,一座大阵就已将李靖困在其中。 这阵法化作了一团乌云,悬浮在了陈塘关之上。 乌云正上方,那道有些虚浅的身影有些不屑地冷笑了声,转身就要飞去东海。 但这身影的动作突然一僵。 空气毫无预兆地凝住,乾坤多了淡淡的杀机。 这虚影皱眉看向左侧,倒是露出了几分从容之感,背负起了双手。 大阵中,李靖身周被一股仙力护持,此时已能勉强应对周遭攻势。 一道身影自乌云侧旁踏步而来,正是李府高级家丁,王长安,李长寿的‘金丹’纸道人。 李长寿道:“道友现如今,已是甘做犬牙?” 弥勒淡淡地笑着,道:“道友又何尝不是犬牙?你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你这话却也有些道理,”李长寿收敛笑意,“但终归,我遵循的是天道建立秩序的意志,而道友如今,却是在遵循天道的阴暗。” “秩序、阴暗,道友当真是会给自己立名声。” “名声并非是立的,”李长寿目中杀机涌动,“道友既已现身,就留在此处吧。” “星君莫非看不出,这是我一具化身。” “化身?”李长寿身周出现了淡淡的水蓝色光华,“你化身我也不想放过。” 嗡—— 乾坤轻轻震荡,数道身影出现在乌云各个方向,此地乾坤也随之被完全封禁。 弥勒冷哼一声,李长寿面容肃穆,数道身影轻轻闪烁,转眼化作漫天残影,对弥勒化身镇压而去。 东海之上! 一条苍龙仰头惨叫,脊背处,哪吒双手擎着火尖枪,自上而下刺入破碎的龙鳞之中,混天绫在他身后指向天穹,乾坤圈盘旋身周如金色光盾。 哪吒背后有着一道浅浅的少年轮廓,少年身周涌动着浅黑色光芒,双目紧闭。 前世残魂,煞气本我。 “哈!” 哪吒一声轻喝,那苍龙身形支撑不住,瞬间朝云下跌去,身形骤然缩小,躲避其后攻势。 “先走!这人族孩童我们不是对手!” 有苍龙口吐人言,此时已是或多或少带伤的苍龙立刻扭头逃窜。 哪吒此时状态有些不对,双目已被血光侵染,一言不发,踩着风火轮急追而上! 海水中,李长寿静静注视着这一幕。 本体心底已开启了七七四十九只‘窗口’,操控着大批纸道人,施展水遁紧紧跟在哪吒身后。 其中还有数个纸道人身上带着挪移微型法阵,随时可以接来处于小琼峰的本体。 今日…… 哪吒杀敖丙,按天道的剧本,应是在几年后才对。 大劫在加速? 天道,已是如此迫不及待? 李长寿心底一叹,全心观察各处。 本体旁的灵娥注视着铜镜内的画面,已是停下了占便宜的行为,屏息凝神。 龙宫中,宝座上的龙王咪起双眼,此时轻轻一叹,静静地斜躺不动。 陈塘关上空的乌云中,李靖持剑与周遭攻来的虚影大战,目中越发焦急,法宝不停挥洒。 东海边缘,浅海与深海交接之地,敖丙不知何时已盘踞在海底,那双带着几分黑色火焰的眼眸,凝视着哪吒飞来的方向。 来了,来了! 这里就是杀阵! 只要他进入此地,自己就以他打杀巡海夜叉之名,用杀阵镇压了他! 谁都不能阻拦,谁都无法对自己问罪! 龙族真正缺少的只是气运,这是远古霸主,是真正的强者! 今天,父王你定会亲眼注视于我! 我敖丙! 东海龙王第三子! 轰! 数条苍龙撞入海面,按此前计划的那般吸引着哪吒的注意,朝海底迅速沉去。 哪吒身周涌出道道火焰,将海水隔绝开来,毫无犹豫冲入海水中,双目已接近于纯黑之色,身周散发着一股纯粹而浓烈的杀意! 敖丙龙爪颤了下,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哪吒身影径直撞入大阵之内,瞬间消失不见。 成了。 敖丙心底长长松了口气,随之就泛起了莫大的成就感,身形朝着大阵缓缓游动,感受着那大阵已喷涌的绝杀之力。 哪吒? 阐教弟子?太白金星的干孙子? “哈哈,哈哈哈!” 苍龙于水中低吼、大笑,百丈长短的修长身形缓缓摇摆,那几名侍卫已是朝着此地游来。 忽然! 海中大阵显露出外围踪迹,那是一只玄黑色的磨盘,而这磨盘正中,如烛火一般的火苗轻轻闪烁。 三昧真炎! 火莲爆涌! 方圆数百里的海面高高隆起,其中又有一根根水柱直冲天际! 海中,那颗直径百里的莲花正自怒放,那是生灵真炎,嘲讽着普通海水的覆灭之力! 火莲之下,数条苍龙玩命奔逃,那敖丙错愕半瞬、离着火莲最初爆点着实太近,此刻已是来不及逃遁,被火焰与滚烫的海水直接吞没…… 而那道夺命的身影,正浴火而来! “哪吒!尔!” 最后的那个敢字,已是无法成声。 第六百八十二章 算龙护人道 ‘哪吒!’ ‘哪吒!’ ‘你龙宫何敢如此欺凌我儿!’ “咳!噗——” 白净的沙滩上,哪吒小嘴喷出一只只水流,浑圆的小肚皮在迅速恢复正常。 小小的身子瘫软在那,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眼。 一张熟悉的大脸从侧旁探了过来,填满了哪吒的视线。 “呀,长安叔……” “三少爷您醒啦?” 李长寿脸上挂满了担心,低声道:“哪里不舒服吗?” 哪吒张张小嘴,想说话又说不出,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此刻犹自有些头疼,又有一幅幅画面涌上心头,有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他喃喃道:“我不是,在跟几条长虫打架吗?” 李长寿笑道:“三少爷做梦了吧,先不要多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嘻嘻,”哪吒咂咂嘴,对李长寿张开小手,“长安叔抱!” “来,”李长寿揉了揉哪吒的脑袋,将他半扛半抱在肩上,“咱们回府。” 心底也是暗叹,这小哪吒虽然够聪明,判断能力如少年、青年一般,但归根结底还是孩童心性。 哪吒此时已是不太关注此前之事,瘫在李长寿肩上,有气无力地低声轻吟。 浑身酸痛,手脚抽筋,确实像是玩累了的症状。 呃,怎么衣服都被换了,自己不是穿这身出来的呀? 哪吒额头挂了几个问号,随之就被路边的蝴蝶吸引了视线,盯着一阵出神。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 理想中的《哪吒战群龙》,小哪吒英姿勃发、法宝随身,端的是神采飞扬,不愧小英雄之名。 实际上的《哪吒战群龙》,刚出手没多久就把自己衣服给烧了,抓着火尖枪、穿着红肚兜,手持长枪前冲后冲,端的是不愧…… 小屁股蛋之名。 很有精神。 “长安叔,我是不是打死了一条长虫?” “是,而且你还有点失控了。” “那你刚才还说我在做梦,哈、哈欠……我还听到我爹的嗓音了呢。” 李长寿缓声道:“三少爷您在海水中昏过去了,那几条龙族的小龙要向前害三少爷性命,老爷及时赶到救下了三少爷。” “爹爹呢?” 哪吒眨着大眼问。 “总兵大人军务繁忙,救下三少爷就赶回去了。” “哦,”哪吒打了哈欠,“那我先睡会儿……好困。” 李长寿温声应着,轻轻拍打着哪吒背部,让他慢慢沉睡了过去。 与那敖丙侍卫们的搏杀中,哪吒为了得到更多的灵力,逐步释放自身煞气。 这个过程已近乎于本能,算是遭遇危机时,哪吒的应激反应。 这对此时的哪吒而言,本就存在较大的负担。 小哪吒虽不能用寻常孩童相待,在娘胎里就与前世的本我完全融合,但总归降生不过两年多,心性太过单纯,完全没有多想什么。 尤其是,哪吒对自己的长安叔无比信任。 李长寿说的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哪有那般简单。 敖丙设下杀阵要算计哪吒,以巡海夜叉为引,欲要定哪吒之罪过。 而敖丙的动机颇为复杂,多少有些心理扭曲,这算是敖丙认定的、自我寻求认可的方式。 事情进展很顺利,几名敖丙的专属侍卫将哪吒引入了东海,又将哪吒诱入此前设立的杀阵。 这本该是绝杀之局,李长寿都要立刻出手救援。 但万不曾想到,杀阵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冲散,哪吒自身煞气与灵力齐齐爆发,将敖丙瞬间吞没,一枪戳碎了龙魂。 那几条苍龙见状赶紧退走。 哪吒刚要追赶,手腕上的手镯轻轻闪耀光亮,让哪吒直接昏睡了过去。 而被戳碎了龙魂的敖丙,却有一丝残魂遁入虚空之中,似是要赶去中天门下的封神台。 这应该,是第一只上封神榜的元神。 李长寿心念一动,发觉自己似乎可以阻止,却并未多做什么,允了敖丙进入封神台中,静待大劫之后,一同封神。 哪吒昏迷后,那几条侍卫龙担忧龙宫定会对他们降下惩处,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哪吒抓回龙宫。 李靖及时赶来,虽修为不足对战几条侍卫龙,但手持长剑、大声怒斥,将哪吒护了下来。 那几条侍卫龙心底慌乱,也自知理亏,收拾了敖丙的尸身就匆匆退走,临走自是立下了几句狠话。 ‘好一个李靖!好一个陈塘关!’ ‘有本事别跑!’ ‘你们定会感受到龙族的愤怒!’ 很常见的狠话套路,但李靖确实有了些许忧虑。 还好,李长寿及时提醒,让李靖先赶去乾元山请太乙真人前来,稍后以作应对,李靖便将哪吒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仙神,匆匆赶去了中神洲。 这场关于龙族,借力哪吒的算计,李长寿的布局相当深远。 大劫尚未安全展开时,李长寿观察龙族许久,也发现了龙族苏醒的‘远古贵族之魂’,以及因归顺天庭带来的气运,龙族对海族近乎苛政的压迫。 龙族内部可以视为四个阶层。 位于最高层的,是四海龙王、各位大长老,以及早已不问世事、专心镇压海眼的老长老。 他们是龙族的基石,也是龙族对外保持的威慑力,虽在面对西方教圣人的威压时黯然失色、看似并未有太多作用,但那毕竟是圣人的光辉太过耀眼。 处于第二层的,就是以龙子龙女为代表,降生于远古之后的众龙。 第三层较为复杂,有海族的高层,也有化龙的高手,还有诸多血脉不纯失去龙族荣耀的‘平庸龙’。 第四层则是以化龙、蛟龙为主,是龙族重要兵力组成部分。 海族……在龙族眼中不配拥有阶层。 此前西方教对付龙族,就是挑拨的第四层与前三层的矛盾,以仙蛟兵和化龙的不平为切入点,控制了大批海族,让龙族异常难受。 但这般困境,只是让龙族内部的矛盾暂时被遮掩下去,龙族觉醒了一波‘族群之魂’,填海眼、度难关,归顺天庭,成为天庭微弱时的重要助力。 实际上,龙族内部的核心矛盾,并未得到真正的解决。 【大部分龙族不愿意承认天地配角身的份,却又沉醉在远古旧梦中不愿醒来,以至于积累了太多阶层压力,随时可能让龙族内部直接塌陷。】 具体而言,就是像敖丙这般,在明知哪吒跟脚背景的前提下,依然选择了对哪吒出手。 从龙族归顺天庭至今,这才多久? 以后那还了得?! 而今的天地主角是人族。 李长寿不能放任,在未来出现一场祸及无数凡人的‘龙祸’。 他当时思虑了很多,考虑了重重可能性,确定解决龙族内部矛盾,并不会对自己的总体计划产生影响,故选择了稳妥的出手。 半胁迫、半相助,让龙王这些‘第一层的老龙’,将龙族内部的危险分子清理一遍,扭转龙族对洪荒的根本认知。 这对人族和龙族来说,都有绝大的好处。 具体的步骤有些复杂,后续自会一一上演;李长寿没有给龙王具体的剧本,这算是他对老龙王这种洪荒老谋算家的信任。 思路就是,李长寿提供外压,天庭、阐教、人族,三股压力镇住龙族内部,做出逼迫的态势,由龙王重新整治龙族内部,扭转龙族总体的自我认知。 龙王在这个过程中,必须与众龙的立场一致,以此保证龙族内部的相对稳定,以及龙王自身的权威。 最后的结果,龙族或许会对天庭有怨言,会对太白金星不再感激,敖丙成为天庭仙神,龙族与天庭的绑定更为牢固。 龙族得以避免陷入与人族的争霸,人族少一次灾祸。 必须达成的目的,既龙族低头接受他们只是天地生灵一份子的事实。 自负可以,圈地自负。 若有不服,及早扫除。 李长寿并非是要人族去统治龙族,只是想让龙族安静地在四海繁衍生息,莫要产生与人族争夺天地的想法。 这,也算是李长寿护持人道的一种方式。 老护道师了。 当然,李长寿的安排,不会只顾及龙族一件事。 只要后续计划在他掌控之中…… 算了稳一手,不插旗了。 他会及时出手干预,避免哪吒的惨剧上演。 天道需要的是一个金牌打手,人族乃是女娲娘娘以先天道躯为模板造化,潜力不输于任何宝体。 按李长寿此刻对道的理解,以及对天道的研究,天道剧本中的哪吒莲花宝身,其实是以香火功德为核心,本身限制了哪吒的上限。 灵珠子本就是因自己修道之路被阻,毅然决然辞别小兔子,努力转世为人、重新修行。 李长寿既然答应了灵珠子,自会尽力而为,助他大道圆满。 世上没有什么完美的算计与安排,这次的计划也是。 龙族需要一个有足够分量的牺牲者,敖丙就是被选中的‘天命’。 李长寿心底叹了口气,对此并未多评价。 很早之前他已经在思考,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也是天道剧本的一部分。 但李长寿用了大概数十年的时间,得到了一个准确的结果。 【不是】。 而那时开始,李长寿就学会了从心底‘画图’,然后再用笔墨,在布帛上写下一些对自己、对天道都有利的谋算。 忽悠天道这种事,六百多年前就已开始在做了。 敖丙之死,终究是龙族最高层做出的选择,与他这个太白金星有直接关系,可确实是当前龙族所面临危机的最优解。 回陈塘关的路上,李长寿仿佛听到了导火索快速燃烧时的滋滋声响,却总不免有些想笑。 没办法,小哪吒的鼾声更响亮一些。 …… 星夜,李府。 哪吒在殷氏房中呼呼大睡,前院的客厅内,却坐着几位在洪荒有头有脸的仙人。 大阴阳师太乙、深藏不露玉鼎、天庭巨星杨戬、大难不死也没啥后福的黄龙真人,还有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 李靖坐在主位上,目中带着几分忧色,但更多的还是坚定与决然。 杨戬见厅内沉默地有些太久,主动开口问:“确定是龙族那边先动的手吗?” “不错,”李靖缓缓点头,正色道,“据哪吒所说,那龙三太子喜好来陈塘关寻凡俗女子作乐,哪吒教训过他几次,故龙三太子心生歹念,动了杀心。” 玉鼎缓声道:“就怕龙族不会在乎这些……毕竟死的是龙王的亲子。” 黄龙在旁沉吟几声:“此事不是那般简单,有时候龙王也必须重视龙族上下的情绪。”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骂道:“他们出手算计,被哪吒反杀,还要理直气壮来找我宝贝徒弟认罪?” 黄龙低声道:“正如玉鼎师弟所言,毕竟死的是东海龙宫三太子。” “怎么?”太乙真人淡然道,“龙王太子还能比其他龙族多点零件?” “师伯,此时不是怄气之时,”杨戬沉声道,“龙族如今归顺天庭,我赶来前曾托人查过,那敖丙身上也有天庭行云布雨之辅神之位。 若龙族紧咬此事,确实对咱们不利。” “天庭方面不必担心,”李长寿含笑道,“就说龙族便可。” 太乙真人纳闷道:“这个龙族的小太子,怎么就成了天庭仙神? 天庭定的标准这般宽松?” 李长寿正色道:“龙族名义上归属于水神名下,水神之位如今由我兼任,但我早已将凡俗行云布雨使者、各处不重要水系的水神更替之权,落在通明殿。 大抵,通明殿所见是东海龙王三太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辅神之位。” 玉鼎真人问:“此间会不会有龙族的算计?” “应当是有的,”李长寿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他对龙族的安排,却是不便对任何亲友提起。 “唉,”李靖叹道,“而今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哪吒是我李靖的三子,我李靖虽非什么大能大神通者,只是凡俗一总兵,但是非曲直自在人心。 若龙族前来发难,当要问问他们,为何对一个三岁不到的稚子,能下如此狠的杀心!” 隆—— 李靖话音刚落,头顶突然传来滚滚雷声,陈塘关天地变色,星空被阴云遮蔽。 倾盆大雨毫无征兆地泼落,原本还在街巷活动的凡人们,此刻连忙回返家中避雨,整个陈塘关迅速安静了下来。 厅中各位仙人的面色,出奇的一致——凝重。 东海泛起层层浪涛,轰击着海边的悬崖。 天地间似乎突然多了十多股似有若无的威压,而在陈塘关上方那低矮又厚重的阴云中,一条条苍龙上下翻涌,随着电闪雷鸣、身影若隐若现,行至总兵府上空。 “陈塘关李靖何在。”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三章 太乙真人的话术小课堂 粗犷的嗓音伴随着强烈的威压自空中而来,陈塘关方圆千里满是阴云,狂风席卷各处,树木折枝、房瓦乱飞,不少来不及收起的凡人衣物被卷出院墙。 十数条老龙在云中盘旋翻腾,一声李靖响彻陈塘关。 他们并未有任何遮掩,直接兴师问罪,俱是怒气冲冲,让陈塘关十数万凡人惶恐不安。 李府后院,小哪吒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刚走去窗边的殷氏连忙将木窗落下,返身走到床榻旁,轻轻拍打着三子,让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前厅中,李长寿的纸道人已不知去向,而李长寿的传声,却已落在阐教三位真人耳中。 “若龙族发难,可凭阐教镇之。” 太乙真人长身而起,振了振衣袖,目中满是亮光。 有这句话,那就妥了。 虽然这家伙在算计什么,他都有些看不太懂,但李长寿既如此言说,那定是有深层次的谋算。 玉鼎真人面色冷峻地站起身来,走到了太乙真人身旁,低声道: “龙族,不必太过忌惮。” 太乙真人淡定地点点头,嘴角露出少许冷笑。 他今天,随便开团! 主座之上,李靖缓缓呼了口气,扶着座椅扶手的双手暴起少许青筋,双目之中先是闪过两道剑芒,随之就归于寂静。 提起连鞘剑,脚踏弓正步,肩甲伴长衣,面有刀削骨。 李靖一言不发走出厅门,抬头看向高空中的层层阴云,双手抱剑前拱、腰杆却挺得笔直,那清润的嗓音伴着他仙力涌动,传遍陈塘关各处! “陈塘关李靖在此。” 后院角落中,李长寿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李靖。” 雷声再起,那漫天阴云开始缓缓旋转,就在那漏斗状的阴云正下方,一条有些苍老之态的龙首自云中缓缓探出,直径竟超过了百丈,一条条龙须不断飘舞。 “你可知罪。” “哦?”李靖放下手臂,左手提剑看向空中,皱眉道,“不知,道友于龙宫任何等职位?为何来我陈塘关,还对本将直接问罪。” 那龙首双目中满是冰冷,冷然道:“吾乃东海龙宫长老,你那三子杀我东海龙宫三太子,此事你莫非要狡辩还不知情?” 李靖缓缓点头,本是淡定的口吻,也逐渐染上情绪: “若是敖丙之事,本将自是知情。 他罔顾天规,屡屡来我陈塘关境内寻欢作乐,被我三子哪吒阻止,与我三子结下私怨,今日竟还在东海设下埋伏,以杀阵对付本将那降生尚未三年的孩儿! 这就是龙宫所为? 这,就是龙族的龙王血脉,祖龙后嗣!” “放肆!” “胡言乱语!” 云中又有苍龙探出龙首,随之一只只龙首自云中探出,对李靖怒目而视。 十数条苍龙,修为最弱都在金仙境七品,这就是龙族的底蕴。 而此时,龙族也留了一丝丝退路,并未将各自威压对城中凡人镇去,不然定会让不知多少凡人魂飞魄散。 这一道道威压镇下,李靖道心顿时震颤不宁,但他握紧手中剑鞘,目中仿佛要涌出火焰,昂首而立、不退半步。 “李靖,”居中的龙族长老怒骂,“你三子杀我龙族太子,今日定要你偿还性命!还不跪下请罪! 不然,今日就让你这陈塘关为我家太子殉葬!” 此龙言罢,天地间狂风大作,那黑云不断翻涌,雷声接连不断。 “嗤——” 一声轻笑自厅中传来,却是轻易盖住了风声、雷声、龙吼之声。 只见得,那位身着红袍的真人自李靖身后缓步走来,道箍长发分外飘逸、目中蕴藏一二星辰,神态自若、气定神闲,仿佛只是从此地路过,过来看个热闹一般。 此道名太乙,此仙唤阴阳。 若得风云起,自可污圣名。 太乙真人负手而来,看了眼身旁跟着的玉鼎真人,想开口又觉得自己得不到预期的回应,便将目光挪到了李靖身上。 心底一转,已是有了主意; 嘴巴一张,便是半个洪荒。 “李总兵,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那云上的十多条老龙也是一愣。 太乙真人叹道:“贫道来说句公道话,咱们先不看事情起因如何,人龙族损了一名太子。 这是什么?这是后备龙王! 老龙王万一哪天不行了,前面两个有资格继位的也一起战死了,就要这个来顶上,成为新的龙王。 这可是位高权重,一条龙的命顶普通龙子十条!不,百条!” 那些老龙一个个听的皱眉。 好像,立场是他们的立场,道理也是他们的道理。 今日他们来此兴师问罪,凭的是什么? 不就是突出他们三太子的身份地位,从而逼迫李靖代表人族认罪,这般龙族自是保了少许面皮。 但怎么听,这阐教真人的话,都有点、有点奇怪的味道。 而且越品越有味呢为何。 李靖眉头紧皱,定声道:“道友何出此言?如何能不看事情起因? 那龙族三太子起了杀心,欲要害我儿性命,我儿反击取胜、侥幸活命,此事李某不去他龙宫讨个说法,已是念着与东海毗邻,陈塘关多渔事之民。 哪来这般道理?” 太乙真人为难道:“人毕竟是死了个太子,这份量比较重。” 李靖定声道:“若如此,这龙族的太子无缘无故杀人放火,也不算罪过?” “嗯!”太乙真人煞有其事地道一句,“那是三太子,三太子啥地位?啥身份?杀几个人怎么了? 什么天规天罚,真以为能管得着龙宫? 天庭那都是因为龙族的加盟,才有了大兴的契机。 龙族一整族,那都是先天道完善而生! 他们曾为盘古神垫过脚,也曾打得凤族麒麟抬不起头,把远古洪荒都轰碎了,九污泉都弄塌了,那是死了多少生灵、背了多少罪孽,现在不也是洪荒大族? 人族什么天地主角那就是随便说说,真要看,还是要看龙族。 对不对?诸位。” 云中这十多条老龙此刻如何还回不过味? 这太乙真人句句讽刺、煽风点火,恨不得他们龙族与人族正面打起来,这些话语当真,越品越是刺耳。 “太乙真人,”那颗最大的龙首表情无比森冷,“你说够了没有?” “怎么?” 太乙真人含笑道: “贫道可有半句虚言?龙族背负无边罪孽,天庭拉了你们一把,你们觉得自己又行了? 而今洪荒,早已非远古,非上古。 莫说贫道的弟子,是为护持自身才杀了你们东海龙宫三太子,便是他们两个因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起来,失手打死了你们龙宫三太子,你们也要掂量掂量,到底动不动得了他!” “住口!” 一老龙大怒,阴云中冲出一只龙爪,对太乙真人当头落下。 这老龙算是龙族一行中修为最高深者,此刻含怒出手,若是太乙真人闪躲或是硬接,都极易对陈塘关造成灾难性后果。 太乙真人接自是能接下的,却是接不了太过漂亮。 但无妨。 一道青光闪过,太乙真人身后有道身影迅速凝成,他袍袖挥舞,那龙爪瞬间崩塌,云中的那条老龙身形被直接掀飞。 一股强风朝正上方涌去,将阴云径直冲散小半,露出了其内一条条苍龙的龙身,门板大小的鳞片闪烁各色光亮。 刚出手的那条老龙龙爪不断颤抖,目光骇然地看向太乙真人身后的那道身影。 玉鼎真人头也不抬,淡定地道一句: “家师,元始天尊。” 陈塘关上方一阵静寂。 “李靖!今日之事,吾绝不善罢甘休!” 居中的龙首低吼一声,这十数条苍龙转身飞远,那片阴云迅速退去。 太乙真人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不爽利,本来还准备了一颗宝珠,准备上演一段用宝珠抵罪的桥段,告他们一声‘不要不识抬举’。 可惜,走的太快,从心太迅速。 也挺识抬举的。 “呼……” 李靖慢慢吐了口气,站在那一阵默然,背后不禁被冷汗打湿。 玉鼎真人抬手对李靖一点。 李靖道心停下颤抖,心底也多了几分底气,当即对玉鼎真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李靖,你这修为还是要提一提,”太乙真人淡定道,“总不能以后让我宝贝徒弟护着你这当父亲的。” 李靖抱剑低头答应一声。 玉鼎真人笑道:“也可常说刚才那句。” 李靖:…… 这个还是多少有些羞耻的。 当下,这位总兵大人与阐教两位真人回了厅内,李长寿的纸道人再次现身。 刚刚一直躲着不好直接现身的黄龙真人,此刻也是愁眉不展,各种唉声叹气。 他是龙族出身,又是阐教圣人弟子,此时当真夹在其中,左右为难、不好表明自身立场。 黄龙叹道:“此事已是如此僵硬,也不知后续该如何收场。” 李长寿温声道:“黄龙师兄不必多参与此事,全程旁观就可,只需关键时刻做个调和,避免龙族走上一个极端。” 太乙真人抱着胳膊笑道:“刚才贫道说的如何?” “颇为厉害,”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又道,“龙族此次前来,其实是为压李靖低头,将此事就此定性。 从他们龙族的动机分析,为三太子报仇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族出身的哪吒,打杀了龙王血脉。 他们丢不起这个龙。” 杨戬收起三尖两刃枪,问:“龙族而今泄愤不成,这口气定是难以咽下,还是要提防他们偷袭陈塘关。” 反驳杨戬的,却是杨戬之师,玉鼎真人: “此事不必多虑,龙族很难做出偷袭之事,心性如此。” “师父,稳一些总归是好的,”杨戬道,“不如我去梅山带些仙兵过来,也算给龙族一些威慑。” 李长寿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不必如此折腾,此事我来安排就好。 在此事落幕前,就劳烦三位真人暗中坐镇陈塘关,以防有个别龙族不听龙王之令,外出做什么算计。” “善。” “可。” 三位真人各自点头,李长寿告辞而去,纸道人遁入大地之中。 与此同时,李长寿在天庭的纸道人已开始活动,径直赶去通明殿中,寻了两个天庭重要文官。 东木公,与王灵官。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李长寿细细叮嘱,木公与王善不断点头,已是明白发生了何事,以及他们该做什么。 扯皮,天庭是专业的。 …… 敖丙被杀,龙族前去陈塘关要说法的十多条老龙被阐教仙羞辱。 这件事如大灵爆一般,在四海龙宫爆涌开来,一名名龙族请命,要去陈塘关中狠狠教训下那个哪吒。 四位龙王默不作声,各位实权长老也只是叹息不语。 半个月后,龙族内部对此事的关注并未退去,相反还愈演愈烈,直接闹了起来。 敖丙生前默默无闻,在龙族毫无存在感,甚至私下被人称之为废物,龙王血脉比起其他龙王龙子要弱许多。 但如今,敖丙仿佛成了龙族受压迫的证明,是他们一肚子怨气的发泄之地。 这股情绪不断喷涌,已是让四海龙王再无法安然就坐。 他们必须做些什么了。 于是,四海龙王齐聚东海龙宫,并召集各位长老议事,讨论该如何处置哪吒之事。 这事的苦主,还是如今的东海龙王敖广,而龙族的决策大权,也在敖广手中。 敖广一句:“莫要急躁。” 整个龙族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有长老道: “此事并非是吾急躁,几位兄长,实在是那阐教欺人太甚,让族内压不住火。 咱们龙族已是今非昔比,气运再兴、中兴在前,若是这次被阐教如此针对,咱们龙族上下的士气,怕是会有较大的挫败。” “陛下,老臣却觉得,此事咱们确实不占理……若是继续僵持下去,无论如何都是咱们受损,倒不如息事宁人。” “息事宁人?那可是咱们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就这般被太乙真人的弟子给打死了!” “唉……” 东海龙王缓缓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儿也不应这般惨死,那李家定要付出些代价。” 南海龙王沉声道:“李家不简单,李靖本身就不多提了,咱们都知晓,这是太白星君的义子,人教出身,度厄真人的记名弟子。 李靖的长子金吒、次子木吒,都已拜得十二金仙为师。 集合了阐教、人教两教之力,咱们着实要慎重。” 有资历较老的长老冷哼半声:“咱们未必就怕了阐教!” “人教呢?”西海龙王嘟囔一声,“太白星君与吾有活命之恩,此事吾当劝诫一声。 太白星君算无遗策、敢与圣人争锋,咱们若是在此事上处置不当,极易引发后续一系列事件。” “不如,”有长老小声道,“让敖乙殿下去找太白星君说说情?而今族内怨声载道,本就是想要个说法罢了。” “嗯?” 龙王宝座上,东海龙王睁开双眼,目中寒光闪耀,那长老禁不住哆嗦几句。 “此事,谁都不可牵扯敖乙。” 众老龙低头领命。 东海龙王缓缓叹声,站起身来,言道:“准备送给星君的礼物,吾去天庭状告李靖纵子行凶。” 众龙各自思索,这倒也是个解决之法。 然而,半天前的陈塘关李府…… 李靖有些错愕地看向角落中站着的身影,低声道:“去天庭?义父,李靖去天庭作甚?” “来就是了,”李长寿笑道,“若我所料不差,东海龙王已是在来天庭的路上,哪吒我会盯着,你速速赶去中天门,我已安排人去接应。” “是!” 李靖定声应下,不敢多耽误,看了眼小哪吒与夫人玩耍的身影,径直驾起御空灵宝,火速赶往中天门方向。 正文 第六百八十四章 水淹陈塘!【大章补更】 东海龙王要去天庭告御状,借天庭之力抵消阐教的压力,自是暂时安抚住了龙族。 如今天庭的气势已压过了圣人大教,确实也算龙族可选的良策。 虽有部分龙族仍然觉得,他们龙族也不该臣服于天庭之下,顶多就如上古妖庭那般做个客卿之位; 但若是能‘利用’一下天庭之威,也并无不可。 老龙王点起仪仗,带着两名长老、三位龟丞,又有侍卫开路、侍女相随,一路朝东天门而去。 待龙王抵达东天门附近,早半天动身的李靖,此刻还在路上急赶。 腾云驾雾过烟海,碧海蓝天寻中门。 老龙王到得了东天门,命车架停下,率长老、龟丞一同朝天门而去。 守门的数位天将向前抱拳行礼,一名守将笑道: “龙王爷为何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大事? 哦,我等并未有阻拦龙王之意,只需龙王言说此行目的。” 杀威棒。 东海龙王眉头微皱,身后自有龙族长老言说:“有大教弟子杀我东海龙宫三太子殿下,今日吾王前来,请天庭帮龙宫讨个说法。” 那几名天将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一人满是‘气愤’地抖动着双手,震声高呼: “哎呀呀!何人如此大胆?龙宫太子竟是说杀就杀!” 又有天将道:“也是巧了,敖乙元帅不在天庭,去了三千世界领兵征战,不然让敖乙元帅知晓了此事,不知该是何等伤心。” 东海龙王缓声道:“几位将军,吾可否入天庭了?” “您请、您请。” 天将们各自侧身做请的手势,东海龙王点点头,驾云向前。 但随之,天将们看向两位长老与三位龟丞相。 天门之上,三把神剑中的斩妖剑开始轻轻震颤。 一名天将立刻向前,又道:“龙王爷,您是天庭正神,也是龙族族长,自可直接进入天庭,但两位长老与三位龙宫文官不属天庭序列……” 言说中,这天将指了指天门上方的三把神剑,龙宫一行活物也是各自皱眉。 又有天将道:“要不这样,龙王爷您先进去,我们这就去通明殿禀告,只要拿到通行令碟,便让几位入内。” “善。” 龙王淡淡地道了句,自顾自驾云向前。 几位天将松了口气,忙去通明殿中禀告此事; 那两位龙族长老、三位龟丞也只是皱眉,有些担心地看着东海龙王的背影。 那表情,仿佛东海龙王是个柔弱的海女一般。 东海龙王前飞不久,侧旁就有天将前来引路。 龙王与这天将对视一眼,前者紧皱的眉头顿时松缓了些,后者对龙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 来者自是李长寿,龙王一眼便看破了他的伪装。 东海龙王此次来天庭告状,其实最好是有龙族长老和龟丞相跟着,由他们负责将天庭所见所闻传回去,天庭按理也不该阻拦,东海龙王对此也略感疑惑。 但此时李长寿主动来寻,东海龙王顿时明了,为何要暂时将他跟随者挡在外面。 无他,对剧本罢了。 李长寿道:“龙王节哀。” “唉,”龙王轻叹了声,“还请星君斡旋,勿让我儿白白赴死。” 这老龙王,说话当真滴水不漏。 这句话的意思,外人听去,也只当是龙王请李长寿做主,治罪李靖哪吒父子。 但落在他们这些站在最高层的谋算者耳中,也可算是‘请李长寿将这场大戏演下去,达到让龙族内部自我革新目的’。 “封神榜已有动静,龙王三子并未魂飞魄散,其余诸事,长庚定会尽力而为。” 老龙王道:“人族与龙族之间,不必大战,自可共处。” 李长寿道:“生灵私欲,也可由生灵镇压。” 这一龙一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轻笑,李长寿低头做请的手势,收敛自身一切道韵气息,模仿着这名天将平日里的神态动作,引着龙王直奔通明殿。 与此同时,凌霄宝殿中。 玉帝含笑坐在宝座上,白衣不染尘埃,大殿之中倒是没有其他臣子,此时的天庭重臣齐聚通明殿,荃峒元帅自是也没缺席,在角落的位置等待大戏上演。 玉帝自是知晓,对于天庭而言,挫一挫龙族的锐气,让龙族别膨胀的太快,自是一件好事。 这波,是天庭、阐教、人族联手压制,天庭今日只需和稀泥,龙族的怒火自会愈演愈烈。 接下来,就是等龙族犯错,天庭惩治。 “还是长庚厉害,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剖析的这般简单,也合该龙族倒霉,非要在大劫中横插一脚作甚。” 玉帝赞叹一声,随即又想到了李长寿几十年内就会离开天庭之事,不由又有些忧郁。 他仍未想到那个让长庚留下的绝妙理由。 中天门,一道流光闪过,李靖呼吸有些急促地现出身形,提剑向前,对守门天将抱拳行礼,定声道: “南赡部洲商国陈塘关总兵李靖,想求见!” “李总兵不必多说!” 守门天将一步跃向前来,对李靖拱拱手,转身做请,“车架已备好,来不及多解释,请先上车。” 天门内,两批天马拉着一辆车架自远处飞来,天马长嘶、车架轰鸣,飞速着实不慢。 “多谢。” 李靖拱手道谢,立刻冲向车架,天门之上的三把神剑毫无反应。 待李靖入了天庭,被天马拉去通明殿,守门天将立刻捏碎了袖中玉符。 东天门处,一名天将驾云从通明殿方向匆匆而来,手中端着一面令牌,远远地就高呼一声: “通明殿有令,准许龙族两位长老与三位文吏入天庭!” 那斩妖神剑瞬间安静,这龙族一行也是松了口气,在天兵天将簇拥下入了天门,匆匆赶往通明殿。 待他们走后,守门的几位天将对视一眼,各自轻笑。 有天将自角落中走出来,收回了粘在斩妖神剑上的一根细线。 其实那三名龟丞相也勉强算作天庭体制内的辅神,比那巡海夜叉的品级还要高一些。 一点小技巧罢了。 大家都是在太白宫外面站过岗的,没亲耳听过太白星君讲道,还没看过太白星君驾云的英姿吗? 太白,老墨水了。 …… 且说那老龙王到了通明殿前,领他而来的武将顺势去了殿旁等候。 殿内走出十数位天庭老臣,最先一位自是东木公。 东木公大笑几声,与龙王拱手行礼,龙王自是拱手还礼,却是露出几分苦笑。 木公问道:“龙王面色如此之差,可是发生了何事?” “唉,”龙王长叹一声,竟是潸然泪下,“可怜吾儿岁不过百,竟惨遭毒手、早早夭折,还请天庭为吾龙宫做主!” 言说中,龙王向前躬身一拜,木公连忙上前搀扶。 “龙王多礼、龙王多礼,这具体是何事? 快,咱们去殿内详说,刚好各位大臣都在此地议事,让大家一同做个见证。” 老龙王点点头,龙首之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与木公入得了通明殿中。 通明殿是天庭处理各类事务的‘中枢’,从此地可直达凌霄殿,联通天庭各路仙神衙司,不分日夜都有数位四阶正神当值,定时更换轮班的正神。 但今日,通明殿略显拥挤,不只是各处角落的通明殿文吏,还有天庭三分之二的文臣武将在各处落座。 很快,东海龙王坐在了一张圈椅中,这圈椅略微有些狭小,龙王那魁梧的身形勉强坐进去,以至于身形颇显拘束。 木公坐在殿内主位,面前是长长的书案,背后是十数位老臣,此刻齐齐露出了慈祥、温暖、美好的微笑。 “龙王先请节哀,”木公温声道,“对于令子的遭遇,天庭深表遗憾,对于龙宫的痛苦,我等身有同受。 龙王来天庭告状,不知具体状告何人?” 东海龙王叹道:“状告那陈塘关总兵人族李靖,包庇其子、纵子行凶,告那李靖之子哪吒,横行陈塘、打杀我儿。” “嘶——哪个李靖?” 木公倒吸一口凉气,忙道:“此人可是人教弟子?” “自是那昆仑山度厄真人记名弟子,”龙王正色道,“此人不修清流,不知清正,贪慕俗世繁华,娶妻生子、留恋世俗权势……” 木公道:“龙王慢言,龙王慢言。 左右,查一查李靖的跟脚,看看有无特异之处。” “是!”角落中传来一声应答,随之便是哗哗的翻书页之声。 东海龙王闭目等候,此间过程中,那两名龙族长老、三位龟丞相赶到了通明殿,到了龙王身后,站在大殿正中。 形如受审一般。 一只车架在天边飞驰而过,李靖在一位天将的遮掩下,潜藏身形、遁入云海中,朝通明殿摸了过来。 “寻到了!” 大殿角落中,王灵官站起身来,端着一枚玉符匆匆到了木公面前,将玉符递给木公,小声道: “木公,这李靖的跟脚都在此内。” “讲出来,”木公淡然说着。 王灵官低声道:“木公,您还是先看看……” “讲出来!” 木公瞪了眼王灵官,骂道:“你可是有什么忌惮之处?这是天庭!是通明殿!咱们背后就是玉帝陛下! 畏畏缩缩,当真不怕让龙王笑话! 你就大声读出来!” “这……” “读!” 王灵官面露无奈之色,低头一阵苦笑,捧着玉符,朗声道: “李靖,出生于陈塘镇,幼年目睹妖魔肆虐南赡部洲东北之地,心有守护家乡之志,跋山涉水、奔赴东胜神洲寻自身仙缘,机缘巧合之下被带到了度仙门前,拜入度仙门内。 修仙有所成,得度仙门出身、天庭正神太白金星欣赏,赐下诸多福缘,后回返陈塘镇斩妖除魔,有功德累积,被太白金星收为义子…… ……李靖名声渐起,得人皇赏识,拜陈塘关总兵,巩固南赡部洲东北之地。 其有三子,伯子金吒,拜玉虚宫圣人弟子文殊道人为师,仲子木吒,拜玉虚宫圣人弟子慈航道人为师,叔子哪吒,拜玉虚宫圣人弟子太乙真人为师。 这里需做注解,哪吒为灵珠子转世,灵珠子乃太乙真人之徒,于天庭行走多年,为太白金星爱将。” “行、行了!就你嗓门大是不是!” 木公皱眉打断了王灵官‘大声且有感情’的朗读,将那玉符一把夺过,拿在手中仔细观摩,面色渐渐有了些变化。 龙王见状,表情逐渐冷淡;那两名龙族长老见状,目中满是悲愤。 通明殿中,各位正神都有些沉默。 有武将先是沉吟几声,缓声道:“这李靖能得星君大人赏识,定也非什么恶人,问题八成出在了阐教……” “慎言!阐教收徒素来讲究跟脚、重视自身福缘。 这灵珠子我是见过的,性情温和、颇有礼数,也不像是会随意打杀旁人的性子。” “是极是极,灵珠子转世之事我也听说了,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打杀龙子。” “对啊,那般清秀的小男仙,还是太阴星君侍女的好兄弟。” 角落中传来一声大喊:“我三弟的转世身绝对不会做出无理打杀我二弟亲弟弟之事!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道道目光看向角落,刚才喊话的卞庄瞬间缩起脖子,小声道:“末将推测是这般。” 龙王闭目不言,似已是明白了今日之局面。 木公清清嗓子,低声道:“龙王你看,此事……是不是需要详细查明,将那李靖父子也招来天庭问个明白,再看如何判罪?” 东海龙王尚未说话,一名龙族长老叹声道:“天庭莫非也要徇私包庇,不顾公理二字?我们三太子可是活生生被那哪吒打死了!” “按理说,确实是死者为大,”木公叹道,“但此事事关太白星君的义子,要不,咱们去凌霄殿中,请玉帝陛下定夺?” “不必了,”东海龙王站起身来,那双龙目带着几分落寞,“天庭只需言说,是否能为我龙宫做主。” “这……” 正此时,通明殿外传来一声呼喊: “陈塘关总兵李靖!受通明殿传召,前来解释与龙族冲突之事!” 龙王与两位龙族长老面露怒色,一名长老更是扭头瞪着木公等正神,似是要动手一般。 这两位长老与那三位龟丞相都非痴傻之人,如何还不明白? 他们在此地说了半天,通明殿早早就去通知李靖,喊李靖上来与他们对质。 这事龙宫是有些理亏,但天庭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帮太白金星的义子,而不是他们东海龙宫! 一名长老刚要开口质问,龙王抬手示意他不可多言,龙宫一行面色铁青,盯着通明殿大门处。 李靖手持佩剑快步而来,见到龙王后先做了个道揖,健步跳过大殿门槛,对殿内众正神深深做了个道揖。 “李靖拜见各位天神,见过龙王爷。” 木公含笑点头,温声道:“贤侄不必多礼,贤侄不必多礼,来人啊,搬个座位,咱们坐下谈。” 王灵官立刻赶去侧旁,搬了一张与龙王刚才所坐一模一样的圈椅,放在了龙王座椅侧旁。 随之,木公看向了东海龙王,笑道:“龙王何不坐下好好聊聊,将话都摊开了讲,天庭愿为你们两家做个调解,如何?” 东海龙王似乎有些犹豫,看看李靖,再看看这满殿的仙神。 那两名龙族长老当真是有些气愤难平,而三位龟丞相自始至终也不敢乱说什么。 “罢了。” 东海龙王一声轻叹,长袖飘动,李靖身侧的座椅直接炸碎。 龙王略微扭头看向李靖,李靖满脸肃容,但目光无比坚定,与龙王对视。 少顷,龙王淡然道:“我们走。” 带着那龙族长老与海中龟丞扬长而去。 木公忙起身道一声:“王灵官,去送送龙王一行!” “是!”王善领命而去,快步追向了龙王的背影。 通明殿内,李靖稍微松了口气,感受着周遭那道道善意的目光,起身对各处做了几个道揖。 “李某多谢各位正神照拂。 此事是因龙王之子主动挑起,欲设杀局害我儿哪吒性命,幸得哪吒有太乙真人赐下众宝护身,这才得以活命。 若李靖有半句虚言,愿承天罚之苦,即刻魂飞魄散。” 木公笑道:“李总兵不必多言,快回陈塘关吧。” “不错,”一名老神仙忧心道,“龙族明显是有情绪了,不可小觑了龙族的实力,他们可是远古大族。” “咱们天庭也该做些事,不能任由李总兵被龙族欺凌。” “星君大人看好的人族子弟,自不会差了。” “龙族理亏还要告状,当真……啧,不好说,不好说唷。” 李靖低头叹息,笑容略带苦涩,对众仙神做了个道揖,转身匆匆而去,被天马车架由中天门送回陈塘关。 通明殿中,各路仙神还未散去,白眉白发的天庭普通权臣李长庚驾云而来,与各位聊起了天庭下一步的发展路线。 似乎刚才之事,全然未曾发生。 …… 乒! 哗啦啦—— 东海龙宫,大殿之中,已枯燥无数岁月的东海龙王今日终于流露出了愤怒的一面,打飞了海女捧来的美酒,踹翻了那珍珠玛瑙黏合而成的宝座。 东海龙王面色阴沉地坐在宝座上,侧旁坐着的西海、南海、北海三龙王各自默然,殿内站着的数百龙族长老、龙子们,大气都不敢喘。 有龙壮着胆子问:“天庭之行,有些不顺吗?” “何止不顺,”随龙王去天庭的龙族长老站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勺油、我一勺醋,就将他们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 天庭众神的变脸,太白金星的淫威; 李靖的突然到来,众神的明显偏袒。 一龙族高手怒道:“天庭竟如此!如此!” “太白星君当真是一手遮天,可他也莫要忘了,若非有我们龙族的支持,他此前也不会如此顺利得到玉帝赏识!” “这话就有些过了,太白星君背后是太清圣人,若无太白星君相助,咱们早已沦为西方教手中的玩物,此时也已耗光了族人性命。 太白星君对我龙族有大恩,只不过此次之事,涉及了太白星君的义子,所以天庭仙神不敢开口罢了。 莫要对星君不敬。” “我龙族何时已是要仰人鼻息过活!” “气煞我也!” “三太子不能白白赴死,定要让那李靖父子为三太子殉葬!” “对!让他们父子殉葬!” “我们龙族若这一次屈服了,今后龙族再无尊严,定会沦为万族的笑柄!” “哪来什么万族,而今不过仙灵人妖鬼魔,咱们龙族连名号都无,已是沦为六道之一,万灵族内不起眼的小部落。” “去找他们!” “找他们要个说法,不行就血洗他们陈塘关!” “都住口!” 宝座之上,脾气有些爆的西海龙王定声怒斥,众龙族齐齐安静了下来。 西海龙王起身对东海龙王拱拱手,定声道: “兄长,此事当如何处置,您尽早拿个主意,莫要让大家争吵下去了。” 东海龙王沉吟不语。 南海龙王也道:“天庭的态度如此,如今咱们相当于面对天庭与阐教联手的压力,再有那李靖的人族跟脚,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项。 换而言之,咱们有可能遭受阐教与天庭的联手打压。 太白星君与你我打交道虽然不多,但咱们也该知道,他是个极其护短之人。” “此前人族伐天之举尚在眼前,”北海龙王摇摇头,“若是此事惊动了火云洞,或是上古人皇一声令下,召集中神洲人仙…… 必须慎重以对。” 南海龙王摇摇头:“可若就此算了,咱们龙族也就此毁了,被天庭和阐教一压就倒,今后还能成什么事?” “由长老决议吧。” 东海龙王低叹一声,“召集四海长老来此,除却镇守海眼的长老们都来此,是战是和,全族同商。” 其余三位龙王各自点头答应,下方众龙族保持沉默,却各有所思。 三日后,东海龙宫有些拥挤的大殿内。 一名名龙首老者,一位位龙族战将静静而立,宝座上的龙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半数龙族高手动了起来。 这半数龙族高手中,有三分之一站在了左侧,三分之二站在了右侧。 紧跟着,便是左侧与右侧各站出几名长老,开始说服此时尚未作出选择的龙族众龙。 右侧的龙族长老,不断言说而今龙族之危局。 他们口中,人族为天地主角、龙族修生养息已多年,两者本就相安无事,但此次三太子被哪吒打死,若龙族保持沉默,天下生灵尽皆以为龙族好欺。 这并非占理不占理之事,实乃龙族之尊严、龙族之命脉,关系到龙族能否继续屹立于洪荒五部洲。 “若这次忍气吞声,以后干脆搬去三千世界,在此地只会让其他种族耻笑!” 左侧长老们大多呈老态,此刻也是面露愁容。 一位龙首老者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而今龙族刚有中兴之势,为何非要与人族对立? 咱们是有几分底蕴,也有诸多高手,但人族的实力如何能忽略? 天庭此时代表的就是人族之立场,天兵天将俱是人族出身! 咱们去跟人族争,哪怕能一时得胜,最终损失的却是咱们的命数。 这关系什么龙族尊严?龙族命脉?三太子被一个孩童打杀,还不占理,咱们认个错怎么就成放弃尊严之事了? 咱们龙族何时已自大到这般地步?祖龙的教诲,尔等都忘了? 若你们这般胡闹下去,龙族自毁不久矣!” 刚才站立不动的那半数龙族,也各自有了选择,各自走向左右两侧。 半个时辰后,众长老各自做出自身选择。 四分之三于右侧,主战。 四分之一于左侧,主和。 珊瑚宝座上,东海龙王正自端坐,面容不悲不喜,见下方已分出结果,便缓缓点头: “此次之事,与陈塘关一战。 各自归位,再定如何战。” 当下,众龙族长老再次打乱位置,再次进行选择。 而这次,主张‘取李靖与哪吒性命’者占到了七成,‘给人族一个深刻教训’者,只有一成,剩下的两成放弃选择。 待诸事定下,四海龙王齐齐起身,一声起兵、一句动身,水晶宫中一片喧哗,大批龙宫高手飞出水晶宫大门。 少顷,一条条苍龙出海,于东海之上不断盘踞,施展神通、造云起势。 天地间出现大片阴云,大海之上出现连绵不断的身影。 虾兵、蟹将、仙蛟兵! 其数难以计算,连绵方圆百里的深海海面。 杀气腾腾,怒意冲天,战鼓如雷,响彻数万里天地! 东海龙王大手挥过,东海之上掀起大浪! “去陈塘关。” 数百条苍龙跟随在四位龙王之后,拽着那近乎无边无际的厚厚阴云,率领那数不清的兵将,带着数十丈高的水墙,朝东海之滨汹涌而去! 半日后。 此刻的陈塘关,早已满城皆空。 就在城外不远的一处大山中,昨日就已完全撤到了此地的十数万凡人,此刻被雷声吸引,齐齐朝着东海眺望。 他们只是被告知,近日将有海啸来袭,各自带上细软、口粮,到高处躲避。 十数万凡人撤离自不是那么容易之事,李长寿暗中用纸道人帮忙,又有陈塘关大军做后勤、维稳之事,这才能及时撤出。 龙族搞‘众长老公投’这事开始,陈塘关就已开始做相应的准备。 不只是陈塘关本城,在东海附近的各处城镇、村落,都已十室九空,搬去了地势较高之处躲避灾祸。 但在陈塘关城墙上; 就在陈塘关城墙上! 李靖与数百位世居陈塘关的炼气士静静而立,注视着东海的海面。 一条白线出现在水天交际之处,李靖双眼眯起,低声道: “各位暂退,莫增无辜伤亡。” 背后那数百炼气士已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威压,各自默不作声,丝毫不愿退后半步。 龙族又如何,妖族又如何? 来犯陈塘者,都是他们之敌! “各位!” 李靖略微扭头,定声道:“我有退兵之计,若你们在此地,反倒不便施展! 速速退去,护持民众,莫让李某为难,你我绝非龙宫正面之敌。” 众炼气士各自点头,这才向后退去,快速退向各处山林。 李府后院,小哪吒丝毫不知发生何事,只是看着面前的便宜师父走来走去,有个自称自己师兄的三眼男人在旁擦拭怪异的长枪。 哪吒小声嘀咕:“师父,咋了?” “没你啥事,在这里待着就行。” 轰隆隆! 地面突然开始震颤,仿佛无数兵马在朝陈塘关奔涌,连绵万里的厚厚云层,将陈塘关由白昼笼罩成了夜晚。 大水涌上陆地,却凝而不散,直奔陈塘关而来,沿路冲塌了不知多少空了的村镇。 正此时,云中传来苍老且雄壮的嗓音: “李、靖——与哪吒随吾同归龙宫认罪,否则今日水淹陈塘。” 城楼之上,李靖左手握紧剑柄,轻轻吸了口气,右手忽而拔出长剑。 三尺青锋轻轻颤鸣,剑身有水波荡漾,映着李靖那带着胡茬的刚毅面容,剑锋直至天穹阴云! “陈塘关守将李靖在此! 动我孩儿者,李靖为人父,需一战! 侵我守地者,李靖为总兵,需一战! 若有枉顾公理正德,意害我守地百姓、动我孩儿性命者,李靖今日,血溅三尺!以命相搏!” 阴云之上,四海龙王面色无比阴沉。 大地之下,李长寿负手而立,计算着自己现身的最佳时机。 今日,当压龙。 ———— 【PS:章节后有惊喜彩蛋!】 正文 第六百八十五章 家父,陈塘李靖! 【李靖今日,血溅三尺,以命相搏。】 李府后院,李靖的呼喝自城头传来,小哪吒精神大震,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师父!有人在欺负我爹!” “莫急,”太乙真人依旧气定神闲,“你玉鼎师叔和黄龙师伯,此刻就藏在你爹周围护着,咱们等讯息,就可出去搞事。” “讯息?”小哪吒歪了下头,“啥讯息?” 太乙笑道:“当然是你长、嗯哼,是一位高人给咱们传信。” 言说中,太乙真人手指轻点,面前出现了一面云镜,其内显露出李府之外的情形。 大水侵漫,天地间弥漫起层层云烟,东海之水一路横扫,意图灌入陈塘关中,很快就将堤坝般的城墙冲出了缺口。 城中房屋不断轰塌,李府周遭出现道道仙光,大阵护住了城内三分之一的区域,将无边海水阻挡在外。 杨戬站起身来,皱眉道:“若城中凡人尚在……他们龙族拿命偿命吗?” 太乙真人摇头不语,小哪吒却攥着拳。 “师父,发大水了! 那是我最喜欢去的茶馆,还有包子铺,还有蔡大妈的水果摊! 这谁弄的!” “你不是打死了一条小龙吗?” 太乙真人淡然道,“他家人搞的,放心,人都被提前挪走了,龙族那么富裕,斗法结束让他们原地百倍赔偿就是了。” 哪吒不由一怔,小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那条小龙,好像是自称什么殿下,殿下听起来就挺厉害的样子。 呜—— 云层中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无边海水撞在城中大阵的阵壁上,让阵壁不断闪烁。 陈塘关之上的云雾分开,四名龙首老者驾云缓缓落下,正是东南西北四海龙王! 李靖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朗声道:“龙族水淹陈塘关,此事李某定要去天庭状告!” “李靖,”那老龙王缓缓向前踏步,冷然道:“你可承认,是你三子杀了吾儿敖丙?” “龙族只问结果,不管缘由?” 李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错,我儿杀了你儿,你我各为其父,当一战! 何以迁怒我陈塘关百姓!” 四海龙王默然,而侧旁云中探出一只只龙首,对李靖冷然道: “谁让你是陈塘关总兵!” “李靖,你数次辱我龙族,这就是代价!” “代价?哈哈,哈哈哈哈!” 李靖怒极反笑,身形踏步向前,脚下宛若有云梯一般,走到了天与地之间。 脚下是肆虐的大水、开始涌现的虾兵蟹将,头顶是无边阴云,以及阴云中不断翻涌的一条条苍龙。 人这种生灵,总是喜欢做不自量力之事。 但有时,身不可退、头不可低。 退了便是追悔莫及,低头便是生不如死! 李靖手中青锋颤鸣,长发飘扬,长袍颤动,双目之中满是怒色,道心之中燃起橙色之火。 欺人者,人恒灭! “一战!” “那便成全你!” 一条满是火红色鳞片的苍龙自阴云之中直直冲出,百丈直径的龙爪砸向李靖额头,其势仿佛是要将陈塘关直接压入地下! 李靖毫无畏惧,哪怕感受到了几乎能让自己肝胆破碎的威压,此刻犹自将长剑挥洒,在空中舞出道道剑光。 剑气纵横,剑影若犬牙交错,对龙爪正面迎上。 一剑照尽大商武,高歌吟诵太清篇! 叮、叮叮叮—— 剑气撞在那巨大的龙爪之上,却只是将那龙爪打的轻轻颤动。 云上龙首在狞笑,爪下凡人似是立刻就要被捏爆! 嗡! 道韵炸散,玉色的光晕席卷四面八方,那夹带无边威势的龙爪突然陷入静止,龙爪带起的狂风犹自向下涌动,但龙爪就那般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 龙爪之下,李靖正上方,那道看似有些普通,没有半点令人惊奇的身影,就这般负手而立,一尊四足方正大鼎的虚影笼罩在他身周。 来者自是玉鼎真人。 玉鼎抬手虚按,李靖向上冲的身影也缓缓落向下方的陈塘泽国。 玉鼎真人缓声叹道:“龙族此时尚有退路。” 东海龙王皱眉不语,一旁自有龙族长老冲出,带着一声呼啸,对玉鼎真人打出数十道流光。 玉鼎真人袖袍震动,身周大鼎虚影冲天而起、迎风见涨,转眼竟化作千丈直径,将这老龙的攻势尽数纳入鼎内。 “既执迷不悟。” 玉鼎真人缓缓闭目,随即双目突然睁开,目中一片浅白玉色,抬头怒视漫天苍龙,身影冲天而起! “那贫道,就助你们开悟。” 昂—— 李府之地,九条火苍龙冲天而起。 西海龙王、北海龙王同时动了,在玉鼎真人撞入阴云中的一瞬,数百苍龙尽数化作人形,道道神通法宝朝玉鼎镇压而去。 以多战少,体型太大吃亏太多,龙族征战了一个远古,如何不明白这般浅显的道理。 而当两位龙王大袖摆舞与玉鼎真人正面厮杀,今日之战,已是彻底爆发! 太乙真人踏步而来,一身大红道袍,嘴角被仙力封禁,此时却是不说半句话语。 无他,龙族高手着实太多了些,他与玉鼎合力出手也牵制不了太多,哪怕此时玉鼎真人并未留手,但龙族能阻拦下玉鼎真人几瞬者,着实太多。 太乙真人掌托神火罩,身影追向玉鼎真人,可很快被龙族高手包围。 杨戬提枪跃出,身影直接跳到高空之中,二话不说亮出长枪之锋。 面对第六圣人,杨戬还会喊一句自身名号。 面对这些龙族,他是半句话都欠奉。 陈塘关上,阐教三仙冲龙阵! 李靖紧咬牙关,额头燃烧起微弱的火焰,身形化作一抹白光冲向空中,目光死死锁定在东海龙王身上! 东海龙王见状突然出手,一掌向下摁压,城中大水炸出数十道水柱,各自化出碧蓝色的巨大手掌,对李靖疯狂砸落。 李靖掌中长剑光芒乱闪,道道剑气穿梭,身影左突右进,可终究是碍于修为,被合围而来的水柱砸中,口喷鲜血,身形更是被拍回了一座城中高楼的屋顶上,砸出了深深的破洞。 “夫君——” 城外远山上,殷氏几乎昏阙过去,被侧旁的纸道人用仙力摁住了要冲过去的身形。 东海龙王双目半垂,目中划过几分犹豫,但随之又是一掌抬起。 “休伤我爹爹!” 一声满是稚气的轻喝,一颗流光冲出李府大阵、划过泽国上方,化作一道尚还幼小的孩童。 混天绫在他身后不断飘舞,手中长枪被火焰包裹,脚下风火轮呼呼作响,身周飞速环绕的乾坤圈留下成片的残影! 左手手腕上的手镯,已亮起了两只节点。 哪吒双目中倒映着两团火焰,悬浮在高楼屋顶的破洞上方,轻轻吸了口气。 龙王的手掌,已再次落下,这次凝成青色龙爪,虽只有数十丈直径,但龙爪掌心有一团团黑气环绕。 那道韵,几乎要撕碎哪吒的元神。 哪吒一声怒吼,手腕上的第三颗节点就要亮起。 哒。 这是肩头被人轻轻摁住的轻响。 哪吒始终是孩童,此时有些错愕地扭头,注意力被轻易分散,就如他元神之力已堪比金仙,却依然不擅仙识探查一般。 “爹……” 哪吒愣愣地喊了声,看着身旁摁住自己,却抬头冲向天空的熟悉身影。 他下意识抬手去抓,但被火焰包裹的李靖,此刻遁速已是颇快,哪吒小手只能伸向父亲的背影。 道心之中,像是有什么在被轻轻触动。 ‘哪吒,修行与读书都要靠勤奋,莫要如此偷懒!’ ‘宝物是给你防身所用,不是给你捉弄人的手段!若是你再用此宝物捉弄他人,为父就要代你保管,非要去找你师父理论几句!’ ‘我儿哪吒,为父只能教你做人的道理,不能替你去走这段人生。 莫要辜负自身天分,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你刚出生还不满月,为父怎得对你说这些了……你这辈子是活给你自己的,莫要让自己太累。 只要为父还在一天,你就不必为任何使命、任何期待而活。’ 视线中,巨大的龙爪横拍而下。 哪吒不知自己为何会有万般情绪,万般似乎是自己、又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情绪。 李靖仰头嘶吼,手中长剑晕上一层层元神之力,整个人被金色光芒包裹,那是元神在剧烈燃烧的光芒。 陈塘关总兵,李靖在此! 剑起度仙,我意度天! “啊——” 怒吼声中剑光爆涌,但面对着那龙爪,就如漂泊大雨中的烛火,即将被砸灭。 高空中,与群龙激战的玉鼎真人与太乙真人豁然转身! 杨戬见状有些不对,额头神眼急忙睁开,一束神光冲向东海龙王打出的爪印! “乾、坤、圈!” 一声轻喝,带着无尽怒意的轻喝,在哪吒身后突然爆发! 岁月流速似乎变慢了一瞬,一束金光闪起、李靖的身影诡异地横飞了出去,定睛一看,却是乾坤圈套住李靖的身形,将他朝左侧远远拉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金鹏鸟着实松了口气,一直没得到传声的他,只差一瞬就要冲出去救人。 哪怕稍后遭老师惩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般男人被龙王抹杀。 正此时! 陈塘关泽国之上,一杆长枪如离弦之箭飞空而起,其上火焰一爆、再爆,竟转眼化作数百丈直径,将那龙爪的虚影直接炸碎! 碎火如雨砸落,天地突然变暗。 “你想杀我爹?” 冷狞的低吼声在天地间回响着,东海龙王皱眉看向下方。 那里,小哪吒闭着双眼,背后却现出了一名被黑气缠绕的少年,少年双目睁开,抬头眺望着天空,嗓音便是从他口中传出。 “哼!” 龙王冷哼一声,侧旁自有两条老龙向前,一龙持剑、一龙握枪,目光锁定哪吒的身影。 哪吒突然双手并起剑指,浑身被火焰包裹,背后的身影与小小的身子同时闭目、同时开口,两道声线渐渐合一。 “道源有,法生相,二归一,真灵存。” 少年虚影化作一缕缕黑气钻入哪吒身体,哪吒的身形竟缓缓长大,身上的短衫被撑出道道缝隙,两只发包自行解开,化作火红色的长发。 抬手,火尖枪盘旋飞射而来,伴随着‘噹’的一声轻响,被他直接握住。 他双肩轻轻抖动,背后现出四条手臂,握住乾坤圈、混天绫、阴阳剑、金砖! 巫族战法,火神法身。 “灵珠子……” 太乙真人嗓音轻颤着呼喊了声。 “师父,”少年哪吒抬头看向东海龙王,“弟子哪吒,生于陈塘关,人族跟脚,煞气侵染元神。 若今日弟子彻底失控,还请师父动手镇压,弟子虽死无憾。” 风火轮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哪吒身周火焰不断汇聚,他仿佛踩在弓弦之上,将弓弦一压、再压! 那持枪的老龙低声道:“哪吒!你今日只要自刎于此,我等可饶过你家人性命。” “自刎?” 哪吒嗤的一声冷笑,长枪斜指苍穹,“便是今日被你们打杀,也当拉你们同死。 我爹说过,男儿立世,当以惩强扶弱为己任! 今日你龙族破我陈塘关,你我当死战,看谁道更高! 家父陈塘关总兵李靖! 风火轮! 疾——” …… …… 那日,一轮太阳悬于陈塘关。 那日,套在哪吒手腕上许久的三节手镯,悄然破碎。 火光曜目,水色漫天。 苍龙的呼啸声持续不绝,于空中飞速盘旋的身影长枪挥舞,一缕缕煞气缠绕自身,但他双目一直清明。 但终究寡不敌众。 当龙血洒满水泽之地,几道身影被困在李府大阵附近,漫天龙首老者将他们数道身影团团包围。 玉鼎真人撑开仙力苦苦支撑,太乙真人嘴角沁血,杨戬浑身衣甲破碎,雄壮的身躯上带着道道伤痕,却犹自在帮师父支撑结界。 哪吒近乎力竭,此刻拄着长枪跪在仙力包裹的水面上,不断试图站起来,浑身却不断轻颤。 李靖此时更是虚弱无比,燃烧元神的代价,便是他此时想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费力。 “哪吒……” 李靖轻声唤着。 哪吒苦笑了声,喃喃道:“是孩儿鲁莽,为陈塘关招来灾祸。” “你是、是那少年吗?”李靖颤声问着。 哪吒轻轻摇头,“我是您三子,是哪吒。” “唉,总归是为父没用,”李靖轻轻呼了口气,虚弱地说着这般话语,“但记住,这并非是你闯了祸,只是公理道义有时会来的晚了些。 世上之事,经常会这般。 莫要因此事心生愤恨,莫要因此而不平,要走正途,要无愧于心……” 他撑着断剑慢慢坐起来,对太乙真人轻唤了声真人,太乙突然出手,一指定住了哪吒虚弱之极的元神。 李靖对哪吒笑了笑,身形被最后一股仙力包裹,缓缓飘起。 高空中,东海龙王抬手示意,漫天流光暂时停歇,道道目光凝视着李靖的身影。 李靖飞出玉鼎真人的结界,握着断剑昂首而立,淡然道: “今日我李靖愿以自身性命,抵东海龙宫三太子之命。” 有龙族长老低声道:“你可知罪?” 李靖扭头看了眼此刻双目瞪圆的哪吒,淡然道: “我只是抵命,何来罪? 你们龙宫,非人皇,非天庭,凭什么定我李靖之罪。” 那龙族长老大骂一声:“不知悔改!尽数杀之!” 李靖攥紧剑柄,怒视着空中的数百龙首老者,浑身在轻颤…… “好,我!” 正此时! 李靖的那个‘认’字尚未出口,一声冷哼自空中落下,原本阴云遍布的天空,突然有一束阳光照耀而下。 一名白发老道盘坐于云端,身形缓缓垂落。 他手持拂尘,肩头漂浮着一只小塔,身后盘旋着阴阳太极图,本是慈眉善目、此刻却是面容冷漠。 那玄妙道韵流转开来,众龙瞬间息声。 那目光平扫而过,在场无一人能与他对视。 手中拂尘一扫,漫天阴云突然被一束束金光照透,金色光柱接天连地,其内飞出一道道密密麻麻又井然有序的金甲天兵。 唳—— 鹰啼声有些刺耳,就在陈塘关城墙角落,一只金鹏展翅而起,瞬间出现在半空之中,挡在李靖身前。 玉鼎真人微微摇头,掌托小鼎,再次站起身来。 不远处,数十道流光自西方急急飞射,最先一人乃是中年道者,玉虚宫击金钟之仙,广成子。 在他身后,面色复杂的黄龙真人、目中怒火燃烧的赤精子,还有云中子、文殊、普贤…… 一名名圣人弟子,一位位阐教高人。 李长寿看了眼阐教来人,又看向下方那群龙首老者,拂尘再次扫过,东海之上炸出漫天水浪,凝出一条条包裹着浓郁天道之力的苍龙,封住了龙族的退路。 他淡然的嗓音传遍各处,却是问了龙族一句: “你们刚刚,是谁在说他有罪?”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六章 太白压龙 半个时辰前,天庭各处。 “龙族于陈塘关作乱!各路天兵天将即刻赶往天威神柱,待命降凡尘。” 陈塘关龙族作乱? 有琴玄雅得到这个消息时,明显怔了下。 她印象中,龙族富有四海,乃远古之大族,更是天庭的铁杆支持者,为何突然作乱陈塘关? 但有琴玄雅并未迟疑,此时已平稳渡过金仙劫难的她,在天庭已算是绝对的中坚战力,更是因此前超级天兵计划,她每次登场,都能引起天兵天将的极高关注。 士气增幅,瞬间拉满。 背着已被长寿师兄拿去兜率宫中炼制了两次的火鳞剑匣,有琴玄雅对经常与自己搭档的几位天将轻轻颔首,就站在了‘神威天柱’之前。 天柱之上,一只半丈直径的铜镜轻轻闪烁光亮,其内现出了陈塘关的情形。 有琴玄雅紧紧皱眉…… 水淹陈塘关,千里化泽国。 凡人躲藏在一座座山丘上,惶恐不安的情绪弥漫在各处。 而一条条苍龙盘踞在空中,一名名龙首老者不断出手,轰击着陈塘关内的几道身影。 有琴玄雅久居天庭,只是认出了那力竭的少年,还有自家师兄的老义子…… 虽然对师兄这么年轻,为何要收一个大叔做义子,有琴玄雅也是挺想不通的,但李靖年岁是不如师兄的,只是长得显老,这也无可厚非。 且李靖乃度仙门出身,也算是自己的晚辈…… 有琴玄雅眉目间带出少许怒意,此时只是看铜镜,已开始生气。 忽听一声呼喊: “神威天柱落点已定,各部速速降临,太白星君有令,结天罗大阵!若有龙族冲阵,杀无赦!” 天庭云海之上,一根根天柱闪烁光亮,其上环绕着层层符箓,浓郁的天道之力不断翻涌。 金光绽放,光芒撕开重重云雾,下落凡尘、连天接地。 有琴玄雅与身旁几名天将同时向前踏步,双手展开,纵身一跃! 降临。 …… 八部之神,十二部天兵天将,天道之力降临,天罗地网战阵。 龙族尚未来得及做出应对,已陷入了天兵天将的包围圈中,而众天兵以百人为基,组成一只只‘网格’,凭借着各自仙力连通、天道之力加持,发挥出了远超他们自身修为的实力。 天庭战阵发展至今,已是天庭的招牌,也是天庭的底气。 而当李长寿拂尘挥洒,东海之上出现了一条条水苍龙封锁龙族退路,这数百龙首老者、数百龙族战将,以及数不清的虾兵、蟹将、仙蛟兵,齐齐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一种,天要朝他们压下的巨大压力。 李长寿坐在云端,低头俯视着四海龙王方向,淡定地质问龙族是谁说李靖有罪。 下方众龙族却是不敢回答,群龙归于阴云之中,接连现出本体,虽面对天庭已经感受到了无穷压力,但已准备好了一场大战。 四海龙王各自保持人身龙首之相,驾云缓缓飞起。 东海龙王仰头看向李长寿扮作的慈祥老者,淡然道:“太白星君今日,莫非要袒护李靖?” “袒护?” 李长寿轻笑了声,回道:“那我重问。 你们刚刚,是谁说要定本神义子之罪?” 龙族尽皆息声,不少龙族仰头,对李长寿怒目而视,一根根鬃毛炸了起来。 四海龙王身形齐齐向上飞了几丈,那南海龙王叹道:“星君,你如此肆无忌惮凭私情而定公事,未免有失天道公允。” 李长寿嗓音一提: “那你们水淹陈塘、毁地千里,就是公允了? 若非我此前提醒陈塘关,陈塘关内内外外数十万凡人躲避于山林地势高处,你龙族今日已是对人族宣战。 那时,谁去对他们说公允二字,谁去对他们的亡魂解释,你们本是无辜,只是其他生灵不在乎你们生死。 各位,你们想去欺凌人族时,就说强者为尊。 此时天庭降临,在场九成九都是人族出身,你们就说天道有失公允。 当真不会害臊吗?” 有龙族长老道:“星君之辩,洪荒皆知,我等自不是对手。 敢问星君,今日打算如何处置我等?” 李长寿默然,天地间一片寂静。 就此时,阐教群仙赶来,自陈塘关之外一字排开,天庭战阵裂开了一条缝隙,由他们飞入其中。 广成子面色铁青,看了眼李长寿,做了个手势阻止众仙向前开战。 “天庭,龙族,还请给我阐教一个解释。” “广成子师兄稍安勿躁。” 李长寿缓声道:“今日之事,起于李靖三子、阐教三代弟子哪吒与东海龙宫三太子的冲突。 龙族心有不服,违背天规天条,本是兴云布雨之神,而今却水淹陈塘关、危及数十万凡人性命。 天庭当先处置此事。” 广成子却道:“老师有法旨,欲杀我阐教弟子者,阐教上下当杀之。” 李长寿问:“二师叔法旨何在?” “在此!” 赤精子轻喝一声,于袖中取出一只金色卷轴,那卷轴之上飘出少许晦涩的道韵,凝成了一名道者负手而立的虚影。 自是元始天尊。 龙族一方,大部分龙族已是有些慌神。 天庭施压若还可抵挡,圣人法旨降临、阐教作势要将众龙尽数留在此地,这未免…… 只是一个李靖与哪吒,就要让他们龙族如此多高手葬命于此? 李长寿也是略微有些皱眉。 阐教这边,是不是有些用力过猛了? 圣人法旨都请出来了。 今日压制龙族越发膨胀的心态是‘基础目的’,若是不能将龙族的仇恨点落在天庭上,自己这次的安排,只能算是半功。 这犹不算完。 忽听东海方向传来一声轻笑,就在李长寿凭神力凝成的漫天水龙之下,一抹云雾流转,四道身影自其内现身。 当先一人,身着金色纱裙、插着金色朱钗,手中提着一把金光闪耀的宝剑,自是金灵圣母。 在金灵圣母身侧,发出笑声的便是那身着铠甲、面露微笑的赵大爷。 赵公明身后,云霄带琼霄款款而来,身周萦绕着淡淡云雾,刚一现身便吸引了不知多少目光。 只见云霄仙子,身着款式简易的流云白裙,被玉带束缚的腰身衬出了纤秀的轮廓,却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妩媚,又有美自天成之感。 截教八大弟子来了四位,现身的方位刚好是堵在东海龙宫上方。 赵公明身周隐隐有二十四颗星辰闪耀,有一种乾坤天地都围绕在他身周旋转之感,越发高深莫测。 龙族后路、最近的援军驰援之路,被他们四位彻底堵死。 金灵圣母善战,定海神珠镇海,云霄仙子的混元金斗造化不凡,琼霄腰间挂着的金蛟剪也恰是龙族之克星。 龙族本已艰难的处境,再次雪上加霜。 赵公明喊道:“李靖贤侄不要怕,有怨就发、有冤就伸,天庭不方便办的事,找大伯做主就可! 大伯可没有那么多顾忌,谁不服就打,打不过就躺下喊人。 长庚,贫道兄弟也。” 云霄仙子微微摇头,对自家兄长这般轻浮的作风有些不满,很扎实地先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玉像,催动其恢复正常大小,立在了身后。 玉像掌心对准了四海龙王,各处吸纳灵气的禁制已随时准备。 百倍灵气弩,蓄势待发! 李长寿:…… 那就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天庭行事,阐截二教各位师兄师姐还请暂时忍耐,若天庭需借二教之势,自不会与各位师兄师姐客套。 今日,天庭会给人族、阐教一个合适的交代。 四海龙王,尔等可还有辩解。” 道道目光朝着那四位龙首老者汇聚。 西海龙王叹了声,最先向前迈出半步,朗声道: “星君!此前西海龙宫遭劫,是星君出手救了吾性命。 此前东海海眼被破,也是星君从中斡旋,玉帝陛下舍弃功德金身,为我龙族延了一命。 龙族面对西方逼迫,自身已无多少气运,也是星君一力扶持,引天庭气运庇护龙族,让我龙族能有今日中兴之势。 星君,是吾龙族过界了吗? 是吾龙族中兴会危及人族了吗? 天庭若要阻止吾等,为何不在吾等在东海起波澜时,就下令旨阻拦,为何要等此时? 星君但凡只要现身出现在东海之上,吾等如何不会退去?” 李长寿淡然道:“今日水淹陈塘,可是龙族受旁人蛊惑?” 西海龙王默然。 李长寿继续问:“今日龙族欲杀李靖哪吒父子,可是龙族受了何人挑唆?” 四海龙王尽默然。 李长寿的嗓音传遍天地间,传入各处天兵天将耳中: “今日之劫,不过源于龙族自身,源于龙族之不忿,源于龙族之自恃。 路是你们所选,还要去怪旁人何时断你们退路,此言无道无理,甚是可笑。 敖丙之死,你们觉得占理?可需我将当日的情形放在此地? 你们自恃远古巨族,天庭砥柱,就要强杀李靖父子,觉得这般才能找回你们失去的颜面。 可笑! 你们今日之行径,与那西方教破海眼之举,又有何异! 上古之末,龙族为人族图腾,龙族之品性在人族之间广而流传,现如今,你们忘了打碎洪荒本该有的愧疚,忘了那些龙族先辈永镇海眼时的毅然! 贪图享乐,虚浮无根,在这天地之间作威作福,目空一切,罔顾公道! 这样的龙族,又有何用! 我亲手将你们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今日,我便亲手,让你们心中再有敬畏! 天之下,生灵当共存! 地之上,不该有豪强! 此天庭之理!” 李长寿手中拂尘扬起,周天各处闪耀出璀璨星光,十二部天兵齐声呼喝,乾坤震颤之间,天兵天将手中兵刃互相连接,化作天罗地网,将这片天地彻底封禁。 随之,李长寿缓缓起身,须发随风飘舞,自身缓缓下落。 那群龙族高手一个个欲言又止,四海龙王各自叹息,沉默不语。 李长寿身周云雾消散,独身一人站在空中,苍老的面容之下,浑身涌动着绝强的力量。 “那些喊着要哪吒自刎,要取李靖性命的,都站出来。” 李长寿冷笑了声:“怎么,龙族现如今,还有了欺软怕硬的习性?路是你们选的,连后果都不敢背负吗? 你们今日水淹陈塘,莫非只是想耀武扬威。” “星君,我等理亏,但今日为了龙族之尊严,得罪!” 一名龙族长老低喝一声,身化龙行,对李长寿直扑而去! 这长老一动,此地众龙族面色复杂、却一个个现出龙身,对李长寿飞驰而去。 天兵天将见状,立刻就要出手镇压; 阐教众仙见状,各自已是祭起法宝! 而那云霄仙子、赵公明等,更是身形向前,已要从侧旁阻击众龙族。 但李长寿那淡定的嗓音,如定心丸一般,让他们齐齐停下动作。 “各方退避,本神独战。 道境不如我者,再多也无用。” 话语声中,李长寿右手五指张开,对准下方飞驰而来的一条条巨龙。 均衡,存于虚实之间。 东海之上,一股股水浪炸散,李长寿背后太极图轻轻旋转,均衡大道得了先天至宝加持,瞬间席卷方圆数万里之地。 那群由水神神权之力凝成的水龙,凭空出现在李长寿身后。 均衡大道,强行剥夺一条条龙族的实力,均衡于这些水龙之上。 而后加持天道之力,加持阴阳二气,加持天罚之力,加持李长寿之意念! 嘶吼声,龙吟声。 在此地生灵满是震撼的目光中,数百条苍龙自李长寿背后飞窜而出,对下方龙族飞扑而去,天地间宛若竖起了一面巨大无比的水镜。 镜内镜外、龙影倾轧! 此为,太白压龙。 …… 半日后。 星光依稀,天兵天将的仙光将陈塘关的夜晚照耀得如同白昼。 数十条苍龙的尸身悬浮在空中,数百名龙首老者各自负伤,被封禁修为,盘坐在四海龙王身后。 此时,四位龙王也是各自负伤,尤其是东海龙王,犄角都断了一半。 李长寿于空中负手而立,气息悠长、银白长发不断飘舞。 这一战,四位龙王与几位龙族实力最高的长老自是没有尽全力,而李长寿也手下留情,只杀了数十条目中凶光最盛的龙族高手。 而这一切,都是前奏,都是铺垫,都是为让龙族感觉到足够的压迫感。 李长寿接下来要说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龙族,求生还是求死。” 众龙族尽是低头不言,东海龙王缓缓叹息:“生。” “既如此,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李长寿背后闪耀出一颗闪亮大星,星光照在四海龙王额头,打下了四只金色的五行烙印。 “传我水神令。 龙族限期整改自身,禁过度享乐,禁盲目自大,禁压迫海族,四海龙王三年后来天庭述职,言说整改之事,接受天庭指派仙神监察。 今后,若龙族有违天规之处,一律从重惩处。 凡俗水系各水神之位,由天庭定期选拔考核生灵委任,不再局限于龙族自身。 凡俗兴云布雨之权收归天庭,通明殿自有旨意随时降落,若多毫厘,重罚,若错时辰、错区域、错分厘,斩。 龙族自今日,停功德千年,偿今日水淹陈塘之过。 天庭斩龙台自今日起,随时待命。 望尔等勿忘今日之教训,龙族并非富有四海,龙族只是在偿还当年之罪过,镇压海眼。 天道此鉴,天罚当悬。” 李长寿言罢,一抹水蓝色神光自天地间荡漾开来,天道之力化作道道仙光降临四海各处,化作枷锁的虚影,套在了龙族脖颈之上。 李长寿微微摇头,道心深处,元神招来一只‘石碑’,将上面的‘四’字缓缓抹掉。 刻下了个‘五’字。 正文 第六百八十七章 《稳教》 龙族来的时候,带来漫天大水。 龙族走的时候,收拾了近百条龙族尸身,宛若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一步几声轻叹。 将龙族比作老人,某个角度上也算恰当。 龙族的身子骨已是老朽,精气神早已不足,心却不想服老,一心想要浪荡,有机会就开始蹦迪。 当真不怕把自己蹦到散架,葬入洪荒生灵大坟。 那个坟场已葬下了无尽的生灵。 李长寿心底暗叹,相比龙族而言,凤族虽然如今只有寥寥几个族人,却十分安稳。 孔萱嫂嫂近乎脱离大劫,是他们人教重要成员,文净道人最向往的存在,幸福又美满。 两只始凤精血培养出的小凤凰,虽未在洪荒露面,但生存状况十分健康,偷偷摸摸地延续凤族血脉。 金鹏鸟更不用说,自从被太阴星君一巴掌拍懵,又被自己忽悠瘸了,已成了现如今天庭的超级打手。 从南天门砍到三千世界,从三千世界杀去混沌海。 只要他这个老师不直接与天道决裂,金鹏都可以过的十分舒适。 龙族…… 敖乙那还有些稚嫩的肩膀,确实拉不动这艘半沉的大船。 偏偏还有那么多不知所畏的龙族,在船上醉生梦死、夜夜欢歌。 龙女不知亡族难,海中犹唱百花残。 嗯,稍后还要去找敖乙做做心理辅导,免得他心底有什么郁结。 龙族是亏还是赚,其实要看从何种角度去理解。 就现状而言,他们以死伤百多高手的代价,换龙族避开今后因自我膨胀而出现的灭顶之灾。 一时受辱,千秋长存。 龙族能从远古之末苟延残喘的局势,一步步撑到今日,自有一种‘自我调节机制’。 待龙族离开后,李长寿留下了有琴玄雅所在的那部天将,负责收拾此地残局,安置那些躲去山上的凡人。 压龙之事,进展的倒也算顺利。 此时李长寿也有些搞不清,自己是因哪吒不必自刎而欣喜,还是因龙族被顺利套入天道体系中,埋下了今后的一颗火雷而欣慰。 但不管如何,自己此前关于龙族与哪吒的规划,已是完成了九成八,仅有一点点遗憾。 ——李长寿本想将那些选择‘给人族一个深刻教训’的龙族尽数诛灭,但这些龙族在方才大战中,大多躲的比较靠后。 只能靠龙王回去之后自我调整了。 李长寿的本体并未直接离去,先是对阐教众仙做了个道揖,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去了赵公明等四位截教仙面前。 在场生灵都是安安静静,就当自己没看到什么。 李长寿此时还是老神仙的模样,也不便当众更改形貌,他到得近前,就苦口婆心地劝道: “云,此物是与你防身的,你莫要时常放出来,若让今后敌手有了提防,效果自是大打折扣。” 云霄含笑点头,收回那尊玉像,凝视着李长寿的面容。 李长寿眨了下眼,她便收摄目光,一抹红晕划过脸颊,但转眼还是那般清冷,于云上静静而立。 琼霄竖了个大拇指,笑道:“姐夫,英武的哟。” “三妹谬赞,”李长寿拱拱手,却是公开、正面应下了这声称呼。 ——云霄是二姐。 金灵圣母问:“刚刚你明明制住了龙族,为何不将他们高手都诛除了,或是让他们立下天道誓言? 为何这般轻易就放走了他们?” 李长寿轻吟几声,传声道:“此间有些算计在,龙族本无大错,今日杀了数十龙族已足矣彰显天威。 大劫正在运转,少些不稳定因素也是好事。 这些龙族高手也算填了劫云的劫灰。” 金灵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并未继续多问此事。 赵公明笑道:“这李靖不错,是个汉子,以后带他常来串门。” “我这义子收的也是稀里糊涂,”李长寿叹道,“本来以为是度仙门长老们的玩笑之言,没想到真的成了真。” 金灵圣母道:“就是修为弱了些,此次更是折损了道行。” “哎,话不能这么说,”赵公明道,“我观这李靖,有大气运,定能向前更进一步,这怕也是个大劫之子。” 李长寿缓缓点头,并未点破此事,只是道: “稍后我会赐他几件宝物,只需能修成金仙境,其他倒也不算大事。” 金灵圣母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眼那群围在李府附近的阐教仙人,只是轻哼了声。 李长寿笑道:“师姐不必担心,李靖的三个儿子虽都是阐教弟子,并不会影响我在大劫中的立场。 我始终站在天庭、人教、道门这边。” “行吧,也是难为你了,”金灵圣母摇摇头,“莫看我们对西方教下手毫无顾忌,真要有天与阐教对阵,下手始终是有些困难。” “这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公明负手轻叹,“咱们现如今还没跟那边起冲突,若是能拖过大劫,也是一件好事。” “只怕天道不允,”云霄轻声道了句,几位大能尽皆沉默。 “咱们先回吧,”琼霄道了句,“这里也没啥事了,继续回岛上喝茶。 姐夫你要来吗?” “还有不少公务,就不过去了。”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笑道:“还是多谢你们前来声援,但大劫中自保为上,这般外出着实有些危险,今后还是要稳妥些。” “嗯,”云霄柔声应了句。 两人对视几眼,似有话语互相倾诉。 云霄轻轻颔首,随手招来一片云雾遮住四人身形,一同化作云雾消散…… 这遁法,早会了。 李长寿负手静立了一阵,低头却见有琴玄雅静静站在山上眺望此地的情形。 似是看到了李长寿低头,有琴玄雅立刻转身走向一旁凡人,自顾自地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阐教众仙回返昆仑山,陈塘关的大水被送回东海。 李长寿特意点了有琴玄雅的将,让她负责此地后续修缮之事,本体率先回返天庭,心神挪去了此地纸道人处。 今日一力压龙,其实也算是对其他势力的一种威慑。 比如弥勒什么的。 李长寿细想之下,他今日怕是会成为不少龙族心底的魔障,自会有龙族对自己怀恨在心。 但这对自己的千年计划没有任何影响,也并非什么值得关注之事。 还是想想……石矶座下的碧云童子吧。 这童子的命,比弥勒还要更重要一些。 李长寿隐隐有些感觉,那弥勒定还会再次现身,对哪吒再次伸出他那胖乎乎的手爪。 现如今,自己是天道明面上的利剑,弥勒成了天道暗中的毒刃。 更奇妙的是,他们二者已是直接对立,但凡有机会除掉对方,就绝对不会对彼此手下留情; 天道,准确说应该是道祖,自然乐见弥勒牵制他的少许精力。 人皇伐天之举,绝对影响到了天道意志。 天道不能直接干预大劫、影响生灵心神,这是生灵的底线; 哪怕通过大劫劫运影响,两者本质相同、形式不同,生灵一方也能勉强接受。 燧人前辈自不会白白化作灰烬,但一切都需要慢慢去实现。 五成把握就跟天道摊牌,那不就是走浪前辈的老路,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与天斗,当真费劲。’ 李长寿本体化作流光遁入东天门,找玉帝陛下禀告发生了何事,各路天兵天将也在迅速归位。 天庭各处,生灵都在私下讨论天庭文官的平均战力水准。 然后大多数天兵颓然发现,从战果来看,文官平均战力是绝对高过武将的。 就很没前途。 陈塘关处,李长寿暗中安排的两批纸道人们,再次遁入大地深处潜伏。 ‘王长安’这个皮肤一直跟在殷氏身旁,在大水退后立刻带她回返李府,去见已是昏睡在床榻上的李靖父子。 李长寿仙识所见: 哪吒恢复成了孩童模样,比之前要长大两圈,鼻尖带着一只鼻涕泡,睡的没心没肺、十分深沉。 李靖本是在打坐,但服用了滋补元神的丹药后,一时没忍住就低头睡了过去。 睡觉,对炼气士而言,也是恢复精神的最有效方法。 李靖这次耗损元神之力太过巨大,已影响到了自身道行,让本就不高的道境雪上加霜。 只能继续努力了。 太乙真人受伤颇重,但此刻很有精……也不是太有精神。 他面色苍白坐在屋外的石桌旁,笑的颇为开心,手指不断敲打着自己的大腿,就差直接唱上一段、献丑几句。 哪吒完全掌控了煞气,前世今生融合,今后既是哪吒,也算是灵珠子。 这确实值得太乙真人傻乐。 李长寿的纸道人带殷氏刚来,太乙真人就站起身来,对李长寿招呼一声:“长庚!多谢了!哈哈哈哈!” 李长寿:…… 就很突然。 他这化身还没有对外公布的打算,稍后也只能效仿玉帝陛下,换个身份、换个角度看世界了。 太乙实在太草率了。 阁内跑出两个年轻人,一名稍显老成,一名还是少年模样,自是金吒和木吒。 金吒率先喊一声:“弟子金吒拜见长庚师叔。” 那木吒却是连忙跑到了殷氏身旁搀扶:“娘,你受伤了没?” “娘没事,娘没事,”尚显年轻的殷氏拍拍木吒手背,也顾不得对太乙、玉鼎真人行礼,连忙闯进屋门,去看孩他爹与老幺的状况。 李长寿对金吒点头示意,后者也识趣地低头告退,去了屋内一家团圆。 玉鼎真人、太乙真人与李长寿互相对视几眼,而后各自仰头大笑,笑声颇为畅快。 太乙道:“论算计、说谋算,还真没人能玩的过你。” “师兄你完全可以换一种更真诚的称赞方式,”李长寿道,“用肢体表达就足够了。” 玉鼎真人问:“长庚可曾受伤了?” “一点内伤,倒是不要紧。” 李长寿咧嘴吸了口凉气,改做传声:“龙王修为当真厉害,我只是与他过了几招,差些接不下。 还是老龙王故意输阵,不然今日怕是很难收场了。” 玉鼎真人缓缓点头,传声道:“龙族底蕴着实可怕,这还是镇守海眼的远古龙族尚未动弹,咱们这次确实有些凶险。” 李长寿笑着传声: “其实没有什么凶险之处,我、阐教、龙王、人族、天庭,各取所需罢了。 东海龙王身为族长、王者,看似拥有生杀大权,却并非凡事都能独断专行,他必须先巩固权力,才能利用这份权力,不然就会遭权力反噬。 老龙王比谁都明白这般道理,所以他选择了借势弹压龙族内部不安分之龙,我来背负骂名罢了。 毕竟是如今洪荒最古的王,绝对不简单。” 太乙真人歪了歪嘴,“如此一说,贫道当真有些不太爽利,想去龙宫再逛上一遭。” 玉鼎真人默默掏出了一颗熟悉的法宝灵珠; 李长寿脚下微微一动,封住了太乙真人能有的退路,正色道: “此事到此告一段落,龙族已不必再入劫中。” 太乙真人讪笑着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 …… “唉——” 东海,水晶宫。 海水似乎变得有些浑浊,水晶宫内外的气氛无比沉闷。 其他三海的龙王并未多说什么,回返水晶宫后,就带着众长老各回各家。 他们败了。 败的很没尊严,心气儿被打没了大半,仿佛今后的龙族只能为天庭打工,在四海中‘安享晚年’了。 东海龙王扶着座椅把手,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宝座,头上断掉的犄角缓缓生长完全。 他摆了摆手,下方的众龙族长老低头行礼退去; 有几名老龙想停步留下来,但老龙王又摆了摆手,这些老龙也低头离去。 吱呀一声,大殿的石门缓缓闭合,老龙王双眼眯了起来,那复杂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 应是想到了天庭刚崛起时的情形,龙族虽经历了海眼被破的灾难,却有了希望,有了未来。 一潭死水再次有了活力,这比得到更多死水,更让他这个族长开心。 又想到了那日,敖乙面色沉重地匆匆而返,跪伏在大殿前,低声说着两个字。 流血。 那时候,大劫如刀即将斩落,龙族并未入劫,但成了各地水神的龙族子弟们,却犯下了一件又一件令龙不齿之事。 只得杀一儆百,暂时压住族内那越发浮躁骄躁的心气。 但龙族在那条看似光明的路上没能走几步,已开始偏离…… 作为族长,其实对此束手无策,因为这是扎根在过往无数岁月中,龙族刻入了骨髓中的高傲。 他们不屑于做恶,却也不会刻意追求善名; 他们本自无拘无束畅游天地,却始终是抵不过劫难二字。 身为族长,代表的就是族人们的意志,当族人们走向另一条路,自己只能抢先一步走到前面,借此才能压一压他们急躁的步子。 今日发生之事…… 唉,今日发生之事…… 老龙王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龙手有些轻颤,回忆着那日的情形。 ‘父王,这是教主哥哥给您的信件,玉符似乎不止一层禁制,孩儿并未打开过。’ 第一次看到这枚玉符时,老龙王也是被其内的内容所触动。 一眼看去,玉符最外层写的是龙族如今的一系列弊病,以及详细的解决方案。 详细到定好了每个步骤,一些关键台词。 而当龙王打开了第二层封禁,读完所见内容,却陷入了犹豫之中。 其内是五个条款,既今日太白金星宣布的那些,收龙族之权、降龙族之神权,为龙族戴上天道束缚,兴云布雨之事必须精确到毫厘等等。 这就是给龙族戴一道枷锁。 龙王最初并不想答应,但其下的解释,却让龙王陷入莫大的犹豫。 ‘龙族之祸,非源自于龙族不舍天地主角之位,也非源自于龙族自身念头过于陈旧,实乃生灵更替之道,天道遵循之理。 龙族归天之后看似平稳,然私欲之膨胀,会逐步为龙族惹来祸事。 天庭所建之秩序,不容任何生灵践踏,否则天威荡然无存,龙族是天庭体系中最容易踩线,也是最容易被抓的典型。 天道对龙族束缚越紧,龙族心气越低,处境便越是安稳,适当流血,可延龙族今后之族运。 若龙王也有争强之心,龙族恐危矣。 望龙王三思。’ 其实这些道理,龙王心里明白的很,都是些老生常谈之事了。 真正让老龙王下定决心,选择今日之路的,却是观摩这玉符三十六次之后,自行开启的第三层封禁。 那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出现之后就在极快的消逝,但龙王看下了,且记得清清楚楚。 怎么能忘却? 里面所说之事,又如何能忘却。 【远古时为何并无四海眼,血海曾无比鼎盛,汇聚天地阴气煞气,九污泉之说到底是何时兴起? 若海眼为九污泉之泄口,为何能被天道降下的功德彻底封堵?天道有此伟力,为何洪荒还有九污泉之危? 祖龙始凤本为盘古神左膀右臂,远古时到底为何不惜打碎洪荒也要大战不休? 前辈自远古修行至今,答案自在前辈心中,不必与寿作答。 大劫之后仍有一劫,龙族届时的抉择,对生灵而言至关重要。 若前辈信寿,还请行第一层所记安排,寿若侥幸得活,许龙族劫后不灭,若寿败亡,龙族也可凭对天庭的低头效忠,于洪荒长存。 龙族只需锦上添花,不必雪中送炭。 另,敖乙为寿兄弟,寿不愿其牵扯入内。 太清弟子李长寿,敬上。】 “唉……” 老龙王手中,那玉符化作碎屑轻轻飘散,敖乙当日的禀告声还在耳旁回荡。 ‘父王,这里面已是教主所见,咱们龙族唯一的机会。’ 唯一机会…… 劫后有劫…… “后生可畏,啧,后生可畏。” ———————————————— 【PS:玉符出自第六百二十五章《太清观头号任务》,李长寿交给敖乙的第二枚玉符;哪吒剧本是三层剧本,哪吒、龙族、总计划,李长寿的总体设计并不会亏待龙族。 还是老问题,大家其实可以多等两章,作者菌不会让大家久等,通常会照顾看书不仔细的读者老爷给出详细解释(后期有些悬念不能立刻揭示,不然就没高潮可言了)。 一切都在稳教的掌握之中。 与天斗不是喊喊口号,博弈永远是动态的,为了追求爽感而刻意忽略多方意志的能动性,那就太不稳健了。】 正文 第六百八十八章 论道鸿钧(上) 哪吒杀敖丙,龙族淹陈塘。 太白镇群龙,其后掩名堂。 自东海之滨的大水过去半年,天庭在洪荒之内的威势再创新高,中神洲众仙门纷纷来投,天庭派去三千世界的兵力增加近六成。 三千世界中,西方教耗费数万年搭建起来的香火神国体系,在加速崩溃。 似乎能赶在封神大劫完成之前,让三千世界摆脱西方教的阴影,归于天庭治下。 一个完整的天庭体系,还差两步就可全面建起。 而作为天庭的资深蓝图师,太白金星李长庚,这半年突然觉醒了‘工作之魂’。 他去凌霄殿拜见玉帝的次数比之前多了不少,每次去,都会递上一些对天庭有增益的奏表,完善天庭各部的细节。 他关心仙神的加薪、假期、考核、更替; 关心天兵的战阵、兵甲、抚恤、姻缘; 也会操心瑶池举办蟠桃宴的流程,操心仙子们的职称考核,操心香火凝聚神位的规矩。 等等等等。 玉帝……心情十分复杂。 李长寿的离去,似乎已是进入了倒计时,只需南赡部洲再起几次大战,封神之事尘埃落定,他就到了离开的时机。 仿佛有人在赶着他一般。 这半年中,龙吉带着大批天兵天将,去了南赡部洲北部凤凰山,建了一座青鸾斗阙,由天兵天将暗中把守。 她在等待着自己切入大劫的时机,以天帝之女、长庚弟子的名义,参与到整个大劫中。 李长寿的目光已经不再多去注视朝歌城。 没什么意义了。 倒不是说大商败局已定,而是李长寿已不会插手大商内部之事。 说起帝辛,此时已不得不提妲己。 人皇气运只能护持帝辛不被妲己直接谋害,但妲己不去谋害,反而享受起了贵妃的生活,人皇气运也就成了摆设。 接下来,无论是妲己进谗言,还是帝辛为了打压老旧势力,以妲己之言为借口对朝歌城中的贵族下手,都会引起大商局势的剧烈动荡。 而妲己…… 此时好像还假戏真做,觉得帝辛还不错; 完全忘记了当年的齐源道长,一心只剩下‘我的大王’。 帝辛为了制约朝中权贵,也将苏妲己的父兄调入朝歌城,加官进爵、委以重任,与费仲尤浑、飞廉恶来等商臣守望互助。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若让李长寿此时直接掌控帝辛的思维,大商有八成的胜算。 可没办法,天道在盯着。 哪吒与龙族,算是天道剧本的边缘部分,可以随时改动,只要结果相差不大就可。 但南洲人皇更替,阐截两教大战,属于天道剧本的核心,若自己直接逆转,道祖肯定急眼。 在闻仲的引路之下,截教三代、四代弟子,越来越多的加入商军之中。 火灵圣母成了一处雄关的副将,离着朝歌城并不算远,但与闻仲并无太多联系,每日也算悠闲,随时都可离去。 阐教那边却是气定神闲,似乎已经拿到了准确剧本,就连在南洲调查各路诸侯之事,都已是停下了。 但李长寿敏锐地察觉到,阐教开始暗中为周国姬昌宣扬声名。 显然是二师叔又推算到了什么,或是天道有意给阐教一些讯息。 天道,老至公无私了。 小琼峰上,李长寿坐在摇椅中,轻轻扇着手中的蒲扇,目光有些迷茫。 混沌钟来了之后,棋牌室再次热闹了起来,玄雅来这里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只是不知,何时小师叔与小师祖才会回来;又或者,自己离开洪荒前,她们是否还能再来住一段时间。 虽然自己很少去那边逛逛,但能听到一些欢声笑语,心底就不会感觉太过孤独。 李长寿自认不是个矫情之人,在生存二字不能彻底落实前,也不敢奢求什么羁绊、什么牵连。 但终归,人都会品味到何为孤独。 修道路漫漫,天长伴地久。 若无亲友陪伴,确实是会感觉十分寂寞吧。 那,若几个人、十几个人,在混沌海中漫漫无期地生存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自己和她们的感情,能否经得起岁月不断的磨蹭? 这些比较具有哲学气息的问题,其实很现实,也很实际。 ‘浪前辈啊浪前辈,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轻轻袅袅,李长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缕玄妙的道韵缠绕在自己身周,自己出现了少许困倦之意。 神威殿?梦天仪? 不对,这似乎是入梦的大道,但能影响到自己此时的道心,洪荒中只有天道与五位圣人能做到。 李长寿闭上双眼,轻轻吐了口气。 空明道心完全开启,各类念头迅速清空,他与这股道韵对峙一番,对方似乎有些无可奈何,只能就此退去。 “长庚,是贫道。” 道祖。 李长寿心底思索一二,出手封禁了自己道心,只留下一缕神念,与那道韵小心翼翼地接触了下,而后被拉入了一场梦境之中。 若是其他炼气士被拉入梦境,只会感觉这梦境如现实一般,无比契合、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幻。 但在李长寿的一番操作之下,他就像是在心底打开了一扇窗口,元神坐在了‘屏幕’前,看着里面播放的各类画面。 代入感并不算强烈。 这是一座繁华的坊镇,空中弥漫着七彩斑斓的大阵光罩,光罩之外是灰蒙蒙的天地。 最初踏入此地,李长寿就感觉有些熟悉,却想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何时来过。 不断有人影从大阵之外飞来,绝大多数都是先天道躯的模样,但也有少部分保持着兽态、灵态,似乎并非简单的人族、妖族,还有各类灵族。 粗略感应,这来去的人影自身道韵都无比凝实,随便拎出一个来都是高手。 这让李长寿想起了一个年代,一个洪荒中大罗遍地走、金仙多如狗的年代,一个混沌海与洪荒之间异常热闹的年代。 远古末期,龙凤初劫。 那时为了躲避龙凤麒麟三族大战,先天大能、各路高手,大多都在洪荒边缘生存。 那时,三清已拜师鸿钧道祖,道祖立下玄门,是在其后紫霄宫讲道、合道时,才将玄门改称道门。 而当李长寿看到了这座坊镇中央,那熟悉的‘漩涡’,自是确定了这梦境所呈现的,是何时、何地。 远古末期,玄都城。 正当李长寿环顾各处,心中感慨横生时,不远处的街角走出一名身形魁梧的老道,对李长寿露出和煦的微笑。 道祖,鸿钧。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也不多言语,漫步走了过去。 鸿钧道祖含笑点头,对李长寿道:“随我来吧。” “是,”李长寿执弟子之礼,双手揣在袖中,低头跟在道祖身后,迈入了这处街巷。 七拐八拐,鸿钧道祖推开了两扇木门,带着李长寿进了一处栽满翠竹的院落。 小院的布置十分典雅,铺满了卵石的曲水流觞,点缀在各处的假山奇石,风过院中,竹叶发出一阵沙沙的轻响,将喧嚣隔绝在外。 鸿钧道祖引着李长寿到了流水旁,点出两只蒲团、一方矮桌,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坐。” “谢师祖,”李长寿低声应着,撩起长袍下摆,坐在了鸿钧道祖对面。 鸿钧道祖轻笑了声,言道:“你觉得,贫道这梦境做的如何?” “师祖缔造的梦境颇为真实,”李长寿有些拘谨地笑着,“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鸿钧笑道:“怎么感觉九成八你总是在讽刺贫道。” 李长寿:…… “弟子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 鸿钧道祖笑叹:“化作遁去的一,天道无法抹杀,今后只能任你离去。 你就在贫道眼皮底下,成了贫道必须以道友相称的小家伙。 当真够贼的。” 李长寿正色道:“无论师祖出于哪般目的,弟子能有今日,大半还是师祖推动。 师祖召我前来,应当不是为了再说服弟子相信师祖,还请不必说这般言语。 弟子对师祖其实十分钦佩。” 鸿钧道祖沉吟一二,言道:“既如此,你我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贫道且问你,那日你在紫霄宫所说,觉得人皇镇压的是盘古神最后意志,可是你心底的实话?” “不过是弟子猜测推断。” “也就是说,并非是实话,”鸿钧道祖笑道,“贫道当真好奇,你通过鲲鹏元神中的那一缕鸿蒙紫气,到底看到了多少东西。” 李长寿注视着矮桌的纹路,言道:“弟子所见其实不多,绝不会超过几位圣人老爷。 但师祖,直接干涉人皇的想法,确实有些过分。” “你明知燧人氏出手会自身崩坏,还去火云洞请三皇五帝,不也有些过分?” 李长寿道: “弟子别无他法,唯如此,师祖当时才会后退一步,重新回到这盘棋上。 与其说是弟子去请燧人前辈,倒不如说,是师祖为了那一幕,利用了大劫的节点,以及师祖自身可随时跳出规则这个优势。 师祖的算计,一件事往往能达到数重目的,且无主次之分,这是弟子最为钦佩的一点。 弟子远远做不到。” “你果然是在内涵贫道,哈哈哈哈!” 鸿钧道祖扶须大笑,不断摇头感慨。 待笑声息止,鸿钧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言道:“你我其实并非对手,若是贫道有的选择,你我不必对立,贫道当真想将你收在身旁培养。 可惜,长庚你我现如今终究已是站在了有些对立的两个面上。 他的年记你应该已经看过了,贫道与你的那个同乡算是知己好友,只不过当年也是有了分歧,最后生死相搏。 你与他不同,准确来说,你比他还要优秀。 我受他影响颇深,但在你身上,我却看到了和他不一样的弧光。” 李长寿道:“生灵与生灵不尽相同,多谢师祖称赞。” 鸿钧继续缓声道: “人皇之事,贫道确实有负于人族,天帝之位本该是给燧人,但贫道为了方便掌控天庭,将天帝之位给了昊天。 封神大劫也确实是贫道在背后推动,贫道要将截教化作天庭与天道的助力,借此巩固天庭秩序。 那帝辛,前面九十九世都在贫道算计之下,便是为了他此生的性格按贫道画下的蓝图成长。” 李长寿不解地问道:“师祖为何非要维护这个剧本?” 鸿钧道祖正色道:“因为这对天地有利,且是天道推演出的无数路径中,天地能存在最长久的路径。 你上次问贫道,贫道与天道到底什么关系,其实当时你说对了。 贫道便是天道,天道便是贫道,不同的是天道中存在其他意志,但贫道的意志占据了主导。” 李长寿:…… “今日招你来梦境中对你说这些,其实是想让你明白,定义天道或是定义贫道时,不必用善恶二字。 何为善恶? 贫道欲借封神大劫,收束生灵之力,让生灵之强者为天庭所用,反过来巩固天道秩序; 对于那截教而言,贫道是恶,但对于无数凡人这般的生灵而言,贫道便是大善。 你觉得如何?” “师祖错了。” “哦?” 李长寿道:“善恶不过两个字眼,并不能直接描绘一件事或一个人,师祖要说的道理,是不同事物在不同角度有不同的诠释。 但无论任何时候,以强者的意志强行施加于弱者意志之上的行为,都称不上善。 有时候,辩证二字,不过是一些伪善者的盾牌。 最底层的逻辑必须分出黑与白,生灵必须坚守各自的底线。 而师祖您,合道之后似乎失去了这个底线。” 鸿钧道祖眉头一皱,言道:“换个话题。” “弟子多言。” 小院中沉默了许久,鸿钧道祖喝了一杯茶,方才开口道: “长寿你觉得,这梦境所显的众生灵,实力如何?” “很强,”李长寿道。 “这只是远古的一个缩影,”鸿钧道祖苦笑着摇摇头,“长庚,有时贫道也会身不由己。 合道时本以为能压制住天道,但天道暗藏的意志太过强大,反而同化了贫道。 贫道可在任何事情上,左右天道的发展,唯独一件事。” 李长寿小声问:“收束生灵意志?” “不错,”鸿钧道祖道,“你不明,也不懂,远古无数生灵无拘无束的发展,盘古神造化的单真灵生灵大道,发展出了什么情形。 生灵压垮了洪荒。 无数高手,数不清的高手,甚至还有大批大批逼近生灵极限,也就是准圣境的高手。 盘古神若还在,自是能镇得住他们,可盘古神为了成全他们自身陨落,反倒让太多高手有了成圣的可能。 你觉得,龙凤麒麟这三个最强的种族,是为何打起来的?” 李长寿缓缓摇头。 “为了灵气,”鸿钧道祖苦笑道,“太多灵气储存在生灵体内,天地间的灵泉近乎干枯,洪荒天地失去灵气护持,自身极不稳定。 如今的龙族,不过是那时龙族身上的一只鳞片。” 李长寿皱眉道:“可师祖此前说,是罗睺挑拨了三族大战,暗中吸纳生灵之力想以力证道。” “罗睺确实存在,但危害并没有到那般地步,他只是一个引子,自诩聪明的可怜人罢了。” 鸿钧道祖摇摇头,缓声道: “当时洪荒最强者,也是最接近盘古神的生灵,是祖龙与始凤。 罗睺给了他们所谓的成圣之机,最终爆发了龙凤大战,牵连了无数种族,打了数个元会。 远古那近乎无尽的洪荒为此破碎。 也就在那时,本自潜伏于大道之下的天道,觉醒了自身意志,趁着最黑暗的时代,迅速接管了整个洪荒天地。 远古洪荒的碎片化作三千世界,其实就是天道意志的杰作。 今日你所知的天道,其实就是当年被洪荒破碎刺激到的天道,这是天地维护自身的意志,也是盘古神最后留下的意志。 在你看来,天道收束生灵之力,对生灵是有莫大的害处,有些矫枉过正。 但只要你经历过那次大劫,经历过生灵之力无限度喷涌的黑暗岁月,你自能理解天道为何执意如此。 天道确实是至公无私,他是规律,是自然,是天地的意志投影。 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却非是为了保护生灵,而是为了保护这个天地,生灵不过是天地的一部分罢了。 你再来评说,天道是善,还是恶?是黑,还是白? 现在,你还想继续代表生灵,与天道僵持下去吗?” 李长寿皱眉不语,低声道:“师祖今日来找弟子,是不是想说,稍后不要阻止天道算计阐截开战之事?” “不错。” “师祖只需吩咐一句,弟子自当遵命,”李长寿低头行礼,“若师祖没有其他事,弟子这就离去了。” 言罢,李长寿站起身来,朝院落的木门而去。 鸿钧问:“长庚,你为何还不能理解天道?” “师祖,”李长寿停下身形,略微扭头看向鸿钧道祖,又转过身来,直视着这位有些痛心疾首的道者。 “弟子其实理解天道,不然也无法有现如今的道境,但师祖,有三件事师祖混淆了,或者说刻意忽略了。” “哦?何事?” 李长寿缓声道: “其一,洪荒天地乃生灵所创造,更改混沌海环境的,是真灵。 其二,若将洪荒天地比作人体,天道比作人体的免疫机制——师祖您应该明白这词是什么意思,很多时候,杀死人体的并非病菌,而是免疫系统的过度反应,比如炎症风暴。 其三,天道想要生灵寂静,让生灵成为真灵于天地间轮转的躯壳,这种情形,用一个词就可概括。 牢狱。 弟子理解天道,但并不认同天道,生灵与天地间需存均衡,每个生灵在世上都有他独特的意义。 但弟子也明,自己来得太晚了些,那位同乡的前辈错失了遏制天道最好的机会,弟子如今想的只是保命罢了。 弟子不想做什么英雄,只想从一而终,带弟子在意的人离开洪荒,在天外守护人族薪火,守望人族兴衰。” 鸿钧道祖长长一叹:“罢了,随你去吧,你本可接贫道之位。” 李长寿默然无语,低头对鸿钧道祖做了个道揖,转身推开面前的木门。 一步踏出,身周薄雾缓缓消散,李长寿关闭了心底的小窗。 ‘道祖,不可轻信。’ 燧人前辈的话语在心底缓缓响起,李长寿坐在摇椅中,闭目宛若熟睡一般,身周散出一缕缕玄妙之道韵。 得,那碧云童子,死定了。 正文 第六百八十九章 师祖,这次真不是有意算计 ‘我是碧云童子,我现在很慌。’ 骷髅山,那长满了芳草的山腰洞府中,有个小小的童子穿着彩衣、提着花篮,低头走了出来,表情有点颓丧。 唉,师父又让自己下山采花。 也不知会不会再遇到隔壁洞府那个凶神恶煞的马元师伯,听说这位师伯连金仙都吃过,最喜欢吃人心了。 他们这种童子,其实大多都是山石精灵点化而成,主要是负责服侍洞府之主,洞府之主外出时,也要看门守院。 若是存在的时日长久,自身灵性充沛,也有可能踏入高深的境界,成为正式弟子。 就比如,他们童子界最争气的存在,天庭的玉帝陛下。 当然,玉帝曾经是道祖的童子,而且本身跟脚十分吓人,算是先天大能一类。 像他这般童子…… 福禄少,杂活多,修行压力大,根本没假期,师父在洞自己要端茶送水,师父出去自己还被要求抓紧修行,不能有丝毫懈怠。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吼—— 深山中传来一阵低吼声,碧云童子浑身乱颤了几下,抱着花篮闷头朝山下山谷飞去,身形倒也十分迅捷,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马元师伯当真,吓死个银。 噗噗噗。 前方传来一阵拍打翅膀的声响,一只灵鸟落在碧云童子的必经之路上,鸟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亮。 与此同时,陈塘关,祭着乾坤弓、震天箭的那面城墙上,也有一只模样相近的灵鸟落在城楼的飞檐上,鸟目注视着一蹦一跳来此地的哪吒。 两只灵鸟自是李长寿的纸道人所化。 准确来说,这是两只纸鸟,主要用以监察、送信、看夜间小片段、搜寻敌踪等等领域。 而它们的双目所见情形,都投影到了太白宫后院,小琼峰上立着的特殊铜镜中。 李长寿现在,只能远程观察此事。 道祖突然梦中召见,其实已是明摆着告诉他,阐截第一战即将打响,让他在旁看着就是,不要随意出手。 李长寿的话语自是遵从自己一贯的风格,只是说自己会离开洪荒,但不会离开洪荒太远,也算是对天道的一种威慑。 与道祖‘开诚布公’的谈了谈,彼此立场已十分清晰。 暂且不说这立场是真是假,有几分真假; 客观来说,道祖确实代表着天地一方,想压制生灵活力,避免远古洪荒破碎的灾厄再次上演。 李长寿代表的是生灵一方,保留了反抗天地的火种,却因本身是‘弱势群体’,也无法主动掀桌子。 梦中论道,双方就各自观点进行了意见交换,并各自退了半步,让双方不至于立刻陷入绝对的对立。 道祖要保原本的封神剧本,以周代商、折损截教、提携西方、兴盛天庭。 李长寿要护住截教几位亲友,尽量让无业障者肉身上榜,保存道门元气,护持生灵意志,兴盛天庭。 这次论道中,彼此新达成的默契,就是李长寿不会干涉道祖对剧本的间接推动,而道祖准许李长寿对剧本进行微调,保留生灵一方高手的实力。 这里面涉及到‘生灵宿命’、‘万物均衡’、‘阴阳学说’、‘天人合一’等等理念,也算是洪荒大小老银……咳。 洪荒两代善谋算者的正面碰撞。 “啧,”李长寿双手枕在脑后,在躺椅上打了个哈欠。 侧旁,围坐在一只矮桌周围的灵娥、有琴玄雅、熊伶俐、混沌钟钟灵,正各自端着冒着白雾的茶水,吃着灵娥做了许久的点心,讨论着彼此的牌技,以及有琴玄雅听来的天庭趣事。 若此情此景是一幅画卷,李长寿一侧的可以标注为‘生活压力’,右侧的标注则是‘悠闲午后的下午茶’。 灵娥与有琴玄雅的目光,总是会时不时落在李长寿身上。 李长寿突然喊她们过来,却也不说具体要做什么事,让她们总不免有些在意。 铜镜所显,碧云童子已到了山谷中,拿着一只树杈,轻轻挥扫着面前的花花草草,禁不住抬手打了个哈欠。 小哪吒在城墙上蹦蹦跳跳,躺在一处飞檐上,翘着二郎腿、也打了个哈欠,似乎要小憩一阵。 灵娥忍不住问:“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啊,没事,”李长寿随口应着,“心里有些不爽利,所以喊你们过来一同做个见证,这样多少能开心些。” 混沌钟钟灵嗤的一笑:“您老还有啥不爽快的? 太白金星单手压群龙,咱不出去都听到不少生灵议论呢。” 李长寿摇头轻叹,皱眉凝神,低声道:“刚跟师祖吵了一架,被师祖警告不要坏他算计,心底正郁闷。” 钟灵:呆。 “我啥也没听到,啥也没听到,”钟灵大姐翻了个白眼,“人教怎么都是些怪……” “嗯?” 一缕太极图道韵环绕左右,钟灵瞬间改口。 “怪强怪强的大佬。” “哼,”太极图的灵觉随之消散在李长寿身周,显然此时就护持在李长寿身上。 钟灵松了口气,抬手轻轻拍打着胸口,小脸上满是后怕。 灵娥小声道:“不管怎么样,师祖都要讲讲道理呀,师兄为天庭做了这么多事,也不能说骂就骂呢。” 钟灵瞪了眼灵娥,这话都敢说? 有琴玄雅皱眉问:“师兄口中师祖……可是道祖?” “莫要讨论这些了,”李长寿摆摆手,“免得师祖听到也会不爽利,尊师重道可是咱们洪荒晚辈的优秀品性。 过来看吧,马上就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李长寿话音刚落,面前那分做两侧显影的铜镜中,哪吒一侧突然传来了对话声。 “将军,咱们头顶这把弓真的谁都拉不开?” “不少炼气士都试过了,这弓弦纹丝不动,”城门洞中,轮值的将军与兵卫讨论着这般小事。 那将军压低嗓音道:“据说,咱们总兵大人也拉不开这玩意,不然上次那些龙族来犯,早就用这把弓箭射他们了。” 嗓音钻入哪吒耳中,顿时让这正无聊的小英雄坐了起来。 一个翻身,哪吒跳到了城楼中,看着那供奉着三株清香的一把长弓、三把长箭,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感觉、只是单纯出于他的感觉…… 这弓箭好像不是太厉害呢。 长弓从上到下包裹着白色的布条,完全没什么宝光,那三把箭倒是蕴含着一种锋锐与煞气,但总觉得也像是不太完整。 小手一伸,这长弓顿时落在哪吒手中,哪吒上下打量了一阵这把比他高多了的长弓,拿在手里挥了挥。 “这么轻,能有啥力道?乱吹牛。” 哪吒歪了下头,随后提着长弓翻身跳出城楼,径直自城墙上跳了下去,吓的那守门将领、过路扛着各种建材的百姓一阵惊慌失措。 “三少爷您怎么就直接跳下来了!这么高的地!” “摔着没?您可别摔着了。” “没事没事……就这个吗?” 哪吒挥着长弓问:“你们刚才说谁都拉不开的,就这个吗?” 那将军赶紧点头,连连说是。 “看着。” 哪吒轻哼了声,右手摁住弓身,手指勾在弓弦之上,轻轻用力……加大力度……青筋暴起…… 嗡~ 弓身轻轻震颤,其上出现了道道流光,凝成了一只半尺长的长锁。 太白宫出品·白泽匠心打造·长寿儿童锁! 哪吒头一歪,大眼中满是光亮,顿时起了精神。 “好玩,好玩!还会发光!” 周遭凡人兵将见状,大多脸上挂满冷汗。 那将军连忙向前,对哪吒道:“三少爷,此物总兵大人交代过,不可乱动。 您这是把神兵吵醒了,说不定会有什么灾祸。” “行吧,”哪吒顿时有些扫兴,将还闪烁着光亮的长弓扔回了将军手中,“当真无趣。” 那将军连忙低头赔笑,大手刚握住长弓弓身,其上仙光凝成的长锁,乒的一声径直炸散。 李长寿:…… 这还真是,未曾设想过的解禁套路。 哪吒小眼一瞪,感觉自己有些被这只长弓针对外加嘲讽。 那名将军却是虎躯乱颤,双目一红,差点就喜极而泣。 这是哪般异象?这是什么机缘?! 神兵择主! 这定是传说中的神兵择主! 自己难道要踏上一条逆袭之路,加官进爵、征战封侯、迎娶权贵女子、走上人生巅峰! “拿好本将的佩剑!” 守城门的将军大喝一声,将手中长剑扔给身后的甲士,手臂鼓起,迈开弓步,做出拉弓的架势,目光看向了天穹。 “开!” 弓弦以微小的幅度轻轻震颤,但这将军面色已是涨红,浑身上下不断乱颤,一股浊气自后门失守,带出了一声‘卟’的响动。 就听叮当乱响,一名名赶路的百姓口吐白沫跌倒在地。 少顷,守门将军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不知何处传来二胡声响,让他双目逐渐失去光亮,慢慢地趴在地上,无力地挥打着大地。 苍天,大地,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他! 既然是他无缘的宝物,为何还要给他那种暗示! 他难道终究只是平庸的陈塘关中级将领,只能领着薄薄的薪水,赚着不多的名望,等自己攒够钱就回家做个平庸的地主老爷,买几个漂亮的侍女,平凡的度过一生了吗…… 不! “喏,我再试试。” 哪吒手指读着鼻孔,小手一伸,乾坤弓顿时落在小手之中。 这次,他轻轻吸口气,小脸上写满认真,学着刚刚守门将军的姿势,迈开弓步,抬头看向天空。 吸气、运力,仙力涌动、灵气汇聚。 弓弦被直接拉动! 哪吒心底一笑,此时他都已想好,该如何鼓励这个被打击到的大叔。 自己先拉开弓弦展示下神力,而后再对大叔温柔的一笑,说一句: ‘不要灰心,我可是仙人转世的说。 你只要勤加练习,每天百次深蹲、百次俯仰、百次俯卧、来回跑五十里,一定也能做到的。’ “咦?” 哪吒突然感觉到长弓在吸纳自己的灵力,而弓弦已被拉开小半。 一缕缕红光在他两手之间汇聚,那城楼中的一根箭矢缓缓消散,又迅速在哪吒面前凝成,完美嵌入了长弓。 乾坤弓开! 震天箭来! 哪吒感觉自己还有余力,小手臂尽量撑开,长弓被拉开大半! 这一箭! 哪吒突然有一种豪情,要去射破苍穹,如传说中的大羿射日那般! 还能继续来!还有余力! “嘿!” 让本小仙看看你这把长弓真正的潜! 咔、啪! 哪吒猝不及防,手中弓弦突然失却力道,身形失衡后仰! 定睛一瞧,长弓的弓身竟直接从中断掉,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块蹦飞了出去,小哪吒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这!” 咕—— 哪吒喉结颤了几下,已是能想象到自家老爹盛怒的画面。 陈塘关城门前瞬间寂静无比,那名守门将领愣愣地看着眼前绷断的长弓,不由得悲从心起,自觉刚刚那朴实而美好的愿望,也已是难以实现。 小琼峰上,李长寿皱眉看着这一幕,想笑又有些担心。 道祖该不会以为他在故意搞事吧? 这波纯粹误会,责任重在白泽先生技艺不过关,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铜镜所显的另一侧,那碧云童子已是采了一篮野花,蹦蹦跳跳的回返自家洞府。 虽然这童子也不知自己经历了什么,但也莫名变得开心了一些。 “小哪吒又要做什么?” 灵娥小声问着,几人一灵继续盯着铜镜画面。 只见哪吒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将断掉的长弓用长弓上缠绕的布带捆上,心虚地弹了弹弓弦,对那将军道: “若我爹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弄坏的,不必担心。” 那将军顿时感恩戴德,差点痛哭流涕。 “那个,”哪吒小声嘀咕,“我爹如果不问,你也别主动去说,这东西就是个摆设,老物件了,不堪用。” “是、是,末将明白,三少爷放心。” 哪吒淡定地点点头,提着弓箭、身形轻盈地跳上城楼,将长弓归于原位,随后心虚地看看左右。 溜了溜了。 小琼峰上,几位仙子轻笑连连,李长寿却是暗自纳闷,不知道天道剧本又该如何上演。 难不成…… 于是,几个时辰后,夜深人静时。 一道黑影悄然钻入城楼中,将那把长弓带走,又在拂晓之前,将组装好的长弓送了回来。 李长寿躲在暗中注视着这道黑影,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这弥勒,啥活都接、啥活都干,好好的西方教大师兄,硬生生活成了一个修理工。 清晨。 李府之中,李靖听到传言,带着哪吒直奔城楼,见到的自是一把毫无瑕疵的长弓。 顺便,那三只箭矢都已一般长短。 李靖心底一叹,微微摇头,对着长弓地叹道: “谢谢您,星君。” 角落中,某个微胖的道人砸了下墙,转身遁走,留下半声冷哼。 这个混账李长庚,这个仇,贫道记下了! 正文 第六百九十章 封神‘学院’! 碧云童子还是死了。 李靖带着哪吒去城楼上时,李长寿就有一种较为强烈的预感,等李靖发现乾坤弓完好无损,哪吒目中跃跃欲试…… 只能说值得庆幸的是,最后拉开乾坤弓的不是李靖,不然今天这事,他人教也是要过不去了。 “爹,我能试试拉一下这乾坤弓吗?之前我都拉开了的!” 小哪吒兴冲冲地喊着。 李靖目中带着几分慈祥,抬手拍了哪吒一巴掌,低声道:“莫要调皮,此弓乃是天外之宝,镇压邪祟所用,并非是你玩乐之物。” 哪吒眼珠一转,刚要说话,李靖已是将包裹着道道仙光的乾坤弓放到了他面前。 “不要碰那些长箭,也莫要因此洋洋自得。” “谢谢爹!” 哪吒喜得差点蹦起来,抱着乾坤弓冲到城墙边,翻身跳到女墙之上,颇为神气地仰头挺胸,吸引了下方不少军民的主意。 “嗯哼!” 小哪吒清清嗓子,反手握住乾坤弓,吸气、聚力,摆了个标准的‘拉弓射大雕’的姿势,将长弓拉到了他能达到的极限。 正此时! 一根震天箭消失不见,随之出现在了小哪吒手中。 李靖眉头紧皱,立刻就要出声阻止,总觉得今日之事莫名有些蹊跷。 但小哪吒手指已是松开! 弓弦阵阵,震天箭破空而去,在碧蓝色的苍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尾迹,瞬间消失不见。 “喔——” 下方众甲士、众百姓: “哦——” 尽皆赞叹不已。 哪吒抬首张望,随之就有些心虚地扭头说了句:“能射这么远哈。” 李靖:…… “爹你别生气,孩儿这就去把箭追回来!” 哪吒小声嘀咕着,在腰间的荷包中拽出两只小轮子扔到面前,那轮子呼呼转了起来,被火光团团包裹。 哪吒踢飞鞋子,光着脚丫踩了上去,在此地民众那见怪不怪、满是慈爱的目光中,朝西北方向疾驰而去,寻找着震天箭的踪迹。 且说那骷髅山,石矶洞府中。 “这就是你昨日采的花?怎的做事如此漫不经心,再去重新采回来!不然稍后罚你闭关百年!” 洞府主人的斥责声中,那小小的童子垂头丧气,提着花篮漫步走了出来。 当童子的能说什么呢? 这就是生活吧,生活。 吼—— 又听到了后山那震耳的兽吼声,碧云童子哆嗦几下,心底嘀咕几句‘马元师伯真的是太吓人了’的话语,沿着熟悉的山路,走向了下方的山谷。 看一看天边的云,趟过清凉的溪水,哼着上次跟师父去金鳌岛听过的仙乐。 童子其实也自在,无忧无虑没外债。 万事都有师父挡,就怕突然遭意外。 诶? 天上怎么有星星在闪?这不是白天吗?启明星都是在东边。 噗的一声轻响,碧云童子愣愣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大洞,听着此时才传来的刺耳的急啸声。 元神瞬间破碎,眼前发黑缓缓躺倒,迅速显露出玉石本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啊,我死了。” 哒! 碧云躺倒在了血泊中,身下压着那只深邃且细小的破洞,其深竟一时无法判断。 大地突然震颤了一下,惊动了方圆数千里的炼气士,不少原本就被那破空之箭吸引了注意的高手,此刻的也刚好将仙识落来。 山腰洞府中,一袭黑纱长裙的石矶急忙冲了出来,看到碧云的尸身,秀眉紧皱。 她面色当即变得无比冰冷,身形化作流光急急冲来,低头看着碧云童子的伤势…… 竟是魂飞魄散。 “谁!好歹毒的一箭!” “哪位道友若是对石矶不满,还请直接来寻,你我斗法一二也算章程,暗算石矶府内童子算什么本事!” “何人算计我童子!” 骷髅山上飞出十数道身影,大多都身居业障,远远注视着这一幕。 其中有一人,面色凶恶、背后生着第三只手,皱眉看着石矶娘娘的身形,眼底划过几分犹豫。 石矶娘娘此时已发现了震天箭的所在,素手一招,将震天箭自大地深处摄来,用仙力包裹。 她仔细盯着震天箭看了几眼,却是认不出它跟脚,又掐指推算,才想起天机被大劫屏蔽。 通过纸鸟·铜镜系统捕捉到这一幕的李长寿,也是略微点头。 还好,天道这次挺注重细节,道祖也收起了那份‘傲慢’,并没有在震天箭上刻下什么陈塘关的字眼。 这起码,让他这个天道拆台小对手,感觉自己受到了一点尊重。 感觉,自己现如今成了天道的监工一般。 说实话,震天箭乃是上古法宝,陈塘关上古时还是个人族活动范围边界的小镇镇,凭啥上面就写陈塘二字? 要写也要写英明神武、后宫三千的轩辕前辈的姓氏,那才霸气。 一道者抬手相指:“石矶师姐,此箭是从该方位射来。” “多谢!” 石矶道了声谢,立刻招来洞内另一个童子,让她带上碧云童子的尸身、捧着震天箭,跟在自己身后,朝那道者所示方位而去。 前路,似是南赡部洲的东北方向。 后面石矶娘娘与追箭的哪吒自是会遇上,双方八成会出现争执,太乙真人自会被引来,从而爆发太乙杀石矶这场天道戏码。 这戏码不合理,很不合理。 第一,太乙师兄极少单独行动,每次都是拉着玉鼎,玉鼎真人老成持重,自会阻拦太乙。 但这次,太乙应当是自己赶来,因为一直躲藏在陈塘关守着自己的宝贝弟子。 第二,石矶若非劫运上头,面对强势的太乙,定会用缓兵之计,最起码也应该找些好友一同给自己撑场子。 此前调查‘截教买卖学位’之事时,李长寿跟这个石矶打过交道,是个很重义气、在截教非核心弟子圈内,也算颇有名望。 可没办法,石矶之死,应该是天道推动封神大劫的关键。 为此道祖还亲自找自己‘谈谈’。 李长寿之前为了避免哪吒自刎、割肉、刮骨的悲剧性,已是做了许多布置,龙族与哪吒的冲突提前数年爆发,其实有李长寿暗中的影响在。 但石矶之事,他确实是没办法更改,不然就是对天道直接宣战。 而且,少了石矶,阐截对垒一样会发生。 这就是天道的意志。 “你们继续看,”李长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去处置一些天庭公务,后面还有斗法之事。” 灵娥站起身来,看自己师兄似乎心情不好,小声问:“师兄,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李长寿转身看着灵娥,目中流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 他道:“你在此地安心玩耍就好,这里发生之事与人教无关,我只是在郁闷没办法避免大劫在阐截两教上爆发。” 有些压力,他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 混沌钟钟灵道:“你这让阐截两教的弟子哪里还有脸活? 这大劫本来就是针对他们,你从中作梗、不是,从中斡旋,已经先让西方教填了不少劫运,本就相当于救了不少两教弟子。 此时还自责不能避免大劫,未免也太小觑大劫二字了。” “或许吧,我先去忙了。” 李长寿笑了笑,背负双手,缓缓飞向草屋处。 太白宫深处,一只纸道人保持着太白金星的形象,朝中天门缓缓行去。 “有时,也不知长寿师兄到底在做些什么,”有琴玄雅道,“但总觉得,距离长寿师兄越来越远,想追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灵娥坐回蒲团上,小手拉着有琴玄雅的纤手,小声道: “师兄他其实没走远哟,他无论去做什么大事,坐到什么位置,本体都会在小琼峰上的。” 钟灵嗤的一笑,嘀咕道:“估计咱们离开的日子不远了,现在大劫马上就要爆发,我都完全看不懂大劫的走向了。” “怎么?” 有琴玄雅皱眉道,“前辈可否说的详细些?” “这算是本钟的独门秘籍,你们不要向外乱传,”钟灵打了个响指,混沌钟洒出道道仙光,罩在她们四个头顶。 本是昏昏欲睡的熊伶俐睁大了眼,好奇地看着混沌钟内壁的情形。 钟灵手指敲了敲桌面,就差说一句‘这些知识点都是要考的’。 它小声道: “咱是先天至宝,开过天,观察天道运转的时候,跟你们生灵自是不一样。 大劫其实也有大劫的规律,都是遵循一条线向前发展。 比如巫妖大战,核心矛盾就是在两族高层的不对付,这条线贯穿前后。 还有龙凤大劫,本身就是为了争,也围绕洪荒的主导权打了几个元会。 但这次封神大劫,本来我是觉得可能是大教教义不同引发争端,可后来发现,大教教义就算不同,但在人教调和下,也可共存。 阐截两教本来就没有内在的矛盾,只是有各种摩擦。” 钟灵故意粗着嗓子,学着道祖扶须的模样,沉声道:“天道这次降下大劫,就相当于对道门说——你们,给我死到这个数。 那条线不见了,天道成了大劫的直接推手。 这就是天道与道门现在起矛盾的主要原因,也是你们师兄现在面临的问题。” 有琴玄雅不由问:“天道为何如此对道门?” “这个问题很复杂,你们境界太低,去考虑这些就无法修行了,”钟灵摇摇头,笑道,“总之,你们相信自己师兄就好了。 这家伙心肠不坏,而且做事有自己的计划。 他本可以站在众生之上,一天之下,万灵之上,现在却选择站在众生身边,抬头注视天道。 这其实是自古以来那些大能大神通者,都很少有的品质,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取天道而代之,吸纳所有灵气成就混元无极圣人。 看来,他家乡真是个不凡之地,两个过来的孤魂,都能做出这般选择……” “嗯?” “孤魂?” “呀!”钟灵有些夸张地捂住嘴,“说多了说多了,你瞧瞧我这张嘴唷,大家就当没听见哟~” 灵娥看了眼呼呼大睡的熊伶俐,顿时若有所思状。 孤魂? 嗯,那也是稳健的孤魂。 …… “星君大人。” “拜见星君。” 中天门处,几声问候,众天兵天将抱拳低头行礼,李长寿踩着白云负手而出,目中满是悠然与放松。 仿佛心情丝毫没有被影响。 他含笑出了中天门,径直朝着下方的仙岛落去。 看这仙岛,其上金光闪耀,天道之力之浓郁甚至接近凌霄宝殿。 无他,封神台就设在此地。 此时看着封神台,总体呈十二品莲花构造,但一只只花瓣都在闭合,围成了一个巨大的‘花苞’。 每一片花瓣都有数百丈大小,内壁有着几排空位,总共三百六十之数。 又有居中五只宝座,具体神位未曾显现。 莲台之下,是四四方方的宝台,本身没什么值得称道之处,就是很方正、很规整,每一尊巨大的石块,都浸染了柏鉴的汗水。 “星君!” 柏鉴高声呼喊,身形自封神台缝隙中飞出,对李长寿连连做道揖,“柏鉴拜见星君,星君安好,星君安好。” 李长寿含笑答道:“将军不必多礼,守卫封神台辛苦了。” “不苦、不苦,”柏鉴满脸憨笑,“还请您去里面逛逛,末将当真不知该如何布置封神台内部的景。” “善,”李长寿答应一声,与柏鉴一同进入封神台中。 遥想北海初见,那位宁折不弯的黄帝大将。 再想想今日这略微躬身的封神台建造者、黄金守卫…… 啧,有磨炼,果然就会有成长。 进得封神台,仿佛进入了类似于六道轮回盘那般的独立乾坤,但此地与外界关联并未隔绝。 其内景色颇为梦幻,但又十分空旷。 头顶,天道之力投影出诸天星辰,能见数不清的三千世界,围绕五部洲缓缓运转。 脚下,是一层琉璃宝镜,一条条印痕交错纵横,宛若棋盘。 李长寿打量各处,很快就寻到了一道盘坐在角落中的孤单身影。 敖丙。 柏鉴皱眉道:“此龙子,怎得如此没眼力?嘿你!还不过来拜见星君大人!” 那身影浑身轻颤了下,睁眼看向星空下的两道身影,冷笑一声,回敬道: “我死了还不能自己做主?大不了再死一次!” 柏鉴双眼瞪圆,骂道:“不识抬举!当真以为进了此地就可免死不成!雷霆何在!” 轰隆隆! 星空之下顿时闪耀起了数百条雷龙,对着敖丙耀武扬威。 敖丙双目瞪圆,气势冲冲地站起身来,对柏鉴和李长寿冷笑一声,双腿一弯就跪了下来。 “我错了!识抬举!” 就这么硬气! 《摆平》。 李长寿轻笑了声,抬手虚扶,将一脸忐忑的敖丙魂魄牵引到了近前。 他从袖中拿出了几枚玉符递给了柏鉴,笑道:“劳烦将军,按里面的蓝图,将封神台内建设一番。 封神并非儿戏,做神更非简单之事。 故,我想在封神台内办一所封神书院,教授那些提前进入此地的仙人们,如何去做一个好神,负责之神。 此举功在千秋,还望将军慎重。” 柏鉴挺胸抬头,浑身洋溢着使命感,对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 “末将,领命!” 李长寿拍了拍柏鉴的肩头,漫步走向那浑身哆嗦的敖丙,温声道一句:“不必害怕,我与你二兄交好,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补偿于你。” 言说中,李长寿手指轻点,凭空造就了一方矮桌、两只蒲团。 “坐下聊吧。” 敖丙连忙点头,又道:“哎,这个,我站着、站着就是。” 李长寿不由轻笑几声,这家伙现在倒懂何为谦逊了。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一章 阐截初战 封神台内,一座大殿正拔地而起。 在此地,天道之力就如同立体打印机一般,将‘打印’之事演绎地淋漓尽致,大殿从底部到穹顶一气呵成。 敖丙此时已经坐在了矮桌对面,身形有些拘谨,不太敢抬头去看面前这位…… 阿伯。 太白金星嘛,天庭玉帝最信任的二阶正神,迄今为止的战绩都足够写成一部三百多万字的传记,龙族的大恩人,敖丙当然见过各种画像。 刚才就是有点小情绪,觉得自己堂堂龙族太子,这么容易就在洪荒大舞台退场了,很、没、面、子。 但迅速认清现实之后,敖丙迅速找准自己的位置…… 位置?敖丙目中流露出几分迷茫,坐在那一时陷入了思索。 此时非龙非鬼,似是死了又似是活了,被一枪砸中自身时的痛苦,那近乎无尽、无穷的黑暗,仿佛被放逐于死寂之地。 那种寂静,让他绝对不愿意再去体验第二次。 “在这里住的还不错?” 李长寿随便找了个话题切入。 敖丙应道:“哎,不错,离大道挺近的,感悟很多。” 李长寿道:“你是不是在怪你父王,觉得自己出生就是龙族的弃子,心底有些愤愤不平,从而埋下了一些怨恨?” 敖丙眨眨眼,小声道:“没、没呀……没到这种程度吧。” “此地只有你我,不必遮掩掩藏,”李长寿温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苦闷,此时说出来就好。 你可以将我当做长者,也可将我当做知心好友,我会尽力开导你。” 敖丙喉结颤抖了几下,“这个,必须有吗?” 李长寿带着温暖的微笑:“这个可以有。” “那、那我,有点吧。” 敖丙低头叹了口气,赶紧编一小段。 他在龙宫生活,其实挺好的呀。 自从有了繁衍后代的能力,就肩负起了为龙王家族开枝散叶的重任,啥滋味都尝过了,每天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一句家父东海龙王,海里面基本横着走。 就是父王总是不召见自己,出生之后也没什么庆祝仪式,心里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点不平衡。 “那,”敖丙小声问,“死的不明不白,算不算? 那个小家伙什么来头,怎么就那么强? 人族不是很羸弱吗?他就算是您干孙子,那也该修行吧?两三年就有这般本领了? 这合理吗? 我冲了,被秒了,这也未免太憋屈了!” 李长寿不由扶须轻笑,言道: “哪吒的身世其实也颇为复杂。 因西方教某位圣人的算计,哪吒被魔祖煞气侵染自身,所以我不得不将他前世的法力倾注在他灵胎内。 而后又用了灵气大阵,让他在母胎之中直接吸纳无尽灵气。 他虽尚未度金仙劫,那是因自身境界不够,但战力、法力,却已非普通金仙可比。 你输的并不冤。” 敖丙眨眨眼,皱眉想了一阵,表情略微有些复杂,随之就苦笑了声。 “是我给龙族丢人了,设计陷害别人,还被人反杀,当真有些给祖宗丢龙显眼。”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其实你不必多想这些。” “星君,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血脉薄弱,不是什么出众的龙子。 您可能不知道我们龙族的规矩,按规矩,我这种龙蛋就属于废蛋,是不能占用龙族孵生名额的。 因为远古时就背负业障,族内有几位太上长老炼制出了一套法宝,可以推算我们龙族每万年诞生多少龙子,不会对微薄至极的气运造成负面影响。 就是因为各种类似的考虑,我们龙族才能一步步延续到了今日。” 敖丙轻轻舒了口气,有些颓然地看着面前的桌面。 “尤其是父王的子嗣,每一个都承载着龙族较多气运,所以母亲虽然诞下了不少龙蛋,但真正用来孵化的,都是精挑细选的龙子。 像是我二哥,他体内的龙王血脉比我浓一百倍、几百倍。 我至今仍想不明白,我来世上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被哪吒那个混小子打杀的吗?” “不错,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这般。” 李长寿很直白地说着。 敖丙双拳攥紧、双眼带着几根血丝,瞪着面前的老仙人。 李长寿道:“龙族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身份足够的牺牲者,调动整个龙族上下的情绪,然后让龙族去碰壁,以达到遏制龙族内部权贵私欲膨胀的趋势。 你就是被选中的牺牲者,哪吒就是那面墙壁。 我是背后的推动者之一,所以今日才会坐在这里,想给你一些补偿。” “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错,”李长寿道,“我骗你也没好处。” 敖丙怔了几瞬,随后却开心笑了,道:“原来我还有这般意义,不错,挺不错。” 挺! 李长寿略微有点错乱,看着面前的敖丙,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思想太复杂了。 敖丙起身做了个道揖,又坐回了座位,喜道: “多谢星君开导,我现在心里舒坦多了,原来我是有使命在的。 总算! 这么多年,我都以为自己是个意外,父王拿错了意外孵化出来的废物,又不能直接打杀了,所以任我胡作非为去闯祸。 我也就一直胡作非为了。 没想到,啧,我还有这般使命在。” 李长寿:…… 生灵和生灵之间,果然不能互相理解。 行吧,敖丙能这么想,倒是省了他不少口水。 “你如今已是天庭正神候选,我会给你一个五阶神位,也能变相帮龙族做些事。” 李长寿正色道:“现如今,龙族已是因你之事碰了壁,龙族上下被天道管制。” 敖丙皱眉道:“星君我还是有些不明,父王为何非要借天庭打压龙族?” 李长寿道:“能压制龙族的,此时唯有天庭与圣人大教。” “是这样啊……唉! 族内一些元老的想法,我倒是知道的,也觉得有些危险。 他们始终觉得龙族应该主宰洪荒,只需要释放出自身底蕴,就能再次让洪荒成为鳞甲之地,与人族分别主宰四海和陆地。 可这不就成了巫与妖的翻版? 人族现如今遍布各地,虽然看似是一盘散沙,但只要有足够的压力,肯定也会团结起来,那时候龙族不就搭进去了? 而且天庭都是人族,八成就是站在人族这边……就感觉吧,这些元老们不知道满足,明明现在好日子过着。 反正挺危险的。” 李长寿笑道:“生灵的私欲是没有尽头的。 你能去思考这些,也并非是单纯的酒色之徒。” “嘿嘿,”敖丙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您谬赞了,他们都说我不学无术,其实都是龙脑子,谁还想不明白这些。 但我血脉薄,这也没办法,在族中再努力也没发言权,还不如及时行乐。 您看,到现在我也算没亏,啥都体会过了,福都享受尽了,最后还能混个正神当当。” 李长寿顿时无力吐槽。 这家伙也是真自我感觉良好,给他三千预算,能直接吹出一家连锁网咖。 当下,李长寿开始讲仙神的使命,讲敖丙需要注意之事。 敖丙今后要代表龙族在天庭当差,所有不好的习性都要改过; 李长寿说,这是龙族给敖丙的真正使命,也是龙王选中敖丙的重要原因。 敖丙深受触动,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地荣光。 他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李长寿正煞费苦心地劝诫敖丙,心底突然有所感应,一旁正规划大殿走廊的柏鉴也是微微一怔,转身看向李长寿。 封神大劫主劫者与封神台守将对视一眼,各自面色凝重,同时站起身来。 来新神了。 封神台边缘飘起了一缕缕烟雾,一道流光自虚空飞射而来,化作了一名女仙的虚影,身影被天道之力迅速填满。 她面色有些愤怒、又带着几分惊悚和后怕,双目久久没有焦距,站在封神台内乾坤边缘一动不动。 石矶。 来的倒是挺快。 李长寿心底感应了下,自是知晓这石矶死于九龙神火罩之下。 “柏鉴,”李长寿招呼一声,柏鉴丢下手头之事,疾步到了女仙面前,对这女仙做了个道揖。 柏鉴朗声道: “入得此神间,已非过往人! 天地凝正气,得享福源深! 这位道友请了,吾乃封神台守将柏鉴,今奉封神主理太白金星敕令,特来接引道友入封神台入驻。 待大劫退去,封神圆满,自有封神大典。 吾在此提前恭喜道友,位列仙班、成就神位。” 石矶此刻方才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柏鉴,又看向了远处的大殿,以及殿后的李长寿与敖丙。 她向前迈出半步,又有些无力地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太乙、好你个太乙!你竟如此心狠!” 一缕天道之力飘过,石矶顿时没了动静,轻轻颤抖的身子也迅速平静了下来。 她缓缓起身,站着思索一阵,对柏鉴做了个道揖。 “多谢道友引路,今后还请道友多多关照。” 前后完全判若两人。 远处的李长寿见此状,也不由一阵默然。 入封神台虽可再活一次,但失去的,远不只是自由二字。 可不管如何,比起那些化作劫灰无法入榜的生灵,能进入封神榜,已是颇为不易。 柏鉴引着石矶向前,石矶看到李长寿的身影,远远就做了个道揖,口称:“星君大人。” 李长寿露出和煦的微笑,温声道:“道友怎得到了此地?” 石矶轻轻一叹,眉目间满是哀愁,却是与刚才愤怒的表情相差颇大。 她道:“当真是横来之祸,也不知为何会如此。 我有弟子被飞来的一箭害了性命,我拿着那箭,朝箭飞来的方向追寻,半路寻到了一个正找箭的娃娃。 我便问他:这箭可是你射的? 他顿时大喜,言说这箭是他练箭时射出来的,正想寻回去供起来。 我指着徒儿的尸身,让他给个说法,他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这时他那师父便现身了,我道是谁,这娃娃竟就是半年前杀龙王太子的李靖三子……” 石矶话语一顿,看向李长寿,“道友的干孙儿。” 李长寿道:“继续说,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是,”石矶似乎颇为顺从,轻叹了声,低声道,“他师太乙是出了名的嘴上厉害,一开口就颇不讲理,说话阴阳怪气,让人心底愤恨的紧。 他说了几句,我一时没忍住,便……” “动手了?”李长寿轻声问。 “唉,”石矶抬手扶着额头,“也不知我是哪根筋搭错了,忘记了太乙是阐教的十二金仙,且入门颇早。 我用法宝取他面门,却被他轻松接下。 他祭起那神火罩,我却无从躲避。 当真是我学法不精,丢了截教的名头,几个照面就被他法宝烧了道躯,一缕魂魄却被天道护持,到了此地。” 李长寿道:“既来之则安之,莫要多想了,既是你命中有这般劫数,也是大劫在后推动。 既来了此地,当收敛心境,想想该如何面对今后之路。 总归,这并非大劫中最差的结果。” 石矶苦笑几声,感应着自己此时的身躯,似与此前相差无几,可依然有些虚幻之感,不太真切。 “多谢星君开导,我先去侧旁打坐调整下道心。”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石矶转身离去,去了大殿之中,找了个角落盘坐了下来,感应着、思考着。 “敖丙,本神委任你个任务。” 敖丙忙道:“星君您吩咐。” “听从柏鉴指挥,在旁搭把手,”李长寿看向柏鉴,“咱们也该好好想想,该如何安抚刚进入封神台的魂魄。 他们本就是在大劫中遭了劫难之人,已是相当悲惨,到了此地后心底不免有些悲凉。 这对入职天庭并非好事。” “星君您的意思是……” “要充分利用横幅这种比较不错的宣传方式嘛,”李长寿袖袍飘动,侧旁凝成一条条大红的横幅,上面写着一行行标语: 【能入封神台,自就不算败,逍遥虽已远,长生自眼前。】 【换个角度看洪荒,洪荒自会因你而不同。天庭正神需要你的加入。】 【欢迎加入天庭大家庭。】 【但凡你加入天庭,就是咱们的兄弟。】 当然,最后这条还有后半句,既‘兄弟称号’的授予和收回权归天庭所有,天庭也可以随时说一句‘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将这些都挂起来吧。” 李长寿笑道:“类似的形式也可以多搞些,让大家可以有归属感。” “是!” 柏鉴低头答应了声,招呼一声敖丙,立刻开始忙碌了起来。 李长寿轻笑了声。 石矶已死,阐截两教的对立已是完全无法避免,道祖的预期自是达到了,自己也可继续插手封神之事了。 他刚转身要走,心底突然有些不安宁。 正此时! 这封神台各处金光闪耀,一朵朵莲花自边缘飘来,封神台打开了一条缝隙,道道流光先后飞来,一时竟前后连上了。 转眼间,十数道流光落在此地,化作了十几道身影。 这是? 李长寿心底一惊,心神立刻归于各处,探查发生了何事。 这不对劲。 石矶被太乙真人烧死,本不该牵连其他两教仙人,为何突然有十几个仙人入封神榜? 而且,入封神榜终究是‘应劫者’的少数,有十几个仙人入榜,很可能死伤超百! 不多时,李长寿面色有点阴沉。 小琼峰草屋中,本体睁开双眼,皱眉看向了九霄云外。 道祖为何自己改剧本? 第一次阐截之战,竟就如此草率爆发。 这一点,倒是当真出乎李长寿的意料,他之前目光都在石矶身上,觉得石矶的分量还引动不了大战。 可没想到,两教来了一次碰撞! 还好,此刻局势已得到了控制,双方大弟子都已赶至。 这? 道祖是怕夜长梦多,被自己搅局? 还是也需要冲一冲业绩了? 若是道祖也扔了剧本,让一切只朝着大方向演化,那自己又丧失了一点对剧本先知的优势,局势变得更为莫测。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眉头,已是开始细细推算,整合各处纸道人带来的消息。 封神台中,那十多个仙人分做两股,三名阐教仙陷入弱势,似乎也是要继续此前之战。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二章 差点聊爆小破钟 这些仙人…… 李长寿面色凝重,随手一招,一道金光自小琼峰闪耀而出,草屋中的本体握住了一只木鞭。 打神鞭。 手握打神鞭,道道讯息钻入李长寿心底,那刚进入封神台的仙人之名呈现于心间,甚至还有其需对应的神位。 截教弟子吴旭,封神榜上显露其名,应为三十六天罡星之天速星。 截教弟子黎仙,封神榜上显露其名,应为三十六天罡星之天富星。 截教弟子姚公怕,封神榜上显露其名,应为二十八宿之房日兔之位,归属东方青龙之宿。 还有截教弟子唐天正、刘达、张智雄、孙乙、宋庚,阐教弟子方灵道人、邓天道人…… 身死道未消,入得封神台。 顺便,李长寿看到了这些仙人临死前斗法的状况。 漫天流光! 截教一方有数百道身影自东海扑来; 阐教一方却祭出大阵,似乎早有准备,又有赤精子、文殊道人等高手果断出手,直接打了截教埋伏,让截教一方措手不及。 但双方死伤比例并没有太夸张,阐教一方死伤数十,截教一方死伤是阐教的两倍左右。 进入封神台的魂魄,却是截教一方明显占优。 封神台内,众截教仙杀红了眼,立刻就要对那三名阐教仙的魂魄实施惨无人道的报复。 李长寿心神立刻归于在封神台的纸道人身上,大喝一声: “且慢!” 就听啪啪几声轻响,十数道光束打在这些道人身上; 这些道人的仙躯顿时被仙光填满,一个个站立不动,双目之中的怒色迅速消退,看向彼此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像是,被光芒所净化。 一人道:“唉,既已身死道消了一次,往事也就随之而去。” 又有仙神道:“咱们为何非要打打杀杀?本是道门同根生,如今脱离大劫,也没了对立的理由。” “打打杀杀何时休?恩恩怨怨多纷扰。” “只有彼此包容,才能和谐共兴。” “同一个洪荒,同一个梦想。” 随后,这十多道人影手拉手,歌颂起了三清与道祖、女娲与盘古,场面一度十分和谐,让旁边想开口呼喊的李长寿,额头渐渐被黑线吞噬。 这么【下头】? 强行和解,最为致命。 天道对生灵、不对,进入封神台后,其实已成了天道序列的一部分,且完全被天道驱使,自身的性情被更改…… 再强的仙人,死后只有残魂又能如何? 道祖这一手确实是厉害,为了天道自身稳固、这些仙神今后在天庭安心当差,也是煞费苦心。 不服不行。 李长寿并未多说什么,略微思索,还是派了就近的纸道人赶去阐截两教对峙之地,看看是否需要自己进行调和。 两教初战竟就有这般大的折损,确实是出乎李长寿意料。 也是惯性思维,觉得道祖在维持原本的封神剧本,没想到道祖也会发散思维,自己拆解了剧本。 只注重结果而不注重过程的道祖,当真比此前更为棘手。 嘶—— 道祖莫非已经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所以着急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觉得自己还是要稳一些,就当道祖老爷不知自己底牌,保持自己现有的基调。 没办法,胜算还是太低了。 越是到这种时刻,在能够继续忍耐的前提下,就越要保持足够的耐心。 主动与被动的转换,往往就在于不经意之间。 今日为何会爆发这般大规模的斗法? 这,就要自石矶离开洞府时说起,而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李靖的特殊身份。 太白义子。 前有压龙之事,李靖父子此时已成了洪荒的名人,陈塘关也成了吸睛之地。 虽时隔半年,陈塘关平日里的基调,一直都是恢复建设、运粮屯兵,但仙人们对此地的注意并未落下。 这就导致,碧云童子被哪吒一箭误杀,石矶怒气冲冲前往陈塘关的路上遇到哪吒,截教、阐教的大师兄就有了相同的判断。 【坏了。】 今日怕是就要打起来! 而两教又同时选择了同一个路数——核心弟子先不露面,让稍微边缘、也有几分实力的圣人弟子去碰一碰,试试水。 阐截不免一战。 这已是西方教彻底瘫痪之后,两教仙人都已接受的共识。 对于多宝、广成子这般执掌教务的大师兄来说,要做一些决定颇为困难、顾虑太多,生怕不一留神就陷入大劫的陷阱之中。 谁都想多保留自家元气,谁都不想各自同门赴死。 且说那石矶娘娘与哪吒对峙,哪吒不知该如何言说,只是说自己练箭、并非有意而为,也愿意承担责任,任打任骂。 李长寿手持打神鞭,自是看到了前因后果。 石矶当时应当是被劫运影响,肝火旺盛,直接说要重罚哪吒,还要去陈塘关去找哪吒之父问罪。 哪吒顿时也有些急了。 上次打死了一条小龙,那小龙的家人来了,把陈塘关毁了大半,这半年刚修了个七七八八。 这石矶看起来道行高深,若是一把火再把陈塘关烧了,那岂不是又连累了大家? “此事是我干的,阿姨你要打我受着,要杀我就跟你斗法。 我非有意而为,与你这弟子也无冤无仇,若是要因此取我性命,那我也是不服的!” “好一个伶牙利嘴!” 石矶火冒三丈,抓出白骨剑、手持九节鞭,对哪吒斥骂一声:“谁是你阿姨!” “呃……奶奶?” “你这小子,今天我打定了!” 石矶立刻就要出手,一直躲在侧旁的太乙真人忍不住跳了出来,对着石矶嘲讽几句。 后面的事情,也就如石矶所说那般,石矶出手要打太乙,太乙一狠心直接祭起了九龙神火罩。 可不同的是,神火罩光芒闪烁时,天边已有道道流光,阐截两路仙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石矶不大不小算是截教一号人物,就这般被打杀了可还行? 截教仙当即大怒,欲杀太乙,这位真人淡定的一笑,言道: “洪荒德行千千万,截教道友占一半,石矶对贫道出手,贫道莫非还要站着被打不成?” 截教群仙怒斥太乙强词夺理,两教第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待李长寿的纸道人赶来,此地众仙已是各自退去,分做东西而立,广成子与多宝道人齐齐现身,各自于阵前对峙。 两教阵前,数十具尸身也被双方仙人抬了回来。 能进封神台的毕竟是少数,而阐教一方死伤多是没什么分量的边缘弟子,截教一方着实被阴了几个高手。 李长寿却并未向前,略微思索,淡定地在云上盘腿坐下,拿出一卷布帛,将布帛缓缓摊开,在上面写着什么。 两教仙人顿时有些纳闷,却看不透李长寿身周道韵,纷纷猜测,这是封神主理人的必要工作。 帮哪边? 其实哪边都不能帮。 截教一方并无自己亲友,阐教一方也没自己多少熟人。 想想当日龙族镇压陈塘关时,阐教仙人来的时机何等巧妙,刚好是李靖等人即将撑不住,龙族锐气被折损、天庭有了动静。 今日呢? 石矶娘娘刚出洞府,怕是已开启了挪移大阵,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抵达此地。 阐截两教,半斤八两,此时已都从道门立场,转成了各自教派的立场。 这是仙之常情,本是无可厚非,但李长寿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郁闷,毕竟自己此前为了搞团建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 理想在现实面前,果然不堪一击。 所以李长寿今日并不准备开口,只是将双方各自的仙神迅速画了下来,算是做个记录。 他在这里,就代表了人教中立的态度。 广成子面色冷寒,负手而立,定声道:“截教诸位道友莫非已是忍耐不住?先灭西方,再灭昆仑,成就洪荒第一大教?” 多宝道人叹了口气,油光发亮的脸上满是苦笑。 “道兄何必这般言语?非要将错归咎于我截教一方? 大劫在前,你我心底早有定数,何必如此作态?当真让贫道有些不耻。 今日,我截教仙死伤更重,石矶更是被太乙道友活活烧死,这该如何言说?” 有关教运,太乙真人难得正经几次,立刻于云上向前半步,淡然道: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石矶道友既对贫道出手,自该想好贫道还击她是否能受得住。” 多宝道人身后,无当圣母向前半步,冷声道:“石矶师妹先死了弟子,自身必然有情绪,道友下手如此之狠辣,当真念过道门三教一家之事?” 太乙真人讪笑了声:“贫道本也不想对石矶下死手,可贫道这神火罩有个坏处,就是专烧业障。” “你!” 龟灵皱眉轻斥:“太乙道友,贫道当真看错了你,你已是占得了便宜,竟还如此诋毁石矶师妹!” “贫道只是说实话,”太乙真人袖袍甩动,一缕金光弥漫而出,“这是烧死石矶得的功德,贫道一并奉还。 若贫道所言有虚,请紫霄神雷。” 空中各处安安静静,全无半点异动。 截教众仙此时大多陷入沉默,但各自的愤怒并未消退。 确实,有许多教内弟子,自身跟脚不够清白,有过许多不光彩的过往,让他们少了几分底气。 但杀劫已落,仙血已流,如何能回头,又怎么能低头! 多宝道人叹道:“广成子,贫道再称你一句师兄,今日再问一句。 这大劫,如何过。” 广成子双目半垂,淡然道:“各凭本事,各寻机缘。” “好,这是你选的师兄。” 多宝道人定声:“我截教仙自今日开始,不得妄出各方仙岛,若出岛在大劫之中身死道消,自是本心不定,与截教无关。 但今日起,若我截教不出岛,阐教仙还要来岛上杀我教内兄弟姐妹! 截教上下共讨昆仑!” 广成子双目睁开,眼底神光涌动:“善。” “我们走,”多宝冷然道了句。 太乙面露几分无奈,向后退了两步,负手站在阐教仙之中。 截教仙道道目光看来,带着愤恨,带着不甘,但此时只能咽下苦果,带起战死仙人的尸身,化作道道流光,射向了就近的仙岛道场。 阐教众仙静静站了一阵,见无人出声,广成子收起阐教仙的尸身,抬手做了个手势,一名名阐教仙驾云回返中神洲。 此地,只剩下哪吒、太乙、玉鼎真人三道身影。 顺带一提,李靖还在驾云赶来的路上。 哪吒小声问:“师父,我是不是……又闯大祸了?” “乱想什么,”太乙真人抬手推了下哪吒的脑袋,“错的不是你,你现在还不懂这些,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玉鼎真人轻轻一叹,并未多说什么。 太乙看向李长寿,但李长寿只是含笑点头,并没有开口之意。 两位阐教真人会意,也知此时不便与李长寿交谈,对李长寿做了个道揖,驾云带着哪吒,朝陈塘关而去。 阐截双方已开始全面冲突,此时李长寿去做任何团建都已无用。 哪吒扭头看了眼李长寿坐在云上的身影,小声道:“那不是那天帮我们的干爷爷吗?今天他为啥没帮我们?” 太乙真人苦笑道:“因为我们今日做的,说不上对。 你干爷爷公私分明,他只站在对的一方。” “那,我们做错了吗?” “也不能说错,”玉鼎真人温声道,“这世上之事,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很多时候只能做出选择。” 小哪吒满是不解,啧了一声。 “别多想了,”太乙真人看向东海的方向,“截教今日还能退一步,其实已是仁至义尽。 相比他们,咱们就显得太狠了一点。” 玉鼎真人道:“截教万仙来朝,广成子师兄也有些无奈。” “是啊,”太乙目中光芒闪烁,“不然,贫道今日也不会找到机会就杀了石矶。 这场大劫,终究是心软不得。 师弟,要不你暂时将洞府搬来乾元山吧,咱俩住得近一些,也好有个照应。” 玉鼎真人:…… 阐截大战之地,些许灵气旋涡残留之处。 李长寿慢慢站起身来,他想了想,在已经完成的画卷上,写了一个还算别致的标题。 《封神纪实·决裂》。 画卷中,阐截双方总共近千名仙人互相对峙,尸首悬浮、仙血晕染。 清朗的天地被他换成了昏黄色,两教仙人背后,多了一只只狰狞的凶兽,他们脚下的大地却是一片灰暗。 天道拨弄,生灵私欲; 各为自身,立场纷争。 这就是封神大劫。 生灵之恶已被天道挑起,仙神也不过劫灰二字。 洪荒,神通,法力,仙圣。 说来说去,还是跳不出人性二字,逃不过伦与理之间。 “罢了。” 李长寿摇摇头,道心之中的一扇门缓缓闭合,李府后院,那存在了许久的高级家丁纸道人,化作灰烬悄然消散。 护好人族就是。 …… 小琼峰上,钟灵抬手对着铜镜轻点,其上的画面缓缓消散。 灵娥托着下巴坐在桌旁,略微有些出神。 有琴玄雅低声道:“阐截之战,已是无法挽回了吗?” “这就是大劫呀妹妹,”钟灵笑道,“生灵就是这般,若每个生灵都是道心无垢,天道再强也只能将它毁灭。” 灵娥轻声道:“还好云霄姐姐今日并未现身,不然师兄心底定是说不出的难受。” “我倒是觉得不会,”钟灵摇摇头,“云霄终归是截教弟子,她又是重情义之人,后面少不了要出手与阐教对战。 如何救出云霄才是难点。” 有琴玄雅道:“我记得师兄曾说过,玉帝陛下为云霄仙子降下了一道旨意,可以免她入劫。” “那只是免她被劫运驱使,”钟灵纠正道,“劫运驱使她身边人,一样可让她陷入大劫之中。 你们注意到没? 阐教这边对那些陨落的仙人,其实颇为冷漠,因为他们平日里本就没太多交集,只是各自修行。 截教这边就十分在意,不少仙人都有拼死一战的冲动。 从这一面去分析,最后的赢家应是阐教。” 有琴玄雅皱眉道:“截教更重情义,为何……” 灵娥轻轻摇头,叹道:“情义在大劫中便是枷锁,刚刚斗法时,不少阐教仙人身上都亮起了功德金光,这就是截教最大的问题。 藏污纳垢太多了。 就如凡俗中的打家劫舍之恶匪,他们也各自讲义气,却不能说他们因为讲义气而可免罪过。” “灵娥说的不错,看人不能只看一面。” 混沌钟的钟灵面色有些无奈,笑道: “我真的镇不住截教教运吗? 不尽然。 我若在这一瞬镇不住,也可向前、向后各借一瞬,三倍岁月大道之力自可镇压截教教运,只要镇得住一瞬,我就可将教运完全凝固。 咱就这么点本事了。 但,着实不敢,也有些不愿。 喝茶吧,你师兄自有解决的办法,他的算计恐怕比各位圣人都要深远,你们不必担心,道门元气也不会被打空。” 灵娥眨眨眼,小声嘀咕:“钟姐,你能看到即将发生之事吗?” “怎么可能!” 钟灵连连摆手,“咱小破钟哪有那种能耐,不然也不会被你们师兄一脚踹回洪荒。 小破钟,小破钟,谁都招惹不起的小破钟。” 言说中,钟灵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又轻轻哈了一口气。 我去,差点聊爆。 正文 单章:聊一聊最近的创作困境 丫的,这封神演义实在是问题太多了。 越剖析、越分析,越觉得这里面不只是宿命论的问题,而是存在一种相对如今主流思想扭曲的东西。 很多读者可能也感受到了,在封神演义的影子下,本应该轻松的文字,变得有些喘不过气。 当前这个封神剧本我倾注了很多心血,比如,为了让哪吒避免悲剧性煞费苦心,但写出来的效果却不尽人意,因为脱胎于封神剧本的哪吒,本身内核并不如魔童剧本讨喜。 我本以为是自己的文笔还不够,但回过头看,不只是自己能力的原因,而是封神演义为什么不能跟四大名著相比的核心问题。 他有封建理学对人性的扭曲,却失去了对人性弧光的延伸,以及对封建思想的反抗。 我其实不想去写封神原本的故事节点,但几个节点不去串联,完全就是另外的东西,这是我最为犹豫的。 即——要不要在魔改封神的同时,保留对封神演义原著的尊重。 比如太乙杀石矶,太乙真人之前塑造的形象就会被摧毁,但不杀石矶,道祖又不可能放过太乙,从合理性和故事逻辑出发,这就是太乙必须展露的阴暗面,与我们追求的轻松文风严重不符,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而我也没办法在这个基础上深挖人设。 真的,这事让我几晚上睡不好,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我向后审视后续的剧情,如果按照我辛苦设定了几个月的剧本走下去,这种人物的扭曲感更强烈。 这种创作感觉十分痛苦,但我选择了这条路,只能不断去挣扎、去尝试新的东西。 封神体系的核心是什么? 预设的正义性,即所谓的天命。 这是受春秋战国的思潮开始,扬周贬纣,一层一层不断扭曲的事物。 也就是在昨天,我才咬咬牙,决定打破原有的藩篱。 ——就是那十几个本该在万仙阵挂了,却此时出现在了封神台的魂魄。 上一章,李长寿关闭自己心门,就代表着另一个走向。 封神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原作半点影子,不是我不尊重封神演义原著,只是因为这个原著实在是槽点太多,没有多少能够拿到如今社会去颂扬的、正能量东西。 作者菌真的尽力了,差点被封神演义逼疯掉。 我原本计划的是封神结束开始进入完结篇,但现在,原本十多万字的完结篇,我可能要写长一点,着重写一下化胡为佛的过程作为剧情厚度的弥补,但不会拖沓剧情。 后续封神大劫,会以三个高潮剧情为串联,深挖一些比较受欢迎的人物,避免引入更多不重要的人物。 小哪吒的剧本缺了悲剧性,本身就不太打动人了,这是最让人头疼的,但我必须尊重文风,不去写悲剧性。 有位读者老爷的章说里面说‘看对了作者’,真的让我差点泪目。 其实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思维陷入怪圈,想去重编封神,重编其实并没有脱离封神的框架,以至于现在陷入了创作上的莫大困境。 现在我才想明白,根本就不必有重编二字,我写的是师兄,不是封神演义。 吸取经验教训,这也是写作路上的一次磨砺吧 师兄这本书,其实不只是写作技巧的提升,也是自己对故事内核把握的提升,我会反复总结,继续向前努力。 不过封神剧情对总体影响不大,李长寿现如今已经走上了跟天对立的局面(只能说,还好我把主线加入了封神剧本)。 长寿后面的破局会以大家想不到的方式,如果有人猜到了。 那我就当场,把键盘,吃掉!(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总共就十几种可能) 继续码字了,下章应该凌晨较晚,因为没人跟我抢楼。(不是)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三章 公明大婚! 阐截初战第二日,云雾弥漫的三仙岛上。 截教八大弟子除却无当圣母之外齐聚于此,喝了几杯茶,吃了点碧霄做就的点心,就开始谈论起了此前之战。 多宝道人向后一瘫,有气无力地抱怨着:“这事,也太难了。” 砰! 金灵圣母一拍石桌,骂道:“大师兄,你当真就不该说那些话,就该与他们直接开战,打个痛快!” 多宝手一摊,问:“那,西方教两个圣人来了怎么办?” 金灵圣母顿时有些语塞。 侧旁静坐的云霄略微思索,轻声道:“是否可想个办法,让圣人不参与圣人弟子之征伐?” “不可能,”赵公明倚靠在凉亭石柱旁,“之前阐教为何不断袒护西方教,就是在这里等着。 二师伯算计的太深,咱们这些小弟子不是对手啊。” 琼霄哼道:“反正觉得有些过分。” 龟灵柔声辩解了一句:“其实归根结底,也是咱们仙人太多,阐教那边压力比较大呢,不然二师伯应该也是很慈祥的。” 碧霄小声叹道:“大师伯若是能支持咱们就好了。” “大师伯只会在后面帮取得优势的一方,”赵公明道,“这个咱们之前讨论过了,大师伯的目的定是保住道门更多元气。” 七位男仙女仙顿时陷入沉默,各自思索。 赵公明笑道:“咱们也别这般悲观,大劫又不是不能扛,大不了,贫道去紫霄宫一躺。” 轰! 空中突然传来闷雷声,赵公明哆嗦了下,忙道:“躺那表示对师祖老人家的无限敬意……” 那股淡淡的天威这才消散。 碧霄噗嗤一笑,其他几位仙人也是一阵莞尔。 金灵圣母苦口婆心地叮嘱道: “你呀,现在已非此前那般,圣人大教不起争端。 你现在躺在阐教门前,他们怕是眼都不眨就把你剁了。” 赵公明抚须轻叹,言道:“开个玩笑,我这套路比较适用于非大劫时期,现在已经不行了,咱们跟阐教,已彻底撕破脸。” 多宝道人嘀咕道:“对了,你俩的事,啥时候对教众公布?” 赵大爷怔了下,金灵圣母先是微微皱眉,又低下头去,虽然表情极力保持镇定,但耳根却是瞬间红了起来。 碧霄与琼霄对视一眼,后者轻轻眨了下眼,前者立刻会意。 碧霄道:“大哥,我觉得你有些过分了。” 赵公明挠挠头,笑道:“这个,是有些过分哈……过分啥?哪里就过分了?” “拖着婚事呀,”琼霄双手一摊,“金灵师姐与你结成道侣这都多久了,你却还藏着掖着,我们金灵师姐怎么想?” “就是就是!” 碧霄完全不给赵大爷开口的机会,又道:“现如今大劫当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全面大战。 你总该给金灵师姐一个交代。” “这……” 云霄轻轻皱眉,轻喝一声:“胡闹。” 琼霄、碧霄、赵公明、多宝道人双腿齐齐一软,还好都是坐姿,不然差点就撑不住身形。 云霄叹道:“此时刚有教中仙人因大劫赴死,并不是谈这般事的时候。” “云霄师姐此言差矣,”龟灵圣母笑道,“我倒是觉得,此时教内上下人心惶惶,都知那西方教二圣站在阐教一方,咱们哪怕再人多势众,怕也难抵西方教二圣之力。 更何况,大家都知咱们截教没有镇压气运的重宝,大劫可能会是受损较重的一方。 我倒是觉得,咱们不如借着为公明师兄与金灵师姐操办婚事,冲冲喜,给大家打打气。 让大家觉得,咱们这些大弟子都没慌,他们心里自然会多些自信。” 云霄静静思索,随后含笑颔首,言道:“这般倒也可说得过去。” “咳!” 多宝道人清清嗓子,言道:“为兄说几句。 为兄觉得,现在咱们截教迫切需要一场喜事,可以给阐教那边发个请柬,最后试试能不能挽回下三教关系,找到其它破局之法。 当然,估计是悬,但咱们也该努力下,如此才可无愧于心。 云霄师妹跟长庚师弟是暂时凑不上了,长庚现在主劫,师祖和大师伯肯定不允在这个节点。” 云霄淡定地端起茶杯,若非是纤指有轻微到不可观察的颤抖,当真是看不出她道心的羞涩。 赵公明看向金灵圣母,后者却是略微扭头,小声道:“你看我作甚……” “那、那个,咳!” 赵公明清清嗓子,站起身来,凝视着金灵圣母,“金灵,可吗?” “婆妈!” 金灵圣母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盯着赵公明道:“结成道侣就结成道侣,办个婚事就办个婚事,何必这般畏畏缩缩。 当年我不想对外言说你我之事,就是怕金光师妹心底有些介怀。 如今金光早已知晓了,倒也不必继续隐瞒。 何时操办?” 赵公明眨了下眼,双手轻颤,忙道:“我、我去问问长庚!我去问问长庚!” “问长庚作甚!” 金灵圣母目中有些不满,“咱们俩的事,自是咱们俩做主。” 多宝道人却道:“此事当问长庚,他坐于大劫之外,看事比较全面;咱们身处局中、难免会被天道干涉。” “哼,”金灵圣母似是找到了合适的台阶下,抱怨一句,“他呀,对他长庚老弟比对我上心多了。” 几位仙人不由莞尔。 云霄道:“此事莫要咱们商量就定下,还是先请师尊定夺较为妥当。” “师尊早就盼着了,”多宝道人嘿嘿一笑,“不如这样,咱们分头行动,让公明去与长庚联系,云霄你与金灵去请示师尊。 咱们几个,去各处讲讲道,先稳定下教内士气,再在讲道时,对大家提起公明与金灵之事,让大家有个准备,不至于收到请柬时过于突兀。” 碧霄喜道:“总算能……” “你在家写喜字,”云霄淡定地道了句。 碧霄那张小脸上的笑容立刻僵硬,小嘴一扁,差点哭出来。 她太难了。 …… “大婚?现在这个节骨眼?” 碧游宫,通天教主听到之后着实愣了下,随后仰头大笑,笑了足足小半天。 “妙啊!妙! 贫道的弟子就该如此洒脱,什么大劫,什么劫难,那都是浮云。 准,为师当然准了,就在这碧游宫,大大方方的办! 对了云霄,你让长庚给为师写段有深度有内涵的贺词,记得尽快。 大婚一应用度,碧游宫自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台阶下,云霄不由轻轻摇头,低头领命而去。 待云霄走后,通天教主笑声渐渐停下,慢慢坐在台阶上方,轻轻呼了口气。 这位圣人老爷没什么高深莫测的表情,也不喜欢端什么架子,此时却难得露出几分忧愁之意,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长发,对着台下一阵愣神。 “师尊……” 通天教主喃喃着这两个字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有些苦涩,又有几分洒脱。 天庭,小琼峰,湖边草屋中。 李长寿愣愣地坐在书案后,看着面前的传信玉符。 这是给赵老哥的紧急传信符之一,制作比较繁琐,不过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刚刚老哥说的是什么? 大婚?跟金灵师姐近期大婚? 这,封神大劫都开打了,现在想起大婚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是,截教一边都是啥脑回路? 阐教此时都在商量着如何坑杀截教弟子,截教弟子那边一拍脑袋——咱们冲冲喜吧!说不定就转运了! 绝对是这样! 他就算没在‘案发现场’,也知道必然会有这种话出现。 李长寿抬手揉了揉眉心,有点无力吐槽。 心底泛起了重重念头,又不由乐了几声。 罢了,老哥既然想大婚,那自己自是要全力支持。 这是跟封神大劫无关的事,不会涉及大劫运转,道祖也不会干涉自己的行动。 ‘是自己心胸不够豁达?还是老哥心太大了?’ 李长寿长身而起,背负着手,溜达出了木屋,朝着棋牌室逛了过去。 棋牌室中,灵娥迅速停下手中搓牌的动作,扭头看向林间行走的师兄,小声道: “我师兄来了。” “来就来吧,”钟灵嘀咕道,“快开快开,一把就把之前输的赢回来!” “嗯……” 灵娥捏着自己小下巴轻吟两声,“师兄在笑呢,也不知怎么回事,之前看师兄总觉得很忧愁,现在看师兄,咋觉得师兄突然就开心了呢。” 有琴玄雅眨眨眼,这也能感觉出来吗? 为什么她觉得,长寿师兄一直都是微笑的表情,仿佛三界任何难题都难不住他一般。 正此时,李长寿身影几次闪烁,已是出现在了棋牌室内。 “娥,弹个曲儿来听。” “哎~” 灵娥答应一声,立刻站起身来,甩出两只纸人化作少女,在一旁收拾古琴和锣鼓。 李长寿撸了撸袖子,笑道:“我来替你打两圈。” 熊伶俐、有琴玄雅、包括钟灵,此刻都是微微一呆。 钟灵轻吟几声:“你……彻底放弃跟道祖扳手腕了?” “嗯?”李长寿笑道,“我跟师祖没有任何矛盾,只是我有时候必须代表生灵立场发声,这是自身大道决定的。 因为现在天道对生灵形成了比较强的压力,所以我的大道必须去均衡掉这份压力,才能获得道境增长。 我挺崇拜师祖的,说心里话。” 钟灵翻了个白眼,一副‘信你才有鬼’的优秀表情。 有琴玄雅问:“师兄不忧愁阐截之事了吗?” “愁归愁,日子还是要过的嘛,”李长寿熟练地架起了玉牌,侧旁已传来了悠扬地曲调。 李长寿道:“其实也是有件喜事,藏了这么久的公明老哥与金灵圣母的喜事,终于要开始操办了。 可喜可贺,当喜当贺。” 熊伶俐眨眨眼:“那表兄你啥时候大婚呀。” 灵娥琴声瞬间错拍,有琴玄雅低头不语,一旁钟灵看看左右,在桌子下踢了熊伶俐一脚。 “小孩子家懂什么!摸牌摸牌!” 李长寿笑而不语,倒是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哗啦啦的声响中,棋牌室渐渐恢复了此前的欢声笑语。 灵娥在旁又是弹琴奏曲,又是煮茶温酒,前前后后的不断忙活,却是颇为欣喜。 顺带一提,刚才赵公明问李长寿,近期何时适合举办大婚,李长寿并未给出答案,只是说稍后去帮忙问问,看看哪天是吉日。 其实,此时洪荒中,也就俗世讲究时日的吉凶。 天道运转、星象挪移都是有内在的规律,与吉凶并不挂钩,也就白泽这般先天大神通,能够预测吉凶,或是透过卦象看某事吉凶的占比。 但李长寿是何人? 天庭普通权神! 他选了个看着不错的日子,去了天庭‘星辰司’一趟,大手一挥,定下这日为洪荒通用吉日,宜婚嫁、无风雨的那种。 一点小权限,不值一提,完全不值一提。 李长寿本体出来一趟,自是要把各种事一口气办了。 他特地招回了敖乙,将吉日写在红纸上,让敖乙这个截教弟子去截教送信。 又去了姻缘殿,与月老交流了下先天大能婚配之事该如何操作。 月老作为天庭资历最老的那批仙神,自是有些门道,一听是太白星君的老哥赵公明要大婚,顿时拿出了看家本领。 无中生有造泥人。 一对姻缘泥人就这般摆上了,虽然没有任何天道约束之力,但月老还是给他们打了个漂亮的死结。 无他,图个吉利。 李长寿随后去了凌霄殿,对玉帝陛下当面提起此事。 最近一直不曾现身的玉帝顿时也来了兴致,笑道:“这截教,当真让吾刮目相看,而今大劫当前,竟还能如此洒脱。” “大抵教风如此。” “长庚你说,吾当送公明哪般贺礼较为妥当?” 李长寿笑道:“陛下,天庭不适表示什么,若要送贺礼,还是通过瑶池那边,派去一二仙子就可,天兵天将不宜现身。” 玉帝仔细思虑了一阵:“长庚言之有理,对了长庚,你……大劫之后,可否在天庭多留百年。” “这,”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小神多谢陛下偏爱,但后面之事,小神也说不准。” “唉,”玉帝摇摇头,“罢了,吾也不好多勉强你,长庚若是有任何疑难、困惑之事,都可随时找吾言说。” “多谢陛下,”李长寿与玉帝对视一眼,这君臣露出几分相似的微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到大婚,那必然是要准备贺礼。 公明老哥跟自己羁绊太深,礼物送的轻了,那绝对拉胯;可一味追求价值多高,又显得颇为俗套。 可自己还能给赵公明老哥什么贺礼? 大劫不灭? 这个倒不是不能考虑,虽然很有挑战性,但太过抽象。 世上可有那么一份恰到好处的贺礼,既显得情谊深厚,又不会落入俗套之中,还能对老哥有所增益的。 自己最擅长的……遁法? 这是寓意让赵公明老哥摆脱婚姻的束缚,躲得远远的吗? 送宝物? 自己已经给了一把乾坤尺,此时能送出手且能对老哥有增益的宝物,并没有几件,比如准备日后给李靖的塔。 托塔李天王的塔还是不能乱送的,万一牵扯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因果,岂不是害了老哥。 李长寿本是想换个思路,给一份让金灵圣母开心的贺礼,但他扭头就发现,灵娥已是给金灵圣母准备了一件华美的衣物。 自己总不好跟自家师妹争创意。 诶? 有了。 李长寿眉头一挑,突然想到了一点好物。 自己可以炼制一些丹药,再去五庄观求两个人参果,奔个好寓意,弄个‘枣生桂子’的洪荒高端版本! 嗯,九转金丹搞两壶,这东西最是实用。 坐骑也可以考虑,给老哥弄个威风点的坐骑,接新娘子也有气势。 如果是凸显诚意,还可以动手做个木工玩具,给老哥以后哄孩子用…… 与此同时,敖乙一路风驰电掣赶赴金鳌岛,辗转进入碧游宫、寻到赵公明后,将手中的红纸递了上去。 赵公明拿着看了眼,双手一颤,开心不已。 “定下了!定下了!婚期定下了!” 碧游宫内的截教仙齐齐精神大震。 正文 第六百九十四章 娥这波,必须有排面! “赵公明大婚?” 昆仑山玉虚宫,后山飞瀑阁楼。 广成子看着面前摆着的请帖,目中带着几分犹豫。 阁楼中,十二金仙来了九位,缺了在陈塘关暂且住下的太乙与玉鼎。 赤精子扶须道:“截教此时大婚,必有算计。” 文殊颇为认可地点点头,言道: “不错,哪有斗法刚结束,就直接要开始大婚的? 而且金灵圣母与赵公明? 莫非,是截教内部外门和内门有间隙,想通过这次大婚,然后让内门和外门紧密联合? 若如此,咱们当要多考量考量了。” 侧旁,那不在十二金仙之列,但近来颇为活跃的云中子,不由得扶须轻叹。 他道:“金灵与公明之事,贫道早有耳闻,他们此前之事秘而不宣,早已是道侣多年。 这次办大婚,或许没有各种弯弯绕绕,就是为了在大劫之前,解决一二心事罢。” 广成子道:“先不必考虑这大婚为何举行。 此次截教发来请柬,其内言辞恳切,若是咱们不给回应,未免就弱了咱们老师的面皮。 各位师弟师妹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若要派人过去,如何能圆满而归?” 众仙顿时被这问题难住了。 阐截初战刚罢,双方已是完全决裂,这个时候无论谁过去,都像是给截教添堵。 截教人多嘴杂,也不乏太乙真人这般善口技者,若是一二话语不对打起来,非但过去的仙人危险,又让人说他们阐教故意去打砸。 当真是颇为为难。 那道行天尊笑道:“师兄,贫道倒是有个主意。” “讲来。” “咱们玉虚宫,不是有两位据说与大劫密切相关的弟子,一人唤做姜尚,一豹唤做申豹,他们如今道行已算凑合,申豹已是过了金仙劫,姜尚……” 道行天尊话语一顿,纳闷道:“他成仙了没?” “还没,”赤精子禁不住一手扶额,“贫道受师命负责指点他修行,当真愚、咳,也不能说愚钝,他是那种、那种很特别的炼气士。 几元会遇不到一个,一个不留神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险,稍微不留意估计就能渡劫成就地仙果位。 当真是……” “哈哈!” 那稍年轻些的灵宝大法师抚掌轻笑,随后就发现各位同门表情严肃,也就缩了缩脖子,停下了笑声。 这不好笑吗? 黄龙道人道:“贫道去吧,之前大战贫道也没出手,只要脸皮够厚,任他们说什么,贫道都不答应就是了。” “这可当真是个苦差事。” “也不一定,”广成子笑道,“长庚师弟自是会去的,有长庚师弟在旁照料,黄龙师弟自不必多担心。 是了,那姜尚还有另一重身份,当与黄龙师弟一同前去,截教自不会对他为难。” 赤精子道:“那申豹前世乃是金鳌岛炼气士,也可同去。” “如此,就这般定下,”广成子面露正色,“稍后备一份厚礼,由黄龙师弟、申豹师弟、姜尚师弟,一同去截教贺喜。” 众仙各自点头,尽皆称善。 不多时,赤精子与黄龙真人去后山寻申豹与姜尚。 申豹正在山涧旁修行,身周飘着淡淡的清气,自身道韵无比周正,眉目也没了什么妖气,两鬓白发更增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专业一点,这叫鹤发。 赤精子言说去截教贺喜之事,申豹面露为难,毕竟他也知阐截已起了大战。 但他思前想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虽然这如同主动去坐砧板,但自己或许也能为三教一家亲发挥点作用,让大家以后斗法的时候念些旧情。 于是,赤精子与黄龙真人再去找寻姜尚。 姜尚正在玉虚宫侧旁一处回廊中,与几位刚上玉虚宫不过数百年的仙人论道,他坐在稍显角落的位置,此刻闭目凝神,思梦之道、入乡之法。 瞌睡了。 赤精子与黄龙真人对视一眼,含笑向前。 正论道的各位玉虚仙停下话语,一人连忙用仙力推了下姜尚,姜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睁开双眼,眼底还是迷茫,下意识就拱拱手,笑道:“贫道曾有三十二房妻妾,不如就说说这人欲大道。” 赤精子、黄龙真人脚步一顿,额头齐齐挂满黑线。 这容易走火入魔的根,这不就找到了? 也不知是哪位玉虚仙笑了声,回廊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笑声,让玉虚宫更增几分男仙们的愉悦。 …… 岁月如白驹过隙,一个半月眨眼就过。 截教该赶回五部洲的都已赶过来了,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即将大婚的消息,也在五湖四海传遍了。 因大劫所涉,截教并未广撒请帖,以免各位与截教仙有一腿、咳,有交情的非截教仙人陷入劫运。 除却给阐教的请帖,让阐教自己发挥之外,截教的请帖分给了四个势力。 首先自然是天庭。 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正式发出请帖,邀请太白金星、月老几位正神来吃喜酒。 本来还有一只请柬是给天庭某位元帅准备的,但截教也不确定,现在玉帝化身更新到了多少代,是否还是那荃峒,就怕发了个寂寞,也就干脆不发。 其次就是三千世界中的仙盟,各位仙盟副盟主尽皆有邀请,负责发请柬的便是吕岳。 吕岳本来还担心,这些副盟主可能不给他们截教面子,想着在请柬上搞点奇毒,解药放在喜宴上。 但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做个好仙,收住了这种专业且疯狂的念头。 各位仙盟副盟主有半数答应前来,有半数要看手中事务,毕竟现如今仙盟也是三千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势力,他们自是要慎重一些。 第三个收到请柬的势力就是邻居龙族。 只不过龙族刚经历过陈塘之伤,现在挺郁闷的,估计也就是送来几百只宝箱,不会有重量人物参加。 第四方势力却是外人不可知的。 赵公明邀了小琼峰棋牌室各位成员,以及坐骑兼主勺白泽。 他在度仙门黑池峰混吃混喝的那段岁月,自也是十分潇洒、记忆犹新,这请柬私人性质较重。 但这里面就有了一点点风险。 白泽什么的无所谓,趋吉避凶又皮糙肉厚。 重点就在于,灵娥要出山了。 赵公明的请柬中,明明白白写着蓝灵娥的名讳,灵娥从师兄手中接过时,也是颇有些忐忑。 “师兄,我……能去吗?” “想去就去,”李长寿笑道,“不必多想其他,你想去公明老哥的婚礼,我自是会带你一起过去。” 灵娥颇为懂事地道了句:“那我就不去了吧,师兄还要分心照料。” “一同来就是了,”李长寿抬手捏了捏灵娥的脸蛋,她顿时不满地鼓了鼓嘴角。 李长寿笑道: “稍后我去兜率宫中,请老君赐一幅笔墨,算是人教给公明老哥的贺礼。 若公明老哥大婚时有人捣乱,便是与我人教为敌。 再有通天师叔在旁坐镇,我也不必费心关照你?” “真哒?” 灵娥踮了踮脚,小手在身旁做小翅膀状,都快要飞起来了一般。 李长寿笑道:“到时候别怯场就行,碧游宫定会大能云集。” “嗯!” 灵娥答应一声,小手一指李长寿身后。 “师兄,伶俐被牛顶飞了!” 李长寿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见灵兽圈安安静静,刚要回头时,只感觉脸上被人轻轻碰了下。 完全扭过头来时,灵娥已是化作流光飞去了小琼峰另一端…… 啊这。 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青涩的套路。 李长寿摇摇头,负手走向丹房方向,构思着心火烧的终极改进之法。 到了公明与金灵大婚这日,李长寿换上了一身洁净的道袍,用自己本来面貌、多增加了几重降低魅力的封印。 无他,既要彰显诚意,也不能抢老哥的风头。 上辈子伴郎界的规矩,不就是面容端正且不能帅过新郎。 熊伶俐在家看门,有琴玄雅有任务外出斩妖除魔,遗憾错过了这次好事。 据李长寿所知,玖师叔以白泽弟子的名义,已提前赶去了碧游宫…… 帮厨。 她也真不怕被人出来,毕竟临天殿圣女的芳名和特性,三界早已是路人皆知。 道理他都懂,仙人怎么可能! 咳,健康、文明、树新风。 “灵娥?” 李长寿喊了声,灵娥草屋传来一声回应:“师兄稍等我一会儿,我还没弄好!” 李长寿仙识扫过,却被混沌钟的道韵拒之门外。 这混沌钟,很勇嘛。 他静静等了一阵,就听两声叮铃轻响,混沌钟设下的禁制缓缓消散,灵娥草屋的木门被拉开,那精心梳妆打扮的小仙女跳了出来。 李长寿也是看的一乐。 灵娥这打扮也是煞费苦心,衣裙款式较为常见,纤纤长裙浅绿挂青,抹胸洁白绣着清雅兰草,一根玉带束住纤腰,又让她玲珑身段颇显纤秀。 她今日的淡妆十分精细,就连睫毛都是恰到好处的飞翘。 肤白黯了羊脂玉,妙目绝了百花词。 浅唇点点伴芳气,青丝垂垂宛成诗。 那横着的玉钗自是云霄姐姐所赠,脖颈上挂着的碎玉却是师兄此前所给。 她见得了李长寿,先是做了个鬼脸,又低头迈着小碎步蹭了上来,站在师兄侧后方。 羞答答的。 李长寿轻笑一二,温声道:“我驾云了。” “诶,”灵娥答应一声,跟在李长寿身后,小手提着一只小巧的花篮,其内自是给金灵准备的贺礼。 他们离了小琼峰,出得太白宫,一路上自是引来不少仙神注视。 修为境界不足的,自是什么都看不出。 但修为境界稍高一些的,看灵娥一眼,都是面色大变,而后满是敬佩地看向李长寿,道心各种震颤。 这,难道就是太白金星的底蕴? 怕了怕了。 出了天门,李长寿算了算时间,觉得他们去的稍晚了也不好,于是朝面前点出一指。 乾坤层层向内塌陷,化作了一条七彩流光的通路,尽头便是金鳌岛上空,能见到道道仙光在外缓缓流动,却已是不知聚了多少仙人。 这般神通,其实是燧人氏用过的一招。 李长寿因为刻苦钻研遁法,在乾坤之道上也算是有一点点不足道哉的建树,当时看了一眼,琢磨琢磨,大概也就会了。 这也算遁法的一种,被他命名为——开门遁。 可以说很有文化底蕴,与他的诗性有的一拼。 师兄妹二人刚到此地,金鳌岛上下两片区域顿时投来道道目光。 此刻的金鳌岛,空中隐隐悬浮着四道巨大的剑影,这四只剑影正围绕金鳌岛外围缓缓转动,自是诛仙四剑的投影。 金鳌岛正上方,一座云门、一段连绵的宫殿,碧游宫内已是聚了不少来宾。 这大婚的会场就如此分做了内场与外场,上下分层,井然有序。 李长寿与灵娥刚现身,那守在云门附近的赵公明精神大震。 他身着大喜袍,张开双手迎向前来,开口就是一阵大笑。 “啊哈哈哈哈!为兄苦等,为兄苦等也!” 李长寿拱手笑道:“恭喜老哥,贺喜老哥!与金灵师姐终成眷属!” 赵公明大笑不断,拿捏着腔调,高声道: “哈哈哈! 此等佳缘,全赖贤弟相助,而今能成喜事,多亏贤弟赠礼呀~” 李长寿当真是被赵公明逗笑了,后者却是一阵挤眉弄眼,两人临近之后,扶手相对,笑声中说不出的快意。 赵公明笑道:“灵娥快……来……呃。” 灵娥眨眨眼,对赵公明的异状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欠身行礼,轻声喊道: “祝贺公明师兄与金灵师姐结成眷侣,幸福美满、琴瑟相合。” “哈哈哈!” 赵公明的异样迅速压了下去,满是感慨地看着灵娥,笑道: “多谢,多谢,快,里面请!” 当下,赵公明带着他们师兄妹进了碧游宫,前方自有大批大批仙人主动相迎,除却截教各位门人弟子,还有各路前来贺喜的宾客。 但这些宾客定睛一瞧,表情颇为一致的先是一呆,随后就颇为忌惮,看灵娥的眼神满是羡慕。 灵娥心底有点不解,拉了下师兄的衣角,离着师兄更近了些,传声问: “师兄,这是怎么了?大家看我的眼神为啥都是怪怪的。” 李长寿:…… “你先把腰间挂着的小铃铛收起来。” “呀,钟姐啥时候跟出来的!” 混沌钟传出一股灵觉,在灵娥心底咯咯咯笑个不停。 灵娥此刻已是不好去遮掩腰间的‘铃铛’,反倒不如大大方方地亮出来。 她,混沌钟的洗钟小妹罢了,也没啥道不配宝的压力。 刚要进碧游宫主殿,就听一声轻笑,却是云霄带着琼霄、碧霄驾云迎来。 极少会打扮自身的云霄,今日也是做了细细的妆容,但她的妆容并非是为了凸显美感,反而是为了遮掩自身一贯的清冷气质,让自己多几分‘俗’,从而避免抢过大嫂的风头。 饶是如此,她依然是光彩耀目,多了几分烟火气息后,更是让人挪不开目光。 朱钗轻晃,云鬓娆娆。 云霄向前对李长寿微微欠身,轻声道:“未能外出相迎。” 李长寿换了一个道揖,笑道:“你我得见就好。” 云霄目中带着几分笑意,对李长寿轻轻颔首,便主动向前拉着灵娥退去侧旁。 琼霄碧霄也向前欠身行礼,娇滴滴、脆生生地喊了两声姐夫,李长寿拱手还礼,与赵公明相视而笑。 待三霄请走灵娥,大批仙人立刻涌了上来。 李长寿向前一一还礼,也没什么架子,无论谁来都可寒暄几句,以赵公明的兄弟自居,不断答谢来客。 给赵老哥涨足了面子。 有仙盟副盟主起哄道:“星君大人,您何时大婚啊?” 李长寿笑道:“不急、不急,那就要看玉帝陛下何时给我准假了。” 侧旁角落中,月老身旁端坐的天庭某将军眼前一亮,当下就要开口说话,却被一股不知从哪来的仙力捂住嘴,瞪着眼左右扫荡。 而在另一个角落中,黄龙真人时不时看向灵娥那群女仙的所在,看到灵娥腰间悬的小铃铛。 禁不住低头叹气,近乎潸然泪下。 这,太打击龙了! 正此时,忽听仙乐阵阵,又见百花飘舞,众截教仙子带着灵娥一同朝殿外而去。 琼霄道一声:“我家金灵师姐到了哩!” 赵公明下意识拉住李长寿胳膊,嘴唇一哆嗦:“咋、咋办。” “还能咋办!快去啊!左右搭把手!” 李长寿顿时哭笑不得,招呼吕岳、秦完、赵江、王魔、杨森等一群截教仙一同向前,推着赵公明向外涌去。 热热闹闹到殿门,众男仙齐齐用力,将赵公明直接推出大殿。 众女仙在殿外左右牵引,让金灵圣母款款向前。 两者自是互相吸引,撞了个满怀,赵公明老脸涨红,将金灵圣母拥住。 后方吕岳一声大笑,众仙顿时笑语连连,打趣、祝贺、调侃不断,金鳌岛的欢呼声远远传来,让这里更增几分热闹。 多宝道人适时出现,清清嗓子,吆喝一声: “大婚始!请师尊!” 众仙赶紧停下笑声,对殿内高台处低头行礼。 正文 第六百九十五章 你 不 懂 ! ‘嗯,长庚哪点都好,就是这贺词写的有些,草率了啊。’ 临登场之前,通天教主坐在侧峰华池旁,看着面前的玉符,不断轻吟,有些犹豫。 看这贺词开头,为了塑造一个平易近人的教主形象,用了许多简单的辞藻,什么‘风和日丽’、‘惠风和畅’、‘各位来客自三千繁华齐聚于此’云云。 他是谁? 洪荒现如今勉强也算前几的人物,堂堂三清圣人! 怎么能用如此直白通俗的言语? 那必是要先讲一番大道,再说少许神通道法,讲述讲述两个弟子入门时的囧事,回忆下他这个师父坐在高高的谷堆旁,给他们讲一些色彩丰富的故事。 莫要误会,那是截教必修课程——《不同色虹光于斗法中的多重功用》。 这种路数才符合圣人的格调。 通天教主将手中的玉符收入袖中,背负双手,注视着大殿那边的热闹。 大劫什么的暂且后说。 “师祖”让徒孙们去填劫运,自己这个做师父的打不过师祖,也只能默默忍着,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还能有什么办法? 本来还想着自己跟二师兄联手,说动大师兄去跟老师干一架。 可当自己有这念头时,二师兄已经站在了自己对立面。 其实他这个三友中最‘年轻气盛’的都懂,二师兄的性子十分沉稳,没有足够把握不会动手,且很容易被忽悠,骨子里比自己还要护短。 阐截两教的矛盾,延伸成了三清之间的矛盾,老师这一手算计,当真太强了。 ‘想跟老师斗,自己还是太年轻。’ 通天教主微微叹了口气,背负双手,注视着正起哄的男仙女仙,目光悠远,却似乎透着光亮。 长庚这家伙,对老师到底什么态度? 这是此时通天教主最担心之事。 他感觉最近这几年,小长庚突然硬气了起来,之前明明还挺从心,凡事想的都是保命。 在通天教主看来,这其实是极为珍贵的品质,比他这些弟子动辄就是‘吾道岂能受辱’强太多了。 莫非长庚已是有了什么手段,能确保他不会被老师抹杀? 这种手段当真存在吗? 通天教主略微皱眉。 在天道笼罩的范围内,老师已是无敌的存在,仅有大师兄能牵制老师一二。 他们六个圣人此时只能勉强与天道之力保持平衡,但随着天庭日渐兴盛,自己已颇感有心无力。 老师这几个元会关于天庭的规划,自己这个圣人其实看的一清二楚。 对三界而言,天庭代表秩序,大兴天庭代表推动秩序。 但对老师而言,天庭是一只秤砣,一只能打破‘圣人-天道’平衡的秤砣。 通天教主笑着摇摇头。 自己此时已经感觉到十分明显的天道威压,想必……西方教的二圣人已经喘不过气了吧。 笑。 这几家圣人大教,道门三教外加西方教,其实也是他们几个圣人的助力。 这天地间,自上古而来的秩序,便是由圣人大教撑着。 六圣为天道基石,一方面是指圣人促进了天道演变,通过鸿蒙紫气,构成了天道之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另一方面,就是此前岁月中的天道秩序,是通过圣人大教的影响力得以实现。 天庭的崛起,其实是天道开始直接插手天地秩序的标志; 而当天庭正神之位被大劫填满,天道将会趋于完善,六位圣人就算联手,也不会是老师的对手。 更何况他们六个不可能联手,也没有联手的理由。 现如今,圣人已在被天道淘汰的边缘。 ‘也不知,长庚对天道了解多少了。’ 通天教主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他此前见燧人氏伐天时,李长寿也在人族阵营之中,这其实有些不智。 老师不可力敌,长庚何必争这一时意气。 其实,长庚能带自己几个弟子走就很不错了,不必多做什么,多做就代表着承受更多风险。 ‘嗯,稍后还是要提醒他一次,让他勿忘初心、从一而终,稳健到底,该遁就遁。’ 洪荒的未来…… 这洪荒,其实在紫霄宫分发鸿蒙紫气开始,已是没了未来。 离开其实已是最好的选择。 ‘大婚始,请师尊!’ 胖宝的呼喊声已起,也该自己这个师尊上场了。 通天教主低头看了眼自身这隆重的打扮——其实也就是道袍之外多了一个长坎肩,其上搞了一些大罗金仙看不懂的道纹。 脚下一步迈出,身周光影流转,转眼已是在宝座之前,面对众弟子与宾客。 他抬手相招,赵公明牵着真正盛装的金灵圣母向前,两人在众人目光中一步步踏上高台,跪伏在通天教主面前。 赵公明感慨横生,高声道:“弟子公明,拜见师尊!” 金灵圣母也被赵公明的激动逗的一乐,破天荒的将自己温柔的一面拿了出来,柔声道: “弟子金灵,拜谢师尊多年教诲。” “善,善!哈哈哈!起来、起来。” 通天教主背着手大笑几声,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宝贝徒弟,目中带着几分星光,年轻的面庞染着温润的笑意。 他笑叹一声,言道……言…… 呃,自己想说什么来着…… “咳,今日风和日丽、惠风和畅,各位来客自三千繁华而来,齐聚于贫道碧游宫中,见证贫道爱徒之婚,实乃我截教之幸事。” 台下,李长寿露出淡淡的微笑。 自己写的稿,果然深得师叔欣赏。 …… “星君,您来这边?” “姐夫!你要不要来这边呀!” “长庚师弟,咱们喝两杯啊过来!” 待通天教主发表完《老父亲》演讲,赵公明与金灵圣母拜过师尊、拜过天地,又在碧霄、琼霄两个‘送酒仙子’的护送下,同饮一杯连理酒,捧了两朵并蒂莲,大婚就跟他们两个新人没什么关系了。 通天教主自是不会跟小辈们凑一起,主持完了大婚就自行隐去。 赵公明被截教群仙拉去轮桌喝酒,金灵圣母也被仙子们拽去,占了碧游宫大殿的半壁之地。 李长寿要找座位时,立刻有了这般情形。 但凡敢直接开口的,也都非普通金仙,都是各方势力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长寿笑着婉拒仙盟副盟主们的相邀,又对碧霄摇头示意,拒绝了吕岳的招呼,淡定地走到了天庭专属的席位,坐在了那名被捂过嘴的天将身旁。 他刚走来,月老以及几位天兵天将连忙起身,对李长寿行礼问候。 待他们入座,李长寿对那名天将眨了下眼,传声道: “陛下,得罪得罪,您这化身之法竟已如此高明,此地怕也就通天师叔认出了您的跟脚。” “哼!” 那天将扭头看向月老,让月老额头缓缓冒出三个小蘑菇般的问号。 啥子情况? 李长寿笑而不语,开始招呼天庭同事们吃酒吃菜。 那天将,也就是玉帝的最新化身,很快也就调整好了心态,咳嗽一声,主动对李长寿敬酒,低声道: “末将董德起!能与星君大人同桌而坐,不胜荣幸。” 李长寿:…… 玉帝陛下这是希望,他这个不安分的臣子‘懂得起’吗? “董将军多礼,劳烦董将军护送月老前来了。” 那月老皱眉看了眼董德起,这将军怎么这般不懂事,星君坐过来了,也不知道给他这个正神让个座。 星君身边的位置是能随便坐的吗? 当真过分,若不是这里这么多大仙大神,非要训斥这家伙几句不可。 月老端着酒杯,小心翼翼地对李长寿拱了拱,笑道:“星君您随意,小神干了。” “同饮、同饮,”李长寿含笑道了句,主动与月老碰了碰杯。 两人当下就姻缘殿现如今面临的各类问题,进行了一场不算激烈的讨论,其实就是做做样子,找个话题。 等截教仙开始为赵公明和金灵圣母献上贺礼,月老代表天庭,引着两位女仙,送上了一些彩衣霞帔。 龙族果然不负众望,虽然只是来了两位长老,但流光幻彩的宝箱堆满了碧游宫角落。 这让不少截教乾仙与坤仙对视一眼,有了点骗婚的大胆念头。 李长寿送的礼只是放在一只宝囊中,塞到了赵公明怀里,并未拿出来显摆。 灵娥则是将花篮中亲手缝制的几件衣裙送给了金灵圣母,让金灵圣母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灵娥心灵手巧。 灵娥嘻嘻一笑,又从花篮中取出了几件婴孩衣物,让金灵圣母俏脸飞红,众女仙齐声欢笑。 而趁着起身送礼,黄龙道人带着姜尚、申豹两名师弟,凑到了李长寿这边。 黄龙低声道:“师弟,咱们拼个桌、拼个桌。” “师兄请,”李长寿起身做请,目光在姜尚和申豹身上扫过,并未多停留。 黄龙真人苦笑了声,坐在李长寿身旁,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来之前,已经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但到了此地之后,才体会到什么是强化班的‘如坐针毡’。 针毡上还撒了盐。 李长寿没来之前,时不时就会有截教仙去黄龙身旁路过,哼一声、瞪一眼。 还有截教仙会故意讨论阐截两教之事,言说阐教下手如何如何心狠,此前之战阐教有心算无心占了便宜。 黄龙真人就低头不语,旁边两位师弟也是大气不敢喘。 总算熬到了李长寿到来,顺势找到了李长寿身侧,黄龙真人心底那是有万般委屈、千种郁闷,要对李长寿倾诉一二。 就听黄龙真人开口道:“唉……” “唉!这喜宴吃的当真难受。” 申豹自顾自感慨一声,苦笑着看向面前的酒樽,“本想来为三教做出自己的努力,而今却是知道一切都是空幻,无法挽回。 星君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有什么办法,能为三教做些事?” “这个……” 李长寿有些为难,坐在那沉吟几声。 申豹能问出这话,其实在他预料之中,这只黑豹对自身定位极其模糊,又因他复杂的身份背景,导致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向着阐教还是向着截教。 一旁董德起笑道:“道友所问之事,已是如今天地间最大的难题,我家星君日夜为其所困,心中已不胜烦忧。 道友在这般场合,还是不要多提此事,免得败了大家的兴致。” 申豹皱眉看向董德起,定声道:“道友……你不懂。” 某天帝顿时双眼一瞪。 月老也道:“董将军,你入天庭不过数十年,不了解其内内情,咱们天庭应当保持中立,不应干涉大劫之事。 来,喝酒喝酒,今日不提烦心事,只说逍遥情。” “咦?” 姜尚端起酒杯,打量着一身喜袍的月老,看到月老喜袍上绣着的圆月、月桂树,想到了一些传说,小声问:“您莫非就是,掌管姻缘之神?月下老人?” “失敬失敬,”月老顿时笑眯了眼,“阁下是?” “姜尚,字子牙。” “哎哟!” 月老精神一震,看了眼在旁眯眼笑的李长寿,想开口说几句客气话,却又怕说错了。 姜尚这个名字,他可是太熟悉了! 当年星君大人来找自己,说让自己给齐源道长的转世身安排一点姻缘。 老浊仙上辈子没享过福,这辈子自是要弥补一下,也算星君大人这个徒儿尽一份心。 但星君大人也说过,转世身就与自己没了牵连,这也是女娲娘娘当年定下之事,月老当即警醒,自己确实不能去言说这般事。 对,还要帮星君大人遮掩过去。 月老叹道:“您就是姜尚?哈哈哈,当真是小神所见的姻缘大户!” 姜尚腰杆都挺得直了些,感觉颇为奇妙。 “还是多谢月老照拂。” “哎,此话就不对了,小老儿只是公事公办,”月老笑道,“我们姻缘殿,从不会强行拉扯姻缘,只会修剪姻缘,是道友福泽深厚。” 姜尚端酒起身,“我敬您一杯。” “客气客气,”月老自是举杯相迎。 黄龙嗤的一笑,却也不戳破此间弯弯绕绕,只道:“长庚师弟,我也敬你一杯……龙族之事,多谢你了。” 李长寿含笑摇头,并不多说,随便扔了个话题出去,讨论起了远古时的先天大能都有哪些结成了道侣,当时的礼仪为何。 黄龙顺势侃侃而谈,展露下阐教仙的风采,成功把桌上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很快,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开始敬酒,他们最先来的,便是李长寿所在这一桌。 李长寿等仙举杯相迎,赵公明此时已是面目通红,那眉飞色舞的模样,让人颇感喜庆。 “长庚,咱们……都在酒里了!” 李长寿含笑点头,又从袖中拿出一只宝囊,递给了赵公明。 赵公明纳闷道:“这贺礼咋还两份?可是有什么说道?” “之前那份是代表人教送给大哥大嫂,”李长寿笑道,“这里面的一份,是我自身送给大哥大嫂。”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了,”赵公明纳闷地看向手中宝囊,一旁金灵圣母也是好奇地将仙识探入其中。 随之,金灵圣母俏脸一红,看到了那三百六十卷‘熟悉’的画轴。 赵公明眼前一亮,看到了角落中的瓶瓶罐罐。 李长寿意有所指,笑道:“我在这里,祝大哥大嫂早生贵子!” “哈哈,哈哈哈!” 赵公明顿时开怀大笑,将宝囊慎重地收了起来。 一旁金灵圣母也是低头欠身:“谢谢妹夫了。” 正此时。 吕岳自殿外匆匆而来,在多宝道人耳旁耳语几句,多宝道人挑了挑眉,朝李长寿快步而来。 李长寿仙识一扫,目中划过少许疑惑。 大禹帝君? 看多宝和赵公明的反应,截教应该没给火云洞请柬,为何大禹帝君会出现在此处? 且大禹帝君此时面露忧色,似乎是想迫切见到谁一般。 稳一手。 多宝道人向前来,还未开口言说,李长寿就已传声道: “劳烦师兄出面,先确认下大禹帝君的身份。” 多宝缓缓点头,笑道:“你们先喝着聊着,为兄出去接待下贵客。” 言罢带着吕岳快步而出,赶去了碧游宫外的金鳌岛。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六章 神农孕灵丹! 大禹帝君也是有点懵。 趁着截教大婚,他来截教这边找个人,门都还没进,就被多宝道人笑问一句: “道友,从何而来啊?” 不对劲,很不对劲。 大禹帝君笑道:“自火云洞而来。” “我们好像没给火云洞请柬,”吕岳在后皱眉道,“道友是……” “人族,禹。” 多宝道人问:“道友如何自证?” 大禹帝君双眼一瞪。 自证?他上古白混了吗? 虽然在三皇五帝中排行最末,但怎么也是人族一个阶段的代表,还有一缕鸿蒙紫气,自身修为也算大神通者。 这! 可以,很长庚。 大禹帝君有些厚实的身体向前迈出半步,掌心有流光颤动,凝成了一团紫色的火焰。 “人族薪火,鸿蒙紫气,可否自证?” 多宝仔细感应了下,随之做了个道揖,故意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笑道: “人皇勿怪,人皇勿怪,只因收到消息,说是西方教要来搞事,这才有些紧张。 快快请进,您可是来寻长庚师弟?” 大禹含笑点头,对多宝道人拱拱手,被两位截教高手迎入了碧游宫大门。 他传声提醒多宝道人不必声张,自身来的颇为低调,带着各处关注的目光,径直去了李长寿所在桌位。 李长寿早已起身迎接,黄龙道人识趣地挪去另一个位置,将李长寿身侧位置让了出来。 拱手、行礼,李长寿对大禹帝君传声道: “未去殿外迎接,还请前辈勿怪。” 大禹含笑点头,传声回道:“应该,你此时代表天庭而来,不必在意这般。” 随后,两人同时落座,李长寿手指在桌面轻点,大禹帝君却是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在桌下……用左脚抵在李长寿的小腿上。 旁边‘懂天帝二世’眉头微微一皱。 他当然不是在意长庚跟大禹帝君太过亲近,这肯定不会在意,他可是天帝,还有什么能比天帝与天庭普通权神更铁的哥们情? 绝对不会有! 大禹的这般动作,其实是为了方便传声,且具有颇高的隐秘性。 考虑到大禹帝君过气人皇的身份,应该是说有关人族之事。 董德起淡定地用玉筷的另一端夹菜吃菜,完全没有丝毫偷听的打算,也就是为了天庭公务,略微关心下生灵和天地如今存在的对立问题。 职责范围内。 故,玉帝陛下淡定地调整了下坐姿,右脚不经意间踩在了李长寿的道袍边缘。 李长寿:…… 差点忘了陛下是宽宏大量的脾性。 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大禹帝君,大禹帝君的话语,已是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 “长庚,出大问题了。 伏羲前辈占卜推算了许久,终于确定了一场发起于天道的灾祸。 你也知道,上古时,人族开始仙凡分离,背后其实是天道在推动,天道的算盘打得很响,重视凡人、轻视仙人。 我知道这没什么不好,庇护弱者,给予生灵相对的公平,是天道和天庭好的一面。 但这样,咱们人族如果再遇到天道不公,反抗的实力就会越来越弱。 仙人跟气运分割了。 我们几个分析你之前推演的人灵仙妖魔鬼体系,发觉你好像很久之前就看到了这般问题的所在,有意将生灵之力统合,淡化掉人族仙凡分离的负面效果。 可是这般?” 李长寿:是这般倒是不假。 但当着玉帝陛下的面,这么说有点不太好吧。 “帝君,请。” 李长寿不动声色地端起酒杯,与大禹帝君对饮,心底传声道: “我其实也没考虑这些,应该是巧合了。 当时其实是在仙凡分离大势不可改的情况下,想办法保护凡人。” 一旁玉帝化身顿时露出了淡定的微笑。 大禹帝君含笑点头,在桌下对李长寿竖了个拇指,继续传声: “你这套体系,我们越琢磨越觉得厉害; 天道所需、天庭所需、人族所需,考虑不可为不周全,且符合接下来天地演变大势。 但长庚,这次我来找你本体,并未对你化身言说,是有件大事与此有关,想来找你问个对策。” 李长寿缓缓点头,传声道: “帝君请讲,若有需我去做之事,自是细细斟酌、尽力而为。” “嗯,”大禹帝君缓缓呼了口气。 有些忧愁的嗓音,在李长寿心底响起:“依照伏羲前辈的卦象所显,这次封神大劫之后,南洲恐怕再无人皇。” 李长寿拿着玉筷的手一顿。 侧旁玉帝化身也是微微皱眉,却很快将踩着李长寿道袍的脚丫收了回来,自顾自地吃菜喝酒。 李长寿放下筷子,传声问:“此卦怎解?” 大禹帝君沉吟几声,继续传声言说: “卦象所显,商国国君帝辛,将会是最后一任人皇,其后将无人皇之位,另设天子之位,人族之王呈命于天。 且卦象之中所见,代商者为周。 周国击败商国之后,人皇就会自称天子了……此事或许到时候你会参与进去。” 李长寿闭目凝神,静静思索。 “各位前辈什么意思?” 大禹帝君夹了口饭菜,传声问:“按燧人前辈临终嘱托,一切听你安排。 但这般也会给你许多压力,所以我们也商量了下,我们的意见是,以不变应万变。 不然就不是我来找你,而是请你去火云洞中商议如何出兵了。” 李长寿沉默了一阵,静静思索。 很明显,道祖已开始收局。 卦象依然与天道运转有内在关联,卦象已能看到之事,很明显是天道已准备好了一切安排,所呈现出的‘较大可能性未来事件’。 自己此前关注重点都在封神大劫中的仙神身上,这点确实是关注不够。 也并非自身失误,单纯是因现如今的凡俗人皇没什么用处,自己的计划没有牵扯到凡俗这一块。 凡人不必知晓太多,有精神地活下去就好了。 天庭崛起、人道被天道所压制甚至成为天道助力、圣人大教破灭、生灵之力降低到无法反抗天道的地步,圣人失去主动权和反抗的实力…… 一场封神大劫,道祖算计了这么多大事。 在大局观上,自己远不如道祖。 大禹帝君等了一阵,见李长寿不说话,皱眉问道: “此局可还有解法?” “此时来看,确实是无了,”李长寿道,“火云洞已是为数不多的生灵火焰聚集之地,还请几位前辈先护好自身。 凡人顺从天道而活,对他们而言也非什么坏事。 但南赡部洲之外,人族当团结一切生灵。 先站稳大局,这非人族与天道在对抗,而是生灵与天道对抗,今后若有一战,此战就算是败了,人族也可继续兴盛。 虽然这般做,对其他种族有些不妥,大浪一起,大船无虞、小船倾覆,最后消逝的怕会是巫妖等族。” 大禹沉吟几声,问:“长庚你的意思是,以凡人为人族最后的根基,让人族炼气士去搏一场? 那,时机在何处?” “时机未明,”李长寿低声道,“或许不会有这般时机,但各位前辈还请谨记。 大道五十,遁去其一。 天道并非无所不能,万物终究相生相克,一切自在那阴阳双鱼之中。” 大禹:…… 这种教训人的句式,这种熟悉的口吻。 不就是他们平日里教训后辈时用的吗? 不过,大禹对此还真就放心了,眉目间也没了之前的焦虑感。 当年能混成人皇,自非简单人物。 讲个笑话,人族上古末期已成为天地主角之后,实行的是禅让制。 这个,也确实是禅让制,不过大多数情况都是,某个部落兴起了、强盛了,先成为了实质性的天下共主,得到其他部族拥戴,那老共主觉得自己稳不住了,也就对天下昭告,人皇之位给下一任了。 就很现实。 大禹帝君的人皇之位,除却自身功绩、功德之外,也是一步步积累名望、四处征战,最后才得来的,如何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李长寿几乎已经明说了: 【前辈不用怕,稳一手,我有对付天道的办法,但需要等待时机,让大家稍安勿躁,保留实力、团结生灵之力,稍后等我信号,咱们干一波大的!】 果然是,英雄出后辈。 大江浪打浪,前浪被拍在沙滩上。 大禹道:“我定会一字不落,转达给各位前辈。” 李长寿拱拱手,端起酒樽,笑道:“我敬大禹帝君一杯。” “哎,星君客气,星君客气,”大禹熟络地摆了摆手,“诸位同饮。” 那帝王之味,让玉帝的新化身直呼内行。 …… 人皇,天子。 这差距感觉挺大,可实际上相差不大。 李长寿必须承认,他跟大禹帝君说这些的时候,也有演的成分。 给火云洞提升些信心,也给各位帝君增进些精神,让大家起码能感觉到,他们并非毫无胜算。 遥想商部落还未建国,李长寿定下仙契之事,其实已是隐隐暗合了天道之需。 仙契已是让人皇受限于天庭。 但当时的李长寿,并未受齐源师父之死的刺激,当时的想法就很单纯,觉得天道和道祖就算有一定的问题,也不至于太过分。 后来却发现…… 除了过分,简直过分! 他是一个危机感很重的男人,从那金乌被劫运影响一口喷死一位浊仙,就已在想。 天道为了达成目的,是不是会不择手段? 在混元金斗中自闭的那十年多的时间,李长寿就是在思考,就是在审时度势,最后…… 将均衡天道,刻入了自己均衡大道之中。 一切计划,在当时已有了雏形。 就在那天道意志的注视下,李长寿思考了数百条破局之法,再一条条否定、拆解,最后拆成了一条。 那是唯一的可能性。 这条路上,李长寿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完成了——成为遁去的一。 这是自己唯一自保,以及护住身旁亲友的可能。 李长寿最开始并没有考虑太多人族的立场,他无论怎么推演,南赡部洲的凡人就是天道必须去庇护的实体。 人族不会被灭,这是天道理想中的生灵形式。 天道要压制生灵之力,但生灵之力不可降到太低,因为这是天道之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道祖自是比谁都明白,天地是为生灵而生,若生灵都没了,天地也就死去了。 但,燧人氏的托付…… 所以说,自己已经卷入了奇奇怪怪的因果。 亲手书写了稳字经之人,却违背了稳字经核心原则,也是略微有些讽刺。 这就是生灵的弱点吧。 虽然李长寿很想高呼一声:人是有上限的,我不做人了道祖! 大禹帝君就是来找李长寿的本体商讨此事,借着此地喧闹,不会引起太多注意。 得了李长寿回信,大禹帝君便主动去找赵公明、金灵圣母恭贺一二,随后拿出了一件珍贵的贺礼。 神农孕灵丹! 此物也没什么太大的功用,就是能一定程度上解决先天生灵诞子嗣困难的问题。 赵公明也是喝了些酒,当时就有些上头,拉着大禹帝君一阵感慨,差点把闺房之乐当众说出来。 送了宝丹,大禹帝君便言说自己不便在外久留,告辞回返火云洞。 李长寿外出相送,将大禹帝君送出碧游宫便回来继续参宴。 一场大宴,半月方止。 赵公明突然发现,自己一场婚事下来收的贺礼,比自己躺西方教的总收获,超出了何止十倍! 那一刻,赵大爷仿佛握住了财富密码。 当然,赵老哥始终还是赵老哥,这些宝物对他和金灵圣母也没什么用,大婚结束时,大半散给了截教上下弟子。 这对夫妻的教内名望瞬间拔高一大截! 待大婚结束,灵娥被云霄姐姐拉去了三仙岛,李长寿也送走了月老和玉帝化身。 碧游宫很快又显得冷清了下来,赵公明留下了自己最为要好的哥几个,在三仙岛弄了个小宴。 金灵圣母倒是颇为大方,依偎在赵公明身侧,这半个月笑的次数比她往日加起来都要多。 入宴的都是自己人,灵娥、云霄、琼霄、碧霄自不用多表,多宝、龟灵也不可缺。 还有那忙活了大半个月的主厨白泽,以及帮厨的酒玖、酒乌。 本来,赵公明还邀了黄龙,但黄龙婉拒了,并未过来。 他也确实不好继续与赵公明发展友谊。 赵公明端着酒杯,看着杯中清酒,不知为何眼圈有些泛红,又扭头清清嗓子,咧嘴笑道: “浮浮沉沉,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你我我。 老赵我多谢师兄、义妹、还有我两位兄弟,这次帮我操办婚事。 我先饮三杯。” 当下,赵公明吨吨吨痛饮三杯。 他又道:“我知道,现在阐教截教大劫在前,后面会发生什么事,都是未知之数。 但今日我赵公明对师尊立誓,夫妻同心,同生同死! 我干了!” 言罢又是吨吨吨一饮而尽。 金灵圣母嗔道:“说这些作甚。” 赵公明嘿嘿一笑,坐了下来,凝视着金灵圣母各种傻乐。 云霄柔声道:“大嫂,我敬你一杯,大哥有时太过耿直认死理,若是他有冒犯于你,还请多多担待。” 金灵圣母微微摇头,端着酒樽与云霄轻轻一碰,回道:“不必担心,我们两个一般打不起来。” 琼霄和碧霄也依次为金灵敬酒,算是正式认下了金灵圣母作自家大嫂。 李长寿示意灵娥端酒,又看向身旁不敢说话的酒玖和酒乌。 许久不见,小师叔还是那般……咳,清秀。 她穿着麻布短衫,似乎还与度仙门时无二,只是如今眉目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少了些欢脱跳脱。 反而更增几分韵味。 他们四人一同对金灵圣母敬酒,都算是人教弟子之列。 随后,白泽满是感慨地看向赵公明,又看向李长寿,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李长寿见白泽这般模样,自是已明白了点什么,眼神示意白泽不要多说破坏氛围。 白泽站起身,对赵公明笑道:“下次,我可是要去罗浮洞混吃混喝了。” “哈哈哈!” 赵公明畅快大笑,与白泽碰了碰酒杯,说起了黑池峰的往事。 宴后,白泽带酒玖他们暗中离开前,向前主动握住李长寿的胳膊,低声道了句: “大凶。” 李长寿缓缓点头,目中划过少许神光。 “可逆。” 白泽怔了下,随后对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不敢多说话,带着与灵娥依依惜别的酒玖迅速离去。 正文 第六百九十七章 杀疯了,杀疯了 唉…… 小琼峰,赵公明大婚三个月后。 灵娥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在湖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小手抓着的柳枝,轻轻扫着地上的落叶。 唉,师兄回来以后,经常念叨着什么‘大兄’、‘大兄’,到底是凶是胸还是兄,傻傻分不清。 几只灵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小琼峰的清晨充斥着太阳星的温暖,波光粼粼的湖面下,灵鱼的种类又丰富了些。 灵娥又想起了昨晚,有琴玄雅除妖归来,师兄将她、伶俐与有琴师姐喊到一起,禁不住喜滋滋地笑了。 “一件事。 我已经跟混沌钟商量妥当,在必要时刻,会护着小琼峰飞出洪荒天地,落去玄都城。 有琴、伶俐,你们两个需要现在就做出决定,到时跟我离开还是在天庭任职。 到时只要留下,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跟我走可能要承受少许风险,不过风险程度可控。 不要急着回答,我希望你们能仔细想想,对自己人生有所规划。 灵娥,我就不问你了。” 哼,师兄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离开嘛。 口是心非。 但随之,灵娥又有些郁闷。 在度仙门时的小琼峰多热闹呀,酒字辈的几个师叔师伯天天来玩,小师祖跟玖师叔更是常住着,还有酒雨诗师叔,还有刘雁儿师姐…… 不过也没什么法子。 师兄肩负着太多,而且师兄的性子本来就是这般,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想想还是挺伤感的。 而且现在来看,有琴师姐有可能会留在天庭。 这是灵娥的直觉,也是灵娥分析过后的判断。 有琴师姐跟自己不一样呢,自己一门心思都在师兄上,有琴师姐更像是把师兄当个榜样去追赶。 当然,现在师兄差不多算是有琴师姐面前的大山,就算追上也爬不过去。 虽然有琴师姐来天庭是师兄一手安排,但自己跟师姐聊天时,她表露出对天庭的归属感与认可感,却无比浓厚。 仿佛仙生都有了不同的价值。 这样的有琴师姐其实分外迷人,但灵娥并不会去羡慕。 选择不同,追求也不同呢。 ‘以后的小琼峰,会变成什么样?’ 灵娥丢了柳枝,小手在身前交叠,收拢裙摆在湖边跪坐了下去,对着湖水出了会儿神,又取出少许鱼食洒落在湖水中。 娥活着,就是为了师兄呀。 …… 大凶,大凶。 李长寿坐在草屋蒲团上,神情有点呆滞。 他面前摆着一只棋盘,黑白双子互相交错,其上竟蕴含玄妙之道韵。 种种迹象表明,老哥要出事。 曾记得,自己通过鸿蒙紫气接触到天道时,所见的‘预示’,就是赵公明胸口带着血洞,面对着一重重身影。 这一幕其实很有问题。 截教仙为何不出手? 凭借赵老哥在截教的地位、名望,截教不可能不管,通天师叔可能会被对方圣人阻拦,但不见得没有半个截教仙能赶到驰援。 很明显,这一幕是天道推演的剧本所发生之事。 到此时可以作为参照,但不必多信。 在他的干扰,以及天道、道祖自行改变剧本的情况下,具体情形肯定已经变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天道绝对要对赵老哥出手。 这次赵大哥大婚,反而加剧了赵大哥的危险。 逻辑很简单—— 【天道要让阐截爆发大战,甚至圣人大战,迅速填补封神榜空缺,必须有让两边爆发大战的引子。 原本封神大劫已经没了参考价值,但天道选择的道路就是这般。 阐教一方,就算是让广成子被截教仙围杀而死,大多仙人都能保持克制。 但截教一方,哪怕是死了一个石矶,都能爆发群体上头事件。 赵老哥万一出点事,被阐教算计死了,那场面…… 再加上现在,赵老哥出事,金灵圣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场圣人弟子大决战,不就轻松爆发了? 到时候西方教二圣打着报仇的名义加入大劫,元始天尊师叔挡下通天师叔,截教弟子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填补神位空缺。】 讲真,若是易地而处,自己是道祖师祖,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用的棋子。 如何破局? 老哥整天嘻嘻哈哈,其实早已预感到了前路的劫难。 他在婚宴上表现出的那般感慨、满足,也是一种自我安慰吧。 赵公明。 唉…… 一入洪荒深如海,得遇公明不寂寞。 再推演一次吧,虽然已经有了破局之法,也有了破局的把握,但要考虑的事情总归太多。 当前围绕赵公明老哥的局是小局,围绕生灵的才是大局。 不能因小失大是基本要求,若是能小局、大局同赢,不影响自己大局上的胜算,就是合格的答卷。 优秀的答卷,就是让小局的解决方式,提升大局的胜算。 说实话,确实很难做到。 西方教二圣,天道,道祖,大劫之力,阐教上下…… 这就是自己要保住老哥,必须要面对的力量,仅凭自家老师,已是力有未逮,战术无比重要。 嗯,提前布局,试试能不能布局将弥勒引出来扫掉吧。 李长寿抬手在棋盘上轻轻取走几个黑子,填了几个白子,其上情形顿时变化,隐隐演化出了阴阳双鱼交融时的情形。 他闭目凝神,心底念头不断流淌,自身仿佛与自然相融。 不断思索中,他突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棋盘,身形一闪出现在了矮桌另一侧,低头看着棋盘上的图案。 “一样的……对一样的!” 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有了! 李长寿双手攥拳,空明道心都有些压不住道心的激荡。 一个全新的,有些疯狂,实际上更为稳妥的方案,已是缓缓在心底构建完成,原本的构想完全被打乱,对大局而言也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还能让道祖相信,自己跟浪前辈一样,是个会上头的男人! 重启空明道心,李长寿立刻盘腿坐了下来,静静地打坐,将心底的计划迅速规整完全,且反复检查是否是被天道影响了自身。 检查了也就八九十次,李长寿轻轻舒了口气。 这波最起码也是优秀,九成八的不完美! 于是,数日后。 李长寿心情‘沉重’地离开草屋,看灵娥已去棋牌室那边玩耍,摇摇头走去了丹房中。 他要炼制些丹药,试试能不能给姜尚增进些修为。 这个关头姜尚渡成仙劫,天道没有道理不放水,如此就能让姜尚成功迈入仙人境,弥补一下上辈子的遗憾。 虽然姜尚过奈何桥的时候,看着孟婆说了几次‘满上’,跟自己已经没了实质性的关系。 但关心下道门同门,谁能说三道四? 话说回来,姜尚还不去朝歌城吗? 难不成自己夺了封神之权,姜尚的戏份就木得了,天道对姜尚也就不太重视了? 不对劲,感觉姜尚现如今修行不成,完全也是天道的锅。 天道对俗世的许多构想,应该还要通过姜尚来实现,定会安排姜尚成为周国重臣,一手掌控军政的那种。 说起周商更替,李长寿心底也是略微有些别扭。 若是周国能自然而然战胜商国,那他自然不会觉得有啥问题,但如果是天道做出选择,捧一踩一,那就真要‘纯路人’、‘有一说一’、‘确实’一波了。 从总计划来讲,自己还是要避免干预俗世太多,这对凡人无益。 李长寿的全盘计划,都会让凡人一直处于‘胜者’的庇护下,也算是对燧人氏前辈的慰藉了。 至于踏上修行路的仙人们…… 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实力有限,照顾不来。 都踏上修行了,那不忒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决然,有【天又如何?我心由我】的霸气,有【大不了就是一死】的觉悟。 开炉,炉火轻轻跳跃,李长寿摄来几根灵草,将灵草在掌心化作纯粹的灵力,缓缓送入了炉火之中。 凭他现如今的炼丹技艺,除却九转丹还无法炼制,其他自是不在话下。 在炼丹的同时,一只纸道人已是自大地深处遁形,到了昆仑山附近静静等候。 也不知是李长寿算好了,还是真的赶巧了。 这纸道人刚到昆仑山附近,就见了一道白云托着两道身影缓缓飞出。 李长寿定睛一瞧,那不正是申豹与姜尚? 此时,申豹与姜尚似乎颇为和睦,申豹还主动用一层仙力包裹住姜尚,避免姜尚遭了风吹日晒,一副师兄弟情深的架势。 阐教没了封神榜、没了执掌封神榜的名义,申豹与姜尚似乎也没了矛盾。 相反,豹子看姜尚还没成仙,在玉虚宫无比尴尬,只能将‘贫道当年还有三十二房妻妾’挂在嘴边,还觉得姜尚颇为可怜…… 申豹飞了一阵,问道:“此次老师命咱们下山,师弟有何打算?” ——申豹因李长寿暗中点拨,较早渡过金仙劫,又在金仙劫中反复作死,被元始天尊派白鹤童子护住,比姜尚先入门,自是成了师兄。 李长寿对封神之事的干扰之深,也可见一斑。 姜尚叹道:“唉,也没什么其他念头。 昔日那位师兄告诉我,在山中修行多好多好,今后成就长生逍遥有多自在。 到头来也不过是空蹉跎。” 说着,姜尚回头看了眼玉虚宫的连绵宫殿,只能微微一叹。 骂是不敢骂的,想说阐教诈骗招生,又怕被撕成碎片,回想自己一路的体验,人确实是精心教导了。 奈何自己不太争气,该悟的总是悟不到。 申豹温声道:“每个生灵机缘不同,际遇也会不同,咱们下山时,老师不是言说了,师弟你的机缘在南洲俗世。 你如今尚未成仙,又是阐教弟子,还学了这么久的治国安邦之道,在凡俗之中辅佐帝君,造福凡人,也是一件大善之事。” 姜尚顿时勉强笑了笑。 “呵呵。” 申豹也知自己不好多劝,劝多了像是说风凉话,对姜尚拱拱手,不再多说。 他们自是完全察觉不到,地下会有个纸人紧紧跟着。 姜尚问:“师兄你要去何处?” “贫道……” 申豹目中有些迷茫,看向了自己掌心。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老师对姜尚叮嘱了那么多,却只是在自己掌心画了个树叶,让自己自行去领悟。 树叶…… 飘零飘落?落叶归根? 申豹叹道:“如今阐截大战已起,贫道想去截教那边走走看看,再去四处走访想想办法。 尽贫道此生之力,也要让阐截两教避免大战。 让截教能安然渡过大劫。 让道门继续昌盛!” 姜尚抬头看向申豹,目中带着几分钦佩,对申豹做了个道揖。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差点跳出来拍死这申豹。 小琼峰丹房中,李长寿嘴角一阵抽搐。 草(一种植物)! 这豹子杀疯了! 就这般,李长寿盯着申豹将姜尚送到了南赡部洲边缘,避开了巡查的天兵天将。 姜尚心中挂着自己前半生的荣华富贵,辞别申豹后,就驾云匆匆赶往此前生活的大城,申豹则是朝着东海诸海岛而去,要去各处走访一波。 虽然阐教救了自己一次,且圣人老师收自己为徒。 但申豹是个知恩图报的豹子,对截教还是有深厚的感情,最想帮助的还是截教。 地下,李长寿的纸道人袖中钻出一只纸道人,兵分两路同步观测。 他开始琢磨该如何进一步安排申豹,最好让申豹能奶几下弥勒和西方教,充分利用下申豹的嘴。 这可是天道开过光的神兵利器。 申豹和姜尚下山,就代表他们全面切入了封神大劫,这是天道的两枚重要棋子。 一枚棋子,还是自己绝对不会去动的存在。 暂不提姜尚回了老宅院,发现此地已是物是人非,自己原本的妻妾早已搬离了这座大城,有了新生活。 真·各自安好。 他更加茫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冰冷冷的俗世,只能当众驾云显摆一下自己的法力,朝朝歌城方向而去。 且说申豹径直飞往东海。 李长寿驾着纸道人一路疾行,于东海改作了水遁,申豹毫无察觉。 申豹此时已是打定主意,到了截教地盘后,就以阐教弟子的身份自居,用前世的因果,跟截教仙打成一团。 第一步就是让截教仙感受到,阐教仙并非都是敌人,打开两教和解的第一步。 ‘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定能帮上什么的!’ 申豹目中满是坚定,决定全力发挥自己在阐教学到的‘姿势’,努力跟截教仙人打成一团! 飞着飞着,申豹已是到了九龙岛附近,整理了下发冠衣袍,他立刻就要去岛上拜访此地炼气士,却见一位道友刚好自九龙岛飞出,朝金鳌岛方向而去。 申豹看着这道友十分面善,一时间却想不起是谁,修为也是着实不落,于是向前拱拱手,高呼一声: “道友请留步!” 李长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些不太简单。 十天君之赵江眉头一皱,不知为何,自己心底突然泛起了停下云头的念头,也就索性停下云头,扭头喊了声: “你谁?干啥玩意啊?” 申豹连忙向前,很快想起了这位金鳌岛的‘排面’、十天君组合出道的大金仙,深深地做了个道揖。 “阐教弟子申豹,见过道友?” 阐教? 赵江突然来了精神,盯着申豹,突然想起了什么,目中没了什么敌意。 “是你,贫道倒是听人说起过道友的际遇,道友也是颇不容易……这是要去何处?” 申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低声道: “而今大劫当前,贫道本不应该外出走动,但心中着实放心不下,想回来看看,拜访故友、琢磨应对大劫之法。 唉,贫道人微言轻,也非大能大神通者,只能为对抗大劫贡献自己一份力量。” 赵江目中满是亮光:“道友可是想重新投奔咱们截教?” “也不能这么说,也可以这么说……” “哈哈哈!好事,好事啊!走,咱们先去九龙岛上一叙,这边酒宴未散,刚好与道友畅谈!” 于是,李长寿躺在海底的软沙中,看着那两个勾肩搭背交谈的身影入了九龙岛外围大阵,一阵无力吐槽。 这也行? 自己要不要安排赵老哥,索性先把这豹子送进封神台? 李长寿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任凭两只海星在旁路过,追向了远处的水母。 正文 第六百九十八章 金灵有喜 这豹子当真没谁了。 行走在阐截两教之间游刃有余,在两教之间反复横跳,却是越跳越有身价。 大概,这就是【跳槽】的魅力。 李长寿仔细观察九龙岛一些时日,并未轻易跃过此地大阵;很快也就让这只纸道人在海底沉睡,心神挪去了旁处。 自从纸道人能由纸道人制作,纸道人法力充能可依靠阵法解决,李长寿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做了多少纸人散布在洪荒各处。 也就一般水准,勉强够用。 南洲中,那十九位上古魔兵,已经被李长寿暗中安排去了三千世界,暂时避开了五部洲。 他们参与了上次伐天,又跟自己关系匪浅,很容易被天道看上,作为跟自己较劲的棋子。 在三千世界中,被道祖目光注视相对较少,若不行还可躲去天外玄都城。 申豹开始与截教仙接触,这其实也算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但对大局影响已不算太大。 无他。 李长寿通过降低姜尚对大劫的影响,将封神榜与打神鞭拿回了天庭,姜尚已经沦为候补封神主理人。 那本该与姜尚对立、觉得元始天尊师叔偏心的申豹,也就没了动力,去撬动截教仙去给姜尚添堵。 除非申豹这次回返截教,背后本就有二师叔的命令,让他成为大劫的润滑剂和助燃剂……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高,但也确实存在。 且看后事,便知大概。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李长寿还是将更多的目光放在姜尚身上。 姜尚虽只是刚刚下山,在昆仑山上学了多年的治国安邦之法,但也有点法力在身,有几手能卖艺的法术。 凭借法术和卦术,姜尚很快就在朝歌城落脚,并结识了几位好友。 这期间,有人介绍一位马氏给姜尚婚配,姜尚看了眼这位马氏,就很很淡定地笑着婉拒。 毕竟他也有过如花似玉、普通绝色的三十二房妻妾,这点追求还是有的。 时间一久,姜尚靠着自身道术,在朝歌城混的小有名气,引起了一些达官贵人的注意。 但让李长寿稍感遗憾的是,那琵琶精躲在妲己身侧,平日里也没什么动静。 很大概率,不会出现姜尚一把真火烧死琵琶精的桥段了。 没办法,师父转世身的修为当真…… 真…… 【遇到那只琵琶精,完全不是她对手!】 李长寿心神扫过南洲各处,如今的南赡部洲正是战火四起。 自妲己入宫之后,帝辛的性情越发霸道,甚至已可以称之为刚愎,但取得的成绩却十分显眼。 明显是有些骄傲自满了。 闻仲已是彻底融入了太师这个角色,自身修行都彻底停下了,为了大商来回奔波不停。 帝辛与闻仲这对君臣,此时已不顾南赡部洲之外的压力,大刀阔斧推动商国改革。 帝辛眼中,商国不拼一把,自己百年之后,商国难以为继。 闻仲眼中,商国再不拼一把,以后就完全没机会了。 为商国截取一线生机,就是这位截教三代弟子,最后所选择的道路。 闻仲的谋划下,削外、压内两只大旗并举,打得大商内部老旧势力措手不及; 新提拔出的奴隶、平民将军,对外征伐屡立战功,向上晋升毫无阻碍。 不少诸侯就是墙头草,此时大多已不敢再说‘抗贡’之事,生怕闻仲率大军,没几日就开到了他们城下。 但闻仲管得再宽,也不好直接干涉帝辛后宫之事。 且闻仲久在外忙碌,妲己又有女娲娘娘法旨庇护,闻仲的弱化版天眼,也看不出妲己跟脚,故并未多干涉此事。 而提起这事,李长寿当真是要端一盘瓜子,好好欣赏。 嗯,单纯欣赏后宫之间的战争。 帝辛后宫内波澜不断。 妲己被姜王后几次训诫,终于忍耐不住。 不知是被大劫影响,还是后宫那种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妖狐的性格,她真的将帝辛当做了自己的天、自己的地,开始反击起了姜王后。 帝辛见状自是颇为欣喜。 他在其后顺水推舟,一边对妲己恩施更重,一边又让费仲定时给妲己献策,更是偶尔会将妲己带去朝堂,坐在王座侧旁。 恩宠到了极致,姜王后对妲己的不满也到了极致。 妲己哪里懂什么帝王心术,按费仲的献策,当众为帝辛献上了酷刑所用刑具,被帝辛欣然采纳,没几天就找借口抄了几个大族。 一时间,朝歌城人心惶惶,都说妲己是祸星、妖女。 但商君帝辛的威信,却凭借着这般重刑,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这时,帝辛做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征召朝歌城范围内的奴隶,翻修王宫。】 参与这次工程的奴隶,都可得到摆脱奴隶身份的机会,拥有次于商人的待遇,且可搬迁去商地外围开垦荒地。 此举一出,朝歌城顿时人声鼎沸。 不少老臣愤而上书,被一个个架上了炮烙台。 那段时间,朝歌城的天空无比阴暗,各诸侯也是人心惶惶。 商人对此略微不满,却选择了支持自己的王。 根据费仲推算,这般解放奴隶的方法,只需持续十年,商地的核心版图就可向外扩张四成,王师可得更多兵源,每年可得更多粮草。 到那时,诸侯又有何患? 帝辛觉得颇有道理,已是想到了商国国力再次走向鼎盛的画面。 然而,李长寿对帝辛此举没有半点欣赏。 步子迈的实在是太大了。 这已经是有些不考虑实际情况,一意孤行走上一条众叛亲离之路! 若是商国里里外外,真的出现了那种解放奴隶的思潮,自是可以顺势而为,收获大笔名望且名留青史。 此时的商国,其实并不具备这种条件,奴隶依然是主要劳力,是被剥削压迫的对象。 果不其然。 不过数月,东伯候姜桓楚联名三百诸侯上奏,请帝辛收回成命。 帝辛大怒。 妲己见帝辛不乐,便枕边进言,不如将姜桓楚骗来朝歌城杀了。 此事为宫人传于姜王后,姜王后欲杀妲己,却被妲己用妖术迷惑;妲己早已对姜后心生恨意,令姜王后行刺帝辛驾前; 帝辛反手杀了结发妻,怒从心头起,提剑欲要斩殷郊殷洪二子,绝了姜家念想。 殷郊殷洪得王叔比干相助,侥幸逃得性命,被闻讯而来的广成子、赤精子分别收徒。 又几日,消息尚未传到姜家,姜桓楚为朝歌城兵卫所围,宣旨时遭兵卫举刀杀之,东路诸侯自此皆反商君。 商国四周八百诸侯,已是反了近一半! 而当帝辛亲手了结姜王后,王宫大雨磅礴,那条代表了帝辛气运的苍龙,化作了血红之色…… 比起这些,李长寿更在意姜桓楚的魂魄,是否安然抵达了地府,被收入了阴司羁押。 稍后封神时,这也是要上榜的人物,为何不直接将这些‘人道魂魄’,直接收入封神台? 很简单,李长寿暗中改了规则。 如果按照天道的逻辑,顺天反商者当封善神,那封到天庭正神位置的,都是些什么人? 帝辛眼中的商国顽疾,懂得如何欺压旁人的权贵罢了。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如何巩固自身利益。 为此,李长寿就算让人道在天庭的席位空着,也不想放这些权贵上去,从而影响到天庭的‘纯净’。 他要找品性忠良之臣,也要找能力出众的凡人。 像比干、商容、黄飞虎这般,单纯品性就足以直接进入封神台,自身处理政务的能力也十分不错。 当然,根据李长寿此时推断,最后站在封神台上主持这一切的人,可能并不是自己。 但自己可以在这一切尚在掌控时,定下所需规则。 为天庭,也算煞费苦心。 之前拿天庭威胁道祖,也算是逼不得已之举。 …… 岁月蹉跎,船舟慢行。 恍恍惚惚又是一年过去,这天地间发生了诸多大事,李长寿却也等来了几条好消息。 香火神国体系轰然崩塌,西方教失去了一部分的气运支撑。 文净道人外出救回了一批高手,在西方教内的地位再次得到提升。 她已经满足了一切条件,就等西方圣人离开山门! 南赡部洲中。 帝辛依旧独爱妲己,朝政却也未曾荒废,朝中面孔已换了半数。 此前,西伯侯姬昌被帝辛囚于羑里。 姬昌长子伯邑考,也就是姬邑考欲搭救父亲,在周国臣属进言之下,搜罗珍宝异物,赶去朝歌城觐见帝辛。 说起姬昌与太姒所生的十子,虽以伯邑考为长,但伯邑考喜音律、擅画作,并不如姬发与姬旦有才干。 姬昌本就打算将姬发立为嗣子,可帝辛曾强推嫡长子继承法,此时伯邑考依然是周国的第一顺位继承者。 若其父殒命,伯邑考其实能顺理成章接管周国,此人却毫不犹豫去救自己父亲,毫无所谓的帝王心性…… 李长寿对此就颇为欣赏,亲手将他写在了封神榜上。 伯邑考入朝歌城时,李长寿还特地驾纸道人混在人群中看了眼,当时就觉得此子颇为秀气,浑身写满了惨字。 但李长寿也就随便看看,没什么出手干预的打算。 顺带一提,姜尚凭借自己的道术,已顺利混成了下大夫,也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只是姜尚觉得这帝辛下手太狠了些,大臣说杀就杀,自身全无半点安全感,刚上任不久,心底已是萌生了一点退休的念头。 这也算是‘有其徒自有其师’。 而当李长寿再回头看东海南海诸仙岛时,赫然发现…… 那申豹竟已成了各仙岛的座上宾,与各路截教仙称兄道弟,来往于金鳌、九龙、火龙、蓬莱等诸多仙岛之上。 果然还是让赵老哥找机会拍死这家伙吧。 截教再这么下去,真就要一波被团灭! 伯邑考进入朝歌城,就代表着姬昌回西岐已是倒计时状态,而距离商国征讨周国,也已不算太远。 李长寿的推演中,截教与阐教的第二次全面冲突,就会在那时爆发。 暂且不管凡俗之事,只去分析阐截两教这次大战可能出现的情形;到时很有可能会牵扯出圣人,但爆发圣人大战的可能性反倒不高。 公明老哥,大概率就是下次大战的最中心。 【捞公明】的计划已经定好。 李长寿此时要做的,就是放出一些烟雾弹,做一些迷惑天道、忽悠道祖的安排。 可他还没想好,具体该如何在此事上忽悠天道,赵公明却突然造访海神庙…… 这老哥搓着大手、面色无比兴奋,一来就到处吆喝: “长庚!长庚出来了长庚! 老哥有件大喜事!哈哈哈哈哈!” 李长寿:…… 大劫临头还大喜事。 能有什么大喜事?金灵师姐真有身孕了?那怎么可能,先天大能要是能这么容易受孕,自己当场! 就去火云洞求几颗神农孕灵丹,给小云云提前备上! 砰! 地面炸出一缕青烟,李长寿身形自青烟之后迅速凝成,对赵公明露出几分微笑。 “大哥,怎了这是?哪般大喜事?” 赵公明一步冲了上来,握住李长寿双手一阵用力抖动:“多谢、多谢长庚丹药相助,你金灵嫂嫂!” 又突然压低嗓音,左右看了几眼,方才用气声言说: “真的有喜啦!还是两条心脉!” 连传声都忘了。 李长寿精神大震,先是皱眉凝视着赵公明,心底泛起诸多念头,随之又及时反应过来,对赵公明拱手道喜。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这可是大喜事!” “哈哈哈哈!” 赵公明掐腰大笑,对李长寿一阵挤眉弄眼,“怎么样,老哥怎么样?” “强!” 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心底念头轻转,叮嘱道:“金灵师姐有了身孕,而今又是大劫之时,大哥可有安排?” “这个……” 赵公明挠挠头,刚刚的精神头顿时蔫了下去,叹道: “唉,其实我也为此事发愁。 夫人又是一遇到不平事就不管不顾的性子,若是稍后大劫再起斗法,她上阵负伤,那当真是天大的坏事。 可夫人性情刚烈,我也不知该如何劝她。 长庚,你今日老实跟我交个底,我跟金灵的名字,是否都在那封神榜上?” 李长寿沉吟几声道:“封神榜显露姓名,都是在残魂进入封神台时。 此前白泽为大哥你测吉凶,得的是大凶之兆。” “你大嫂呢?” “也是凶。” “这!” 赵公明双目有些黯淡,向后靠在椅背上,神情无比颓然。 海神教后堂也因此弥漫着少许压抑。 李长寿观察着赵公明的反应,心底略微斟酌下言语,提醒道:“不管如何,都要劝金灵师姐不要冒险。 老哥,先天大能孕期为多久?” “不一定,”赵公明道,“看胎儿自身成长,且在外是看不出金灵有身孕的,与人族倒是完全不同。 长庚……长寿。 老哥求你一次,不管如何,护住你嫂子和她腹中孩儿性命。 若老哥我躲不过这次大劫,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稳住金灵和云霄她们,还有截教各位同门,莫要因我入劫就失了方寸。” 李长寿问:“大哥你对自身天命感知到了多少?” “之前做过几个噩梦,”赵公明苦笑着摇摇头,“我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做梦的时候,梦中都是挺惨的结局。” 李长寿正色道:“放心,我拼尽全力,也会护你们周全。” 赵公明看着李长寿,笑道: “不必,老哥好歹也是个男人,总依赖你那也不叫事。 大劫来就来,任他们谁去算计,我自奋力一搏。 天命不过尔尔,天道又有何惧? 我是天地间第一缕清风,终究不愿被束缚在角落,更不愿垂头丧气而活,你只管照顾好她们就是,这就是老哥给你的唯一请求。” “那,大哥你稍等。”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一只玉符,在其内写下了一段段话语,叮嘱道:“我准备了一些话术,你可在关键时刻,用来阻拦金灵师姐。 具体效果如何,就要看老哥你发挥怎么样了。” “哦?” 赵公明身体前倾,想看李长寿写了些什么。 而当玉符落在这位截教外门大弟子手中,赵公明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撒娇这般作态,岂是我辈男儿能做之事?” 赵公明抚须轻叹:“老哥我如何能跺脚喊这些‘嘤嘤’之言?这传出去还要不要在洪荒混了。” 李长寿:…… “那你还我。” “给都给了,我回去仔细琢磨一下。” 赵公明嘿嘿一笑,将玉符收入怀中。 李长寿本还想让赵公明留下喝顿酒,但这老哥心气儿正热,还要赶去三仙岛和碧游宫报喜。 待赵公明走后,李长寿眉头紧皱,站在后堂门口不断掐指推算。 他在推算自己记忆中的蛛丝马迹。 金灵圣母、身孕…… 金灵大嫂的封神之位本为斗姆元君,而斗姆元君似乎还号众星之母,其子最为出名的两位,似是四御之紫薇、勾陈…… ‘师祖,你又在算计什么?’ 李长寿抬头看向紫霄宫的方向,这具纸道人悄然遁入大地。 紫霄宫,竹林幻境。 那魁梧老道看着造化玉碟所显,赵公明四处奔波说喜事的情形,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 与此同时,太清观中。 枯瘦老道此刻正微微皱眉,不断掐指推算,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许久之后…… 老道面露恍然,手指对着天庭兜率宫方向轻轻一点,守在丹炉前的老君顿时睁开双眼,招来一只玉简,写下了一则丹方。 其名,太清孕灵丹。 正文 第六百九十九章 或真或假,惑天之策 “长老近来可好?” “长庚怎么想起来这边了?你现在可是一顶一的大忙人。” 三千世界,临天殿势力范围,一座宁静的小千世界中。 栽培了各类灵草毒草的法阵田圃旁,一老一青正闲庭散步。 老者拄着铜皮拐杖,精神头比之前好了许多; 满头长发也从之前的接近全白,恢复成了如今的灰白,身形虽还是有些枯瘦且佝偻,却多了几分生机萌动。 自是此时已成了临天殿毒长老的万林筠老爷子。 万长老负责产出杀敌用的毒丹,这毒长老的名声,只比仙盟的吕岳弱了三分。 当然,用万林筠长老的话来说,他在吕岳前辈面前,也就是个初学者、小毒童。 之所以名声起的快,部分原因,也是吕岳才能炼制的大罗毒丹,在实际斗法中很少用到,应用最广的天仙级毒丹,万林筠与吕岳炼制的效果相差不多。 加入临天殿后,万林筠长老越发滋润。 平日里既有白泽的暗中关照,临天殿的权利核心又都是万长老的后辈;这位躲在临天殿暗中的长老,日子既舒坦,又枯燥。 万林筠长老身旁的,便是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 他自白泽袖中而来,化作了度仙门时的模样,提着几样白泽做的酒菜,想来找万长老喝杯酒。 听万长老如此调侃,李长寿也不免有些感慨,笑道: “瞎忙罢了,想念长老就过来看看,这里倒也僻静。” 万林筠长老扭头露出几分温和的微笑,李长寿虽然有些心理准备,此时依然不免微微有些……惊喜。 万长老的招牌微笑,已经没那么吓人了! 虽还有婴孩止啼、伶俐哆嗦之功效,却也足够让心里没鬼的生灵,感觉到一丝丝不经意间划过的温暖。 多跟旁人打交道,确实能克服一些社交方面的‘小问题’。 万林筠长老道:“你这可不是瞎忙,天庭如今管理三界,而你是玉帝陛下最为信任的权神,还是二阶正神。 你若是瞎忙,这天地间,还有谁是在做正事?” 李长寿:…… 确实是瞎忙,最近一直都在放烟雾弹,包括来这里,见见此前对自己关照颇多的长辈,也是迷惑天道计划的一部分。 做出一副,自己随时可能离开洪荒的态势。 顺便也是对天道施压,表示自己会不顾一切,在接下来的大劫出手救赵公明。 博弈嘛,除却双方出招拆招,‘眼神’和‘态度’也是无比重要。 做人不能忘本,也不能忘恩,度仙门除却自己师父齐源,李长寿最感激的便是这位万长老。 李长寿笑道:“长老对如今的临天殿可有不满之处?” 万长老温声道:“我不过是炼毒丹的长老,如何能说这般话…… 若说不满,也确实是有的。 这临天殿如今势力扩张太快,堂口已经不知多少,小半大千世界小千世界都有临天殿的踪迹,不免就会出现良莠不齐的情形。 所以,临天殿早早就设置了一个主掌刑罚的天刑殿,定期巡查各处。” 李长寿纳闷道:“这般不妥吗?” “妥自然是妥的,”万林筠长老叹道,“但去巡查的也都是炼气士,但凡有这般打交道,就会有徇私、就会有枉法。 天刑殿之内,已处理了几批处置不公的炼气士,以至于现如今谁都不敢去天刑殿任职。 我就想,是不是能够想个法子。 这不,我集合九十九种毒虫,炼制出了一种毒丹,这毒丹可增进修为,但每百年或者千年,需要一颗辅丹用以缓和毒性,不然便是金仙也要化作血水。 我自是满心欢喜去将这丹药拿给殿主,却被殿主训了一顿……你看看,这不是白忙活了。” 李长寿:…… 洪荒版·三尸脑神丹? 啊这! “长老,这般要不得!” 李长寿忙道:“此丹还是早些毁了较好,丹方万万不得流出去。” 万林筠长老紧紧皱眉,低声道:“殿主也是这般言说……可这般,为何不能用?” “被施了毒丹之人心中会作何想?必是心中不满、且不爽利,定会酿成无边灾祸。 且临天殿要做的是均衡,绝非控制、掌控。 我们为何要掌控那些心不在临天殿之人? 他们要走何必强留?若是连这般信心都无,临天殿早晚要坍塌。 临天殿从最开始得我命令组建,发展至今日,靠的无非三板斧。 财、律、信。 财为修道资源,律为对内对外严明的纪律,信一是指诚信,二是最关键的信念!” 李长寿苦笑着摇摇头: “若是连信念都丢了,临天殿不如原地解散。” 万林筠长老细细思索,随后叹了口气,将袖中本想跟李长寿分享的玉符直接掐碎,又将自身记忆中的一小节抹掉。 李长寿对长老做了个道揖:“弟子多有冒犯。” “是我有些冒失,”万长老叹道,“唉,我终究只是喜好炼丹,不懂这般大宗大教该如何运转。 长寿,此事稍后还请你跟殿主说一声。” “长老放心,”李长寿含笑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双手揣在袖中,将话题引到了如今三千世界的形势上。 能感觉出,万林筠长老也比之前健谈了许多,说起仙盟和临天殿的摩擦,也是颇感为难。 临天殿是天庭所设,这事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队伍大了,总归会露出些蛛丝马迹。 但因为天庭迟迟不表态,三千世界中的香火神国已所剩无几,临天殿和仙盟不可避免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对立。 天庭是要两条腿,还是要一只‘独角兽’,对仙盟和临天殿的兴衰至关重要。 万林筠长老问:“长庚,你是如何想的?” “这个……” 李长寿本有些犹豫,稍作思索又觉得这般蓝图并非什么秘密,明眼人都能推测出来,也就索性说了下自己的规划。 “就当前而言,三千世界还不能安定下来。 生灵大劫正在持续,此前三千世界折损的生灵,填补了很大一部分的劫运,若三千世界迅速平稳了,大劫之力或许会反噬此地。 什么时候安定下来,具体要看天道所显。 临天殿和仙盟,我是有意让他们化作两个阵营,彼此间互相竞争。 临近五部洲的大千世界和小千世界,由天庭出兵镇守,组成对五部洲之地的护卫层。 仙盟和临天殿各自收缩如今版图,或是维持此时版图不变,一步步减弱对大千世界的掌控,只维护公义道德,给散修们留下足够的修行之地。 大劫之后,中神洲会出现大片荒废山门,三千世界的炼气士进入此地刚好可填补这个空缺。 现如今天庭已经把控住了进入五部洲的通路,尽量将心术不正、所修之法偏于掠夺的炼气士隔绝在外。 这些都涉及到大劫之后的天地格局,天庭通明殿早有备案,玉帝陛下也已准许。” 万林筠长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听着就感觉十分厉害。 “度仙门能出你这般弟子,当真……各代师祖足以心慰了。” 李长寿含笑摇头,见前方树荫下有个石桌,便邀万长老一同过去,拿出白泽做的几样小菜,继续饮酒闲聊。 说一说度仙往事,聊一聊繁华三千世。 在毒丹的炼制上也会起少许争执,但总体也算颇为愉悦。 待星空投影在这片天地之上,李长寿自是有了离意。 李长寿道:“长老,此后若听闻有关弟子之事,不必紧张,也不必多挂念,弟子自有完全准备。” 万林筠长老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对李长寿微微拱手。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对万林筠长老轻笑了声,这具纸道人自内而外被火光点燃,身形化作灰烬随风消散。 万林筠长老怔了一阵,略微有些出神,随后负手眺望星空,于夜风中静静出神。 …… “小玖!” 一声轻唤,一道黑影从侧旁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坐在阁楼台阶上的身影闹成一团。 场面一度不可描述,圣光与方格四处乱飞。 笼罩此地的大阵之中,回荡着那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略带喘息的求饶声,让情形走向颇有些诡异。 “咳!” “咳咳咳!” 几声干咳从大阵边缘传来,与酒玖闹成一团的江林儿立刻跳了起来,嘴里还喊着:“谁敢乱闯圣女居所!” 话音刚落,江林儿就是‘呀’了一声,惊喜道:“长寿!你咋过来了!” 长寿? 酒玖连忙起身,朝李长寿所在之地张望,又手忙脚乱低下头来,收拾着刚才被江林儿弄乱、此前参加临天殿大会穿着的黑纱仙裙。 江林儿倒是一身战甲、英姿飒爽,姿态颇为不凡。 李长寿含笑等了一阵,待那边两人各自站起来,这才负手向前。 “师祖,师叔。” “诶嘿嘿嘿,”江林儿双眼眯成了月牙,眼珠左看看、右看看,随之就朝着后面退了两步。 “哎呀,那个富贵儿就是离不开咱,咱这就过去跟他说些夫妻间的私密话了!” 江林儿说完就要跑,但李长寿的嗓音已是追了上来。 “劳烦师祖,将此时在此地的度仙门大家都请过来,我有件事要跟大家商量。” 酒玖不由轻轻眨眼,江林儿抬手用力晃了晃,身形朝远处飞射而去。 李长寿看向酒玖,上下打量了酒玖一番。 酒玖不知是做贼心虚,又或是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将脚上踢踏的那厚鞋跟‘拖鞋’踢掉,光着玉足站在那,抬手在耳旁理了下发端,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自是有事来寻你,”李长寿笑道,“临天殿也是多亏了你,才能有今日之规模。” 酒玖俏脸上泛起少许红晕,又颇为得意地抬头道了句:“那可是! 咱们的名头,现在在三千世界也够响亮!” 李长寿问:“师叔,若我离开洪荒天地,去混沌海中定居,此时定下的有我和灵娥,后面应当会有云霄与白先生。 你是否想来与我们凑个热闹? 这也是我今日要问各位的问题。” 酒玖轻轻眨眼,小声问:“我可以去吗?” “为何不可?”李长寿眯眼笑着,嘴角笑容颇为温暖,“不过,若是决定跟我们几个离去,洪荒天地将会对你有排斥之力,很难再回来。 外面终归是颇为寂寥,就算能建造一个仙境,有些许生灵,也终归远远不如洪荒繁华。 不过若是我能堪破一件事,或许能去另一个繁华世界……不提也罢,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师叔,你怎么想?” “这个,”酒玖轻吟几声,“如果有酒有丹能跟你们时常说上话,那我肯定是想过去。 这里的烦心事当真太多了,想喝酒睡一觉都要找闭关的借口。 算……算我一个吧!”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那小琼峰上的草屋,算师叔一个。” “咳,”酒玖淡定地点点头,老气横秋地道一句:“你且在这等,我去看看,到时候带些什么行李。” 言罢转身就朝阁楼内飞遁,半路撞在门框之上,将门框砸出了个大大的破洞,随之又闯入了乱糟糟的房中,惊起一连串哐当叮当。 李长寿:…… 不多时,忘情上人王富贵、板上钉钉江林儿,酒依依、酒施、酒玖,到了此地与李长寿相见。 李长寿并未遮掩,直接说了自己要离开之事,并问他们谁想一同离去。 忘情上人此时已非原本只知修行的性子,坐在殿主之位上这么多年,也算体会过了何为‘权势’,何为‘一言定旁人生死’。 他并未多问,沉吟几声便道:“本来,我已有了退隐之心。 如今临天殿已是完全步入正轨,殿主之位只要不是个权欲熏心之人,都可让临天殿保持最少数万年稳定。 这些年,我对林儿忽略了许多,便想寻机会早早归去。” 江林儿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林儿跟着富贵儿走!” 酒乌忙道:“长寿,就算归隐,有必要离开这天地吗?” “师伯,此事并非那般简单,”李长寿正色道,“其实这非归隐不归隐的问题,若是想留在临天殿继续做下去,自可安然无恙。 若是想退出临天殿,因为我的关系,怕是会有些厄运。 故,现在的选择只有两种,留在临天殿继续为天庭做事,不必多想,天庭自不会亏待师伯。 若想离开临天殿,就直接离开洪荒,随我一同最是稳妥。” “那就跟你一起,”酒乌笑道,“就是我跟施施修为不足,去混沌海可能难以生存。” “这个无妨,我会做好万全准备,”李长寿面露正色,将一枚枚玉符送到了几人手中,“你们要带谁一同离去都可。 这些玉符,三枚为一套,若破一枚,就立刻做准备。 若破两枚,就迅速集结,然后赶往玄都城出入口,等我消息。 若是三枚同时碎掉,不必管其它,各自赶往玄都城入口,能走一个是一个,我会安排人在那接应,或是亲自在那里等待。” 忘情上人皱眉问:“情形已紧张到这般地步了吗?” “火云洞人皇此前曾伐天,但效果并不理想,”李长寿道,“此事天庭出手阻隔,未在三界扩散,但情形确实已危急到了这般地步。 稍后会有数个节点,我可能会跟道祖闹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不过大家也不必担心,若我败了,你们顶多是被修改少许记忆,忘了我的存在,只要自身不染业障,天道也不会随意抹杀生灵。 天道终究是天道,几条基本准则必须遵守。 当然,它已经可以不去遵守。” 几人顿时有些呆,李长寿拱拱手,并未多说,身形自行化作一片片落叶,堆了满地。 正文 第七百章 太白一拜 申豹入截,金灵有喜; 南洲战事步步逼近,天道的剧本似乎已无法阻拦。 这个关键点,李长寿却抽空利用自己的纸道人,没有采取太多隐藏手段,近乎光明正大去临天殿一行,与万林筠长老告别,与酒玖、度仙门一行,言说了离开洪荒之事。 此事落在道祖眼中,道祖会如何想? 道祖必会有这般念头—— ‘这小贼莫非,真的会为了赵公明彻底掀桌子?’ 这就是李长寿的目的。 当然,道祖的思考必然会十分深远,应该会在层与层之间旋转跳跃。 【此子谋略颇深,定是有其他考量,这有可能是欲盖弥彰之法,想让贫道投鼠忌器。】 【若仔细思索,他做出这般布置,其实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应当是故意在表达自己的态度,对贫道反向施压,让贫道做出取舍。】 【更深一层,他在试探贫道到底能对天地掌控到哪般程度,以及对他的底牌了解到哪般程度。】 【顺便,他在赌贫道会不会相信他会赌命……】 等等等等。 但无论如何跳跃,这件事的本质之一,就是【寿的施压】。 李长寿在通过表决心的方式给道祖施压,从而增加赵公明在后续大劫中活命的几率。 而李长寿的一大底牌,就是直接让太清圣人出手,凭太极图镇压赵公明、金灵、云霄、琼霄、碧霄,送去天外玄都城。 但这般一来,五位截教大弟子相当于临阵脱逃,自会无颜面对截教仙人,他们心底也会十分痛苦。 尤其是对于赵公明而言,宁死也不愿逃。 截教企业文化就是这般。 李长寿挠挠下巴的胡渣,心底推算着自己放出去的烟雾弹分量,觉得自己所做远远不够。 态度还不够,表达的决心也不够。 略微思索,李长寿继续忙碌了起来。 他本体出了小琼峰,径直赶去九天之上,在太清观中呆了几个月。 其实他没聊什么,就是听自家老师唠叨几句,说了些有关人族的今后事。 此时能确信的一点是,道祖无法探听到太清观中的情形。 甚至,太清圣人可通过扰动天机,暂时蒙蔽道祖对天地的感知和监察。 离开太清观时,李长寿敏锐地察觉到,天地间氛围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 显然,紫霄宫中的那位大佬,已开始紧盯自己。 李长寿如常行事,先是通过天地间各处布置的纸道人,观察南赡部洲的形势。 凡俗这场大戏,已经上演到了【帝辛令伯邑考驾车】的阶段。 有商臣献策,觉得这伯邑考醉心音律,不如将伯邑考培养成下一任西伯侯,如此就可免数十年周国的威胁。 帝辛对此计颇为认可,先故意给伯邑考留下了一段心理阴影,又准了放姬昌回西岐之事,还要将伯邑考放回西岐。 伯邑考本就是嫡长子,又有救父的‘壮举’,继承西伯侯之位已是江林儿的别称——板上钉钉! 但不过第二夜,伯邑考离奇遭毒杀,死于重重商军守卫的官驿之中。 朝歌城立刻流言四起,言说伯邑考糟帝辛残杀云云。 帝辛于朝堂之上大发雷霆,立刻派人去截那姬昌,但消息传去羑里,姬昌已是下落不明。 帝辛下令沿途关卡截杀姬昌,姬昌却有仙人相护,侥幸逃脱…… 李长寿稍微推演了下伯邑考死时的情形,迅速锁定了几个可疑的背后主事者,其中之一就是帝辛的老大哥,当年与商君之位只差一步的微子启。 如今朝歌城已形成了一个暗中的联盟,以微子启为首,聚集了大批被帝辛新政动摇了自身利益的权贵。 这股暗流此时潜伏颇深,毒杀伯邑考不过是他们牛刀小试,其真实目的尚未暴露。 伯邑考之死,姬昌的顺利归周,让帝辛陷入了忧虑。 如今,原本八百诸侯中最有名望之东伯候姜桓楚,已被自己杀了,西伯侯姬昌资历最高、名望最高,又有圣贤之名,取而代之,成了诸侯表率。 周国国力经过数代积累,已是有挑战商国的实力。 几日后,待闻仲暗中回返朝歌城,帝辛招来王叔比干、武成王黄飞虎、费仲尤浑,以及十数位自己信任的大臣,商议了许久。 一场针对周国的绞杀,在缓缓铺开。 李长寿算算日子,不出三年,商国必然爆发对周国的大战。 如果这期间发生什么意外,比如帝辛酒后冒犯兄弟之妻等等,也会成为商国与周国大战的导火索。 自己推断中的,赵公明老哥的劫数就在前方不远了。 果然,还是要继续表决心、搞些事。 既然道祖已在注视自己,那自己更要加把劲。 本体没回太白宫,拐了个弯去了水神府,路过有琴玄雅所住的小院时悄悄看了眼,发现有琴在刻苦修行,也就没多打扰,去了书房,取走了两只宝囊。 里面有些封神大劫后的天庭发展蓝图,此前本是想当做‘意外之喜’,现在也只能拿出来,做一点工具用了。 出得水神府,李长寿直奔凌霄殿。 玉帝正与几位老臣商议三千世界之事,见李长寿匆匆而来,顿时抬手示意。 “各位爱卿先下去吧,长庚爱卿定是有急事。” 木公等几位老神仙齐齐行礼:“是,陛下。” 李长寿正色道:“陛下,让几位一同留下吧,小神今日有较为复杂之事禀告。” 玉帝嘴边笑容一凝,对李长寿眨眨眼。 李长寿笑着做了个道揖,在袖中取出了数只宝囊,少许仙光闪烁,身周摆了十多堆奏表,有数百卷之多。 李长寿含笑介绍,也请木公几人记下,哪批是天庭内部构架,哪批是三千世界秩序,哪批关于人族凡人,哪批关于人族炼气士…… 林林总总,不一而论。 木公等人对视几眼,各自将李长寿的叮嘱记在心中。 木公目中带着几分疑惑,小声问:“星君,你为何、这为何……” “稍后会发生一些事,我或许无法与各位一同再为天庭、为陛下效命。” 李长寿左右行礼,对玉帝陛下做了个道揖,缓声道:“此事与各位无关,与天庭也无太多关联,是我必须去做,也必然要走的路。” 木公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一旁有正神似是推测到了什么,低声道: “星君,您为何非要走这条路? 而今咱们天庭才是天道意志的体现,是三界秩序的维持者,小神觉得,在天庭之中,其实能更好照应人族,才能一定程度上干预天道之抉择。 这未尝不是另一条道路。” 李长寿笑道:“此路我也想过,却并不太适合。 有些东西该有人去坚守,有些火焰该有火炬去承载 我其实也做不了太多事,但必须要让肆意妄为者有所忌惮,这就是我修行所踏上的路径? 更改了,我道境与修为也就废了。” 那正神并未多劝,只是对李长寿深深做了个道揖。 “长庚、你看……” 玉帝坐在高台上注视着李长寿,低声道: “我去找老师谈谈,或者试试能否在天道运转中寻到空子,像是给云霄那般,给赵公明、金灵、碧霄、琼霄也做一份……” “陛下。” 李长寿轻声唤了一声,玉帝话语一顿,随后有些颓然的一笑,摆摆手。 “诸位爱卿将长庚的奏表收下去整理,长庚留下吧。” “是。” “老臣遵命。” 木公与其他几位老臣答应了一声,将这些奏表分门别类收好,又各自对玉帝、对李长寿行礼,低头退出凌霄宝殿。 “唉——” 玉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宝座上,目中却有少许光亮闪烁。 他道:“长庚,已是决定了吗?” “嗯,”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几分歉疚,“未能看到天庭完全统管三界的那天,未能看到陛下曾在西海泛舟时所描绘的天地,小神深感遗憾。” “就为了一个赵公明?” “陛下,不只是为了赵公明,也不只是三仙岛,更不只是截教、道门。”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 “我与师祖之间的分歧已是不可挽回,我站在了生灵一边,师祖站在天地一方。 两者之间已没了均衡一说,这场博弈我毫无胜算,精心算计多年,也只能利用底层大道这个‘遁去的一’自保罢了。 但陛下,您才是真正要去均衡天地与生灵的三界主宰。 小神完成不了之事,只能托付陛下来做,小神能做的,只是提供一只秤砣,陛下握持的,才是那只秤杆。” 玉帝欲言又止,目中神光有些挣扎。 李长寿突然撩起衣袍下摆,对玉帝跪伏下去。 玉帝立刻起身绕过玉案,忙道:“长庚你这是做什么?你我之间,何须用这般俗礼!” “陛下,这是人族上古最重的礼。 我知道您无法反抗道祖,我知您处境为难,我也无法要求您去做些什么。 但陛下,天庭管的是天地,还是生灵! 若长庚被道祖逼迫不得不离开洪荒,这天地间能帮上这些生灵的,就只有您了!” “长庚……老师其实不是……” 玉帝手臂轻颤了几下,缓缓攥起拳来,已快走下台阶的他,看着李长寿被云雾包裹的身形,目中满是苦涩。 “罢了,我答应你。 若天地无端压迫生灵,只为追求天地安稳而直接抹杀生灵,”玉帝目中神光涌动,定声道,“吾自会肩负起天帝之责!为生灵请愿!” “多谢陛下!” 李长寿心底轻叹了声,但还是维持着歉疚的表情,慢慢站起身来。 玉帝抬手揉了揉眉头,在台阶上缓缓坐了下来,示意李长寿一同坐下。 李长寿自是按老规矩,主动低了两个台阶入座,与玉帝同时轻叹了声,愁眉不解…… 玉帝道:“老师若是对赵公明出手,你准备如何?莫不成真要跟老师斗法?” “跟天道斗,几个小神也不够死的,”李长寿沉吟几声,“也分几种情形。 若大劫运转周密,发生之事顺理成章,能让我无话可说,我自不会有任何过分之举动。 但若在公明老哥能赢的大战中,天道用些不光彩手段让老哥输了,我自是会出手阻拦。 小神的底牌虽不多,但护持公明老哥还是可以的。 此时小神就是在预防,假若小神因护持公明老哥之事惹怒了师祖,师祖定会逼我离开……” 玉帝掐指推算,闭目思索,很快就摇摇头,笑道: “你想的太过严重了。 赵公明确实有劫难,但就算你出手救下赵公明,老师应当也不会逼你离开,到时我也会出面为你讲情。” “陛下,您不宜涉入此事。” 李长寿道: “大劫之后才是您主掌天地之时,天庭向哪个方向走,那时就需陛下掌舵了。 陛下此时入局,只能算是因小失大。” “长庚,老师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坏,”玉帝苦笑道,“许多事我无法对你言明,但你似是将老师看做了敌人一般。” 李长寿仔细想了想:“我到此时,也未将师祖当做敌人。 师祖为了维护洪荒天地,所做出的付出非我能想,但师祖在刻意压制生灵之力,也是不可否认之事实。 陛下,盘古神弥留之际喃喃之言语,您应当知晓。 盘古神想建立的天地,是能让单个真灵肆意欢笑的天地,这般天地虽难以存在,但生灵的个性、自身的独立性,不应被这般剥夺。 凡人碌碌无为一生,不知天地之终点,不明日月星辰为何会不断变化,这其实是师祖与我都认可的状态。 但那些想要掌握道、想要得知理,不甘碌碌的生灵,当真就该被直接抹杀吗?” 玉帝道:“天地是生灵生存的基石,生灵是天地存在的意义,两者之间到底孰轻孰重,其实无法笼统的得出答案。 凡事都需去均衡,都有一个度,这不正是你的均衡大道?” 李长寿正色道: “若是天道与大道隐去,天地间没有如此多灵气,生灵修行的上限达不到破坏洪荒的地步,也未尝不是解决之道。 但如此一来,灵气消退,洪荒天地就会被混沌海压缩,天道便会被严重削弱。 说到底,终究是道祖不甘罢了。” 玉帝一阵默然,随之轻轻叹了口气。 “此事吾也无法回答,吾也并未悟透期间的关联。 长庚,你说这天地间,是是非非、立场左右,到底是谁错了?” 李长寿:…… “是我那位同乡的前辈错了。” 玉帝摇头轻笑,并未多说什么。 凌霄殿中,君臣二人就这般静静坐着,沉默了许久后,说起了他们刚相遇时的趣事。 紫霄宫,竹林中。 那个魁梧老道也在对着造化玉碟微微出神。 许久,他轻叹了声,手指轻点,林间有道灰影悄然消散,离了紫霄宫。 “若你与你那个同乡互换,贫道何必如此费心。” —————————— 【PS:下章开始高能剧情,应该是连续的高能剧情,笑点可能不多,但读者老爷应该会喜欢。 这段不是在赶进度,而是必须这么设计,详细描写的人物太多会错失重点,封神结束并不是本文结束,封神结束会进入‘完结篇’。】 正文 第七百零一章 囚身圣母宫 凌霄殿前,李长寿站了一阵。 看着眼前云海翻涌,看着各处天兵天将来回巡逻,眺望着远处仙山,略微有些出神。 已经足够了吧。 感觉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已消失了,道祖应该已采取了行动。 ‘烟雾弹……’ 李长寿背起双手,驾云赶往自己的太白宫,心底细细思量着道祖可能会有的反应。 道祖手中能动的棋子着实太多,可以通过大劫干预,也可以通过弥勒这种工具人暗中搞事,更能随便给几位圣人点许诺,让几位圣人为他奔波。 尤其是有个迫切需要在蝼蚁身上寻找自信的第六圣,仗着‘圣人不可死’的默契,定会在稍后的大劫中蹦来蹦去。 偏偏,大多数情形下,还只能看着他干瞪眼。 简直了。 李长寿摇摇头,嘴角露出少许意味深长的微笑,驾云飞的更迅疾了些。 忽而来了少许诗性,李长寿心底吟诵两声: “山高高不尽,抬手接天穹。 若为周全故,不负稳健名。” 啧,好湿,好湿。 可惜不敢诵读出来,只能心底暗戳戳地明一明志向,而后再重启空明道心,压制自身情感,重新审视从此刻到赵公明之劫的各种布置。 胜算:九成八。 准确来说,这次应该是九成九了。 小小的突破了下自己,达到了史上最高的胜算,毕竟这套灵光一闪、视角转换,算是妙笔偶得的计划,能给天道送一份大礼,也能让道祖彻底安心。 若是此后的每个阶段,自己都能找到这般破局之法,也就不必跟天道五五开了吧。 胜率不过八,动手是呆瓜。 胜算不过九,生死边缘走。 当然,这只是洪荒生存指南,不适用于其他生存环境,仅代表寿家之言。 “星君大人!星君大人!” 背后传来一声呼喊,正要进太白殿的李长寿顿住身形,转身看向了后方化作虹光疾飞而来的天将。 稍作等候,这天将便单膝落地,跪伏在白玉台阶之下,朗声道: “星君大人!圣母宫仙子已入东天门,圣母娘娘想请您去圣母宫一叙,叮嘱一二事。” 李长寿缓缓点头,温声道:“起来吧,天庭没这么多跪拜的规矩,让那位仙子过来就是。” “是!” 那天将定声应着,起身匆匆而去。 圣母…… 李长寿先是微微眯眼,眉头也跟着紧皱了起来,目中神光略微有些闪动,又轻轻一叹,目中满是安然。 罢了,毕竟是圣母娘娘,自己当尊还是尊的。 大拇指对着小琼峰的方向轻轻按压,小琼峰之上的大阵重重开启,正抓着一把纸牌的混沌钟钟灵怔了下,将混沌钟本体推到了灵娥身后。 灵娥歪了下头,皱眉道:“钟姐,你这么看牌有点过分了。” “呸,咱还用看牌?跟你师兄的约定啊约定,他应该是要外出了,现在特殊时期,咱要有随时带你跑路的准备!” 灵娥眨眨眼,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一旁熊伶俐不由举手示意:“我呢我呢!” 钟灵嗤的一笑:“你就原地投敌,在天庭做个大力神什么的,没大问题。” 熊伶俐:……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且说李长寿在太白殿中等了一阵,那名圣母宫的仙子在两位天将护持下,驾云到了殿门前。 这仙子也算是熟人,自是当年在姜府住了些年岁,见证了姜尚荣华富贵前半生的圣母宫仙子,此刻打扮得如出水芙蓉,向前盈盈一拜。 “拜见星君大人。” 李长寿笑道:“是娘娘要我去圣母宫?” “嗯,”仙子柔声道,“如今人族正在大劫中,娘娘挂念颇多,想请星君大人去圣母宫中一叙,有几件事叮嘱。” 李长寿笑道:“既如此,这就动身吧。” 言罢便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 那仙子不料李长寿答应得如此爽快,禁不住眨眨眼,小声提醒道:“星君大人,您最好是本体过去……” 李长寿笑着拉开衣袖,手指在手腕一点,一滴泛着淡淡金光的鲜血沁出,又被他伤口吸纳了回去。 大成圆满且掺杂了诸多道韵的八九玄功气息,平静中酝酿着狂暴,规则之下涌动着无尽的力量。 只是那滴血,似乎就可撕破乾坤,镇压金仙、大罗。 圣母宫的这位仙子顿时有些说不出话,低头做了个云舟,李长寿笑着摇摇头,随手在面前画了个圆圈,圆圈缓缓扩散,其外便是熟悉的虚空。 那里已是圣母宫之外。 “这边快些,”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仙子愣愣地快步赶来,小心翼翼地迈入圆圈之中,已是跨过了天庭大阵、跨过了五部洲边界、到了五部洲之外的虚空内。 李长寿从后跟来,袖袍轻轻挥动,乾坤如水流汇聚,那‘圆圈’平静地消失不见。 像是沙滩上留下的足迹,被海浪温柔地填平。 开门遁·简化版。 那仙子禁不住小声问:“您现在……啥境界了。” “普通大罗,”李长寿含笑说着,“道境只是表象,也是一种束缚,真正变强的路径,其实是去感悟大道,与大道共鸣。 当你得到大道的认可,就能让这条大道化作你的神通。 去拜见圣母吧。” “哎,您稍等,”这仙子连忙做了个云舟,托着李长寿朝圣母宫大门而去。 李长寿面色如常,似乎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虚空现门庭,上书圣母宫。 驾舟驶入其中,那片祥和的世外桃源又浮现在眼前。 云舟在一条清澈的河流上化形,两岸尽是奇花异树,一股股充沛且纯净的灵气在各处回荡,一位位如花似玉、如河水般纯净清澈的仙子,在各处飞飞停停。 有殿中传出童子诵读经文之声,其声朗朗入耳; 又有殿中传出仙子戏水时的笑闹声,其声令人遐想连篇。 圣母宫中多是人族女仙,且其中不乏高手,算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但缺少圣人大教大弟子那般可以独当一面的高人。 云舟一路行至那片宁静的湖泊,湖泊正中的小楼依然散发着一缕缕清妙的气息。 李长寿也是轻车熟路了,跳下云舟沿小径拾级而上,在门前做道揖行礼,口称:“弟子长寿领命而来,拜见娘娘。” “进来吧。” 屋内传来了一声略带慵懒的轻唤。 李长寿低头应是,推开房门,便再次踏入了那片白茫茫的‘乾坤’。 啊,又进圣母娘娘神通了。 抬头看去,圣母娘娘还是老样子,趴在池边翻阅着一本出自于李长寿之手的画本,略有些卷曲的长发随意披散,宽松的长裙突出的就是一个随意。 李长寿自顾自坐去了老位置,调制着笔墨,平铺开纸板,笑着问: “娘娘这次想看哪般故事? 时间紧迫,我只能在娘娘的神通中画一本,大劫后再如数奉上此前所欠如何?” 圣母娘娘嘴角微微一撇:“整点好看的就行,啥类型不重要,角色一定要画的漂亮。” “那行,”李长寿答应一声,低头凝思一阵,开始缓缓提笔。 阁楼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似乎圣母娘娘让他来此,就是为了画漫画。 岁月长河似乎被隔绝在外,圣母娘娘慢慢地翻动着书页,时不时捏起一只仙果送到嘴边,那七彩斑斓的尾巴偶尔会轻轻晃一晃。 李长寿似乎很快进入了状态,十分专注。 圣母娘娘抬头看了几次李长寿,秀眉中带着几分思索,隐隐觉得…… 有点问题。 这家伙可不简单,说不定早已识破了自己的安排,那为何此时又…… “你……” “娘娘,弟子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却不好意思问。” 圣母道:“问就是了,薪火都已落在你手中,我作为人族圣母,也是要听取一些你的意见。” 李长寿轻声道:“上古人族遭劫,九成九人族被屠戮,娘娘为何未曾现身阻拦。” 圣母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冷漠,淡然道:“我当时中了算计,被阻隔在外,此前你已是问过了。 若我能去救,自不会放任妖族这般所为。” “具体,”李长寿头也不抬的道,“具体是何事所耽误,又是被谁所耽误?” “我不想谈此事。” “娘娘您是不想谈,还是不能谈。” 李长寿停下手中笔端,抬头看向了池边女神,淡然道: “当年那位前辈要破碎洪荒,娘娘您的态度为何?” 女娲娘娘闭上双眼,身形轻轻游动,自水池中慢慢走出。 金光闪耀间,她已从人身蛇尾化作纯粹的人身,身着华丽尊贵金色长裙,赤足行走在地毯上,坐回了软榻; 玉臂轻挥间,裙摆缓缓垂落,一股威严自然而生。 “长寿,你不妨有话直说。” 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凝视圣母娘娘。 他低声道:“娘娘,而今洪荒流传的上古之事,其实时间顺序有些不太对,是吗?” “你为何会有这般荒谬的想法?” “只是有感而发,”李长寿笑容多有几分苦涩,“其实那位前辈给我留下了许多讯息,我也渐渐明白了到底发生何事。” 女娲娘娘轻轻皱眉,叹道:“你果然被他影响了。 你与他本就没有任何关联,为何不愿去相信你所见、所听、所闻,非要去相信一个曾想毁灭洪荒的生灵所言?” “娘娘心底当真如此想的吗?” 李长寿嗓音十分平静,坐在矮桌后,与女娲娘娘对视。 女娲目光也颇为平静,似乎心底毫无波动。 这同样是一场较量。 但这次,李长寿却主动低下头,避开了圣母娘娘的目光。 他终究还是不想做出半点伤害人族圣母之事。 李长寿缓声道:“娘娘,我只说三件事,您不必回答,也不必否认。 第一,浪前辈……我觉得那位前辈当真是太浪了,心底一直这般称呼。” 嗤的一声轻笑,圣母娘娘当真是没绷住,笑道:“这般称呼倒也不错,他当真是太过浪荡了些,品性也不算什么善类。”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正色道:“这第一件事,浪前辈当年暗中与天道与道祖决战时,应该有很关键的筹码被娘娘握在手中。 娘娘选择了天道和道祖,对吗?” 圣母娘娘笑容顿时收敛了下去,禁不住反问:“你从哪知道的这些隐秘?” 李长寿指了指脑袋,“根据已有信息做出合理推断,您不必回答,您不忍看生灵涂炭,不忍看洪荒破碎,弟子完全理解。 如果是弟子在娘娘当时的位置,必然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护持洪荒,阻拦浪前辈。 他只是在所有选项中选择了最不负责任的一个。” “唉……” 圣母轻轻一叹,并未多说。 李长寿道:“第二件事,上古人族惨遭屠戮时,阻拦您去救援的不是旁人,正是师祖,对吗? 师祖当时的说辞,应当是‘这是人族大兴前的历练’、‘火种只要不熄,人族自会昌盛’这般。 对吗?” 圣母娘娘有一个微微抿嘴的表情。 李长寿轻轻叹了口气,心底暗道果然是这般,但终究还是不愿戳破那层薄纱,让圣母娘娘下不来台。 李长寿又道:“第三件事,这次弟子进入的神通似乎有些不同,娘娘您这次没有加快此地的岁月流速,而是减慢了,对吗?” 圣母目中流露出几分讶然,又露出几分轻笑,“你竟能分辨出来。” “实不相瞒,”李长寿笑了笑,在袖中取出了两只法宝,放在面前的矮桌上,“弟子第一次进入娘娘的神通之后,就做了这般小玩意。” 这是两只沙漏,左侧沙漏沙子流速均匀,但右侧包裹着一层阴阳气息的沙漏,其内的流速却无比飞快。 李长寿道:“娘娘可以操控一定范围内的岁月流速,既可以让这间阁楼中的岁月流速加快,外面一刻、此地百年。 自也可让阁楼中的岁月减慢,外面数月,此地一刻。 根据沙子落下的速度,我进来这短暂时刻,外面已过半年之久了吧。” 圣母默然无语,慢慢闭上双眼。 李长寿继续道:“若我所料不错,娘娘是想将我留在此地,拖过赵公明入劫之事,从而避免我和道祖正面起冲突。” “不错,”圣母轻叹了声,“长寿,你斗不过老师。” 李长寿道:“娘娘,我不会去摧毁洪荒。” “你若凭人族薪火与天道对抗,便是等同于将人族拖去无底深渊。” “弟子不想凭薪火去做什么,这薪火是燧人氏前辈托付,弟子的计划中,本就没有薪火这一说!” “但此时你已代表人族。” 女娲目中绽放出少许锐利神光,“那个家伙积累了半个上古,最后依然败在了道祖和天道手中,你积累了多少、能有多少底牌? 我知你做事周全,知你心思谨慎,知你比我兄长还要优秀三分,可你修行才多少年? 我不能让你拿人族命途去做赌注。” 李长寿下意识攥拳,抬头凝视着女娲娘娘,将手中毛笔放下,扶着矮桌站起身来。 他低声道: “娘娘,你莫非想见天地一片寂静? 你莫非想看佛门大兴后,三千佛国代替三千世,生灵尽皆修隐忍,修来世,对强权低头、畏惧天地,畏惧自然? 您难道真想让天道完成最后的计划,为了天地能够无限延长,让生灵失去自我,只剩下一个个承载真灵的躯壳!” 女娲娘娘却是丝毫不让,定声道: “你莫非想见人族再次被屠戮,再经历上古那般至暗时刻?” 李长寿默然,苦笑道:“娘娘,你已被师祖吓住了。” “吓住?” 女娲娘娘笑容满是苦涩,她抬手捂住胸口,似乎有些喘不上气,“人族被屠戮时,我反抗过,我挣扎过。 他们是我的孩子,是我用自身本源缔造的孩子。 你知道什么?你又了解什么? 你看着如今被道祖歪曲过的洪荒历史,自以为是地去推测当年发生了什么,你所见不过道祖想让你所见,你所闻不过道祖想让你所闻。 谁不曾想着去守护生灵? 谁又不曾觉得,自己可以赢过天、胜过天算? 可最后呢! 最后呢。 最后呢……” 嗡—— 一抹浅蓝色的光晕自女娲身周荡漾开,原本白茫茫的乾坤突然成了一片灰暗,出现了天空、大地、湖泊、一个巨大的身影。 天空是残破的,外面是无边虚空; 大地之上存留着一处处坑洞,那个巨大身影却是人身、蛇尾,被七根万丈长枪刺破身躯,钉在了大地上。 一条条漆黑的锁链缠绕在她虚弱之极的身躯上,那些锁链,密密麻麻覆盖了她黯淡无光的鳞片。 而她双手被无数锁链束缚,高高地拉去天穹,只是无力地低头。 天锁,地缚。 在她身周,一具具白骨静静躺着,大多破碎不堪。 是人族。 “最后呢…… 收手吧孩子,当我求你了。 是我没用,不能护好你们。 用圣人之力点燃人族意志凝成的薪火,已经是我最后能留给你们的礼物。 我真的已经没有什么,能拿去跟天道交换你们的命途。” 正文 第七百零二章 愿这火焰给您些许温暖 道韵流转,那般情形已缓缓消失不见,天地间再次恢复成白茫茫一片。 那是女娲娘娘的真身,一直出现的,算是娘娘的化身,又或是娘娘的魂魄。 上古曾为人族出头,但最终落败,被天道禁锢在圣母宫这片狭小的虚空中,再无力动弹,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 李长寿预料到了这般情形,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幕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还是差些没忍住。 这白茫茫的天地空无一物,阁楼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李长寿低头走回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提起画笔,继续构画。 女娲娘娘静静坐在软榻上,有过一瞬情绪崩溃,但很快就恢复成了此前的冷漠与平淡,目光看向了水池,也有些愣神。 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圣人,生灵之巅,高高在上,总归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惨状,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后辈。 李长寿想起自己初来时,女娲娘娘颇为在意自己的称呼,还提醒自己不要乱喊娘亲、祖宗,故意将自己和人族的关系说的十分淡薄。 是……承受不住吧大概。 “娘娘,让岁月流速正常吧。” 李长寿温声道:“我画完这部漫画吧,不会着急离开。 而且,我如果想离开,娘娘您此时的状态也无法阻拦,若我所料不错,此时南赡部洲刚发生武成王叛乱之事,商国开始调动各路大军讨伐周国。 第一战大概是在两个月到三个月后发生。” 女娲秀眉轻皱,素指轻点,一面云镜显露踪迹,其内快速闪过数十幅画面,自是那南洲情形。 李长寿道:“若娘娘能窥探玉虚宫和碧游宫,会发现两者应该正在交谈,阐教那边商议第一波驰援周国仙神该选谁,最后人选应是几个三代弟子。 截教那边,应该是通天师叔跟几个大弟子快吵起来了,或者是吵完了架,各处空荡荡,一群大弟子各自生闷气,觉得自家师尊关键时刻突然没了锐气。 其实是通天师叔明白,二师叔手中的盘古幡威力到底多强。” 女娲眉头越皱越深,手指不断轻点。 很快,她看着李长寿的身形,嗓音有些沙哑,问道: “你在此地的不是本体?” 李长寿立刻摇头,回道:“若是这般,因为岁月流速不同,我在此地应当是呆若木瓜、反应无比缓慢,元神也会遭拉扯。” “那你如何得知这些情形?” “我推算了已不知多少遍,”李长寿正色道,“娘娘或许不知,我的推算并非是依靠天道,而是列举各种可能性,统合已知的信息。 商国的情形我了若指掌,凡人大军的行进速度、各处兵力布置,各关卡主将的性情如何,我都做过详细的调查。 阐截的反应,是被商国与周国的情形牵动,这个不难推测。” 李长寿指了指面前的两只沙漏,提醒着女娲娘娘,自己知晓神通范围内外的岁月流速对比。 女娲眉头轻皱,手指曲弹,一缕浅灰色光晕缓缓荡开,李长寿面前的沙漏流速开始不断减慢。 少顷,内外岁月流速相差一倍。 却依然没有恢复正常。 李长寿并未多说什么,提笔写画,若非手腕不断带着手掌移动,总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个静止的情形。 李长寿一页页的画着,每一页都画的十分精细。 漫画讲述的是一个杀鬼的少年,背负着血海深仇,追寻着那只鬼王的存在,寻找着解救自己妹妹的办法。 内容其实并不是重点,而是在每一幅画页中,都藏着一朵特殊符号,一朵盛开的火莲花。 一旁砚台干了又湿润,李长寿手中画笔走走停停,似乎不慌不忙。 女娲娘娘反倒开始不断观察南赡部洲的情形,云镜呈现出的画面自带‘二倍速’,节奏十分紧凑。 基本也就是李长寿所知的那些环节。 姜尚自朝歌城辞官归去,经阐教仙安排,去了西岐做了个大夫。 因姜尚失去对封神榜和打神鞭的掌控,阐教也并未太过重视,让姜尚进入周国做官,很大程度是想借此干扰李长寿的念想。 紧跟着,武成王黄飞虎造反逃入西岐,帝辛大怒,暂停除却对东之外的大部分攻势,全力讨伐周国。 周国如临大敌,全力备战,外围关卡接连被破,商军兵临岐山之下。 阐教仙开始直接干预凡人大战,强行将商军阻隔在岐山以东,于后方坐镇的闻仲见状,暗中调遣早已在商军内任职的截教仙。 魔家四将、张桂芳等‘奇人异士’接连登场。 哪吒、雷震子、杨戬奉阐教之命,出任周国大将之职;几次大战下来,姜尚之谋略才干也得到姬昌认可。 当然更重要的是,姜尚是周国与阐教关系一大纽带。 阐教毫不费力,就暗中架空了周国军政大权,还被姬昌等周国王室感恩戴德。 岐山附近的局势陷入了僵持。 这一波是截教主攻,但真正发挥作用的,只是闻仲。 截教大运,此刻皆系于闻仲一念之上,他是否选择对截教求援、何时选择对截教求援,已是相当重要。 而闻仲又是金灵圣母的弟子…… 大劫?大戏罢了。 一条条因果锁链,弯弯绕绕、兜兜转转,将赵公明牵扯其中,逐步拉入这场大劫最核心的风暴眼内。 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人,却在圣母宫中,为圣母娘娘画着一本热血漫。 超用心的那种。 这日。 圣母娘娘通过云镜,眼见闻仲离了军营,招来此前征战中偶得的祥兽墨麒麟,朝东海而去,已是要去请截教的救兵。 圣母娘娘问道:“你可知此时发生了什么?” 李长寿笔尖一顿,笑道:“闻仲去东海了?” 圣母娘娘:…… “你不着急吗? 还是早已下定决心,要在赵公明之事上,与天道彻底对立。” “娘娘误会我了,”李长寿笑道,“我这般贪生怕死之人,如何会做这般寻死之事。” 圣母娘娘道:“我可否问,你计划为何?” “天道应当在监察此地。” 圣母娘娘屈指轻弹,李长寿面前的两只沙漏再生变化,其内那珍贵的岁痕沙,开始不断地颤抖,时快时慢。 一层又一层的时停神通附加在了此地。 “娘娘,并非对您不尊,我觉得娘娘依然小觑了天道之力。” 李长寿正色道:“天道近乎全知全能,道祖每一步棋都有最少数重考虑,有些话我当真不敢多说。 但娘娘放心,这次我不会跟天道、跟师祖,有任何不愉快。 相反,我跟师祖在这件事上,最后应该会达成共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娲娘娘禁不住抬手扶额,轻吟几声:“你当真跟老师一般,太让人捉摸不透,算计一层套着一层。” “娘娘,您稍后自会知晓。” 李长寿对女娲娘娘轻轻摇头,温声道:“我才积累多少年岁,肯定不可能有什么撼动天道根基的计划。 而且天道如今的增长速度……娘娘您应该能感受到,并非生灵能够阻拦。 这天地,从浪前辈生死,早就失衡了,他实在是浪费了太多资源。” “人族当真……” “娘娘我不会危急人族,也不会利用人族半点。” 李长寿定声说着,嗓音中带着十二分的坚定,“我只是想用我自己能做到的方式,试着均衡一下天道。 不牵连人族是我的底线。 同样,道祖如果以人族逼迫,我不会如娘娘一般低头。 若人族被屠戮,我会把罪落在天道身上,与天道不死不休,却不会因为人族无缘无故的死伤而停下自己的一切计划。 娘娘,我们畏惧的、我们不敢的、我们在乎的,都是敌人会利用的。 想要与天道相争,就要做好成为天道那般存在的准备,坚守自己的立场,无所不用其极。 想要去搏一线生机,就必须有足够的赌注,哪怕生灵一败涂地。” 女娲眉头紧蹙,许久说不出话语。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李长寿笑了笑,低头看着面前的画作,“我跟娘娘其实不算太熟,我其实缺少一部分对洪荒人族的归属感。 但娘娘,在我老家,您就是不容亵渎的神话符号。 今日在此地所见所闻,已让我失去了对天道最后的希望。” 女娲道:“你斗不过老师。” “若真如此,那我就离开洪荒,”李长寿低声道,“总之,我必须去一搏。” 女娲反问:“你想掀起圣人大战?” 李长寿默然,心底默默加了个字眼…… 【不止】。 “等到一切谜底揭开的那一日,我希望能得到娘娘的理解,只是理解就好。” 李长寿将面前的书页整理好,又铺开新的画纸,继续低头画作。 他道: “还请娘娘替我看好南洲局势,若阐教十二金仙登场,就通知我一声。 稳妥起见,我尽量提前赶回去,路上估计还要遇到师祖给的试炼。” 女娲不由默然。 好家伙,已经开始教她做事! 行吧,看在这家伙已经成了人族希望的份上,忍他一手便是。 李长寿偷偷观察了下女娲娘娘的表情。 估摸着,娘娘心底正在懊悔,一时冲动将她此时的境地展露给了李长寿看,堂堂圣人就很没面子。 阁楼中再次安静了下去,女娲娘娘将岁月流速再次调整为二比一,坐在那有些出神。 她明明,是要阻拦李长寿回南洲干涉大劫。 但此时却泛不起任何阻拦他的念头。 不利用人族、不依靠人道对天道进行均衡,到底如何才能做到? 如今天道之力已是压过了六圣之力,封神台中的孤魂越多,天道之力就越发强横。 这并非是单纯一名高手实力加持在天道; 正神就如‘阵基’,他们可组成一个大阵,笼罩整个三界,让天道对天地的掌控有质的飞跃和提升。 这才是封神大劫最大的意义。 岁月在飞快流逝,南洲大劫逐步升级,天地间一片风声鹤唳。 终于,闻仲自东海请来了十天君,报之前截教门人弟子被杀之仇,十天君商议一阵,在西岐军前布置十绝阵,限期百日。 若百日内阐教破不开十绝阵,他们就直接挪移大阵,覆灭周军。 十二金仙中,黄龙、文殊、普贤、慈航四位高手率先赶来南赡部洲,琢磨如何破阵。 圣母宫中。 女娲娘娘嘴唇蠕动一二,还是低声道:“阐教那边,十二金仙出场了。” “嗯。” 李长寿答应一声,手中画笔丝毫不乱,画完了最后一朵火莲花,轻轻舒了口气。 大功告成! “娘娘,这应该是我最用心摘抄的画本,”李长寿将画纸装订成册,注入仙力,将画本层层包裹。 “希望这个故事能温暖娘娘疲惫的心灵。” 圣母娘娘眉目间带着几分嫌弃,“咦,这种话在书上看还好,说出来略微有点恶心。” “是真的,”李长寿有些无奈地道了句,“娘娘为人族做了很多,但人族却不能为娘娘做什么。 如果我画的这些东西,能解娘娘一些疲乏,能让娘娘开心一下,我真的愿意多画一些。 之前我曾以为娘娘对人族…… 是我不知情而错怪了娘娘。” “好了,”女娲目中划过少许黯然,“一个个都是这样,想要算计人的时候,不是煽情就是讲大义。 我真的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捏了些土人陪着我罢了。 说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疗养,什么也不必做。” 李长寿对着软榻上的人影深深做了个道揖,笑道: “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是。” “你真有底牌对付天道?” “嗯,”李长寿点点头,“不然天道也不会任由我在天地间活动,直接拿我亲友的命逼我走就是了。 现在的天地间,没了我对天道更有利,不是吗?” 女娲目中满是光亮:“我当真有些好奇。” “您不宜牵扯进今后的争斗。” 李长寿轻轻一叹,笑道:“老了就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若我能赢,您就享清福就是了,若我输了,您境遇也不会比现在差。” 老! 女娲额头绷起十字青筋,圣人道韵在四处翻涌。 李长寿含笑拱手,身影后退半步,身周浮现出淡淡的水蓝光华,身影竟自圣人神通之中挣脱开来,出现在了阁楼之外。 李长寿转过身,刚要踏步离开,前方乾坤轻轻抖动,一道身影自其内迈步而出,身着灰影、面色模糊。 正是大劫意志、天道意志! 当年在混元金斗中盯了自己许久的灰衣老道! 这老道背负双手,一言不发注视李长寿。 李长寿道:“道友,直接出手,怕是有些不妥。” “你此时不能回去。” 老道的嗓音无波无澜,仿佛在说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能回去? 当真不知,道友这般意志化身,天道是否能无限度地制作,这比我纸道人可厉害多了。” 李长寿抬手画了个圆圈,面前乾坤塌陷,其内是圣母宫之外的虚空,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来外面吧,不要吵到圣母看漫画。” 那灰衣老道凝视着阁楼中的情形,目光落在李长寿的画作上,仔细看了一阵,身形自行消散,于圣母宫之外,再次拦下了李长寿的身影。 李长寿张开右手五指,对着虚空轻轻摁压。 均衡大道,大道均衡。 一杆如秤杆般的虚影出现在李长寿背后,虚空之中随之出现一条条七彩斑斓的光影,笼罩数万里方圆。 【我说:大道无高下,理应存均衡。】 那灰影老道身形突然轻颤了下,自身气势萎靡大半,模糊的面容此时似乎满是错愕。 李长寿向前迈出一步,灰影老道下意识后退半步。 均衡,存于大道之间。 李长寿随之一句话破防: “道友,你终究只是一股灵气,并非圣人。” 那灰影老道冷哼半声,身后浮现出无边宝物之影,左手对李长寿点出一指,万千流光照亮了虚空各处。 …… 圣母宫,秘境阁楼中。 坐在软榻上的圣母皱眉凝视着虚空中的大战,当李长寿祭出一张底牌,在一定范围内均衡了最底层的三千大道,表情也有些错愕。 随之,她嘴角一撇。 若只是这般底牌,还是毫无胜算。 不过这家伙,已经是超出自己预期的优秀了。 素手一翻,那本刚成书的画作已落在她掌心。 圣母娘娘朝着水池而去,已迫不及待翻开第一页,很快就被其中的故事迷住。 不知不觉,她已回了水池中,这具接近于自身元神的身躯化作人身蛇尾,在水池中慢慢延展开来。 圣母宫外斗法连天,乾坤在剧烈震颤。 圣母宫内,娘娘越看越是精神,一页页的将画作翻过,时不时的轻笑,时不时的泪目。 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错愕的看向当前页面的火莲花,目中划过几分慌乱。 仿佛为了验证某件事,她不断掀开面前的画作…… 每一页都存在,那个特殊的符号,那朵姿态各异的火莲。 这是,这是…… 这是! 圣母宫外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乾坤大片大片破碎,圣母宫内的众仙子面色发白,部分宫殿已是坍塌。 这一瞬,李长寿穿着破烂长袍,额头沁血,却将面前的灰影老道一掌拍碎。 那股意志瞬间溃散,此地出现了天道监察真空! 圣母宫中,女娲娘娘已是掀开了画作的最后一页,其上火莲跳出一颗如烛火般的火苗,印入了女娲娘娘双目。 人族,薪火! 女娲娘娘有一瞬惊愕,又有一瞬迟疑,但她迅速做出决断,将薪火纳入自己体内。 那被天锁地缚、被七根长枪钉在了残破大地上的圣人本体,额头有火光闪耀,但随之消失不见。 此前被截断的天道之力如潮水般涌来,反复搜查这个被隐藏的天地,却并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阁楼中,女娲娘娘已翻到了此前看到的那页,拿了一颗仙果,在嘴边轻轻咬着。 圣母宫外,李长寿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李长寿心底的石碑上,‘五’的字眼被他抹掉,换成了‘六’,但他想了想,还是恢复成了‘五’。 算计人族圣母,太过不厚道。 自己终究不是天道,后面的路,自己扛吧。 扭头看了眼圣母宫的方向,李长寿嘴角划过少许轻笑,目中神光烂漫。 ‘愿这火焰能给您少许温暖。’ 人族子弟,李长寿。 正文 单章:10月求票 师兄没冲过榜,完结前冲一次,争取年度前三。 这几天我会努力补更,这个月到现在为止写了24W字,我会在月末努力补到30W字,不过后面都是高潮剧情比较难写,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补到,尽力而为,保证质量。 这个月其实没偷懒,因为老婆腰受伤请假一天,讨论老书完结的剧情和新书思路花了几天,默默地鼓捣了几个新书开头跟编辑讨论,前后也写了两万多的新书废稿,开头这个东西又很费精力…… 提前准备新书,一个是手热状态好,一个为的是师兄完结后,可以在休息的时候就构思新的故事,定下一个大概方向。 新书肯定还是走轻松搞笑阅读、仙侠轻喜剧,不过不会再重复师兄的套路,大家放心就好。 咱们一直没冲过榜,除了月末月初我也不太求票,一个是不想让读者老爷破费,一个是觉得求票太多影响你们阅读。 这次,冲一次吧。 10月刚好赶上双倍月票,保一下年度前三,让师兄有点排面的进入完结篇。 月票红包什么的作者菌来发,大家的保底月票和订阅月票,能投给师兄的请投给师兄。 现在开这个单章,主要是后面剧情不想被这些书之外的事打断,文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说实在的,后面剧情,大家觉得好就投,不好就不投,我挺有自信的;不人情绑架,也不多煽情说自己创作不容易,每个坚持更新的作者都挺不容易的。 比如薪火,这是我设计很久的连贯剧情,从燧人氏开始,一直到落归到圣母娘娘,算是狗子性情的一个体现。 他如果通过极致的算计赢过了天道,也不过是另一个天道。 最珍贵的,是人性中的东西,这个是我想表达的,应该能传递给各位读者老爷了。 师兄的结局绝对不会是什么黑残念,也不会追求通过牺牲来升华主题,有琴会有大剧情,酒玖的剧情可能要被我埋了,因为感觉节奏太拖沓,不过也不一定。 酒玖大剧情如果被我删掉,我会在完结后通过番外的形式补充。 前期角色不能强行提升战力,所以有琴和酒玖出场越来越少,不然战力系统会崩坏。 虽然我们都不知道李长寿的具体实力,但本书的战力体系是经过详细设定的,只是没有列出来而已。 上一章的那个灰袍老道类似于天道信使,只是一团灵气,承载了少许天道意志,不如上次三皇镇压的天道分身,就是权限较高,能抹杀普通大罗的道。 又说多了,继续码字,下章属于补更,大家上午再看吧,更新会挺晚。 一章五千字还不能重复使用套路和梗,费时间比较多。 大家看的开心就好。 10月的月票,如果可以,请投给师兄哟~ 我会努力争取一次,算是给师兄画上一个句号。 管理们效仿其他书,费心搞了个投月票反馈赠礼的活动,大家可以关注下书评区和书友群。 作者菌自己出活动经费,大家量力而行,土豪大佬也不要因为这个破费,正版订阅就是最好的支持。 师兄完结时间大概是在十月末或者11月初(如果我能加更是前者,内容就这些了,剧情会紧凑一些)。 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师兄是19年10月13号发书,也是9月过的稿;师兄完本后我不会休息太久,主要是怕大家忘了我,起点好书实在是太多。 写完师兄会去完本第一剑,等身体和精神疲乏感没了,就会在新书努力,已经买了新书素材读物,休息的时候扩充阅读。 总之,加油吧,为了三十而立,在网络文学有一片立足之地。 正文 第七百零三章 【补更】十绝连环天煞断命阵 不得不承认,这波强行怼天道分身,终究还是过早暴露了几张表层底牌。 虽然影响不大,但必须警醒。 【上头,是稳健最大的敌人!】 赶回五部洲的路上,李长寿换上一身道袍,擦干净额头玄血,将这些玄血重新炼化为元气。 现如今,自己的玄血堪比祖巫之血,可不能随便浪费。 其实李长寿很早之前就已确信,女娲娘娘遭了天道禁锢。 无论是安排花果山的那颗灵石,还是封神大劫开团商国,都有浓浓的天道味。 尤其是这次,在这个封神大劫矛盾爆发的关键时刻,女娲娘娘卡准时机召他过去,也可以有两重理解。 第一重,就是女娲娘娘看到了他在各处的布置,表达了要跟天道掀桌子的决心,生怕他再走浪前辈以前的老路,让人族牵连遭劫,将他暂时囚禁在‘反时停’神通内。 第二重,自然就是道祖下令,让女娲娘娘暂时困住李长寿。 这两重的因素应是都有,只是占的比例有多有少。 但看到了女娲娘娘的实际状况,李长寿当真无法接受。 天道就这,还有脸天天推崇自己至公无私? 道祖就算立场再强,直接以人族为要挟、迫害人族圣母,这不是毫无底线? 那一声声老师,道祖当真可以坦然受得! 淡定,冷静,不能前功尽弃。 那具阻拦李长寿的天道分身、大劫意志,自身实力也就普通大罗,但拥有极高的天道权限,本身极难对付,实力很难界定。 然而一物降一物,遇到自己这般天道之力无法抹杀的‘一’,对方其实很难施展。 李长寿故意受伤将对方一巴掌拍死,也不知,会不会在道祖眼中暴露底层实力。 毕竟是道祖,必须‘瑞思拜’。 五部洲天地遥遥在望,李长寿心底在略微思索。 【你所见不过道祖想让你所见,你所闻不过道祖想让你所闻。】 这话其实也不错。 自己所见的如今天地,不就是道祖修改了不少生灵记忆后,所呈现的天地? 这点其实无可厚非,谁让‘浪大爷’当年败了。 离开圣母宫附近,李长寿隐藏身影,通过纸道人监察洪荒各处,自是知晓了南洲战局的具体,继续按部就班走自己此前定好的计划。 回去的路上,李长寿也开始思考一个很成熟的问题。 自己对封神大劫最早的影响,应该追溯到何时? 还记得,那次是截教仙来度仙门‘赔礼’,也不知当时的金仙战力单位无忧掌门咋想的,还把小琼峰的连环阵拿出去炫耀。 李长寿回过神来时,人都差点直接傻了。 进去一个困住一个、进去一双困住一双。 连环阵本就无解,类似于‘莫比乌斯带’的构造,不存在起点或是重点,想要破阵只能毁掉大阵本身。 当时十天君之中的老大哥秦完,就对李长寿的连环阵很感兴趣。 李长寿也是没能撑过掌门的不断暗示,拿了自己淘汰版本的连环阵‘解决方案’,给了秦完。 当时李长寿还想,自己这蝴蝶的小翅膀一忽闪,这封神大劫岂不是要掀起无边巨浪? 老蝴蝶效应了。 李长寿后来了解到,天道收束之力无比强横,能压的生灵喘不过气,且毫无底线可言,也就没太过关注十天君的阵法之事。 这十天君不过是截教‘中上’高手,实力与那此前送菜的魔家四将、九龙岛四圣相差不多。 就算十绝阵加了一点连环阵的元素,那还能掩盖住十二金仙的光芒? 阐教十二金仙的重要战绩,就是在燃灯副教主的主持下,通过一个战阵送一个炮灰的手法,挨个破了十绝阵。 顶多是给十二金仙弄点小问题。 但李长寿万万没想到…… 十绝阵摆下第一天,伤了武成王,迷了小哪吒。 第二天,困了杨戬、吓退了雷震子,杀了几名阐教仙。 也就是哪吒宝物众多溜得快,一颗道心无犹疑; 杨戬八九玄功已登堂入室,被阵法困住也不会被破防; 这才没让李长寿花了大心血培养的天庭小接班人,失去肉身封神的机会。 远看那十绝阵! 天绝阵变化莫测,三才一气、无边灵力。 地烈阵凶猛无比,地火燃燃、火毒无边! 风吼阵湮灭天风,寒冰阵玄冰万千。 金光阵有万千仙镜专照人眼,伤人双目。 化血阵凶煞黑砂毁人元神,烈焰阵火焰涛涛且真火不绝。 落魂阵迷人心窍、生死不能,红水阵有夺命之水、红砂阵飞沙走石。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整个十绝阵竟互相连接、前后相通,闯阵者闯入此地,非但要面对一阵之危,几乎要同时面对十阵之险! 再有,那烈焰、风吼、金光阵暗成犄角,寒冰、化血、地烈阵互接互通,落魄、红水、红砂阵左右串联,天绝阵调度无边灵气源源不断填充十绝阵内! 十天君更是自上古‘洪荒大舞台’出道,就开始演练各自阵法,最近几百年又将这各自阵法完美融入了连环阵的理念…… 若原版十绝阵,相当于几丈高的城墙,搞些云梯总能爬上去。 现如今的‘十绝连环天煞断命阵’,应该就相当于百丈高城墙,且上面堆满了火油、滚木、开水、痒痒粉! 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反正,李长寿刚拍碎天道意志分身,离开圣母宫回返五部洲时,用纸道人看到的第一眼十绝阵,就见黄龙真人被挂在金光阵的阵门前,浑身被捆成了粽子,道袍破破烂烂,在那缓缓打着转。 这波可以,很黄龙。 截教一方自是颇为得意,计算着百日之期,若阐教不投降、不认输,那就索性覆灭了这股周军,让周国一蹶不振。 他们十天君来之前就已商量好了,愿意主动承担这些业障,从而缓解如今截教面临的巨大压力。 阐教一方自是颇为头疼,此刻已是联络玉虚宫多搞些支援过来,最好是能有阵法高手,前来破一破这十绝阵。 黄龙被挂了半日,便被擅遁法且擅变化之法的杨戬救走。 这位十二金仙颇为惭愧,对杨戬做了个道揖道谢,随之就开始琢磨该如何……在下次被捆绑时如何调整姿势,以达到优雅且舒适的程度。 本次大难不死,没有后福。 玉虚宫那边磨磨蹭蹭,广成子也想不到太好的破局之法,还在跟众师弟师妹商议。 碧游宫那边倒是多了几分活力。 此前截教确实如同李长寿所料那般,弟子们吵了一架,还被通天教主训斥了一顿。 通天教主下了严令,门人弟子不可入大劫之中,否则成了劫灰就成了劫灰。 十天君属于‘顶风作案’,也是深思熟虑过后,承担着违抗师命的风险,要在此地打回截教的士气。 顺带一提,十天君动身之前,那申豹百般劝说让他们不要出岛。 也不知申豹的天赋神通是不是变异了,他越是劝说,十天君的想法越是坚定。 尤其是那金光圣母,最近有些心情不好、念头丧丧的,就想找几个人拼命…… 说实话,这般十绝阵落在那,李长寿也不知阐教该如何见招拆招,此时总不能就请二师叔亲自出手,那阐教的名望怕是要一扫而光。 而可以充当阐教外援的陆压道人、对阵法相当有造诣的燃灯副教主,都已被李长寿提前除掉。 此消彼长之下,阐教一方已是颇感棘手。 故,李长寿完全不着急。 他悄然遁入幽冥界,不紧不慢地赶去轮回塔。 先检查了一眼轮回塔的状况,确定此地镇压的天魔尊者灵核,以及远古神秘老道石棺安然无恙,这才飘去顶层。 这次他也是特地赶来幽冥界,就是想找‘老藏’借个坐骑,稍后自有大用。 …… “嗷呜,嗷嗷~” 谛听对着窗外叫了两声,随后就有些颓然地趴在暖和的石板上,软趴趴地打了个哈欠。 在幽冥界实在是太安稳了。 现如今大劫正在运转,他也不敢多听多念,看那阐教和截教斗法,也是颇为无趣。 双方表面克制、暗中斗狠,一方占据优势则另一方立刻加大筹码,不断发难,一回合一回合的来。 完全没有截教覆灭灵山时的魄力嘛。 果然,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不现身的原因,大劫毫无精彩可言,都是些暗中的谋算。 偏偏自家主人,每日还要自己整合一下此时的状况,弄一份‘简报’,定时说给主人听。 它是坐骑,也是天地间排名前十的神兽坐骑,也是要脸要名声的! 主人天天搞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有没有对它半分的尊重! 顶层居中位置的蒲团上,面容清秀的轮回塔主地藏睁开双眼,问道: “今日打的如何了?” 看,说来就来。 “老样子,”谛听叹道,“阐教还在磨磨蹭蹭不去搞十绝阵,八成是要拖个百日,让十天君去杀凡人,而后冲掉他们自身的运道。 十天君也不傻,暗中商议,百日之期若到了,就直接在给他们下一个百日之期,而后将此事在天地间大肆宣扬,让阐教的名望一落千丈。 对了,十天君中的秦完昨日搞了十只木牌,上面写着【迷路了?】,挂在了十绝阵中。 也不知具体所为何事。” 地藏缓缓点头,言道:“其他劫运笼罩之地可有异样?” “还是老样子,唉,打又不真打,想退又不敢退。” 谛听有气无力地抱怨几句: “主人,您看这些也没用,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干啥都受限制。 西方教已经快被完全打没了,咱们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就行了。” “哼!” 地藏冷哼道:“若是不去关注这些,万一哪天大祸临头犹自不知。” “那您像英明神武的星君大人一般,多搞点化身出去逛呀,”谛听不情不愿地哼了声,“监听世间万灵心声,那也是相当累人的活,咱可是天天给你白干!” 地藏瞪了眼谛听,没好气地哼了声,闭目凝神、参悟轮回法。 正此时,窗外突然传来轻笑声,地藏与谛听都是精神一震。 地藏自是在皱眉; 谛听浑身青毛都炸了起来,在窗户边抬头巴望了一眼,又瞬间低头,浑身哆嗦了几下。 咋就说来、就来?! 在外面听了一阵的李长寿迈步入内,对地藏拱拱手,笑道:“塔主近来安好?” “托星君的福,暂且安好,”地藏皱眉道,“如今大劫四起,星君为何来我这?” 李长寿快人快语:“借谛听一用。” 话音还没落,李长寿就感觉自己脚边,有颗毛绒绒的大脑袋来回磨蹭。 地藏:…… 虽然很想说一声滚字,但终究败给了神权与寂寞。 地藏笑道:“如今天地间,截教与阐教相争如此激烈,二教眼看就要全面开战,道友借谛听又有何用?” 李长寿注视着地藏,正色道:“道友似乎是想挖苦与我?” “道门不战之约。” 地藏笑道:“我是在为道友感觉不值,你为三教团结做了那么多事,最后大劫来了,依然是杯水车薪。 劫运不可改、大劫自降临,你空有算天之能,又能如何?” 李长寿道:“道友觉得,我是何时知晓封神大劫?” 地藏笑意收敛,皱眉思索了一阵。 “不知。” “从我刚踏上修行路的时刻。” 李长寿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温声说着: “我早知会有今日之局面,却依然想去做那些,若让我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去做那些。 有些事必须去尝试,且在我尝试之下,已改变了太多东西。 道友几句话就想让我自我质疑,也未免太过小觑于我。” 地藏略微有些默然。 “我去外面等您呀星君大人。” 谛听小声嘀咕中率先飞出轮回塔。 李长寿对地藏拱拱手,道一声:“三个月后奉还。” 言罢转身追上谛听,也不顾谛听那百般讨好想让他骑乘一下,只是示意谛听在自己身后跟随。 地藏轻轻摇头,坐在蒲团上略微发了会儿楞,那句‘莫要太过伤心’却是未能说出口来。 远远的,地藏还听到了李长寿与谛听的对话声,忍不住咬牙切齿,拿出了磨刀石。 “星君大人,您这次找小的,不知所为何事?” “一件大事,是想让你帮我搜寻下弥勒的下落。” “这,您这……弥勒是我主人的师兄,他们两个交情虽不多,但也是同门师兄弟……” 地藏顿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不愧是自己养的神兽,虽然平日里消极怠工,但原则上还是很强的。 谛听:“忒加餐!” “可以,”李长寿笑道,“只要能寻到弥勒的下落,我自不会让你缺了美味。” “谢星君、谢星君,我心中这就寻弥勒踪迹!” 地藏:…… 磨刀吧。 刀越锋锐,下手的时候越顺利,还不会影响肉的质感。 于是,三个月后。 呜—— 咚咚咚咚咚! 悠长的号角,密集的鼓声,快速跑动的人影。 清晨的军营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里是南赡部洲中部区域西北方向,商国大军兵压岐山,将岐山整个包围,周国大军的军营自岐山高处连绵布置,此时高挂免战牌。 而今日,已是十天君给出的最后期限。 正文 第七百零四章 圣人下场十绝危【中杯】 周营大帐内,周国嗣子姬发坐在主位,武成王黄飞虎、周国太师姜尚左右入座,下方两排数十只座椅也坐了个满满当当。 右侧一排座椅以姬旦为首,多是‘姬昌百子团’成员,算是周国的众权贵。 左侧就厉害了,广成子、赤精子、捆绑爱好者黄龙真人、太乙真人、玉鼎真人,还有文殊、普贤、慈航叛教预定三人组,道行、灵宝大法师、清虚‘没存在感三人组’。 仅有那惧留孙缺席了这般大事。 此时惧留孙还在洞府内受灾,唯一能做的,就是调教此前收的挡灾徒弟土行孙。 除却十二金仙,云中子等法力高深的福德金仙也自不会缺席,各自能带出门的弟子,也都在他们身后站着。 毕竟,这十绝阵已成了压在他们头顶的大山。 一压还是十座! 不去破阵,便是输了这一阵。 丢些脸面还是小事,若是让截教一方开始积累胜势,阐教因此陷入颓势,很可能就会影响大劫走向。 现如今的形势,是大劫对阐教略微有利,劫运都缠绕截教去了。 文殊叹道:“这大阵,为何如此难缠? 贫道推演百日,丝毫找不到破阵之法,似乎只能以力破之。” 玉鼎真人道:“生门套死门,十阵互衔接,破阵自非易事。” “着急干啥,”太乙真人笑道,“他们摆个阵咱们非要去闯?当没看见不就是了。” “这不合规矩,”赤精子道,“斗法对阵便是这般,对方画下了道,咱们当接着,不接恐怕让三界炼气士耻笑。” 太乙真人悠然道:“自古都是笑输家,能赢就是好办法。 这是在两军对阵,又不是咱们仙人斗法。” 广成子皱眉看了过来,太乙真人耸耸肩,老老实实封了嘴。 众仙当下你一句、我一句,纷纷出谋划策,言说破阵之法。 太乙真人又忍不住道:“咱们何不直接布个十二金仙阵,让对方也来闯阵,莫要忘了,咱们才是防守的一方。” 众仙眉头轻皱,各自沉吟不语。 这也没提前准备,突然之间还真有些仓促。 踩着风火轮、伴着混天绫的小哪吒,用怀中火尖枪的枪尾戳了戳太乙,传声道: “师父,您这样容易没朋友,我爹说了,要与人为善、少说多做。” 太乙真人默默挪了挪仙臀,朝玉鼎真人身旁靠了靠,目中写满了不以为然。 有鼎,怕甚。 一袭青蓝长裙的慈航道人,此刻轻叹了声,也道: “十天君本身法力并不算太强,若捉对斗法,自不是咱们的对手,这般大阵必是有高人指点…… 当真有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广成子苦笑道:“贫道总算明白,为何长庚师弟近来一直不现身;他应是早就知晓,咱们会遇到这般难题。” 黄龙真人道:“师兄,话也不能这般说,这连环大阵不一定就是长庚传授。” 这位老龙龙话音刚落,就听得军营之外传来一声大吼,却是那十天君之赵江,正在十绝阵内叫阵: “百日之期已到!你们再不来破阵!我们可就过去了!哈哈哈哈哈! 咱这十绝连环大阵本就无解,你就是去请来传授我们此法的长庚师弟,也是毫无解法! 哈哈哈哈! 本阵,无懈可击!” 阐教众仙:…… 黄龙真人一时间颇感尴尬,低声道:“要不,贫道去请长庚师弟赐个破阵之法,不然也太不公平了。” 太乙真人嗤的一笑,强忍着没开口。 广成子看向主座上的姬发,后者立刻会意,拿出说了大半年的套话,声泪俱下地喊一声: “各位仙人,还请救救我们周国! 那帝辛无道暴虐,杀我祖父、囚我父王,又酷刑忠良、残害师长,而今已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还请诸位仙人体谅我周国立国不易,护我周国子民免遭帝辛屠戮!” 这番话语,姬发已是说了不知多少遍; 但每次说出来,都有自身的意义。 这让阐教师出有名,能够占据道义二字,他们只是应邀前来相助,并非是有意干涉凡俗之事。 “善,”广成子缓声道,“既如此,我等今日当商议出应对之策,破了这十绝大阵,让商军兵败如山倒。” 姬发起身行礼,随后就老老实实坐在原位,不多言说。 那武成王黄飞虎,虽有变种‘五彩神牛’做坐骑,但自并无法力,也就是个善谋善战的凡人武将,这时也不好开口。 姜尚扶须沉吟几声,却说出了一番独到的见解: “此十绝连环阵虽难对付,但并非真的无解。 夫仙阵之道,皆有阵基变化之理,连环阵虽强,也有诸多阵基为基础。 若是能探明其中灵力运转之方式,阻隔天绝阵对其他九阵的灵气支撑,连环阵自可减弱三分。 只是……这般要十位高手去尝试,尚无三分把握,未免太过凶险。” “我再去阵中转转吧,”杨戬沉声道了句。 “瞎转悠啥!” 太乙真人扭头瞪了眼杨戬,低声道:“你就是个三代弟子,莫要乱出风头。” 杨戬低头抱拳,并未再多言语。 那文殊道:“咱们可是要去多请两位高手前来?” “还能去请谁?”黄龙真人苦笑道,“咱们总不能请老师出山吧?可这十绝阵,圣人之下谁还能破? 十阵相连,当真太过霸道。” “可否将他们引出来?”云中子扶须轻吟,“若是不得入阵,就让他们出阵。” “这十位道友并非都是赵江那般,”赤精子道,“贫道与秦完打过照面,此人行事缜密,并非那么容易诓骗之人。 他们有大阵做凭靠,为何要外出跟咱们较量?” 太乙真人淡然道:“那倒不一定……莫看贫道,贫道此前已是为咱们阐教出过力,打了个头阵,今日就不必让贫道也去做这个恶人了吧。” 广成子叹道:“师弟此言差矣,此事关系教运,何来恶人之说?” 太乙真人摇头不语,广成子倒也不好再多说。 于是,周军营中再次愁云惨淡,只能把免战牌挂的更高一些,士气无比低迷。 那商军营前,十绝阵中。 赵江又叫阵数次,话语一次比一次挑衅,阐教一方只是按兵不动。 秦完这老大哥一声招呼,十天君凑在天绝阵,商议该如何向下行事,叫阵无应的赵江也是有了些火气。 赵江道:“咱们来之前不是商量好了! 只要将周国兵将打掉,咱们承受业障也就承受业障! 大不了混沌海一躲,他们阐教算计不就落空了!” “此言差矣。” 秦完正色道:“商有八百诸侯,灭了周一家又有何用?他们阐教再选一家支持,言说商君无道,几年便是另一个周国。 再说,屠戮凡人本就不对,军中之事,让两军交战决出胜负就可。 咱们此时已是占了主动,若是强杀凡人,自会落下口实,主动就成了被动。” “那该如何是好?”赵江急的一阵跺脚。 金光圣母看着各位兄弟,正色道: “他们不入阵,咱们就在这干等着? 后方大军也要消耗粮草,咱们才是出兵征讨的一方。” “无妨,”秦完叹道,“我已传信闻仲师侄,让他尽快放出消息,言说阐教仙在咱们十绝阵中一败涂地。 这般,试试能否逼他们前来破阵,最好能擒住他们十二金仙。” 红水阵阵主王变定声道:“大哥,直接杀了就是!还跟他们客气什么!” “十二金仙已是二师伯的亲传弟子,也是阐教的核心,若是直接打杀,怕是会引来二师伯怒火,更恐直接爆发圣人之战。 阐教有西方教支持,师尊并不占优。” 秦完沉声道:“咱们只是凭借阵法得了一时之利,不可盲目自大。 将十二金仙捉住,拿回碧游宫中,阐教还有何面目与咱们再争长短?如此,大劫便可找些两教记名弟子入封神台。” 金光圣母却道:“此时当不可存这般念头,咱们若是能灭杀几个十二金仙,才能将阐教打痛!” 烈焰阵阵主柏礼道:“要不,废了他们修为就是,留他们性命,如此也算留一点缓和的余地。” “也好,”秦完缓缓点头,“各位贤弟贤妹且去阵中安守,若有人闯阵,就先伤后废,万事留一线。” “善。” “行吧。” “俺们听大哥的就是。” 金光圣母等九位仙人起身做道揖,各自化作流光,飞回十绝大阵中。 秦完轻轻叹息,目中流露出少许忧虑,静静思索一阵,更是惆怅。 他也是当真没想到…… 他们的十绝连环大阵,竟能有如此高的上限,直接拦下了十二金仙。 其实不只是秦完想不到,截教一方,明显也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堂堂阐教十二金仙,对应他们截教八大弟子的高手,竟被截教核心弟子都不算的十天君,摁在了岐山不能动弹。 这三个月,多宝道人笑口常开,没事就与赵公明喝点小酒,暗中商议一二。 可惜,正当截教仙集体请命驰援十天君,看阐教热闹,通天教主又有法旨传下。 法旨所言:不可妄动。 明明是优势,却要守家,截教众仙自是难以理解。 多宝道人虽隐隐感受到了师尊所承受的压力,却还是带着几个师弟师妹,去碧游宫后山求见通天教主。 看到通天教主于竹林中静坐的身影,他们几个做弟子的道心齐齐一颤。 那里,圣人老爷两鬓多了两缕白发,眉目间带着满满的忧虑。 通天教主面前摆着的卦盘之上,几颗卦石稍显凌乱,似是被人故意拨乱。 “师尊……” 多宝道人轻唤了声。 “怎了?” 通天教主头也不回地问着。 多宝小声道:“秦完师弟他们将阐教难住了,十绝连环阵一出,阐教一方束手无策,咱们是不是全力驰援秦完师弟他们。 如此,咱们赢过阐教的胜算……” 通天教主手指轻颤了下,却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通天教主道:“他们违背为师之命外出,你们为何还要去驰援。” 多宝忙给龟灵圣母使眼色,龟灵圣母连忙向前,跪坐在通天教主身侧,柔声道一声: “师尊~您别生气嘛。 咱们明明能赢得过阐教,大家都想去跟阐教较量一番,兴许打得他们服输,大劫就自己破了呢。” 一直紧绷着脸的通天教主顿时破功,有点无奈地看了眼龟灵圣母。 通天教主道:“你们当真是年少不知畏,师尊不是在忍让,只是不想让你们去送死。” 赵公明问:“师尊,您可是没有把握,去接下西方教双圣与二师伯? 我们几个合力,也能拖住那西方教二圣人一阵,并非毫无胜算。” “你太小觑你们二师伯了。” 通天教主缓缓叹了口气: “道门三友之中,道境最强自是你们大师伯,但你们大师伯此前已通过长庚,表明了他对封神大劫的态度,就是让为师与你们二师伯自行处置。 宝应该知道,你们二师伯是多想将你们扫出门庭,将为师捉回昆仑山的小院中,训斥几个元会。 你们不必抱有任何希冀,我这位二师兄对你们下杀手时,不会有半点留情。 盘古幡一出,为师该如何护你们? 除非为师能借来你们大师伯的太极图,不然根本无从抵挡,那混沌钟又不肯留在为师身侧。” 多宝道人小声问:“四剑挡不住吗?” 通天教主道:“开天斧斧刃沾染无数混沌神魔之血,之所以会化成幡旗,是因它但凡化作任何兵刃,天地都承受不住。 你们可知,为何大劫劫运,如今绝大多数都缠绕在了咱们截教身上? 咱们这边弟子太多是一部分原因,老师不想与你们二师伯对立,就是另一部分原因。 青萍与四剑虽锋,天地犹可承受,且四剑的威能大多在那阵图上。” 说到此处,通天教主缓缓叹了口气。 “你们一直觉得,西方教那接引准提,是与你们二师伯联手对付咱们截教,因为截教弟子太多,他们合力才可抵消这部分压力。 自然,为师也是这般说的,本意是想让你们大师伯主持公道,偏向咱们这边。 实际上,接引、准提只是想去巴结你们二师伯罢了,他们自上古就经常巴结。 给你们看吧。” 通天教主左手前推,一圈烟雾迅速凝成,其内现出一幅画面。 【四处氤氲的灵气让画面略微有些模糊,漫天乱战的神魔似乎在争抢什么宝物。 画面正中,一名中年道者被数十名先天大能围攻,嘴角冷哼一声,甩手握住一把长幡。 中年道者手臂一晃,道道灰色剑气涌动; 幡旗飘舞,数十名先天大能身首异处,各自强横的元神化作混沌气息,又迅速降解为纯粹的灵气。 随之,这中年道者落在斗法最激烈之地,面无表情挥动幡旗,一道道剑气划开此地战局,那群先天大能成片成片的陨落,其余见状立刻奔逃。 仅有少数几道身影,能勉强挡下这般剑气,却丝毫不敢向前。 总算,中年道者停下步子。 他站在一颗葫芦藤之前,收起了手中那面看似平平无奇的古幡,对着侧旁做了个道揖: ‘师兄先请。’ 氤氲气息微微翻涌,一名老道盘坐在蒲团上缓缓现身,抬手摘走一颗紫金葫芦。 中年道者露出几分温和的微笑,言道: ‘师弟再请。’ 侧旁,一名背着剑的青年道者含笑而来,摘走了其上一颗看着最顺眼的葫芦。 而后中年道者取走了另一颗,留下了四颗,看也不看那些欲扑过来抢夺宝物的身影,转身漫步而去。 ——《三清摘葫芦纪实》。】 画面消散,通天教主扶着额头盘坐在蒲团上,低声道: “还是传令下去,谁都不要妄动,也不要乱出仙岛。 若出仙岛成了劫灰,后果自负。 为师自认能敌过你二师伯,却无法在你二师伯手中护下你们。 假设最极端的情形,为师与你二师伯一同出手杀对方的弟子,你们应当最先没了。 这只是最极端的假设,你二师伯虽然凶巴巴的,但也不至于大开杀戒。” 通天教主目中带着几分安然,温声道: “为师并非不敢一战,只是舍不得你们,你们八个切记,绝对不要去挑衅你们二师伯。 公明,金灵这些时日如何了?” “还在罗浮洞养着,弟子将洞彻底封了,”赵公明道,“弟子怕她过来会闹出些事端,还是不让她得知这些事为好。” “看好金灵,她性子最是急躁,安心养胎就是。” 通天教主摆摆手,几个弟子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如何出谋划策,只能低头做个道揖告退。 那中年道者,当真给了他们太多压迫感。 暮然间,多宝、赵公明、龟灵、无当,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只是一个二师伯,已是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而此时已可确认的是,那西方教两位圣人,必会相助二师伯。 赵公明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他道:“我先回去看看金灵的状况。” 多宝问:“可需为兄送你?” “不必,”赵公明笑着拿出一只纸人,轻轻晃了晃,“长庚帮我做了几只纸道人,我在金灵身边放了三只。 只需找个地方打坐,心神就可挪过去。” 多宝:…… 突然找到了,自己宝库中下一件藏品! …… 与此同时。 岐山之西数千里,一座高峰顶端,手托【七宝妙树·青春剪枝版】的老道,嘴角微微撇了下。 “十绝阵,区区十天君,哼!” 他目中略带轻蔑,轻蔑中又有着几分不耐。 随后摇身一变,化作了一名白发苍苍、手提一盏古灯的道者,轻捻白须,驾云朝周营而去。 还未落地,老道当场吟诗一首: “本自莲台清净生,无扰无忧逍遥身。 大劫垂落生灵寂,心有菩提还本真。 今自西来广度法,明日归隐未施恩。 天地无量穷造化,吾道长安法长存。 呵呵。 贫道提灯,特来相助诸位阐教道友,议破十绝连环天煞断命阵!” 阐教众仙顿时一愣,这老道吟诗时,他们的仙识才发现他踪迹,只凭这一点就能断定来着绝对是高人。 这一刻,阐教众仙的智力水准得到了直观反应。 太乙真人先是嘴角轻轻抽动,身体朝着玉鼎真人靠了靠,故作不耐地道一声: “哪里来的野道人,啥地方也敢乱闯?” 虽然很想直接开口说个‘滚’字,但终究还是从了心。 饶是如此,那含笑而来的老道,瞬间就变了面色。 “不可无礼!” 广成子立刻站起身来,瞪了眼太乙,快步朝着营帐外而去,“这位是贫道请来相助的高人,各位师弟师妹莫要失了礼数,快随为兄外出迎接。” 那‘提灯’老道这才面色稍缓,朝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的太乙真人和玉鼎真人,颇有深意地看了几眼。 黄龙心底本就有点郁闷,此刻禁不住在旁嘀咕: “啥高人啊?还能高的过三教大师兄?贫道怎么就没听过? 道长安、法长存,口气还不小,当自己是圣人老爷不死不灭。 哼,看到时下不来台的是谁。” 玉鼎真人顿时有些无奈,只得在旁加了句: “家师,元始天尊。” 正文 第七百零五章 寿的不放心 “就听那玉鼎真人道一句: 家师元始天尊。 自称提灯的老道冷哼了声,并未多言,径直进了大帐,被广成子引去主位之上,姜尚起身让位。 啧,这不知来路的提灯,倒也并未去喧宾夺主。 此时姬发心里正暗道: ‘之前这些神仙不是还吹嘘,他们阐教已是三界之大教,怎得见了一野道人还如此恭敬。 罢了罢了,若无他们,我周国危矣,便是让我起身让座,今日也不可犹豫。 嗯,稍后找个话头加进去才行,让这道人知晓,我才是此地主事之人。’ 姬发此时又听到……” 五部洲之外,一处以火行、土行之力为主的小千世界。 李长寿坐在灰暗色的火山岩上,含笑看着谛听在那卖力讲解,此时周军与商军的情形。 “好了,别窥探凡人心神了。” 李长寿摆摆手,笑道:“这位提灯道人已经登场,我也该回去了。” 谛听顿时哆嗦了下,刚刚还眉飞色舞的它,此刻已是无比忐忑,小声道: “星君大人,并非小的不帮您,这次当真未能探听到半点有关弥勒踪迹的传闻。” 李长寿笑着点点头,驾起一朵白云,托着谛听飞向天外。 他道:“无妨,回去的路上应该能遇到。” “诶?” 谛听不由怔了下,细细思量,顿时明白了点什么,有点后怕地看向李长寿。 要跟这位较量,自家主人跟弥勒绑起来都不够看…… 它作为神兽,虽然没有瑞兽界一哥白泽的趋吉避凶大神通,但因自身可探听生灵心声,勉强也算‘机灵’。 如果此行不是为了寻找弥勒的下落,又到了这般偏远的小千世界中,那、那…… 把狗骗过来杀? 谛听浑身哆嗦了几下,一双大眼都被水雾迷蒙。 它就知道,自己这种神兽,是星君大人这种喜欢心底盘算计谋的老谋算家最忌惮的! 可它就没几次能听到星君大人的心声! 而且随着星君大人修为提升,自己就算全力去倾听,也无法听到任何字眼! 谛听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也得到了一点消息,明白眼前这个人族正神,正在道祖执棋博弈…… 能跟道祖博弈的大佬,那要狠到什么地步! 完了完了,越想越觉得,星君大人骗他出来,就是为了照顾自家主人的感官,让主人别太伤心。 这、这咋办? 打是打不过的,逃也逃不出。 哪怕自己想高呼救命,这三界谁还能拦下太白星君的屠刀。 “嗯?”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谛听,淡然道:“你躲那么后面干什么。” 谛听哆哆嗦嗦地凑向前,想开口问询又怕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只能不断思索活命之计。 李长寿驾云飞出天外,此时熟练掌握了开门遁的他,自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 虚空之中星河颇为灿烂,那一处处大千世界的缩影,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个螺旋星系。 他道:“谛听,你生于何时?远古?上古?” “上古,上古初时,”谛听忙答。 李长寿缓缓点头,笑道:“随着对天道了解越深,我倒是有了一些挺有意思的推论。 天道推演了构成洪荒天地底层的三千大道,掌握了天地间的一切规则,却也非全知全能,始终有所缺憾。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生灵之心。 天道无法推算生灵之心,可是这般?” 咕嘟一声,谛听小声道:“咱能不能换个话题。” “不能。” “这、这,”谛听都快急哭了,“天道非小的这般生灵可非议,您是遁去的一,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坐骑,当不起道祖老爷一眼注视。” 李长寿哑然失笑:“你果然消息灵通。” 谛听抬爪默默打了自己两下,低头轻叹了声:“星君大人,您若是想打杀了我,可否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 李长寿负手笑道:“那你猜猜,我刚才是想说什么。” 谛听苦笑道:“我这要是猜对了,您自是当我能探听您心声,一掌打杀了……” “猜就是了,”李长寿正色道,“我若是想杀你,其实有千百种法子,不必与你同来此地才打杀了你。 来这里,只是为了距离五部洲足够远罢了。” “您是想通过这般法子引出弥勒?” “总归是要试试,”李长寿道,“弥勒如今为天道做事,而天道不想我参与接下来的封神之事,自会阻拦我回返五部洲之地。 弥勒若是想躲,有天道掩护,我还真不好找他出来。 但天道要用法宝人时,自会想到弥勒。” 谛听:…… 那您带咱出来作甚?! 当然,这话是不敢问出来的,虽然太白星君以‘不是恶神’自居,但实际情况。 懂的都懂。 李长寿道:“趁着这般机会,我也有件事想问你,你若不照实回答,那轮回塔也不必回去了。” 谛听立刻打起精神,每一根毛都在倾听李长寿的话语。 李长寿问:“神兽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而生?” 谛听:懵。 它、它怎么知道自己为何而生? 把它生出来的那朵祥云,也不是什么生灵,只是一团氤氲的灵气呀。 “不愧是星君大人,”谛听的前爪竖起了个大拇指,“这问题,当真是问出了生灵的真谛,问出了神兽的精髓! 那个……好!” 李长寿瞥了它一眼:“莫说废话,你此前与我做的对、结的仇,一笔笔我可是还记得。” 谛听快哭了:“咱确实答不出,这事您该问问白泽前辈,白泽前辈是先天大能后来做了祥瑞之兽,也被称之为神兽。” 李长寿道:“洪荒自古以来,但凡与神有关的,都与天道序列有关。 就连祖巫也不例外,水神共工、火神祝融,都曾因掌握规则之力,在天道留下印记。 你似乎,自上古就有神兽之名,对吗?” 谛听忙道:“您莫非怀疑小的跟天道有关?” “不然,”李长寿淡然道,“你的神通,倾听万物心声,是如何得以实现。” 谛听:…… 这已经是它第二次发懵了。 谛听就突然有种感觉,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道境明显已经无比高深的人族青年。 “星君大人,此事小的着实不明,”谛听叹道,“小的……我当真是被您问的不知如何是好。 记忆最初时,我就在一团云雾中,在一处大千世界缓缓飘荡,天地间的灵气朝着我汇聚,从那时起,我已经能听到方圆数万里内的生灵心声。 而当我离开云雾,当时还只是一尺长的小兽,就在天地间游荡。 问题就在于,我无法关闭自己的神通,它仿佛就是我的一部分,我必须去聆听这些心声。 但凡听到有对我恶意之声,我就自行远离,如此渐知人心险恶,渐知生灵之复杂,等我回过神来时,已是到了三千世界边缘。 我想去混沌海中,不喜欢听到万灵的心声。 里面有太多阴暗,太多罪恶,太多如淤泥一般的东西…… 可混沌气息让我望而却步,咱们依靠洪荒天地的生灵,哪怕能抵御混沌气息,若是没有孔宣那五色神光一般的逆天神通,在混沌海就如同自我放逐。 我怕死,就在一处小千世界停留了下来,远离生灵,冷冷清清地沉睡了进去。 等我醒来时,就遇到了我家主人……” 李长寿听谛听缓缓讲述着,分析着其内可能出现的逻辑漏洞。 谛听被地藏无垢道心所吸引,在地藏身旁得了难得的宁静。 地藏最初并未想着要一个坐骑如何,他感受到了谛听聆听万灵心神的痛苦,用尽自己一切智慧,帮谛听炼成了关闭神通的办法。 而当地藏要继续历练修行,谛听跳着跟了上来,咬着地藏的裤腿脚,主动奉上了仙契。 “从那之后,我就劝主人不要回来,不要回来,西方教没几个好人。 可主人不听……” 谛听缓缓叹了口气,目中满是回忆。 “抱歉星君大人,对您说多了,可我当真不知您想问什么。” 李长寿点点头,言道: “我此前觉得,你或许是天道的补全机制,即用来监察万物心声。 此时倒是可以得出判断,你与天道虽有关联,但应该不是什么暗藏的棋子。” 谛听纳闷道:“您咋这么容易就信了?” 李长寿:…… “也可以不信。”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默默抽出一把长剑,谛听连说大可不必,爪子一阵拍嘴。 李长寿道:“继续听周国大臣的心声,看看那边在做什么,我再钓一钓弥勒。” “是,”谛听连忙答应。 说起来,谛听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此前敏锐地察觉到了李长寿眼中划过的一缕杀意,还觉得今天自己死定了。 可没想到…… 星君大人意外的很好说话,好像真的不是什么恶神。 “星君大人,小的要不驮您回去。” “不必,”李长寿摇摇头,“还给你主人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嗨,您抬举了! 他就是不成熟,没被毒打过几次,”谛听赔着笑,继续监察五部洲周军之地的情形。 很快,那单口相声般的话语,在它嘴里一连串地冒了出来: “那提灯道人好生了得,此时已经给出了解决十绝连环阵之道,要阐教先选十名仙人入阵,以其性命,填补大阵之杀伐之意。 这叫饲阵。 然后就可选十位高手入阵破阵,这提灯道人会直接阻断大阵与大阵间的关联,让这十位高手能够斩杀十天君。 嘶—— 这提灯道人好险恶,竟直接让阐教自己选十个替死鬼入劫,替那十位高手挡去灾祸!” 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第六圣就是这般,做事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啥玩意?这是圣人老爷?嗝!” 李长寿看也不看谛听那呆愣愣的模样,左手握住了乾坤尺,这朵白云开始不断加速,乾坤虚空在迅速后退。 谛听呆了一阵,继续在旁说个不停。 这就是谛听神通正确使用方法,虽然不能探听阐教十二金仙这般高手,但可以毫无压力地探听大营之中的任何凡人。 那提灯道人,也就是准提圣人,要直接出手对付十绝阵。 这着实…… 有点出乎李长寿意料。 但总体还是在李长寿的计划之内。 接下来就是大戏开幕,而这场大戏会如何演变,李长寿也只能把控其中的一个方向,尽量将结果引向这个方向。 一切都为了最后掀桌子时,能有足够的胜算。 “谛听。” “小的在!” “今后安心呆在你主人身侧,若是今后某个时刻,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小的聋了,什么都没听见!放心了您嘞!” “善。” 李长寿缓缓点头,重新思量了一遍,道心最深处的那套计划。 到自己最后跟道祖摊牌时,谛听是个必须存在的法宝人,不宜直接抹杀;但留着谛听,又有一丢丢的风险。 所以,李长寿选择带谛听外出一次,潜移默化间,给谛听的道心留下一块阴影。 且,他对谛听的不放心,算是这计划中‘以防万一’的部分,本就可有可无。 稳一手中的再稳一手罢了。 “回去吧,”李长寿缓声道了句,“估摸着,弥勒是不敢现身了。” 谛听刚要回答,就感觉周遭乾坤在迅速后移。 李长寿手持乾坤尺,身形在虚空中自由来去、毫无阻碍。 他对乾坤大道的理解之深,让谛听狗眼一瞪,心底暗自警醒。 惹不起惹不起。 现在赶紧回去守着主人,每天拌拌嘴、发发呆,挺好的。 …… 且说提灯道人到了周营,周军上下一扫此前颓势,广成子等仙也变得胸有成竹。 这位提灯道人似乎有些心急,说了破阵之法,就让阐教自行选十个炮灰去阵中‘挡灾’,而后再直接破阵。 十二金仙对选炮灰之事的反应,不一而论。 玉鼎、太乙当即表示,他们不参与接下来斗法。 但广成子点了杨戬的名,让杨戬去做破阵的十位高手之一,对付其中实力较弱的金光阵阵主金光圣母。 杨戬看了眼师父,又看了眼太乙师伯,最后向前拱手答应了下来。 他毕竟是阐教弟子,不想让师父难做。 随之,便是炮灰的人选。 太乙真人想出言讽刺,却被玉鼎真人暗中拦住。 黄龙道人只是皱眉说了句,这么干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又被赤精子传声劝住。 那文殊道:“若是能破十绝连环阵,当有所牺牲。” “那也不应说的这般直白,”慈航柔声道,“此事当如何对诸同门开口?” 提灯老道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等阐教仙自行决断。 这般感觉,当真不错。 很快,广成子目中犹豫尽退,淡然道:“这就去营中问问,无论是我玉虚之仙,还是周营投靠而来的散修。 谁若是敢去十绝阵中一探,我阐教自有厚待。” 众仙默然不语。 赤精子叹了声,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去营帐之外,对在营中的数十名仙人传声。 那十名挡灾的炮灰迅速定了下来。 破阵的十名高手,也紧跟着定了下来。 十二金仙中,惧留孙不在,玉鼎与太乙不出手,杨戬做补充,刚好十名高手入阵破局。 广成子看向提灯道人,目中带着几分笑意,小声问: “前辈您可有十成把握定住连环阵?” “自可,”提灯道人笑道,“反倒是,若局外之人插手此事,你可有所准备?” 广成子道:“我阐教应当还是有这份薄面。” “那今日破阵之事,自不在话下。” 广成子对提灯道人拱拱手,言道:“多谢前辈了。” 提灯道人继续闭目不语,自身道韵清悠安然。 半个时辰后。 周军收起免战牌,鼓声冲天起,十道流光飞出周营! 他们目中带着几分忐忑,又大多带着几分决然,朝十绝阵同时扑去。 十绝阵中,秦完一声轻喝,十天君全神以待! 待那十道流光停在阵门,十天君也是微微一愣,见这十仙都是些名不见经传之人,各自修为都不算强横。 这般对手,哪里用得着大阵? 他们亲自现身斗法,就可原地格杀。 “莫要大意,”秦完叮嘱道,“他们应当是来试探,留下便是,我们只需要对十二金仙有所留手就可。” 十天君各自答应,待那十仙人报上名号、进入大阵,便全力催起阵法。 少顷,惨叫声此起彼伏,十道孤魂奔赴封神台。 周军大营中,十道身影驾云向前,各自奔赴此前选定的阵门。 那提灯老道露出几分微笑,站在辕门之前,袖袍一挥,十绝阵之内闷雷声不断,其内灵力交换突然被凝固。 十天君各自骇然,此前还无解的连环阵,此时竟直接失效! 而当他们刚要商议对策,阐教十二金仙中的九位,外加杨戬这三代弟子中的翘楚,已是冲入阵门! “莫怕!” 秦完咬牙大喝:“各自应敌,互相照应!” 十天君其他九仙的道心,蓦然一沉。 正文 第七百零六章 弑圣者:寿【最大杯!】 为什么…… ‘贫道的阵也破了!快走!不要恋战!’ ‘贫道今日与你们同归于尽!’ ‘让小妹走!小妹走!咱们杀了十个也够本!走啊金光!’ 为什么…… ‘金灵圣母,你可还要对贫道无礼?可是觉得贫道不能打杀了你?可笑。’ ‘准提!你动她们试试!我赵公明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哼,不成圣终究蝼蚁。’ 为什么…… “长庚快走,你挡不住他们!” “长庚你走啊,老哥拖累了你,老哥甘愿入劫!你走行不行!” “接引!准提!你们来杀我!来杀我啊!” 眼前是一片迷茫。 迷茫的天空,模糊的大地,悬浮在头顶的太极图充斥着整个视线,而在太极图上方,一左一右两座宏伟身形仿佛能镇压这片虚空。 金光圣母左手颤抖着,握住身旁的短剑,想喘息却被强横的威压压的不能动弹。 她为什么要活下来,她为什么要活下来…… 身周缠绕的阴阳气息,那正在对抗两个圣人攻势、已是摇摇欲坠的熟悉身影。 互相搀扶,却已经近乎无法动弹的师姐,带着哭腔不断大骂的师兄…… 肩上的伤口,倒在远处、挣扎想站起来的阐教弟子…… 都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 …… 半个时辰前。 “各自应敌!互相照应!” 听到大哥这般话语,金光圣母道心一沉,已是明白他们败局已定。 那突然出现的莫名法力,不只是定住了连环阵的灵力流转,就连他们十绝阵各自阵法本身的威能都削弱了三分。 是二师伯出手吗? 还是阐教有潜藏的高手,南极仙翁吗? 金光道心略微有些凌乱,大阵之中已是闯入了一道身影。 她立自警醒,抬头看去,金光阵中道道金光闪耀,无数金镜折射出层层金光,罩向入阵的身影。 这般金光,既可伤仙躯、又可伤元神,但对方只是轻哼半声,一道圆罩出现在对方周遭,道道金光被对方稳稳当下。 是杨戬? 金光圣母自法阵中央站起身来,心底倒是略微松了口气。 此刻杨戬看不到她,她却能观察杨戬的一举一动,立刻调动更多金光对杨戬照了过去。 这杨戬修有八九玄功,肉身堪比先天灵宝,此前闯阵,他就在十绝阵内转了一圈,十绝阵无一可伤他。 最后还是大哥将杨戬诱出了大阵,生怕杨戬窥破十绝阵之秘,坏了他们的阵基。 这是被他们十个列为最为难缠的对手,比那些阐教二代弟子都要麻烦许多。 而今杨戬出现在她的金光阵,最起码其他阵中压力会小许多。 金光圣母一声轻喝,嗓音自四面八方响起: “杨戬!你还不束手就擒!” 场面话,纯粹的场面话,此刻金光圣母手中都有些冒汗。 她身形娇小,穿着打扮也是短裙薄衫,但此刻杀气凌凌,也是颇有威势。 杨戬道:“我已寻到破阵法,还请师叔束手就擒。” “笑话!” 金光圣母冷哼一声,刚想说什么话,道心突然一颤。 远处,一方大印遮天蔽日,将化血阵整个压垮。 又有一面阴阳镜折射黑白两道光束,照穿了落魂阵的迷雾。 这! 失去连环大阵,他们在十二金仙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吗? 金光圣母一颗芳心已是乱了,她急急催动各处铜镜,大阵内金光漫漫,却完全无法伤到杨戬分毫。 这就是八九玄功吗? 金光圣母咬牙催动自身法力,她还抱着一丝奢望,想将杨戬困住,立刻去驰援其它大阵。 忽然间,侧旁传来赵江的怒吼声: “贫道的阵也破了!快走!不要恋战!” 地烈阵处,灵宝大法师祭起的宝剑蔓出万丈剑芒,将那如莲花般涌起的地火径直斩断! 赵江身陨,地烈阵破。 紧跟着。 烈焰阵、红水阵、红砂阵! “快走!能走几个是几个!” “金光退!杨戬对你还没杀意!” “贫道今日与你们同归于尽!” 金光圣母目中划过少许茫然,于法台上后退半步,又立刻咬紧牙关,燃起元神、拼尽一切朝杨戬催动金光。 杨戬微微皱眉,右手虚握、三尖两刃枪随金光环绕迅速凝成,向地面轻轻一顿。 噹! 大阵各处微微震颤。 “哼!”杨戬鼻尖发出一声轻哼,额头竖眼突然睁开,一道暗金色光亮照向那一重重铜镜。 几乎瞬间,各处铜镜倒映出杨戬之神眼,也倒影出那暗金光芒爆发的瞬息。 乒—— 哗哗几声,阵内数千铜镜同时炸裂,一处处支撑铜镜的木架、藏在地下的阵基,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随之彻底炸碎。 金光阵,破。 这就是广成子选杨戬破此阵的主要因由。 金光圣母低头喷了口血,立刻握出一把利剑要对杨戬杀去,但面前人影晃动,一抹银光亮起,数重残影重叠! 杨戬已是站在她面前,右手持枪、向前轻轻一推,溅起了少许血花。 三尖两刃枪刺破了金光圣母的肩头,随着杨戬收枪,又带出一股血箭。 玄力封禁金光元神,杨戬看了眼金光圣母,淡然道: “自行去封神台报到,只要心底甘愿接受天道束缚,封神台可允肉身进驻,等同身死。” 金光圣母眼底光芒一颤。 这算什么? 怜悯吗? “杨戬!你何不杀了我!”金光圣母低声喊着。 杨戬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金光阵外围灵气在迅速消散,显露出各处情形,还有几处大阵在大战,其内的‘天君’都已发现了杨戬饶过金光圣母之事。 天绝阵中,秦完立刻喊道:“金光快走!去封神台!活着总比身死要强!” “让小妹走!小妹走……” 轰鸣声中,天绝阵、风吼阵、寒冰阵几乎同时坍塌。 正此时! 一道剑光亮起,对金光圣母当头斩落,却是丝毫不留情。 杨戬眉头微皱,脚尖轻点,身形宛若撕裂乾坤,做出向前举枪轻刺的动作,枪尖掠过一重重灰绿光影,将斩向金光圣母的长剑挡飞。 天绝阵方向,此刻带着少许伤势的文殊道人眉头轻皱,淡然道: “杨戬师侄,这是何意?” “她是我的对手,”杨戬看向文殊道人,冷然道,“我已许诺让她自缚去封神台,师伯莫要让我失信。” 文殊皱眉道:“谁允你擅自做主?这是杀我阐教仙的强敌!” “那十人不是各位师伯师叔让他们来送死的吗?” 杨戬将三尖两刃枪拄在身旁,英俊的面容略微扬起,神眼闭合,但自身却有着淡淡的威严,身上的战甲倒映着太阳星的光芒。 “她是我手下败将,自当由我处置。” “哼!那封神台是你说开就能开的?” “太白星君特许,杨戬有三次免杀之权,即允杨戬手下三个败将肉身去封神台,金光圣母是其一,不可吗?” 文殊面露怒色,皱眉道:“清源妙道真君好大的官威。” “若说官威,你当称我一声元帅。” “杨戬!”文殊快步向前,指着杨戬骂道,“你莫要太过分!” 杨戬低头看了眼金光圣母,淡然道:“师伯若是觉得不妥,我这就押送她去封神台,若师伯执意出手。 杨戬,愿一战奉陪。” “你!” “好了!莫要让人笑话!” 广成子自侧旁现身,皱眉道:“杨戬退下,此是大劫时,劫运也需生灵高手陨落来填平,你文殊师伯并非是为了泄愤,金光今日身死,明日咱们阐教就可少死一人。 退下吧。” 杨戬皱眉看向广成子,淡然道:“大师伯,杨戬此前的话既说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杨戬,”玉鼎真人叹道,“回来吧。” 杨戬下意识攥紧三尖两刃枪,随后缓缓呼了口气,并非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军营方向。 文殊冷哼一声,此时自是下不来台,提剑走向金光圣母。 金光圣母注视着杨戬的背影,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对着杨戬做了个道揖,转身面对文殊。 哪怕仙力被封,犹自提起了手中短剑,脚步有些虚浮地踩空了下地面。 “一切,都是为了我阐教少陨。” 文殊冷冷地道一句,隔着数百丈远祭起宝剑,剑指随手一划,剑光就要划开金光圣母那雪白脖颈,血色就要浸染金光穿着的浅白短裙。 金光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目中已是死寂。 兄长; 公明师兄; 金光之前,给你们多添麻烦了。 “滚!” 突如其来的轻喝,自身法力毫无征兆地解禁,金光圣母愣愣地看着眼前停下的剑光,看着那只握住剑刃的葱白纤手微微用力,那把剑直接被捏碎…… 叮铃铃的轻响声划过。 一袭金纱缓缓飘落,十绝阵废墟上凭空多了一道身着长裙的身影。 她身后飘着淡淡的道韵,空中还有残存的道韵,能描绘出她此前极快赶来的轨迹。 长发缓缓飘舞,修长身形傲然而立,一双凤目扫过文殊道人,后者却下意识后退半步。 凶威凌厉,威压惊人。 截教,金灵。 “我本不想现身,”金灵圣母淡然道,“我此刻本也不便现身,但阐教各位,是否做的太过了。” 言罢,金灵圣母扭头看了眼金光师妹,眼底目光有些复杂。 “师姐……” 金光轻声喊着,“您不是。” “我送你去封神台,”金灵圣母淡定地道了句,抬手就要去拉金光的胳膊。 广成子身影闪烁,出现在金灵面前百丈外。 赤精子、文殊道人、普贤真人、慈航道人,立刻赶向广成子身后。 广成子道:“道友既已现身,不如今日就切磋一二。” “就凭你们也想留我吗?” 金灵圣母嘴角微微一撇,将金光的胳膊松开,转身、现出八臂法身,手持龙虎如意、四象塔、飞金剑,掐莲花印、日月印、星辰印。 接来日月星辉,惊动十万里灵气。 她长发飘舞,双目被染成金色,便是广成子与赤精子也感受到了似有若无的道境压力。 截教第一女仙,金灵圣母! “一战。” 广成子双眼微微眯起,手托番天印,与金灵圣母身形同时消失,只留下了两道残影随风消散。 空中突有灵气翻涌,层层云雾被一股强横的气浪吹散,露出澄澈的天穹。 两道流光于空中急速对撞,番天大印横压空中,又被一只玉如意的虚影直接撞翻! 赤精子手持阴阳镜,低声道:“我去助师兄一臂之力!” 言罢身形掠空而起,一黑一白两道光束翻转天穹,互相追逐碰撞的身影化作了三个…… 但不过少顷,赤精子与广成子齐齐被压制! 两道者联手,两件极品灵宝,番天印、阴阳镜,竟被金灵圣母压着乱打,毫无反手之力! 文殊、普贤、慈航对视一眼,身形即刻冲去云上,各自祭出法宝,于外围牵扯金灵圣母注意力。 金灵圣母低声嘶吼,嗓音透出一股决然,大道威压震慑不知多少仙凡! 碧游宫,通天教主突然睁开双眼,身形划开乾坤直接冲了出去。 碧游宫殿内,赵公明有些神不守舍,与多宝道人低声言说几句,就退去了大殿角落。 他运转着李长寿交给自己的口诀,一缕心神有些费力地挪去了罗浮洞的纸道人处,仙识散开,却没有看到自家夫人的身影。 之前不是还在这? 赵公明微微皱眉,道心莫名颤了几下,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了?”多宝问了声。 赵公明目中划过少许思量,笑道:“无事,我挂念金灵那边,回罗浮洞看看,稍后再赶回来。” “多在金灵师妹身旁照顾吧,”多宝道人笑道,“咱们也都没孕育过子嗣,也没啥经验,你可要细心点。” “行的,”赵公明笑了笑,身周出现二十四颗光点,化作流光远远飞走。 多宝道人揉了揉自己疲倦的面容,对面前几位师弟师妹道一声:“再试试,看能不能打开云镜,咱们最起码也要看清楚十绝阵此时的情形。” 无当圣母道:“准提出手斩断了那片乾坤与外界的联系,咱们怕是只能赶过去。” 多宝叹道:“秦完他们怕是已被破阵身陨,十二金仙可不好对付……唉,师尊说的不错,外出就是劫难。” 东海之上。 赵公明紧紧皱眉,全然没有之前那般淡定。 准提之前现身,圣人道韵笼罩了岐山附近万里之地; 夫人不在洞府; 十绝阵必然要被破…… 金光与自己曾有过一段不合适的岁月,虽什么也没发生,但依旧算是关系紧密。 且夫人与自己此前提起过,还生过气。 突然,赵公明感受到乾坤道则传来的轻轻震颤,而震颤的来源…… 赵公明双目瞪圆。 圣人道韵!两股圣人道韵! 自家师尊与二师伯的圣人道韵在对碰!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般?! 赵公明心底泛起了不详之感,身周二十四颗星辰光芒大作,身形比之前快了不知多少倍,朝着南赡部洲的岐山急赶。 不要过去,千万不要过去,那个提灯就是准提,圣人已经现身,十绝阵成了对截教仙的陷阱。 ‘你还怀着身孕!’ …… “金灵!放开他!你想如何!” 岐山,高空中。 阐教数位高手呈包夹之势,将金灵圣母围在空中。 广成子左肩带着剑伤,赤精子胸口凹进去了一片区域,普贤与慈航也是各自带伤。 更远处,阐教十二金仙与阐教众仙面色颇为难看,一个个都在注视着被围住的金灵圣母。 此刻,文殊被飞金剑抵在脖颈,元神已被封禁,浑身被仙绳困缚,成了金灵圣母的‘人质’,而金灵圣母此时虽并未带伤,但气息有些混乱,法力有些不继。 若非自己状态受了影响,她也不会用这般方式。 金灵圣母淡然道:“我饶过文殊性命,换我金光师妹性命,且送金光师妹去封神台,此事就算了断,如何。” 广成子目中划过几分恼怒,但不断颤抖的左臂,提醒着他眼前这个截教内门大弟子、截教女仙之首,是何等强横。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广成子看了眼还在军营中站着的玉鼎真人,冷哼一声: “善。” 金灵圣母也不含糊,随手将文殊扔向了阐教仙。 广成子打了个手势,众阐教仙虽面露不甘,却也并未多说,各自朝着军营落去。 金灵圣母看向下方的金光,出声道:“师妹,我送你。” 嗓音多了几分温柔,也带着难以掩去的疲倦。 “师姐……” 金光颤声喊着,刚要驾云飞上去,一股威压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临! 金灵身形自云头一沉,立刻抬头看向空中。 那里,一名老道提灯而立,目中带着毫不掩盖的杀意,一言不发,左手拍出一掌,压向金灵! “西方教!” 金灵牙缝中挤出一声怒斥,却是丝毫不惧,身形包裹着金光冲天而起。 法身光芒大作,宝物对空中飞射。 “米粒之辉。” 提灯老道用淡定的嗓音如此说着,打出的掌影忽然由虚淡变得无比凝实,如山岳、似天崩,蕴含无边法力,似能横压一切生灵。 数道宝光撞在这手掌掌心,却将这大掌不断抵住。 提灯老道眉头紧皱。 他自是有各种斗法的法门,但圣人出手,若非最简单的招式,那未免太过瞧得起这些蝼蚁。 可此时,金灵圣母法身自下而上冲来,将那大手几乎撞散…… “金灵圣母,你可还要对贫道无礼?可是觉得贫道不能打杀了你?可笑!” 提灯老道收起掌中宝灯,掌心现出七宝妙树,对着金灵圣母轻轻一扫。 七彩光芒如彩虹般充盈在天际,化作七道流光砸向金灵。 金灵祭起的众宝物,触碰到这彩虹流光就被封灵性,正面抵御连瞬息都无法阻拦。 七道流光交错、环绕,化作一颗彗星般,与金灵圣母高举的八臂正面对碰。 “噗——” 金灵圣母低头喷出大口鲜血,面容煞白,法身瞬间被封禁,身形被打的向下猛降,却又不得不将所有能控制的法力护持在小腹周围,自身硬抗。 轰鸣声中,金灵圣母砸在十绝阵中。 大地上出现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道则显影’,如同大地的脉络,尽数拦下了金灵圣母的撞击之力。 这是天道在护持大地,以免生灵涂炭。 “师姐!” 金光大喊了声,立刻朝金灵圣母飞扑,却被金灵圣母抬起的左手拦下。 金灵圣母微微吸了口气,用手背擦干嘴角鲜血,自大地的浅浅坑洞中慢慢站起身来,抬头凝视着空中的老道。 此时提灯老道已现出本体,手托七宝妙树,静静盘坐在空中。 圣人,准提。 不等金灵开口说话,准提手中宝树对金灵再次刷了下来。 金灵圣母目中燃起金色火焰! “金灵,今日贫道就与你清算覆我西方山门之因果。” “来啊!” 金灵圣母低喝一声,长发有些凌乱,但目光宛若杀神。 金色火焰蓬勃而起! 准提双目半垂,手中七宝妙树绽出金银宝光,随着准提轻轻刷动,炸出漫天星辰,对着方圆数十里大地轰砸而去。 地面现出了红蓝交织的方格,大地脉络再现,金灵圣母身形再次跃起。 金光几乎咬破了自己下唇,提剑欲要跟上去,却发现此时自己身处圣人威压之中,身形刚一动就跪伏在地。 金色火焰被漫天流光炸回。 哪怕有天道加持的大地,在金灵圣母身影正下方的三丈范围内,也被打成了一堆碎屑细沙…… 待光芒过后,金灵圣母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拄着飞金剑,右手捂着自己小腹,目中是愤怒、是怒火,也是一种悲哀与痛苦。 ‘孩子……当娘的孩子很倒霉吧。 可娘就从来没服气过,就从来没在怕过。 娘对不住你们,可娘从没后悔过。 圣人又如何! 圣人又如何!’ 金灵圣母浑身浴血,却在轻颤中慢慢起身,目光依然凶狠,长剑满是沟壑。 “若我早生十元会,何来你们西方圣人道果!” 准提似是被触怒,手中宝树光芒大作,道道流光对金灵圣母悍然砸落! 金灵举剑,自身法力爆涌开来! 天地之外,某处满是扭曲的乾坤之中,通天教主双眼满是血丝地看着面前的中年道者,手中剑影翻飞,却被中年道者不断挡回来。 “师兄,就当我求你,让我过去斩了准提!” 元始天尊轻轻皱眉,只是摇头,手中玉如意点出漫天青光,将通天教主剑影尽数拦下。 通天教主自是知道两者实力接近,若元始天尊不放行,他斗数百年才可寻到胜算。 此时正自金灵圣母要去抗准提最后一击。 准提挥动七宝妙树,此时竟是毫无留情,目中已是有抹杀这般高手后的快意。 “二哥!” 通天教主瞠目欲裂,“金灵还有孕在身!她还有身孕!” 元始天尊微微皱眉,目中划过少许犹豫,闭目轻叹,背后浮现出盘古幡的虚影。 “事已至此,莫怪贫道心狠。” 通天教主突然冷静了下来,鼻翼轻轻跳动,长发向后飘舞,青萍剑发出轻轻剑吟,诛仙四剑于身周盘旋旋转,左手已并起剑指。 他已不再多说,身形向前,目中无波无澜,剑锋却似是要划破这乾坤的囚禁。 元始天尊面色无比凝重,盘古幡的虚影直接凝实,却做防御至宝来用,撑起了一道道开天道韵。 乾坤之外! 那一束七彩流光将金灵圣母的身形吞没! 金灵圣母身周法力迅速被耗尽,眼看就要粉身碎骨,小腹突然出现一蓝一紫两点星光。 唰! 两道婴孩的虚影出现在金灵圣母左右,他们同时抬头看向准提,各自攥拳、咬牙,撑开两层薄薄的光芒,却在七彩流光中坚持了瞬息。 天空突然变成了夜空,一紫一蓝两颗大星横空,爆发出璀璨之极的光点。 凌霄殿中,一直在看着这一幕的玉帝豁然起身。 四御! 四御之星! 金灵圣母腹中孩儿是紫薇勾陈四御帝星! 玉帝身形立刻就要冲向面前云镜,此时帝星护母,却只能坚持一瞬,如何能挡得住圣人一击! 紫霄宫中,那魁梧老者已是皱眉并起剑指,立刻就要朝着下方点出。 就在这一瞬息! 比玉帝降下的天雷更迅,比道祖要点出的一指更疾。 金灵圣母侧旁乾坤突然裂开,一道身影从中窜了出来,随之将乾坤裂缝拉上,让身后追来的数名灰袍老道纷纷扑空。 窜出的身影已是闪到了金灵圣母身前,背对准提,先是凭肉身截断那七彩光柱,背后阴阳二气迅速交织成了太极图虚影,将这道光柱尽数吞下。 “长庚……” 金灵圣母轻唤一声,身形无力地向后仰倒,却被一股仙力包裹,温柔地推到了侧旁。 来者抬头看向云上,太极图张开,罩住方圆十里之地。 他衣袍有些裂缝,气息略微有些起伏,此刻抬头凝视准提,目中流露出少许嘲讽。 不是李长寿又是何人? 李长寿扭头看了眼金灵,又看了眼那金光,随后看向了军营中的杨戬和玉鼎。 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一叹。 他理解金灵明知准提圣人在此地,还忍不住现身。 金灵此前说的那几句话,都是在说送金光去封神台,但阐教仙退了,西方教二圣人站出来了。 这就是一些无法控制的变数吧。 但杨戬是自己教出来的,他做了选择,且这个选择合情合理,自己就当去支持。 “准提圣人,”李长寿淡然道,“今日到此为止吧。” 准提目中满是厉色,“李长庚,你在和谁说话?” “西方教二教主。” 李长寿道:“金灵圣母怀中婴孩乃是天庭注定的四御之星,为二阶正神神命,你可是想与即将完全崛起的天庭作对?” 准提沉默一阵,淡然道:“金光留下。” “金光已可入封神台,”李长寿看向准提,“杨戬乃天庭元帅,且被陛下看重,赐予了三次免杀之权。 我作为封神主理人,今日当接金光回天庭。” “金灵、金光,你都要带走?” “是又如何?” 李长寿双眼微微一眯,目中却是丝毫不让。 准提手中七宝妙树略微举起,李长寿肩头已现出玄黄塔,一缕缕玄妙道韵在身周环绕。 七宝妙树划落,一道七彩彩虹凭空凝成,如长鞭、似长枪,对李长寿横压而去! 李长寿身前太极图黑白光芒大作,塔爷的灵觉一阵狂骂。 正面相抗! “准提你敢!” 东方传来一声大喝,水蓝色光芒染过了天边。 赵公明! 还是怒不可遏的赵公明! “准提!你动她们试试!我赵公明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二十四颗水蓝色大星闪耀,赵公明身形翻转,定海神珠震出无边浪涛的巨响! 似有无边巨浪自东方镇压而来,朝准提横压! 地面之上,李长寿顶着太极图一跃而起,离地焰光旗护在金灵金光头顶,却只留下了一个透明的轮廓。 准提圣人眉头紧皱,手中七宝妙树刷出道道宝光,着重要刷落赵公明的定海神珠。 赵公明却轻喝一声,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归于体内,身形飞速暴涨,一巴掌拍向准提宝体! 准提飞起一掌。 李长寿隔着太极图打出一拳,拳影卷起两股黑白气息正面攻向准提。 准提的圣人法力此时彰显无疑,七宝妙树对拳影滑落。 只见! 赵公明携定海神珠之威,与准提正面拳掌相对,乾坤剧烈震颤,如破碎的琉璃境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终究是赵公明法力不如,身形倒飞、张嘴喷血,无尽波涛炸散,自身道韵也有些不稳。 但下方,夹带先天至宝太极图之威的拳锋,却将七宝妙树打飞,拳锋直直打在准提宝体之上! 李长寿那身形一闪,遁法之道发挥到极致,趁着乾坤一不注意,出现在了准提身后。 乾坤尺,进三,斩! 这太清弟子长袍飘舞,无锋的乾坤尺划破乾坤,将准提瞬间吞没! 侧旁赵公明已强压伤势反杀而回,手中握住当年燃灯的那把乾坤尺,定海神珠之力倾注其上,两套先天极品灵宝竟在共鸣,在不断共振! 其威,竟不在先天至宝之下! 赵公明含怒出手,美髯染血、战甲鼓胀,又是一条沟壑自他手中乾坤尺绽放,朝着陷入虚空裂缝的准提横压而下! 这天地仿佛都在颤鸣! 准提此时自是大怒,七彩宝光闪烁,背后宝轮闪耀出夺目亮光,竟将那虚空沟壑照亮。 他,已是亮出自身绝技,浑身染上了一层偏黑的金光。 丈六金身! 天道之力扫过,天地裂缝瞬间闭合,准提已从坐姿化作站姿,身周光芒不断闪耀! 李长寿与赵公明眼神交汇,两道身影突然一正一反,围绕准提极速盘旋。 准提打出漫天掌影,七宝妙树绽出一束束流光。 李长寿掌托太极图,阴阳气息左右扰动,包裹在赵公明身上。 赵公明凭定海神珠之力,仿佛借来二十四大千世界之力道,此时又有定海神珠加持,与准提掌影相对竟暂时不弱下风! 周军大营。 玉鼎真人目中燃烧起两团火焰,与杨戬、哪吒几乎同时向前踏出半步。 一旁广成子却抬手将玉鼎拦了下来,低声道:“西方教毕竟是我们盟友。” 玉帝面色有些犹豫,杨戬冷哼一声,提着三尖两刃枪向前。 哪吒嘴角一撇,淡然道:“大师伯,你挑盟友的眼光太差了。” 但随之,哪吒被太乙真人拉住。 “师父!” “你有八九玄功吗?”太乙真人骂了句,“逞什么能,这是圣人!” 杨戬轻轻吸了口气,额头神眼光芒闪耀,身形化作一抹金光掠天而起。 “天庭战将杨戬,参上!” 然而,杨戬始终是实力差了些,八九玄功就算大成,若没有更深的理解,也无法参与这般大战。 他只是向前凑了凑,就被准提一掌拍下云端,砸在了金光圣母不远处。 但此时,就在杨戬冲天而起,准提分神的一瞬! 李长寿找准机会,身形在空中数百次闪烁,右手剑指点在准提后脑,打的准提向前踉跄两步,低头喷出一口圣人血! 众仙皆惊! 准提更是大怒! 赵公明欲要乘势追击,准提双目染上金色,一拳砸在赵公明拳锋上。 就听得咔咔几声,赵公明左臂竟寸寸断裂! 这犹不算完,高空之中突然有两道亮光闪过,对赵公明横砸而来。 李长寿目中神光一闪,左手对准赵公明,向下用力一拽。 赵公明身周乾坤凝固成一只方格,与地面附近的‘方格’置换! 乾坤置换! 李长寿身影闪烁,托着太极图、顶着玄黄塔,将准提后续攻势稳稳拦下。 高空中的两道亮光砸落,却是两道光束,被太极图勉强拦下,但李长寿也被直接压回了地面附近。 地面上,天道凝成的大地脉络一层又一层,方圆百丈内的大地已是碎到不能再碎。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面色无比凝重。 赵公明左臂空空荡荡,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此刻竟已是身受重伤,勉强站起身,拦在金灵圣母身前,又被金灵圣母抬手扶助。 空中,云雾生成,凝成了百丈高的圣人法身。 西方教,接引! “师弟,未免太难看了。” 接引淡然道了句,准提道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散去金身、恢复长袍,盘坐在云端,身周生出无边云雾,凝成了百丈高法身,与接引一左一右,坐在天穹。 接引朗声道:“今日只清算赵公明与金灵圣母,结我西方教弟子之因果,不伤天庭仙神。” 李长寿眉头紧皱。 他,在阻止自己老师现身? “长庚师弟,”金灵圣母低声道,“你走吧,我们夫妇挡他们,师尊应该是被二师伯挡下了。” 赵公明苦笑了声,看着金灵,颤声道:“你冲动个什么劲。” “我不服。” “没事,没事,”赵公明握住金灵手掌,“就是对不住咱们孩子,我陪你,怎么都陪你。 终究还是我老赵没用。” 金灵圣母眼圈一红,差些没有绷住。 乾坤被圣人道韵锁死,他们若妄动就会陷入更被动的局面,想在圣人面前逃遁,比接下圣人正面一击的难度要大百倍。 李长寿负手轻叹,头顶太极图道韵再次浓郁了起来。 接引法身打出一道流光,太极图瞬间被压下,但李长寿抬手硬顶,身形勉强不动。 接引法身左掌下压,太极图再次被压下,李长寿双手擎天,浑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身形猛的一沉。 “哼,不成圣终究蝼蚁。” 准提冷笑了声,法身打出一掌,压向李长寿头顶太极图。 两圣之力…… 李长寿身形几乎被瞬间打落,低头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八九玄功! 大道均衡! 金灵圣母出声喊道:“长庚快走,你挡不住他们!” 李长寿犹自不动,深深吸了口气,玄黄塔出现在自己脚下。 无边灵气朝着他汇聚而来,但太极图却无法向上半寸。 圣人掌影再落! 接引准提齐齐出手! 李长寿浑身冒出金光、血光、紫光,身形有一瞬被打的佝偻,却在扛过之后,再次将太极图撑起来。 杨戬躺在血泊中,此时睁眼看着那道身影,目中燃烧着火焰,但近乎破碎的躯体却完全无法动弹。 玉鼎真人紧紧攥拳,但一旁文殊道人低声说着,圣人不会杀李长庚。 赵公明带着哭腔呼唤着: “长庚你走啊,老哥拖累了你,老哥甘愿入劫!你走行不行!” “接引!准提!你们来杀我!来杀我啊!” “我赵公明还不起你这份恩!你不如让我死了!李长庚!李长寿!” 李长寿双手在轻轻震颤。 接引道人突然开口:“金灵今日不必死,赵公明一命即可。” 赵公明眼中燃起光亮,想将金灵圣母推开,却被金灵圣母死死抱住右臂。 一直被圣人道韵压制的金光圣母,突然握住了手中的剑。 为什么,圣人就可以肆意定下旁人命途。 为什么,二师伯要帮西方教不帮我们。 为什么,我们道门就要互相厮杀…… “一切因我而起,还请圣人老爷放过我师兄师姐!” 金光圣母看向杨戬,突然捂嘴哭了出来,目中满是痛苦。 我如果早死一点就好了。 我之过…… 我之过…… “我之过。” 李长寿豁然转身,想伸手去救,此刻却没有半分余力,身形更是被太极图压的在半空单膝跪下。 他只见…… 金光圣母左手握着剑,剑刃划过了脖颈,原本跪坐的娇小身形向后仰倒,元神自破,脖颈鲜血流淌,身形在细沙堆上缓缓下沉。 “啊,啊!” 杨戬嗓尖颤抖着,只能无力地双手砸地。 他素不相识,却出离了愤怒,双目中的火焰点燃了身周血泊。 她之过? 李长寿目光有些凝滞。 上方那浩瀚无边的压力再次撞来,他身形不断颤动,却突然站起身来。 抬着头,看向圣人,看向九天。 接引和准提下意识停手,被李长寿此刻眼神看的有些皱眉。 圣人感知中,竟有些忌惮。 “她凭什么说是她之过? 回答我! 她凭什么!说是她之过!” 李长寿质问着,嗓音颤抖地质问着。 天地间一片寂静。 准提突然有了退意,但这退意又让他有些恼怒,冷然注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突然自嘲的一笑,目中划过几分悲凉。 他想不顾一切,想暴露底牌,想把用来对付天道的底牌拿出来,放在这里,怼死眼前这两个圣人。 但他还保存着理智,甚至此刻已开始下意识计算,自己今日该如何才能帮赵公明全身而退。 啪! 李长寿突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空明道心散掉,李长寿苦笑了声,左手张开,对准赵公明。 情绪均衡。 一瞬,李长寿双目瞪圆,咬紧牙关,头发一根根飘起,拳头几乎攥出鲜血。 绝望、愤怒、悔恨、痛苦! 赵公明承受的分给他一半,却已是让他想要不顾一切,想要拼死一搏。 可! ‘圣人不可死。’ ‘是啊,圣人不可死,六圣在平衡天道之力,死一个圣人天道就可彻底压过生灵,被天道吞噬一个圣人,天道就会彻底失去制衡。’ ‘所以最强圣也不会去抹杀最弱的圣,哪怕后者不断去触怒前者。’ ‘所以圣人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圣人可以将生灵看做蝼蚁。’ ‘所以圣人可以没有底线,可以没有原则,没有任何条件,就决定其余生灵的生死。’ ‘这不是一样的吗?’ ‘天道是为了维护天地安稳,所以天道可以禁锢生灵,所以天道可以镇压人族圣母,天道可以算计一切,拨弄一切。’ ‘对生灵而言,没有公平,没有正义,没有自由,没有希望。’ ‘圣人当真不可死吗?’ ‘六圣不是早已经无法制约天道了吗?’ ‘封神大劫结束,天庭彻底大兴,天道也会借此完全压制住六圣,不是吗?’ ‘或早或晚不是吗!’ ‘既然是这样,既然是这样!’ ‘圣人为什么不可死!’ ‘我师父就是个浊仙,他什么都没做过,就因为名字叫齐源,就非要被金乌一口喷死!去成为齐国之源姜子牙!’ ‘燧人氏为何要承受着无尽痛苦,也要在湖底凝视着天道!为什么到最后拼死镇压天道意志,还要跟我一个后辈道歉!’ ‘圣母为什么要被钉在那片虚空中数个元会!为什么已经连一句揭露天道的话都不敢再说!’ ‘封神大劫为什么就必须道门自相残杀!’ ‘金光为什么就不能肉身去封神台!’ ‘生灵为什么要遵循天道给的剧本,凭什么要去承受所谓的宿命!’ ‘为什么!又凭什么!’ ‘你们,凭什么高高在上!就凭自己活的老,就凭你们是上古的赢家,就凭你们没脸没皮,就凭你们可以没有人性!’ ‘这样的洪荒! 这样的天地! 不要也罢!不存也罢!’ “老师……老师! 弟子还有三个后备之算!我还有另外三个最后拯救生灵的办法!” 李长寿突然仰头高喊,看着苍穹,死死盯着左侧那圣人的法身,咬紧牙关。 “我要杀圣!我要杀西方教二圣! 一切后果我来背负!我来解决!我来承担! 但今天,我要杀圣!” 噹—— 混沌钟的声响响彻九天,紫霄宫中的老道皱眉凝神。 而在接引、准提两尊巨大的法身头顶,一张太极图缓缓铺开,笼罩乾坤,隔断岁月,无穷无尽、无边无际的威压挥洒而下,让准提与接引勃然变色。 通天教主摁住了剑柄,有些失魂落魄地看向十绝阵残墟中,那个浑身被金光包裹、慢慢站起身的身形。 元始天尊闭上双眼,此刻只是微微一叹。 天地息声。 九重天上有老道自云中盘坐,枯瘦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慈爱,微微睁开的双目流露出几分欣慰。 “可。” 太极图突然变得凝实,笼罩住李长寿与赵公明头顶,高空闪过少许亮光,混沌钟悬浮在赵公明面前。 李长寿祭起玄黄塔、握住乾坤尺,右手划开乾坤,拽出小戮神枪。 向前凭空踏出一步,道袍开裂,一股股气息冲天而起,额头已燃起三重火焰。 燃元神之力。 燃元神。 燃玄体精血。 刺耳且轻微的摩擦声中,他身周脚下的乾坤如同琉璃镜出现层层裂痕,光线在他身周扭曲,天地似乎要出现破洞。 李长寿抬头看向那两道已收起笑意与狰狞的圣人法身,目中已只剩冷漠。 “天道,护好你的天地。” 正文 第七百零七章 今日起,洪荒只有五圣! 天地间出现了连绵的方格; 天道之力朝此地汇聚而来,凝成了无边无际的‘阻拦’,反复加持着此地乾坤。 先天至宝混沌钟径直将赵公明与金灵圣母笼罩了进去,开启自身神通,后退一瞬,与防御至宝离地焰光旗一同,将这对截教大弟子死死护住。 李长寿一跃而起! 若鹰击苍穹! 高空之上,太清圣人此刻紧闭双眼,枯瘦的左手高举向上,方圆数十里内的乾坤成为了囚笼。 圣人都逃不出的囚笼。 而太清圣人右手下压,掌心蕴含阴阳道韵。 太极图威能全开护持在李长寿身周! 乾坤对李长寿再无半点阻力,反过来护持李长寿身形。 西方教圣人已是勃然变色,接引与准提对视一眼,两具法身立刻炸散! 前者身形冲向高空,后者现出丈六金身对李长寿直扑而去。 接引道人高呼一声:“太清师兄,我等不想与你为敌,今日之事是我们做的不敞亮。” “闭嘴。” 太清圣人有些费力地吐出这般字眼,而后身形轻轻一震,背后走出三道身影,尽皆是老道身形。 一气化三清! 这三道身影同时出手,点出一指、打出一掌、甩出阴阳气息。 那接引道人身形瞬间被摁住,还想说话,却被突然出现的攻势径直压制,只能勉力抵抗。 太清圣人并未多做什么,只是将接引压制在高空中,目光便落在了下方。 徒弟说了要杀两个,那就让徒弟来做。 若是气不顺,就容易道心郁结。 且看! 李长寿与准提突然要对撞的一瞬,两条大道自他们背后同时现行! 准提之道,凝成一尊金色佛像,不死不灭、不破不立、亘古而存、永恒不毁,这就是圣人。 但下一瞬,李长寿左手张开,背后的秤杆多了一只秤砣,轻轻闪耀起了少许光芒。 一尊模糊的佛像出现在李长寿背后,准提自身道韵、气息、力道、气势,瞬间弱了一截! 李长寿却突然提升了一截! 均衡:道境! 李长寿燃烧元神不只是为了强行加持八九玄功,为的就是这一瞬! 圣人乃是混元无极大罗金仙,本质也是大罗金仙,但自身之道已经圆满无极,想要均衡其道境无比困难。 而李长寿今日敢说斩圣,就是因为自己留了这一手。 他迈入大罗金仙境后,哪怕尚未触碰到大罗的顶点,称不上混元大罗,却可在燃烧元神的前提下,拼生命本源,强行均衡第六圣的道境! 圣人也有强弱! 这就是最弱的一个!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而当两道身影于高空对撞,就如同两颗星辰的对冲,绽放出无边光亮。 下一瞬,此地众仙骇然可见。 被打飞的,是第六圣! 李长寿身形原地顿住,此刻浑身气血激荡,双目都因充血满是血丝,身周道韵轰然炸散又迅速凝聚。 准提的丈六金身远远倒飞了出去,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目中满是不敢置信。 圣人。 时代变了。 李长寿紧咬牙关强冲而起,强压伤势,抓紧一切机会! 这种燃烧元神的状态自是不能持续太久,若不能将准提尽快重伤,想杀圣人只是痴心妄想。 准提目中划过几分狠戾,身形强行停顿,朝李长寿再次扑来! 李长寿手中戮神枪点出无数黑芒,身形却在黑芒之下瞬间消失不见。 风遁! 乾坤遁! 【我的遁法无人可挡,但只有我逃命的时候这才是遁法! 向前时,遁法亦可冲锋!】 慢,圣人的反应着实太慢! 准提凭手臂挡下下方急射而来的黑芒,却发现都是些虚晃的招式,全无多少力道。 他猛然回头,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那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道者,身着破烂长袍,双手擎着黑色神枪,一枪砸落! 准提额头迸血,身形直接砸向大地! 乾坤被一枪劈出了条深邃的裂缝,但天道之力迅速扑来,将裂缝迅速填补。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头上脚下前冲而去,不给准提半点调整身位的机会。 乘风! 御空! 遁之道,大成! 那杨戬只见,准提道人身形悬浮在半空,那道黑影留下无边残影,从各个方位轰出一枪又一枪,将准提圣人打的浑身满是凹陷的坑洞。 最让杨戬感觉惊心动魄的是,准提道人身形仿佛停滞了,就在半空中十丈方圆内被抛来抛去,丝毫找不到反手的契机。 这就是…… 太白金星! 杨戬眼中满是狂热,又满是愤怒,身形想要冲上空中,却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切入点。 远处,周军军营中。 阐教众仙大半都有些茫然。 他们眼前的乾坤被扭曲,那是太清圣人撑起的囚笼,此刻像是隔着一层水帘,只能勉强看到那边的大战。 西方教大圣人被定在高空,他们其实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很合理,理所当然。 施展出一气化三清的大师伯,有可能能单挑其他五圣。 可此时,那西方教二圣人…… 他们知道均衡大道强横,却没想到在这么短的修行时间内,那太清弟子就能做到均衡第六圣道境的地步。 他们也知李长庚此时被威能全开的太极图护住,哪怕第六圣全力打出所有攻势,也伤不到李长寿。 但现在的状况,却是太极图毫无作用。 那太白金星当真不是魔祖转世? 此刻手持戮神枪、在天地间留下无数残影,打的准提道人连反手之力都没有。 那文殊、普贤两道人皱眉向前,但火光一闪,哪吒抱着火尖枪、踩着风火轮出现在了阐教众仙之前。 “大家不用过去,”小哪吒笑道,“我知道大家想去帮长安叔打坏人,但长安叔没发话,咱们看着就行了。” 玉鼎真人道:“既然我们阐教选择不帮,那就当贯彻到底。” 广成子面色有些复杂,注视着李长寿的身影,一时间有些出神。 赤精子低声道:“杀圣……此时就算压制住了圣人,如何才能杀圣? 哪怕长庚师弟元神燃烧大半,恐怕都只能将圣人重创,无法灭杀圣人。” “是啊,”太乙真人缓缓叹了口气,难得没有不正经一次,“不死不灭,天道之印,想杀圣就要有盖过天道之力,谈何容易。” “不必,”玉鼎真人凝视着李长寿留下的道道残影,“长庚定有办法。” 阐教众仙尽皆默然。 正此时,东面有大片流光飞来,乾坤破开一口大洞,数十道身影一涌而出,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寿。 云霄面色一白,不顾一切就要冲上去,却被太清圣人设下的壁垒阻拦。 截教众仙此时已是见了,人教大师伯、小师弟,正压制着西方教一大一小两只圣人。 诸多神通、诸多法宝,都已在今日登场。 而他们,也无法向前帮上半点忙。 “云霄不必担心,”多宝道人定声道,“太极图护着长庚,大师伯催发的太极图,谁都破不了!” 随后,多宝道人眯眼凝视着准提。 若是自己此时能冲进去,祭起所有宝库之宝,定能将他炸成重伤,说不定就有机会打破那所谓的不死不灭。 然而,太清圣人没有半点放行的意思。 这场屠圣之战,主角是李长寿,是……赵公明! …… “老哥,老哥,听见我说话就点点头。” 混沌钟内,李长寿嗓音响起,赵公明立刻用力点头。 “听得到!听得到!” 混沌钟内部飞出两颗亮光,却是两颗九转金丹,赵公明毫不客气,将金丹抓过来,塞入了自己和金灵圣母口中。 “稳住伤势就可,我现在无法分心,也无法与你对答,你只需要听我说,然后回答我行或者不行。” “老哥可以去死,做什么都行!” “不,我们要杀圣人,你不用死。” 李长寿的嗓音带着几分冰冷,语速稍快,但出现的频率并不稳定。 显然,他此刻绝大多数心神,都在压制准提圣人身上。 李长寿道: “想要杀圣人并不是喊两句就可做到的,圣人与天地本源相连,这就是圣人不死不灭的唯一原因。 但此时不同于上古,上古六圣刚成圣时,是天道的基石,动他们就是动天道根基。 现如今有了天庭,六圣已经无法制约天道,换而言之,他们也已成了或有或无的基石。 圣人破灭亦不会影响到天地稳定,但圣人依然能凭借与天地本源的连接,不死不灭。 所以,我们需要达到与圣人同等或者无限接近的层次,与天地本源建立关联,切断圣人与天地本源的联系,如此,就可杀圣! 老哥,听明白了吗?” 赵公明狠狠地点头,忙道:“行!” 一旁金灵圣母扶助赵公明胳膊,残存的法力化作灵力注入赵公明体内,而赵公明的左臂也在迅速恢复。 隔了一阵,李长寿嗓音再次传了进来: “老哥,我需要你与天地本源建立连接,我今后还有事要做,不能被天道困住。 此前让你参悟那么久定海神珠与乾坤尺,你应该已经看到了一条路。 把定海神珠化成大千世界的路。 行还是不行。” “行!”赵公明定声答应,随之又道,“但不知如何下手。” “我教你,不用急。 我先与你说清楚,我也要尽力将准提金身打碎。” 李长寿沉默了一阵,随后便道: “你做了此事之后,将会进入天道序列,与天道深度绑定,你和金灵师姐要去封神台中居住,不可干预封神大劫。 不然会惹来道祖不满,我们前功尽弃。 你与金灵师姐就在封神台中养胎,等待大劫结束,今日你演化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算是补全了天道,截教能得大气运抵消掉一部分大劫之力。 当然,天道也会更加圆满,我以后要做的事也会有更大的困难,不过也没事,我有后备计划。 进入天道序列,行还是不行?” 赵公明眼眶一红,哽咽道:“行!长庚……我们夫妻弄的这烂摊子……” “做兄弟的,不就是收拾烂摊子用的。” 李长寿又陷入沉默,而在混沌钟内部的顶端,一团紫色的火焰缓缓沉了下来,周遭包裹着一圈水蓝色的光芒。 李长寿道: “这是我的一个底牌,就是那一缕鸿蒙紫气。 本来我弄在了鲲鹏元神中,后来抹杀鲲鹏本性的时候,又暗中取了出来,封在鲲鹏的拟态元神中,带回了洪荒。 稍后直接将拟态元神,也就是这个水球吞下,会填补你的元神之力,让你与天地本源建立关联。 机会就在一瞬间。 在此之前,你要喊几句话,算是给道祖的许诺。 跟我读……”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混沌钟内,赵公明一字一句得李长寿指点,将那水球托住。 少顷,李长寿的嗓音再次响起: “三……二……一。” 噹—— 混沌钟发出一声钟响,朝着侧旁挪移半丈,将金灵圣母直接带走。 赵公明直愣愣地站在那,抬头看向漫天残影,瞳孔一缩,嘴边带着血沫高呼: “截教弟子赵公明! 今日欲补全天道,补全天庭!今后与妻金灵入封神台! 望师祖准许!” 言罢,赵公明将手中那团蓝紫交映的水球塞入口中,身形顿时被金光包裹,脚下猛然跺地,身形冲向天穹!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自身周飞射而出,乾坤尺突然炸碎,化作二十四道流光注入定海神珠之中。 赵公明悬停于接引道人之下,在接引注视下,身形涌出道道紫光,仿佛要炸开一般。 双手飞速掐起法诀,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剧烈颤抖,又在他背后排成一竖行! 天地昭昭,尽非我有! 天理昭昭,道撑苍穹! 周天易数,尽归我有。 诸天无尽,造化无穷! 诸天! 赵公明右手剑指竖在鼻前,左手死死抓着右手手腕,皮肤裂开一条条缝隙,其内涌出无尽紫色、金色、水蓝色光芒! 以身合道! 诸天! “开!” 嗡—— 赵公明身形爆出一层层光浪,身躯竟直接破碎,而随着这二十四层波浪,背后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突然隐去。 二十四幅画卷! 二十四重天! 随光展开! 天地间,突然多了二十四重与如今九重天相似的大千世界!层层叠叠,井然有序,仙山无尽,仙灵无算! 这一瞬,天道之力突然提升了几个档次! 这一瞬,紫霄宫中的老道露出满意的微笑,却又随之微微皱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失控。 这一瞬! 那准提预感到了强烈的危机,身周黑色、金色光芒大作,不顾一切燃烧自身法力也要将李长寿的攻势暂时抵住。 但李长寿身形丝毫不停,甚至收缩攻势范围,口中发出一声声低吼,将准提死死限制在方圆十丈之地! 看! 那二十四层天之上,赵公明身着血色染红的长袍,低头啐了一口血沫,浑身气息鼓荡,道境直线飙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翼在微微晃动。 此刻,抬手摁压,二十四重天直面压下! 准提面色大变,身后现出菩提树之影,这大树好似无穷无尽一般,蕴含无边生机,又藏了无数生灵的诵读之声。 准提竟在菩提树下转身飞窜,可刚刚转身,一杆长枪自侧旁袭来。 【我说,大道无高下,理应存均衡。】 大道均衡!众道平等! 准提瞠目欲裂,刚要开口求饶,一杆黑枪自前方飞射而来,贯他前胸,钉入菩提树的树干之上! 这一枪! 为杨家惨案! 为天庭那些被你灭杀的仙神! 为香火神国那些饿死的人族,为那些因你一念之私而陨的生灵! 圣人无德,生灵伐之! 天道失衡,自有平整! 二十四诸天! 震! 一道冲击波自南洲中部西北方向远远荡开,一瞬间荡出五部洲之地,荡出三千世界,荡出洪荒,搅动起了混沌海! 天空下起了血雨,但血雨还未落地,就被李长寿随手一掌,拍飞了天空的乌云。 这圣陨,不值天恸。 此为! 长寿一怒欲屠圣,均衡大道断圣心! 公明合道演诸天,借力天地震准提! 弑圣者! 太白金星李长寿! 龙虎玄坛,赵、公、明! 正文 第七百零八章 扬灰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 天空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烟雾。 在十绝阵废墟那狭小的区域内,地面被融成了一面铜镜,护持大地的天道之力已暂时退去。 菩提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那以此为基的七宝妙树也直接毁了,只剩下残存灵力。 树干上,戮神枪枪身有些弯曲,枪尖穿透了一块破败的腐肉,准提的尸身此时竟颇为恐怖,让人一眼看去,就有一种厌恶感。 生灵发自本心的厌恶。 李长寿皱眉向前,额头火光退却,脚下一软突然跌倒在地。 本是站在树干顶端的赵公明,此刻连忙跳下树来,朝李长寿跑了两步,也是虚弱地踉跄倒地。 而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坐一趴仰头大笑。 笑声何其快意! 笑声何等豪迈! 天地间似乎只剩这般笑声回荡。 阐教一方大多面如死灰,毕竟他们的对手…… 屠圣了。 截教一方却是有不少女仙泪眼汪汪,有少许男仙攥拳乱挥,一个个有万般豪情,却不知该如何挥散! 高空中,那接引道人浑身道韵剧烈颤抖,双目却像是失去焦点一般,注视着地面的那棵枯木。 但他此时,面容上的错愕更重,也没什么哀恸的表情。 他只是在错愕,圣人竟然真的可以死…… 六圣不死不灭的上古神话,今日起已是过往。 天道·六圣的秩序基石,正式被天道·天庭所取代! 他们,只不过是法力强横些的‘大能’,失去了那层最为神秘、高高在上的面纱。 空中闪出少许亮光,元始天尊出现在阐教众仙头顶,面色如常凝视着准提的尸身。 通天教主出现在了截教众仙头顶,此时禁不住仰头大笑,收起青萍剑与诛仙四剑,身形在空中摇摇摆摆。 太清圣人皱眉看了眼三师弟,通天教主笑声戛然而止,立刻站直身体,低头对太清圣人做了个道揖,口称: “大师兄。” 太清圣人缓缓点头,缓声道:“注意些。” “哎,行,”通天教主笑着答应一句,随后将青萍剑佩戴在腰间,抱着胳膊看向准提尸身。 二十四诸天此刻已化作二十四颗星辰虚影,等待着被赵公明送去天庭。 李长寿和赵公明在菩提树的尸骸前笑了一阵,李长寿最先恢复,抬手塞了两颗九转金丹,拉着赵公明起身。 李长寿抬头盯着空中的接引,问:“老哥,还有力气没?” “有!” 赵公明精神大震,咬牙看着接引,“恁他!” “这个,”李长寿传声道,“小戮神枪被半毁了,我就算燃烧元神,也差一线均衡不到他,咱们可能…… 破不了他防。” 赵公明瞬间收起凶相,满是仇恨地凝视着接引,传声道:“那咋办,你刚才气势汹汹说了要杀二圣。” “也可以解释成,是西方教第二圣。” 李长寿传声轻吟:“不急,咱们先吓吓他,准提不能白杀,恫吓的效果要发挥到最大。”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甩出一道青光,化作了一只青毛大狗。 谛听。 他此前发现金灵入劫,急忙就要赶来,只是被几个灰袍老道拦住了去路,耽误了些行程,谛听也就被他收到袖中,带来了此地。 刚好,也可以给谛听上一堂声情并茂的讲解课,让他在不该说话的时候闭上嘴。 谛听感受着周遭逸散的圣人道韵,也是着实懵了下。 他刚才在李长寿袖中什么也没感觉到,就是感觉有点颠簸,怎么自己被甩出来,就受到了一道道目光注视。 旁边树……先天灵根菩提树! 树上人。 谛听腿一软,直接趴倒在地,表情无比丰富。 第六圣虽然一直被诟病是最弱的圣人,而且之前被太清圣人削了两顿,但这也不能够就直接打杀了吧? 这天地怎么了? 看样子,还是‘不服就躺’赵公明与星君大人联手杀的? 这咋回事嘛? 星君大人钓弥勒没钓到,扭头就把弥勒师父宰了,以宣泄对弥勒不现身的不满? 主人在上,这谁受得了! 然后谛听就见,李长寿与赵公明两道浑身带血的身影,一边换衣服一边走到圣人尸身前,这两个弑圣者还在那嘀咕…… 赵公明问:“这圣人尸身,能不能炼化出点好东西?” “也就跟准圣的尸身差不多,”李长寿道,“他的道已归于道则之海,道韵也没了,元神被二十四诸天之力蒸干。 圣人血是个好东西,不过感觉他的太斑驳了,炼丹有点用不上。” 随后,两人又默契地抬头看了眼接引道人。 高空中,接引道人被太清圣人一气化三清的化身所制,此刻并未挣扎,反而是闭上双眼。 他似乎很有自信,也并未着慌。 最多也就是抖几下。 赵公明沉吟几声:“圣人……没有储物法宝吗?” 谛听差点抓狂。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不对! “应该有吧,”李长寿抬手打出两道仙力,那圣人尸身顿时化作两半,几样废掉的宝物滑落了出来,都是些已无法再用之物。 李长寿满脸惋惜,赵公明却是眼前一亮,将这几样宝物用仙力包裹,转身吆喝一声: “圣人宝物残片·准提圣人纪念版!有没有师兄弟想要收藏?” 截教仙人轰然应诺,一个个如果不是被挡在外面,八成是要冲上来抢夺一番。 赵公明淡定一笑:“价高者得!” 截教仙顿时兴致更强了些。 李长寿:…… 大概,这就是财神吧,财神。 两人蹲在尸身旁鼓捣一阵,很快就发现也没什么价值不菲的东西,顶多就是搞了点炼器宝材。 “这尸体怎么处置?” “当然是焚掉,留着研究圣人怎么尸变吗。” 李长寿笑了笑,随后就开始了一波……比较‘复古’的操作。 只见他袖中飞出一只只纸道人,这些纸道人翻着滚落在地上,迅速化成了一名名老道、老妪。 六名老道盘坐在圣人尸身旁,开始诵读经文,读的是道门《度人经》、道门《送魂经》、西方教《往生咒》等等。 场面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 又有四名中年面容的纸道人,站在圣人尸身周遭四象之位,动作同步地拿起了四只音色各异的唢呐,腮帮子一用力,奏出了一曲欢快高亢的曲调。 再有纸道人化成几名老妪和女子,在旁哭哭啼啼,往火盆里面烧着纸。 李长寿掌心召出一团火焰。 此火通体呈白灰色,刚一现身就将乾坤烧得微微扭曲,一股冰寒之感在此地众生心底泛起。 李长寿抬手轻轻一推,火焰附着在那本就破烂的尸身上,那尸身迅速干瘪了下去,但其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支撑,烧了一阵也未能完全烧干净。 赵公明刚想开口言说,去借师尊的诛仙四剑,李长寿右手轻轻一甩,指尖绽放出五道不同的真炎,落在那残躯之上。 少顷,圣人尸身化作了地面一层焦黑,以及两块碗大的金色圆球。 李长寿轻吟几声,招来弯曲的小戮神枪,直接对着圆球砸了下去,这耐烧的圆球没费多大力就被砸碎、碎成粉末。 终于,等圣人尸身只剩下一团黑、灰掺杂的尘土,李长寿祭出了几十颗摄魂珠,在旁边晃了晃,这才完成最后一步。 抬手、袖袍鼓出一缕微风,那灰烬随风而起,在秃噜皮的菩提树下缓缓飘散。 唉,舒坦了。 李长寿闭上双眼,感受着自己整个人在这一瞬出现的升华。 他等这次扬灰,等了太久太久。 洪荒太需要这个圣人的灰烬,来填补一些生灵的怨恨! 顺便,大劫之力消退了四分之一。 这要是能杀三个圣人,封神大劫都不用,生灵之力稳稳跌破‘冰点’。 可惜杀不得,也没得杀。 天庭、天道得了二十四诸天加固,稍后将九重天合并成三十三重天,大劫之力也能抵消掉一部分。 如此一来,阐截两教已不必非要一方全灭,灭一半就差不多够填大劫的了。 准提的鸿蒙紫气去了何处? 李长寿并未刻意找寻,刚刚二十四诸天震杀准提时,他仔细观察了一阵。 那鸿蒙紫气已被大功德融成了圣人道果,像准提这般对功德依赖较大成圣的圣人,鸿蒙紫气已是完全无法分离,随准提一同蒸发、陨落。 “谛听,”李长寿道,“帮忙感受下,这菩提树可有任何生灵波动。” 谛听赶紧点头,又立刻摇头,话也不敢说,只能迷迷糊糊地被动执行星君大人的命令,整只兽都是懵的。 李长寿温声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是我不给他面子,之所以杀了他师叔,实在是他师叔太过分。 我们人教奉行清静无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底线,也不喜欢与人斗法,我一个天庭文臣,也不喜好打打杀杀。 希望,我与你主人还能一同喝茶论道,做知己好友吧。” 谛听差点都听哭了。 您都直接杀西方圣人了,就别搞他主人跟西方教的关系了! 紧跟着,一团团真火被李长寿扔向菩提树残骸,他随之驾云,带着赵公明朝空中而去。 接引面如死灰,睁开双眼,目光无比复杂地凝视着李长寿。 一旁通天教主突然开口,这位圣人老爷朗声道: “准提失德,残害生灵,而今已伏诛,为贫道大师兄弟子长庚、贫道弟子赵公明所杀,接引道友,心中可有不服?” 接引看向通天教主,苦笑了声,叹道: “洪荒而今无穷岁,终是作茧缚自身。 贫道师弟为非圣所斩,自身法不如人、道不足圣,自无话可说。” 通天教主道:“既如此,道友何不当着我们师兄弟三人的面,许下承诺,绝不报复此事?” 接引默然,随之便道: “若贫道报复今日之事,当为三清道友诛灭。” 太清圣人看向李长寿,缓声道:“杀……” 李长寿心底一凛,不曾想老师杀心比他还重。 虽然此时杀了接引,天道恐会成最大赢家,会严重影响到自己后续大盘计划的走势,但老师有令,自己做弟子不能不尊。 看来,最后十几张底牌也要露出一二! “吗?” 正要向前的李长寿急忙刹车,顺势做了个道揖,朗声道: “老师,二师叔、三师叔,还有接引前辈。 今日弟子杀圣人准提,实乃准提不分青红皂白打杀生灵,目无天庭、目无天道、目无道门! 准提失德,三界共知之,其仰仗自身法力高强,无数次出尔反尔,无数次践踏圣人威信,如今更是让圣人二字,在生灵之前贻笑大方,实乃罪不容恕! 接引前辈虽对准提圣人多有纵容,然都是圣人之尊,也不好互相干涉,这一点弟子倒是理解接引前辈。 至于,接引前辈是否会因师弟之死,找机会对弟子与公明老哥寻仇。” 李长寿话语一顿,抬头看向接引,笑道: “今日后,公明老哥补全天庭,为天庭重臣,也不会参与封神大劫。 弟子自身,无惧。” “善。” 太清圣人露出几分微笑,三化身随意拨弄,让接引直面他这张枯瘦的面容。 只是一个眼神,接引便明了太清的话语。 很纯粹的威胁。 接引闭目不言,太清圣人收了一气化三清的神通,随手对李长寿轻轻一点,一枚玉符在李长寿掌心凝成、一段感悟在李长寿灵台翻涌。 【神通:一气化三清。】 免安装版! 如此明着传法,其实也是对接引道人的威慑,且将这次李长寿与赵公明联手弑圣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待太清圣人收了法,接引低叹了声,身形化作云雾消散。 阐教一方,元始天尊对太清圣人道了句:“师兄,我也回去了。” 太清圣人颔首示意,元始天尊袖袍一卷,将杨戬之外的众阐教弟子尽皆带走,身形转眼消失无踪。 道道流光掠起,自是截教仙朝这边涌来。 李长寿略微皱眉,与赵公明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明白了什么。 噹~~ 混沌钟飞到赵公明身侧,金灵圣母身形自其中飞出。 钟声再起,一缕灰色的波痕缓缓荡开,却将截教众仙拦在了百丈之外。 赵公明拉了下此时依然面色苍白的金灵圣母,度过去一缕缕灵力,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对截教众仙之后的通天教主跪伏了下去。 通天背负双手,仰头看着空中。 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同时叩首三次,金灵低头不语,面容满是愧疚,赵公明却是嘿嘿一笑,朗声道: “师尊!弟子和金灵过劫了! 金灵腹中孩儿没事,您过几年就能抱上孙子!我们去封神台好好养身体!” 言说中,赵公明眼圈一红,又跪伏了下去。 “弟子赵公明拜谢师恩! 师尊自上古收弟子入门,传道授法赐弟子无上灵宝,弟子终究不能行孝膝前,今后无法侍奉师尊左右。 您总是说着自己不显老,让我们莫要师父师父的喊,师尊多霸气这般话,今日弟子想喊一声师父。 师父,弟子赵公明拜上。 弟子今后去封神台,已无法照应教内师弟师妹,无法再为师父分忧。 弟子……” 通天教主轻笑了声,淡然道:“行了,去吧,你看金灵就不如你婆妈,有点男儿的样子。” 金灵却是抬头看向通天教主,这位一力战了半个十二金仙的截教大能,此刻竟是哭的梨花带雨,哽咽着: “弟子……不知该说、说什么……” 不少截教仙又哭又笑。 云霄向前,柔声道:“兄长,前路珍重。” “嗯!”赵公明用力点点头,对云霄做了个道揖,“记得全听长庚的,别给长庚添乱。 还有你们两个……诶,四妹呢?” 琼霄擦了擦眼角,小声道:“看家呢。” “嗨!哈哈哈!” 赵公明笑了两声,温声道,“大劫以后再聚,大劫以后再聚,能有三位义妹,我赵公明此生之福! 当然,能与夫人结成道侣,是我赵公明此生之幸。” 金灵轻嗔一声,众截教仙人一阵大笑。 便是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的太清圣人,也在太清观中也挤出了少许笑意。 不过,太清圣人终究非同一般,他此时已将目光放去了天外玄都城。 第一炉太清孕灵丹,在兜率宫已经出锅了。 大事,可期。 十绝阵废墟,杨戬站在那已经被封入大地之中的仙子尸身旁,轻轻一叹。 见有大批截教仙赶来此处,杨戬低头做了个道揖,并未多做什么,转身离去。 于是,半个时辰后。 ‘我之过……是我之过……’ 封神台,某处边缘的角落中,那名穿着短裙的少女抱着双膝蜷缩在阴暗中,不断传出啜泣声。 ‘是我害了金灵师姐,是我拖累了大家入劫。’ ‘我为什么不去早点死了,为什么……’ “金光,金光师妹?” 熟悉的嗓音自侧旁响起,少女身体轻颤了下,抬头看向呼喊声的来源,瞳孔猛地一缩。 赵师兄、金灵师姐、各位兄长……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该早点……对不起……” 赵公明却是大笑几声:“哈哈哈,傻丫头! 过来捏捏为兄与你师姐,为兄与你师姐安然无恙,活着过来的! 你当时心急自刎什么,这不是逢凶化吉了?” 秦完笑道:“小妹你快过来,咱们公明师兄与长庚师弟一起,刚杀了准提圣人!” 十天君纷纷开口: “啥圣人,准提道人!” “那咱们还是很赚的嘛。” “对吧,也算间接为搞掉圣人,做了一点点情绪铺垫。” “值了值了。” 金灵圣母已是向前,将已被天道修补好道躯的金光搀扶了起来,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慢慢抚慰。 “师姐没事,肉身来的,孩子也无恙。” “师姐!” 金光再忍不住,在她怀中失声痛哭了出来。 赵公明与秦完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几分轻笑,待金光圣母哭的差不多,赵公明刚想说弄个地方喝茶聊天,柏鉴却是匆匆跑来。 “公明大人!公明大人!” 赵公明背着手,不满地道了句:“柏鉴元帅,你就不要乱喊大人了嘛! 咱现在虽然在天道序列第十,但还没正式职称对不对,你这样喊,容易让人觉得我在这里作威作福,那影响就很不好了嘛,对不对。 嗯咳,怎么了?” 柏鉴忙道:“玉帝陛下与王母娘娘派人送来仙宴十桌,仙酒百坛,已送到了正前方的大殿中。” “走!” 赵公明大手一挥:“把阐教来这的也都喊上!外面搞不了道门一家亲,上天以后都是同殿为臣的好弟兄! 今日不醉不归!” 带坏天庭风气,从封神台预备仙神开始。 ———————— 【PS:分不清金光和金灵的,请仔细阅读前面最大杯章节,会有不同阅读感觉哟。 凌晨开始就10月1号了,师兄唯一一次争榜,不问结果,全力以赴!恳请读者老爷们火力支持!最后这个月努力写出更多高潮和精品章节!】 正文 第七百零九章 大劫破局路! 封神台内欢声笑语,李长寿在外静静站了一阵,就转身回了中天门。 老哥去喝酒了,接下来收拾残局还是看他这个天庭普通权臣。 放置二十四诸天其实不用他多管,只需要推着二十四诸天到天庭附近,天庭大阵就自行开解,将这二十四层空旷的天穹‘吞’了下去。 一段持续了几个时辰的仙光乱坠精致特效后,天庭更厚、更广阔; 以九重天阙为主体,每重天阙增加三层区域,最高的九重天依然不变,称之为清净天,为太清观之所在。 三十三天一出,天道已近乎完善,效果仅次于诸天正神归位。 此消彼长,天道已完全压过了五圣,只要天道愿意,此时已可将五圣中的四位制住,推天庭为三界唯一秩序基石。 当然,李长寿的推断中,鸿钧道祖九成八的可能不会考虑太过激烈的手段。 一切都可悄无声息的改变,用最少的手段,获得最大的收益。 而今圣人之间已存在较深的矛盾,天道可操作的地方当真太多太多。 至于李长寿自身…… 注视着第八重天各处变化,李长寿驾云缓缓朝凌霄殿而去。 此前还有诸多仙神会有意识地‘凑巧路过’,过来寒暄几句,打个招呼,在星君面前混个熟脸。 在今日之前,太白金星这四个字,就代表着权势、代表着权威,文臣的顶点。 但今日开始…… 这就是现阶段天庭最强战力! 弑圣者·天庭文臣·太清最喜欢的弟子·云霄仙子指定夫婿·娥的师兄兄——李长庚! 李长寿对此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杀了个圣人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这不过是通往最后终点的必经之途。 只是提前了许多,也让天道提前摆脱了六圣体系的牵制。 然后呢? 天道或者说道祖能多做什么? 他们还不是继续推动大劫,按照他们认定的剧本走下去,一步步把生灵的喧嚣锁在过往。 前方云雾弥漫,天兵天将尽皆低头行礼,目中敬畏更甚。 李长寿负手驾云,嘴角露出了少许微笑。 不得不承认,他此前上头,其实是借了公明老哥的情绪,自身的愤怒因为空明道心的压制和化解,并未到临界点。 这种也算是他性格上的缺陷,李长寿早已知晓,且想到了这个办法去克服。 回顾老哥之事,其实一切都在自己布局中。 杀燃灯时有一层原因便是为了赵公明; 取来燃灯的弱化版乾坤尺,就是为了给赵公明演化二十四周天。 有时候,人总是会陷入一种思维局限,觉得向前迈出一步就要面对无比巨大的阻力; 这个时候,其实不妨转个身,这些阻力就成了推动力。 赵公明与金灵之事,此时已算是告一段落。 李长寿静静梳理着一路走来的这一条线,思考有什么不足之处。 最初时,李长寿觉得只要找到落宝铜钱,就能让赵公明免于死劫,那时候的自己思考问题还到不了较深的层次,眼光有局限性。 后来随着自己对天道了解的逐步加深,李长寿开始发现,赵老哥近乎就是死局,完全无解的那种。 首先,他人脉太广,在截教中有义薄云天之名。 再有,就是这一缕清风与三朵仙云的义结金兰,且兄妹感情颇深,赵公明出事就代表着截教八大弟子的一半入劫。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赵公明的定海神珠,是补全天庭、补全天道的重要道具。 很早之前,赵老哥头顶就顶了个危字,在天地间来回逛荡。 李长寿想救赵老哥,一定程度上是为了避免三霄因此入劫,一定程度上,也是觉得老哥人不错,身死上榜太不值得。 所以,他几乎是从燃灯手中夺来的落宝铜钱; 所以,他算计燃灯手中的乾坤尺,并走后门将乾坤尺暗中给了赵公明。 所以,李长寿早早准备好了那一缕鸿蒙紫气,凭着这一缕鸿蒙紫气窃取了天道诸多感悟之后,将这紫气算是废物利用,作为赵老哥合道的关键。 这个过程中,自己有什么变化? 其实很简单,对天道渐渐放弃了所有幻想。 取走落宝铜钱、杀了燃灯老道,其实只是否定了一种‘形式’,并没有解决问题的本质。 李长寿前几年还在为此事困扰,尤其是当赵公明与金灵大婚,李长寿对此愁绪更重。 赵公明在截教越重要,被天道当做导火索烧掉的危险性也就越大。 那时,李长寿在草屋中思考了许久。 推演出每一条路径,最后都是死劫; 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充满了阻力。 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要在道祖设定的游戏规则中,完成对道祖的极限翻盘,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条件。 当时并没有太多灵光一闪,而是按照他的规矩,在判断所有正向的思路行不通后,切换进入了第二状态。 反其道而行之。 棋盘上的太极图,从左看还是右看,似乎是分别占了阴与阳、黑与白,但两者本质有何不同? 黑白、阴阳不过人为定义,太极图本质上只是在阐述一个道理: 【阴阳互生互克,既可互相湮灭,也可衍生万物。】 道存于一,演于二,隐于三。 那一瞬,李长寿豁然开朗,心底泛起了一个个念头,这些念头迅速成了一个计划。 自己此前下意识将天道摆在了自己对立面,处处想着不能给天道增益,可仔细想想,这般坚持毫无意义。 就让赵公明成全天道! 就让赵老哥成为天道序列靠前的存在,获得一部分天道权限! 就让天道和道祖直接收益,借此换赵公明自身不死,自己与天道之间的胜算并不会受影响,反而会给天道埋下了一颗暗雷。 李长寿当时就定下了这般方向,且并未制定详细的计划,只是准备了一些后备方案。 真正不受控的,是杨戬饶了金光,金光被逼自刎。 那一瞬,李长寿有了屠圣的冲动。 【赵公明演化二十四诸天是计划内之事,但杀准提之事,纯粹是一场美丽的小意外。】 李长寿轻笑了声,随即将这份喜悦挥散。 重启空明道心,保持贤者时刻,逐步分析此时的情形,以及准提之死对自己后续计划的影响。 踏入凌霄殿前,李长寿道心最深处,那面石碑被元神小人儿招了过来,划掉了上面的‘五’字,写下了一个‘七’。 伐天胜算,七成。 还不够,远远不够,甚至处于一个比较危险的位置。 上辈子可没少看七三开被翻的比赛。 接下来的封神大劫,应当已经没了原本的轨迹。 稍后,自己就会以天庭权神的名义下令,彻查各路干预南洲凡俗王权变更的炼气士。 南洲商周之战是封神大劫的舞台,这其实一直是传言,也是默认的‘潜规则’。 天庭从未正面承认过,且天庭早有天规在前,炼气士不可干涉凡俗。 李长寿一直捏着这枚棋子没用,此时刚好用来转移天道注意力,平稳度过这段危险期。 而他也只是下令彻查,并非会真的去查,又或是拿下谁谁谁,进退自如。 “长庚!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前方,高台上的白衣玉帝大笑几声,关闭了凌霄宝殿,对着李长寿就是一阵大笑。 这准提,也算是‘深得人心’。 “哎,长庚,圣人打起来手感怎么样?” “还可以,就是有点硬,当时差点被蹦飞,需要处理好反震之力。” “哈哈哈哈!你最后扔出戮神枪,把准提钉在树干上的那一招,简直太解气了!” 李长寿笑道:“陛下,我还是先说二十四重天对天庭的增益,以及每一重天的后续安排。” “那不重要!先说说,你是咋怼的准提。 这准提! 当真是给天庭出了一口恶气!” 李长寿:…… 也是没绷住,李长寿轻笑了声,被玉帝陛下拉着坐在台阶上,开始讲述起自己那段极其愤怒的‘心路历程’。 天庭,分享你刚编的故事。 …… 玉虚宫中,三友小院。 很难得,十二金仙尽数抵达此处,但一个个都是面色晦暗,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元始天尊坐在树下的蒲团上,闭目凝神,似乎在酝酿一波怒火。 这次十绝阵之事,阐教说不出是赢了还是输了。 他们确实破了十绝连环大阵,杀了十天君,赵公明与金灵圣母肉身进入封神台,接下来无法参与封神大劫。 这点来看,确实算是赢了这一阵。 但西方教与他们算是暗中的盟友,折了一条大腿,己方面对截教的优势荡然无存,这一点来看,他们纯粹输了。 谁能想到,那位天庭权臣已有了弑圣的实力。 这也藏的太深了。 虚假的封神主理人: 慈眉善目、白发飘飘,拿着一把拂尘到处做和事佬,主要负责安抚上榜仙神的情绪,做一做仙神培训工作。 真正的封神主理人: 长袍一开,谁都不爱!玄功护体,圣人下菜! 现如今的天地,其实还是六圣。 太清弟子李长寿的实力、影响力、威慑力,已完全取代了原本的某第六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赤精子低声道:“老师,弟子冒昧,想问长庚师弟修为如何,单凭均衡大道,竟就与第六圣正面抗衡,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元始天尊缓缓吐了口气,淡然道:“为师也看不透。 或者说,今日之前能看透,今日他动手,为师觉得看透之时,又发现此前不过是他给出的伪装。 依照他上次来小院中为师观察,那时他做了四层在修为和道境上的伪装,一层套着一层,底层犹自能被为师看到。 今日,为师只看到了他三层伪装。” 阐教众仙各自对视一眼,一脸无奈。 元始天尊又道:“诸弟子莫要因此心惧,为师常言,修道修的是道心道境,并非是你争强斗狠的本事。 若符天道之意,顺自然之势,自可安然无虞。 圣人若肆意妄为,也是败亡一途,故修身、修性、修道,无轻重之分,当并举才是。” 众阐教弟子齐齐行礼,言说谨遵老师教诲。 元始天尊摆摆手,淡然道:“回去修行吧,广成与玉鼎留下。” 广成子与玉鼎真人站立不动,其余众仙缓步离了小院,回去的路上也是各自讨论起了诛圣一战。 其中最得意的,当属太乙真人。 他,长庚密友。 以后开团,底气更增三成! 太乙真人眼前一亮,看向一旁面如锅底的文殊,一双大手往袖子里面一揣,驾云凑了过去。 “可惜了,啊可惜了,赔大了这次。” 文殊皱眉道:“师兄这是何意?” “啊,没事,就是突然有些感慨,”太乙真人缓声轻叹,言道:“为了逼死区区十天君之金光,最后闹得第六圣丢了性命。 这不算赔大了吗?” “哼!” 文殊冷哼一声,甩身化作一道红光飞射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太乙真人眯眼轻笑,刚想回玉虚大殿休息一阵,却见黄龙心事重重,驾云离了玉虚宫,朝中神洲而去。 太乙歪了下头,想想还是跟了上去。 毕竟关系不错,也大概知晓黄龙在郁闷什么,无非就是些宝物之事。 与此同时,碧游宫中。 多宝道人摆弄着自己此前高价弄回来的‘纪念品’,越看越是欢喜,把侧旁一众男仙看的双眼冒绿光。 好东西啊,虽然都是些残片。 嘿,看看这紫金大盘子,原本应是紫金钵盂,说不定圣人喝过水。 瞧瞧这几只烧焦的小木珠,摸在手里就有一种圆润之感,总有一种忍不住去盘它们的冲动。 还有这半边的蒲团、烧焦的莲台、只剩下剑柄的宝剑。 圣人的宝库,远不如自己丰厚嘛。 西方教两圣人从远古就在喊他们西方贫瘠、西方贫瘠,没想到……还真的挺诚实。 怪不得西方教弟子这么拉跨,老师都没几件像样的宝物! 还好自己当年够贼,道祖分宝到最后还剩下一些不成器的小玩意,轮到自己选的时候,自己灵机一动。 ‘嘿嘿,师祖,我可不可以要这个分宝崖?这也是宝物吧?刚好缺储物类的法宝。’ 曾记得,当时师祖脸都黑了,但还是给了自己。 不然面子上过不去。 一群男仙鼓起勇气凑了上来,呵呵陪笑,言说:“大师兄,给我们把玩把玩?” “去去去!莫要添乱!贫道还没把玩够!” 男仙悻悻而去。 少顷,龟灵圣母带着几位仙子凑了过来,小声问:“这个是什么呀?” “啊,准提圣人的遗物,都是些好宝贝,就是现在不能用了,”多宝道人露出憨厚真诚的笑容,“来师妹,上上手,咱都感受感受。” 众男仙额头顿时挂满黑线。 所以说,截教仙子多,那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咳!” 高台上传来一声轻咳,众多刚从南洲回返就被招来的弟子,抬头看了眼,赶紧排好阵列,低头做道揖行礼。 “拜见师尊。” “嗯。” 通天教主负手而立,注视着下方这数十名亲自调教出来的弟子,淡然道: “封神大劫至此,我截教与阐教各有损伤。 而今得益于公明以身补全天道不足,且长庚与公明联手震死那失德之圣……这名讳以后就不必提了。 大劫已非阐截必须你死我活,局势也不必如之前那般紧张。 为师宣布三件事。 第一事,今日起,南赡部洲之中,我截教弟子低调行事,加入商军者尽心为商军效力,莫要死战,也不要太迂腐。 第二事,各仙不必再局限于海外仙岛,多去中神洲走走逛逛,若遇事、不要怕事,截教上下还是要团结一心。 第三件事,自此时开始立斩仙台。 截教之内但凡门人、弟子,若有心术不正者、业障深厚者,挑拨截教仙外出斗法者,斩其肉身,令其魂魄投胎转世。 凡有愿入封神台、或愿为天庭效力者,可自行去天庭求见长庚。 此时已非上古,天庭也非妖庭,加入天庭便可有几成活命的机会,没什么好丢人的,但也要看天庭收还是不收。 为师今后不再收徒,尔等千年之内不可收徒。 就这样。” 通天教主摆摆手,身形随风而去,截教众仙各自低头答应,一个个面露思索之色。 师尊…… 积极起来了。 …… 天庭,小琼峰上。 李长寿自凌霄殿回返,就坐回了自己丹房前的摇椅,闭目歇息,轻轻呼了口气。 接下来还有什么,能提升胜算的机会? 有,而且就在前路。 心底的那些选项各自被抹去,李长寿又在心底刻下了一行新的字眼。 《关于阐截两教教义的同源分析及存异方案》。 他思路还是异常清晰,此时要努力的方向,也是跳出了之前思想桎梏后,重新勾画的思路。 道门降级为洪荒道教,守住最后气运,人、阐、截教义同时存在,流派不同,山头不同。 此为,阐截合流。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 远古老龙魂【十月求票】 “报——” 一声来自前殿的呼唤,让正思索大事的李长寿略微皱眉。 自己刚回小琼峰,还没来得及在师妹面前淡定地说句:‘没事,也就掀翻了个圣人。’ 怎得又有事情上门? 心神划过五天门,各处不见来客影。 李长寿将目光落去太白宫殿前,见那传令天将双手端着玉符,正低头等候,便派了一具【太白金星】纸道人,外出与那传令天将相见。 “星君大人! 刚有一老道,将这玉符放在中天门,言说立刻递到您面前,随后就告辞离去。 对方修为高深,我等不敢大意,立刻赶来送信!” “哦?” 李长寿将玉符用仙力包裹,笑道:“将军辛苦。” “末将不敢当!” 天将定声应着,拱手告辞而去; 走的时候还做了个小幅度的挥拳手势,似乎颇为兴奋。 李长寿端着玉符,确定其内没有什么机关算计之后,小心翼翼地朝内看了眼。 没有气息、没有道韵,显然对方是刻意隐藏了自己身份,但在玉符内,又有一个特殊的印记,试图让自己知晓其身份。 九瓣莲花? 不对,这应当是十品莲台,少了一瓣。 自己当初为哪吒之事准备后手时,曾与太乙真人一起搞了几颗宝莲的种子,为哪吒的莲花宝身做准备。 有备无患嘛。 后来哪吒的悲剧顺利化解,太乙真人那边栽培的莲花长到了九瓣,并未圆满。 此事,倒是仅有自己、太乙、玉鼎、杨戬少数几人知晓,估计那老道应是太乙真人所化。 为何不找纸道人联系,而是直接来天庭送信? 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 李长寿轻吟几声,读完了其内简单的内容。 太乙师兄约自己去中神洲一处坊镇相见,还定下了个接头暗号。 【好兄弟,一被子。】 这不由让李长寿严重怀疑,太乙真人对玉兔与灵珠子的兄弟情,存在深层次的误解! 或者说某种期盼。 洪荒当师父的……完美通用八卦属性! 不过,这句话反倒比那朵莲花的印记,更能证明太乙真人的身份。 李长寿略作思索,觉得这位师兄应当是真有正事要找自己;就近调了一只纸道人赶去了那坊镇,本体却没半点挪窝的打算。 真当圣人那么好杀的吗? 这一战,对自己的精气神透支极大,没有云之腿枕,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 可惜,之前场合不合适。 云霄也随着截教仙回去‘开会’了,未能一同留下来说几句道侣之间鼓励的话语。 因圣人陨落,生灵之力衰退,大劫之力也随之减弱,李长寿其实已可光明正大,将云霄、碧霄、琼霄护下来。 就是云霄面薄,这般搞特殊化,她估计不会答应…… 且说李长寿纸道人到了那坊镇,主动放出自身少许道韵,很快就听到了一缕传声。 “好兄弟。” 李长寿缓声道:“就盖同一床被子。” 引来街上不少仙人侧目。 接上暗号,他被太乙真人喊去了一处酒楼雅间,迈入了一层层结界。 坊镇内到处都在说圣人陨落之事。 天上飞的人影、地上跑的仙士,逢人就说、奔走相告,言说第六圣被道门弟子斩杀,氛围颇为喜庆。 雅间中,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对视一眼,两个乔装打扮后的老道端起酒杯,各自饮了一口。 “怎么回事?” 李长寿低声问着,“有什么事不能传信玉符内言说?” “不稳妥,”太乙真人目中流露出几分挣扎,“此事颇为麻烦,尤其是在这大劫时,也不知会引发哪般后果。” 李长寿笑道:“师兄何时学会卖关子了? 这般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可不是师兄你那洒脱的性子。” “啧,”太乙真人目中有亮光闪烁,低声道,“庚,你觉得,我们阐教之中,是不是有些仙神不太对劲?” 李长寿心底顿时有些恍然,这是要谈有关文殊、普贤等明显对西方教有所亲善之事? 其实李长寿早就有了答案,既西方教很久之前与阐教做了个暗中的交易,有几个西方教弟子进入了玉虚宫中,拜了元始天尊为师。 这应该是二师叔与西方教二圣做的某种交易,那燃灯应当也是其中一部分。 具体如何,李长寿倒也搞不清。 正当李长寿要以此接话,太乙真人又‘啧’了一声,低声道: “你觉不觉得,黄龙师兄有点问题。” 李长寿:…… “黄龙师兄?” 整个阐教就他最老实! “不错,黄龙,咱们就以黄来称呼。” 太乙真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改做传声,说起了刚发生不久的一件小事。 “我们回了玉虚宫,被喊去小院听训,老师其实也没训斥我们,还让我们多修身养性、莫要亏了德行。 等从玉虚宫出来,我见黄师兄面色郁结,朝昆仑山之外而去,便想从后跟上去,找机会劝劝黄师兄。 总是被擒拿、总是斗法被压制,这其实不是他的错,他主要是缺了几件趁手的法宝,下先手的意识不行,太心慈手软……” 当时,黄龙真人一路朝中神洲而行,却并未回他洞府麻姑洞,而是去了一处隐秘的山谷。 那山谷是天然的阵势,其内迷雾层层叠叠,又藏有少许让人心悸的气息。 太乙真人不敢多去探查,就在外面静静等着,等了不过半个时辰,黄龙就满面春光地飞了出来,抑郁之情一扫而空。 “就宛若,突然间换了条龙。” 太乙真人手指敲了敲桌面,低声道:“此间定有隐情。” 李长寿略作思索,便道:“这毕竟是黄师兄的私事,说不定……呵呵。” “贫道担心,别是有什么其他说法,”太乙真人低声道,“你要说他麻姑洞中有位道侣,那在外金屋藏娇也说得过去。 可黄师兄本身对这方面就没什么兴致,这么多年都没见他谈论过哪个女仙。” 李长寿道:“这般,咱们先去那暗中瞧瞧,乱猜总归没准儿,还容易误会什么。” “善,”太乙真人道,“稍后你我先后出城,于城外六百里的山林中相会。” 李长寿答应一声,与太乙真人先后离了雅间。 于是,半日后。 两位年轻仙人在云间大笑而来,落在了那山谷侧旁的山崖上,自是李长寿与太乙真人伪装的身形。 太乙化作的青年道者大笑几声: “此地灵气充沛,乃地脉交汇之所在,又难得没有多少炼气士之身影,妙地、妙地啊。” “师兄,”李长寿化作的少年提醒道,“这里说不定是旁人居所,咱们不如先喊喊看。” “中!” 太乙真人振了振衣袖,对着山谷之内朗声道: “贫道杏星子,与师弟常长子路过此地,见宝地风景秀丽,想在此地落脚一二,不知此地可有道友居住? 若有道友在此,还请提醒一二,免得稍后叨唠了。” 言说中,太乙真人故意露出自己‘金仙’道韵,静静等了一阵。 有一说一,太乙真人不穿红衣,风骚程度直接减半,且并不会随意开团。 ‘嘴有自己的想法’、‘贫道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这般说辞,其实也是一种嘲讽。 山谷安安静静,方圆数千里只有一处灵兽较多的山头。 大劫至今,中神洲确实荒芜了不少,此前仙人满天飞的情形,此时已是不多见。 “师弟,此地没人,”太乙真人笑了声,随之驾云带李长寿向下而去。 山谷中突然云雾翻腾,前路被云雾遮蔽,两人瞬间失去方向感。 但他们两个是谁? 乾元山太乙,玉虚宫十二金仙,一手嘴活强横无匹,开团精准、落位奇妙,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实乃洪荒一流狠人。 另一个自不必多说,纸道人这三个字,已代表了一切。 不等李长寿指方向,太乙已是笑道: “这里竟还有天然阵势,妙啊! 下面有人吗? 我师兄弟无意冒犯,只是想找个洞府落脚!” 说话间,太乙真人驾云进进退退、摇摇摆摆,巧妙过了迷阵,闯入了一片世外桃源。 确实是世外桃源。 此地依然是在山谷之中,但其内‘容积’比外面看时大了数倍;天空澄澈浅蓝,不见刚才迷雾踪迹。 谷底有一条清澈的小河,连接着山谷尽头一处水潭,河边便是茂密的丛林,其内灵鸟、灵兽数之不清。 李长寿与太乙真人同时用仙识探查各处,两人对视一眼,却是毫无异状。 这里就是一些灵秀的风景,没有洞府、没有炼气士,甚至连妖兽都没…… 微风吹来,一缕道韵随风划过,又让太乙真人与李长寿心底,同时泛起了少许不安之感,仿佛藏着什么危险。 李长寿传声道:“我去左右探查,师兄稍等。” 太乙缓缓点头,李长寿袖中飞出数道流光,化作与他相差无几的身形,朝四面八方飞掠而去。 遁地、遁水、遁树林,李长寿很快就将此地翻了个底朝天,却是没有发觉半点异常。 倒是在一处河滩找到了几块脱落的龙鳞,其上气息正是黄龙真人。 李长寿正色道:“师兄,想来此地不过是黄师兄躲避之处,寻个清净之地罢了。 咱们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太乙真人缓缓点头,也是没看出任何破绽。 “应当是贫道多想了,先回吧。” 李长寿道:“不如去找黄师兄直接问问,说不定会比咱们在这里乱查更有收获。” 太乙真人点头称善,对此事也并未再多想,与李长寿一同结伴离去。 路上时,太乙真人还面露惭色,不断说着‘草率了’这般话语。 然而,当太乙真人与李长寿的一具纸道人离开后;一处河边树丛中,李长寿此前通过纸道人留下的纸道人,悄然显露踪迹。 他藏身在一颗树干,凝视着前方不远的河畔,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太乙师兄这次,还真是凑巧帮了大忙。 若自己推断不错,此事关系重大,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有可能会触及道祖痛点,不可将太乙师兄牵扯入内。 此地,不只是存在一股龙族的气息。 他们感觉到的心悸,其实是来自于‘本能’的心悸。 略微思索,李长寿这具纸道人一动不动躲在树干中,心神挪回天庭,立刻发出去两枚玉符。 一枚去往了东海龙宫,一枚去往了昆仑山八宝洞。 不过数日,洪荒五部洲之地的众炼气士,在讨论第六圣被斩这件大事时,又开始说起了当日的几件小事。 有好事者做了个阐截两教亲传弟子斗法实力排行,很中肯的将黄龙真人排在了……倒数第五的位置。 此事传回玉虚宫和麻姑洞,本就心情有点郁闷的黄龙真人,更觉抑郁难明。 正巧,太乙真人与玉鼎真人近日又请他赴宴,酒宴上明里暗里说些鼓励他的话语,还特意说,想跟他交换几件宝物。 他黄龙能不明白,这两位师弟的一片好心吗? 但这宝物能要吗? 当然能,就是不要面皮罢了。 黄龙真人并未拿那几样宝物,酒宴过后就回了麻姑洞中。 又过了两日,夜黑风高时。 黄龙真人藏形匿迹出了麻姑洞,寻到了距离麻姑洞稍远的那处山谷,左右看了几眼、静静等了一阵,方才进入了此地天然阵势。 他径直到了河边,路过那几片此前脱落在此的龙鳞,刚想迈步走过,突然发现龙鳞中有一枚玉符静静躺着,还是他常用的款式、且沾染了他气息、完全空白的传信玉符。 “啥时候落下的?” 黄龙真人嘀咕了句,将玉符拿在手中,迈步走向面前水流。 河水之下好似有扇门户悄然开启,但河水静静流淌、毫无异样。 黄龙真人迈步踏入其中,自身渐渐呈现半透明状,一步步‘淹没’在了河流中央。 河流之下果然暗藏玄机。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乾坤术法,如同芥子乾坤一般。 但芥子乾坤无论外表再小,在原本乾坤中都有一定的‘体积’存在。 而此地的乾坤术法,却是将一片乾坤完全依附在洪荒天地上,与洪荒天地不存在直接关联,却又存在非灵气之外的联系。 李长寿能想到的词汇,只是‘异次元空间’这般浅薄,且不合时宜。 水下是一处构造极其复杂的洞府,洞府各处布置着数不清的阵法,困阵、杀阵、迷阵、毒阵一应俱全。 等闲大罗走错了路,都要有些麻烦。 这些阵法并非上古之后通用的阵法理念,其内有大量的‘符箓’穿插,这是远古法阵常用的手段。 黄龙真人左拐右拐,轻车熟路地到了洞内最深处,找到了一间密室。 推石门入内,密室中有一幅画像、几样简单的家具,画像中有一条苍龙冲天而起,那霸烈、强横的气息扑面而来。 黄龙真人点了三柱清香,坐在画像前的蒲团上,缓缓叹了口气。 “唉……母亲,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画像上,那苍龙的龙目轻轻闪烁光亮,其内的苍龙竟缓缓飞了出来,化作一条三尺长老青龙,龙目之中闪烁着璀璨亮光。 “孩子,你带了朋友过来?” 黄龙一怔,忙道:“母亲,是我自己过来的,您的存在为天道不容,孩儿怎么敢让您暴露。” “咳,”黄龙袖中传出一声轻咳,一抹青光飞出,正是那枚传信玉符。 这传信玉符轻轻一颤,化作了李长寿的身形,对着那条画中之龙做了个道揖。 “太清弟子、天庭太白金星李长庚,拜见龙母,冒昧造访还请恕罪。 黄龙师兄,得罪了。” “啊这!” 黄龙连忙起身,瞪着李长寿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 “师弟你咋寻来的?” 李长寿简单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又对黄龙做了个道揖,沉声道: “师兄勿怪,我只是想找龙母前辈求证一件事,若直接与师兄说明,师兄定然不敢答应。” “这……这……” “孩子,你先退下吧。” 那苍龙缓声道:“老朽不过残魂一缕,在此地苟且偷安,想看一看洪荒今后何去何从。 既是弑圣者来寻,老朽定当知无不言。” 李长寿抿了抿嘴,感觉这称谓……还真是够中二。 苍龙问:“星君想问什么?” 李长寿道:“罗睺与道祖之战,以及罗睺身陨之地。” 这龙顿时沉默了下来,凝视着李长寿,许久不曾言语。 “你想成为第二个魔祖?” “不瞒前辈,我没兴趣做失败者。 魔祖也好,当年盘古神身旁的土拨鼠也罢,”李长寿笑道,“我只是想去找一样东西,这对我来说颇为重要。” “什么?” “不便言说。” 龙母道:“那我无法告知道友那在何处,道友可去四海龙宫查探。” 李长寿道:“龙宫之中并无魔祖身陨之地的记载,似乎被人刻意抹去了,而当年参加过那一战的,如今能寻到蛛丝马迹的,似乎只有前辈您。 这是东海龙王给的答案。” 龙母微微皱眉,低声道:“如今的龙族,已选择站在了你这边?”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目中划过少许思量,看向了黄龙真人。 龙母顿时会意,“孩子,你且去外面等候。” 黄龙不由得一阵瞪眼,但很快也就老老实实做了个道揖,转身朝洞外而去。 这? 什么情况。 正文 求票!【阅后即焚】 求月票! 求月票! 师兄唯一一次争榜,输赢无悔,努力搏一次! 求票~求支援呀~~~ 唉,前后高潮剧情刚好错过月初几天,本来想拖剧情到今天发,但为了阅读质量还是提前发了,对咱们来说,荣誉、数据相比行文质量还是次要的。 不管怎么样,求大家支援一波~ 请把保底月票和订阅月票投给师兄吧! 我不认识大盟神豪,也不太混圈子,唯一认识的豪是我亲妈,能依靠的就是每一个正版读者的支持。 我一直喊读者读者老爷,是因为我自己靠写书吃饭,想多给正版读者一些尊重; 大家应该也能感受到,我不太会提及打赏之类的话语,因为我觉得自己写书,正版订阅是我的工作报酬,打赏是各位大佬捧场给面,这次因为有限时打赏活动,本来也想求打赏,但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大家能正版支持,已经是最大的鼓励了! 这次能把月票投给师兄,已经是最好的支持了! 师兄一步步走到现在,也算是洪荒流成绩方面暂时的天花板(肯定会有后来者能打破),因为我一直的不争,错失了一些机会吧。 我其实知道,能够把读者情绪调动起来,会产生更多收益,更大的影响力,但总归是人教附体,一直清静无为。 看书就好,书里有我想表达的东西,有我想带给读者的欢乐。 这是唯一一次恳切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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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寿道:“戮神枪残片,以及魔祖的本源煞气。” 龙母眉头皱起,那飘扬的龙须如水波般晃动,缓声道: “只是为了魔祖残存的那点力量?” “不然?” 李长寿笑道:“除却魔祖残存煞气,那魔祖还有什么是我所需的?” 言说中,李长寿左手前探,五指轻轻闭合,掌心的‘空气’出现了一条条裂缝,啪的一声,坍塌成了小小的虚无黑球。 李长寿手掌闭合,这黑球被直接‘掐灭’。 龙母目中多了几分忌惮,像是低头行了个礼,又道:“不愧是能弑圣的太清弟子,肉身之强,已到了这般地步。 只是,你如何得的这般力量?” “通过天道,”李长寿淡然道,“找到了一点小窍门,不足称道,其他人也无法效仿。 现在可否说了?” 言说中,李长寿对龙母轻轻眨了下眼,话语丝毫没有受影响。 “那魔祖葬身之地,到底是在何处。” 龙母道:“你如果只是想寻魔祖的本源之力,可以去西牛贺洲最深处的地脉探寻,不必非要找寻魔祖尸身。” “魔祖还有尸身残留?”李长寿当即捕捉到了重点。 “不错,那是道祖所不能毁掉之物,”龙母道,“发生于远古最终打破洪荒的混战,如今被描绘为——龙凤大劫数个元会打破了洪荒。 其实,真正的大战只持续了数百年,不过是两个阵营的对决。” 李长寿问:“道与魔?” “不错,道与魔,道祖与魔祖。 但当时并没有道这个字眼,也没有魔这个字眼,唉……” 龙母缓声叹了口气:“应当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大道在对决。 让洪荒破碎,让天道失衡的大战,其实不过是道祖与魔祖的一场论道罢了。 而魔祖,在这场论道中,败给了道祖。” “母亲。” 密室之外,那‘黄龙’出声喊着,推开密室石门走了进来。 李长寿立刻道:“师兄,你不宜听这些,这些都是天道隐秘,听的越多自身越危险。” ‘黄龙’笑道:“这有何不能听的。” 那龙母不动声色的道了句:“此事不过过往之事,黄儿在此地留下便是。” ‘黄龙’缓缓点头,很自然地走到了那画像侧旁,距离画像不足半尺。 此时,密室之中,一生灵、一古魂、一天道意志各怀心思,却又在极力保持平和。 李长寿突然想借着这次机会,与天道交个底,告诉天道自己已知的少部分信息,从而让天道不必觉得这部分信息是机密,从而牵连到其他生灵。 有时候,想要捂住一个秘密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当这个秘密不再神秘,也就没人去过多在意。】 李长寿注视着龙母,言道: “这场论道,我其实早已知晓了,有位前辈留下了一艘方舟,其内有诸多典籍。 这些典籍看似没什么,但有些段落,横着读和竖着读、正向读和反向读,完全有不同的解释。 我是这么理解当年魔祖与我师祖所选的不同路径。” “哦?” 龙母目中带着几分好奇,“你且说道祖所选路径。 你真是个有意思的生灵,当年那场隐藏在大战之后的论道,知者不过数十,还都已陨落。 我当真好奇,你了解到了哪般地步。” ‘黄龙’在旁背着手,为了尊重自己此时人设,问了句:“什么论道。” 李长寿笑道:“道祖与魔祖之辩……我说的简单些。 道祖当时论的道是这般,咳。 过往非过往,今后非今后,道演天地之无穷无尽,今后之一切,皆由过往与道而定。 师兄听不懂吗?那我说得再浅白一些。 我师祖觉得,天地万物尽在大道之中,若是掌握了洪荒的三千大道,了解一个生灵过往,就可推断出这个生灵在洪荒之中,今后每个节点会做任何事。 一切都是既定,一切都在因果之中,且可以被掌控。 就好比你今日捕了一条鱼,你觉得是你决定要不要去捕这条鱼,然而你的这个决定,早已是根据你的性格、你的习惯、鱼的出现、你心底泛起最初的扰动等等,一系列因素所注定。 自我意识不过是一种错觉,其实只是些本能和反本能交错的思考。” ‘黄龙’缓缓点头,言道: “这些,师祖于紫霄宫讲道时都曾讲到,魔祖罗睺的道呢?” “与之并不算完全相反,但有一点二者互相违背。 罗睺觉得,道祖之道十分荒谬。” 李长寿缓声道: “道祖之道,是将自身寄托于天地大道之间,与大道互相关联,强调道自身规律,而忽略生灵自身能动性。 魔祖之道,却是以本我吞噬一切,道、法、生灵,尽归于他自身,他即是最强。 我说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语。 道祖与魔祖,当年都在追求生灵的最高境界——全知全能。 道祖的全知全能,是拥有推算一切之力,侧重于全知,即获得洪荒所有信息,通过构建一个思维网络,达到推算一切、得知过去未来一切的效果。 魔祖的全知全能,是将天地的力量集于自身,既获得毁灭与创造之力,达到盘古神的境界,可以摧毁一切,也可以创造一切,侧重于全能。 当二者发生冲突,且两者都是那个时代的最强者,都有踏出最后一步的可能,一场大战不可避免。 我其实也很好奇,祖龙和始凤当年遵循的理念是什么? 他们都追随过盘古神,远古那场大战,到底是支持道祖,还是支持魔祖。” 龙母沉默不语。 ‘黄龙’却道:“父亲支持了道祖,始凤前辈支持了魔祖。” 李长寿笑道:“那为何,得胜的一方还被填了海眼?” ‘黄龙’不由默然。 “当年的一战,没有胜者。” 龙母缓缓叹了口气,话语说不出的低沉。 “那是一个时代的落幕,是盘古神意志最后的光芒。 远古时,生灵自由自在,先天生灵切合大道而生,三千大道并不只是三千道,而是数不清多少条大道,是天地规则,在世间都有先天生灵作为代表。 那是生灵最后的光辉,天道尚只是一层薄薄的大阵包裹着天空与大地。 而当那个时代走向最终点,所有生灵要么迷醉在自身之欲,要么都开始思考道的终极奥义。 就如你所说,全知全能,混元无极圣人道。 那才算是洪荒,而今这天地,不过是洪荒的残躯,不过是远古的残骸,生灵辉煌了一时,最终葬下了一个大世。 魔祖败了,道祖也遭重创,天道崛起,龙族成了第一批承受天罚的生灵。 现如今,已没了多余记载,只有几位那个时代最强者的印记,还在天地间流传。 道祖、魔祖、祖龙、始凤、麒麟…… 老朽已无半点法力,只是想去看个结果,想去等待当年那场论道的结果,到底会不会如同道祖所说,天地终归于静寂。 多想看看……” 一旁‘黄龙’缓缓点头,道:“母亲,您不必太担心。” “所以说,”李长寿笑道,“魔祖尸身在何处?我需好好锻铸下这把神枪。” “九污泉,”龙母叹道,“生灵无法触及之地。” 李长寿微微皱眉,与龙母目光对视了一阵,方才苦笑了声:“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去西牛贺洲地底采集煞气。” 那‘黄龙’缓缓点头,也道:“不如我帮师弟一程。” “不用,”李长寿笑道,“师兄还是不要卷入这些事中来,我与师祖现在走在不同的路上。 虽然我是师祖的粉丝,但终归是理念不同。” “理念不同?” ‘黄龙’笑道:“师弟是如何看待师祖与魔祖之论的?” 李长寿心底暗笑,这‘粉丝’二字如此轻易就接受了,还说跟浪前辈的记忆没关系? “哪有什么全知全能,”李长寿笑道,“他们都走错了路,忽略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边界。 全知的边界,在于你就是无法掌握所有信息。 好比天道,天道就永远不可能完美,哪怕可以通过一个时代遁去的一离开洪荒,达到近乎全知的状态,但总归有破绽,总归有变数,这是最底层的大道所决定的。 全能的边界,在于你无法脱离最基本的大道,改变这些大道就是自我否定,岁月刻度失去意义后,向前一步就是自我毁灭。 所以说,理想条件下的理论,终究只能是理论。 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 ‘黄龙’怔了下,喃喃自语:“实践,才是验证真理……” 李长寿负手轻叹,言道: “看现在的状况,师祖是铁了心要一试了,我自会在合适的时机离开。 我这个‘遁去的一’只要遁去了,师祖才有可能感受到边界的存在,或许到时候会放弃追寻所谓的全知全能吧。 我突然有些明白,为何盘古神在开天后选择身陨。 为何那么多先天神魔,会选择与盘古神死磕,也不愿在混沌海中让出一片小小的地界,被开辟出一方天地。 多谢前辈指点,保重。” 话语落下,李长寿随手画了个圆,太极图缓缓显露,一黑一白太极双鱼互相追逐,而后化作了一团灰色,开启了一扇门户。 李长寿刚要迈步离开,突然扭头看向了‘黄龙’,笑道: “有个很有意思的设想,师兄不妨考虑下。 混沌海是怎么来的? 混沌海的状态,像不像是曾经有个追寻到了大道终途的生灵,为了达到全知全能走向了自我毁灭。 从而道则破碎、法则不显,无边能量归于最原初、最初始的无属性状态,也就是混沌状态。” 言罢,李长寿迈入乾坤门户中,前方是一片云海,似是天庭。 待门户缓缓闭合,‘黄龙’紧紧皱眉,扭头看向了一旁的画像,龙母残魂已是归于画像之中。 “哼!” …… “诶?贫道这是?” 河边树丛中,黄龙道人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被捆起来吊在树上,捆住自己的仙绳威力还不小,一时竟无法挣脱。 不过…… 这手法,这束缚力,这种难以言喻的被约束之感,这种仿佛被人关怀的紧缚。 “诶嘿……” 某老道老脸一红,眯眼轻轻叹了口气,在空中缓缓转了半圈。 躲藏在不远处树干中的李长寿纸道人,默默抬手戳了下自己双眼。 不多时,黄龙真人想起了情况有些不对,自己看到了个灰袍老道,对方轻松制住了自己,后面不知去干了啥事。 急忙挣开仙绳,黄龙真人匆匆遁入河流之中。 李长寿在旁静静等着,他也在等一个结果。 龙母残魂是生还是死。 这虽然不重要,但李长寿此刻……迫切想知道结果。 半个时辰后,黄龙真人背着双手,哼着小调,自河流中飘然而出,驾云飞向山谷之外,目中满是安然。 李长寿挑了挑眉,不自觉笑了笑,将树干中的纸道人悄然溶解。 倒也算,不出自己所料。 九污泉…… 已经回了天庭的本体,再次躺在了丹房前的躺椅上,仿佛此前一直没动弹过。 九污泉非生灵可触及,也是生灵寻不到之地。 魔祖的尸身被镇压在九污泉,或者说引发了九污泉,倒也算一种合理的解释。 龙母有没有可能说谎? 准确来说,是这龙母为什么要告诉自己真话? 对方本来就是道祖的支持者,那里很有可能就是道祖的一枚暗棋。 李长寿说给‘黄龙’的话,其实就是说给道祖听的,让道祖不必为了隐瞒什么秘密,而杀害无辜之人。 最后说的那个假设,李长寿自是有所保留,最后一段话他没点出来。 若是真点出来,此刻怕是就要被赶去混沌海,或是被道祖一巴掌拍死了。 那段话是…… 【我记得自己曾在一位土拨鼠前辈的眼中看到,当年混沌海开天辟地大战时,鸿钧曾现身,被盘古神饶了一命。 混沌海的规则,哪怕是盘古神,都是多真灵与大道共振诞生的生灵,实力强弱在于能吸引多少真灵汇聚,这也是盘古神大战三千神魔却越战越强的根本原因。 而鸿钧,是单个真灵与大道共振后诞生的生灵,且拥有不错的实力,被盘古神称之为: ‘理想中的单真灵生命形式。’】 细思,恐极。 李长寿抬手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下躺着的姿势,静静等远处小仙子飞过来。 还是灵娥舒坦,啥都不用考虑。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二章 以蚊算金莲 ‘师兄之前干啥去了,怎么这么累的感觉,都没跟人家说几句话。’ 前往棋牌室的小路上,灵娥抱着空了的玉质托盘,驾云贴地飞行,略微鼓起的嘴角带着少许不满。 棋牌室中,熊伶俐正跟混沌钟大姐头‘模拟仙生’,侧旁还摆着大批二人可游玩的物件。 灵娥刚凑近,钟灵就嗤的一笑。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兄要休息,唉……” 灵娥轻轻叹了口气,这才想起收起托盘,意兴阑珊地坐在矮桌旁,两只小手揣在矮桌的桌帘下,小脸贴在了矮桌那暖玉做就的桌面上。 叮~您的兄值余额已不足。 钟灵笑了笑,摇着手中的木盒,淡然道:“不是让你主动点,帮你师兄沐浴洗个澡什么的。 你呀,连哄男人都不会。” “哼!” 灵娥翻着白眼,甩头看向了另一方,精心梳理的发髻轻轻抖动。 “我跟师兄才不像是你想的那样。” 钟灵顿时笑眯了眼,一旁熊伶俐做了个小鬼脸,一幅自己很懂的模样。 钟灵道:“娥,你师兄确实该疲累,毕竟之前那次出去是去跟圣人较量,此前出去倒是不知道是做什么。” “圣人?”灵娥顿时紧张了起来。 “被你师兄和赵公明联手杀了。” 灵娥瞬间松了口气,又蔫蔫地趴在矮桌上。 今日之娥,完全打不起精神。 “怎么是这反应?”钟灵满是不解,“虽然我口吻很平淡,但这可是洪荒大事!六圣成五圣啦!” 灵娥:“哇,好厉害……其实师兄没事就好。” 钟灵气的翻了个白眼,“你真该多出去逛逛,天天就知道师兄师兄,以后日子还长,你不觉得单调了吗?” “嘿嘿嘿。” 灵娥眯眼轻笑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瞪着钟灵:“可是钟姐,师兄不是发过誓不用你吗?为啥你跟着出去了?” “他没用我呀,”混沌钟钟灵哼道,“我是自己过去的,半点你师兄的法力都没沾。 看西方教圣人不顺眼,就想着跟他们作对怎么了? 咱看赵公明和金灵顺眼,就想在他们头顶偶然停几下,帮忙挡一挡攻势、传一传火,天道又能奈我何? 嗯哼?” 灵娥:…… 师兄关于天道誓言的各种附加条款,果然是深谋远虑,相当有必要。 嗯,大婚誓言也该起草了,整他个三万字! “不过,”钟灵表情变得肃穆了些,“稍后你不要乱走,就在小琼峰上,我带你逃命的时候方便点。 如今天地间,五圣彻底失去了对天道的制约,虽然你师兄有点谁都看不懂的底牌,但终究是抗不过天道的。 天道对他只是有所忌惮,并非畏惧。” 灵娥立刻正经了起来,捏着小下巴思索一阵,轻声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天道不是可以无穷推演吗? 为什么任由师兄修行到了这般地步,从没压制过师兄,或者提前给师兄安排些灾祸?” “这个我怎么知道?” 钟灵仔细想了想,又仔细想了想,瞧了眼丹房方向。 “这事我还真调查过,在小琼峰的时候,抽空向前看了看,我就发现…… 你师兄他门都不出! 他能有个毛线灾祸! 天道啥都不问,直接劈最强圣人的小弟子吗? 现在我都快分不清哪个是他本体,哪个是他纸道人,这要是哪天他突然掀桌子,喊个小琼峰变身,我一点都不惊讶。” 灵娥妙目圆瞪:“钟姐你这都能看到?师兄最后一次改造小琼峰的时候,明明是遮蔽天机的!” “嗯?”钟灵头一歪。 灵娥秀眉一皱,感觉自己好像多说了点什么,心虚地把额头抵在桌面上,假装睡了过去。 丹房前,李长寿嘴角露出几分轻笑,并未多听那边女仙和女宝物的打闹。 他此时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是尽可能地发散着自己的思维,让自己沉浸在这片天地间,感受着大道与大道的交相辉映。 嘴边哼起了少许轻快的曲调,李长寿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不要太过紧张。 劳逸结合嘛。 虽然正一步步逼近生死存亡的关头,但自己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此时那七成指的是胜算,并非活命的概率。 若非后者先抵达了九成八,李长寿也不会去多考虑伐天之事。 无论想做成什么事,首先要保证自己活着,这才是稳教的精髓。 …… 嗡—— 一缕蚊声飘过那少了大半峰头的灵山,在半山腰一处蒙着层层光亮的洞府前,文净现出身形。 看此时的文净道人,身上的红裙掺杂了金缕丝,原本就颇为美艳的脸蛋,此时因额头那金色的点绛,更增几分圣洁之意。 她抬手轻轻晃着薄薄的宽袖,洞府前,那两名化作人形的鸿蒙凶兽立刻向前行礼。 “大统领,您回来……” “喊什么大统领!要称第一副教主!” 文净轻轻皱眉,瞧了眼这两道身影,轻哼一声,缓步入内。 “交代给你们的事,都做成了?” “成了,成了,”这两名凶兽高手恭敬地答着,左边脸上写着巴结,右边脸上写着阿谀。 文净点头,淡然道: “回自己洞府修行吧,这功劳我自给你们记上。 切记,如今咱们西方教正是蛰伏之时,除却我交给你们之事,莫要多做、莫要多伤半个凡人。 只待时机到了,咱们西方教自有崛起之机。” 两凶兽动作整齐地拱手抱拳,齐声道:“天道轮回,大兴西方!” “去吧。” “是!” 这两头凶兽化作流光迅速消失在了灵山脚下,文净道人轻哼了声,迈步入了洞府门。 关闭层层大阵之后,文净道人总算能松口气。 随手一招,身上薄裙朝衣架飞去,趁空气一不留神,已是入了那灵泉水池中,舒舒服服地趴在水中。 蚊子习性,蚊子习性。 “唉……” 真的,自己距离西方教一把手只剩接引圣人一个阻碍! 星君大人是不是把她给忘了? 是她去海神庙去的少了,还是她纤腰不够细了,难不成当年选择了大妃,就注定要被二妃给抛弃了。 起码告诉她该做点什么呀! 哪怕是去偷袭圣人,那也该给自己一个准信了吧? 曾经,文净觉得自己身上的任务,是给海神大人通风报信; 结果被海神大人教训了一顿,暗示她有更重要的任务。 文净觉得十分兴奋,除却是投靠了人教、抱住了天地间最强圣人的脚指外,还有一种‘终于有人慧眼识英才’的自豪感。 到后来,文净觉得,自己的任务应该是在关键时刻背刺西方教某弟子; 结果西方教被水神大人忽忽悠悠就瘸了,先是被砸了几次山门,破了圣人面皮的神话,又被截教仙直接覆灭了大半个西方教,只留下了断壁残垣、老弱病残。 文净那时觉得很恐慌,因为自己剩下的唯一任务,就是在关键时刻偷袭圣人。 可现在,圣人都死了! 人教到底要她这个女王大人干点啥! 难不成是这般…… 【‘长庚,在西方教安插个暗棋,关键时刻再用。’ ‘是,老师,那具体是什么关键时刻要用呢?’ ‘那就是很关键的时刻再用。’】 “噗,咳,咳咳!” 文净道人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能不能给个痛快! 早点做完早点逃命,去找自己大妃,含羞带怯地问一句: ‘玄都大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然后等来那一句:‘怎么会呢?你来的正是时候。’ “呵呵,”文净道人翻身坐在水池中,眯眼笑个不停。 不过,她确实该考虑考虑,自己最开始时,被星君大人赋予了什么使命。 文净隐隐有所预感,自己不只是某个事件中重要一环这般简单,星君大人一直藏着她这枚棋子不动,很可能是有比杀圣更恐怖的计划。 甚至,有可能是、是……是…… 算了,想不出来,这已是超出她认知的范围了。 与其这般想着,倒不如去问问星君大人。 西方教二圣人被斩,让本已愁云惨淡的灵山,变得无比垂丧。 灵山弟子甚至不愿走出自己修行之地,那些从三千世界逃回来的高手,有些已经借口外出历练,不准备再回来。 原本是天地间第四大教的灵山,现如今……还是天地间第四大教。 可早已是今非昔比。 尤其是,此次大圣人回来后,第一时间喊自己过去听训,大圣人目中的颓然感、无力感、悲凉感,让她看的触目惊心。 大圣人已将灵山上下的统筹、运营之事,尽数托付给了她这个第一副教主。 如果自己暗中操作一番,很容易就让西方教分崩离析,树倒猢狲散。 ‘看来,有必要去跟二妃好好谈谈了。’ 文净心底仔细思量了一阵,就在水池中盘腿打坐,无比警惕地感受着身周一切变化,凭借自身神通,控制一只血蚊,飘去了南海安水城海神庙后堂。 真·老地方。 那血蚊进入太极图道韵笼罩之地,化作一名清秀少女,身着翠绿罗裙款款入内。 李长寿一缕传声入耳,纸道人自后堂圣人笔墨侧旁飘出,化作了青年道者,坐在了圈椅中。 “何事?” 文净道人迈着莲步向前,柔声道:“奴家拜见星君大人,并未有其他大事,只是特来恭贺大人报仇雪恨,立下不世之威名。” 李长寿略微皱眉,似乎有些不满,言道:“只是为了此事? 如今正是你必须静心潜伏的时刻,若是露出半点纰漏,前功尽弃、后悔莫及!” 文净道人道心不由得轻颤了下,不敢多说,只是低头行礼,解释道: “大人您莫怪,实在是属下心底惶恐,不知该如何自处,方才来求大人给属下指点迷津。 大人! 您、您就把属下到底要做何事,对属下明说了吧! 您都已斩了那第六圣人,属下此时已总领西方教教务,内外都要属下来处置,这当真不知该如何潜伏下去! 属下真的,迷茫了。” 李长寿:…… 行吧,此时差不多也到了时机。 万一局势朝着自己推演的第三到第十二种可能性延展,自己还真有必要,提前告诉文净道人该何时出手、具体该做什么。 李长寿缓声道:“文净,这些年辛苦你了。” 文净道人身子不由得有些颤栗。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要被解决掉的味道? 又听李长寿温声说着: “我知你这些年隐忍的辛苦,但时机确实并未到来,而你也是无比关键。” 李长寿招来太极图,将文净道人笼罩其中。 “文净,我信任你,并非是出于你立下天道誓言、或是我抓住什么把柄的信任你。 我心底并没有把你当做外人,你也知道,家师太清圣人,已是允许了你与我师兄之事。 当然,我师兄现在具体还不清楚,但这不重要。 人教需要你做的事,是一件关系重大、且影响无比深远的大事,这并非是斩杀圣人与否那般简单,而是教义、理念、大道的一场博弈。 你可知,上古就有说法,西方必然大兴?” 文净道人目中满是亮光,柔声道:“谢星君大人信任,属下自是知道。” 实际上,心底一阵抓狂。 ‘切!明明现在西方教已经一蹶不振,自己又不傻肯定选择跟人教一条路走到黑,这才把这些说给本女王大人听! 人教,心都黑! 不过,啧啧,本女王也是。’ 李长寿笑道:“不要在心里乱说话。” 文净悚然一惊,低头闭眼,连连告罪。 李长寿嘴角撇了撇,倒也是蒙对了。 文净这家伙的内心戏一向可以的。 李长寿缓声道:“此前截教灭西方教九成实力,其实符合了天道对西方教磨砺的预期,天道遵循的是规矩,就是‘欲降大任,先承其重’。 西方教后续其实还有复兴的机会,这关系到天道、西方,是自上古就开始的一场算计。 我,就奉命破此局。 文净,我需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 只要你听到消息,说南赡部洲之中,人皇崩、阐截决战,而西方教大圣人要外出,你就向前问一句,可是去相助阐教。 若大圣人回答了你,或是说是,你自行想办法应付过去,祝他此行顺利之类的都可。 这时,就需你算准时机,待大圣人挪不开身,去找那西方教镇教十二品金莲……” 文净道人不由得屏息凝神,听着李长寿口中说出那几个字: “毁了它。” 文净道人愣愣地站在原地,很快就松了口气。 “就这样吗?” “嗯,就这样。” “那您早说呀,为什么不早说,”文净道人小声道,“之前属下就负责镇守金莲这块了,还要给金莲擦花瓣、每日上香之类的。” 李长寿:…… “咳,主要是时机,我自是相信你有接近金莲的实力。 时机很重要,你必须卡在今后那次大圣人外出时,我料定,他会在大战中用神幢接来大批截教弟子,入他们西方教。 这是他们大兴的基础。 卡在这个关键节点,让他们的金莲崩溃掉。 截教此前面对的窘境,他们西方教也要再面对一次,后面老师与我的算计,也就好施展了。 你,明白了吗?” “嗯,嗯!” 文净道人笑颜如花,“您早说,属下心底踏实多了呢。” “此事无比重要,到时自会保你平安无事,”李长寿道,“但这个秘密,你就算是在之前身陨,也莫要暴露出去。 若让大圣人将金莲戴在身上,那我就只能想办法,再斩一次圣。” 文净笑容瞬间僵住,低头称是,身形化作一抔血沙消散。 李长寿坐在那思索了一阵,身形遁入大地。 果然,实力强了,说话就是硬气。 那朵金莲其实夺过来也不错……罢了,稳妥起见,直接毁了就是,到时让蚊子多吸几口,弄成四品的残缺先天灵宝,对称才有美感嘛。 西方教如此作恶多端、蛊惑人族,还想欲扬先抑、先磨后兴? 丫sei啦蕾!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三章 生 灵 之 敌!【求票】 送走蚊子,算计好金莲之事,李长寿心情略微有被影响。 他没有太开心,相反心情还有些低沉,略有些沉重,甚至还有点无力感。 【封神大劫,化胡为佛,佛门大兴,道门衰弱,西游小劫。】 这是一个逻辑完整的因果链。 简而言之,这其实是一件事。 这里面夹杂了天道对生灵的算计,夹杂了圣人各自谋算。 但归根结底,是道祖先画下了一个方向——‘西方必会大兴’,从而引发圣人之间的博弈,太清老师为道门、西方二圣为西方教,出现了后续一系列的争斗。 圣人以生灵为棋,道祖以圣人为棋。 道祖始终站在最高层,其目的,自始至终都十分明确。 即,降低生灵对天地的影响。 若沿着这个思路继续逆推上去,道祖的这场算计,或者说这个计划,已持续了太久太久,贯穿整个人族发展路线。 因为很多环节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有一些蛛丝马迹,但李长寿还是适当地阴谋论了一次。 道祖关于人族的算计,应该是这样的…… 【鸿钧道祖收徒女娲娘娘,并指点女娲娘娘造化之道。 后,女娲娘娘造化出了人族,人族有先天道躯,也有较强的繁衍能力,能够适应各类修行之法,甚至自行摸索修行之法。 这时天道预示,人族将会大兴,成为天地主角,但这只是预示,也属于道祖算计的一部分。 太清老子现身,收徒玄都大法师,并立人教,教化人族,天道因此降下功德,老子成圣。 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效仿大师兄,以各自对大道的理解,立下了阐教与截教。 阐教寓意阐释天道,算是上古天道崛起后,一种较为常见的思想潮流产物; 截教教义截取天道一线生机,反对天道掌控万物,算是一种青年脾性常有的反叛思想。 天道降下功德,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成圣。 另外两个鸿蒙紫气持有者,接引与准提也想来分一杯羹,被太清圣人扫出局,故此接引与准提心中有了小情绪。 李长寿已经有充足的证据表明,人族最初的修行功法,应该就是道门三圣传下。 人族迎来第一次大繁荣,在五部洲大地上采集、捕猎,过着与灵兽一样的生活,但灵智却在飞速发展。 妖重个体,个体资质越强、悟性越高,上限也就越高。 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妖族也是‘血脉体系’,本质上一样,血脉高、资质好、悟性足、颜值高的,那才是妖族新星。 然而人族是女娲娘娘用神通造化,最初一代的血脉就与女娲娘娘毫无关联,只是灵力较多。 故,人族在与自然抗争中,开始了集体修行之路。 集体飞升,集体参悟真灵不灭,号称炼气士。 在这期间,因悟性、功法、资质等原因,每一个瓶颈关卡都会卡住大批炼气士,炼气士出现了‘金字塔’结构,也出现了部族、首领,等等。 根据燧人氏前辈描述的上古时期,一个部族的最强者就是首领,燧人氏便是上古人族首领中最强的几人之一。 人族经历不算短暂的繁荣之后,巫妖大战的间隙时代过去,一把屠刀落在了人族头顶。 那场对人族的屠杀,不只是为了炼制戮巫法宝,还有几重更深的因素。 其一,妖庭不想看到巫妖之外的第三方势力崛起。 其二,道祖要让人族对妖族有足够的仇恨值,如此方便抛弃妖庭后清洗妖族。 其三,妖皇已经看透了天道和道祖的路数,妖庭看似强盛实则已在崩溃边缘,必须强行与人族争命。 故,妖庭是拼了命地想将人族抹杀。 随后,人族彻底崛起,以燧人氏前辈为代表的魔,掀翻了妖庭,并在后续太白金星时代,由李长寿覆灭了妖族余孽。 人族成为天地主角,开始了仙凡分离的进程。 而在这期间,道祖暗中做了另一个算计。 修改轮回道则,以六道轮回盘为操作平台,降低仙人生育率,让凡人迅速繁衍。 上古时,人人可修行,人族依然可以大批繁衍生息。 上古之后,尤其是三皇五帝的时代过去后,仙人扎堆的中神洲,必须依靠南赡部洲求仙的孩童,才能维持各家宗门传承有人。 度仙门就是典型的例子。 而到了封神大劫,劫运酝酿的前期,中神洲仙门倾轧,大批大批仙门崩溃,人族的中端战力大幅度缩减,天庭趁势而起。 封神大劫的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削弱道门。 截教号称万仙来朝,但中神洲原本密密麻麻的宗门‘林’,才是天地间生灵之力的主体。 当然,圣人道场也必须在世外之地,才有神秘感。 但此时,在李长寿亲手操作下,中神洲大宗门十不存一,许多宗门的‘优秀毕业生’,直接对接天庭兵源。 这才是道祖最大的目的。 等这些做完,天庭与佛门并立时,天庭负责监管三界,佛门负责传播教义,教化人族放弃所谓的‘魔性’,一心向善、多去隐忍。 重点就在这隐忍二字。 人族最珍贵的,不是祖先的遗产,也不是天地主角的虚位,并非那团薪火。 而是那股不服输、不怕输,一路向前、披荆斩棘的精神。 燧人氏前辈最后曾说,薪火熄灭了也不要紧,还会再燃起来,因为燧人氏前辈就是被这股精神包裹,被这股思想包裹。 天曾经将人族逼到了灭绝之时,人族依然站了起来。 但若是这股精神熄灭了,被佛门教义稀释了,凡俗再繁华、人族人口再多,那也不过是真灵轮转的躯壳,道祖眼中最理想的真灵载具。 那时人族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天地赋予存在的意义,且不会对天地有半点威胁。】 “唉……”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凝视着树梢之上那蔚蓝的天空。 这就是他不得不反天的根本原因。 对人族来说,封神大劫本来是好事,天庭崛起也是好事,仙凡分离、凡人成为主体不好不坏,每个人生都有不同的意义。 但当这些好事,成为了道祖实现计划的阶梯。 那就很难去评说了。 从这个角度去评判封神,就会发现封神大劫已经没了意义,人族该失去的已经失去了。 道祖这一手‘耍猴’,是真的绝。 将天地间的矛盾树立为圣人大教之间的矛盾,从而吸引一切生灵的目光,不经意间就完成了自己计划中最重要的步骤。 顺带一提,人族气运汇聚于中神洲南赡部洲,也是道祖早就设下的一盘棋,这就让三千世界中的人族被游戏规则隔绝在外。 最可怕的是…… 关于人族的计划,不过是道祖远古布局中的一环。 李长寿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疯了,面对这样的对手,此时还有把握说句七三开、五五开。 他确实有这个把握,而且还是通常情况下的保守估计。 无他,那个‘口嫌体正直’的浪前辈,说着没给他留下什么好东西,其实给他留下了太多遗产,就藏在那几本典籍中。 浪前辈在最后一本典籍的扉页上,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 【珍贵的思想之火不灭,必将成为照亮自由的灯塔。】 李长寿注视着这些字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 ‘浪前辈从地球穿越的时间,应该是在蓝星网络刚开始普及的年代。’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果’,也就找到了最根本的‘因’。 轰隆! 没由来的,天庭突然轻轻震荡,凌霄宝殿被道道霞光包裹,于天庭中缓缓上升,到了第三十二重天居中之处。 随之,瑶池、兜率宫、太白宫同样被仙光包裹,上升到了第三十一重天境…… 通明殿归于第二十八重天,可直达天庭…… 天庭各处,仙山摇晃、仙殿挪动,一座座空着的大殿缓缓凝成,按周天之数分布在第二十八重至第十六重天中。 斗部、雷部、火部、水部、财部…… 天王殿、披香殿、灵官殿…… 这般忙活了半日后。 天庭已准备就绪,随时等待天庭正神入驻。 李长寿却隐隐有感,目中泛起了少许笑意。 似乎自己在龙母面前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道祖老爷开始按耐不住,比原计划更早的动手了。 道祖慌了? 其实早就慌了。 不然不可能在太乙杀石矶时,就死伤那么多阐截两教弟子。 不然也不会把李长寿拉入梦境之中,‘威逼利诱’,甚至还说出‘你本来是我接班人’这种,很走心的话语。 在洪荒远古有个规矩,就是被人道破了跟脚,自身战斗力就会大打折扣,心底会各种慌乱。 而自己与道祖的斗争、与天道的博弈,其实也有个类似的规矩。 自己理解了天道,理解了道祖,就瞄准了道祖的弱点。 燧人氏当初拉着自己说,道祖不可轻信。 其实燧人氏在局中,觉得道祖虽背弃了当年一部分诺言,但也确实给了人族不错的前程。 而在李长寿来看,道祖本就是生灵之敌,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信。 “继续休息一会吧。” 李长寿喃喃自语,继续放松心神。 自这次天庭小动荡开始,道祖的扑杀,自己继续提升胜算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 于是,半年后。 …… 星夜下的南赡部洲亮起点点火光,那是百家灯火。 西岐城外,内外两层连绵的军营错落分布,四面城墙上插满了火把,各处都有兵卫严阵以待。 自十绝阵后,天庭突然高调宣布,要查惩那些违背天规,私自干预凡尘王朝势力征战的仙人,截教与阐教同时安静了下去。 商军已打过了岐山,将西岐城隐隐包围。 但阐教仙拿出了压箱底的‘阵图’,由周军在西岐城外围布下了奇阵,暂时将来势如虎的商军阻拦在外。 周军和商军之中,各位出身阐教、截教的将军,此刻都在全力伪装成凡人,生怕被天庭发现。 实际上,天庭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也就是宣布了宣布,完全没啥实际行动。 李长寿的小计谋罢了。 星光忽地有些闪烁不定,那只商军已然熟悉的墨麒麟脚踩道道黑色的火焰,自东方天际缓缓而来,落入商军中军大营的东辕门。 一路上,将士低头行礼,目中满是崇敬。 墨麒麟上,那白发苍苍的商国太师闻仲,虽然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但依然掩盖不住他面容下的疲倦。 “师父!” 大帐前,两名年轻将领向前搀扶,闻仲摆摆手,身形矫健地跳下墨麒麟,墨麒麟身形缓缓升空,去了营外寻地歇息。 “师父,怎么样了?” “进去谈,”闻仲如此道一句,迈步入了营帐中。 这两名年轻将军是闻仲的弟子,算是截教四代。 十绝阵之前,闻仲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底莫名有些苍老之感,觉得自己征战多年,突然有了抹不开的疲倦。 ‘收个弟子吧。’ 闻仲当时如此想着,也就这般收下了这两名弟子。 一眨眼,他们也算能独当一面了。 坐回太师椅中,闻仲缓缓舒了口气,布置了一层结界。 两位弟子端来茶水,取走师父脱下的战甲,各自都有些欲言又止,关心着此行的结果。 “师父,您未能说动那位吕岳师叔祖吗?” “吕岳师叔不愿对凡俗出手,”闻仲道,“他说的话也有道理,若自身毒丹用在凡夫俗子身上,不算什么本事。 吕岳师叔还说,若是换做千年前,他或许会答应此事。 但如今,他已是仙盟副盟主,必须注意这一层身份,若直接出手对付凡人,便是下些泻药,那也是给截教丢人,给仙盟和天庭抹黑,不足为太白之兄弟。” 两位年轻将军对视一眼,各自轻叹。 “那,师父,咱们当真要去跟阐教硬拼不成?” “师父,如今大军已包围西岐城,若不去打这一仗,就此撤去,未免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周国姬昌姬发父子若是借势振臂高呼,朝歌危矣。” “行了行了,”闻仲苦笑着摆摆手,“此事为师还能不知?先下去吧,让为师思量一二。” “是。” “是!” 两名弟子低头抱拳,各自退了出去。 闻仲轻叹了声,凝视着侧旁悬挂的岐山周遭地形图,身体瘫在座椅上,目中满是疲倦。 他何止去请了吕岳。 可不知为何,原本对自己都是颇为和善的教内长辈、同辈,却都在躲着自己。 之前答应下山相助的数位好友,甚至自己的师兄余化,都言说要闭关修行…… 闻仲想不明白,也想不通,但隐隐知晓,这与十绝阵中两位高人屠圣有关。 他又能看透什么大局呢? 不过是商国太师,不过是截教三代弟子,不过是这天地间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但…… “陛下,”闻仲喃喃自语,“老臣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缓缓吸了口气,闻仲坐直身体,目中有光芒闪烁,走到了那张悬挂的‘简易’地形图前。 原计划还是不变,三日后,商军全面推进,必须攻破西岐城池! 西岐城是周人的核心之地,周人之中的人才、权贵,都聚集于西岐之内。 只要攻破此地,周国就算不会破灭,也会向后衰退十年、二十年! 这是商国最后的希望,也是陛下急切需求的一段岁月! 陛下是凡人,寿元有限,而当陛下驾崩之后,后继者很难再有这般魄力。 商国之生死,皆系于这一战之上! 师祖的圣人道,是为天地万灵截取一线生机! 他的道,也只是去为这大商,截取一线生机。 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召集三军将领!” 闻仲对着帐外一声大喝:“各军明日杀鹿宰羊,以壮军士!” “喏!” 帐外传来齐声应答,一名名传令兵疾奔而去,呼喊声传去一营又一营。 西岐城中突然传来恸哭声,似是某个大人物崩陨。 商军军营,趁着夜色开始了频繁调动,军士被催促早早入睡,天亮之前就已飘起了浓郁的肉香。 清晨,鼓声震震,大地上多了一条条蜿蜒长龙,商军各部旗帜随风飘舞,天地间一片肃杀。 周营……高悬免战牌,于阵中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商军中军大帐,闻仲慢慢穿戴好铠甲,点出一面水镜,看着其内那沧桑的面容。 面由心生,相由心生。 今日一战,上求覆灭西岐,下求倾覆周军,战事若起,生灵涂炭,然各为其主,忠心无畏。 ‘老师,寡人定要让商之基业,在寡人手中再次兴盛!’ 陛下,您其实是在抗天命,与天斗。 要兴周代商的,其实是天道啊,陛下…… “太师可想好了?” 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闻仲愣了下,自水镜中看到了,那毫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青年道者。 来人没有遮掩形貌,却让闻仲颇不适应,愣了一瞬才认出是谁,连忙扭头行礼。 “闻仲拜见太白星君!” 正文 第七百一十四章 闻仲命陨,梦中献策【求票】 一声太师,一声星君大人,两个称呼算是一个比一个见外。 李长寿负手站在闻仲身后,心底还在感慨,这闻仲连自己气息都没感觉到,就敢一口咬定自己是自己。 这要天道随便搞个外皮,如‘黄龙’那般,闻仲岂不是立刻就上当了? 这后辈,一点警惕性都没。 李长寿点点头,径直坐去了一旁座椅上,淡然道: “你应当有这片刻时机,过来谈谈吧。” “星君大人,”闻仲拱手低头,“不知您有什么教诲,如今三军开拔,正需主帅。 闻仲亲来征伐,自不可让三军将士久等。” “去白白送死吗?” 李长寿温声问。 闻仲怔了下,随后低头做了个道揖,“闻仲身负王命,而今唯有一搏。” “一搏。” 李长寿笑了笑,言道:“连杯茶都没吗?” “星君……” 闻仲言语一顿,随即轻轻舒了口气,低声道:“您稍等,我这就让徒儿送来。” 闻仲言罢走去帐门,对外面低声说了几句,又招来墨麒麟落在帐前,这才转身回了大帐。 李长寿含笑打量着营帐内各处情形,闻仲此时却摸不透李长寿在此作甚,只能在旁站着等候。 营外鼓声如雷,各路大军朝西岐城外围攻势缓缓逼近。 商君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周军此时能仰仗的只有地利。 营帐中,李长寿似乎有意找了个话题,温声道: “你要强攻西岐城,具体是如何想的?” 闻仲略微思量,恭声道:“周本为商之属臣,然其不遵王命、狼子野心,私下扩充军备、征战方国,谋反之心路人皆知。 大王本心慈饶过姬昌一命,而今……” 李长寿眉目间划过少许无奈,冷然道:“你是想,哪怕拼尽此地商军,也要攻破西岐城,最低程度也耗掉周国大军,损其国力。 对吗?” 闻仲默然,低头微微一叹。 “星君大人,老臣愚钝、别无他法。” 李长寿道: “你所调大军,大多是自商地西北各处关卡而来,半数为诸侯兵力,以此耗掉周国国力,对朝歌城来说,并无太多损伤。 你似乎是觉得,只要打掉了周国的运道,哪怕阐教仙在暗中扶持,短时间内也无法威胁朝歌城。 而你那位大王弟子,就可完成对商国内部的整治,对吗?” 闻仲低头一叹:“星君之智足以匡扶天庭起于微弱,于圣人大教之中斡旋,最终成就不世之英名,然闻仲不过截教一弟子,凡俗一太师,远不能与星君相提并论。”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但凡承认自己无能为力,说自己不过如此,其实都是一种自我安慰,常用的逃避手段。” 李长寿叹道:“闻仲,你已经错过了太多机会。 在你身上,我也没看到天道干扰你思维的现象,为何就到了这般地步? 你可知此时三界有许多生灵在骂你?说你一力害死了诸多截教仙,将截教拖入了南洲俗世。” “世上哪有什么两全之事,”闻仲低声道,“闻仲有负于截教,有负于师父师祖。” “你只是有负于自身。” 李长寿声音放缓了些:“你所为,其实也是截教所选的一条路径,彼此之间互相利用罢了。 可还记得,我还在朝歌城做大史时,曾对你说过的那些话语。” “星君所言,闻仲从未忘却。” “那你怎么就是不开窍?” 李长寿皱眉道:“我是天庭星君,人教弟子,又是封神主理人,从天地、道门、大劫的角度来看,都必须站在中立的位置。 唯独在那朝歌城中,我特意点醒你几次! 当然,这都是天道允许范围内的略有偏倚。” 闻仲满是不解:“您……指点啥了?” “我问你最多的一句是什么,仔细想想。” “这……” 闻仲沉吟几声,想了片刻、暗中推算,才道:“似乎是,你理想中的大商该是怎么样的?” “不错,你理想中的大商,该是怎么样的。” 李长寿轻叹几声:“当时我就在提醒你,最起码构想出一个完整的前景,然后拿着这个前景,去说服那些志同道合之人。 你与帝辛倒好,对外征伐、斥诸武力,对内酷刑、全靠恐吓。 帝辛是有一番广大的志向,但天下有志向者何其多?那有用吗?到现在来看,不过是眼高手低! 你不应去欣赏一个高声喊出自己志向的年轻人,你该去关注那些一言不发地朝着自己志向奋斗的拼搏者。 你身为帝辛之老师,未尽到老师之责。 你身为人皇的重臣,未能献出治国之策。 你身为截教之弟子,却将截教仙拉入大劫。 闻仲,你如何看待你这少师、太师之位?你心底可曾想过,到底要将大商引向何处? 你想创造的大商,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商? 改革不是为了改革而去改革,也并非是挽救一个病痛老者的救急良方。 你知,为何朝歌城内那么多权贵恐惧帝辛、恐惧你闻仲吗? 你们从没告诉过他们,自己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大商,你们只是在告诉他们,新大商没有他们的位置。 为什么不试着,让他们也做出改变?成为你们的助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去拉拢培养小权贵,让他们主动放弃一些权力,比如放弃奴隶殉葬、狩猎奴隶等等恶习,再让他们去挤掉大权贵,用得着帝辛用酷刑去震慑吗? 迂腐! 愚钝!” “我……” 闻仲轻颤了几下,老眼一红,低头长叹,双腿慢慢弯曲,低头跪伏了下去。 “还请大史教我,还请大史教我!” 李长寿冷笑了声,又道:“知道今日我为何来骂你吗? 因为你快死了。 今日之战就是你绝命之时,封神台早已悬在你头顶。” “大史……” 闻仲嗓音一颤,双拳下意识攥紧,又定声道:“若大史能救大王,闻仲今日甘愿赴死!心甘情愿!绝无怨言!” “我今日现身,便是如今天地间的形势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李长寿靠在太师椅上,语重心长地说着: “我并不喜欢帝辛,他勇武过人,却又优柔寡断,不是个合格的人皇。 但如今,这天地间需要他试一试,能否对抗一下天命。 不用太久,十年足矣。” 言说中,李长寿将一枚玉符扔在了闻仲面前。 “这里面有几句话,自己领悟领悟,领悟多少就算多少。 等你身死后,我会阻拦封神台片刻,给你一个入梦帝辛的机会。 用你的死,喊醒帝辛,最后再试一试吧。 我不会在帝辛身上放任何希望,也不会对大商抱有任何怜悯,今日,就当我没有来过。” 话音落下,李长寿身形于座位上悄然消散。 闻仲抬头看时,哪里还有李长寿的身影,他连忙低头捡起玉符看了眼,其内字迹竟在迅速变淡,忙将那些话语记了下来。 待字迹消失不见,玉符化作一枚玉佩,大帐周围那层道韵也随风而逝。 一切宛若梦境。 又如自己在空想。 闻仲想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将手中玉佩捏碎,碎屑收入袖中的储物法宝。 沉吟几声,闻仲消化着其内种种话语,随后轻轻呼了口气。 帐外阳光正好,透着少许纤尘。 闻仲一步步朝帐外迈去,身周仿佛出现了一重重虚影,显露着各类画面。 ‘今后我当称大夫一声老师,今后请老师多多指教,弟子子受定遵循老师教导,做个有为的君王。’ ‘老师,看我能扛起这鼎来!’ ‘老师,弟子好恨!好恨!大臣勾结诸侯,权贵暗通款曲!先祖基业莫非就要毁在弟子手中!’ ‘我该怎么办,称孤道寡得不来他们的畏惧,这一声大王,谁又会真的敬我三分。’ ‘老师,大商还有多少命数。’ ‘老师……’ ‘老师……’ “师父,您怎么了?” 闻仲从出神中被喊醒,看向侧旁传了法术的徒儿,露出个慈祥的笑容。 “大军准备如何?” “三军齐备,已按兵阵列好,一个时辰后就可与周军短兵相接。” 闻仲缓缓点头,接过侧旁军士捧来的金鞭,翻身跳到墨麒麟背上。 “让鼓声再大些,听不见!” “是!” …… 云端,李长寿的纸道人静静坐着,点出一方云雾做成的矮桌,拿出一壶瑶池特酿,在高空中自饮自酌。 天地间一片肃杀,黑压压的人群仿佛给大地增厚了七八尺。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呼喊,弓弦声阵阵、车轮声滚滚,异兽常嘶、马蹄阵阵,数以百万计的凡人齐齐怒吼,一股股血气冲天而起。 大战已然开始。 仙人夹杂于凡俗气息中,飞剑夺命、法宝耀目; 一位位战将有千匹难挡之勇,成群成群的力士挥起重锤,摧枯拉朽般扫平眼前敌军。 商国、周国,截教、阐教,双方各自施展本领,杀的难分难解。 双方都有如闻仲这般,深陷于凡俗无法自拔的炼气士,此刻不顾业障缠身,催动法术杀敌。 无他,都是在一声声‘仙师’、‘前辈’声中迷失了自己的小仙人。 而像杨戬、哪吒、雷震子这般,都是追着截教仙较量,并不会去动凡人。 且看那闻仲,骑乘墨麒麟、额头开竖眼,一把金鞭连败十数名阐教仙,眼看就要在周军战阵撕开一条缺口。 忽听霹雳声响,雷震子自左侧杀来,浑身被雷光包裹,一把金刚棍将闻仲稳稳拦下。 闻仲竟直接燃起元神,不管不顾一通乱杀; 商军士气大震,全军正面压上,哪管他周军兵阵有多奇,哪管他阵前陷阱有多锋利。 厮杀半日,血流成河。 日暮时分,西岐城破。 商军一个个杀红了眼,周军残部却颇为坚韧,且战且退,将商军精锐反包围在西岐城东门附近。 商军后续的残军,却突然得到了闻仲之命,带着几分不解、各自退兵,直接退向最近的雄关。 而当他们退后,两股大军一南一北杀到西岐城外,却是两路诸侯联军‘恰好’赶来。 西岐城内,闻仲率残部死战,弟子已战死、爱将已殒命。 墨麒麟被杨戬一拳崩碎。 金鞭被哪吒的火尖枪打飞。 闻仲额头竖眼射出的神光,伤不到雷震子的风雷二翅。 那突然赶来驰援的十多名截教炼气士,被阐教仙稳稳拦下,且多了十多堆劫灰。 “闻仲!” 姜尚坐在异兽四不像背上,身着缟素,身周被道术凝成的力士护卫了几层,持着一把木鞭,对闻仲大喝一声: “尔本为方外仙士,为何还要助帝辛为虐! 而今已是陷入死境,何不就此卸甲归降!念尔忠良,自可饶尔一命!” “哼!” 闻仲冷哼一声,身后仅剩的数百甲士也朝姜尚怒目而视。 “不过乱臣贼子!何敢口出狂言!那黄飞虎何在,给我滚出来!” 姜尚大喝:“不识天数、冥顽不灵,那帝辛暴虐,失德、失信、失心!武成王无法忍耐,前来周国投奔明主,又有何错? 你莫非不知,那帝辛醉酒意图欺凌武成王之妻?更是逼的其妻跃下高楼之事!” “哈哈哈,哈哈哈!” 闻仲目中满是悲凉,抬头骂道: “此事到底为何,你我炼气士一清二楚! 帝辛后宫不过数位妃子,若真是贪恋女色之徒,何以如此! 黄飞虎! 你当真对得起陛下对你的一番器重,对得起你肩上这武成二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姜尚手中木鞭高举,就要对闻仲落下。 “且慢!” 一声低喝,一阵衣甲摩擦之声,黄飞虎骑乘五色神牛而来,自牛背翻身而下,撩起衣袍下摆,单膝缓缓着地。 “飞虎有负于太师,却不负于大王!” 闻仲气得破口大骂:“你这逆臣!” 黄飞虎拱起双手,目中带着几分痛苦,缓缓闭上双眼:“飞虎,送太师一程。” 闻仲惨然一笑,目中怒气倒是消退了许多,他环顾四方,目光扫过周军中的一干神将,扫过周军中藏身的一名名阐教仙。 大劫、天命。 “何时,这天命,会成人命。” 闻仲喃喃着,目中多了几分宁静。 他突然面露怒色,身形暴起,一掌拍向黄飞虎! 侧旁忽有火光涌动,一杆通体泛红的石柱出现在闻仲背后,其上出现道道锁链,将闻仲身躯强行扯回。 火龙吐舌、火光竖直而起,让不少凡人连连后退。 闻仲身形立刻被火焰吞噬,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即刻化作了灰烬。 一缕残魂自火光中溢出,直接遁入虚空之中。 云上,李长寿抬手一点,闻仲的残魂突然消失,封神台神力出现片刻的凝滞。 与此同时,朝歌城商王宫中。 几层粉色的帷帐内,搂着玉人熟睡的帝辛,额头突然冒出一滴滴冷汗,双目轻轻颤动。 ‘大王,大王……’ ‘太师!太师你为何一身衣甲枯败?’ ‘大王,这是在梦中。 老臣,唉,老臣今日身死于西岐城内,但大王不必太过悲恸,老臣还可去那封神台中,并未真的身死,只是归于仙界。 长话短说,老臣托梦只有片刻机会,有治国良策禀告大王! 老臣有负于教派,有负于师尊,却唯独不愿负于大王,还请大王仔细聆听,莫要遗漏半个字。 第一策,罪自身,昭告商国境内,检讨自身过失。 老臣身死是个契机,大王可将一应罪责推在老臣身上,言说老臣之前以邪法蛊惑云云,如今酷刑已镇不住那些诸侯与权贵,反倒成了他们言说大王失德的把柄。 第二策,聚商人,将商人团结于自身,此前咱们所做远远不够……’ 梦境中,闻仲一字一句说的飞速,却又颇为清晰。 第二日清晨。 帝辛醒来大喊三声‘太师’,自床榻上长哭不止,以至吐血昏阙。 封神台中,闻仲静静而立,茫茫然看着周遭这一道道正对自己含笑注视的熟悉身影,禁不住长叹一声,低头做了个道揖。 “截教罪仙闻仲,特此请罪。” 正文 第七百一十五章 道 祖 登 门!【求票】 商宫,大王殿。 不知不觉,帝辛已不再年轻,虽犹在壮年,但此刻坐在王座之上,魁梧的身形已有些佝偻,一夜之间更是多了许多白发。 十数名大臣坐在两排矮桌后,各自保持沉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帝辛沙哑着嗓音问了句: “来信否?” 王叔比干起身道:“大王,西岐距朝歌路途遥远,烽火传信也需……” “报——” 殿外忽有将领疾奔,入殿门则抱拳高呼: “太师闻仲率军攻破西岐城,然南北两路诸侯叛军恰好赶来,将太师围困于西岐城内。 太师……力战而亡。 后军已归各处关隘,尊太师之命,行防卫周国之事!” “啊?” “太师为何!” “陛下,老臣愿领军讨周!” 众大臣面色大变,有几人甚至慌了心神,起身太猛碰翻了矮桌。 帝辛闭目、默然无语,身体轻颤了几下,却并未有任何失态之处。 等殿内安静下来,帝辛方才开口,气息不免有几分颤抖。 “来人,将太师进言,拿给诸位爱卿。” 侧旁立刻走来几名甲士,将怀中抱着的竹简,挨个放在各位大臣面前。 帝辛道: “太师身陷西岐,临终托梦,献救国六策。 除却第一策之外,其余五策,各位爱卿商议出个章程。 太师言说,令罪责归于他身,寡人何甘,商有何罪? 朝歌城为太师之陨缟素十日,臣民同悼,有违者斩。 王叔。” “大王,”比干躬身行礼。 “你暂代太师对内之职,命飞廉暂代太师对外之职,各处征战暂且停息,寻一二小国赦免,彰显大商仁义。 王叔你有七窍玲珑心,机敏聪慧商人皆知,名望也是如今王室最高的一人。 你来纠寡人之错,写一篇谏言奏表,可随意骂寡人之过错、之不足,寡人自会顺势认错。” 帝辛有些无力地一叹: “太师说,咱们没有走错路,只是用的法子不对、目的不明,太过激进。 若是换做平日里太师说这些,寡人自是不信,寡人如何能信,可太师临终托梦,寡人还有何话可说? 罢,各位细细品味太师之言,寡人暂回宫内歇息。 今后,大商少了一根砥柱,又有方外之士欲图谋不轨,祸我大商江山社稷,前路茫茫,国运多忧,寡人欲定祖宗基业,还需各位全力相助。 太师倒了,大商,不能倒。” 那前几日还是意气风发的大王站起身来,带着血丝的双眼凝视着下方十多位重臣,随后叹了口气,负手走向高台侧旁,走出偏殿。 众臣齐齐行礼,各自端起面前竹简,细细看着其上所刻字迹。 摘星楼。 帝辛身形陷在软榻中,双目有些空洞,沉默着不知该如何言语。 侧旁有玉人款款而来,一双柔荑轻轻摁在帝辛肩头,轻声唤着:“大王,您莫要太过操劳……” “爱妃,让寡人安静一阵。” “大王……” “下去。” “是,”妲己忙后退半步,对帝辛微微欠身,一步三回头地离了此处寝宫。 她并未走远,就在侧旁华池的池边软榻上歇息,散出少许仙识,关注着那空旷楼阁中,帝辛坐在那如同泥塑般的身形。 封神台,闻仲静静站在东南方向的角落中,凝视着此地乾坤外围的淡淡云雾,许久不动。 远处,那大殿中欢歌不断,为闻仲‘接风洗尘’的仙宴,已成了某截教大弟子的歌喉诗力展示环节。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 而闻仲这个被接风的主角,此时却已无人关注,总归不免有些萧瑟。 …… “姐姐,在想什么?” 三仙岛,云霄闺阁中,那倚靠在窗前凝视着楼外玉像的仙子,闻言收摄回心神,扭头对端着美酒而来的琼霄温柔一笑。 云霄柔声道:“在想大哥在封神台过的如何。” “那还能有差了?” 琼霄掩口轻笑,调侃道:“现如今,咱们大哥定是无比神气,把那第六圣人斩了,天庭还不将他当宝一样供着? 好像听大师兄说,大哥现如今已是天道序列第十,姐夫也刚天道序列第九哩。” 云霄含笑摇头,衣裙飞舞间已是到了矮桌后,注视着那清澈的酒水又是一阵出神。 琼霄眨眨眼,也没多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片刻后,云霄轻笑了声,又小声道: “三妹你说,这到底是他都安排好的,还是出了变数?” “这个……” 琼霄不由歪了歪头,轻吟几声,“不好说,看当时的情形,好像是一怒就杀了第六圣,但姐夫那个人老谋深算。 嗯哼! 深谋远虑,做事尽在布置安排,走一步能看到后面九百九十九步,若说是真的一怒上头就杀了第六圣,这圣人也未免太好杀了些。 应当是早有准备,而且那二十四诸天岂是说演化就演化的? 还有那天道序列,姐夫忙碌了数百年,又是搞龙族,又是帮地府,把天庭硬生生拉到了如今的位置,才得了个天道序列第十。 大哥现如今在天道中的权柄只是稍次于姐夫,比那补全六道轮回体系的地藏都高。 这绝非说做就能做到。 也就大哥还傻乎乎地觉得姐夫冲冠一怒为兄弟,这肯定都是姐夫的算计呢。” 云霄略带嗔怪地看了眼琼霄,正色道:“寿都是为了救大哥,才会去谋划这么多事。” “是是是,小妹说错了话。” 琼霄一双妙目笑成了月牙弯弯,“姐你这还没嫁过去,已是不让妹妹说他不是了。 唉,什么姐妹情都是假的,这么多元会的陪伴也是虚的。” 云霄一时说不出什么,倒是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自己确实是冷落了两位妹妹,一颗心都在牵挂天上那仙神。 “此为姐姐之过,”云霄轻叹了声,“但姐姐对此,也有些无可奈何,情之一字酸酸苦苦,又有诸多妙处。 你若是以后能寻到意中人,自是可有所体会。” 琼霄做了个鬼脸,抱怨道:“姐姐你把调子起太高了,我们怎么去寻意中人嘛。 姐夫这种奇人,怕是难找第二个喽。” “他其实并非奇人。” 云霄仔细想了想,巧目依依、嘴角含笑,目中流露着少许欣慰欣喜,明明是先天大能,此刻芳心却一下陷入了云深不知处。 “他只是,一些想法与众不同,一些念头匪夷所思。 他所相信的道理,能让我仔细思虑,每每都能有所得。” 言说中,云霄纤指端起酒杯,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又柔声道:“此时我只想等大劫过了,能与他相携相伴,不必再忍受这般不可见之苦闷。” 琼霄:…… 姐姐这已是,差不多没救了。 “也不知接下来大劫会如何运转,”琼霄看向窗外的云雾,“总觉得,这大劫好像跟咱们所想的不一样呢。 天地间虽然一片肃杀,但少了许多煞气,而且只局限于咱们跟阐教。 远古、上古那大劫才吓人,漫山遍野都是生灵,杀的难分难解、天地随时都可能破碎。” 云霄道:“但凡死伤都非好事,莫要盼着什么大场面了。” “哦,”琼霄答应一声,手肘抵在矮桌上,侧身对着窗外一阵出神。 …… 那几条对策能帮商国,又能帮商国多久? 李长寿很难去做出判断。 他其实有一点骗了闻仲,哄他说,如今天地局势有所变化,自己需要商国国君多抗一段时间天命。 其实…… 斩了第六圣,导致天地间生灵之力退潮,大劫之力消散了许多,阐截两教对大劫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 南洲俗世的王权更迭,虽对天地运道依然无比重要,但对于李长寿和道祖之间的博弈而言,已是没了什么分量。 李长寿之所以出手,单纯就是想看看,天道、道祖如何破局,从而加深对天道和道祖的理解,能增加一缕胜算也是好的。 阐截合流,这事当真让人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理论很丰满,行动很骨感。 难就难在,如何让二师叔与三师叔接纳自己的理念,并推广到了阐截两教中。 道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通过各个途径对道门施压、分化。 这才是自己此时所面对的最大难题。 湖边草屋中,李长寿双手插在长发中,注视着面前摆着的数十枚玉符,一会儿将玉符摆成个蛇形,一会摆出个‘积木玉屋’。 无论他如何思考,阐截合流想要完成,都必须先去除掉道祖的因素。 即,必须先把道祖抹杀,才可将阐教和截教从大劫中捞出来。 这难度也未免太高了点。 道祖是第六圣吗?能被自家老师随意几巴掌就打的差点跌落圣位。 关键是…… 他就跟上辈子蓝星打游戏时一样,你要想打这个大怪,最起码也要大怪亮出血条吧? 打得过打不过还是一回事,如今道祖合道天道,道祖就是天道。 自己总不能杀到紫霄宫,大喊一声: ‘师祖,亮血条吧!’ 估计道祖直接凝聚天地之力,就算不能杀‘遁去的一’,也能把自己震成半身不遂,找个阴暗阴冷的角落一塞。 道祖之所以一直不对付自己,其实另有所图,那牵扯到他们之间最深层次的博弈。 李长寿屈指一弹,面前的玉符哗啦啦散落在桌面上,被他手指随意拨弄。 照当前这般思路,阐截合流必须发生在大劫之后,成为保全道门气运和教义的重要手段,让道的理念不至于在天地间消散。 那就是下个阶段的博弈内容了。 阶段? 不错,李长寿将与天道的博弈,划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蓄力期,起始于封神大劫之始,师父齐源挂掉。 当时自己需要实力,且需要足够的道境,堪破天地、天道、道祖的诸多隐秘,完善自己的斗争纲领,制定后续计划以及各类备用计划。 第二个阶段是隐忍期,起始于自己征服鲲鹏号方舟。 自己当时,反天这种话提都不敢提,想都不会想,一门心思提升实力,暗中接纳浪前辈遗产,其实就是些道祖的命门、天道的漏洞。 第三个阶段,那就是战术迷惑期,起始于自己安排完哪吒。 那时,吸纳了杨戬、哪吒的变数,李长寿已经成了最大的变数,当时就是一门心思搞潜伏,天天把逃离洪荒挂在嘴边。 反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这个阶段的李长寿,不可避免的跟天道产生对立,但尽力迷惑天道。 此时此刻,就处于战术迷惑期的后期阶段。 李长寿基本已确定,再有五到十年,封神大劫全面收尾,必然有圣人大战爆发,自己也就必须与天道直面相对,进入第四个阶段。 仔细斟酌、综合分析后的适度反攻。 道祖下一步会干什么? 其实道祖已没什么可做的,就跟李长寿此时一样,各自的布局已完成,静待事情得出结果,再将结果导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等着吧。 道祖不动,自己就不动。 道祖只要一动,自己胜算最少就能再提升零点一成。 于是接下来这几年,李长寿过的颇为悠闲,也是他本体最为活跃的几年。 他会去月宫辅导嫦娥们舞姿,也会跟木公、月老这般老臣饮酒作乐。 会去凌霄殿旁听一下朝会,就站在高台之下首位,吓的一些老臣说话都有些哆嗦。 他培养了一个团队,将‘直播’铜镜的炼制之法交给了天庭,顺便定下了‘绿色直播’的条条框框。 他关心起王母娘娘的身体,送了几颗从老君那里顺来的孕灵丹,让玉帝陛下早日凑起七龙珠、啊呸,七仙女。 他还会去南洲走走看看,在凡俗的土地上漫步半日,在高山流水间歇息些时日。 甚至,还带着灵娥又去逛了两次坊镇,语重心长地告诉灵娥,今后一段时间,怕是想来这种地方玩乐都没机会了。 当然,他去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封神台,把封神台打造成了‘教学·娱乐·吃喝玩乐’于一体的仙神培训机构。 虽然多是跟赵公明喝喝酒、聊聊天,期待下金灵圣母产子后,那两个小家伙会是何等的可爱。 不过,金灵圣母想在大劫之后再行生产之事。 先天大能就是这般奇妙,不必遵循凡人的规矩,子嗣在自己身体内孕育的越久,其出生的起点也就越高。 没法比没法比,惹不起惹不起。 南洲商国的变化,李长寿没去仔细观察,大概看了几眼意思了意思。 他给闻仲的那几条计策,闻仲就照本宣科,复述给了帝辛。 闻仲的死,对帝辛触动很大,也让帝辛直观承受了来自于仙神对凡人的压力。 帝辛身边还有个‘圣母宫叛徒’。 他与妲己感情越深,妲己对他就越发顺从,甚至说出了阐教、截教、仙人劫难等等,本不该对凡俗人皇言说之事。 帝辛为此消沉数月,但当他颁布一系列新政时,精神再次被填满。 这次的新政,各路诸侯最初并未放在眼中,大抵都觉得商国已是日薄西山,闻仲之死就是商国败落的前兆。 新政中,帝辛废了十数酷刑,弱化株连之事,加强了刑与法的细则。 减轻部分赋税,对于主动释放奴隶的商人,给予一定钱帛鼓励。 建立军功体系与百姓勋章体系,对于行善、除恶、忠孝的商人——商国子民,给予相应的嘉奖。 若有奴隶救助商人,该奴隶可获自由。 此前连续十年种粮的奴隶,可获得一块偏远地区的土地。 对年老体弱的商人,定期进行慰问…… 等等。 实行新政的同时,帝辛还对外张贴告示,言说了自己一系列举措的目的——继承先祖之志,建立一个全新的大商。 老有所依、幼有所倚,重仁义、重德行,定规矩、画方圆。 帝辛还在朝会上说出这般话语: 【大商既然征服过诸侯一次,那就可以征服诸侯第二次。】 帝辛完全放弃去拉拢那些反叛诸侯,调运兵力镇守各处,并集中优势兵力,先解决东部最大的姜家祸患。 如此,不过几年,大商局势意外地再次稳固了下来。 朝歌城内反对帝辛的声音越来越小,众老臣开始思索生存之道,商人越发踊跃进入商军之中,各地粮草源源不断运送往边关之地。 与之相对,周国联合诸侯,集合众诸侯兵力,于孟津之地举行了人族俗世第一次阅兵大事,召来数百诸侯,大军连绵无期。 众诸侯歃血会盟,共尊姬发,姬发称武王,目光锁定最为富裕的商地。 背后自是有阐教不断相助,甚至不少诸侯,都是受了阐教仙的游说,方才选择加入周国阵列。 帝辛新政; 孟津会盟。 不过几年,凡俗人族已彻底分成了两大阵营,且帝辛一方依然占据着优势。 同样,因为截教更改策略,大幅度降低了对商的支持力度,截教与阐教这几年只有十数名仙人火拼赴死,封神台毫无长进。 天道会如何行事? 道祖会用哪种办法收束封神大劫? 李长寿心底也略有些好奇。 这日,他自木公仙府驾云而出,回返自己的太白宫、小琼峰,刚踏入太白宫的殿门,李长寿突然感觉到一股道韵自九天之上滑落,径直朝小琼峰落下。 眼一瞪,李长寿身形唰的一声闪了出去。 这晦涩至极的道韵! 这玄妙无匹的气息! 还有乾坤天地出现的奇特涟漪! 李长寿身形几次闪烁,窜入自己布置的大阵,冲到了丹房外围的阵法之内,于那只【迷路了?】木牌前现出身形,皱眉看向了前方的林间‘会客室’。 一名身形魁梧的道人站立在木牌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木牌上的字迹。 宽袍、长发、道箍…… 草屋中,被混沌钟套住的灵娥; 灵兽圈与湖泊内,那些不断颤抖的灵兽、灵鱼…… 李长寿迅速调整了下表情,向前快走几步,朗声道: “师祖,您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弟子一声,弟子好打扫打扫,各处规整规整。”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六章 寿赢道祖一阵!【中杯求票】 “钟姐咋了?怎么突然就把人家盖住了?我刚才没有要赢呀。” 混沌钟内,灵娥小心翼翼地问着。 混沌钟哆嗦了两下,传来一阵有点慌忙失措的灵觉。 “嘘!可别说话!咱们小琼峰麻烦大了! 道祖老爷过来了……谁说的道祖不能离开紫霄宫! 完了完了,你师兄要是这次应付不过去,我只能带你赶紧跑了。 道祖可是洪荒第一狠人,远古大赢家,六圣除了太清圣人,其他四位圣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 灵娥小脸上写满了‘虚假的震惊’,小声道: “钟姐你别慌,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道祖无所不能,对师兄应该了如指掌。 凭师兄的性子,这种程度还不离开,那肯定是有所把握呢。” “有啥把握?面对道祖老爷能有啥把握?” 钟姐的灵觉继续哆嗦: “这种对手是啥概念你明白吗? 文能算死你,武能拍死你! 平日里用各种算计就能搞定整个三界,那还是因为直接出手太没挑战性了! 你师兄之前,如果一直忽略道祖本身的实力,今天可就真的糟糕了。” 灵娥眨眨眼,忙问:“现在是哪般情形了?” “现在……” 混沌钟维持着自身威能,朝外看了几眼,自身也陷入了沉思。 有点看不懂。 “暂时风平浪静,但在这平静之下,暗藏着汹涌的波涛!” “旁白不要念出来呀!” “呃,大概就是这样,看似平静,实则凶险无比!” 钟灵沉吟几声:“要不,我先带你逃了?” “不要,”灵娥紧张地攥紧小手,“关键时刻就去帮我师兄,钟姐你也是跟图老大齐名的存在,定能帮上什么的。” “虽然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嘿嘿,包在姐姐身上!” 钟灵得意的一笑,混沌钟威能缓慢提升,随时做好带着灵娥过去捞李长寿走人的准备。 哗—— 林间茶室,那丈高的魁梧道人含笑看着李长寿; 李长寿身体前倾,嘴角也带着几分谦逊的微笑。 混沌钟如果不是知道,这一个是天,一个是反天阵营本阵营,它都以为这是一对关系很不错的爷孙碰面! 李长寿拂袖扫净面前座位上的落叶,笑道:“师祖既然喜欢这,不如多住几日,弟子也好请教一些修道疑难。” “哈哈哈!” 鸿钧扶须轻笑,很自然地坐去树墩,言道: “你还能有疑难?天道都快被你偷净了。 你那拟态元神法,比起你那前辈的第二元神法,也是毫不逊色,令人拍案叫绝。 在你主动展露那一缕鸿蒙紫气送给赵公明之前,贫道的感应中,那鸿蒙紫气一直都在鲲鹏元神之中。 不曾想,终究是被你算计了。” 李长寿道:“弟子之道比起师祖之道,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十万八千里,这个字眼好生熟悉。” 鸿钧轻叹了声:“本以为,能在你身上看到不少那位好友的影子,却发现你与他竟是完全不同。” 李长寿道:“生灵都有自己独有的特性,这也是生灵的魅力。 师祖离紫霄宫太久,没事吗?” “无事,”鸿钧道祖笑道,“不能离紫霄宫其实只是贫道上古随口说的,为的是让一些算计可以更轻松推动。 毕竟有时,想要利用生灵的私欲、生灵的恶念,你就不能给他们太多压迫感和威慑感。 立于三界之外,俯仰天地之侧旁,只需在关键时刻推一把,就能起到四两拨千斤之效。 乐在其中,贫道的一点小趣味罢了。” 李长寿含笑摇头:“师祖的喜好当真有些…… 弟子不敢苟同。” 鸿钧道祖却温声道:“不提这些理念之争,长寿,你可知今日贫道为何前来?” “弟子自然不知。” “还是想着再来劝劝你,”鸿钧道祖缓声道,“贫道对你手中底牌一清二楚,你对贫道的目的也一清二楚,无非生灵与天地的关系。 换成你们家乡的话语,便是人与自然如何和谐相处,人破坏了自然,招致了自然的报复,仅此罢了。 你我若正面起争执,对天地和生灵都无益处。 长庚,离开吧,带着云霄、灵娥,以及你还想带的任何人。 稍后贫道会安排云霄过劫,让她对截教有所交代,如此就可安心与你一同归去,岂不美哉?” 李长寿目中满是感动,刚想开口,就被道祖抬手阻止。 道祖笑道:“莫要演戏,你我真诚些。” 李长寿瞬间恢复成冷淡的面容,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 “师祖,这恐怕有些不妥,弟子明明还未出牌,师祖为何就要将弟子扫出局?” “你的意思,是想与贫道斗一斗法。” 鸿钧道祖目中笑意颇为温暖,似乎在说一些寻常的小事。 但他说这般话语时,李长寿却感觉不到半点嘲讽、不屑,甚至觉得自己……得到了道祖充分的尊重。 寿心底暗自警醒。 “师祖您说笑了,弟子哪里敢跟您斗法。” “长庚,贫道确实忌惮你,单单是你手中掌握的天道隐秘,就可让贫道无比被动。 偏偏,你又成了遁去的一。 贫道也有失算之时,本觉得你脾性胆小怕事,怕死之极,没想到……哈哈哈! 妙,妙啊。 能让贫道看走眼,自远古而来,你是生灵第一。” 李长寿:…… “师祖,我是真的怕死。” 李长寿沉吟几声,继续道:“但我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在举手之劳的范围内见死不救。 修道追求超脱,洪荒天地只允许一个生灵完全超脱,迈入混元无极圣人之境。 弟子对此位,自也是有所觊觎。” “哈哈哈哈!超脱之事,不过谎言罢了!” 鸿钧道人扶须长笑:“贫道一直觉得,你对超脱并非那么渴望。 甚至,你原本的目标,应当只是修成大罗,而后就去混沌海中找个地方蹲起来,不被关注、不被瞩目,活到没意思后了此残生。” “知我者,师祖也。 有段时间确实这般想的。” 李长寿正色道:“那师祖您呢? 师祖如今与天道绑定,与天地本源融合,师祖已成了这个天地的化身,天道都要服从师祖的意志。 师祖要寻的,还是超脱吗?” “所谓超脱,不过是盘古神给我们这些追随者留下的美梦罢了。” 鸿钧面容上流露出无限感慨: “人人都说贫道是赢家,其实真正的赢家只会是你老师,也只能是你老师。 你老师为盘古神元神所化,执掌阴阳无极大道,为三清之首,当年若非贫道压制,你师已走向了太清无极之境。 而今,你老师又有你这般弟子跳出了贫道的掌控。 无数岁月啊,贫道自开天辟地后,无数岁月的谋算与守望,紧要关头,竟就要被你这般毛头小子几句唬人的话语所毁掉。 贫道心中何甘?” 李长寿笑道:“师祖太高看弟子了。 弟子不过,是站在了一位位哲学巨人的肩膀上。” 鸿钧默然,静静凝视着李长寿,突然在袖中拿出了一面玉牌。 “大劫免死令,天道最高权限,可保云霄不死。” 鸿钧道:“以此做个彩头吧,你我今日凭空斗法,若你赢了,此物就归你,贫道也无法违背这个许诺。” 李长寿沉吟几声,问:“何来凭空斗法?” “随便拿出你一张底牌,说出来就是了,不必做。” 鸿钧笑道:“若你能让贫道感觉异常难受,陷入绝对被动,贫道就愿赌服输,再与你来一场凭空博弈。” 李长寿:…… “想必浪前辈死后,很久都没人跟师祖您打牌了吧。” 鸿钧:…… “不斗也罢。” “哎,师祖,”李长寿抬手将那玉牌纳入手中,感受着其上蕴含的天道规则,笑着将它收入宝囊中。 鸿钧笑道:“这般自信?” “既然您想验一验弟子的底牌,弟子若是退却了,那就不是一张玉牌的问题了。” 李长寿正色道:“弟子想让师祖知道,弟子并非虚张声势。” “讲。” 李长寿仔细斟酌一阵,道:“弟子能用来对付天道的第一张底牌,正是九污泉。” 鸿钧默然无语,听李长寿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来: “九污泉的说法,无法确定是从远古开始流传,还是从上古突然出现,但大能大神通者尽皆知晓九污泉,甚至有时还能感受到九污泉之力。 传闻中,九污泉承接生灵私欲之污秽。 生灵私欲越大,九污泉便越难以压制,故天道降下大劫,约束生灵之力,不然九污泉就会倾覆整个天地。 这是洪荒人尽皆知之事。 但这其实是道祖您混淆视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罢了。” 李长寿随手招来一缕水汽,手指沾着水汽,在面前石板上画了一条线,而后在下方画了九个小圆圈,上面画了一个较大的圆。 “九污泉的说法漏洞颇多,但炼气士大多会觉得,自己境界不够、参悟不透。 这里面有个致命的漏洞,就是自远古打碎洪荒的大战之后,生灵之力总体是呈下降之趋势,九污泉若是汲取生灵私欲之力存在,为何会越来越多?” 道祖沉声道:“那是因为九污泉自身怨力并未挥散,一直在积累。” “若真如此,师祖您所选的道路,是站在天地的立场。 师祖定会在九污泉之力无法毁灭天地之前,就让九污泉倾覆释放一次。 此前您已亲口承认,生灵在您眼中不过是真灵的投影,一批消逝一批还可再生。 岁月对您没有意义,您所见的不过是岁月长河上的浪花罢了。” 李长寿毫不留情的戳破道祖之言,“师祖,你我今日当开诚布公,且听我说完吧。” “善,”道祖闭目凝神,面容再无波澜,听李长寿继续言说。 李长寿道: “弟子于是就开始比较、对照,利用自己能确信的少量信息,试图还原出一个真相。 很快弟子就发现,确实是有生灵私欲、恶念汇聚成污泉一说,但那个地方洪荒人尽皆知。 血海。 血海曾在远古盛极一时,就是因生灵之力对应的污秽之力,在大地最深处汇聚,生灵之力在远古末期达到了巅峰,超出了天地所能承受的极限。 冥河老祖一战,血海被天罚蒸干,但血海再无法继续扩张,只能勉强维持原样,其原因就是生灵之力已远不如远古时期,无法再产生那么大的血海。 生灵的私欲、恶念汇聚成的污泉就是血海。 那问题就变成了,血海到底是不是九污泉。 很明显,血海只能算是九污泉中的一口,或是九污泉的一小部分。 单凭血海,何谈覆灭洪荒?那本就是洪荒的一部分。” 李长寿顿了顿话语,看了眼棋牌室的方向,又指着石桌上自己画的简单图案。 “九污泉的另一个线索,就是四海海眼。 龙族显然知道些什么,但龙族绝口不提,不敢多说,这部分的典籍也尽数被焚毁。 海眼之下到底镇压了什么? 九污泉为何只有四大海眼这四个泄口? 这些问题此前一直困扰着弟子,直到弟子道境迈入大罗,对天地理解更进一步后,顿时豁然开朗。 海眼就是个幌子。 如果九污泉能覆灭洪荒,哪怕只是覆灭小半个五部洲,其蕴含的力量,远非龙族可镇压。 这里面差了量级。 四海海眼,不过是道祖您设下,用来随时提醒生灵【九污泉悬在众生头顶】的证据罢了,以此来解释天道降下大劫的必要性。 顺便,四海眼还能替道祖您处理远古时的追随者,苍龙一族。 真正让弟子想明白九污泉到底是什么的,还是东海海眼被破时,玉帝陛下功德金身的那一跃。 那次,道祖您安排的十分巧妙,玉帝陛下、我、地藏、西方教,尽数成了道祖您的棋子。 当时弟子实力浅薄,也不会让您在意。 您引导着玉帝陛下的化身,在合适的时机、抵达合适的位置,纵身一跃,以功德金身填补了海眼,从而让玉帝得龙族效忠。 却不知,当日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弟子,会以此为线索,揭示出九污泉的真正面目。” 李长寿手指敲了敲桌面,道祖却没有睁开眼的意思。 李长寿的声音渐渐清朗,且越发高亢: “这里有四个问题,算是弟子当时思考的方程式。 其一,道祖为什么非要制止弟子凝成功德金身。 其二,功德金身为何可以填镇海眼? 被镇压后的东海海眼,直接成了洪荒水循环的一部分,以水行灵力填补四海海水蒸发,恢复了海眼的原貌,那就可证明,海眼此前是被某种力量所污染。 九污泉的缺口,岂会如此容易就堵上了! 其三,天道为何能助西方教二圣直接成圣?天道功德为何会有诸多妙用,能让宝物进阶? 其四,香火功德与天道功德,本质到底有什么不同? 弟子将这些问题串联思考,很快就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天道功德本质上就是纯净的香火功德。 香火功德便是生灵祈愿之力,换而言之,就是真灵的信念燃烧时产生的微弱光芒! 这就触及到了天道圣人的本质,天道对圣人的控制。 弟子,直接说结论吧。” 李长寿随手对着丹房一点,让那里被大阵遮掩,无法听到这边的谈话。 随之,他凝视着微微睁开双眼的道祖,定声道: “道祖为了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阻止混元无极圣人出现,不只是在推动天地间的剧本,也设立了一套体系。 一套功德与业障体系,作为天道的赏罚。 根据天道的底层大道,阴阳互生、清浊互灭,阴阳总体平稳。 若功德与业障可以互相抵消,那天地间的功德总量与业障总量应当是持平的。 实际上呢? 不去看六位圣人,这天地间所存的功德,哪怕不算香火功德,也远远大于所存业障! 香火功德为何斑驳? 是因其中不只是掺杂了生灵的祈愿,还有生灵的怨力。 天道功德为何纯净? 是因这功德,是天道直接产生,代价就是产生一份天道功德,必须产生一份对应的天道业障! 天道以天道功德造化六圣,造化天庭,宣扬自身威严。 实际上,每造化一个天道圣人,就会产生海量的天道业障!可天道功德加上鸿蒙紫气,就能锁死老师这般天道圣人! 九污泉的主体,并非生灵的私欲,而是天道的私欲! 天道通过燃烧被洪荒天地吸引来的无尽真灵,分解真灵之力,分化为天道功德与天道业障。 九污泉当然会不断膨胀,因为道祖您在不断向外派发天道功德。 当九污泉必须被压制,道祖您就会发动大劫,释放天道业障,让天道业障化作劫运,而后通过生灵之死,化解这份业障。 所以,第六圣的死,释放了大量天道功德,而这份天道功德,能填补对应的天道业障。 大劫之力因此才消退! 道祖您不给弟子功德金身,无非就是怕弟子跃入剩下的三海眼,从而戳破九污泉之秘。 当然,这些都是推测,弟子需要证据。 所以弟子就去探寻了,如何制造天道功德。” 李长寿嗓音一顿,道祖双目半睁。 李长寿左手轻轻一甩,掌心出现了一团火焰,他凭空画了个符印,空气中有一只只萤火般的流光飞来,被他掌心那团有些妖异的火焰吞噬。 少顷,化作了一缕金光、一缕黑气,以及淡淡灰气。 金光便是天道功德。 “弟子的这张底牌就是九污泉。”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弟子如今可通过积累天道业障,引动九污泉之力降临世间,九污泉之力不会摧毁任何无辜生灵,却会摧毁如今的天庭体系。 到时,身有天道功德者,尽数遭受天人五衰,承受真灵之恨。 这张底牌,师祖您看如何?” 正文 第七百一十七章 师祖,您着相了 【PS:前排感谢黄金大盟‘壶中日月,袖里乾坤’的友情支持~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给的打赏,感谢老爷们的月票,继续求票! 作者菌在努力加更,就是这段剧情太难写了,哭惹。】 ——— 小琼峰,丹房外围大阵中。 道祖凝视着李长寿掌中的那团火焰,陷入了难得的沉默。 李长寿掌心的火焰被他自行掐灭,那金光与黑气于李长寿面前糅合,化作一缕精纯的灵气。 这张底牌,一半算是浪前辈的遗产,给了李长寿切实可行的‘技术’。 而另一半,只是因李长寿一直在探索、摸索,心底怀揣着疑惑不曾忽略和忘却,最终在一个节点闪过灵光,串联起了所有信息,找到了这条小路的方向。 正如李长寿所言,鸿钧道祖构建的天地体系,总共有三个支柱。 天劫、功德与业障、天庭。 如果李长寿不顾一切毁灭天庭、引动九污泉之力,鸿钧道祖花费了无数岁月建造的这个体系,就会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 哪怕鸿钧道祖可以再次构建,可以换一批仙神,重启另一批生灵,那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天道至公无私,其实并非是笑话。 虽然现如今天道掺杂了自身意志、道祖意志,成为了道祖掌控天地的工具,但本身有许多底层铁则无法违背。 若更严重些引发天道崩溃、天地本源萎缩,洪荒天地与道祖也要跟着陪葬,一切也会终归混沌,变得毫无意义。 一切不可能凭空产生,灵气的本质也是能量。 自然,这只是李长寿的底牌之一,也是能够直接让道祖忌惮的主要底牌之一,是他反天的下下策,算是对道祖的一种威慑。 ‘当道祖以为你有威胁他的实力时,你最好真的有。’ ——老蓝星人都明白的道理。 此刻道祖的沉默,明显酝酿着什么。 李长寿就这般坐在他面前,无所畏惧,也似乎并不在意什么。 道祖或许会想:‘这家伙何时积累了这么多底牌?’ 又或许会想:‘若是早前抹杀掉这个变数,那此时也就没这么多棘手的问题了吧。’ 猜这位洪荒最强者的心思,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九污泉之事,算是直中天道的要害。 偏偏,道祖此时与天道相合,本身无法直接对李长寿这个‘变数’出手,无法抹杀掉这个威胁。 赌李长寿不会如此毁灭天庭…… 道祖自不会如此选择。 无他,掉价。 天道底层大道,即构成洪荒的最基本大道中,有一条写着【天地可存变数】。 如果将这条大道剖析开来,其形成的缘由无比复杂,涉及到真灵与天地的互相影响,洪荒存在的形式问题。 李长寿最初试图理解这条大道时,曾用【基因复制时出现了微弱的误差,才能在漫长的岁月中,推动生物群体不断进化】进行类比,洪荒天地也有类似的‘机制’。 再向上追溯,便会追溯到开天辟地时,盘古神对一条条大道的刻画与编排。 这些底层大道,是盘古神排下的,也是盘古神立稳的。 现如今,众生都在天道的棋盘之内,遵循着道祖设下的体系。 而道祖自身,何尝不是被盘古神当年立下的规则所束缚? “唉……” 鸿钧道祖轻叹了声,又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缓声道: “贫道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长寿谦逊地笑了笑,言道: “这其实也是弟子最后的几个手段,师祖您想验证下,弟子也理解,若真的用了,不过是双输的局面。 只要弟子最亲近的几人无恙,弟子自不会如此发疯。 师祖还凭空斗法吗? 我这还有一些底牌,可以都给师祖验证一番,师祖您只需多给我几个免死牌,弟子可一一给您展示,附带详尽解说。” 鸿钧道祖轻笑着摇摇头,道: “不必了,当你掌握了这种力量,已是有了与贫道博弈的资格。 你我再来凭空博弈,如何?” 言说中,鸿钧道祖在袖中取出了一只木牌,其上写着东华二字。 “这次的彩头,就是你私交不错的东华帝君东王公,如何?” 李长寿眉头轻轻皱了下。 鸿钧道祖笑道:“在贫道安排中,天庭木公必有死劫,你若是能赢了这一阵,贫道就放过木公一马,如何?” 李长寿眼睑低垂,淡然道:“师祖,不如还是尊重下木公,让他该陨落就陨落吧。” “哦?”鸿钧道祖略微有些不解,“为何?” “弟子做不到像师祖这般,可以随意用旁人性命来做彩头和赌注。 师祖可以通过给生灵画下命途,来约束生灵在天地间的活动,这是天道常做之事,最起码还算有个章程。 自然,这也非什么好事。 但师祖直接出手去定一个生灵生死……未免有些过分。” 李长寿缓声一叹:“大概,这就是强者对弱者的绝对支配。 天庭在坚持强弱生灵互不干预的理念,而站在天庭背后的师祖,却随意定天庭仙神的生死,这未免有些太过讽刺。” 鸿钧笑道:“洪荒自古如此。” 李长寿道:“洪荒总该向前演化。” “规则便是强者和赢家来制定。” “师祖您对强者和弱者的定义未免太过狭隘。” “长庚,你会真的在意蝼蚁性命?” 道祖随手点出两只茶杯、一只紫砂壶,为李长寿倒了一杯茶,笑道: “真会在意吗? 其实不会,当你想要向前,一脚已经迈出去了,落脚点的蝼蚁对你而言与土粒无异,你不会为了他们费劲收脚。 长庚莫非只在此地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从而让贫道动摇道心? 想要变强,必死向生,是生灵的通性。 哪怕你发自内心地想着,变强是为了去守护、去更好的牺牲,但本质上,不就是为了寻找对弱者时的快感与优越感。 强者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弱者的压迫和剥削,这种剥削变得更直接些,又有何不可?” 李长寿不由沉默了许久,又笑了声: “所以说,师祖您对强弱的定义太过狭隘。” “在洪荒不同于你老家,”鸿钧语重心长地说着,“在这里的变强,就是你的法力、你的神通、你的法宝、你的道。” 李长寿道:“那按师祖所言,崇尚仙法,与我老家的崇尚钱财,又有什么差异?” “两者本质并无差异。” “师祖您错了。” 鸿钧道祖话语一梗,皱眉看着李长寿,淡然道: “哦?错从何来?你又如何定义对错?” “师祖偷换了概念,”李长寿笑道,“仙,不应是你获得了多少灵气支配权,也不应是用你一拳能轰碎山岳还是轰碎土炕来定义。 像师祖您这般观点,完全可以换一个评级的套路,见习炼气士、学徒炼气士、专职炼气士、炼气士导师、炼气士研究员、炼气士老研究员。 对比师祖您为洪荒立下的修行体系,炼气、化神、返虚、归道、元仙、真仙、天仙、金仙、大罗。 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过是对道的理解加深,对灵气的掌控增强。 这只是力量体系,其上不断攀爬的,也不过是不同于凡人的炼气士。 师祖,何为仙?” 李长寿如此反问一句,却不等道祖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仙于灵气之中,取清、净、空、灵之意。 我自心逍遥,红尘无所束,此为红尘仙。 天地自清净,居高采朝露,此为出尘仙。 仙是清雅、清正、空灵、自然,是生灵在追求生命境界的升华,是心与意的蜕变,是生灵与自然共处的妙境,并非修为高低所决定。 路遇不平事,拔剑护幼弱。 忠君守国门,为民请死命。 王侯宁有种,人无分贵贱。 此身虽微弱,烛火耀星辰。 这些也是仙,他们是侠仙,而他们的故事,自然就是仙侠。 师祖,您着相了。” 鸿钧道祖:…… “这凭空博弈若不做,那贫道就当你输了这一阵。” 李长寿不由苦笑了声。 道祖淡然道:“此时这天地,还是贫道说了算;既然长庚你在意这些形式,贫道就换个说法。 给你一个救木公的机会,你拿还是不拿。” 李长寿皱眉凝思,林间再次陷入了静寂。 “拿。” “这不一样吗?” “这不一样。” “呵,”鸿钧轻笑了声,拂袖扫过面前的石桌,“来吧,凭空博弈,商周输赢。” 李长寿苦笑更浓郁了些:“那木公岂不是死定了?” 鸿钧道祖笑道:“你做了如此多布置,商国此时胜算超过七成,何来这般丧气的言语?” “哪来七成,不过一二成罢了,”李长寿叹道,“道祖您合道之后,失去了很多东西,有些东西因为岁月太过久远,您已不能理解。 或者说,并不屑于去理解。 罢了,既然师祖有这般雅兴,弟子自当奉陪。” 鸿钧道祖顿时笑眯了眼,手中轻点,面前的石桌顿时浮现出了一副‘立体’的山水图虚影。 无数生灵于其上凝成光点,就如同棋子般。 真·沙盘游戏。 这第二阵,李长寿已是稳健地当做自己输了。 若如此,自己与道祖已是一比一打平。 就道祖老爷这堪比路边下棋老大爷的胜负欲,肯定要拉着自己搞第三阵! 第一阵验证李长寿的底牌,以此确定有没有资格同棋局博弈,自己赢了这一阵; 第二阵商周生死,大概率要输这一阵; 第三阵…… 阐截之战?应该是了。 道祖果真厉害。 此举看似只是与自己打个赌,实际上是逼迫自己做出选择,将他这个封神主理者的权限直接取走,无法继续干涉封神大劫,让他做出了预设的立场。 自己想通过封神大劫,继续积累对天道的胜算,已是不太可能。 若是做最坏的打算,道祖会将博弈简单化,在短时间内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完成封神大劫最后一个步骤。 压圣。 道祖今日现身小琼峰,就等同于天道下场,直接定住了‘最大的变数’,从而让封神这盘大棋,按天道此时的剧本走下去,不会受到变数干扰。 当真是妙。 “看来周与商之战还有些时间,”道祖笑道,“贫道此前总是见灵娥那小丫头做饭菜,也不知滋味如何。” 李长寿笑道:“师祖您稍等,弟子这就去安排。” 言罢,李长寿正待起身。 鸿钧道祖却道:“哎,坐着就是了,传声不可吗? 灵娥虽然只是个普通金仙,但贫道对她确实喜爱的很,若你我无理念之争、立场之斗,贫道都想让她去紫霄宫住一段时日。 可惜,住不得,你怕是会直接炸了这天地。 放心吧,贫道若要直接出手,那在你倒下之前,绝不会动她,动她也只是如姮娥那般,去掉记忆就算了。 此非谎言,贫道当年,也对你那前辈说过这般话。” 这一老一青目光对视了一阵,李长寿含笑点头,撤掉了棋牌室外围的结界。 “师妹,去给师祖做些好菜;伶俐,送点烤肉过来。” 鸿钧笑道:“记得多弄两条灵鱼,贫道许久没动过口腹之欲。” 李长寿:…… 这,算不算资敌? 棋牌室中,灵娥与钟灵面面相觑,侧旁趴着的熊伶俐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嘴角留下了感动的眼泪。 …… 一顿大宴过后,道祖将木遁化作了大号躺椅,舒服地躺在那。 灵娥和熊伶俐收拾起空盘,在旁行礼退走,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压迫感,只是单纯有点手抖、脚颤、心发慌罢了。 “长庚,你可还有什么要做的布置?” “师祖您说的凭空博弈,可是推演?” “不,不推演,”道祖淡然道,“洪荒不过一棋盘,推演、假设又有何用? 让此事继续发生就是了,你若不做布置,贫道也没什么可布置的,就将岁月推进到商与周决战时,看看结果就是。” “师祖,不如就这般等候一段岁月,”李长寿道,“弟子也想多参悟参悟天地。” “也罢,”道祖笑道,“只是怕你我冷场后有些尴尬,既然是这般,贫道先小憩一阵,待那商周之争出了结果,你我再定这一阵的胜负。 自此时开始,你我谁出手干预,谁就输了这一阵,如何?” “弟子遵命。” 李长寿缓缓点头。 道祖在自己面前坐着,自己的心神必然是要尽归于本体,不敢有丝毫分神,各地的纸道人全部停下了活动。 想干预,也要有余力才行。 “嗝。” 某道祖拍了拍肚子,露出少许满足地微笑,喃喃道: “有人做伴,真不错啊。” 正文 第七百一十八章 广成子定计奇袭 啥叫度日如年? 对于灵娥和混沌钟钟灵来说,这段时间是真的度日如年。 不敢出小琼峰,不敢妄自议论,不敢哆嗦,不敢喘气儿…… 本来对道祖到来持淡定态度的灵娥,感受过了道祖那种来自生灵层次的压迫感,也开始焦虑了起来。 然而,道祖和自家师兄像是在神游中激斗,吃了一餐饭后,就在林间一动不动。 氛围还略微有点,祥和。 混沌钟下,灵娥看着面前‘透明’的钟壁,小声问:“师兄没事吧?” “好像没事,”钟灵的嗓音带着满满的不确定,“但又好像有事,此时来看,介于有事和没事之间,我们不过去,是无法确定他有事没事。” 灵娥禁不住一手扶额,“这都多久了。” “几百个日夜了吧,他们似乎在等什么,”钟灵啧了声,“没看出来,你师兄是真的厉害,道祖这般狠人都要和颜悦色。” 灵娥小声道:“那有可能是师祖很喜欢师兄呀。” “不可能,”钟灵轻吟几声,“你师兄的均衡大道,就注定了他和天道存在最基本的对立。” “好吧,”灵娥思索一阵,“要不,我去请玉帝陛下来一次。” “莫要多生事端,”钟灵叮嘱道,“玉帝陛下不过道祖的弟子,你去找他又有何用?靠他跟道祖求情吗? 此时玉帝的立场十分尴尬,他的权柄是道祖给的,如果因为你师兄跟道祖闹翻,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这个时候,喊玉帝陛下不如请太清圣人。” “那,可以去找太清老师吗?” “笨呀你,太清圣人那么强,如何看不到道祖在这?” 混沌钟从内壁探出了一只灵力凝成的小手,在灵娥脑袋上敲了下。 “等着吧,说不定等会儿他们就动了。” “嗯,”灵娥继续看着面前的透明钟壁,注视着林间茶室的情形,略微有些出神。 毫无征兆地,李长寿与道祖同时有所动作。 李长寿睁眼看向面前沙盘,道祖嘴角露出淡淡微笑,却并未睁眼。 沙盘所显,南赡部洲中部区域,一只只光点从各方汇聚。 周伐商之事,已然开始。 大商八方雄关重兵把守,大批商军精锐此刻却在攻打东部各路诸侯,已是将姜家势力近乎打穿。 姜桓楚之子姜文焕对周国求援,周国武王姬发召集诸侯于朝歌城会盟,商国四面防守,压力骤增。 李长寿凝视着沙盘之上所显的商国诸关卡,静静观察各路动向。 半个月后。 各路诸侯大多无功,甚至北路诸侯还发生内讧,有部分诸侯再次对商国效忠,也得到了商国国君的接纳。 而在西路,周国虽有大批阐教仙人相助,但自身兵力并不算雄厚,虽连破两雄关,但兵力损耗严重,也无法继续推进。 阐教仙人比较重视自身‘清誉’,大多只是出手对付一些混杂在商军之中的炼气士; 便是杨戬、哪吒、雷震子这般,有将职在身的阐教弟子,也只是在冲阵时履行一名凡人武将该有的职责。 此时,天帝之女、太白之徒龙吉公主,已是入了周营,专门负责协助杨戬、照顾小哪吒,平日里参加参加战前小会,因名头太过吓人,寻常也没人敢去招惹。 惧留孙之弟子土行孙、清虚道德真君的弟子黄天化、杨任,也已接连入周军军营。 那土行孙善土遁,但品性有些不端,此前还看上了商军阵营中的一名女将,靠着仙法俘虏了过来,想着晚上逍遥快活。 杨戬、哪吒、雷震子听闻此事,顿时一阵皱眉。 这已经不是土行孙第一次这么干了。 那龙吉公主更是有些怒意,直接搬出自家师父的敦敦教导,说动杨戬与哪吒一同出手。 杨戬用变化之法,将一只木雕化作妖娆女子模样,哪吒打晕土行孙,将土行孙与那木雕假人放在一起,龙吉公主直接拿出了两种师父给的丹药。 心火烧给那土行孙内服外用,仙兽绝性丹控制药性后发。 那一夜…… 不好说,很复杂,人性的光辉和兽性的黑暗不断交织,最后绽放出的恶之花朵又急速凋零。 在那之后,土行孙像是换了个脾性,看到敌方女将直接痛下杀手,没有半点留情,军中见到龙吉公主等女仙,也是正眼都不瞧。 圣贤时刻·永驻版。 商军一方,因太师闻仲之死,看似缺了截教仙的支持; 可申豹这几年,在各处仙岛不断劝众仙不要去跟阐教火拼,导致很多截教仙上头,零零散散赶来南洲,也汇聚了一大批劫灰。 为阻住周军前进路线,帝辛将负责防卫朝歌城的数十万兵马调去了西侧。 帝辛御驾东征,想尽早结束东面的征讨,全力收拾周国。 大商如同到了死劫,而平定东、西伯侯,就是大商渡劫的关键。 凡俗战火四燃,大劫之力在一名名仙士折损下,缓慢却不断地消退。 帝辛东征,极大的鼓舞了商军士气,东部各路诸侯不断退缩、防御,似乎一两年内就会彻底被帝辛收服。 大商的路越走越宽,而诸侯的路,渐渐有点堵了。 小琼峰上。 李长寿凝视着沙盘上的种种情形,目中流露着少许思索,却没有半点胜券在握之感。 相反,李长寿已看到了帝辛前路的大坑。 只能说,御驾东征看似高明,实则却让帝辛远离了商国权力核心之地;暂代国政的王叔比干,若是断案判案自是一绝,但威慑感略显不足。 一时间,朝歌城内暗流汹涌,而这暗流几乎要直接走到明面上来。 对于一些有心之人,如今也已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若让帝辛平复了东部之地,诸侯声势衰退,周国就算有方外仙士支撑,恐怕也不是帝辛的对手。 除非仙士不顾规矩,直接屠杀凡人。 “长庚为何没有半点欢颜?” 道祖含笑问:“如今局势对商国一片大好,你第二阵似也是要赢了,可是有什么觉得不对之处?” 李长寿笑叹道:“此时商国胜算不过三成。” “你对胜算的预测太过消极,”鸿钧道祖温声道,“许多事完全可以乐观点估计,也不必将所有事都做最坏的打算。” 李长寿突然问:“师祖,您觉得,帝辛这个人皇如何?” 道祖答曰: “凡俗中,确实算是人中龙凤,若是生在上古,譬如轩辕与蚩尤之战时,也能大展拳脚。 他此前九十九世都在贫道注视之下,他本性如何、骨子里带着什么脾性,贫道自是一清二楚。 只可惜,他生在了凡俗,且还是大商末命。 长庚你觉得帝辛如何?” “一般。” 李长寿道:“站在商国的角度而言,虽无太多过错,但也没什么建树。 就比如,他要清洗掉姜桓楚对朝歌城的影响,授意费仲尤浑配合妲己陷害姜王后时,他虽想让自己心狠,将姜王后所生嫡长子、次子尽数杀掉。 但终究是犹豫了,让殷洪殷郊有被比干搭救的机会。 对于他所处的环境而言,想让自己狠辣些却狠不起来,这就是他的一大败笔。 当然,此事失了仁义,只是从大商内外交困的角度去分析。” “你看看,”道祖笑道,“你就是太过严苛了些。”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凝视着沙盘中的朝歌城,很快就道了句:“不过有一点,我是挺欣赏帝辛。” “哦?哪一点?” “骨气。” 李长寿笑道: “虽然帝辛这个人皇,骨子里优柔寡断,做事眼高手低,被人吹捧就膨胀,但他自登位到现在,始终有着一份傲骨在。 弟子当年化身朝歌城的大史,他已自闻仲口中知晓了弟子能帮他们,但弟子拒绝了一次,他就不再多提。 甚至女娲庙见我时,也只是几声问候。 而今,妲己想必已经将阐截之争都说给了帝辛,帝辛却没有一次,主动去找截教求援。 更让我对他钦佩的是,他此时还在恪守祖训,自始至终没有对他的老师闻仲,提过自己修行、服用丹药延寿之事。 这就是凡俗人皇的傲骨。” 道祖缓缓点头,笑道:“自负罢了。” “或许吧。” 李长寿笑了笑,继续凝视其内局面,问道:“若此阵弟子输了,师祖可是会直接取木公性命?” 鸿钧道祖言道:“自不会,只是会在大劫后安排些劫难。 昊天如今是三界主宰,贫道隐居幕后,自是要顾念昊天这天帝的颜面,不会直接动他的爱臣。” “那弟子就放心了。” 李长寿拱拱手,此时恰好看到代表了帝辛的金色光点,自东部快速回返朝歌城,禁不住轻轻一叹,闭上双眼。 九成是输了。 …… 星夜,滚滚的马蹄声自朝歌城东城响起,惊扰了不少熟睡的凡人。 清冷了数月的大王宫灯火通亮,摘星楼上再次挂起了明亮的灯盏,宫中最得宠的妃子正在梳妆台前收拾妆容。 不多时,有宫娥向前禀告:“娘娘,大王先去了殿中召集诸位大臣议事。” “这才刚回来。” 妲己抿了抿嘴角,禁不住埋怨一声,将手中那纸片扔到了一旁,“大王要来了再喊我,先睡了。” 周遭宫娥各自答应一声,服侍妲己去榻上歇息。 大王宫,一处偏殿内。 帝辛坐在王座上,抬手扶着额头,脸上带着浓浓的疲乏,却强打着精神,听下方诸大臣言说各处军务政务。 比干说完了朝歌城的情形,略有些欲言又止。 帝辛道:“王叔有话直说就是。” “大王,是否自边关调来些兵力?” 比干正色道:“而今朝歌城守军不多,若有人生事,防卫调动将会颇为吃紧。” “宫中不是还有诸多侍卫,”帝辛皱眉道,“如今各路都有诸侯作乱,周国仰仗那些方外之士屡屡进犯,若无足够兵力恐怕支撑不住。 朝歌城墙高城坚,也不必太过担心。 这般,让飞廉征调些商民青壮,填补城防所用。” 又有大臣道:“陛下,先祖祭典在半个月后就可备好,您之后可要立刻回返东面?” “不错,”帝辛缓声道,“寡人亲征,我大商将士奋勇杀敌,屡战屡胜,形势一片大好。 再有半年,东部就可一锤定音。 那时大商之危只剩西面姬发小儿,不足为虑。 这次寡人回返朝歌城,一是稳定大局,二是为祭奠先祖。 不过祭奠先祖的场面不必太大,宰些牛羊祭祀就是了,让那些女巫们也别闲着,该用就用。 如今大商正是与叛臣大战时,诸位先祖定也不会介意此事。” “臣等遵命。” “哈——” 帝辛打了个哈欠,下方诸老臣见状就要告退,却听帝辛道:“负责各部粮草兵甲调动的几位爱卿留下,与寡人仔细禀告这几个月的用度。” 几位老臣躬身命令,比干与诸位大臣告退离去。 大殿中烛火不断跳动,王座上那越显老态的大王,虽面色疲倦,但目中精光一直未退。 小琼峰上,李长寿依然是闭目端坐。 倒是鸿钧道祖此刻双目半睁,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南洲局势,似乎在看着什么欢乐之事。 南洲中部,周军东征大军中营。 几位姬姓将领躬身告退,武王姬发的大帐再次冷清了下来。 一旁有宫娥向前,为武王脱下盔甲,这位中年面容的‘大王’,很快就躺在了床榻上,目中满是忧愁。 情况,为何跟阐教仙人们说的有些不同? 不是说大商没几年运道了吗?为何如今却又有了中兴之相? 帝辛东征,东路姜家崩溃速度之快,远超各路诸侯预料。 而今多数诸侯心中都有了疑虑,假若大商能在短时间内收服东部六百城,定有不少诸侯再次对大商效忠。 姬发对这般情形,早已是见多不怪。 他如今是姬家的大家长,周国内外也都是姬家掌控,各路诸侯几乎都是这般情形。 宗亲为信。 很多大家族在必要时,是可以牺牲大家长,来换取整族的荣华。 这些诸侯如果再次投诚大商,自是有各自的手段…… “唉。” 姬发轻轻叹了口气。 阐教仙的规矩也太多了些,自己求一粒丹药不给,言说直接让仙士参战也不肯,还对他这个周王的言行有诸多要求。 还真是请回来了一群祖宗。 这些话也只是心底说说,姬发自是明白,周国如今全靠阐教支撑。 此前的国力,先是被北伯侯崇侯虎折腾去了小半,又被闻仲连续西征消耗了大半。 这次东征若是输了,他们周国也承受不起。 ‘最后的机会了。’ “大王,大王!” 帐外传来几声呼喊,姬发即可坐起身来,抬手握住了枕边长剑。 “何事?” “大王,阐教仙士广成子大人求见!” 广成子? 姬发顿时来了精神,“快请!” 帐外应了声是,广成子径直驾云入了大帐,云上还带着一名身着锦袍的老者。 姬发整理了下衣冠快步而出,向前对广成子拱手行礼。 广成子开门见山,正色道:“大王,如今正是伐商之时,帝辛已回朝歌城准备祭祀先祖之事。 大王可率轻骑奇袭朝歌。 到时,城门自开,可径直掩杀去帝辛宫中,一举定乾坤。” 姬发不由皱眉,看着广成子那认真的面容,想看这位仙人是不是在说笑。 奇袭……朝歌城? 正文 第七百一十九章 《摘星》【大杯求票】 “朝歌城路途遥远,便是毫无阻碍地赶过去,最少也要半个月,大军行过,必有探马暗哨,如何奇袭?” “朝歌城内商民数之不清,哪怕按约定所说,城门大开、焉知其内是否如泥潭一般,将大军深陷。” “帝辛如何才能没有防备?此地兵马只要有所动静,商军必然会有所察觉,若是前后夹击,我军恐怕危矣。” 深夜,周军大营。 一应周臣说着奇袭之事的不太靠谱,但擅长察言观色的几人却保持着沉默。 姬发眉头深皱,目中闪烁着几分光亮。 瞧了眼一旁坐着的广成子,姬发站起身来,定声道: “帝辛无道,残忍暴虐,今当举兵伐之! 如今,我周军可征战者不过数十万,从此地一路至朝歌城,商军何止百万! 奇袭已是我周军唯一机会,这般一路战过去,便是仙人再如何相助,兵力都已不足。 太师何在?” 一旁并未说话的姜尚起身应答:“臣在。” “太师总领大军,居中调度,本王需调用全数精兵、马匹、战车、异兽,太师需率剩余大军,于此地牵引商军注意。 本王率精锐自西侧风谷绕行,一路急赶,直奔朝歌!” 姬发嗓音说不出的坚定,坚定到无比果决。 姜尚低声道:“陛下,那约定之人是否可信?刚刚那使者,连自家主人之名都不透露,当真……” 姬发笑道:“有阐教仙士作保,本王无忧。” 广成子在旁也道:“大王只需率军前往,贫道自会安排好一应之事。 我等仙士虽不可直接干涉凡俗王权更迭,但能为大王凑一凑顺风、提些马匹的脚力,斩杀将领。 此次奇袭朝歌城,贫道也会护持在大王身周,以保万无一失。” “好!” 姬发定声道:“各位爱卿不必再劝,本王心意已决,今夜备军,明日正面佯攻,本王率军奇袭朝歌!” 众臣低头领命,广成子微微颔首。 姜尚思虑一二,问道:“大王,那朝歌城尽是商国之民,帝辛虽暴虐……但颇得商民拥戴,大王若强攻朝歌城,十数万兵马怕远远不够。” 营帐角落中,此前随广成子同来的锦衣老者向前半步,躬身行礼。 “但请大王出兵,城内商民届时定不会与大王为难,我家主人已有完备准备。” 姜尚道:“大王,若这是帝辛之诡计,当如何?” “姜尚,”广成子微微皱眉,“你可是连为兄也不信?” “姜尚不敢。” 姜尚低眉顺眼,也知自己再担忧,今夜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对武王做了个道揖,叹道: “大王,老臣愿追随左右,大军佯攻之事,以姬旦大人便可。 老臣在大王身边才可安心些,也可布置战阵兵策,及时策应。” 姬发思虑一二,缓缓点头,正色道:“如此也稳妥些,有劳仲父费心。” “老臣这就调动精锐,且去找姬旦大人叮嘱防卫之事,”姜尚作揖请退,这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也是健步如飞。 第二日正午,周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正面佯攻,牵扯商军注意,一面却朝南侧开拔,速度飞快地消失在商国大军探哨视线。 商军搜寻数日,于牧野方向发现这股周军踪迹,急忙向朝歌城汇报。 飞廉欲调兵围剿,然此军行军之迅速世所罕见,尚来不及在各处布置防线,对方已穿插进商国腹地,进逼朝歌城! 朝歌城一时阴云压城。 大商先祖祭奠在即,然帝辛、商国诸大臣,皆以周军奔波定会疲惫,不必就此弃城而走。 大王殿中,数十商军将领跪伏于殿前,纷纷请命领军迎击周军。 帝辛仔细思索后,命飞廉恶来父子亲自率军出征。 但问题随之而来。 朝歌城,无可出战之兵,此时所存兵马,已是防卫朝歌城最低限度。 故帝辛下令,征召城内青壮奴隶,若此战得胜,但凡参加此役之奴隶,皆可摆脱奴隶身份,获钱帛、获田地,于朝歌城自由行走。 一夜间,数十万青壮响应。 朝歌城大库搬出了‘老本’,商民聚集粮草无算、布甲无算,短时间内凑起数十万新军,由数万精锐率领,奔赴朝歌城不远的决战之地。 牧野。 新军行军数日,在众商将绞尽脑汁调教下,已明‘进击鼓声’、‘鸣金收兵’之意。 在那股行军过分迅速的周军后方,各有大军追赶,只需将这股周军截击于此,就可让周军无所施展,朝歌城自是无虞。 这日,空中阴云遍布。 周十数万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车轮滚滚、马蹄阵阵,十数万大军浑身散发着某种煞气,于牧野之地,与商军摆开阵势。 不立营,不埋锅,周军各自拿起手边干粮、清水吃了餐饭,初看竟似毫无疲倦之意。 相反,那坐在战车中的姬发,此刻闭目凝神、面色苍白,虽有将士照料,但模样像是要就此昏阙一般。 这才是数日强行军该有的反应。 周军阵前,姜尚坐在四不像背上,目光扫过前方商军军阵,不由暗自点头。 他随之看向身后周军众将士,目中划过几分无奈、叹息。 姜尚如何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数日前,这股大军歇息的第一夜,自己在营帐中歇息时,广成子师兄找到了自己,将一只宝囊放到了自己面前。 那时,他与广成子隔着一张长桌而坐。 “师兄,此是何物?” “临渊丹。” 广成子低声道:“上古人族与妖庭大战,曾有三万魔兵自愿堕魔、燃烧魔魂,推翻妖族天庭。 轩辕与蚩尤大战时,蚩尤部族兵少却身强,为让人族能与半巫一族对战,轩辕命炼丹师炼出了这般临渊丹,可激发人族潜力。 但有一点,这临渊丹是为炼气士准备,而今周军不过都是些凡人。” 姜尚手指一颤:“师兄,此物于凡人用,当真妥当吗?” 广成子道:“这里面有三百颗临渊丹,可化入大军饮水内。 服下后,凡人接下来一个月内,不知疲倦、战力增强,有源源不断的气力。 待药力过后,凡人会昏睡几日,但自身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真没什么问题?”姜尚如此反问。 广成子笑道:“那师弟觉得,能有什么问题?” “师弟修行虽浅,但也正如此,才明凡人之力上限几何,一整月有源源不断的气力,除非这是圆满之意的九转灵丹,不然都是在消耗军士之性命!” 广成子默然无语。 “师兄,”姜尚低声道,“此事可是要损德行的!” “唉,”广成子闭目长叹,“师弟,咱们已是别无他法。 若商周之争帝辛赢了,截教凭空积累胜势,而截教到时教众齐出,咱们挡无可挡。 截教万仙来朝,玉虚宫弟子门人不过数百,咱们一步都不能失,一步都不可错。 牧野这一战,便是周与商气运之战,只需姬发攻破朝歌城,杀入大王宫,就可夺南洲正主之位,那帝辛逃了也是无妨。 师弟,阐教之命途,周国之命途,皆系于你身。” 姜尚默然无语,端着那宝囊,仿佛端着千斤重量。 “师兄,会损耗将士多少寿元。” “十五年。” “我需让他们知晓此事。” “师弟不可,”广成子道,“军心必会浮动,孰轻、孰重,师弟自当分清,这是为周开辟基业之事。 更何况,此时已深入商国之地,后有追兵、前有夹击,若不能快军行去,这十数万人连折损寿元的机会都无。 师弟,天下苦商久矣。” 姜尚突然攥紧那宝囊,咬牙道:“那是诸侯苦商! 这不过是诸侯权位之争,谈什么黎民百姓! 师兄请! 我自会在天亮前做出决断。” 广成子含笑点头,对于姜尚的逐客也不着怒,身形径直随风遁去。 那一夜,姜尚头发更白了几分。 但黎明之前,姜尚叹了口气,搭上了自己的功德、阴德,招来各军灶台,将这‘壮骨仙丹’放入了饮水之内,并将此事禀告给了姬发。 那临渊丹效果着实恐怖,凡人竟有了生撕虎豹之力。 唉…… 姜尚抬手高举木鞭,四面响起擂鼓之声。 姬发自车架中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强撑精神,拔出腰间佩剑,被众将簇拥至阵前。 “诸军听命!” 姬发朗声呼喊,嗓音被一旁仙士传遍方圆数百里。 “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把弗答!昏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 乃惟四方之多罪道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土。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 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 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步、七步,乃止齐焉。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 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 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 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注:此为《牧野之誓》)” 周军阵前,一小兵扭头看了眼身旁老大哥,小声问:“大王在说啥?” “管这么多干嘛?” 那老兵瞪了眼说话的那人,“干就完了!” 正此时,姬发手中长剑高举。 “全军进击! 奔赴朝歌!” 三军轰然应诺,战车滚滚、战马长嘶,周军全军压上,正面冲杀而去。 若山洪般,朝商军阵势冲杀而去。 而商军之中,不少将领突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但各自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周军已然杀至! …… 小琼峰,林间茶室。 李长寿眉头紧皱,凝视着面前的魁梧道者。 “师祖。” “此事并非贫道算计,”鸿钧道祖温声道,“贫道既在此处与你在此地凭空博弈,就不会去做任何布置。 商周之争,自你斩圣之后,就已走上了这条路。 你斩了准提,天道序列进阶第九,且亲善截教,赵公明入天庭进入天道序列前十,阐教弟子会如何想? 广成子此子,不善斗法、道境尚可,然一心都在思索如何应对阐教之危机。 他并不如你这般,能轻易脱离劫难,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注视这方天地,他身在局中,焦虑之下,不免会用一些非常手段。 长庚,这就是大势之力。” 李长寿冷笑了声,淡然道:“师祖未免将自己摘的太干净了些。 这是大势? 若无师祖布下的大局,若无师祖定下的天命,何来这般大势? 广成子师兄固然不妥,算计姜尚之因果稍后我自会去找他清算,但在师祖的安排下,广成子师兄能看到的选项,本就只有那二三。 局中人有错,布局者却是罪恶根源。” 鸿钧道祖却是缓缓点头: “你所说不错,若是站在局中人的角度,确实是这般。 但长庚,贫道早已无法站在局中。 贫道无所欲,无所求,所思皆是天地之利,所为只是天地长久,这就是……合道的代价。” 李长寿默然无语。 他很快就道:“师祖,弟子很久之前就在想,假若星辰有了意志,能否与生灵互相理解、互相交流。 如今来看,应是不能了。” “哦?为何?” “您不就是例证?” 李长寿轻轻一叹,继续注视着面前的沙盘,自沙盘上,一幕幕画面投影在心底,能一眼见全局各处形势。 商军虽多奴隶,然新军分离抵抗。 那周军却势如破竹,全线杀穿商军,如山洪冲散土坝,不过半日就再次集结,连夜朝朝歌城袭杀而去! 朝歌城中流言四起。 【周武王姬发天命所归,神兵天降,商国大势已去。】 【祭祀占卜,灭商者周,武王为天之子。】 【周军有数百万,一个个杀红了眼,有将军当众吃人!】 【武王有令,不杀平民,不诛权贵,袭朝歌城只为找帝辛报祖父、父亲、长兄之仇!】 李长寿所见,那股涌动在朝歌城之下的暗流,在一夜之间四处喷涌,朝歌城局势已完全失控。 权贵家的护卫外出扰乱城内治安,身着黑衣的私兵、炼气士,已开始猛攻朝歌城城门。 更有匪徒流窜,四处起火。 不知所措的平民,跳出来高呼帝辛失德的老臣,突然出现在各处街巷、高呼帝辛为天地先祖所抛弃的女巫团…… “这算什么?” 李长寿苦笑了声,“人力不敌仙法?” 鸿钧道祖微微摇头,言道:“这就是人心之阴暗。” “师祖可是想劝我,不必为生灵费心太多?” “不错,就算你为他们对抗天道,他们对你不会有感激,也不会有半点恭敬。” 鸿钧淡然道: “生灵之心便是这般贪婪,为一己之私、自身快意,哪里会去管旁人死活。 你想的是如何为生灵争取自由,贫道想的是如何让生灵与天地更长久存续。 贫道思考了漫长的岁月,极其漫长的岁月,最后发现,降低生灵之欲,就是唯一的答案。 自由需被约束,放任只会导致灾厄。” 李长寿却道:“那也不应天地由来约束。” 鸿钧微微摇头:“自由的诱惑面前,人做不到约束自身。” “但一个集体就可做到,当个体的行为被集体形成的道德底线和形式规范所约束,当向善避恶成为集体人质,就可以做到间接约束自身。” “生灵之恶只是被掩盖,只要稍加引诱就会爆发,并未消除隐患。” “一个集体不只是绽放生灵之恶,也有生灵之善。” 李长寿道:“一个思想成熟的生灵个体都会明白,我们所见不只是善,也有恶,这就是现实,我们要做的是抨击恶、宣扬善,如此维护这个集体的生存环境。 师祖似乎试图以广成子师兄为例子,来说服弟子,但广成子代表不了生灵这个整体,甚至代表不了阐教仙这个小圈子。 师祖,你我理念有根本性差异。 善恶本就会同时存在,天地为何不能给生灵的善恶多些包容? 天道本应至公无私,师祖您作为先行者,本应去引导生灵向善,为何天道与师祖融合,却选择去镇压生灵?” 鸿钧道祖叹道:“若长庚能坐在贫道这个位置,自会明白。” “又是这般无用的套话。” 李长寿道:“师祖若是能说出具体缘由,弟子立刻带人离开洪荒,化作遁去之一,成全天道、成全师祖。” 鸿钧道祖目中划过一缕厉芒。 “师祖您说不出,”李长寿叹道,“天地本无性,何处惹杂情。” “看戏吧。” 鸿钧道祖面色有些不满,却并未发作,再次闭目不再多言。 李长寿摇摇头,重新凝视朝歌城之局,目光落在那大王宫中。 …… “大王,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各处匪徒纵火作乱!” “大王!姬发小儿有备而来,城中有叛徒与他里应外合!” “那周军无比蹊跷,一个个竟都有百夫不当之勇!这绝对是那些仙人用了手段!不然诸位将军绝不会如此败退!” “还请大王暂避!” “还请大王暂避!” 王座之下,商国众大臣跪伏于地,一声声不断呼喊。 王座上,帝辛双目有些无神地注视着殿门之外,那被火焰染成了橘红色的阴沉天空。 “寡人可是做错了什么……寡人、可是错信了何人?” “大王!” 王叔比干自殿外疾步而来,顾不得自身气喘吁吁,高声喊道: “还请大王立刻移驾东行!我商军精锐俱在东征! 此战非大王之过,非将士之过! 然大王只需避开今日之死劫,明日自可自东起兵夺回朝歌城!我商民万众一心,定不负王!” “闭嘴!” 帝辛忽而一声暴喝,起身怒骂:“寡人岂是那般畏缩逃散之王!寡人可会怕了这姬发小儿!” “大王!” 比干定声道:“此时绝不能意气用事,大商之基业在大王肩上!” “先祖都在注视着寡人!先祖都在看着本王!” 帝辛双目中满是血丝:“寡人这就亲自率兵,寡人要与那姬发小儿一战!” 比干大喊:“大王,我商军未败!” “报——西城失守,周军冲破城门朝王宫而来!其数无法计算!” “大王!您先走啊!” “不可争一时胜负!” “都闭嘴!” 帝辛大吼一声:“都给寡人滚,滚!” “陛下,”比干疾步向前,“子受!你清醒些!” “比干你大胆!直呼本王名讳!” 帝辛咬牙怒骂:“左右来人,将比干押送大牢,责他十鞭,立为商之罪宗!” 门外立刻冲来数十名甲士,一拥而上将比干押下。 “谁敢过来!” 比干扭头大吼,那有些苍老的面容威怒不见,又抬头注视着帝辛,定声道: “大王,比干知大王心意,那周军今日就算夺了朝歌城,就算占了运,他们也无法在商地立足,也需一个稳定我大商子民的牌匾,比干定不会死。 但大王!大王啊! 比干辅佐先帝,辅佐大王,数十载未曾有半分疏漏,比干是商臣,是商之王子,是大王叔父! 天地大势我又如何不懂? 闻太师是截教之人,周国如今得阐教相助,此时定是那仙人作祟,才让周军如此勇猛! 稍后大王只需与东部大军汇合,在派炼气士去东海请仙,未尝不能与周再战! 比干今,愿替大王守帝王之节! 拿剑来!” 一名离着稍近的甲士下意识向前。 帝辛疾呼: “莫给剑!” 但锵的一声,比干已是拔出那甲士腰间青锋,一捧热血浇在殿前。 比干身形不断颤抖着,嘴唇化作紫黑色,伴随着那长剑落地的哐当声,抬手握住那颗闪烁着七彩流光的七窍玲珑心,慢慢拽了出来。 “大王,莫信仙神,莫负子民。 比干以死相谏,愿大王暂时隐忍,即刻离去! 即刻离去!” 用力攥握七窍仙心,血光溅涌,众大臣慌忙呼喊,比干身形已向后仰倒。 帝辛身形无力后退半步,坐倒在王座上,双目突然变得有些空洞。 杀喊声,自西城爆发。 火光越发闪耀,哭喊声自各处回荡。 大王殿中,帝辛摆摆手,众商臣被甲士赶出大殿,只留下了比干那仰躺的尸身。 “王叔,寡人又能去哪? 又能去哪。” 他有些无力地站起身来,踉跄走下台阶,到了比干面前,低头捡起了那把长剑,转身朝后宫而去。 宫中,众侍卫涌向西门,众宫娥自其他宫门逃窜,各处颇为混乱。 有侍卫发现大王的身形,向前拥簇着要将大王带去东面宫门,却被自家大王低声喝退。 摘星楼空空荡荡,爱妃早已不知去处。 “也好。” 帝辛喃喃着,嘴角划过少许自嘲的笑,“也好。” 他随手拿了个烛台,扔到了那华美的床榻上,而后转身走向摘星楼的顶层。 谪仙台。 坐在谪仙台,能看到此刻朝歌城有多混乱,能看到肆虐在西城道路上的周军。 自己今夜纵然可以离开,然后呢? 老师说过,只要大商国运在一日,他就可安然无恙。 反之则危。 自己何尝不明白,那所谓的仙人并不敢直接杀自己这个凡俗帝君,必须要借那姬发之手,以周代商,仅此而已。 寡人逃出朝歌城,不过是被这些仙神追杀,随意死在某处。 但! 寡人之败,非兵败,非失德,非众叛亲离! 寡人之败,败在这天地间,多仙圣,多豪强! 败在这天理不公…… 不公啊。 帝辛深深吸了口气,拄着剑站在高楼上,在黑夜中想寻找到什么。 与此同时,朝歌城外,周军刚立好的营帐中。 姬发坐在木椅上,听外面不断传来的捷报,目中划过少许期待。 他本想领军前征,却被姜尚与众大臣劝住,只得留在此地,等待自己成为天命之子的瞬间降临。 姬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所谓的气运在自己头顶汇聚。 张开的手掌,仿佛已经能握住整个天地! 帐外有名甲士,低着头端着托盘,快步入了帐中,沉声道: “大王,您该用膳了。” “不必,本王此时哪里吃的下。” 姬发站起身来,负手叹道:“将士在前厮杀,本王却在此地无法向前与众将士一同杀敌,心中何忍。” 那甲士向前两步,低声道:“您莫要熬坏了身子。” 姬发眉头一皱,这甲士为何如此不懂事? 突然间,那甲士抬起头来,双目划过粉色光芒,托盘之下飞出一道流光,直取姬发脖颈! 姬发愣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的余地。 可当那寒光即将触及姬发脖颈,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将那把银针法宝稳稳握住,随意捏碎。 杨戬皱眉看向这甲士,目中划过几分无奈,低声道: “杨戬职责所在,得罪了,道友。” 甲士面色有些慌乱,但抬头看向杨戬时,双目中又有粉色光亮闪耀。 杨戬却毫无异样,额头竖眼裂开一条缝隙,一道神光点出,径直将甲士打出营帐,封了她元神。 帐外又传来几声娇斥,几名侍卫掀开自身甲衣,各持法宝兵刃杀入营帐。 杨戬自怀中取出哮天犬,对前方扔了过去,哮天犬转眼化作巨象般大小,狗嘴一张,直接吞了这几名妖女。 待哮天犬化作白光钻回杨戬怀中,几名妖女与那甲士一同被仙绳束缚,堆在了帐外。 姬发此刻已是昏迷了过去。 杨戬安排随行宫娥前来服侍,便亲自看守好前来行刺的诸妖女,等待太师回营发落。 “大王……” 那‘甲士’轻声唤着,身体不断轻颤,缓缓恢复成了原本容貌。 妖妃,妲己。 杨戬并未搭理,只是静静而立,看向了城中。 大火自摘星楼高层汹涌燃起,本就是木制的摘星楼,宛若火炬。 帝辛已感受到阵阵热浪,一直静立不动的他,也总算有了动作。 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寡人的子民知道,寡人未曾退却,也未曾逃避。 帝辛站起身来,看着这天,看看这地,看看这战火中浮沉的大城,感受着自己子民的慌乱与恐惧。 终究,是王无能。 可、可! 吾辈何罪,为何顺天! 吾辈何过,凭何仙罚! 罢了,罢了! 寡人不多找借口,终究是没能抗住先祖落在肩上的担子。 但我大商后辈的脊梁,当由王来扛! 剑锋划过,心头血涌。 帝辛双目瞪圆,单手拄着长剑剑柄,盘坐在了摘星楼顶,面色涨红,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声痛吼。 父王……孩儿没用…… 寡人原来,并不是天命。 正文 第七百二十章 寿临 【中杯】 小琼峰上,簌簌落叶不断飘落。 李长寿默然无语。 帝辛之死,他推演了无数次,这只是每次都会出现的情形,故自己并未有多少触动。 但帝辛这么死…… 李长寿确实没想到,道心有些微波动。 “师祖来小琼峰,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弟子不去干预周代商的过程吧。” 李长寿缓声道: “其实师祖大可不必来此,弟子最先想的是道门,更何况弟子已给了帝辛许多提示,不会多去干预俗世。” 鸿钧笑道:“倒是有几分封神主理人的样子了。”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在袖中取出了一枚枚玉符,摆在了自己面前。 “第二阵是师祖赢了。 师祖可要提第三阵了?” “长庚不必太过认真,”鸿钧笑道,“你我各赢一阵,第三阵不如就此作罢。” “还是开第三阵吧师祖,好不容易到我的优势局。” 李长寿也露出少许微笑,手指轻轻点过,面前玉符接连破碎。 这一瞬,在三千世界,忘情上人、江林儿、酒玖、白泽等与小琼峰密切相关的生灵袖中,各有【两枚玉符】破碎。 鸿钧笑道:“第三阵其实没什么意义,阐截终究已不会杀个你死我活。” “师祖,我其实有几个问题。” “哦?说来听听。” 李长寿道:“若广成子不强加干预,商这次,是不是会赢?” “是,”鸿钧道祖没什么犹豫就应了下来,“其实贫道也仔细考虑过,让商再延续几百年又会如何。 但推算的结果是人道复苏,对天道威胁太大。 贫道不敢听之任之。” “广成子所为,可有师祖影响?” “贫道并未对广成子做什么,”鸿钧道祖道,“只是将推演的结果,让广成子偶然间看了几眼。 他悟性不错,对阐教也颇为在意。” 李长寿抬头看着鸿钧,目中划过少许无奈。 突然就给他气乐了。 罢了,天地这盘大局,终究是难到九成八的胜算。 “师祖,接下来我会按你预期的那般,去治广成子师兄谋害人皇、干预凡俗争端之罪。 但请师祖从此刻开始,莫要再干预南洲俗世。” 李长寿缓声道:“姬天子尊天庭,凡俗并入天庭统治,是师祖所要的结果,师祖已经做到。 弟子不会去破坏这般局面,因为这会伤害到南洲凡俗,牵连无数凡人。 但接下来。 仙人之事就由仙人解决。” 鸿钧笑意渐渐收敛,言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李长寿目光有些锐利,答曰: “你我自此达成一个共识,今后天道,不要再去吵扰凡俗凡人。 作为威胁,我可随时让人族点燃薪火反天,师祖应知晓,薪火已被燧人氏传给了弟子。 但若师祖答应,我会主动去治广成子之罪,让阐教与道门离心!” 鸿钧笑道:“若这般,你前期辛苦经营的三教之局,已是无法维持。” “这不就是师祖的意思,不就是师祖所想?” 李长寿目中有几分神光闪过。 他道: “阐教教义本就是顺天而行,阐释天地之理,弟子从最开始,在计算一切胜算时,就已将二师叔算做了天道一方。 师祖,今日一别,以后或许就是完全对立。 今后弟子也只能称师祖一声道友,道友还请称我一声名讳。” 言罢,李长寿慢慢站起身来。 他其实也在等商周之战落下帷幕,等道祖走完这个剧本。 只有这样,才可让凡俗避开接下来的旋涡,让人族凡俗成为天道的破绽,而非自己的软肋。 此事已成,自是不必多客气。 李长寿拱手道:“就不多留道友了。” “你可想好了?” 鸿钧道祖目中带着几分疑惑,“长庚你明明还可以继续拖下去,在洪荒体悟天地,在不得不面对贫道时,能多点把握。” 李长寿道:“道友已经逼迫到了这份上,我再不识抬举,那就太不尊重洪荒最强者了。” 鸿钧道祖默然,坐在那沉思一阵,问: “长庚,贫道其实也有些不懂。 你万事追求稳健,性子如此沉稳,为何会为金光之死,不顾一切杀圣成全天道,又为何会因帝辛之死,就变得如此恼怒。 他们与你而言,并非亲友才对。 你杀准提那次,已是与你要对抗天道的整套计划相违背吧。 还有这次,你若真的去为广成子定罪,最后定会收不住局面,造成道门分裂。 这两次,最后都便宜了贫道。 贫道将你作为对手,也将你看做是最为喜爱的小辈,才会如此多问你几句。” “因为我不是道友,也不想成为道友的对手。 我没有执棋的资格,因为我本就只是觉得,这天地有些不对劲,想试试看能否修正。 也只是尝试罢了。” 李长寿抬手做请,已是第二次送客。 他道:“我这就让与大劫无关的亲友离开洪荒,道友若对他们出手,我会掀出九污泉之之外第二张底牌。” 鸿钧背负双手起身,注视着李长寿,笑着问: “又是哪般。” “道友自以为稳如泰山,实际上道友所建的洪荒体系漏洞百出。” 李长寿淡然道: “我早已知不死火山之所在,鲲鹏号可以随时过去,将始凤自濒死状态撞死,以鲲鹏残躯,作为始凤涅槃的燃料,令始凤重生。” 鸿钧道祖面色骤然变冷。 “长庚,你为了对抗天道,当真是煞费苦心。” “很多时候,我只是将这当做自卫的手段。” 鸿钧问:“那你为何,刚刚不出手救下帝辛?” 李长寿道: “救下帝辛,便是保下大商,促使人道昌盛。 我一直很想去做这种事。 尤其是燧人氏前辈牺牲之后,我推算了许多种可能,想去保住大商,甚至想过如何培养帝辛的三子【子庚】。 但这样,只是将人族引入我与道友的博弈之中,且越拉越深。 就因为道友你没有底线,你会去杀凡人,不必问任何理由的屠杀生灵。 我不敢救。 更不能救。 与其让凡人站在我这边,再次十不存九,倒不如让道友你得偿所愿,让凡俗成为天道运转的一部分。 接下来,我只要不去动凡俗,凡俗便可稳到了九成八。 退一步讲,在这个仙人都要窒息的洪荒,凡人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 他们负责好好活着就是了。 我与道友博弈,不必依靠人道光辉,也不必让他们在不知情中无缘无故牺牲。 左右衡量,只能让当代人皇受些委屈。 这是最小的损伤方案。” “善。” 鸿钧脸上带着几分触动,露出淡淡的笑意,“你与你那个前辈终究完全不同。” 李长寿拱手做了个道揖,鸿钧道祖还了一礼。 下一瞬,鸿钧道祖化作一道光束,眨眼消失在小琼峰上。 李长寿静静地站了一阵,扭头看着棋牌室,许久才道一句: “钟,带灵娥小琼峰去玄都城,把你能接上的人都接上。” 不等混沌钟回答,李长寿身形已是随风消散。 …… ‘父王,孩儿没用。’ ‘寡人原来,不是天命。’ 谁! 水神府后院,有琴玄雅睁开双眼;正打坐的她,此刻莫名感觉有些心口绞痛。 怎么回事,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情形…… 燃烧了一夜的朝歌城迎来曙光,大批兵马涌入各处冒黑烟的朝歌城中,居中的座驾上,一名陌生的男子端正而坐。 街路旁沉默的百姓,街边明晃晃的刀剑,那些散发着浓郁杀气的兵卫…… 远处,此刻已成焦黑的高楼,还有高楼上那静静盘坐的尸身…… 车队突然停下,街巷前方出现了大批身穿华袍的人影,他们大多跪伏在路边。 一名有琴玄雅感觉与自己有微弱血脉牵连的老者,跪伏在地、膝行向前,敞开胸怀、高举双手,口中呼喊着: “帝辛无道,臣愿尊大王!” 微子启。 有琴玄雅豁然起身,金光闪烁间,此前只穿薄裙的妖娆身段,被修身的战甲覆盖。 提剑,有琴玄雅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但此刻有一种冲动,便是斩了那个膝行向前的不肖子孙! ——兄长的不肖子孙! 她刚推门而出,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那道身影。 “长寿师兄……” “跟我来。” 李长寿伸出右手,有琴玄雅毫无犹豫伸出左手。 纤手刚落在李长寿掌心,有琴玄雅就感觉周遭流光闪烁,如幻影般不断变幻。 乾坤挪移! 下一瞬,已是在一片云海之上。 有琴玄雅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李长寿就已道:“玄雅,你要不要跟我走,现在就做出决断。” “师兄……我……怎么了吗?” 李长寿温声道:“没什么,只是我应该是要离开了。 你想继续在天庭,还是与我一同去混沌海? 选择前者,你就可以继续跟我做接下来之事,选择后者,你现在就会被带去天外等我。” 有琴玄雅怔了下,随之便问:“师兄需要我留下吗?” “商国需要。” “那、那我留下吧。” 有琴玄雅轻轻咬着嘴唇,目光有些纷乱,但随之抬头看向李长寿。 “师兄,我想留下。 不只是为了接下来要去做的事,而是玄雅觉得……师兄身边不缺人陪伴,玄雅却可在天庭中做许多有意义之事。” “也好,”李长寿露出几分轻笑,拿了一只宝囊递给有琴玄雅,“这个收好,算是我临别赠礼。 跟我来,我先简单说下发生了何事,以及你要做何事。 你需要去杀一人,绝对不要犹豫……” 话语声中,李长寿驾云带着有琴玄雅直落九天,此刻,却已是不知不觉到了朝歌城附近。 李长寿做了个手势,点出一面云镜,与有琴玄雅一同看向镜内情形。 云镜所显的正是朝歌城的大王宫前,有一座临时搭建木台。 鼓声如雷,人头攒动。 十多面大鼓隆隆作响,一圈又一圈商民将高台围了起来,注视着高台上的那些人影。 这是一座断头台。 一名老者坐在几面大旗之前,身着紫色官服、面露倦色,却是周国太师姜尚。 姜尚正前方,那姿态绝巅、美貌无双的女子跪坐在那,被仙绳重重困缚,此刻双目空洞、低头不语。 正是妲己。 一名武将向前,不敢多看妲己,朗声道: “太师,现已查明,此乃帝辛之妖妃!祸乱朝纲,做诸多酷刑,罪不容恕!还请太师即刻将她问斩!” 姜尚却是眉头微皱,扶须轻吟。 “太师!” 台下,那土行孙跳脚大喊:“此妖女当杀!” 侧旁传来一声轻斥,却是踩着风火轮刚赶来朝歌城不久的小哪吒,没好气地骂了句: “你吵吵啥?轮到你说话了?” 土行孙挤了个难看的笑容,低头退了下去。 姜尚问:“妲己,你可知罪。” “不知罪。” 妲己冷冷回答着,依然是头也不抬,嗓音虽轻,却能让此地所有人听清。 “我若认罪,便是给大王抹黑。 大王乃商国中兴之君,雄才大略、果敢坚毅,为大商付出了一切。 你们不过是借着仙人势力卑鄙取胜,可杀我、却不可辱我,可斩我,却不可为我定半个罪。 你们不配。” “你这妖妇!” 那武将怒目而视,立刻就要抬手拔剑。 姜尚却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注视着妲己。 一旁又跳上来了个武将,面容英俊,身形修长,提着三尖两刃枪,自是杨戬。 杨戬淡然道:“太师,不如就此成全妲己,送妲己去封神台与帝辛团聚吧。” “可,”姜尚缓缓点头。 “不可!” 一旁突有周臣高呼,“应当先定罪!” 杨戬看向那周臣,反问一句:“定罪与否,很重要吗?” 那周臣喊道:“此乃帝辛之宠妃,害死德行高尚的姜王后,必须定罪,不然不足令天下人信服!” 妲己低着头道: “姜后勾结父兄,意图谋反,私下更是给姜桓楚书信,让姜家做出威胁朝歌城之势。 大王清理姜家,不过是为国政。 若姜后当真德行高尚,又何必以父兄之势胁迫大王?” 那周臣定声道:“妖言惑众!不知廉耻!老东伯侯那是何等德高望重!岂能容你这般污蔑!” 杨戬冷眼看去:“今日但凡在此地的,就不要提廉耻二字。” “督粮元帅这是何意?” “何意?” 杨戬将头盔取下,甩到了那周臣脚下,“如今周国已得了天下,武王凝聚了人皇、天子气运,师父之命已然完成。 我,天庭清源妙道真君,说周国赢得不光彩。 你可有意见?” “你!你!” “嗯?”杨戬冷眼注视。 “哼!” 那周臣一甩衣袖,后退半步。 “杨戬师侄、杨戬师侄,”姜尚连忙起身做和事老,“莫要这般……” 姜尚还未安抚下来杨戬,那边哪吒又跳了出来,喊了声:“我也不干了!反正活干完了,这就回去找我爹爹!” “你们这、这!” 姜尚顿时有些无奈,他道:“还未论功行赏,怎得就这般儿戏辞官……” 正此时,忽听一声轻笑,自侧旁天空中,有道身着火焰长裙的女仙驾云而来。 火灵圣母。 且听火灵圣母淡然道: “贫道就打了个盹儿,阐教已是攻下了朝歌城,当真厉害。 只是也不知,这十数万周军,到底是用了什么灵丹、什么妙药,今后寿元又剩几何。 阐教为了赢,就算对付凡人君王,也是真的手段尽出呢” 姜尚皱眉看向火灵圣母,也知这应是截教的高人,朗声道: “仙子说错了,是我周国大军攻下了朝歌城。” “不一样吗?” 火灵圣母淡然道:“其他贫道不想多管,今日就想看看,你们是如何给妲己定罪,妲己又有何罪? 你们若不知,贫道一直在大商做将领,也可做个证。 妲己虽是奉命来作乱,却并未干涉过帝辛做出什么决断,你们与帝辛争位,帝辛已自刎于摘星楼上,你们何必再为难这般女子?” 有周军将领道:“这妲己敬献诸多酷刑!这便是洗不清的大罪!” “商本就有诸多酷刑,”火灵圣母道,“帝辛以酷刑震慑超纲,又不是害人取乐,上酷刑的也是那些商国权贵。 这些权贵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去地府的十八层地狱更惨,不过是提前享受罢了。” 杨戬注视着火灵圣母,道:“道友可是来救妲己?” “贫道与妲己素不相识,只是瞧不过眼,特来说几句,”火灵圣母淡然道,“你们要杀她,不如就此动手。 没看出来吗? 她此刻一心求死,只愿去找自己的道侣。” “夫妇!”哪吒小声道,“凡人是叫夫妇。” 火灵皱眉道:“可她也算妖族炼气士。” 忽有清渺嗓音自高空传来:“妖族女子占据人族身躯,本就是一条大罪。” 火灵抬头看去,不由得面色一变。 那里,广成子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托着一枚大印,身形正缓缓而落。 火灵身周乾坤依然被禁锢。 “火灵,你可知罪?” “广成子!” 火灵头上现出火焰凝成的长冠,一身长裙火星点点,妙目中带着几分怒意: “你此次做的如此之绝,当真不怕遭了天谴!” 广成子手中番天印骤然放大,火灵身周乾坤出现了一层无形壁垒。 这十二金仙之首徒冷声道: “既如此无礼,莫怪贫道心狠。” 言罢,广成子正要祭出番天印,那火灵圣母呼吸都有些凝滞。 杨戬微微皱眉,向前朗声道:“大师伯,如今封神劫难已不必两教厮杀!” 哪吒终究还是有些孩童心性,此时还没进入怒气状态,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是担心地看向火灵圣母和杨戬。 “杨戬,哪吒,你二人退下。” 广成子淡然一句,番天印光芒大作,对火灵横压而去。 杨戬身形一跃而起,却是没有半点犹豫,一拳砸向番天印! 金光之死,教会了他一件事。 想要坚持自己的信念,那就遵照自己的信念而行,不可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广成子眉头紧皱,立刻就要对杨戬点出一指! 而就在这一瞬。 杨戬身形突然顿住,撞到了一面无形地‘空气墙’;那番天印诡异地朝高空飞射,且飞速由慢转快,又在极短的瞬间化作一道流光! 广成子面色划过几分愕然,抬头看向空中,刚好看见自己的大印化作山岳般大小。 但这山岳之巅,一道有些模糊的身影负手而立,似乎毫无用力地跺了下右脚。 炸裂之声此起彼伏,番天印各面出现了一条条缝隙! 下一瞬,这大印伴着漫天闷雷声,竟在高空轰然破碎! 那炸开的无数碎屑,诡异地悬浮不动! 而那道踩碎了番天印的身影微微闪烁径直消失不见,一股气息却出现在广成子身后。 广成子嗓尖颤动、灵觉乱颤,立刻高声大喊: “长庚师弟! 此事另有隐情,还请听为兄解……” ‘释’字根本来不及出口。 背后! 就在广成子背后! 乾坤裂开一条缝隙,一只大手抓了出来,直指广成子脊背。 广成子身周仙光爆涌,转身甩出数道流光。 然而,几道流光轻松穿透了那只‘大手’,大手立刻显露出了其内纸浆的色彩。 纸人! 广成子突觉脖颈一凉,旋即元神被封、神魂被困,最后的感知,就是被人摁住脖颈提了起来,随手甩向了地面。 ‘长庚师弟不是应当,被师祖所困……’ …… 几乎同时,朝歌城一处华贵的府邸中。 前一瞬还满面春风的微子启,此刻竟是额头挂满冷汗。 一把宽刃长剑抵在微子启脖颈上,就听得半声冷哼,那长剑随之划过,带起了一抹殷红。 “此子,不得入祠。” 正文 免费单章:作者菌剧情总结 噹噹噹噹~ 因为很多细节大家不会深究,所以给大家做个简单总结,方便接下来阅读。 第一个细节,帝辛。 帝辛自刎这段,我构思已经半年了,正因为有这段,前面我没有费笔墨去描写帝辛和九尾狐的感情戏,不然大家肯定更难接受。 但帝辛的失败,源于商国积累的旧患,从逻辑来讲,商国积重难返,并不可能一代的努力就能翻转。 文中为了凸显对立,把矛盾转到了‘非战之罪、实乃仙人所致’,这就是我在章说说的,不同的结果引向不同的剧情导向。 还有说封神剧本没变的……这个,这个,就是请这种言论的大佬多思考下,仔细看书。 作者菌其实还可以把帝辛的死描绘的更悲壮,这样后续剧情也就更有氛围,但这样就有一个问题。 根据已有史料,没办法去明确定义,帝辛到底是个明主还是个暴君,后世黑帝辛的太多,历史的透镜层层叠叠,我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敢去塑造帝辛太过高大,只是让他做了一个商君能做、该做,且符合本文主旨的事。 也就是人皇的气节。 然后帝辛只是引子,真正的矛盾冲突点,在上章已经出来了。 妲己的生死。 稍后会有文戏和武戏围绕展开。 第二个,商国。 我其实原本是想重点写帝辛的三子‘武庚’,这是个很厉害的少年,引导商民再次聚集,恢复商祭,大家可以自行百度下,很多我对帝辛的塑造,都是通过武庚逆推回去的,不过后来在设置详细大纲的时候,发现没法去展开写武庚,这个挺遗憾。 因为我们是洪荒仙侠文,这块确实没办法展开,不然整体会显得又臭又硬。 后面如果创作相关内容,会着重写这段,如果有更多考古发现证明帝辛值得颂扬,那也会补充这段。 稳健点,不能给出臆断的错误印象。 第三个,道祖降临小琼峰,与李长寿一系列对话。 道祖来的目的,很明确的一层,就是看住李长寿,因为灰袍老者已经失效了,所以道祖亲自现身。 这里有几个已知的点,需要注意下: 【道祖可以离开紫霄宫。】 【道祖此时对李长寿无比忌惮,不敢轻易出手,反复地在试探。】 【道祖无法理解李长寿为什么会做出因小失大的举措。】 【道祖很忌惮始凤。】 【李长寿开始摇人离开洪荒了,有琴留下了,但不是退场,这里是伏笔,大家不用担心】 其他就不剧透了。 杀圣,是李长寿破局计划的重要步骤。 道祖已经经营天地太久的岁月,李长寿只有一条路可以胜过道祖,这条路很难走出来,但我可以承诺给大家,不会有重要人物的刻意牺牲,去衬托那种悲壮感。 从齐源死后,大体走势都在按李长寿的预期在走; 他也在不断修正这个破局的计划,寻找着提升自己胜算的机会。 这次帝辛事件,就是李长寿综合考虑全局后,必须做出的取舍,既让凡俗成为天道秩序的基础(不然天庭管谁),这样保住了凡俗,不会让凡人被他和道祖的后期斗法所牵连。 另,当前道祖与李长寿的博弈,只是在世界观的第三层和第四层,既天地与生灵的对立。 既,道祖以为李长寿不知道道祖真正的目的,而李长寿确信道祖以为自己不知道道祖真正的目的,而道祖觉得李长寿如果停留太久,有可能会知道自己的真正目的。 这很容易理解嘛,对不对。(摊手状)。 道祖小琼峰一行,最主要的三个目的——施压逼李长寿提前出手,看住李长寿让他别捣乱,试图引动太清出手。 有些东西不是不写,而是用的留白手法,都写出来就会错失重点,大家阅读是连贯的,也有想象空间。 看到有读者老爷说,帝辛的下场,是因为我控不住剧情…… 其实只是想让读者生气,这样才能推高潮,这就是轻喜剧不能死太多角色的代价,也是我此时能想到的节奏处理方式。 以后应该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我努力学习,努力学习。 有剧情问题在单章留言,作者菌睡醒会一一回复~ 求票求票,趁着双倍先投呀,这段剧情应该要持续一段时间才能出现大反转。 大反转之后,才会进入【完结篇】,现在只是封神剧情,离完结篇还远!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一章 撕 开 伤 口! 啪! 一声轻响,刚刚潇洒登场的仙人,此时已如一只木偶,被重重摔在高台之上,震起了少许烟尘。 直摔得; 那姜尚眼皮乱跳,杨戬立刻抱拳低头,那一直双目空洞的妲己、目中多了少许色彩,周遭那些商民们就近抱团。 李长寿大手一挥,番天印的残片被乾坤一口‘吞没’,用这般法子收了起来,准备回去补充下小琼峰的五行土之力。 “长安叔!” 小哪吒踩着风火轮直接窜了上去。 李长寿此前毫无表情的面容露出少许笑意,等哪吒飞到面前,抬手揉了揉他的脑壳,道: “去将你师父他们喊过来,在西南方位。” “哎!” 哪吒答应一声,也不问喊师父他们过来作甚,径直踩着风火轮赶往西南方。 李长寿此刻保持自己本来面容,自身威势却让一干炼气士抬不起头来。 他身形也不落下,口中道一句: “杨戬,将此台搬去城外荒郊,务必原封不动。” “是!” 杨戬定声应答,身形直接自台上跃下,冷喝一声: “台上之人勿动!” 言罢左脚跺地,右手向前虚按,整座高台连同其下三丈厚的石板、泥土,稳稳地升空而起,那姜尚以及一群鼓手、周臣,甚至都未感觉到几分晃动。 杨戬单手托起这座‘仙岛’,身形飞到半空,朝着城外缓慢而去。 朝歌城的凡人何曾见过这场面? 一个个跪伏在地,口中高呼仙人。 凡俗慕仙,很常见的自然现象。 李长寿目光看向火灵圣母,道一声:“你也来吧。” 火灵圣母连忙做道揖,“谢长庚师叔救命之恩。” “嗯,”李长寿应了声,并未多说,负手驾云飞向了朝歌城外。 片刻后,这高台稳稳立在一片山林边缘,李长寿盘坐在半空中,就在这高台上静静等着。 广成子浑身修为被封,此刻躺在妲己面前,已是完全无法动弹,元神、神魂都已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相当于凡人被敲昏。 杨戬抱着胳膊站在高台角落,宛若门神一般。 姜尚此刻左看看、右看看,也只能去安抚那些近乎出洋相的周臣,让那些台上的鼓手充当护卫。 不得不说,在凡尘历练了些年,姜尚如今已是个合格的太师。 指使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但李长寿目光落在姜尚身上,眼底总归不免划过几分恼怒。 业障,缠绕在元神周围的业障,已经影响了他寿元的业障。 这就是那些‘临渊丹’带来的反噬,被广成子一番骚操作,强行让姜尚承担,断了姜尚本就不稳的仙途。 从此时开始,姜尚日后就算日行一善,到寿元尽了,也不免去十八层地狱走一遭。 只能稍后修个庙赚一赚香火功德来平衡下业障了。 广成子这次…… 二师伯来了也救不了! 若是天规不涉‘大师兄’,那这天规不设也罢。 其实从某个角度来看,李长寿也十分纠结。 【维护天庭就是维护天道,维护天道就是给日后修整天道增加难度。】 但李长寿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并不会因这般而放弃自身原则,而是会寻找更稳妥周全的解决之道。 动他师父转世身,就是触碰了这个原则。 直接喂凡人将士吃所谓的仙丹,就是刺穿了他的行事标准。 好家伙。 他费尽心思,想在自己跟天道的大战中,保下圣母娘娘、保下人族凡人,让他们不必出手,也不必牵连,必要时候还可以去相助天道。 为的,不就是还燧人氏前辈一份人情? 为的,不就是自己出身凡俗,看凡人在这洪荒天地间苦苦挣扎,被当做香火‘工具’心底有些不忿? 他当时无可奈何请燧人氏前辈出手导致燧人氏前辈逝去,心底存了愧疚! 广成子明知他对人族无比看重。 他灭上古妖族、参加人族伐天、为南洲俗世谋划了‘仙契’与‘仙凡分离’、以凡人为核心制定了大量天条…… 阐教俱看在眼中! 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人族。 广成子如此精明,如此老谋深算,甚至斗法实力在三教大师兄中垫底,却以谋划水准补足了这块短板,如何不知这些? 如何不明白这些? 李长寿坐在小琼峰时,看到广成子带微子启的使者进入周营,看广成子要姜尚用那临渊丹…… 如果不是空明道心压着,血压都上来了! 真就是为了讨好道祖,为了讨好天道,放弃一贯底线,不顾自己所谓‘福源深厚’的名声! 阐教在做什么,当真以为他一直看不到吗? 李长寿不过是顾念道门一家亲,顾念老师与二师叔、三师叔的深厚情谊,一直对阐教礼遇有加。 换个角度看一眼,这一路走来的封神大劫吧。 阐教上下明知燃灯有问题,却以‘燃灯是老师上古亲命副教主’为名,让燃灯为所欲为,让阐截两教在几万年内出现大量矛盾。 阐教自以为高明,让燃灯背锅,实际上一切都是二师叔元始天尊的默许。 甚至,燃灯、文殊等一看就有问题的阐教弟子,就是西方教下的明棋。 他李长寿得了势,有了老师支持,巧妙的将天庭和西方教拉成了对立,让西方教成了‘反天’的一方,压着西方教一顿乱锤。 阐教就是各种态度模糊、行为暧昧。 血海之中拖后腿,不战之约满脸不乐意,阻拦杨戬砸西方山门,截教灭西方时还要打着‘均衡’的名义去驰援西方教! 他真的,已经忍广成子、忍阐教太久太久。 上古三清分家,当真只是因收徒引起的矛盾吗? 并不是,那只是洪荒津津乐道的话语,李长寿还没修成金仙时,就已明白背后潜藏了什么冲突。 那是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的绝对理念冲突! 当时他算计时,但凡涉及到六圣,都会用一些‘符号’代替,元始天尊的代号是一只夜光杯,通天教主的代号是一只竹篮。 其实没啥特别的含义,通天教主代表竹篮打水一场空,弟子如四海那般,按原本的封神剧本,最后弟子没剩几个,兜不住。 夜光杯含义更简单,就是个【杯具】。 道理很简单。 元始天尊收徒,看的是跟脚清正,看的是福缘深厚。 跟脚、福源是谁定的? 天道。 通天教主收徒,有教无类,看的是眼缘、资质,主张为万灵截取一线生机。 这是在做什么? 不将天道放在眼中,以自身之力,为该死的生灵夺去一线生机,为没什么福缘的炼气士,提供一条长生的路径。 封神大劫刚爆发时,截教面临的困境,是无镇压气运的宝物、自身弟子气运不定,很容易在大劫中化作灰烬。 气运是谁定的? 也是天道。 气运代表的,就是天道对该生灵的认可,与该生灵在天地间修行遇到的阻力呈负相关特性,气运越高、阻力越小。 这里面的隐藏逻辑,就是天道认可的生灵才可长生,天道不认可的生灵就必须凋零。 元始天尊悟透了这个道理,顺天而行。 通天教主也悟透了这个道理,看着那些生灵,动了恻隐之心,站在他们面前说一句: ‘跟我混,稳成圣人,护得住你们。’ 所谓封神大劫,不过是天道对逆天者的围剿,不过是天道对生灵的筛选。 顺从宿命得长生,不顺宿命化劫灰。 三清分家,表面是因收徒理念,其内却是两位圣人踏上了两条道路,是那截然不同的性情导致的必然分歧。 太清圣人清静无为,收徒一位、不赐姓名道号,就在九重天上静静注视着这个三界。 他不关心两位师弟的理念分歧,不关心阐截两教的争端,只关心这天地生灵是否会被天道完全压制,关心真灵在三界中的‘活泼程度’。 这就是李长寿为何会说,自己老师继承了盘古神的遗志。 其实言外之意,就是在说,元始天尊违背了盘古神的遗志,天道和道祖窃取了开天道果,通天教主…… 有点意气用事,大局观不太行。 李长寿一直不想提及这个问题,但此时他面临的环境,已经无比艰难。 确实是无比艰难。 道祖亲临小琼峰,故意与他凭空斗法、凭空博弈,其实就是在逼他做出选择,要么现在出手,要么立刻离开。 道祖是用小琼峰有关之人的性命,在威胁他做出决定。 道祖这是在用云的性命,在威胁他做出决定! 空明道心·重启。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低头注视着广成子,嘴角划过少许嘲讽的冷笑。 广成子为何突然这么‘跳’? 其实是因广成子被阐教教义、被二师叔元始天尊、被天道,压垮了自身原本还有点的坚持。 他用‘这都是为了阐教好’说服了自身,却在做顺应天道之事; 而当天道和道祖达成了目的,广成子又被道祖拉出来做了个靶子,逼着李长寿出手对付广成子,引发道门分裂,完成封神最后的劫难。 要说恶,广成子和天道三七分成。 此刻的道祖,想必就坐在紫竹林中,含笑注视着这一幕。 李长寿心底不由苦笑。 是自己要搞阐截合流之事被道祖察觉了,才会有道祖挑唆广成子之事,要提前逼走自己了吧。 阐截合流,其实本质就是截教拉着阐教一起抗天。 三清与开天神斧三件套,屠天必备。 此次道祖的出手,已是自己离开洪荒天地间,已是自己全面反攻前,仅有的机会。 能否提升胜算到八成,甚至九成,全看接下来自己能否逼二师叔现身,能否逼二师叔表明自身立场。 若元始天尊选择三清抗天的路,自己甚至不必离开。 若元始天尊依旧以‘福缘’、‘跟脚’的说辞来搪塞,自己只能让二师叔与三师叔完全对立,打消掉三师叔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此,也能为稍后的计划增加点获胜的可能。 从此刻开始,洪荒之中只存在两个阵营! 天。 灵。 “星、星君大人!” 姜尚的嗓音自下传来,正在思索这些大事的李长寿,表情有些冷漠地向下看了一眼,那姜尚哆嗦了下,差点直接跪下。 李长寿赶紧收拾起表情,对姜尚投去了温和的笑意。 “姜太师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姜尚忙做了个道揖,驾云飞起半丈,表示自己是用阐教炼气士的身份在与李长寿对话。 姜尚道:“星君大人,容我冒昧问一声,您为何突然、突然就对广成子师兄出手? 可是因广成子师兄要对火灵道友出手的缘故?” 躲在一旁的火灵圣母,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注视着李长寿,眼底还带着少许期待。 李长寿道:“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若任由广成子师兄打杀了火灵师侄,怕是今日免不了一场截教和阐教的大战。 封神大劫尚有劫运未被填满,注定今日该有不少仙人化作劫灰。 但这只是我当机立断出手阻拦的因由,到我毁了那番天印也就中止了。 擒住广成子师兄,却是因临渊丹之事。” 姜尚不由一怔:“您怎么……” “我一直在注视,只是当时被一位大人物阻住,也只能注视。” 李长寿对姜尚笑了笑,言道:“不必多问,你若要审妲己就继续审,不过最好也是再等等,现如今还不热闹。” 姜尚看了眼妲己,凑巧妲己也在抬头看他,后者目中划过错愕、迷茫,随之就恢复了清澈,低头不语。 李长寿朗声道:“帝辛的魂魄已被我送去了封神台,他也算因祸得福,被封神台塑造肉身时,给了真仙境的修为。 今后做天庭仙神,也可近乎于长生不老,比历代商国君主都要安逸不少。” 妲己目中光芒闪动,依旧是低着头,嘴角却露出少许妩媚的微笑。 姜尚问:“星君,妲己若被问斩,可否也去封神台?” “不一定,”李长寿淡然道,“此事还未有定数,先为广成子定罪再说其它。” 定、定罪? 姜尚不由得哆嗦了几下。 给阐教大师兄定罪?这让阐教教主、自己老师的脸往哪搁? 西南方向,道道流光飞射而来,看似气势汹汹,实则飞的一个比一个慢。 而在正东方向,更多流光飞射,一股股熟悉的威压早已释开。 阐截,登场了。 …… 摘星楼废墟。 一抹金光在蓝天间缓缓飘来,化作那身着战甲的天庭女战神。 有琴玄雅落在那一片烧焦的地板上,凝视着盘坐在那、犹自拄剑的尸身,禁不住轻轻一叹。 先祖说: “虽有遗憾,虽有不足,然舍身守节,未辱人族人皇名。 你三子子庚我自会护他周全,商虽失却人皇气运,但宗祠会得存。 我名玄雅,契是我子侄。 你是我这千年所见中,契子孙较为出众的一位。” 她言语刚落,一缕微风吹来,那焦黑的尸身缓缓坍塌成了一堆灰沙。 有道是: 国本垂暮难回返,东征拓疆积奴丁。 五十征得美人苏,大王宫中少优伶。 牧野夜雨逞豪杰,不欲东去焚摘星。 怎奈后者定周礼,千古儒生书骂名。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元始天尊 太乙真人从来不觉得,这世上还有啥事,能让他左右为难、难上加难、难以为继。 遇到不平事,大不了就是阴阳几句,自己就会感觉十分过瘾。 但今天,他遇到了。 这…… 咋办? 大师兄广成子,玉虚宫击金钟第一仙,就这般趴在高台上,不知死活的那种。 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大师兄这次,差不多就是这般。 阐教关于支持周国,是有一套完整谋算的,每一步的思路都很清晰,意在‘占理’且‘顺利’地让截教仙去填大劫劫运。 但此前广成子师兄闭关了几日,突然改变了思路,直接强硬地干涉商国与周国之间的交锋,甚至不惜算计长庚师弟最在意的几人之一。 太乙真人有些看不懂广成子在做什么,但他确定,广成子明确知道他在做什么,并非被劫运所控。 可今天又能怎么办? 截教仙已大批赶来,带头的就是多宝道人,其后跟着龟灵圣母、琼霄仙子,还有那一句话就能左右三界局势的白衣女仙,云霄。 ‘又能怎么办呢?’ 太乙真人苦笑了声,论智计,广成子师兄倒了之后,也就是他这个各方面排位前五、算上帅气综合实力排行前三的十二金仙,站出来主持……大…… “各位莫急!” 文殊道人传声道:“广成子师兄被长庚师弟制住,后面且听贫道安排,先救出大师兄再说其它。” 局。 太乙真人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黑着脸故意飞得更慢了点,还扯着玉鼎真人向后退了几个身位。 随他吧。 仙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贫道只是觉得这家伙很吵闹。 就听得前方雷声震震,却是上千名截教仙率先落位,故意震动乾坤,造些声势。 本就人数上弱了许多,平均修为也弱了些的阐教仙,此刻更是压力颇大。 正此时! 一声鹤鸣自天边响起,却见一白发苍苍、额顶寿桃的老者,踩在白鹤背上,带着几名白发老者一同飞来。 这老道刚一现身,阐教仙似是来了底气,各自催动虹光,迅速落在老道身后。 来者自是南极仙翁。 当下,阐教一方,南极仙翁、阐教十二金仙所属八位仙人一同向前; 截教多宝道人等四位大弟子,三位通天教主随侍仙人向前,于那高台左右,与李长寿同等高度,驾云而立。 南极仙翁低头凝视着广成子,挤了个难看的微笑,温声道: “长庚师弟。” 李长寿道:“还请寿星喊一声太白星君。” “星君,”南极仙翁叹道,“此间种种,一应所知,此事乃我阐教理亏,且广成子师弟所做多有不当之处。 还请星君看在道门一家的份上,饶过广成子师弟这次。” 开口就将自身姿态放得很低,反倒是让截教都不好开口挤兑。 李长寿言道:“无规矩不成方圆,阐教一重跟脚,二重福源,三看规矩,想必师兄也该理解,我今日对广成子之定罪。” “这……” 南极仙翁叹道:“长庚师弟,广成子师弟具体坏了哪般规矩?” 李长寿道:“天庭早有天规,仙人不可干涉凡俗。” “可长庚师弟,大劫落下,天机所显对应在了南洲俗世王权变革,”南极仙翁不紧不慢地反驳,“截有闻仲等仙,高居商国国师,带兵四处征战,屡次显露神通。 为何此前天庭不管,而今广成子不过是做了与闻仲相应之事,天庭就要出手了?” 随之,这老寿星赔了个笑,忙道: “此非故意挑刺,也非言说天庭不公,只是就事论事,还请星君勿怪。” “哦?” 李长寿看向南极仙翁,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太乙真人、玉鼎真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两声。 这般表情,这般给他们的感觉……此前在长寿怼第六圣的时候,经常出现! 李长寿道: “寿星也在天庭,应当知晓此事前因后果,如今笼统说来,不分前后、不讲过程,未免有混淆视听之嫌。 此前大劫劫运正浓,此劫一大功用,便是为天庭选拔正神。 故阐截两教入俗世,天庭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初时,两教仙人还算克制,只是做文臣武将之职,征战也不显露神通,并未超过天庭天规允许的范围。 可随着阐截两教死伤增多,仙人于凡人面前显圣,肆意屠戮、凌辱凡人之事时有发生。 故,不久之前,我命通明殿对洪荒重宣天规天条,着重提及南洲之事,意在让两教仙人有所收敛。 天庭重申此事后并未派天将天兵调查,已是给阐截两教留足了颜面。 在这之后,发生了何事? 截教不再多干涉南洲,闻仲身死,截教隐忍克制毫无反应。 阐教广成子却肆无忌惮,视天规天条于无物,以减寿元的丹药谋十数万凡人之寿元,近乎以一己之力更改凡俗之局面。 那十数万凡人寿元是大事,这凡俗之局更是大事,人族人皇被仙人以这般毒计覆灭,更是大事! 此罪,阐教认还是不认?” 李长寿目中神光逼人,阐教众仙一时有些哑然。 文殊道人立刻道:“周代商,本为天命,广成子师兄顺天而行,天庭如何降罪?” “那好,”李长寿淡然道,“烦请各位与我一同去那火云洞,我以人族子弟李长寿之名,请三皇五帝几位前辈定广成子谋害人皇之罪责。” “星君,此事不必闹的如此僵硬,”南极仙翁看了眼文殊,温声道,“而今南洲局势已定,众凡人将士因此而免死,各地黎民为此可早几年安生。 广成子虽有过错,但他也是护教心切,还请长庚、哦不,星君大人,看在阐教的情分上,给阐教再多留些颜面。” “呵。” 一直没开口的琼霄见自家姐夫动了怒,此时也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抱着胳膊道: “二师伯的大教莫非是开了染坊,要这么多颜面作甚? 我姐夫已将此事说的明明白白,前因后果清清楚楚,广成子犯了事就是犯了事,阐教这么包庇,那我当真是要为我截教死在南洲的弟子鸣不平了。” 多宝道人背着手,隆起的小腹轻轻晃荡,正色道: “这个,贫道来说几句题外话。 广成子师兄负责主持阐教教务,当年又是人族轩辕人皇之师,不应不知自己一应行为是哪般后果。 这是不是被劫运控了?影响了心神?” 龟灵圣母柔声道:“广成子师兄虽斗法不算道门弟子前列,但自身道境也是可的,大劫劫运若是如此厉害,咱们怕是早已中招。” “师妹言之有理。” 多宝道人看向下方广成子,皱眉道:“那为何,广成子师兄会做这般事?有点故意挑衅人族的意味了。” 南极仙翁顺势道:“不如请星君解开广成子禁锢,听他如何言说。” 李长寿此刻却沉默了,静静坐在云上,闭目思索。 截教众仙今日前来,其实主要目的是为李长寿撑场面,倒不是非要来跟阐教打生打死,毕竟斩圣之后,两教已不必分生死。 但阐教仙见状,还以为李长寿不敢让广成子开口,自是纷纷呼应。 那普贤真人一句:“便是要给广成子师兄定罪,也当听一听广成子师兄的辩解,此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之处。” 赤精子沉声道:“广成子师兄素来行事有度,不太可能做出这般事,应是要详细询问。” 其他阐教仙也各自开口,纷纷言说应当让他们大师兄分辨几句,说一说详情如何。 他们阐教此次虽理亏,但若有什么隐情,也不会影响教内弟子对大师兄的感官。 唯独太乙真人,此刻禁不住嘀咕一句: “怎么感觉,还是不要让大师兄开口的好。” 不少阐教仙纷纷朝太乙真人怒目而视,太乙真人后退半步,躲在了一直沉默的玉鼎真人身后。 李长寿睁开双眼,并未多说什么,自身坐在云端、抬手画下符印,对广成子屈指一弹。 广成子身周飘起阵阵仙光,一抹虚影自仙躯之上现行,先是抬头看向云上,微微皱眉、嘴唇轻抿、即刻又恢复成了冷漠面容。 他道:“长庚师弟,这就是你法力神通强横之后,对师兄的态度?” 李长寿淡然道:“今日便是法力神通不如师兄,也要找师兄讨个说法。” 南极仙翁立刻道:“广成子,星君大人言说你以仙法干涉俗世,谋害人族人皇,此事你可认?” 广成子淡定地点点头,言道:“若那帝辛也算人皇,贫道确实如此做了。” “大王如何不算人皇?” 妲己抬头怒视广成子,一双妙目满是幽恨,“大王身负人皇气运,三界仙人何人不知? 你勾结宗亲、蛊惑祭祀、阴谋布局,以周国诸侯为刀、假天子之名、丹药铸就魔兵,逼得我家大王自焚!” 文殊定声喝骂:“妖妇休要胡言乱语!” “哟,还妖妇,”琼霄翻了个白眼,“都是一条生灵大道造化的生灵,装什么装?” “琼霄!” “安静。” 李长寿身周泛起层层道韵,一声看似平淡的话语,却让众仙齐齐哑然,道心甚至都有些宁静。 不少两教仙错愕的看向李长寿,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青年面庞,道心不由悸动。 李长寿道:“妲己休要再开口。 广成子,我且问你,妲己所说之事,你可认?” 广成子淡定地点点头,言道:“认。” “可有隐情?” 广成子道:“并无隐情。” 李长寿眉头一皱,淡然道:“若如此,本神定你谋害人皇之罪责,破坏南赡部洲凡俗平稳,动摇天庭威信、不顾天道安稳。 削你顶上三花、取你胸中五气,再打入六道轮回,九世不可修行。 你可心服?” “你!” 广成子面色一变,盯着李长寿,冷然道,“长庚师弟,莫要做的太过!此间之事,你我最是清楚。 这帝辛合该有此一劫,贫道不过因势利导,又有何大错? 天命于周,周本自该兴。” “或许阐教信天命,我人教可不信,人族也不信,”李长寿凝视着广成子,“人族能走到今日,靠的不是所谓的天命。 你曾为帝师,应明此理。 你说此间之事,我最是清楚,那不如就说一说、讲出来,让在此地的仙人都听一听。 帝辛到底为何必须死,你又为何如此迫不及待!” 广成子元神微微攥拳,又立刻松开,一言不发注视着李长寿。 “师弟,你若去做那般忤逆之事,莫要将道门也拖入泥潭。” “师兄你代表不了道门,我也代表不了道门,”李长寿身周现出淡淡威压,崆峒印的虚影在背后凝成,一条煌煌大道镇压而下! 这大道,凝不屈之意志,传不服之信念! 其名人道! 于天地间恒久而存,却第一次具象显露的人之道! 李长寿嗓音如洪钟大鼓,自天地间震动。 “但我今日,可代表人族寻你报复。 可代表天庭,维护天规尊严! 更可代表我自己,对师兄你说一句,要么今日说出背后隐情,讲出你到底为何如此行事,要么就任我处置。 云,混元金斗借我一用。” 云霄立刻向前,手中金斗当即对李长寿飞去,被李长寿抬手接住,对下方摁压。 “长庚手下留情!” 南极仙翁高声呼喊,更有阐教仙欲要出手。 但李长寿扭头扫过一眼,崆峒印虚影震颤,煌煌人道威势滔天,竟压住他们众仙不敢动弹! 金光闪,混元金斗到了李长寿掌心,广成子仙躯立刻被纳入混元金斗之中,那元神也飘在半空之中,依旧只是虚影。 真正的元神还是被锁在金斗内,此刻依然不过是元神投影。 李长寿定声道: “广成子,你可知罪!” “太白金星!” 广成子目中满是厉芒,疾呼:“你如此行事,可将我阐教看在眼中?” “是你先不将人当人,何怪我不看仙为仙!” 李长寿掌托的混元金斗光芒大作,似乎立刻就要转动。 “最后一问,说,还是不说!” “李长庚!是你要反天,不要牵连我们!” “善。” 李长寿缓缓点头,眼皮缓缓垂落,手中混元金斗立刻就要转动,一旁阐教仙当下就要出手,云霄、多宝道人、琼霄、龟灵圣母立刻就要迎战。 正此时! 一缕道韵如期而至,混元金斗光芒被压制,乾坤宛若凝固! 威压! 令金仙近乎窒息的威压! 此方天地仿佛骤然变暗,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南极仙翁身前,背负双手、一身灰色长衣,面容无法直观,便是看过了也不会给生灵留下半点印象。 那道韵,仿佛透露着秩序、规则之玄妙。 那身影,只是出现在此地,方圆十数万里内的生灵便尽皆失声。 阐教教主,元始天尊! 此刻,元始天尊并未开口,面容也无喜无怒,平静地凝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却是众仙中反应最快的,他淡定地起身,对元始天尊做了个道揖,口称一声:“弟子长庚,拜见二师叔。” 众仙方才纷纷行礼,截教的称呼一声二师伯,阐教的自是称呼一声老师。 元始天尊轻轻点头,算是给这群小辈回了礼,便道: “长庚,广成子是贫道爱徒,可否饶过他这一次。” 李长寿叹了声,面露难色,低声道: “二师叔,广成子师兄这次已是做下了天大的祸事,人皇气运崩碎之后,此时尚无凝聚的迹象。 人族损失未免太过惨重。” 元始天尊道: “贫道知长庚心系人族,也知长庚如今肩负重任,但我阐教行事素来便是遵循天地之理。 广成子行事是贫道所教,贫道眼中,他所做不错、所行不错。 若长庚觉得无法接受,此不过是教义冲突,与你人族理念不合。 广成子非人族,上古时屡次相助轩辕人皇,而今功过相抵,可否?” 李长寿苦笑了声。 他心底既欣慰,又有些无奈。 欣慰的是,自家二师叔绝非接引、准提之流,自己在二师叔身上,切实感觉到了二师叔对弟子们的看重。 所谓的圣人面皮,并不如弟子重要。 但无奈的是,二师叔似乎并不准备与天道对抗。 已到了此时,李长寿自不想就此放弃,低声道:“师叔,只需广成子师兄说出其中隐情,我可只削广成子师兄修为,让他体会体会凡人不易,不送他去轮回。” 这看似是在退步,实则是在逼元始天尊表态。 元始天尊凝视着李长寿,却是并未有太多犹豫,只是道: “长庚,贫道不想对小辈动法。” 李长寿已是明白了这位圣人所选的立场,将混元金斗缓缓推向身后,直面元始天尊,低声道: “但师叔若想直接带走广成子师兄,就莫怪弟子冒犯。” “长庚!” 多宝道人大喝一声:“莫要对二师伯无礼!休得口出狂言!” 云霄仙子更是俏脸泛白,想向前却被圣人道韵阻住。 元始天尊略微抬手,示意多宝道人不必开口,便道: “长庚,你可想好了?” “二师叔,”李长寿做了个道揖,“弟子其实已被师祖推到了此处,别无选择。” “罢了,”元始天尊轻轻叹息,“贫道接你几招便可,你若伤不到贫道,今日就此放过广成子,如何。”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天变》【大杯求票!】 高空,风息云止,天地静寂。 元始天尊负手而立,面无悲喜,亦无宝相,身形宛若云雾凝成,又与此地乾坤相融相恰。 这是天道圣人,盘古元神所化三清之一,执盘古幡、持玉如意,为洪荒六圣中修为仅次于太清老子的强者。 而此刻,这位本该出场就镇压全局,开口便定众生生死的强者,皱眉凝视着千丈之外。 那里有一团迷雾,元始天尊竟…… 感觉到了少许威胁。 嗡—— 那迷雾突然被一股劲力吹散,其内现出一道修长身影。 李长寿,化名李长庚。 此刻的李长寿依然是长袍打扮,手中也没提什么兵刃,背后缓缓浮现出一根秤杆,秤砣的位置还是悬空。 他也在凝视着元始天尊,与这位二师叔目光相汇。 这一瞬,李长寿完全理解了二师叔。 二师叔不想把宝压在他身上,也就是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 而元始天尊,也感受到了李长寿那份决然地心意。 反天! “不必留手。” 元始天尊轻声说着,闭目等待,圣人道韵于他身周迅速汇聚。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同样闭上双眼,身后又浮现出了一个巨人的虚影。 这是八九玄功极境之后的境界,是后土娘娘不曾设想过的神通。 李长寿通过‘拟态元神·鸿蒙紫气’,窃取天地本源后,将天地本源吸纳于自身,才有这般神通。 同样,也无法传授给其他生灵。 【底牌:盘古真身观想!】 此虚影一出,太阳星黯然无光,乾坤仿佛出现了吞噬一切的虚空之洞,天地与大道似都岌岌可危。 元始天尊露出几分笑意,嘴边喃喃一声不错,但随之又微微摇头。 ‘还不够。’ 元始天尊道:“只是这般,还伤不到贫道。” 李长寿淡定地一笑,右手并起剑指,对元始天尊远远平举,背后的巨人虚影握住一把巨斧! 二师叔给他几招的机会,其实是在让他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有没有反天的资格。 所以,自己其实只有一招的机会。 只有一招直接伤到二师叔,才有可能让二师叔改变主意。 二师叔与广成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广成子被师祖‘暗示’之后,已是做好牺牲自身的准备,让阐教在天道与生灵的阵营夹缝求生存,表明阐教顺天而行的立场。 广成子刚才的愤怒、驳斥,不过是说给天道听,算是给天道的投名状。 可现如今,生灵若不能集合一切的力量,自己只有七成胜算,最后一步被道祖翻盘的可能着实太大。 【最后一步】此时并未到来,时机未到,准备不足,该发生的远未发生。 此时不过是进行到了李长寿破局计划的倒数第三步。 摆在李长寿面前的,只有三条路—— 要么让二师叔此刻改变主意; 要么让二师叔对天道死心; 要么,在最后与道祖的决战前,斩了二师叔、夺走盘古幡!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 感受到混沌钟已离开了五部洲范围,李长寿的顾忌也就少了几分。 他虽可以提前让小琼峰离开,但小琼峰也是自己放在天庭的‘人质’,一动就会牵扯全局。 反天谈何容易,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其实只是个听着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罢了,没什么大用。 真正的反天,需要长远谋划,不断布局,寻找天的破绽! 还需一步步走出一条前人未走过的路径,拥有让天惧怕,让天畏惧,让天无可奈何的底牌! 更需去团结一切能团结的生灵,争取所有值得信任的盟友。 故,在此时、此地、这般情形之下! 自己必须拿出一些底牌,伤到二师叔元始天尊,打伤这位天地间第二强的圣人! 嗡! 李长寿手腕上出现了一缕缕紫色光华,转眼凝成闪耀的符印。 几乎瞬间,李长寿背后展开了一道薄薄的光膜,其上现出数百旋涡。 旋涡成型的一瞬,方圆十万里灵气被急速抽向此地,汇入李长寿道躯! 与施展百倍灵气炮时,近乎完全一样的情形! 但李长寿直接将无边灵气纳入己身! 这一瞬,李长寿指尖凝聚出刺目的光亮,前方乾坤出现无数缝隙,又如镜面般迅速崩解。 【底牌:朴实无华百倍灵气指。】 绽! 李长寿一指轻点,一束被压缩到了极致的灵力,对元始天尊激射而去。 天穹宛若张开了大嘴的巨兽,好似一条倒悬的深渊! 这犹不算完。 李长寿背后的虚影对元始天尊劈下一斧,一道弧光打入‘深渊’,追随那束光芒而去! 天地震荡。 高空中星光明灭不定,那裂痕将元始天尊的圣躯直接吞噬,天地间又被裂痕中爆出的强光充满! 无边灵气荡漾开来,化作狂风吹向南赡部洲各处。 下方,阐截两教弟子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这般奇景。 他们之中,仅有南极仙翁、多宝道人、云霄仙子等高手,能勉强理解李长寿打出的这一击。 也正因勉强理解,心底才会无比震撼。 这一击,已不逊于圣人的手段! 甚至能将那日的第六圣直接重创! 换而言之,与赵公明一同斩圣的那日,李长寿依然在隐藏实力,并未展露出所有实力,只是为了成全赵公明。 岁月仿佛被人摁下了快进键,那强无边光极快地消逝。 ‘深渊’闭合,破碎的乾坤被天道之力迅速修补; 随着元始天尊随手一抹,转眼间,天穹再次恢复成蔚蓝。 如明镜般的蔚蓝。 众圣人弟子屏气凝神,虽然高空只有两道身影,但他们一时间不知该看向何处。 李长寿静静站在空中,双手自然下垂,气息略有些动荡。 元始天尊依然是负手而立,道袍不存半分褶皱,圣人道韵却比之前削弱了许多。 嗒! 一滴鲜血自高空滑落,在半空荡出了层层涟漪,化作了一缕缕精纯的灵气,逸散在天地间。 元始天尊的左臂,一滴滴圣人血缓缓滑落,又悄然蒸干。 “二师叔,”李长寿淡然的嗓音传遍天地,却只是简单问了声:“如此,可否?” 元始天尊却闭上双眼,缓缓一叹:“且让贫道仔细思虑。” 李长寿略微皱眉。 是他证明的还不够?表现出的底牌还不足? 罢了。 “弟子,静候二师叔佳音。” 李长寿做了个道揖,身形自高空落下。 元始天尊却依然站在空中,闭目不语,宛若泥塑般。 李长寿身影落下,两教弟子反应各不相同。 截教仙人一个个欣喜不已,恨不得冲上来欢呼几句。 毕竟,二师伯一直是他们的‘道心阴影’;对于几位大弟子来说,都可以算是‘童年阴影’。 阐教仙却是噤若寒蝉,看李长寿的目光颇为复杂,多了少许敬畏。 李长寿看向托着混元金斗的云霄,温声道:“暂且看住广成子。” “嗯,”云霄温柔颔首,目中光芒依依,手边灵力浓郁。 随之,天地间再次陷入了沉默,各方都在等元始天尊开口。 过了一阵。 李长寿又道:“姜太师,先为妲己定罪吧。” 妲己身子轻颤了下,只是低头不语。 正与那群凡人坐在高台角落的姜尚连忙跳了起来,华发白须飘扬,对李长寿拱手行礼,迅速坐回了原本的太师椅。 他刚入座,拿起惊堂木,却是不敢随意落下。 姜尚抬头问:“星君,这妲己……治什么罪?” “你以周臣的身份定她罪过就是,”李长寿道,“看你如何定。” “这……” 姜尚眉头紧皱,凝视着妲己那妖娆的身形,却没有半分绮念。 本太师又不是没见过女子。 许久,姜尚轻叹了声,言道: “自古胜者为王,而今商国已败于周国之手,且不论过程如何,结果便是这般。 我为周臣,奉大王之命,定前朝商王妃嫔之罪,今,赐死妲己。 妲己你可心服?” 琼霄在云上道:“这也算罪过?” 云霄看了眼自家妹妹,琼霄顿时闭上小嘴,脸蛋上写满了郁闷。 李长寿看向琼霄,缓声道: “只论输赢,无罪无名,这已是妲己能求的善果。” 随之又看向妲己,言道: “折了身躯,去封神台与你家大王相会吧。” 妲己叹道:“妲己谢太师成全,谢星君大人爱护。” 李长寿又道:“但妲己的情形有些特殊……打神鞭何在?” 高空有金光闪烁,金色光柱自天而降,自李长寿掌心凝成一把金色木鞭。 天道法器打神鞭。 打神鞭先是对妲己一点,妲己身躯软倒在地,额头飞出两束光亮,化作了一实一虚两道倩影。 虚影是一道魂魄,与苏妲己面容无异,娇艳欲滴; 另一道身影自是九尾妖狐,此时拖着九只雪白狐尾,又是另一幅容貌,倾国倾城。 李长寿道:“你二者,谁是王后妲己?” “是我,”九尾狐轻叹了声,不敢抬头去看李长寿,跪伏在地,“她只是被我拘禁的苏妲己原魂,也被我害的如今身死,还请星君大人准许她轮回转世,一应罪责俱在我身。” 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既如此……” “且慢!” 阐教仙中传来一声大喝,却见文殊道人向前踏出半步,凝视着那只九尾妖狐。 文殊定声道: “星君大人未免太过偏袒。 这是妖物! 妖族女子夺舍凡尘女子,混入商王宫中做了人皇的爱妃,这该当何罪? 凭什么只治我大师兄之罪,却对这般妖族女子温声细语!” 李长寿道:“她此刻便将身死,魂入封神台,这般处置可有不当之处?” 又有阐教仙道:“如此妖物,理应魂飞魄散,如何能封为天庭正神!” “这位道友,”李长寿笑道,“是在教我如何封神?” 喊话的那名阐教仙立刻闭嘴不言。 南极仙翁笑道: “长庚师弟,你看这般可否? 不如将广成子与这狐族女子一同免了罪责,这狐族女子肉身入封神台,广成子师弟回玉虚宫受罚。” “天规之中不存交换,规矩便是规矩。” 李长寿淡然道:“妲己今日必死,广成子修为必废,此时等的是二师叔做出决断,来决定广成子是否要轮回转世。” 南极仙翁叹道:“长庚师弟……” “我乃太白金星。” “星君大人,”南极仙翁苦口婆心地劝着,“这妲己为何入俗世,咱们心底一清二楚,可此事也不便说出来,坏了那位大人的名声。 广成子师弟行事有隐情,这妲己行事也有隐情,二者虽互不相关,此刻却撞到了一起。 不如就此作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天地依然能安然,岂不美哉。” 李长寿:…… 此前自己虽然已充分考虑了这种情形,但这一幕发生,还是不免有些无语。 这就是反天最核心的三大难题之一。 这三大难题按麻烦程度依次排列: 第一,道祖·天道并不会坐以待毙,相反,棋局完全被他们控制。 第二,道祖·天道拥有近乎无尽的力量,能调用天地本源力量。 第三,生灵做不到统一战线。 这其实无可厚非。 如今在此地的两教仙人,已算是天地间对大道体悟较深的‘群体’,他们之中,也只有少部分理解天道对生灵的压迫。 其他,早已默认了天道主导一切的模式,觉得这没什么不对劲。 李长寿道:“寿星不必多劝,今日该定罪、便要定罪。” 阐教众仙顿时一阵默然。 李长寿手中打神鞭滑落,那苏妲己的身躯直接破碎成灵气,苏妲己的凡人魂魄凭空被摄走,自是送去了地府轮回。 九尾狐再次被仙绳束缚,跪在了高台中央。 姜尚会意,定声道: “妲己,你可有话要说?” “妲己有话。” 九尾狐抬头看了眼姜尚,温柔一笑,轻声道: “多谢道长,此前无知,给您添麻烦了。 遇到大王时,妲己心底满是悲凉,无意侍奉凡夫俗子,每每夜间只是将他迷昏过去。 然数月之后,妲己心底不知为何,已满是他的影子,看他为商之命途愁眉不展,看他与那些老人谈笑闲聊,看他整夜整夜无法安睡。 待我回过神来,才知自己动了情念,入了情劫。 此前妄念不过是来于当初媚术失效,心中不服,想找回那份尊严罢了;而今才知,若能与相知者相守相依,才是最大的福分。 到后来,只是能用妲己的躯壳陪在他身旁…… 我不知该如何让他欢乐,我不知如何让他不必忧心,我只是个被选中的普通妖族,只能看着他渐渐老去。 我其实,挺感激这宿命。 若是、若是能去封神台,可否请大人帮我塑造成妲己的躯体,我不愿让他知晓我是妖狐,不愿让他觉得,我与他相近是为了害他性命。 多谢道长,多谢星君大人。” “嗯。” 姜尚心底暗道奇怪,为何九尾狐会喊自己道长,却也并未在意这般细节,拿起一旁木牌,立刻就要扔出去。 也是个苦命人。 侧旁忽又有喝骂声: “妲己不可入封神台!这妖妇如何能入封神长生!” 众仙寻声放出仙识,却见两名少年自阐教仙中冲了出来,一个剑眉星目、一个国字方脸,各自带着怒色。 却是此前被广成子与赤精子收走的帝辛与姜王后之子,殷洪、殷郊! 那殷洪骂道:“妲己害我母后,害我商国至此,何以封神! 凭什么还要她去天庭做神仙! 你这太白金星,持位不正、心有私情,难以服众!” “不错,妲己罪孽深重,理应魂飞魄散!” 李长寿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另一侧截教仙中跳出了一名老者,却是吕岳。 吕岳张口就骂:“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何敢在这里妄言公正!” 阐教赤精子不由站出来,对吕岳道: “此地若有人可寻妲己复仇,自是贫道这徒儿与师侄,他二人母亲被妲己所害,理应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云霄仙子柔声道:“王室纷争的根源全在那帝辛之上,妲己做不得主。 如今帝辛已身死,这两位王子就算有苦衷,也不应指责旁人,合该去封神台中,问一问帝辛为何如此。” “不错,”多宝道人叹道,“殷洪殷郊,害死你们母亲的是你们父亲,这算是凡俗王室悲剧,与旁人无关。 九尾狐虽深陷其中,但说白了,也只是你父王找的借口,替你父王背负了骂名罢了。” 殷洪道:“这妲己入宫前后,我父王性情变化何等明显!” “就是她妖言惑我们父王!” “够了!” 一声轻斥自朝歌城方向传来,却见金光闪烁,那身着战甲、背负大剑的女仙飞射而来,正是有琴玄雅。 “殷洪殷郊且退下,莫要再给你们父王抹黑。” 殷洪殷郊本欲驳斥几声,但见来人身形容貌,不由怔了下,想到了宗庙之中悬挂的图像。 “先?先祖……” “您为何不救我们父王母后!” “我为天庭仙神,不可干涉凡俗之事。” 有琴玄雅面对漫天大神通者犹自气定神闲,淡然道: “帝王家事难分对错,后宫争端始于外戚。 姜王后之死与妲己关联并不算深,你们母亲之死,乃子受与姜家之争的牵连。 今日,你们若要斩妲己,我自可对星君祈请; 但天庭封神自由天庭决断,不容尔等干涉。 还不对星君谢罪! 你们可知,若非星君当年搭救,商国这一脉早就断了!又哪来你二人!” 殷洪殷郊双目泛红,看着有琴玄雅那张严厉的俏脸,又抬头看向李长寿的身形。 李长寿摆摆手,言道:“玄雅,带殷洪殷郊去朝歌城中等候,不必参与接下来之事。” “末将领命。” 有琴玄雅拱手行礼,看向殷洪殷郊,轻斥道: “还不随我离去。” 殷洪殷郊下意识看向赤精子,后者皱眉道:“暂去无妨。” “师父……” “可这!唉!” 这两个少年低头一叹,随后驾云朝有琴玄雅而去,被有琴玄雅带回了朝歌城。 高台附近又安静了一阵,直到有琴玄雅身形消失于摘星楼附近,李长寿方才轻轻叹息,将手中打神鞭推向姜尚。 “以此物行刑,自可让妲己魂魄去封神台,她与帝辛夫妻一场,团聚也算不错的结局。 封神时,随便分个闲散神位,或是一位双神便可。” 姜尚起身,满头雾水,更不知这位前辈大神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将打神鞭捧在手心。 当下,姜尚先是坐下来,对妲己道一声: “今定罪妲己,当斩,魂入封神台!” 而后自行起身,双手捧着打神鞭快步走到妲己身旁,右手握住打神鞭把柄,将这木鞭高高举起。 妲己紧紧闭着双眼,几滴眼泪滑落,嘴角满是笑意。 姜尚手中木鞭神光闪耀,立刻就要对妲己当头砸落! “且慢,贫道有一言。” 又是变故横生,枝节不断。 却见金光于西侧闪耀,那祥云遍生,两道身影缓缓而来。 西方接引,以及西方教大师兄,弥勒。 李长寿目中神光涌动,落在那弥勒身上。 弥勒下意识后退半步,贴在接引圣人身后,对李长寿露出了温雅的微笑。 弥勒笑道:“星君别来无恙?” 李长寿并未直接出手,淡然道:“托道友的福,平添了诸多麻烦。” 弥勒道:“能为星君添些麻烦,贫道不胜荣幸。” 李长寿道:“若今日能有余力杀了道友,定不会给道友留什么尸身。” “彼此,”弥勒拱拱手,笑道,“此前贫道救下了三处大千世界的生灵,由此洗刷了天道罪孽,得了天道认可。 而今星君大人要给贫道治罪,怕是不可了。” 这借口,找的还真是随意。 不愧是接替自己的天道鹰犬。 “我要杀你,纯粹私人恩怨,”李长寿淡然道,“与那燃灯一般。” 弥勒点点头,又从接引背后踏步而出,朗声道: “你我私人恩怨暂且不谈,这妲己却是不可入封神榜。 这封神榜,当以跟脚、福缘而论,得天道认可,才可为天庭正神,入天道序列。 星君莫不是以为,这天庭已是你一言之地?” 李长寿淡然道:“天庭挑选仙神,首重品性,其次能力,再之后才是跟脚福缘。” “哦?” 弥勒笑道:“那为何贫道觉得,天庭仙神最重要的,还是他此前这跟脚? 星君如今当真还能再代表天道? 星君莫非觉得,我等都不知你已与天道闹翻? 今日在此地,不如将所有事都敞开了谈一谈、论一论,星君已失天道支持,何必在此再这般作态。” 李长寿闭目轻叹:“看来,你们敢现身,就已是有了万全的准备。” 弥勒道:“万全的准备不敢当,只是得了天道准许,来请星君做个决断。 星君,还请就此杀妲己,灭其神魂。 如若不然,莫怪我等出手,替星君修正此事!” 多宝道人皱眉道:“就凭你们?” “就凭我们。” 弥勒笑容更浓郁了些:“多宝道友,你为何不想想,你师为何到此时还不现身?” 多宝道人面容一变,怒视弥勒。 正此时! 高空之中闪来一道十字亮光! 多宝道人袖袍一甩,那亮光瞬间落向此地,在百丈空中悬浮。 一把断剑! 截教仙抬头看去,均是勃然变色! 青萍剑! 断了的青萍剑! “师尊,师尊!” 琼霄禁不住高呼一声,嗓音有些轻颤。 正此时,一缕道韵流转,截教众仙头顶打开了一条裂缝,其内有道身影跌落,却在半空勉强站直身体。 他浑身浴血、长发被血污沾染,自身气息已十分微弱,左肩完全破碎,浑身上下遍布伤痕,身周盘旋着四把宝剑的虚影,脚下踏着的阵图已被戳破。 通天教主…… “师尊!” “师尊您怎么了!” 数十道流光闪过,截教众仙立刻簇拥在通天教主身周。 多宝道人、云霄等大弟子满是警惕地看向四周,龟灵、琼霄左右搀扶住通天教主。 “师尊您怎么了。” “没事,死不了,咳,咳咳!” 通天教主立刻平复气息,但浑身伤势太重,一时间竟难以站起身来。 他看向此刻正注视着自己的李长寿,对李长寿咧嘴笑了笑,低声道: “被老师给阴了。 拖你后腿了,长庚。” “师叔好好歇息,”李长寿摇摇头,温声道,“有鸿蒙紫气与圣人功德限制,师叔你自身实力发挥不出几分,不必因此自责。 不过看起来,道祖已是抢先一步出手。” 李长寿抬头看向空中,冷声道: “道友,何不现身?” 一声轻笑自高空传来,却见金光涌动,凝成一道身形。 来者身着金色袈裟、长发垂垂而落,面容安详、双目闪烁着几分亮光,手中握着七宝妙树,身下坐着七彩祥云。 “准提?!” “第六圣为何还活着?” 截教、阐教众仙满是错愕,李长寿却是面色如常。 “当心,”通天教主叹道,“他不过是天道重塑的躯壳,其内是天道意志,可算作老师的分身。 实力,在我之上。” 那‘准提’拈花轻笑,低头注视着李长寿,淡然道: “道友,这第三阵,可否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元始天尊轻叹了声,身形自高空闪烁,落在了阐教仙身前,言道: “广成子福缘深厚、跟脚清正,不该如此被打入轮回。” 李长寿点点头,对元始天尊做了个道揖,正色道: “道友,广成子你救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 弥勒突然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癫狂。 此刻,道道圣人威压于天地间回荡,万物无声、天地一片死寂,这笑声又无比刺耳。 “李长庚!你也有今天! 与天道作对,你也配! 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归顺天道,弥勒确实算是胜券在握。 此刻,道祖分身‘准提’现身,可对生灵肆意出手,算是道祖的一张底牌。 ——‘准提’的样貌不过是用来恶心李长寿,这道身影本该是灰袍老道,而且是拥有圣人实力的灰袍老道。 通天教主遭了暗算,应当是赶来此地时被天道算计,被道祖出手直接打残。 元始天尊顺势做出了选择,站在了天道一方。 接引圣人本就是欠了无边功德,与李长寿积怨颇深,自也是天道阵营。 圣母娘娘不在局中,这天地间只剩一位最强的圣人站在李长寿身后,此刻尚未现身。 这弥勒怎么看,己方都是赢面。 他无论怎么想,李长寿也已是末路。 这就是反天三大难题中的第一个问题——道祖不可能坐以待毙。 道祖有数不清的开团手段,此时甚至直接宣告,这局游戏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通天教主重伤,诛仙剑阵被破,生灵方失去了中流砥柱。 更重要的是,此刻截教仙并未因通天教主重伤而怯弱、而后退。 相反,他们目中满是怒火,一个个根本不用劫运驱使,就已是出离了愤怒! 截教,已然上头。 这就是道祖的手段,不给李长寿任何机会、一步能达成数个目的的手段! “姐夫!” 琼霄握着金蛟剪站了出来,咬牙骂道: “跟他们拼了!” 云霄默然无声取出玉像,静静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目中满是安然。 多宝道人轻叹了声:“天道,天道,我截教果然不被天道所喜。” 但随之,多宝攥起左拳,捏碎一枚玉符,背后浮现出一只大鼓的虚影,怒吼一声: “截教仙何在! 截教仙何在! 师尊被伤,速来南洲! 天欲灭我截教,今日,当为你我自身,截来一线生机! 截教反天!” 那吕岳指着苍穹破口大骂:“去你娘的天道!” “伤我师尊,唯有死战!” 截教仙轰然应诺,天地间泛起无数流光! 李长寿却面露不忍之色,慢慢闭上双眼。 突然! 他身形横窜了出去,乾坤踏出层层涟漪,肩上悬浮宝塔之影,如离弦之箭,似天边彗星。 乾坤破碎,道则震动! 那残影与乾坤碎片同时破碎,一条虚空裂缝朝弥勒激射而去! 接引微微皱眉,左手掐印,对李长寿飞射而来的身影摁压。 但! 接引一掌摁出,李长寿的身影却诡异地闪烁几次,化出数十道虚影,同时扑向接引与弥勒的身形。 弥勒下意识后退半步,突觉脖颈一凉,竟已被一只大手摁住。 下一瞬,弥勒就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等他回过神来时,已是出现在了高空,周遭乾坤镇压而来,一颗拳锋在视线中迅速拉大! “李!” 砰…… 空中绽出一朵血莲。 李长寿左手提着弥勒尸身的衣领,看着面前炸碎的元神、躯壳,口中喷出一口三昧真炎,将弥勒尸身直接吞没。 灰烬随手扬走。 随后,李长寿看了眼接引,嘴角露出少许冷笑。 “我杀圣人有些困难,但杀你们各自弟子自是无恙。 今日哪位圣人道友敢杀截教仙。 我李长寿,日后定会找你们清算。” “道友,”那‘准提’开口道,“何必做这般无用挣扎。” 李长寿道:“道友直接下场,效果当真不错。” “唉。” ‘准提’轻轻一叹,“你老师已来了,应是要与贫道斗法,你不如等等结果,如此也可走的心安理得。” 言罢,‘准提’的身形缓缓消散,一缕缕金光朝九天而去。 李长寿袖中飞出两道流光,同样去了九天之上。 那是乾坤尺,与离地焰火旗! 紫霄宫,三千大道显化万千身影。 一名老道坐在风火蒲团上缓缓而来,背后太极图缓缓闪耀,乾坤尺与先天五行旗一同飞来,在老道身周缓缓旋转。 “道友。” 太清圣人慢慢睁眼,注视着前方那层层叠叠的身形。 “何欺小徒……伤小弟……” 正文 第七百二十四章 太 清 不 败! 洪荒在震动。 不只是五部洲之地,三界、三千世界,甚至洪荒天地边缘,仙光明灭不定,大道动荡不停,生灵尽皆惶恐,仿佛下一瞬便是天地湮灭。 无他,有一场斗法,正在那紫霄宫中爆发。 有数以万计的大道,正在天地最核心的位置涌动。 凡俗看不到那里的情形,仙人也不见此处的画面,哪怕是如多宝道人这般大能大神通者,也只能感觉到大道在震颤。 阴阳大道在对抗近乎所有的天地大道! 而这条阴阳大道,此刻不只是顶住了,还在反向镇压一切道! 道生一,一生二! 阴阳之意,仅次于‘存在’! 洪荒五部洲各处,天地浑浊、灵气翻涌,清浊似是要再次归一。 四海倾波涛,生灵多死伤。 地府,无尽鬼魂恸哭,六道轮回盘的光芒一度变得十分黯淡,轮回仙岛在剧烈的震颤。 天庭,玉帝抬头注视着凌霄殿殿顶,眉头紧皱,目中带着几分无奈。 还是出现了,这一战总归是无法避免。 兜率宫内,老君微微一叹,继续守着丹炉,等待着里面的丹药出炉。 院中的青牛看向天外,牛眼中满是担心,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 玄都城中,玄都大法师皱眉看了眼身后站着的众身影,心底想着老师此前的传声,很想一步冲回去,但此刻却只能握紧身旁孔宣的柔荑。 他不能动,老师让他留在玄都城,不可回返洪荒天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 玄都大法师有些不解,可此刻只能等待,他相信自己师弟会给他一个完整的解释。 中神州。 一座座仙山不断坍塌,天地之地如潮汐般翻涌,无边灵气化作狂风,风向却不定。 谁都不知具体情形。 谁都不知此刻那紫霄宫中,爆发了何等大战! ‘老师……’ 李长寿紧攥着拳,忍耐着自己冲向紫霄宫的冲动。 不能去,自己绝不能在这时前功尽弃。 那接引道人身形此刻正朝截教仙逼近,天地间飞来的流光数目过万,距离此地尚有些遥远。 刚对三界喊完截教反天的多宝道人,此刻却动作停滞,茫然地看着天空。 如何反? 他们具体,又该做什么? 学三皇五帝,杀去紫霄宫? 火云洞中,一道道身影聚在一起,等待着一枚玉符的破碎,但那玉符却是坚挺不动,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甚至,火云洞中的灵气也在消退,像是被天道调去了其他位置。 确实如此,此刻道祖正调集洪荒灵气,试图镇压太清圣人! 朝歌城! “长庚……带他们走……” 通天教主的嗓音突然钻入李长寿心底。 “我知你有在混沌海活下去的办法,带他们离开,能带走多少算多少。 老师现在就是天道,就是这个天地,单论斗法他不是大师兄的对手,但背靠天地,老师就能镇压大师兄的道。 还有,别怪你二师叔,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李长寿扭头看向通天教主。 通天目中满是无奈,张口对李长寿催促: “走!” “师兄,”李长寿看向多宝道人,“快带师叔离开!” “莫要管贫道。” 通天教主抬手将龟灵圣母、琼霄推开,双手之上突然现出道道金光,化作了一幅枷锁,漆黑的铁链延伸去了虚空…… 截教众仙大惊失色,立刻向前。 他们想去破开那锁链,却发现那锁链如幻象一般,咒法、符箓、神兵…… 甚至,云霄抓起了诛仙四剑,都斩不到它的虚影。 通天教主道: “贫道已无法离开这天地,这就是输给老师的代价。 不过放心吧,贫道性命无恙,老师无法抹杀三友。” 李长寿闪身出现在通天教主面前,看着通天教主身上的枷锁,一指点了上去,面色颇为难看。 这是,封禁大道的枷锁。 通天教主示意李长寿握住自己的胳膊; 李长寿抬手搀扶,心底立刻响起了通天教主的嗓音: “不必担心贫道,走就是了,能逃几个是几个。 大师兄一动手,道门三教就算彻底跟老师撕破了脸,老师定不会留情。 三清同源同命,你二师叔的大道为永恒之道,存于天道最底层,是构成天道的根基大道,他只要不对老师出手、打破自身永恒命格,老师就动不了他。 老师动不了他,就动不了贫道与大师兄。 你可能一时无法理解,贫道也无法与你详细解释。 老师现如今拥有三千大道中的九成八。 大师兄的阴阳自然道,二师兄的永恒之道,贫道的恒变之道,都是天道底层大道的基础,但都被老师凭造化玉盘参悟通透。 你二师叔不动,贫道与大师兄性命无忧。 长庚,且帮贫道把云霄他们带走,若大师兄抵挡不住老师,他们顷刻间就会被天罚覆灭。” 李长寿:…… 他转身看向元始天尊,后者正闭目凝神,表情清清淡淡,似乎无事发生。 心底那些心结,突然就此解开了许多。 二师叔不了解自己的底牌,不明白自己的思路。 准确来说,洪荒天地间,包括天道与道祖在内,谁都不知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难道,自己去对二师叔说一声——‘只要按我这个计划,最后就有七成把握弄死天道!,作为三清保命基石的二师叔,就直接赌上一切去跟天道和道祖拼命? 那也太过儿戏了。 三清一体,同源同命,永恒之道,不破命格。 李长寿此前虽不知此事,但这跟他从不同角度推演的结果相差无几。 【圣人境,道既圣人,圣人既道。】 三清圣人的大道都是天道最底层大道,重要程度在‘天地需存变数’这条大道之前,道祖如果要抹杀三清,结果就是天道自身的崩溃。 也是在这个逻辑基础上,李长寿才寻找到了如今这条破局之路。 现在很好,这样很不错。 相当于老师这边稳了一手,多了一手保险。 李长寿再次抬起手指,点在了通天教主面前的锁链上,而后闭目凝神。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在虚空之中悄然绽放,树根扎在洪荒天地间,又将洪荒天地完全笼罩。 而在这些树根中,有六根树根无比粗壮,通天教主的虚影、圣母娘娘的虚影、准提道人的虚影,分别被禁锢在三根树根内。 这锁链封住的是通天教主的大道,而非他圣人躯体。 李长寿目光挪向树干,树干中静静坐着鸿钧的身影,面前摆着造化玉碟; 树冠处,那一片片叶子不正是三千世界? 天庭、凡俗、中神洲……无边虚影数之不尽。 大道就是那些粗细不一的根须,树冠就是这些大道支撑的世界,而从大道到天地间的枢纽,被道祖稳稳占据。 这般情形,李长寿早已见过。 似乎发现了李长寿的窥探,那锁链上传来一股反震之力,李长寿手指被直接弹开。 抬头,李长寿与通天教主对视一眼,心底念头飞速转动,已有了决断。 原计划不变,尽量掩护截教仙。 天道出手时,圣人虽不会死,但圣人弟子毫无抵抗之力。 截教已公然反天,等道祖腾出手来,定是要对截教仙下狠手,若截教仙死伤太多,对通天教主将会是无比巨大的打击。 李长寿立刻道:“多宝师兄,先带人走! 还没过来的莫过来了,各自逃去三千世界。 就如师叔所言,现在能逃几个是几个!” 通天教主在旁道:“长庚之话,便是为师之意,莫要耽误!” “这!” 多宝道人面露不甘,但此刻也分得出轻重缓急,立刻点头答应。 李长寿向前点出一指,当下就要施展开门遁。 但接引道人此刻袖袍鼓动,此地乾坤瞬间被封禁。 接引道人此刻,已与阐教仙的位置持平,面容冷漠地注视着截教众仙。 “今日,贫道当与你们清算灵山之事。” “你们走,我来断后。” 李长寿转身看向接引道人,张开左手,略带弯曲的戮神枪出现在掌心,身周已飘起了一缕缕玄妙道韵。 他刚要向前,一只柔荑摁住了他手背,却是云霄踏前半步。 “一起。” “好,”李长寿毫无犹豫就应了下来,多宝道人、龟灵圣母也要向前,却被通天教主眼神制止。 多宝苦笑了声,转身看向各处,再次用刚才的手段对五部洲呼喊。 截教弟子尽数躲避,立刻离开此地。 刚才还要高呼反天,现在就狼狈而逃,这对多宝而言,未免有些太过郁闷。 多宝施展神通,当着接引的面,在被封禁的乾坤挖开一条大洞。 那些截教弟子不愿扔下自己师尊,扶着通天教主硬是进了这大洞中,跟随多宝道人迅速后撤退…… 琼霄却道:“姐夫!我也来帮你!” “走!” 李长寿头也不回的道一句:“不要让我跟你姐分神,带上碧霄一起去玄都城。” 琼霄持着金蛟剪跺跺脚,小脸上满是气愤,却迅速转身飞向东海方向。 接引向前进逼。 李长寿冷哼一声,将云霄拽去身后,低声叮嘱一句,身形缓步向前,将接引圣人的威压尽数拦下。 云霄仙子素手摆动,混元金斗绽出道道光亮。 正此时,那阐教仙看向混元金斗。 赤精子道:“还请将我家大师兄归还!” 云霄仙子并不回答,只是静静望着阐教仙。 “出手!” 文殊道人低喝一声,脚下纹丝不动。 阐教众仙并未一拥而上,只是有几人忍不住向前几步。 元始天尊就在这,他文殊说话自不管用。 正此时! 南赡部洲上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道神雷突然砸落,不少在天地间飞驰的截教仙直接被雷霆震杀,身形跌向大海。 天威降临! “打、打完了?” 多宝愣愣地问着,禁不住咬了下舌尖。 李长寿心底突然有道韵震动,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而伴随着这些画面的,还有那个熟悉的字眼。 【走】。 咔! 阴暗的天地间,一条紫黑色的神雷砸落,宛若苍龙一爪拍下。 东南方向,多宝道人挖出来的土洞凭空坍塌,其内截教弟子死伤惨重。 天地间,众生一片喧哗。 天地的动荡突然息止,各处天地再无异样。 但天罚越发猛烈,像是天在怒吼、咆哮,无边灵气化作紫霄神雷,追杀一名名截教仙! 一黑一白两道流光飞来,化作太极图护在李长寿胸前;又有一面被烧焦了少许的宝旗落下,乾坤尺却无了影踪。 老师……输了…… 虽是在意料之中,但事情发生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一幅幅画面信息被李长寿瞬间读取,他不由攥紧双拳,反手拉住云霄,抬手将太极图前推,抵在了云霄身上。 又将一枚玉符塞在云霄手中,与云霄四目相对。 “救人,去玄都城,等我。” 云霄此刻目中有泪痕闪烁,却并未耽误半瞬,轻轻颔首,转身冲向漫天雷霆闪耀之地。 轰隆隆—— 天威愈浓,南赡部洲的大地上,出现了一层细细的网格,凡人大多直接昏睡。 接引道人身形一闪,径直赶往东海。 李长寿身影冲天而起,手持长枪将接引圣人的冲势直接截断! 空中出现了一层层光壁。 那是天道之力画下的擂台,将李长寿与接引道人圈在其中;双方毫无犹豫,化作两道流光在其内互相追逐! 李长寿心底,那一幅幅老师与道祖斗法的画面不断闪现,怒意冲向心头,却被空明道心压了下去。 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自己早已预料到的情形,这些都是通往最后获胜的必要条件,只能暂时让老师和师叔受些委屈。 可、可到此时,自己依然忍不住要去紫霄宫大闹一场! 冷静,上头没什么意义,默背《稳字经》! 自己此时代表的不只是自身。 被人期望,果然是活得最累的方式。 战! 李长寿背后现出巨人虚影,身形快若流光幻影,攻势如火如荼; 接引圣人双手结印,自身不动如山,将李长寿攻势尽数抵挡,背后飞出一道金色流光,追向了众截教弟子。 接引神幢! 神幢滴溜溜地转动,一片片神光撒出去,大批大批的截教弟子被神幢吸纳。 度化! 西方教度化生灵的方式,就是源于接引的大道! 与之相对的,云霄手持太极图四处救人,手中的玉符光芒闪亮,让无边天罚直接退散。 ——那是道祖此前输了一阵时,给李长寿的‘保命符’。 阐教众仙各自看向了元始天尊的背影,元始天尊却道:“看着就是。” 那蠢蠢欲动的几人低头称是,各自不语。 天罚还在继续。 李长寿与接引圣人激斗的余波已是让乾坤弯弯曲曲,大罗金仙的仙识都无法探查。 灵山,莲花池。 一道妖娆的身影快步而来,看着那朵流光溢彩的十二瓣莲花,舌尖轻轻舔了下嘴唇,身形飘然而落。 激斗中,接引勃然变色! 他转身看向灵山方向,当下就要破开乾坤冲回去。 但侧旁一杆黑枪袭来,将接引身形逼得只能后退。 李长寿眉角跳动,抬手画下了一枚符印,主动给乾坤加上了一层枷锁。 “李长庚!” 接引瞬间明了前因后果,瞪着李长寿,“你竟敢如此算计贫道!” “彼此彼此,”李长寿淡然道,“道友今日,还是与我专心斗法为好,勿要多操心旁事。” 灵山处,对着金莲猛吸了几大口的文净道人,已是化作血蚊朝天地之外急忙飞去。 宝池中,一朵只剩下三只花瓣的金莲,正在慢慢枯萎。 金莲之下藏着的那颗金蝉之蛹,此刻也被金光侵染…… 朝歌城外,被浓郁天道之力包裹的扭曲乾坤中,接引几次欲离,被李长寿稳稳拦下。 那‘准提’的身影,自始至终并未显现。 他此刻如何能出现? 李长寿心底,太清圣人与道祖大战的情形,正来回上演。 道祖加速了大战之地的岁月流速,他们感觉只是过了片刻,实际上,这场大战实际上持续了数十年。 阴阳大道横压一切,镇了三千大道,太极图碾碎了无穷无尽的大道印记。 这里面最刺眼的一幕,却是大战结束时。 道祖那魁梧的身影破碎了大半,只剩下半张面容、半边身子,但他胸口,一颗如太阳星般的光球轻轻闪烁。 ‘动手吧,太清。’ ‘贫道就是这天地,贫道的性命,就是这天地本源!’ ‘杀了贫道,就是毁了这天地!’ 那道枯瘦的身影犹豫了,目中黑白两束光芒迅速消退,飘舞的长发与道袍也渐渐落下。 便是这一瞬的犹豫,道祖身形突然恢复完整,一掌摁压在那枯瘦老道的胸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枯瘦老道化作了石像。 大道封禁。 那座代表了洪荒天地的大树上,最大的根茎中,出现了第四道圣人的虚影。 太清,自然阴阳大道。 终究…… 李长寿心底一叹。 老师没败,只是找不到处理道祖的方法。 而老师给他这些画面的意义,也并非是在对他解释什么,只是在告诉李长寿…… 他此时走的这条路,并没有错。 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章 流浪玄都城!【超大杯!】 接引圣人此刻近乎‘崩溃’。 这在搞什么?天道故意搞他西方教吗? 说好的宏愿成圣、顺天而行,就可得西方大兴,他们师兄弟成为与三清无异的天道圣人。 可现在,算什么? 师弟被非圣人斩杀,这其实勉强说的过去,毕竟自己师弟实在太过分了,很多时候,他这个做师兄的,都忍不住拍他两巴掌。 可现在! 西方教大兴的气运基础,他这个圣人唯一能拿得出手、去与三清灵宝相比的先天极品灵宝,十二品功德金莲…… 马上就要木得了! 他竟会把镇教灵宝,交给一个叛徒打理,还一打理就是这么多年! 这蚊子一直不出手,偏偏等他找机会祭出接引神幢,借着此次截教反天的机会,度化了大批截教弟子作为西方教弟子的关键时刻,突然出手! 西方教气运充盈了还没片刻……金莲没了! 根据度化大道的规则,这些新晋西方教弟子,他这个做教主的不能直接抹杀。 真的,只是一瞬间,他接引圣人辛苦维持了几个元会的西方教气运,垮了! 此前积累的业障反噬,这些截教弟子身上七七八八的业障反噬,镇压气运的十二品金莲失去灵力…… 西方教,可以改称小截教了! 截教在大劫时面对的那般窘境,直接挪到了他们西方教身上! 他接引圣人度化的这群截教弟子,还借此活了命! 接引怎么能不去想,这是李长寿的算计,这是那截教‘借壳’的阴谋! “李长庚!”接引咬牙骂道,“你且让贫道回去,贫道今日欠你一方人情!” 李长寿默然无语,八九玄功催发到极致,玄黄塔镇压自身,哪怕此时气血动荡,也在多给蚊子争取一点逃命的机会。 此时这般情形,文净道人去天庭做‘暗刃’已经不太实际。 之前他已经给蚊子指路,稳妥起见,让文净直接去玄都城找大师兄。 顺带一提,大师兄不入天地,是自己很久前就跟老师提过的。 虽然真实理由可能会冒犯到大法师,但大法师如果贸然入内,无法对抗天道的他,必然会成为人教的弱点…… 就很真实。 且说李长寿与接引圣人勉强大战片刻。 “奉道祖命,擒拿太白金星!” 空中传来一声低喝,数道流光砸落,化作了六名灰袍老者,冲入了大战之地。 李长寿嘴角挂上淡淡的冷笑,身形徒然一转,顺着乾坤弯曲的弧度直接‘飘出’数百里,将圣人与这六名灰袍老者甩在身后。 东海上,太极图道韵还在不断显现,云霄依然在救人,李长寿必须多掩护他们一段时间。 他手持小戮神枪,笑道: “道友,不现身吗?” 那群老道面容冷漠、并未回话,直接打出道道流光,冲向李长寿。 接引圣人却是扭头就走,抓住接引神幢,急忙赶回灵山之地。 李长寿转身疾飞,将这些灰袍老道带去更高的空中,作势要冲击南天门。 天门处,一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天兵天将,突然被天庭大阵推回了天门之内,封神台也出现在了中天门内。 整个天庭三十三重天,已然被浓郁的天道之力包裹,无边灵气汇聚向天庭。 很明显,道祖怕李长寿做出什么破釜沉舟之事。 李长寿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并不会靠近南天门。 这天庭,承载了他几百年心血,有他诸多友人,他又没到绝路,怎么会去做这些? 朝歌城中,带着殷洪殷郊躲避在大王宫角落的有琴玄雅,正注视着高空中越来越远的身形。 她向上去帮忙,但此前就得了长寿师兄传声,让她莫要去送死,一切都在掌握。 这般层次的斗法,余波都非她能承受。 这还一切都在掌握吗? 师兄只是在逞强吧,跟天道闹翻,跟圣人大战,被道祖捉拿…… “师兄……” 有琴玄雅喃喃着,不由咬紧了下唇。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在袖中取出了那只宝囊,仙识探入其中,却见里面是一枚玉符,几件灵宝,还有瓶瓶罐罐的丹药。 玉符里面是一封信,内容只是叮嘱她,在天庭好好当差,以后不必多挂念,他会在天外活的很潇洒。 信里面也提到了,这天地有些问题,但这个问题还没有严重到必须打破天地,让万物归于静寂的程度,他会想办法修正这些问题。 这些并非她能涉及的层次,她能做的、且需要她去做的,就是…… 【做你自己,且坚持自己的正义,别让这份光在洪荒天地间黯淡下去。】 有琴玄雅攥紧宝囊,抬头注视着空中。 她轻轻吸了口气,情绪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刚离开度仙门的小女仙,也该有些主见,多一些担当了。 四面八方的雷声在减弱,天罚在慢慢息止。 一股股灵气自九天之上回返洪荒; 这些灵气看似充沛,但弥散在天地以后,会发现总量少了大概两成。 道祖鸿钧为了封镇太清阴阳自然大道,近乎消耗了五部洲之地两成的灵气。 空中,灰袍老道的数量又增加了一倍。 这是道祖的力量在迅速恢复,似乎真的想将李长寿擒拿。 李长寿此刻主施展遁法,身形且战且退,时不时杀个回马枪,还能打爆一二名灰袍老道。 一直到; 阴阳二气在李长寿身前汇聚,太极图回返,李长寿转身遁向云霄; 云霄化作一抹白光,钻入了李长寿袖中,身形化作两三寸大小。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感情用事,也不是证明自己能帮上他的时候。 不给他添麻烦,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同生死、共进退,这就够了。 李长寿传声问:“琼霄碧霄到何处了?” 云霄忙道:“已去玄都城,太极图送去的。” 心底灵觉跳动,却是图老大开口,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语: “小徒弟不必担心,该送去的都已送去了。 我此前奉老爷之命,埋了许多股阴阳二气。 此刻你平安退走就是。 老爷无事,只是被天道封印了大道,鸿钧动不了阴阳道,不然清浊会重返混沌。” “我们走。” 李长寿传声说了句,最后看了眼朝歌城方向。 那里,元始天尊带着众弟子静静而立,始终注视着他的身影。 那里,姜尚还举着打神鞭,不知该不该对妲己落下去。 那里,有琴玄雅目中带着星光,凝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但让李长寿此刻略微有些不解的是,道祖依然在源源不断派出灰袍老道,一副要将他扑杀的架势。 不对劲…… 道祖明知自己有诸多底牌。 且,此刻六圣被天道控住了四圣,天道之力空前强盛,已经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道祖此刻最盼着的,应该就是代表了变数的李长寿,自天地间遁去,从而让天道达到一瞬的圆满,禁锢洪荒生灵之力。 这是道祖的终极目标之一,且是道祖距离该目标最近的时刻。 太清圣人被镇压,就是道祖最好的机会。 有算计,这里必有算计。 李长寿眼皮一跳,身形冲出东海天涯海角,离开了五部洲之地,进去三千世界的范围。 身后追逐的灰袍老道已有二三十位,道道流光飞射不停,玄黄塔被打得嗷嗷直叫。 喊舒服的那种。 前方忽有数道流光迎面而来,竟也是灰袍老道。 李长寿道韵散开,心底轻震,突然捕捉到了一幕情形: 一处大千世界的‘天地’上方,道道灵气汇聚,一缕类似于鸿蒙紫气的蓝色气息降临,转眼化作了一名灰袍老道的身影。 这老道睁开眼看向李长寿所在的方位,化作流光飞射而来。 这般情形,在三千世界各处上演! 道祖在调动三千世界的本源之力,作势定要将他擒拿! 正此时! “老师!” “师父!”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自前方传来,一抹金线朝李长寿直直飞掠。 金翅大鹏鸟! 而在金翅大鹏鸟背上,不是此前急忙去找金翅大鹏求援的龙吉,又是何人? “不要过来!” 李长寿定声大喝:“退回去!” 但为时已晚。 两名灰袍老道手中飞出数十根漆黑锁链,转眼布置出了一张锁链大网,将金翅大鹏鸟和龙吉直接罩下,摁在了虚空。 李长寿骂道:“道祖你若伤他们!” “奉道祖之命,擒拿叛天者太白金星!” 一名灰袍老道大声呼喝,抬手点出一指,却只是让龙吉和金翅大鹏鸟昏睡了过去。 明白了。 李长寿松了口气。 道祖要一份名义,要一份大义。 给他又如何? 李长寿身形骤然加快,朝玄都城方向急遁而去。 这片虚空之中,星光闪耀、星河灿烂,天地间出现了一名又一名灰袍道者,对李长寿飞扑而来。 那一声声捉拿叛天者的嗓音不绝于耳,那一声声奉道祖之命的呼喊尤为刺耳。 朝歌城处,杨戬和哪吒站在一同,看向天外之地,身后各自站着自家师父。 哪吒将脚边的碎石踢飞,嘟囔道:“长安叔才不是叛徒。” “唉,”杨戬叹道,“这天地,透着一股子邪气。” “慎言,”玉鼎真人沉声道了句,表情颇为肃穆。 另一侧,太乙真人带着口球法器,瞪着天空,用眼神疯狂输出,可惜没啥回应。 于是,两个时辰后。 李长寿的遁法催发到了极致,且连续几次施展开门遁,此刻已到了玄都城入口前。 但,就在他要离开天地的最后一站,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一名名灰袍老者,在此地集结成群,差不多有三四百之数,各自汇聚神通、法力,等待着李长寿出现。 甚至,还用大阵封起了玄都城入口的内侧,让那入口中满是紫霄神雷。 看架势,就是不让他李长寿平安离开。 道祖到底在算计什…… 昂—— 吼声震虚空! 虚空突然出现万丈金光,九条上古苍龙拉着一架车辇飞速而来,近乎瞬间就冲到李长寿身侧。 车辇打开,一只大手对李长寿抓来。 李长寿抬头看去,双目突然瞪圆。 一袭白衣…… 玉帝! “快来!” 玉帝低喝一声,将李长寿径直拉入车辇,而后大喝一声,额头绽出道道金光,护住九龙车辇,对前方那重重叠叠的身影撞了过去! 这一瞬,李长寿顿时明白了道祖在算计什么。 自己又成了道祖的棋子,用来算计玉帝的棋子! “陛下……这是算……” 李长寿话语突然哽住,看着玉帝皱眉凝神的侧脸,低声道:“多谢陛下!” “长庚,吾帮不了你太多,只能送你这一程。 太清师兄只是被封印,你莫要急躁。” 九龙车辇疯狂前窜,玉帝身形不断震颤,额头金光明灭不定。 前方,一名名灰袍老道被车辇撞飞。 玉帝扭头看了眼李长寿,露出少许微笑:“不必担心,咱好歹也是天帝,道祖不会对我如何。 就是,这天帝也挺憋屈,想护谁都护不住。” “陛下,万请隐忍,莫行过激之举,一切都有小神应对。” “嗯,吾拖家带口,也过激不得。” 玉帝摇摇头,手中凝出一把神剑,径直向前凭空一斩。 车辇已是冲到了天地通道的入口处,玉帝这一斩,平息了其内的紫霄神雷。 “去吧,”玉帝注视着李长寿,目中带着几分光亮,“保重。” “陛下保重!”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 “臣,太白金星,暂离三界!” 言罢,李长寿转身朝那通路跃去。 后方道道灰影直扑而来,那白衣天帝手中多了一把长鞭,对前方打出无数金色雷霆。 李长寿不敢回头去看,他怕自己忍不住多想,他怕自己碎了空明道心。 在他身后,天地通路在迅速闭合。 是的,闭合。 玄都城的通路,是洪荒天地最后的破绽,也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的直接表现,但随着李长寿身形跃出,此地的破绽在被填补,在迅速闭合。 天道圆满! 连带着,原本可允许洪荒生灵随意进出,只是隔绝混沌生灵,在洪荒天地外围包裹的那层‘膜’,此刻也在凝成实质! 绝了天地与混沌海的连通! 遁去的一遁走,天道在把握这一瞬的机会,构筑天地壁垒,让天地成为一个整体,让本该不断演化的大道,凝固在了这一瞬。 李长寿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在通道闭合之前。 白衣天帝挥舞雷鞭迎战数百灰袍道者,却被一条条锁链缠绕住; 车辇被轰碎,天帝威严却未曾弱了半点,更有几瞬让那些灰袍老者出手都有些犹豫。 但终究,这是对天帝设下的局。 乾坤的波痕渐渐被抚平,玉帝看了眼身后。 去玄都城的通路已彻底封死,此地乾坤只剩下淡淡的、如同蛋壳般的壁垒。 他轻轻舒了口气,放下手中雷鞭,身形被一名名灰袍老道压下,又被锁链困缚。 “大胆昊天,私放叛天者,你可知罪!” 玉帝自嘲的一笑,淡然道:“任凭老师处置。” “带回紫霄宫!” “带回紫霄宫!” 众老道转身欲飞,玉帝缓缓闭上双眼。 咚! 乾坤在抖动,背后那刚凝成的天地壁垒在轻颤。 咚! 咚、咚、咚! 众老道立刻转身,但他们还没能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天地壁垒突然破碎! 玄都城内侧入口再现! 那道黑影站在天地边缘,手握长枪,对天地内定声大喊: “鸿钧!” 三界齐震! “你若敢伤老师玉帝师叔凡俗圣母!我让你和这天地一同归烬! 我就在天外看着你! 我就在天外看着你!” 一名名灰袍老道冲向前,将那道身影驱逐,将缺口迅速填补。 紫霄宫中,道祖鸿钧嘴角露出少许冷然的笑意,大袖一挥,一束束蓝色流光散去四面八方。 天地本源之力,与洪荒四周天地壁垒直接相连! 这犹不算完,鸿钧招来一把刻满了符印的神幢,对三十三重天抛下,悬浮在了最高一重天,轻轻旋转。 一圈又一圈蓝色光纹,以天庭为圆点,在三界荡漾开来。 下一瞬,玉帝被一重重锁链困缚,身形再次出现在了凌霄宝殿,却被绑在了宝座上,身上的白袍被黄袍遮掩,头上出现了带着前后帘的头冠,整个凌霄殿都被金色渲染。 蓝色波纹荡过。 凌霄殿前,一名灰袍老道化作了白衣老者,面容慈祥、慈眉善目,额头带着一颗金色的五角星,端着拂尘迈步入殿,跪伏在了玉帝驾前。 “臣,太白金星李长庚,拜见陛下。” 玉帝面容冷漠缓缓点头。 这‘太白金星’走上高台,站在宝座侧旁,缓缓闭上双眼。 蓝色波纹荡过。 南赡部洲,杨戬、哪吒突然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心底一些画面被抹去,又有一些画面再次生成。 在他们身后,玉鼎真人握住太乙真人的手腕,玉鼎低着头,目中满是玉色光华,那蓝色的波纹被他轻轻捏碎。 四海龙宫,除却四位龙王以及少部分龙族大长老,一名名龙子龙女、侍卫海女,心底同样有道身影破碎,又重新恢复成了更单薄、更简单的身影。 【太白金星李长庚,天庭玉帝陛下的左膀右臂,常为天庭信使。】 南海各处海神庙,那两座神像缓缓变成了龙首老者的形象,凡人百姓毫无察觉。 海神不一直是龙王爷吗?他们这般觉得。 天庭,天河练兵之地。 正打坐的敖乙睁开双眼,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又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自己为什么会哭……好像是,好像是……想不起来了。 不远处,呼呼大睡的卞庄挠挠头,喃喃着: “等会,该去给太白老倌儿送点啥礼?” 蓝色波纹荡过。 地府; 度仙门; 北洲边界妖族、北俱芦洲巫族部落、东胜神洲花果山妖族圈…… 火云洞中。 几位人族人皇对视一眼,伏羲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各自点头答应一声。 “喝酒吧,”轩辕黄帝笑道,“庆祝庆祝。” “这有啥庆祝的?” 大禹帝君小声嘀咕着。 颛顼笑道:“走了好,不知为何,总觉得,比之前反而有点希望了。” 几位人皇各自轻笑。 圣母宫中。 女娲圣人轻轻攥紧秀拳,又呼了口气,将拳头松开,继续翻着面前的画本,似乎全然不知天地动荡。 五庄观。 坐在人参果树下的老道轻笑了声,抬头看向玄都城所在方位,叹道: “以后想出门就麻烦喽。” “师父,怎么了呀?”旁边有童子小声问着。 “莫多问,把这几颗烂掉的果子拿去喂仙鹤。” 老道轻笑了声,甩动拂尘,唱一曲远古出场诗,翻开了手中那薄薄的书册。 其名,地书,本为天地胎膜。 …… 玄都城在渐渐飘远。 天地通路闭合的一瞬,三千大道圆满,玄都城被推向了混沌海。 李长寿静静站在那已经消失的旋涡前,负手、低头,面容有些凝重。 背后,那些人影也不敢打扰,只是各自面色悲凉地静静等待着。 混沌海突然翻涌起层层波浪,一只黑影突然出现,吓的不少高手立刻就要祭起法宝。 “是鲲鹏号,”李长寿道,“不用急,它会带玄都城去一处有灵气的地方。” 玄都城震动一二,已是被鲲鹏顶在背上,朝混沌海深处遁去。 玄都城此时当真聚集了不少高手,但依然有些愁云惨淡。 云霄、琼霄、碧霄、龟灵圣母,除却多宝道人和无当圣母,截教大弟子和亲传弟子,能逃的都逃了出来。 进封神台的是不必多想了,此刻赵公明和金灵没被那蓝色波纹影响,已是颇为不易。 吕岳不在此地,其实他有机会逃出来,但最后却选择留在了天地间。 没办法,离不开。 白泽撑开了一层结界,护着度仙门几人不被混沌气息侵蚀。 忘情上人、江林儿、酒依依、酒乌、酒施,此刻都已在此地。 另一个角落,大法师正有些焦头烂额。 孔宣坐在一旁生着闷气。 那身着金色纱裙的文净道人,素手揉搓着一缕秀发,正含羞带怯地看着大法师,目中满是柔情蜜意。 大妃~ 啊不是,大法师~ “奴家这次,是不是做的不错。” “这个,”大法师干笑了声,赶紧看向孔宣,得来的只是一声冷哼。 酒玖与灵娥手挽手,在李长寿身后不远,与云霄仙子一同站着,满是担心地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 李长寿叹了声,慢慢坐了下来,身形有些疲累,身周的道韵散去,再次轻轻叹了口气。 出来了。 还是出来了。 虽然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此时胜算已到了八成,可终究,还是有些牵挂、有些无奈。 他没有想过牺牲谁,也没想过让谁为了胜利做什么奉献,只是将一些情形推算到了、‘看’到了,从而进行谋划布局。 闭上双目,李长寿开始打坐。 玄都城再次安静了下去,众截教仙向前,依次对李长寿做道揖,而后寻地打坐修行。 云霄仙子抬手搂住了灵娥的肩头,低声说着什么,让灵娥莫要太担心。 最初,流浪的只是小琼峰。 而现在,被鲲鹏驮着在流浪的,是整个玄都城。 前路茫茫,不知岁月; 六方不辨,灵气全无。 沉闷了半年多,李长寿也打坐了半年多,鲲鹏号终于缓缓停下来,抵达了混沌海中难得的仙境。 鲲鹏秘境。 李长寿振作精神,站起身来,召集各位仙人,在鲲鹏秘境中画下了一片片区域,让他们各自修行,静待后事。 大法师本想向前与李长寿谈谈,但孔宣冷哼一声就飞向偏远的山头,他只能瞪一眼李长寿,迅速追了上去。 背后还有只金光闪闪的大蚊子。 李长寿看了眼云霄和灵娥,道:“你们,陪我一阵吧。” “嗯,”云霄和灵娥齐齐答应,看李长寿驾云向前,各自跟在背后。 酒玖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少许释然的微笑。 江林儿用肩头撞了下酒玖,调侃道:“哎,你不去掺一脚?” “别闹,”酒玖哼了声,“本师叔都跟着来了,以后日子还长,急什么。” 侧旁众仙一阵轻笑。 那边大殿很快就被光芒包裹,隔断了外部探查。 碧霄小声道:“姐夫肯定很难受吧。” 琼霄也道:“大师伯被天道封印,姐夫前一天还是高高在上的太白金星,现在却成了道祖口中的叛徒。” 龟灵圣母小声问:“现在可以骂天道和道祖了吗?” 众仙齐齐点头。 龟灵圣母咬着银牙,轻斥一声:“真!一点都不讲道理!心眼儿坏透了!” 众仙:…… 不知是谁笑了声,一群人哄堂大笑,口中不乏对天道的粗鄙之语,让这秘境之中满是欢快的氛围。 大殿中。 四道倩影跪在李长寿面前,此刻身周涌动着一缕缕奇特的波纹。 她们正是,域外……四大圣母。 梅泖冰、梅雯画、梅笛仙、梅馨卿手拉手,在努力感应着什么,很快就道一句: “主人,可以了。” “好,”李长寿立刻盘腿坐下,额头涌出少许亮光,与四梅身周波纹相融。 很快,李长寿轻笑了声,又仰头大笑,笑声在大殿之中来回回荡。 灵娥和云霄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心。 灵娥小手打着手势。 ‘师兄是不是受刺激太大,这里坏掉了?’ 云霄微微皱眉,对灵娥轻轻眨眼。 ‘应是悲极生乐,我们多安慰他。’ 当下,灵娥向前半步,笑道:“师兄,怎么这么开心?” 云霄也笑道:“可与我们分享吗?” “好,好,哈哈哈哈!” 李长寿跳起身来,立刻重启空明道心压住心境,笑道: “是不是觉得,咱们输了? 这一路过来,其实是演戏给同行者看,里面有可能会有道祖的眼线……当然,我是说有可能。 等会不要表露出任何开心的迹象。 来,来这边!” 云霄和灵娥额头顿时冒出了一个个问号,却依言跟了上去,被李长寿摁着坐在了一旁玉座上。 李长寿拿了个蒲团坐下,看看云霄,又看看灵娥,笑道: “自今日起,咱们就不分开了。 灵娥,云霄,你我结成道侣,就在这度过余生吧。” “嗯,”灵娥脸蛋红红地应了声。 云霄却道:“我自是随你的,只是,你刚刚为何、现在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逻辑有些混乱,”李长寿道,“让我捋一捋……这般,我从头开始说,你们此时应该已知道,洪荒天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灵娥道:“天道有私欲,道祖欲压制生灵之力。” “不错,这就是洪荒的病,我最开始没想多管,但师父的死,让我很受触动。” 李长寿叹道:“什么使命感之类的都是虚话,我想弄死天道,最初就是想为师父报仇,这个是源动力。 但你们想想,天道,或者说道祖,掌控天地、拥有天地本源,可以调动整个洪荒的灵气,如何才能赢他?” 云霄和灵娥同时摇头,此时已经看出了自家师兄、道侣,那旺盛的倾诉欲。 李长寿笑了几声,言道: “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老师,老师近乎全知全能,离着混元无极大道圣人只差一步,但跟老师几次交谈中,老师透露出了几个重要信息。 他晚了一步,比道祖晚了一步。 开天道果本该三清继承,护卫天地,被鸿钧道祖夺走,还趁着三清尚未悟道时,收了他们做徒弟。 换而言之,道祖从根本上就是反派。 但老师晚了这一步,就失去了对道祖的制约,老师只是无法处理道祖与天地本源的融合,不然早就把道祖掀翻了。 这也是这次老师被道祖镇压的原因。 我没有跟老师说过我的计划,但我相信,凭老师的能力,他在某一时刻理解了我的计划。” 灵娥晕晕乎乎地问了一句: “什么计划?” “抹杀道祖的计划。” 李长寿轻轻吸了口气,笑道:“这个过程需要稳妥再稳妥,提前暴露了就会被道祖抹杀。 所以,我先执行了一个表层计划,名为《埃克斯的消失》千年大计。 道祖知道,且道祖给了我助力,因为他想让我成为遁去的一,在封神大劫后离开洪荒天地,他从而彻底扫除天地变数,让天地恒稳,以达到他的终极目的。 道祖的终极目的后谈,我此时只能看到三重。 我帮天庭崛起,安排杨戬、李靖、哪吒等变数,参悟均衡大道,让我之外的大部分变数,都被我掌控,那样他们的变数就聚在了我身上。 很遗憾,没能安排雷震子,不过这家伙身上变数不大,算是被天道安排的工具人。 黄天化这种更别提了,只是挡灾的阐教弟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的均衡大道。 当我发现,我已经占据了天地七成变数,天道无法直接对我出手,我已无性命之危,这时需要担心的,就是你们的性命了。” 李长寿话语一顿,目中满是柔情。 “毕竟,我不能让你们出事,也不能让你们在意的人出事。 虽然麻烦了一点,但现在勉强也算做成了。 你们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被赶出洪荒,我现在反而像是胜券在握。” “对呀……” 灵娥配合地问了声。 李长寿反问道:“你试想下,面对鸿钧道祖,在鸿钧道祖掌握天地之力,掌握三千大道,还不能直接打死的情形下,怎么取胜? 而且,道祖从远古开始布局,怎么取胜?” 云霄轻吟几声,道:“毫无胜算。” “对,在道祖这次出手前,我们毫无胜算。 就算三清反天,只要不敢抹杀天地本源,最终都会被耗尽法力,被道祖调用洪荒灵气镇压。 天地本源无法封印和镇压,这是最麻烦的一件事。” 李长寿站起身来,大手一挥,现出洪荒天地的虚影。 “但现在呢? 看! 洪荒被灵气化作的天地壁垒包裹,鸿钧释放了天地本源之力,天地圆满了。 但同样,鸿钧与洪荒天地融为一体! 鸿钧现在就是洪荒天地,掌控着三界的一切。” 灵娥皱眉道:“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道祖手里的底牌用尽了。 意味着,道祖与天道底层大道出现了矛盾。 意味着,只要我们将洪荒天地打开一个缺口,就创造出了道祖的破绽! 原本的道祖毫无破绽,但他让天道圆满、让自身圆满,又与洪荒天地完全融合后,虽还是圆满,但已可出现破绽。” 李长寿笑了两声,又道: “为了让道祖出手,老师跟我很有默契地安排了今日的这一切。 道祖最忌惮的就是老师,老师顺势出手,被道祖镇压了大道;你们想想,太极图为何能被老师送回来? 说明老师被镇压时犹有余力! 对吗图老大?” 太极图自李长寿胸前显露,淡定地‘嗯’了声。 云霄却道:“可现如今,洪荒天地应当已被道祖完全掌控,圆满之意,就意味着内部再无反抗之力。” 李长寿笑道: “不错,此时天地间已没了反抗天道的力量。 阐教顺应天道,西方教二圣本就是天道的傀儡,接引道人就抵消掉了二师叔元始天尊对天道的威胁。 而此时,四位圣人被天道禁锢,成了天道力量源泉。 洪荒三千世界成为天道的灵气海。 五部洲成了天道的沙盘,推演生灵大道。 多宝师兄他们稍后也会被天道禁锢。 火云洞失去了燧人氏前辈,也没法跟天道叫板,天道只需凭佛门教义对人族洗脑,就会让人忘记火云洞代表的人族精神。 天地间再无半点反抗天道的力量,天道只需对外防范我们就足够了,洪荒会按道祖设想的剧本,一直演化下去。 已经没什么能威胁到道祖了。” 灵娥和云霄齐齐点头。 灵娥叹道:“对呀,没什么能威胁到道祖,天地间也没什么反抗的力量了。” “这就是我第一后备计划中最关键的步骤!” 李长寿目中神光闪烁,笑道: “天道看似圆满,实则本身有许多破绽。 道祖的架子拉得太大,能攻击的点实在是太多了。 最简单的例子,天道能影响人心,能引发心魔,甚至将人心禁锢,却无法理解人心。 你们猜,我此前干了什么? 哈哈哈! 我把天魔尊者的灵核埋在了轮回塔之下。 道祖完全没意识到我这是在做什么,我只是以镇压混沌神魔的名义,给洪荒增加了一条道,开了一个后门。 道祖现在已经悟通了这道,说明那造化玉碟也多了一条道。 域外天魔之道。 我有许多底牌可以对洪荒天地造成威胁,但那样只会让天地生灵涂炭,得不偿失,单纯给鸿钧一份威慑。 但鸿钧自会以己度人,他能做出杀九成生灵而抹杀对手的事,就觉得,我也会做出这般事。 但在我眼中,天道只是出了点问题,生了病。 我并不否定天道,我只是否定天道有私欲,支持天道对生灵总体调控,反对天道对生灵的压迫。 现在,我已随时可以反攻回去,埋下一颗颗暗雷。 只待我找准机会,就将所有暗雷引发,一举修正天道,抹杀道祖! 咳,当然,还要布局,不能急。 现在胜算只有八成半,终究还是太不稳健。 现如今局势就是这样,想必道祖也抹掉了我在天地间存在过的痕迹,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就是我的计划! 以退为进,封天破局!” 云霄:…… 灵娥:…… “师兄,”灵娥小声道,“你稍后安排里面有成婚吗?” “当然,”李长寿眯眼笑着,“不过还是稍等我一段时间,几十年到几百年不等,我先布局。 以前的天道,是蜷缩成一团。 现在的天道已经完全铺展开,我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一些核心布置做好。” “那您加油,”灵娥攥着拳头挥了挥,“我跟姐姐全力支持你!” 云霄温柔的应了声,道:“可需我们做什么?” “在这里陪我,然后定时出去转转,”李长寿道,“演戏给可能存在的眼线看,必要时我们还要洞房,做出在此地安居的假象。 不要打草惊蛇,也只是可能存在眼线。” 云霄轻轻颔首,自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旁边却传来噗的轻响,灵娥额头冒烟,身形摇摇摆摆,两眼转着螺旋。 云霄眨眨眼,略有些不解。 “娥,怎了?” “洞、洞、洞房……嘤!太羞人了,师兄还说的这么淡定……” 李长寿轻笑声,走到四梅身后,盘腿坐下,面容恢复肃穆。 天魔道,接魔心。 ‘虚菩提……虚菩提……’ 洪荒,三千世界某个隐蔽的角落中。 正盘腿打坐的老道道躯震颤,额头满是冷汗,心底回响着一声声呼唤,道心被一股黑气侵染,又迅速恢复。 ‘虚菩提……虚菩提……’ ‘你、你是谁?’ ‘我是你,你是我,我是你的心,是你的执念,是你的道,是你的道果。’ ‘你是我,我是我,你是我的心,是我的执念,是我的道,是我的道果。’ ‘你是虚菩提,是菩提老祖,是西方教圣人弟子,是天道安排的重要棋子。’ ‘我是虚菩提,是菩提老祖,是西方教圣人弟子,是天道安排的重要棋子。’ ‘我们,都是我。’ ‘我,就是我。’ 虚菩提睁开双眼,目中湛蓝色神光一闪而过,略微耸耸肩,再次闭目凝神。 一缕天道意志滑过,并未发现半点异样。 紫霄宫中。 道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名老道的石像,石像呈单手向前摁压的姿势。 而此刻,这石像嘴角似乎露出了淡淡微笑,但这微笑似乎早就存在,无比自然。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六章 换个角度看洪荒 啊! 鲲鹏秘境,那座核心的大殿内。 四梅护法布置成了四象阵,负责保持对洪荒生灵道心间隙的感应,并按李长寿的提示,给一些可能会用到的生灵,种下一些可以随时移除的‘良性心魔’。 善人的心魔是为恶,那恶人的心魔也可以是行善嘛。 洪荒级理解。 李长寿此时…… 其实略有些尴尬。 之前一激动,把前期计划都说出去了,还好是说给了她们两个,也没涉及到自己最后反制道祖的手段,以及破防道祖的利器。 这个还是要留点悬念的。 如果说多了,容易影响到云霄的道心,以及她们对洪荒的根本认知。 但回顾一下刚刚的过程,总归是有些淡淡的羞耻感。 还是那种很特别的羞耻感。 明明自己是个成熟度还算不错的老男人,刚才竟然又有了点,上辈子大学时期聊创业理想时的书生意气。 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心态可能有些浮躁,于是默念了几百遍经文。 他不是表演型人格,终归是憋得太久了,云和灵娥又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又脱离了洪荒天道的监察,一时间实在没忍住。 她们会怎么想? 李长寿左眼略微睁开一条缝隙,看着灵娥与云霄在一旁规划整个大殿的布置,摆弄一些花花草草。 这般相宜的画面,当真让他……忍不住用仙识看一眼自家大师兄的位置。 有杀气! 咳,办正事。 李长寿正在阅读虚菩提的记忆。 通过‘道心种魔大法’——临时取名,其实就是诱发虚菩提的心魔,将拟态元神埋入虚菩提体内潜伏,而后借域外天魔之道催动,将虚菩提化作自己的第二元神傀儡。 这个过程其实有一些风险,因为三千大道时刻都在天道的监视中。 所以李长寿选择到了鲲鹏秘境后立刻出手,因为此时道祖、天道都在忙着构建天地壁垒,做些防范他正面攻势的准备,注意力有些偏移。 李长寿如何会正面强攻? 那必然会陷入道祖设下的陷阱,跟整个洪荒的灵气对抗,跟洪荒生灵对抗,实为不智。 从内部搞垮鸿钧道祖设计的天地体系,才是最佳方案。 当然,虚菩提只是李长寿这套方案的棋子之一,后备棋子还有三十余枚,都是道心留有缝隙,且本身实力勉强看得过去的炼气士。 但虚菩提最为关键。 若说原因,虚菩提是天道所选的【养猴大师】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李长寿很早之前就发现,虚菩提所修的大道,为解空之道,主张因缘生法、因缘而合,空才是万物的本质。 与他道号连起来,就是‘虚空’二字。 老家蓝星比较有名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便是这条大道的延伸。 老虚无了。 这条大道的道韵贴近太清大道,能够完美遮掩李长寿自身对道的理解。 ——当然,空与无为是完全不同的理念。 稍后自己只要找准机会,去天地间拜访拜访一些道门高手,自可名义上‘兼纳百家之长’、‘道佛双修’,就能让实力【合理】飞跃。 实际上,真正的虚菩提已死,活着的只是李长寿第二元神。 出于稳妥考虑,李长寿已经灭了虚菩提原本的意识,用拟态元神代替了虚菩提的元神,并将虚菩提的元神化为了拟态元神的一部分。 第二元神法来自于浪前辈,拟态元神来自于对域外天魔的研究;李长寿这两张底牌此刻打出来,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绕后。 一记千年杀,已是瞄准了天道后门。 忽听侧旁传来百灵鸟般的嗓音。 “姐姐,我们出去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灵娥在旁小声嘀咕着,“就说我师兄心情不好,在闭关修行,暂时不能跟大家见面。” 云霄柔声道:“也好,再注意些表情,此事便是琼霄与碧霄也是不能说的。” 李长寿心底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的倾诉欲,应该不会影响她们对自己的感官。 待她们出了大阵,李长寿方才睁开双眼,看一眼已经变了些模样的大殿,对四梅护法叮嘱几句,继续进行‘虚菩提’的身份适应工作。 再稳一手。 还是多制定几个后备计划,不能太过依赖天魔大法。 将虚菩提的记忆铺展开,其内信息迅速被李长寿接纳,又被李长寿按照‘重要’、‘普通’、‘垃圾信息’进行分类。 虚菩提降生于远古末期,跟脚普通的先天大能,其记忆实在是太多了些。 故,李长寿并不是按岁月的顺序去观看这些记忆,而是按虚菩提原本的印象排列,从印象最深的记忆一路看了下来。 顺带一提,这家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被李长寿追杀的那次。 意难平,狠难消,可惜已没了报复的机会。 李长寿也可通过推算之法,直接读取这些记忆,这样就能保证不会出现大的疏漏。 虚菩提此前被自己追杀的那么惨,今后多一些谨慎的行事风格,也合情合理嘛。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李长寿重温了整个西方教发展过程,并且对此时西方教内部结构有了清晰无比的理解。 顺便,李长寿也看到了虚菩提的诸多善行。 ——虽然这些善行加起来,都不如虚菩提开辟一个香火神国做的恶多。 ‘这洪荒之路,就再走一次吧。’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 也挺有意思的,菩提老祖的成长之路。 于是,又半年后。 李长寿接到了西方教大圣人的传信,让他们这些在外躲灾的弟子回返灵山。 李长寿也不含糊,在洞府内模仿了几次虚菩提走路的姿态,练习几次最常施展的神通,拿捏仔细虚菩提说话时的腔调,以及各种习惯用语…… 最后,身周包裹着淡淡的解空道韵,隐藏身形回返五部洲之地。 再次在天地间行走,李长寿能明显察觉到,这天地似乎变得更稳固了些。 但生灵之声,却比之前沉寂了少许。 虚菩提原本躲避的大千世界,距离五部洲并不远,李长寿计算着虚菩提应该表现出的修为,以及对应的遁速,‘准时’抵达了西海的天涯海角。 不敢施展风语咒,老老实实将仙识放出,李长寿心底顿时得到了诸多消息。 比如,封神大劫主持者阐教姜尚,已在封神台主持了封神大典,册封天庭诸神,天庭自此大兴。 李长寿临走托付打神鞭,也有这部分算计。 但那封神榜上没有姜尚的位置,姜尚这个封神之人,自己留在凡俗做了个大诸侯,让人唏嘘不已。 没办法,之前被广成子害的损了阴德。 李长寿本还担心,道祖强行修改众生记忆,直接将封神原剧本灌进去。 但仔细听了一阵各处传来的议论,略微松了口气。 弑圣者赵公明被封龙虎玄坛真君,节制财部、斗部、雷部、瘟部,而金灵圣母被封为斗姆元君,主管斗部,统御二十八星宿。 这夫妻二人,以后也算是天庭的实权派了。 显然,道祖应该是顾忌天地本源之力的消耗,并未大肆修改众生记忆,只是修正了‘太白金星’,抹掉了李长寿这个名号。 《排面》。 浪前辈同等待遇。 其实李长寿一大底牌,就在于找到了浪前辈当年身死的秘密——阿浪为何非要破碎洪荒。 按李长寿此时掌握的信息,在开天辟地之后,浪前辈就因为重伤而熟睡,醒来后也成为了开天元勋,凭借第二元神‘妖族伏羲’的遮掩,在洪荒溜达行走。 当时浪前辈已与鸿钧相识,几个大能凑一起,组建了个神秘组织。 【洪荒居委会】。 这个组织十分关键,几乎决定了上古一系列大事的走向;浪前辈当时与鸿钧一同,是背后的谋划者、执棋者。 三清圣人因是盘古元神所化,是这个【洪荒居委会】重点培养的高手。 只是随着浪前辈与鸿钧道祖决裂,且在最后决战中被鸿钧道祖联手天道震死,这个神秘组织,也成为了洪荒的尘埃。 此间内情,三清圣人甚至都不得而知。 到今日,李长寿还有两个没能想透的问题。 一个是自己穿越来洪荒的过程,到底是如何实现的,一个与真灵大道有关。 这也是稍后悟道的方向。 李长寿此时能确定的是,西方教接引、准提两位圣人的师父,也是当年那个【居委会】的成员之一。 后来应该是被道祖抹杀了。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轮回塔下与天魔尊者灵核一同埋下的‘燃灯古棺神秘老者’。 但不是,两者时间对不上,那老者的身份李长寿并未知晓,但通过梳理洪荒诸多大道演变过程,已将那老者排除在外。 那就是个死于远古的先天大能,自身实力颇为强横,无法死绝罢了。 洪荒恒久远,隐秘何其多。 李长寿也自知,他在天地间存留的时间太短,不过千八百年,对这些了解也太少。 没有在天涯海角的坊镇停留,李长寿收集些许有用的信息,就朝西牛贺洲遁去。 封神大劫,被道祖强行结束了。 自己离开这才多久,三界就已发生了诸多变故,不过整体都在他此前推算范围内。 因截教一怒反天,天道降下天罚,毁灭截教数千仙人,最后的劫运被填平,大劫正式过了。 封神大典也是热热闹闹,天庭降下封神榜,由姜尚封了三百六十五正神。 比较让人津津乐道的,有帝辛与妲己一位双神,主管‘办喜事’,算是对姻缘殿月老神位的一个补充,也算给了这对凡俗大王、王后不错的结局。 还有那比较受炼气士关注的截教圣母团,除却金灵圣母成了斗姆元君、金光圣母被封为闪电神也就是‘电母’,其他都是芳踪缥缈。 有人说龟灵圣母和无当圣母死在了天罚下,神魂俱灭; 也有人说,截教大批高手遁去了天外,伺机要寻三界报复。 最有趣的是,云霄、琼霄、碧霄这三位仙子,完全没在封神大典露面,却被封了‘接生仙使’的神位。 换而言之,她们三个有随时回返洪荒天地的‘正经身份’,与李长寿这种‘偷渡客’完全不同。 这算什么? 道祖对己方的示好? 李长寿对此只能付之一笑,并未多想。 三界无人讨论圣人大战,更没人知道紫霄宫发生了什么,也只是少数大能知晓,紫霄宫内多了一尊石像,那是此前唯一能让道祖慌神的最强圣人。 封神大典后,道祖于封神台上空现身,定下了一个规矩。 洪荒再不显圣。 紫霄宫也会隐于天地之外,三界以天庭为尊,地府、龙宫、圣人教辅天庭行事,皆归玉帝管辖。 道祖这是变相地,对接引圣人和元始天尊下了禁足令。 因为消息的来源——此处天涯海角的坊镇是在西海,李长寿没能探听到度仙门的消息,稍后还要伺机打探下。 第一步,就从搜集此时洪荒情报开始吧。 潜藏在大地各处的纸道人,此刻都是未激活状态,溶在沙土间、地脉间,如砂砾、似灰尘。 但这个情报网络,李长寿绝对不敢用。 ‘菩提老祖’这个马甲,必须与那个‘剪纸狂魔’区分开,不能有任何可供联想的元素。 前路,灵山已是在望。 灵山还是被削去了半截的模样,但在灵山被削平的山头上起了大批金碧辉煌的宫殿,其内仙光环绕,让人一看就是修道圣地。 西方,老面子工程了。 李长寿很自如地落入灵山大阵中,对与虚菩提相熟的、也是熟人中仅剩的一两名老道点头示意,就匆匆朝后山的一处隐藏大殿而去。 那里是西方教核心弟子们‘例行开会’的场所。 进得大殿,李长寿面容冷漠,走到了第一排靠左的蒲团前,先撩起长袍后摆、低头盘腿入座。 进殿时左脚还是右脚、盘腿时哪个腿在上、坐下之后呼吸的频率、自身道韵延展范围,这都是满满的细节。 甚至,他还朝着接引圣人此刻所在的居所看了两眼,就低头不语。 “菩提师兄……” 一旁忽有传声,却是一名老道。 李长寿立刻寻到这老道的基本信息,传声回道:“何事?” 那老道笑道:“稍后可否来我这一趟,我备了些仙茶,想送师兄品鉴。” “忙。” 李长寿淡定地传声回了句,只是略微看了眼那老道,随之就闭目凝神。 倒不是他故意装酷,虚菩提就是如此对西方教同门的。 不多时,二三十道身影在各处坐好,气氛颇为沉闷。 忽听得一声叹息,他们面前的蒲团上多了一名老道,身着白袍、目露忧色,自是接引圣人。 李长寿与众多弟子起身,对接引做了个道揖,口称老师。 随后又各自入座,等待接引圣人开口。 李长寿:…… 形势所迫,形势所迫,他永远只有一个老师、一个师父! 接引道人缓声叹了口气,言道: “而今大劫已过,为师此次找你们过来,也是商议今后西方教该如何走下去。 现如今,我西方教面临的棘手之事,莫过于气运被破,弟子突然增了数千。 你们自可畅所欲言。” 众弟子保持沉默,大多目光都汇聚在了第一排的七八个身影上。 一年轻道者问:“老师,金莲当真糟了灾厄?” “唉……” 接引轻叹了声,掌心绽放金光,多了一只金色莲蓬。 莲蓬左右挂着三只蔫儿蔫儿的花瓣,但好歹其上的灵力稳固住了。 李长寿眉头紧皱,看着文净的杰作…… 总之,差点笑出声。 “罢了,终究是为师看错了人,”接引叹道,“如今虽少金莲镇压我教气运,但也不过是如大劫前的截教那般境地。 下场大劫应当还远,不必担心。 且天道预示,西方即将大兴,且安心就是。” 一弟子道:“老师,可否用功德恢复金莲?” 当下就有其他弟子反驳:“三千世界已被仙盟与临天殿占据,那临天殿殿主据说修行暴毙,天庭直接出手接管了整个临天殿。 咱们去哪找功德?” 众弟子顿时一阵发愁。 接引又道:“功德金莲难以恢复,为师会另寻其他镇压教运之物。 三千世此时不必心急,按天道预示,先将我教教义传播开来最是要紧。 为师今日招你们回来,便是定传播教义之事。 菩提,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李长寿按虚菩提的性子,立刻道:“弟子并无良策,只是有一二不解。” 接引嘴角露出少许笑意,言道:“哪般不解?” 李长寿道:“为何咱们立足西牛贺洲,去并未在西牛贺洲广泛传教义?三千世界固然重要,五部洲其实才是重中之重。” “善,”接引笑道,“菩提之言,便是良策。” 李长寿心底微微抽搐。 草率了。 自己只考虑弄个‘菩提老祖’假身份行走,会给今后算计多许多便利,却忽略了这点细节。 他现在,要给西方教出谋划策了! 虚菩提虽然之前败给了他李长寿几次,但通过其他师兄弟的失败,也证明了,这非虚菩提太弱,而是那‘太白小贼’诡计多端。 但若是换个角度考虑…… 只要自己准备充分,岂不是能直接把西方教这驾车,往西海带、朝海沟开? 啧,有点意思。 正文 第七百二十七章 李长寿的宝物名单 “而今道门大战已落,截教覆灭,阐教隐于昆仑山,我西方大兴时机已到。 菩提,迦叶,阿难,你三者最近莫要闭关,也莫要离开灵山,琢磨下如何传我西方教精义。” 接引圣人说完这些,就去隐居闭关,做起了甩手掌柜。 现如今天地间圣人不显,不做甩手掌柜也没法子。 这时,又恢复到了封神大劫前的状况,圣人弟子各自都会有所收敛,核心弟子避免爆发冲突,不涉圣人面皮。 阐教和西方教之前本就结盟,这天地间的圣人大教本就没什么冲突可言。 随后,在迦叶的主持下,西方教众弟子开了个小会。 李长寿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发现西方教似乎要走上‘佛门之路’时,才用几句简单且富有深意的话语拨弄一下,让他们重新走上一条看似更光明的道路。 路在前方,都是些可能性嘛。 而没了弥勒、地藏,李长寿看着迦叶这些平日里只负责修行,不太擅长谋算和安排的西方教圣人弟子…… 就很寂寞。 迦叶提出,宣扬教义要多造神庙,显露神迹,吸引信众。 李长寿这个‘遭受过天庭毒打的虚菩提’沉吟几声,有意试探西方教众,便道: “若要如此,最好还是先去天庭打个招呼。 万万不能小觑了天庭,此前我们吃过的亏、撞过的墙,已是多不胜数。 现在,我们必须正视天庭。” 众西方教弟子微微皱眉,看向李长寿。 迦叶低声道:“师兄,我们与天庭……有过激烈的冲突吗?” 仅有一名老道嘴角露出几分苦笑,对自己轻轻摇头。 ——谁家还没个藏而不漏的高手了。 李长寿心底暗叹。 他看向迦叶等弟子,仔细辨别他们是不是在演戏,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除却那老道之外,这些弟子的记忆确实被修改了。 正此时,一缕传声在李长寿心底响起,却是接引圣人。 接引叹道:“菩提,他们已忘了那个人族异数的存在,此事你知道便可,今后不要在天地间提起,那已是天道禁忌。” ‘虚菩提’闭目颔首。 千算万算,没算到西方教圣人弟子们这么……这么…… 《不强》。 但换个角度考虑,道祖应该是耗费了不少天地本源之力,用在抹除他的痕迹上。 这也是一件好事。 李长寿看着面前的众西方教师兄师弟,缓声道:“应当是我记错了,那就劳烦你们派人去天庭一趟。” ——大使唤小,西方教教内传统。 “贫道去吧,”迦叶缓声道了句。 一旁有老道低声道:“封神大劫后,天庭已是三界主宰,咱们此行应当重视些,不如多去几位。” 于是,道道目光看向‘虚菩提’。 李长寿哼了声,丝毫不接话。 他此时还没有完全适应虚菩提的角色,为了求稳,还是不能轻易涉足天道之力最浓郁之地。 众西方教弟子只得挪开目光,又商议一阵,定下了六位圣人弟子组成‘天庭拜访团’,明日赶去天庭,商议西方教传教之事。 还有老道提出,可以去跟阐教打个招呼,却被李长寿一句话阻止。 “各位须得警醒些,如今已没了截教,咱们与阐教的联盟早已告破,后续传教遭遇的阻力,大多都会来自于阐教。” 众弟子如梦初醒,对‘虚菩提’投来了惊叹的目光。 “师兄竟能想到这一点。” “唉,我西方教遭了那截教灾祸,大批同门死伤,而今还需仰仗菩提师兄多多出谋划策。” “我等愚钝,菩提师兄还请多多指点。” ‘虚菩提’面色稍缓,嘴角露出几分自信的微笑。 随即,他额头沁出少许冷汗,略微皱眉、抿嘴,闭上双眼,面色有些难看。 一缕道韵自李长寿心底缓缓展开,却是那接引圣人出手,助他扫平道心中的恐惧。 其实不管立场如何,圣人们对各自亲传弟子,都还是不错的; 虽然西方教会毫不犹豫地直接卖弟子。 一番商量过后,李长寿在灵山寻到虚菩提的洞府,淡定地住了进去。 按虚菩提的习惯,他没有展开仙识探查; 为了稳妥起见,他也没施展风语咒,就这般静静地闭关参悟自身大道。 几个时辰后,他背着手溜达出了洞府,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去了灵山后山,站在那莲花宝池所在的大殿外,眺望着天穹。 顺便,也开始探听灵山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了解下被修改后的洪荒历史。 这样的事,在远古、上古发生了多少次? 李长寿无法确定。 他此时唯一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道祖在这件事上费了不少心血。 原本的浪前辈只是躲在幕后,生灵所见的不过是浪前辈第二元神伏羲,需要修改记忆的生灵很少。 而他李长寿在洪荒中‘鼎鼎有名’,想要抹掉他的痕迹,应当颇为麻烦吧。 笑。 ‘也不知玉帝陛下此时境况如何了。’ 李长寿驾着虚菩提型纸道人,仰头看着高空,仿佛能看到那一重重天阙。 望着自己拉扯起来的天庭,突然就有些老父亲的心态。 混沌钟是带着小琼峰一同离开的,太白宫已没了自己的痕迹。 对于这件先天至宝来说,莫说是带小琼峰逃命,就算是带十个八个的度仙门,那也是不在话下。 混沌钟有一大功用,就是可以在其中放置一个小千世界,而后通过混沌钟操控岁月流速,让这小千世界百的速度加快或者变慢。 回去做出闭关的样子,分一缕心神在此地,去做其它布置吧。 故意轻叹几声,‘虚菩提’带着几分意难平的郁闷,回了洞府、开启阵法,在接引圣人眼皮底下,身周包裹解空之道,开始参悟解空之法。 ‘一切都为空幻。’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这道行,在缓慢却稳定地增强。 …… 睁眼,身周环绕着洁白的圣光。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自蒲团起身,又命四梅护**换休息。 她们是保障自己与洪荒‘通讯’的专业技术团队,可不能累坏了。 李长寿沉吟几声,传声呼唤,身周出现了一缕缕宝光,殿外也飞来了几道流光。 少顷,这大殿之中宝光乱闪,几件重宝在李长寿面前一字排开,灵觉互相连通,与李长寿心神相连。 先天至宝太极图,先天至宝混沌钟,先天极品功德灵宝玄黄塔,先天灵宝离地焰火旗,先天灵宝混元金斗,先天灵宝金蛟剪,先天灵宝穿心锁。 “咳!” 李长寿清清嗓子,正色道:“现在情形不容乐观,我先跟大家充分交流一下,各位能化出一些身形吗? 如混沌钟这般的。” 叮铃两声轻响,混沌钟钟灵坐在钟顶,翘起二郎腿,对李长寿轻轻眨眼。 随之,道道宝光闪烁,又有几道身影显露而出。 太极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算是给小徒弟面子,随便应付一下。 玄黄塔塔顶出现了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身披玄袍,淡定地坐在塔顶的那个‘尖儿’上。 离地焰火旗化作了一名中年妇人,面容普通,穿道袍、戴鹤发,身周环绕着一缕缕火光。 混元金斗化与金蛟剪化作了两名少女,那穿心锁化作了一名青年道者。 他们身形或是如常人,或是袖珍,本就是为了交流方便,让李长寿与他们说话时,看起来没那么奇怪。 金蛟剪少女小声问:“主人姐夫为啥让我们议事,不是去找主人呀。”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与你们有关,与你们主人无关。” 李长寿温声说着,对图老大轻轻颔首,“图老大,你来介绍下,此时天地的情形。” 图老大化作的模糊人形开口道: “现如今,四圣大道被封印,四圣法力成为天道可调用的力量,洪荒已成为道祖完全掌控之地。 此前道祖率先出手,我们的败局其实早就在老爷推算之内,但老爷也没能找出破解之法。 不过,老爷对小徒弟寄予厚望。 老爷说过,只有小徒弟能给洪荒带来预料之外的真正变数。” 李长寿含笑点头。 穿心锁化作的青年道者面容有些阴郁,他颓然一叹,喃喃道: “之前主人为何不用我伤敌…… 终究是我太弱了,跟不上主人提升的幅度…… 不如回炉算了。” 李长寿笑而不语,将戮神枪拿了出来,但戮神枪的灵性却颇为微弱,并不能与他们直接交流。 这把枪之前受损太过严重。 李长寿道:“之前斗法用你的地方确实不多,每一件灵宝都有它存在的价值,莫要气馁。” 塔爷嘿嘿一笑:“干哈玩意儿啊小锁,你也破不了咱的防不是。” 穿心锁干笑了声,继续垂头丧气,塔爷对着穿心锁一阵挑眉。 钟灵笑骂:“咋就这么欠呢你,有本事去挑衅下二幡。” “那咋行,”塔爷瞬间认怂,“混沌剑气还是算了,咱好歹也是大老爷的宝,它打咱算是乱了辈分。” 那离地焰光旗之灵笑道:“所以,尺哥确实不是因为那口方言太难搞,特意被留在紫霄宫老爷身边的?” “什么方言呀?”混元金斗少女小声问。 “乾坤尺也很强呢,”金蛟剪少女把玩着手中的两条苍龙之灵,“毕竟是乾坤大道。” “那个,大家!” 眼见场面即将失控,李长寿强行拉回正题:“说正事。” 众宝物迅速安静了下来,各自注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轻吟两声,嗓音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是这样,我其实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扳倒道祖之后,我们该在洪荒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体系。 这其实是个很大的命题,但我们必须有个提前的构想。 反天重要,反天之后如何建立秩序,更是无比重要。 我们总不能说,将道祖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个道祖,那样无论是偏向于生灵还是偏向于天地,都不过是道祖的翻版。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维持天地与生灵和谐关系的体系……大家明白这个意思吗?” 众宝物表情丰富多彩。 图老大那模糊的面容上,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笑意,言道: “此事甚好。” 钟灵道:“那总要有个做主的人呀……玉帝吗?可玉帝此时是这般,以后不一定也是这般,生灵都会变化,生灵的私欲也会不断变化。 很少能有生灵能经得起岁月的沉淀以及权欲的腐蚀。 东皇太一就是这般,我后面对他太失望了。” 李长寿笑道:“所以,我才找各位前来商议。” 众宝之灵顿时有些回不过神。 李长寿笑道: “让生灵凌驾于大道与自然之上,并非好事,反之亦然。 但洪荒本身其实已经给出了解决方案,就是介于大道与生灵之间的存在……你们。 先天灵宝。 每一件先天灵宝,都可算是大道的化身,却又有了自身的灵性。 这灵性会被道则约束,无法产生私欲,相对来说,比生灵更能秉持公正。 我此时的构想,就是在推翻道祖之后,将道祖对天道的权限,分给三十六件先天灵宝,赋予监察天道、监察天庭的使命,作为天庭体系的补充。 也借此,让先天灵宝远离众生。” 众宝满脸呆滞。 太极图问:“若灵宝判断出错,或是被生灵蒙蔽,又该如何?” “无妨,我还有其他后手,”李长寿道,“让能受大道约束、又能驾驭大道的先天灵宝,充分参与到天道运转,天道本身也颇为受益。 而各位最需要警惕的是一点,就是不能被天道同化,成为新的天道意志。 我也会格外关注这个问题,给出不同的解决方案和后备手段。 这是第一件事。 三十六件先天灵宝我还没凑好名单,需有天地人三属,三属分别占据十一个席位,总共三十三宝,对应天庭三十三重天。 图老大、盘古幡、钟,你们三者乃开天神斧所化,今后需你们来镇压整个洪荒天地的气运,算是总监察。 天地人三属中,我将天书封神榜打神鞭,地书天地胎膜,人书生死簿列为首部。” 李长寿手指轻点,一道道宝物的虚影出现在大殿之中。 “如此,三十六灵宝监察体系,天庭体系,天道之力就可完美统一,洪荒天地自会比如今更为稳固。 各位可有意见?” 众宝齐齐沉默了一阵,都觉得有点小震撼。 钟灵问:“造化玉碟也会在这个体系中吗?” “不会,”李长寿道,“造化玉碟如果能夺过来,会用在开拓洪荒天地边界、梳理三千大道、加固天地上。 当然,如果夺不过来,那就只能碎了它。” 混元金斗少女问:“宝物会不会受各自主人的影响?” 李长寿答:“我自会让选中的灵宝回返无主状态,且填补他们所缺灵性,并给他们赋予不同的象征意义。” “主人姐夫,”金蛟剪少女小声问,“我想陪着主人,怎么办。” 李长寿笑道:“无妨,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现在只是有框架构想,名单还没定下来。” 图老大道:“或许,这会重新定义宝物存在的意义,天地长久、生灵更迭,我们若无损伤则与道永存。 若没了主人约束,我们会偏向于道。” “我会为你们赋予守卫苍生的信念,”李长寿正色道,“并将这个信念化作灵宝之道。 而且你们是天庭体系的补充部分,并非就能直接决定什么,天庭也会时刻监察你们的动态。 这个明白了吗?” 图老大的模糊身影缓缓点头。 “还有问题没?” 李长寿见众灵摇头,笑道:“这个只是展望未来,我们还是要实际些,从现在开始积蓄掀翻道祖的力量。 你们接下来会是重中之重,我会不断强化你们,用一切手段。 但这些强化,会在一切事情结束后收回。” 钟灵问:“如何强化?” “靠这个,”李长寿左手张开,一团火焰轻轻跳跃,两只萤火虫般的光点自侧旁飞来,被火焰吞没,化作了金、黑、灰三道气息。 功德、业障、真灵之烬。 李长寿道:“稍后,我会让鲲鹏带几位高手,在混沌海中四处捕猎,杀混沌神魔以捕获真灵之力。 再将真灵之力化作功德和业障,功德给你们,业障用来重铸戮神枪。 戮神枪也是灵宝体系中较为重要的部分,它会成为悬在天庭头上的利刃,我会将它埋藏在众生脚下。 若天不公,诸灵宝退避,此枪则会现世,选中一生灵执掌。” 众宝物又是一阵沉默。 “嘶——” 钟灵纳闷道:“听你这意思,是想在掀翻道祖后,凭先天宝物建立一个完善的体系,然后自己抽身在外?” “不错。” 李长寿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道得太清,无为自清净。 比起做下个道祖,我自是更希望能无忧无虑遨游三界与混沌海,与佳人相伴,好好欣赏欣赏这天地。 说来惭愧,来洪荒这么久,我还没认真欣赏过几次洪荒天地之美。 各位,此事可以与你们主人言说,不过最好还是暂时保密。” 众宝各自点头,一个个沉默不语。 “来,我先详细勾画下这个体系,各位也举荐一些先天灵宝,尽量不要举荐同类。 这个体系画好,今后也能争取来更多盟友。” 大殿中宝光再次闪烁,这群先天灵宝开始不断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当真给了不少中肯的建议。 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诶嘿嘿 鲲鹏秘境的大殿前,纸人化作的仙子起舞,瑞兽烹饪的美味被仙力托着送去各处。 辛苦了半天的白泽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总有一种……熊伶俐给灵兽圈放饭的既视感。 大殿外围的阵法光壁轻轻抖动,李长寿背着手走了出来,几道宝光回返各自主人身旁。 正在聚餐的众仙齐齐起身。 “星君!” “长庚师弟心情好些没?” “长庚你不用压力太大,终究能回去找他们清算,这里有灵气,修行不是问题。” “就是不能悟道了,道则不显……不过也没事,大不了咱们就在当前道境琢磨神通和斗法本领!” 李长寿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漫步到了白泽身旁。 他没发表什么长篇大论,也没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只是笑着道一句: “我来做个硬菜。” 此地六十多道身影各自露出会心的笑意,翘首以盼。 然而最后能吃上的,不过是那群女仙。 女士优仙嘛。 一番欢聚,李长寿与玄都大法师、白泽在秘境边缘漫步。 李长寿将太极图给自家大师兄,太极图灵觉与大法师交流一阵,解释着此事前因后果。 白泽缓缓叹了口气,眺望着洪荒天地的方位,笑道:“总算安心了些,虽然没了趋吉避凶之力。” 李长寿笑道:“怎么,天道此前还想迫害你如何?” “这个倒是不至于,”白泽目中带着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轻叹了声,低声道,“水神,跟你交个底。 贫道这趋吉避凶的手段,其实是天道给的。 上古之时,贫道辅佐万灵合并为圣族,建立妖庭有功,后功成身退,天道降下这般祥瑞神通,自此也成了瑞兽。 代价,就是不能再干预妖族之事。 妖庭走上岔路时,贫道心底只要泛起去纠正的念头,就会被提醒——大凶。 大凶、大凶,每次都是大凶。 贫道软弱了,也向天道屈服了,对妖庭的堕落选择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故最后被羲和娘娘托付陆压时,心底有些愧疚,也就答应了。 这才有后来干涉陆压之事,从而被水神你摁住。” “原来是这般,”李长寿轻笑了声,“白先生觉得,这洪荒天地间,若是没了道祖,是否会有新的出路?” 白泽皱眉凝神,缓声道: “道祖压制着六圣,若扳倒了道祖,或许还会有其他合道者。 问题应该是出在天道本身,天道不能被生灵干扰。” 李长寿笑而不语,瞧了眼正皱眉思索的大师兄,继续与白泽、师兄一同负手漫步。 他们三者,也吸引了不少注意。 截教仙人们喝了点酒,跟度仙门几名人教弟子打成一团,半数唏嘘半数展望。 女仙们相对来说欢乐多了,灵娥拿出几副纸牌,已是让她们暂时忘记了逃命混沌海的郁闷。 “啧,”大法师眉头紧皱,“长寿你跟老师商量好的?” “并未,”李长寿道,“我只是推算到,天道无法抹杀老师和两位师叔,而老师和二师叔各有算计。 师兄不必着急,我自不会让老师被封太久。” “可有把握?”白泽小声问。 “此时综合考虑,把握有八成,”李长寿正色道。 大法师不放心地问:“这把握具体是指……” 李长寿道:“简单来说就是妥善解决这次事件。 要说具体,就是追求抹杀师祖的同时,且避免洪荒生灵涂炭,减少不必要损伤的把握,现在只有八成。 如果考虑一定程度的牺牲,现在就可以直接出手。” 大法师:…… 白泽:…… “不是,”白泽扭头瞪着李长寿,“那是道祖,洪荒天道,你这整的多少有些梦幻。” 大法师也批评道:“长庚,我知你压力很大,但最起码也要务实一些,如今老师都被道祖封印,咱们不过是逃出来的。” 李长寿缓声道:“大师兄,有些事我现在不方便透露,但此时对付道祖,我已算是有不错的把握。 现在的难点就在于,如何将牺牲降到最低。 我担心贸然动手,道祖如果一发狠,很可能会玉石俱焚。 而且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洪荒现如今,顺应天道是生灵意识主流,若天不公大部分生灵选择忍耐,如何为他们种下火种,也是均衡天道和生灵的难点。” 白泽赞叹一声:“水神之谋,已过天道。” “远不能与天道相提并论,”李长寿笑道,“终归是取巧,且有那位前辈留下的诸多关键信息,并非是我之谋。” “长寿。” 大法师向前半步,勾住李长寿胳膊,传声道: “你先给为兄透个底,后面你准备怎么干? 老师如今被困紫霄宫,你若是有万全的计划,也要让为兄尽尽孝心。 这样,就算你现在不想透露后续计划,那也多给为兄安排点事,让为兄去搭救下老师,如此一来,老师后面也不会催为兄催的那么紧。” “老师其实不用咱们救,”李长寿低声道,“如今,对付道祖我有三法,其中一法就是帮老师证道混元,单手就能镇压天地。 不过,后续我确实需一位高手回返洪荒,做几件小事。 大师兄您能驾驭太极图,在天地壁垒上开个洞也不成问题,这事自是要师兄来做。” “哦?” 玄都大法师眼前一亮:“何事?最好是能安排近日成行,为兄定会全力以赴。” “近日不太可能,”李长寿瞄了眼在灵娥云霄左右静坐的文净道人、孔萱嫂嫂,嘴角微微抽搐。 “不、太、可、能?” 大法师用力勒了下李长寿脖子,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眸透出血红之光,牙缝里挤出一句: “那你且给贫道解释解释,文净那边的许诺,谁给的?” “老师……真的是老师。” “那没事了。” 大法师突然丧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一旁白泽笑着跟了上来,与李长寿、玄都大法师继续笑谈。 李长寿所说的‘对道祖专用三法’自非虚假,而帮太清老师证道混元,其实是其中的下策。 李长寿并不想让洪荒出现混元无极圣人,因为那需抽取洪荒的‘血脉’,将当年盘古神给众生的馈赠,再次收集到这个混元无极圣人身上。 假如情形真的到了无比严峻的地步,除却这条路之外,其他路已经走不通;老师很可能会在镇压天道、抹杀道祖后,走上盘古神当年之路。 自我牺牲,成全生灵。 李长寿完全不怀疑这一点。 现如今老师被封印,兜率宫老君还能随意活动、安然无恙,这并非是‘正常’情形。 这说明,老君已脱离了老师的主意识。 老师应该很久之前就在准备这条路,此时不过是想看看,他这个小变数,能否走出其他路径。 李长寿此时在做的,就是对付道祖的上策。 ——继续参悟天地,勾连大道,重塑天道。 想要做到这一点其实十分困难,但李长寿已寻到了一条捷径; 正因如此,他才有底气对圣母娘娘言说,自己反天并不需人族薪火。 “水神,”白泽笑道,“你准备何时大婚?也当给咱们反天阵营冲冲喜。” 李长寿转身看向灵娥与云霄方向,仔细想了想,道: “大概,千年后,此时我有些抽不开身,必须时刻全神贯注。” 若是结婚的关键步骤、关键时刻,那接引道人或是天道直接喊一声‘菩提’,那就……太不稳健了。 大法师笑道:“千年,那不就很近了。” 白泽也道:“此时就当好好准备准备了。” “哈哈哈,”李长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色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大师兄和白先生主持。” “水神吩咐就可。” “师弟!”大法师目中满是亮光,“有事怎么不早说!” 李长寿拿出一枚玉符递给了玄都大法师,笑道: “这枚玉符能控制鲲鹏号,我想让大师兄、白先生、孔萱师嫂、还有文净,去搜寻这混沌海中的生灵。 若是能寻到洪荒生灵,看他们是否曾行恶,若是恶灵就杀了,若是无奈离开的洪荒或是单纯躲避大劫出来的,就问问他们要不要跟我们一同反天。 最好是能劝过来。 若是寻到混沌神魔,务必将它们杀了,收集他们逸散的真灵……鲲鹏号上有收集真灵的大阵,师兄参悟一阵就明如何操作。” “善,”大法师皱眉应了声,“文净……” 李长寿正色道:“她是鸿蒙凶兽出身,且在上古也算有名,黑翅血蚊族的女王大人,带她同行。 一是可对那些逃入混沌海的洪荒生灵示好,证明我们是有心与他们合作。 二是她能分辨出许多远古、上古恶贯满盈之徒。” 大法师嘀咕道:“总感觉你在算计为兄。” “我哪敢如此大胆?若没有师兄相助,哪有寿的今日。” 李长寿定声道了句,暗中瞧了眼老君给的孕灵丹,想着找机会给文净分几颗。 老师的任务罢了。 …… 于是,半年后。 鲲鹏号载着二十余位高手缓缓飞入混沌海,李长寿多布置了几重灵气转换大阵后,就对外宣称闭关,在那座大殿中闭门不出。 众仙已初步改造了这处秘境,开辟了诸多洞府,造起了不少阁楼,顺手也点出了一些灵童灵女。 小琼峰坐落于那座大殿侧旁,其上的灵兽灵鱼,也被迫繁殖了一波,给这处漂浮在混沌海中的秘境增添了许多活力。 以及食材。 李长寿言说的千年之期自非随便说说,接下来这一千年,对于他各项计划来说,都颇为关键。 感悟天地需要时间、扮虚菩提需要时间、骗过天道得到猴子控制权需要时间。 如果真让李长寿选择,李长寿会选择决战之后再结婚;不过考虑到这样太不吉利,插旗太过明显,还是定下了这个千年的期限。 也不知是师兄嘴快,还是瑞兽的大嘴唇子兜不住风,回头就给他漏了出去。 灵娥和云霄干脆搬去了小琼峰上,还说成婚前几百年就不能天天见了。 这规矩…… 可以,很洪荒。 李长寿并未多管,开始专注于菩提老祖的成长之旅。 不过几年,他因为道境缓慢却坚定的不断提升,被接引圣人看重,任命为此时西方教第一副教主。 但李长寿这个‘虚菩提’充分表明了自己的傲骨,拒绝总领西方教教务的职责,只是挂个闲职,天天醉心于自身之道。 接引圣人命他为诸弟子讲道,他自将那解空大道,用一切空幻、终归静寂之理,令弟子上下信服。 俨然已是有大师兄的风范。 当李长寿在西方教站稳了脚跟,他悄然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修整西方教教义!】 虽然无法动其内核的部分,不然肯定会引来天道注视;但他依然可以修修剪剪、做点铺垫,让西方教教义多一些向善、少几分劝人隐忍。 随着西方教弟子在三界渐渐活跃,菩提师兄的名头也渐渐响亮。 虽然现如今的三界之中,主角是天庭各位仙神,比如那巨星杨戬、大神哪吒、雷公电母、托塔李天王等等。 西方教依然只是个‘补充’,没什么重要性的配角罢了。 一日,接引圣人召‘虚菩提’单独去了圣人居所,李长寿自是外松内紧,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做出各种必要的应对。 “菩提,”接引圣人道,“为师有一事需你去处置。” 李长寿低头道:“请老师吩咐。” “昔年,你师叔曾有几位弟子,被暗中送去了阐教之中修行,元始道友虽知此事,却并未戳破,算是给了为师一个颜面。” 接引缓声道:“而今到时候,让他们归西方,宣扬教义、发愿修行,增我西方气运。” 李长寿微微皱眉,低声道:“老师,这般直接去阐教要人,是否有些不太妥。” “自不能直接与阐教言说此事,”接引圣人随手招来一枚玉佩、一只药壶,温声道,“你且将这玉佩戴在身上,去那阐教送些宝药。 此前那广成子遭混元金斗削了三花、散了五气,此丹可助他巩固道基,更快恢复。 你只管去送丹,让他们一人看到这玉佩就可。” “老师,那几位师兄弟是……” “惧留孙、文殊、普贤、慈航。” 李长寿缓缓点头,言道:“弟子定不辱使命。” 啧。 接引圣人竟让他这个二五仔,去阐教接二五仔们回西方教。 明显有操作空间啊这波! 正文 第七百二十九章 哦,这熟悉的腔调 驾云行万里,道心多自在。 遥看昆仑山,仙自西土来。 这诗力,没谁了。 李长寿表面紧绷着面容,心底哼着小调,本体开启着空明道心,时刻警惕是否有什么意志降临要操控这副躯壳。 行至昆仑山附近,李长寿的云头更慢了些。 他没着急直接赶去玉虚宫,反而是在西昆仑转了转,找了个山谷,对着山谷中喃喃几声,最后叹了口气,道一句‘终归空虚’。 脚下,一缕非灵气、非仙气、非道韵、非有形之力,悄然钻入了大地深处。 而这般举动,并未在天地间留下丝毫痕迹,也没有招来任何反馈。 李长寿轻叹了声,又欣赏了一阵西昆仑那七彩斑斓、自然堆砌出的美景,用仙识观察了一阵玉虚宫,这才驾云赶去。 噹—— 远远就听闻一声钟响。 见玉虚宫中飞出两名年轻的道者,李长寿驾云向前,与这两道者远远做了个道揖,言道: “贫道虚菩提,自灵山而来,特来玉虚宫拜会。” 两名年轻道者不急不缓地还礼,各自后退半步、转身相对、抬手做请,还用温润的嗓音道一句: “道友这边请。” 李长寿含笑点头,心底禁不住吐槽半句。 自己之前来,哪次不是十二金仙亲自出迎,哪次不是仙鹤呈祥、仙光环绕,到现在,也就两个小弟子外出招呼…… 啧,物是人非,世态炎凉。 这般用不同身份来玉虚宫逛荡的微妙情绪,也是颇为有趣。 腰间玉佩叮铃作响,身上的道袍反射着太阳星的光亮,质感相当不错。 两名弟子引着他到了玉虚大殿,其内自有几道身影起身; 李长寿前脚刚落稳,就听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腔调、熟悉的阴阳道韵…… “唷,这不是西方教的菩提师兄吗?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来我们玉虚宫了?” 寻声看去,自是看到了那一身显眼的红袍,以及双手揣在袖中的太乙真人。 李长寿心底泛起了少许亲切之意,表情却是僵硬地一笑,对太乙真人拱拱手,并未回话。 就不能给这家伙开团的机会。 看殿内,赤精子、黄龙真人、太乙真人、文殊道人、玉鼎真人、普贤真人左右而坐,那广成子的主位自是空着的。 此前朝歌城外大战,李长寿与接引道人交手后,与云霄汇合时,顺势也就将废了修为的广成子扔回了元始天尊面前。 此刻广成子自是无法随意活动,应当是在躲在哪重新修行。 故,此时接待李长寿的,便是排位第二的赤精子。 这老道含笑道:“道友请入座,不知来玉虚所为何事?” 李长寿保持着略显僵硬的微笑,坐在客座之上道: “此前听闻广成子道友遭了劫灾,心中挂念,老师命我送来巩固道基之丹药,还请贵教笑纳。” 言说中,李长寿取出那接引圣人赐下的丹药,侧旁自有小弟子向前,将丹药郑重接过。 赤精子刚要开口致谢,那太乙真人却是似笑非笑地道: “贫道怎么听着,道友像是在挖苦我们大师兄?” 李长寿:…… 开,就硬开! “这何来挖苦之说?” 李长寿忙道:“我西方教一向与阐教交好,大劫落下,广成子道友为掩护众同门而自身遭厄,这让贫道无比钦佩。 此次贫道前来,只是为送这丹药,无所请、无所为,还请太乙道友莫要挖苦贫道才对。” “挖苦?” 太乙真人似是憋了一股火,此时顿时燃烧起了熊熊绿光。 他笑道:“道友此前可是音讯全无,也不知躲去了何处,而今大劫止了、天地变了,道友莫非,又觉得自己行了? 遥想当年,道友那纵横天地之英姿,让贫道……不胜怀念。” ‘虚菩提’眉头一皱,凝视着太乙真人,淡然道: “贫道不知,道友这般言语具体何意。 若这就是阐教的待客之道,贫道这便告辞,就当并未来过就是。” “哎,”太乙真人笑道,“别急着走呀。 留下吃个便饭,聊一聊当年趣事,讲一讲道友如何配合天庭坑了北洲妖族这段光辉事迹嘛。” ‘虚菩提’拂袖而起,怒视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淡定一笑,朝一旁玉鼎真人靠了靠,对‘虚菩提’挑了挑眉。 玉鼎真人只是闭目打坐,看都不看这边一眼。 一旁文殊道人开口道:“道友莫要见怪,太乙师兄并无恶意,还请入座歇息。” “不必了,”‘虚菩提’起身做了个道揖,“贫道在这里拜过阐教圣人老爷,这就回返灵山复命。 盼广成子道友早日复原。” 言罢,虚菩提看了眼太乙,僵硬地一笑,转身迈步出了大殿,驾云飞向西南方向。 远远的还能听见,那太乙真人的叹息声: “就这? 西方教刚推起来的这解空大师,就这? 贫道还想与他好好论道,宣扬一下咱们阐教精义,可惜了,可惜了呀……” 呸! 这太乙,在让人来气这件事上从没让人失望过! 虽然知道太乙是在针对虚菩提,而且看样子也没被道祖‘篡改记忆’,但刚才李长寿差点没忍住要反唇相讥,开始一场阴阳怪气的较量,挑战一下大阴阳师的地位。 终究,还是给了老友一个面子。 终归虚无。 驾云回返灵山,这一趟并不算愉快的玉虚之行,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想必,此刻那文殊与普贤,正在筹谋如何回归西方教之事,也不知阐教是否会阻拦,而元始天尊与接引圣人,是否会因此爆发冲突。 李长寿仔细推演了一阵,发觉两位圣人应当会较为克制。 阐教想要的,应该是此事无声无息,不会造成太大影响;西方教要的,是这几个弟子回返,寻求大兴之机缘。 嗯,多几个弟子,大兴土木时也能多几个劳力嘛。 这自然只是玩笑之言,李长寿已是看到了一场西方教内部的权力更迭,而他也刚好趁此机会远离灵山。 在此之前,自己也可顺势将西方教引向‘正途’。 让正道的光,洒在灵山菩提台上。 玉虚宫。 李长寿这个‘虚菩提’离开之后。 太乙真人伸了个懒腰,淡然道:“这虚菩提,只是简单送个药?” “西方盛传,他如今的道境高深莫测,”文殊笑道,“今日一观,也不过如此罢了。” 黄龙真人在旁道:“莫要这般背后评说旁人,不好。” 文殊挑了挑眉,与普贤对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错开眼神。 玉鼎真人睁开双眼,看向这两位师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心里有鬼? 玉鼎却并未说话,只是道:“若无其它教务,贫道想回山修行。” “玉鼎师弟,”赤精子温声道,“刚才所谈之事尚未有个结果……稍后蟠桃宴,你与太乙师弟、黄龙师弟一同去凑个热闹可好?” “你们去吧,”玉鼎站起身来,面容有些黯然,“你们觉得热闹,我只觉得那些仙神喧嚣。” 言罢,玉鼎真人朝宫门而去,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我与玉鼎师弟一同回去了,”太乙真人随之起身,双手揣在袖中,笑道:“蟠桃宴能吃蟠桃,不如师兄你带殷洪殷郊过去。 他们两个被预先封了神位,只待修行有成就去天庭报道,提前带他们去适应适应也好。 走了。” 赤精子点点头,却是并未强求。 片刻后,飘向乾元山的云上,玉鼎真人微微叹了口气。 太乙真人在旁道:“莫要多想了,那家伙只是逃了,又不是陨了。” 轰隆—— 晴天响雷,似有目光注视太乙真人。 太乙真人顿时闭嘴,对玉鼎真人一阵挤眉弄眼。 玉鼎抚了抚衣袖,勉强笑了两声,淡然道:“回去修行吧,这天地又能安稳一阵了。” “还是徒弟们好啊,”太乙抬头看向蓝天白云最深处,“如今天庭内部也是颇为繁华,他们几个能无拘无束地做个仙神、享享清福,那也是一等一的快哉。” “嗯,”玉鼎真人应了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并未再多说。 …… 且说李长寿回了灵山复命,便对接引圣人提起,自己稍后想去三千世界中行走参悟,看一看红尘。 接引圣人自是答应了下来,这毕竟是弟子在修行。 但接引圣人顺势又给了另一个任务。 ——让他离开灵山去三千世界行走前,先去幽冥地府一趟,看望下地藏。 地藏如今依然是西方教气运支柱,这根支柱在十二品金莲废了之后,对西方教而言尤为重要。 李长寿欣然领命,心底却不由思索了一阵。 那谛听,会不会认出他? 准确来说,地藏大概率是没有被修改记忆的,毕竟身处天道序列前二十;但谛听应当已忘了那‘李长寿’的存在。 谛听若是察觉到他心声有异样,那自己可就前功尽弃了。 此前李长寿特意带谛听外出逛逛,顺势敲打威胁,就是为了让这家伙闭嘴。 记忆可能会忘却,但性格却不会被影响;李长寿要的是谛听胆小怕事、不敢开口说话,故会给谛听道心画下一块阴影。 稍后还要用谛听的神通搞事——它可对万灵传递心声,不然李长寿也不会留下这般隐患。 给道心多加几重解空道韵吧,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又数年后,玉虚宫文殊等仙毫无动静,仿佛没收到暗号。 天庭蟠桃宴如期而至,三界各处祥瑞频现,天地间霞光阵阵,到处都是祥和的气息。 李长寿离了灵山的洞府,换上了灰袍、束起了道髻,低调地离了灵山,朝西海天柱边缘而去。 虽然有点孤单影只,但总归也能得几分安宁。 而且,他自身又不是没人陪着。 心神挪回本体,李长寿看向大殿侧旁,那刚被挂起不久的层层帷幔纱帐,能见云霄穿着宽松长裙于软榻侧卧休憩。 殿外小琼峰上,仙影重重聚在棋牌室内外都是人影; 前段时间还喊着悟道修行的仙人们,因为混沌海中无完整道则可供他们体悟,一个个都闲散着,在棋牌室打打牌、下下棋,场面颇为欢乐。 在混沌海中,就算有稳定的灵气来源,也只是能保持炼气士的状态,无法供炼气士悟道。 不过,能有灵气已是颇为不错,比起那些绝望中逃入混沌海的‘前辈’们,境遇好了何止万倍。 ‘虚菩提’缓缓降入幽冥界,驾云飘在三途河上。 李长寿抽回少许心神到了本体,起身、漫步,走入层层帷幔、步入几重结界,到了软榻旁入座。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一双明眸慢慢启开;本就晶莹白皙的肌肤多了眸光的衬托,宛若一切都有了灵性。 “吵醒你了?” 李长寿温声说着,指尖在她脸颊划过,感受着少许柔滑。 云霄微微摇头,纤手撑着身子缓缓坐起,青丝如瀑般滑落,遮掩住了少许纤美有致的身段。 四目相对,气息相连。 “不忙了吗?”她柔声问。 “没,抽空过来,”李长寿眯眼笑着,“要全神贯注避免露出破绽,等我完成布局就可专心陪你了。” “正事要紧,”云霄不放心地叮嘱着。 李长寿欲言又止,面对如此出尘的仙子,终究是说不出什么俏皮的话语。 “好,我这就去忙……” 言罢正要起身,云霄却突然向前靠了些,额头轻轻抵在李长寿额头。 一瞬间,两人心神相融,彼此感受到了彼此心底的那份‘情劫的劫运’,又让彼此心底无比安然,仿佛那一瞬互相理解了彼此,元神相依相偎。 云霄脸颊挂上少许红晕,闭目扭头。 李长寿晕晕乎乎地道了句:“那我先去忙了。” 随后转身回了大殿正中的蒲团,盘腿坐下,久久不能回神。 这感觉,轻飘飘、软绵绵,道在共鸣、心在共振。 就、就很高级。 先天大能谈恋爱时都是这么亲密的? 那以后能不能照顾照顾他这个后天生灵,稍微低级一点,俗气一些。 啊这…… 感觉倒还不错。 李长寿笑了笑,大半心神归于‘虚菩提’,驾云在三途河上,欣赏着幽冥之景。 忽而听到了远处山丘上传来笛声。 李长寿抬头看去,却见那里站着一名少女,坐在一颗老树的树杈上,轻轻摇晃着一双玉足,吹奏着手中的短笛。 七情化身转世身。 李长寿未敢多看,也怕这神通莫测的七情化身识破了自己的伪装,继续驾云前行,并未有半分异动。 他用仙识观察了一阵,发现七情少女只是在那吹笛安抚亡魂,他的路过对七情少女没有任何影响,这才放心了下来。 李长寿不想让圣母娘娘卷入他与道祖的博弈,同样也不想让后土娘娘受此事牵连。 闭目感受了一阵三千大道于幽冥界的‘存在形式’,不知不觉已是绕过了‘繁忙’的酆都城,到了轮回塔前。 他亮出道韵,对轮回塔顶层的窗户做了个道揖,称一声地藏师弟。 地藏漫步走到窗口,对菩提还了一礼,喊一句菩提师兄。 而后地藏转身做请,‘虚菩提’淡定地飞入了窗中。 那谛听瘫在另一侧的窗台下,懒洋洋地眯着眼,看到虚菩提后只是瞥了一眼,就将自己高傲的头颅挪向了另一边。 没兴趣,不想见。 哼,不过是那个男人的手下败将罢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章 先遇多宝,后遇老君 “师弟珍重,为兄云游四方去也。” “嗯,保重。” 地藏含蓄地笑着,目送虚菩提飘然而走。 不知为何,地藏突然觉得,这个此前算计了自己几次的同门,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 应当是对方道境提升的缘故,更接近于‘空’的本质,从而让自己少了几分隔阂吧。 地藏喃喃自语: “若一切为空,这世间岂非虚幻? 此道方才最是虚无,不过是生灵心底空幻罢了。 空为幻,道为幻,灵于道与真之间,何必非要跳出有形之界,去寻那空空如也。 万般有法,万般有终。 一切诸法皆有生灭之相,一应诸劫不过从心而起。 与其在天地间寻找空寂,倒不如在自己心中追寻那份真意,这位师兄所寻的大道,终究是一场梦境罢了。” 谛听嘿嘿一笑:“主人你嫉妒这家伙的道境提升了?” 地藏额头挂了三道黑线,先是哼了声,随后便道: “道非用来攀比,法非用来比较。 这天地间已无太多生灵之间隙,贫道所愿为者,不过是为生灵多做些事罢了。 也算……” 发扬那个家伙的意志吧。 “唉,西方教开始大兴喽,”谛听懒洋洋地打个哈欠,“现在也没人能限制喽。” “不会,天庭就在那,如今谁都越不过天庭。” 地藏笑着道了句,坐回谛听身旁,舒服地靠在谛听身上,随手摄来一本道经,细细品读,嘴边轻喃一声: “只是终归会感觉有些寂寞。” 谛听嘿嘿一笑,扭头看向了‘虚菩提’离开的方向,六只耳朵下意识晃了晃。 几乎瞬间,它浑身长毛炸了起来,目中满是错愕。 地藏纳闷道:“怎么了?” “解、解空大道这么强?真厉害啊。” 谛听咬了下舌头,低声道了句,“还真是个厉害的人物。” 言罢赶紧收回目光,六只小巧的耳朵瞬间化成两只犬耳,趴在那像是睡着了一般。 【‘谛听,今后安心待在你主人身侧,若是今后某个时刻,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咕。 谛听咽了咽口水,默默低头看着面前的地板。 之前道祖修改众生记忆的时候,主人凭天道之力把他护下干啥! 它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 那虚菩提完全没什么问题!道心中绝对没什么模糊影子! 啊这…… 谛听瞥了眼自家主人,心底想着‘当年自己主人真的是惜败?’这般问题,陷入了深邃的思考。 就,怪强。 渐渐离远的‘虚菩提’略微扭头瞥了眼,嘴角划过少许笑意,驾云绕过酆都城,朝西而去。 东侧关隘还有熟人,此次还是不要见了。 毕竟那俩货也没可能记住自己,去也是个寂寞,还容易被阴阳怪气的嘲讽。 如今的地府,已经没了太多巫族的符号。 六道轮回盘平稳运转,天地间的生灵绝大多数都与幽冥界息息相关,但此地的天道之力并不算浓郁。 李长寿驾云离开,并未多做什么,也只是在三途河的下游,留下了两缕玄妙气息。 如两根微不可见的钉子,钉入了此地最容易寻到的轮回大道与亡魂之道。 不等天道有所察觉,他已到了天柱边缘,沿着天柱飞向了西海边缘。 一切仿佛无事发生,却又确实改变了点什么。 离开五部洲之地,李长寿能感觉到,天地间的监察之力明显衰退了几个档次。 李长寿对此自是不会感觉意外,这本就是道祖合道后的弊端。 当天道有了私欲,不可避免的就会产生‘区别对待’,而当天道将‘资源’倾斜于五部洲之地,对三千世界的注意力自然就会降低。 这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天道。 李长寿并未大意,继续维持‘虚菩提’的各种习惯,不露半点破绽,开始了追寻‘空寂’之路。 其实是四处找寻道则汇聚之地,嵌入一缕缕玄妙气息。 这其实就是反天上策的实施阶段。 构成天道的‘三千大道’虽是无处不在、无形无迹,可以理解为洪荒天地的自然规律;但在一些特殊区域,更容易寻找到特定的大道踪迹。 比如刚刚在地府,轮回大道和亡魂大道的踪迹随处可见; 而自己越是轻松、毫不费力的在这些大道上嵌入‘幻灵钉’,天道能察觉到的可能性就越低。 虚菩提的解空大道想要悟到最高深的境界,需去感悟天地终途、探寻天地奥秘,这就成了他做这件事的完美掩护。 故,相比‘菩提老祖’的身份,解空大道才是最重要的‘工具’。 一路西行,李长寿先入红尘俗世,在仙凡混居的大千世界小住几年,寻到几处大道现迹之地,打了几颗钉子,就开始浏览附近的小千世界。 他走走停停,时时有所感悟,不只是道境在缓慢提升,自身气度也渐渐有所变化。 不可避免的,他还是吸引来了天道的注目。 没办法,‘虚菩提’本就是圣人弟子,且是西方教排的上号的圣人弟子,道境若是再向前迈两个大境界,那距离原本的弥勒也是不远。 李长寿这时动了点小心机。 他并未装作完全没察觉到天道注目,表现出了些微谨慎、些微紧张,暂停下追寻空寂之路,还故意念着‘顺天而行当为本真’这般话语。 虚菩提发现天道监察自己时会有的反应,李长寿没有落下任何细节。 饶是如此,天道依然默默关注了‘虚菩提’许久。 甚至,在李长寿悟道时,还曾有一缕玄妙道韵窥探李长寿道心。 李长寿眉头微皱,表现出一副‘发现了天道窥探,却坦然面对天道窥探’的模样,又在道心角落保留了一丝丝隐秘之地。 这般情形持续了数年。 紫霄宫竹林中,那魁梧老道总算收回了凝视他的目光,一缕缕天道之力也尽数抽回。 李长寿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耳旁响起了一声呼唤。 【三百年后,东胜神洲花果山寻贫道。】 ‘虚菩提’哆嗦了下,立刻跪伏下来,低声道:“弟子遵命。” 那竹林中,魁梧老道露出几分会心的微笑,手指轻轻点拨,‘虚菩提’道心泛起了重重感悟,都与解空大道有关。 这般感觉,李长寿自不会陌生。 天道工具人的好处罢了。 跪伏了一阵,‘虚菩提’站起身来,先是嘴角露出几分微笑,又迅速收敛笑意,对着空中做了个道揖,转身离开了这处大千世界。 三百年后?花果山? 应该是让自己去给那石猴开化,做个标记,方便今后收徒。 西游小劫终于要来了,道祖的下一场谋算已是开始。 道祖的小目标为何? 李长寿自是一清二楚,主要目标是在天地间传播佛门教义,此目标是抹杀天地间反天之力,抹杀妖族最后的火焰。 石猴的跟脚很特殊,如灵珠子那般,介于先天生灵和后天生灵之间,定位有些模糊。 ——补天石原本就是先天宝材,但诞生灵智是在天道掌控天地之后,本身少了先天生灵那般‘超出天地界限’的特性。 道祖的思路,就是安排石猴成为妖族,聚拢妖族那些不服天道的妖王,以花果山与天庭的大战,耗尽妖族之力。 李长寿对此也没啥感觉。 妖族与人族本就是死仇,道祖也是生灵之敌; 相对而言,李长寿更担心,因为道祖抹了自己存在的痕迹,天庭是否还有仙豆兵法,在稍后小劫难中,是否会有大批天兵天将死伤。 希望还存有仙豆兵法吧,好歹也是对天庭有益。 敖乙、金鹏、龙吉、卞庄……玉帝陛下…… 李长寿轻轻叹了声,在本体道心中思考了一阵,继续回归洪荒天地间,开启了为期三百年的游历。 岁月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 在凡人眼中,岁月就是自己短暂又漫长的一生。 在普通炼气士眼中,岁月就是驱赶着自己修行、爬上长生境的阶梯。 在一些年岁古老的长生仙眼中,岁月却改变了含义。 岁月如同一条长河,承载着过去、现在、未来,众生于其中浮浮沉沉,朝两岸看去,就会有不同的景色。 长生仙就跳出了这条河,站在河岸上。 当河水静静流淌时,对长生仙而言没有太多意义,只是会多一些‘一如既往’的记忆,多一些对道的理解。 当然很多时候,这份理解会被卡瓶颈,也就是毫无变化。 而当河水激起浪花,也就是发生了一些事件,记忆会出现些许‘精彩’的片段,对长生仙才显得有意义一些。 心底忽而感悟丛生,李长寿将这些感悟压下,让本体慢慢消化。 顿悟也是个麻烦事,虚菩提道境不能提升太快,不然必会让道祖生疑。 卡三百年瓶颈? 善。 稍后突破了当前大境,就卡三百年瓶颈吧,如此也更好解释自己在三千世界四处逛荡。 大道所显,幻灵之钉。 虽然可以选择在与道祖决战时,一鼓作气撒落三千幻灵钉,但那样终究不如提前做好准备稳妥。 这盘残局,即将‘将军’。 于是,数十年后。 …… 天地边缘,一处有些人烟荒凉、多灵兽妖兽的大千世界。 “师父,那真是虚菩提?” “这家伙卡瓶颈了?道境不错了嘛,比起为师十个元会前,也就差三两步了。” 虚空土洞中,两双眼睛注视着那名在远处林间盘坐的身影,传声嘀咕着。 看这土洞,此时已像是洞府一般,摆着各类家具、蒲团,一件件灵宝散发着氤氲的光亮,让此地宛若一处库房。 土洞挂在此处天地之间、又游离于天地之外,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洪荒仅有一位道者。 截教大师兄,土洞挖掘者,虚空行走寻宝鼠——多宝道人。 自从上次朝歌城外一战,多宝一怒之下喊出反天的口号,随之招来天罚,偌大一个截教已是死的死、被度的被度、逃散的逃散。 如果说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当时自己如果不喊那句话,天道也没有理由直接降下天罚。 但洪荒的丹药中,就是没有后悔药。 如果能让他再来一次,看到师尊被道祖暗算成那般惨状,他这个做大弟子、大师兄的,怎么也要站出来,跟道祖讲讲道理。 打是打不过的,自己又不是长庚那家伙。 好在,师尊的亲传弟子,半数都跟长庚走了,小半去了天庭,损失虽惨重,但也不是直接全没了那么惨。 唉,天道从最开始就想搞死他们截教。 “师父,”火灵圣母低声道了句,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多宝仔细想了想,微微摇头: “没必要,这家伙只是西方教弟子,杀他作甚? 为师好不容易在此地搞了个最隐蔽的居所,躲开了天道探查,若是直接暴露,有点不值。” “师父,您不想想!” 火灵圣母传声道:“西方教即将大兴,这虚菩提道境比之前提升了这么多,肯定是天道直接给他好处,让他提升道境。 这说明什么?” 多宝道人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眼前一亮:“他是接下来天道的棋子?” “八成没错!不然哪来的这般道境?” 火灵圣母咬着银牙,骂道: “道祖掌控天道,灭咱们截教,还修改众生记忆,当真过分! 若非师父您帮弟子挡下那蓝色波纹,弟子此时说不定还觉得,是咱们截教本身存在什么十恶不赦的过错,才让天道如此针对。 哼,咱们既是被天道放逐者,该出手时当出手,给道祖添添堵,也算为那些葬身天罚、受困灵山的教众出口恶气!” “这个……” 多宝道人明显有些犹豫,很快就缓缓点头,“杀个虚菩提,也不算什么大事。” “师父您允了?” “允了!出口气,杀了就跑!” 多宝咬牙骂了声,大手一挥,土洞各处的宝物飞入他袖口。 随后,这对师徒嘀嘀咕咕了一阵,确定了偷袭虚菩提的斗法套路。 大抵就是从乾坤打了洞钻过去,对准虚菩提的道躯弱点,自下而上发动偷袭,力求将虚菩提瞬间重创! 当下,这师徒二人开始一阵忙碌,多宝道人嘿嘿一笑,将虚空土洞挖向了‘虚菩提’所在之地。 “嗯?” 乾坤荡起了细纹…… 李长寿敏锐地捕捉到了乾坤变化,循着细纹来源放出一缕仙识,嘴角禁不住微微抽搐。 这? 直接遁走是不是显得自己感知太敏锐了?多宝师兄怎么会在这躲着?要不故意被多宝师兄打伤。 可万一多宝师兄直接‘开大’,弄千八百的灵宝开灵爆大阵,自己这‘珍藏版假身’岂不是要瞬间飞灰湮灭? 总之就是非常头疼。 罢了,且遁…… 哞—— 天边突然传来一声牛叫,一名老道坐在那头熟悉的青牛背上,朝此处缓缓而来。 正是老君!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一章 老君点一指,道祖托石胎! “师父,大师祖都来帮我们了!” “乱喊啥子嘛! 老君是老君,大师伯是大师伯,老君虽是大师伯的化身,但两者是不同的,这一点你大师祖很久前特意宣告过了。 你也要喊老君。” 土洞中,已经接近虚菩提所在区域的某对师徒,此刻再次停了下来。 他们对视一眼,多宝目中露出几分犹豫之色,示意火灵圣母一同向后退。 然而,多宝道人和火灵刚后退数十丈,那青牛看似缓慢地向前漫步,转眼就到了林间,还直挺挺地走向了他和火灵所在之地。 牛背上的老道缓缓睁眼,目中没有丝毫波动,且看都不看虚菩提一眼,手指对前方轻轻一点。 “现身。” 乾坤出现微弱波动,如火焰烧尽的一层薄纸,现出了其内两道身影。 多宝:…… 就,很突然。 李长寿此刻已是明白即将发生何事,身形自盘坐站起身来,皱眉注视着此地的情形,做出了一副戒备的态势,却并未主动开口。 “老、老君,”多宝道人挤了个难看的笑容,“您怎么来了。” 老君道:“随我归去,与你有大事托付。” 多宝道人不由道躯一震,瞬间挺直腰杆,对老君嘿嘿笑了两声:“多谢老君信赖,敢问是何大事?” 火灵圣母在旁问道:“老君,您可是要帮我们截教报仇雪恨?”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林间弥漫起了天道威压。 老君皱眉看了眼火灵圣母,缓声道:“勿多言,一同随我离去便是。” “老君,”多宝道人袖袍鼓动,将空中弥漫而起的那层灰云径直吹散,“弟子并非对您不敬,只是如今截教状况您也知晓。 这天地间,已没了能反天之力。 弟子想知,您是站在哪一方,为何、为何大师伯被天道封印,老君却可安然无恙。” 一旁的‘虚菩提’略微后退,做出一副随时就要遁走的架势。 李长寿心底暗叹。 多宝师兄终究是上了头,竟在此地逼老君表态。 老君能随便表态吗? 道祖不敢动老君,自是因为忌惮太清老师,生怕老师有什么后手。 而老君此时来此所为何事,道祖自是明白——擒走多宝,后续施展化胡为佛的算计。 对于道祖而言,谁在佛门当家做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佛门教义。 化胡为佛,一定程度上也能减少佛门教义在三界传播时的阻力,更能壮大佛门的势力,故道祖还会暗中促成此事。 只是…… 李长寿基本能断定,道祖必会将多宝师兄束缚住,让他成为无法自己做主的天道工具人,与玉帝陛下一般待遇。 自己此刻可做什么? 其实没法做什么,做个见证就是了。 果然,老君开口解释道: “天地生灵之争与贫道无关,诸位道友选择的路途,也终有诸位道友的盘算。 贫道为护持道门化生,而今有事关道门命途之事,需借你一用。” 多宝紧紧皱眉:“敢问老君,是何事?” 老君道:“予你教主命途,另开新教。” “这?” 多宝道人苦笑道:“老君若要另立新教,只需一记檄文就可,为何非要弟子前去?” “你,修为高。” 老君缓声道:“而今天地间圣人不显,当有你这般修为,方可镇一方大教。” 修为…… 多宝道人明显怔了下,他当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优势,随之又苦笑了声。 这天地间,高手死的死、逃的逃,不过寻宝鼠跟脚的他,终于也有了成为大教教主的资格。 可是…… “老君,弟子终究还是想做截教仙,”多宝缓缓叹了口气,对老君做了个道揖,“还请老君恕罪,弟子要违老君之令了。” 一旁火灵圣母也做道揖,小声道:“老君,还有不少截教同门看着家师,还请老君高抬贵手,放过老师一程。” 老君坐在牛背上沉默了一阵,又扭头看向了李长寿、也就是‘虚菩提’所在之处。 李长寿露出少许干笑,道一声:“拜见老君,贫道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这就告辞了。” 老君缓缓点头,并未开口。 李长寿身形化作一缕青烟,刚要朝外行,多宝却横起一掌,对李长寿远远摁压。 便听得雷声阵阵,那一缕青烟被大道镇压,化成‘虚菩提’身形,有些狼狈地跌落在林间,后退数步。 ‘虚菩提’凝视多宝,冷然道:“道友这是何意?” “无他,看你不顺眼罢了,”多宝道人袖中隐隐有宝光闪烁,“道友就这般离去,未免太过轻易了些。” “怎么,”‘虚菩提’淡然道,“莫非还要贫道开口求饶,说几句服软的话,或是留下一二宝物,当被悍匪半路劫了一般?” “不愧是跟长庚师弟辩过的嘴,”多宝笑道,“还真是厉害。 道友,西方教与我截教恩怨已深,你师出尔反尔、害我截教,今日自当在你身上找些清算!” “哼!” ‘虚菩提’冷哼一声,心底却是微微一笑。 他身周涌出一抹血光,脚下宛若有一朵血莲绽放。 多宝低喝一声,袖中飞出道道流光,转眼封住‘虚菩提’身周各处方位,立刻镇压而去。 但‘虚菩提’身形却诡异地一闪,自实而虚、如水波般轻轻抖动,转眼就被各处砸来的宝物打成了筛子。 “哈哈哈!” ‘虚菩提’的笑声在林间各处飘荡,“提前恭喜多宝道友做了那大教教主,贫道改日定会去送上一份贺礼!” 真身却已不知遁去了何处。 这是虚菩提本就有的遁法,当年就曾在李长寿面前施展过许多次,最后也算直接逃了。 而今夺舍了虚菩提,李长寿自是第一时间就悟透了这般遁法,顺便还给它稍作改进,让逃遁时不再伤及自身元气。 然而…… 老君抬手对‘虚菩提’遁去的方向点出一指,李长寿身形刚出现在万里之外,就是眼皮乱跳,胸口破开了一只大洞,鲜血四溅。 他闷哼半声,赶紧遁出此处大千世界。 夭寿了! 都过来看看,老君打人了嗨! 这算不算无妄之灾?被多宝师兄和老君联手教训了一顿。 罢了,这侧面说明自己没暴露,而且这波负伤,也能算作是‘天成’的苦肉计,让自己在道祖那边的信任度再提升几个档次。 就如那弥勒一般。 当时弥勒为何能得道祖赏识?且被道祖安排了各种任务? 还不是因为被他这个反天急先锋打成了对立面。 今日,自己倒是‘获益匪浅’。 “咳,咳咳!” 李长寿低头闷了口血,黑着脸,迅速朝早就看好了的一处大千世界遁去,一路潜行隐踪、半点气息都不敢露。 天道看在眼里,在他养伤时,还给了他些许好处。 ——养伤之地钻出几只后天灵根药草,路过的灵兽仙禽自己撞死在了洞府门口,嘴里还叼着几万年份的灵果。 顺天而行,气运亨通。 李长寿后来打探到,多宝道人那日还是被老君带走了。 老君应该是出手镇压了多宝,有青牛的金刚镯在,多宝道人在老君面前也只能凭道境修为撒个欢儿。 可老君毕竟是太清圣人做就的化身,此时虽与本体划清了关联,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总之,那大千世界毫无损伤,多宝道人就被老君擒走。 老君并未为难火灵圣母,任由她脱了身。 不然这般消息,也不可能传出来,还在短时间内传遍了三界。 很多炼气士不解老君为何针对多宝,但大多都将这当做,道门已放弃截教、全力支持天庭。 而老君的斗法实力,算是第一次得到了正面印证。 真·圣人之下第一高手。 天地间第一大教是哪家,自是不用多说。 老君为何擒走多宝? 此事也是众说纷纭,截教仙残部传出消息,说是要让多宝立一个新的道门教派,为道门增进气运,如此却也说的过去。 也只有道祖、李长寿才知,大教之争并未结束,天地格局很快就会再次迎来动荡。 …… 李长寿这一养伤就是两百余年。 有百多年,李长寿就在一处大千世界待着,养伤时表面感悟解空大道,实际却在参悟天地三千大道。 他不是要去挨个理解、融会贯通,没有那么多岁月可以让他肆意挥霍。 李长寿只是笼统地去感受,让自己更好的嵌入这般大道中。 后面的百年,他继续在三千世界走走看看,虽然只是走过了很小的一片空域,却暗中打下了上千枚幻灵钉。 天道对他的监察已经颇为微弱,而他的行迹完全没有什么目的性,时不时还会陷入空寂大道之中,几乎化道的那种。 李长寿了解道祖,之前也有为天道做事的经历,此时已是驾轻就熟。 这两百余年,三界还真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中最大的一件事,自当是阐教十二金仙中,有四位叛教改投西方。 叛教二字,其实是看热闹的炼气士们喊出来的。 在西方教的口中,这是当年借给阐教的弟子,此时回归西方教。 在阐教口中,不过是几个弟子学道有成,跑去管理西方教,阐教就如上学进修之地,西方教就如毕业了的工作场所。 总之,两教此前的结盟关系已实质性破裂,只是在表面上都还在维持着体面。 两教弟子在暗中也是各种较劲,只是并未有冲突爆发。 惧留孙、文殊、普贤、慈航四人回了西方教,自是立刻委以重任,好不风光。 李长寿这个虚菩提在外溜达,并未因此事就回返西方教,表现出一副醉心大道而不恋大教之权的姿态。 他去争这个,也没什么劲。 都是要重新规划洪荒天道体系的人了,也犯不着去在乎自己在西方教教内的地位。 但文殊等人回归西方教之后,三下五除二就结成了新的派系,将西方教上上下下弟子团结在他们身周。 若非圣人老爷余威还在,说不定直接就架空了圣人教主。 虚菩提刚在灵山混出的名望,也迅速被清扫了出去。 李长寿顺势,就故意显露行踪,在三千世界继续行走、悟道,一副对西方教权柄毫不在意的姿态。 那文殊顺势就为虚菩提造了一波声势,颂扬虚菩提道境高深、品行高尚云云,直接将虚菩提‘架’到了洪荒高品行大能的水平线上。 手段也是相当不错。 李长寿对此只是笑了笑,继续在三千世界行走,并在道祖定下的期限之前,暗中赶往东胜神洲。 这两百多年,李长寿自是没有完全用在‘反天大业’上。 鲲鹏秘境的生活已经基本稳定了下来,没法修行的大家也不会缺了乐子,小琼峰数十上百套游戏足以打发闲暇。 更别说,高手们一个愣神就是数年、数十年,若是偶然在混沌海捞到些自身大道有关的道则残片,细细参悟也有不同的理解。 虽然很难再有什么突破。 这其实也是道祖此时气定神闲的底气。 将李长寿赶出洪荒天地,既是让李长寿带走天地间的变数,天道圆满、道与天地相融,也是断了李长寿继续提升道境的机会。 混沌海大道无序,哪怕能解决混沌气息转化灵气的难题,也无法拼凑出完整大道供炼气士修行。 更别说是圆满之道了。 在道祖眼中,此时李长寿与残存截教仙,依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反天力量。 但仅此而已。 然,道祖未想到、诸圣没想到,甚至老君见了也未认出……李长寿早已回返洪荒天地,暗戳戳的埋了大批阴雷。 有一说一,这一手以退为进、钻天道漏洞、开天道后门,确实‘狡诈’之极。 道心不够黑,根本想不到这个层级。 李长寿这两百年与自家娥、云的感情也更浓了些,举止已是十分亲密。 咳,且说与道祖约定时日已到,李长寿驾着‘典藏版第二元神·虚菩提’,出现在了东海之滨,花果山上。 值得一提的是,封神大劫之后,妖族势力又有抬头的迹象。 妖族就是这般,汇聚万灵、底蕴深厚,到此时还有一群上古老妖没有死绝,也难怪道祖想将他们早早摁死。 花果山不只是一处峰头,已是指一片连绵的山脉。 这里依然是妖族聚集之地,也是东胜神洲最有名的妖族聚集之地,有三界七大妖族圣地之称。 而花果山一处不起眼的悬崖终年被迷雾笼罩,有天然阵势,时常能听闻雷声呼啸。 ‘虚菩提’悄然在此地现身,朝着迷雾中看了几眼,皱眉走过此地阵势。 “你来了。” 背后突然传来嗓音,离着自己只有数尺;李长寿浑身紧绷,差点就直接出手。 “贫道……弟子自不敢忤逆天道之命。” “嗯,你很好,”一名灰袍老道自李长寿身后走出,对李长寿点点头,道一声:“随贫道来。” “是。” 李长寿应了声,跟在这老道之后,走去了迷雾最深处。 这里,那颗熟悉的石头正闪耀着七彩霞光,散发着一缕缕灵动的道韵,仿佛其内有生灵在悄然孕育,有胎灵误入了灵石之中。 补天灵石。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二章 方寸山中坐,菩提待猴来 “菩提,对于妖族之祸,你怎么看?” 补天灵石旁,灰袍老道负手而立,传声问着。 李长寿扮做的‘虚菩提’自侧后方站着,保持着西方教弟子常用的行礼姿态,双手端在身前、身体略微前倾,此时轻吟几声,道: “弟子不敢多言,全凭天道差遣。” 与道祖和天道意志直接交流,其实也有些风险。 最大的问题,是自己不能暴露太多信息,万一被道祖捕捉到蛛丝马迹,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那就必须提前掀桌子。 不稳。 已走到了这一步,必然是要等到九成八的完胜把握。 灰袍老道沉默了阵,手掌轻轻推动,前方迷雾瞬间变得透明,此地能见下方峡谷与缓坡的美景。 还能看到一支妖族猿猴部族,在此地扎根繁衍。 “菩提,你曾与妖族共事,觉得如今这些妖族,对天地可还有什么作用?” 李长寿:…… 洪荒生物多样性真的不重要吗? 说正事,说正事。 “弟子不敢回答这般难题,这是天道才能去思考的问题。” 灰袍老道露出少许微笑,道:“也罢,你终究是谨小慎微的性子,你应当还记得天道禁忌吧。” 李长寿连忙低头做道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唉,终究是理念差异,”灰袍老道言道,“我本十分喜欢他,给了他最多的关照,为他的均衡之道指明方向。 甚至,将这本不应被生灵掌控的大道,都让他探寻到了圆满之境。 可这般也害了他,他觉得自己已跳出三界之外,不入五行之中,又想为生灵请命,执意要让生灵凌驾于天地之上,言说若无生灵、天地存在毫无意义。 何等自大。 天地便是天地,不因生灵而毁,也不为生灵而存。” 李长寿心底一阵轻笑。 很高明的收买人心手段。 这段话自是道祖说的,看似是以‘天地恒存’来解释‘生灵本我’的贪婪,实际上却只是混淆视听。 天地固然恒久存在,生灵却有倾覆天地的能力; 若无天道或者道祖出手阻拦,三清圣人已可重炼风火水土,再重开一界。 他们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天道存了私欲,李长寿要抹杀这份私欲,而道祖就是这份私欲。 仅此罢了。 当然,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李长寿低声道:“那人不识抬举,错失大好前程,当真令人不胜唏嘘。” “你不错,没有趁机骂那家伙。” 灰袍老道轻笑了声,叹道: “不管如何,三界也已迈出了这一步,天地已无比稳固,天地间变数已少,生灵可安居、天道自安稳。 菩提,如今这天地间,尚有几个疑虑尚未解决。 你可愿,替天行道,做一二事?” “弟子!愿肝脑涂地!” ‘虚菩提’的嗓音有些轻颤,但道心迅速归于平静。 灰袍老道暗中观察了一阵,随后才满意地笑了笑。 悬崖边又安静了少顷,待一阵微风吹过,灰袍老道走到那灵石旁,轻轻拍了拍: “这里面有一石胎,乃天地造化,又有人族圣母的补天功德,而今已汇聚了不亚于普通大罗金仙法力的灵力。 这里面会育出一灵胎,这灵胎是你西方大兴的关键。 而今日,贫道将这个关键,全权托付于你打理。 你可愿教化此灵胎,传他修行法,助他将灵力化作法力?” “弟子愿意。” ‘虚菩提’立刻答应了声,又道:“多谢天道为西方这般考量,老师若知此事,不知该如何高兴。” “不必让他知晓,”灰袍老道淡然道,“此事你自知便是。” “是,弟子定将此事烂在心里。” “很好,那你且说说,想如何教导这灵胎?又如何让这灵胎助你西方大兴?” “这……” ‘虚菩提’沉吟几声,这确实难倒了李长寿。 自己是要按西游小劫的思路说?还是按当前灵山的情况进行分析? 若按前者,自己能得道祖赏识,不过有暴露的风险。 故,李长寿缓声道:“弟子、弟子不是太明了,弟子愚钝,还请老爷明示。” “罢了,”灰袍老道微微摇头,“你自行去南赡部洲西北找一处洞府,取名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再收些许弟子教诲,可人族也可妖族。 待这灵胎出世,贫道自会引这石中灵胎去寻你,你到时收徒全力教导就可。” “是,”李长寿心底暗叹。 这般一问三不知虽然稳妥,但也失去了一些小机会。 没办法,有舍有得,万事求稳。 道祖似乎谈兴不错,又像是此间得了一场大胜,没地方找人分享,故想多跟虚菩提聊聊。 灰袍道者道:“随便走走吧。” 李长寿赶紧答应,亦步亦趋地跟着。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灰袍老道就示意李长寿可以走了,李长寿松了口气,低头行礼、驾云而去,离开花果山就藏匿行迹。 灰袍老道摆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负手摇头,给出了评价。 “难堪大用。” 且说李长寿离了花果山,立刻朝南赡部洲而去,在南赡部洲西北、与西牛贺洲交汇的边界处,找寻合适的山头洞府。 天道、道祖交代的任务,那自是要第一时间来做。 此刻天道在注视,李长寿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只是认真找寻洞天福地,建了一座道观。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又点化出七名童子童女,圈养两三只仙鹤。 道观整体嵌入山壁,常见的洞府构造,其内设了藏经院、赏罚堂、弟子居、小饭堂。 正殿内祭奠着天地之位,殿前起了大香炉,整日仙雾缭绕,好似仙境般。 随后,李长寿又按虚菩提记忆中的阵法,布置了几重迷阵、困阵、聚灵阵,都是颇为高深的阵法套路,等同告诉走过路过的生灵,这里有高人居住。 接下来,就是收徒的问题了。 根据他推算,猴哥出世还有一段时间,早早收来弟子也没什么意思。 当下,李长寿就将这方寸山封了起来,没事就在大洲边界之地溜达。 如此过了几年,他回了西牛贺洲一趟,去灵山转了一圈,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排挤’意味。 灵山已经容不下他。 对此,‘虚菩提’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接引圣人闭关之地做了个道揖,转身飘然而去。 现在的灵山,已经被阐教弟子和截教弟子,实质性地统治了。 可惜,非道门气运所属,依旧是西方教本身的教义。 说回石猴……李长寿为何断定猴子出世还早? 很简单,佛门还没立起来。 抛开道祖影响的那部分,天道运转自有规律;石猴是佛门大兴的‘使者’,那必须先有佛门,再有猴子。 故,猴子出世定是在化胡为佛之后。 等佛门气运完全稳定下来,才可引动石猴降世! 相比于猴子的石胎胎教,李长寿还是更关注老君这次出手。 此刻西方教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老君擒走多宝道人之事,在天地间也已鲜少有人提起。 想必,老君此刻正在对多宝道人进行‘改造’,至于能改造到哪般地步,李长寿也摸不准。 这事虽重要,但老君也并非狠心肠。 别看老君平日里不苟言笑,作为圣人化身行走在天地间,无论去何处都是一等一的威严。 实际上,老君十分慈祥,对弟子一辈的要求从不会拒绝。 作为洪荒最强的炼器师、炼丹师,老君独自承担了整个人教的‘后勤’,从九转金丹到小戮神枪,李长寿能有今日跟道祖叫板的实力,自是离不开老君的扶持。 而今,道祖也不敢随意动老君,侧面证明老君自身颇为强横。 太清老师去紫霄宫与道祖一战时,并未将老君召回。 其实主要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太清老师本体已足够强横,加老君、不加老君,都能压得过,早已被天道反向束缚的道祖。 此事的难点,只在于无法将道祖与天地本源剥离;杀道祖就必须重开洪荒天地,金仙境之下的生灵都要死一遍。 以力杀道祖,完全没有操作空间。 而这,也是李长寿存在的重要意义。 就跟把大象塞进冰箱里的步骤一样,李长寿只要做到‘打开冰箱门’、既‘将道祖与天地本源剥离’,后面完全可以不用李长寿出手。 当然,李长寿不会将胜算寄托于,没有经过完全确认的‘希望’身上,自己备了几套斗道祖的底牌。 他想尽自己一切手段,让天地受到的冲击减到最小,将此事引起的生灵死伤降到最低。 渐渐的,‘虚菩提’的空寂大道再次到了瓶颈。 李长寿并未再去三千世界遨游,而是以方寸山为圆点,开始在洪荒五部洲行走。 逛一逛坊镇,伪装成普通金仙,去拜访一些中神洲的道门仙门,再用论道的名义,搞一些道门三教的典籍。 他自是不缺这些典籍,但‘虚菩提’缺。 为了能‘道佛兼修’、‘实力飞跃’,必须做足样子。 如此又过了数十年,虚菩提的道境再次突破。 对空寂的理解更深邃后,他又将目光落在了轮回大道上,提出了‘寂灭之后还有新的轮回’这般大道畅想,道境再次提升。 隐隐的,‘虚菩提’已有西方教第二高手的架势。 文殊等西方教实权派似乎感觉到了威胁,暗中出手搞了一波‘虚菩提’。 洪荒中开始流传菩提老祖之名,各种捧杀、各种渲染,让菩提老祖成了与西方教接引圣人、曾经的准提圣人同层次的存在。 这灵山,‘虚菩提’是彻底回不去了。 李长寿当真没想到,文殊搞阴谋诡计还挺有章法。 是个狠角色,稍后重点关注下。 他顺势就在方寸山长久住下了,索性亮出菩提老祖的名头,与灵山断了往来。 自在逍遥,静待猴来。 …… “嘿嘿嘿——” 天庭,某处仙光缭绕的仙山,山巅华美的宫殿中。 一身喜袍的财神爷坐在床边,靠在金灵圣母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旁,端着酒壶,略有些醉意。 金灵圣母捧着一卷书册静静读着,比封神前温柔了何止几成,必须按‘几倍’来论! 赵公明笑道:“夫人,你这是要怀到啥时候,您也考虑考虑咱的感受。” “哼,忍着。” 金灵圣母淡然道:“此时我还能给咱们孩儿些好处,你急躁个什么? 更何况,如今这天庭,我也不愿让他们多掺和。” “天庭咋了,不是挺好嘛。” 赵公明把手一摊:“你看看,各处都是十分祥和,一座座仙殿运转正常。 从五部洲到三千世界,天庭哪里没打理好?” 金灵圣母仔细想了想:“就是感觉打理的太好,三界完全按天庭天规运转,各处都是一丝不苟,多少有些没劲。” “这是好事,”赵公明叹道,“就算是老弟回来了,也是按照这个章程进行下去。” “那不一样。” 金灵抬头瞧了眼大殿穹顶,那里闪耀着璀璨星辰,道:“感觉头顶有些闷闷的,不敞亮。” 赵公明不由哑然。 他颓然一叹,抬手整理了下额前的发型,目中流露出几分无奈。 “他们在外面活得好不就行了,”赵公明道,“对他们几个而言,这般已是最好的归宿,远离天庭、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在三界之外逍遥快活。” 赵公明目中带着几分光亮,那光不停闪烁着,温声道: “说不定等以后两边和解了,咱们能再与他们相见,那时二妹抱着两个娃,跟咱们家孩儿一起打闹。 多好。” 金灵却道:“和解?不存在的。” “这不是盼着嘛,”赵公明笑道,“不管如何,这天地还是要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下去,洪荒还能继续度过一个又一个元会。 就如人族俗世那般,战火纷飞之后民心思定,自会安居乐业一段时日。 咱们也该试着去满足,毕竟如今能做的已是不多。” “你呀,”金灵嗔了声,伸手拍了拍赵公明的头顶。 她其实知道,自己夫君为何会这般言说。 夫君其实是在劝她,让她莫要因截教惨剧起了争斗之心,让她在天庭多多隐忍。 身处于他们两个此时的位置,都是天庭实权大仙神,维系着上榜的截教仙之命运,维系着如今截教在天地间的香火传承。 因为修为高,天道无法直接干预他们心神。 但天道用截教最看重的情义,为他们上了一层又一层枷锁,让他们在此地无法动弹。 自家夫君背负的那些压力,已太过沉重。 金灵主动错开话题,问:“龙吉近来可想起什么了?” “没,”赵公明摇摇头,“我暗中去看过,她有些失魂落魄,每日都打不起精神,经常以泪洗面。 感觉又重复了一次当年姮娥的悲剧。” “无妨,”金灵圣母俏脸渐冷,“他们失去的,终归会寻回来。 这天地失去的,终归会再次回归。” 轰—— 天道之力纷沓而来,似是要降下雷劫。 赵公明站起身来,笑着对空中拱拱手,那天道之力缓缓消散。 “别说这话,”赵公明叹道,“咱们就安心养胎,在天庭混混日子,这不挺好,有啥好争的。” 金灵圣母并未多说,继续品读手中书卷。 赵公明挠挠头,坐回原位,略有些出神。 金灵突然问:“对了,大师兄被老君丢哪去了?” “没打听到,不过应该没啥问题。” 赵公明笑道:“毕竟老君又不是啥恶神。” 与此同时; 兜率宫中。 玄都大法师曾睡过许久的老树下,多宝道人被一层又一层阴阳八卦道韵包裹,看着面前堆砌成了小山的典籍,面色苍白无比。 “老君诶,您给弟子个痛快算了!弟子道境都是挖出来的!” 哞—— 听闻对面传来一声牛叫,多宝道人顿时打了个哆嗦。 却见那青牛戴着鼻环,趴在一堆宝山之上,说不出的惬意安然。 那鼻环每次闪烁亮光,下方就有一件灵宝迅速黯淡,多宝道人的道心就会被狠狠挠一下。 “背,背!背就是了!” 多宝苦笑了声,拍拍自己最近瘦了不少的肚皮,继续低头苦读。 当教主,这也太遭罪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三章 化胡为佛! 洪荒不觉岁月悠,一壶美酒且消愁。 天阙高歌唤真名,无尽江河盼东流。 李长寿在方寸山一坐,又是百八十年匆匆而过。 越来越有世外高人内味了。 他心底并非没有牵挂,时常会挂念有琴、挂念度仙门,也时常会担心龙吉、金鹏的状况。 相对而言,李长寿更放心敖乙一些。 毕竟敖乙背负着龙族复兴之希望,从小就明白自己肩上的龙族使命,哪怕记忆没有被修改,也不会轻易做出任何有可能牵连到龙族的决定。 反倒是金鹏。 金鹏骨子里十分狂傲,少了自己镇压,说不定就会做出些出格的举动。 也不知有琴如何了。 这些年自己鲜少在外走动,偶然听到天庭的消息,也大多都集中在封神榜之事。 像有琴玄雅这般天庭女战神,在天庭中的重要性被‘稀释’,露面的次数也大不如之前,故提起的人越来越少了。 李长寿还真想借虚菩提之眼,看看有琴的现状。 南洲,周国经历了帝辛死后长达百年的‘商乱’,已相对安稳,原本的商民被迫迁移、分散,此刻大多也已是周民。 李长寿不敢去打探那‘武庚’的下落,因为这并非虚菩提能做出来之事。 还好,除却有琴,小琼峰亲友团大多已躲去了天外。 留在天地间的好友,要么是在天庭任职,要么是在山中修行鲜少走动,与他这假身更不曾有半点关联。 ‘大局为重吧。’ 李长寿只是担心有琴的安危,并没有因此感觉寂寞。 毕竟本体长伴云霄灵娥,还有各位师叔师伯小师祖,忙里偷闲也能与自家准道侣谈谈情、说说爱。 打牌、喝酒是不能做的,‘虚菩提’这边是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方寸山也无法光明正大给大道嵌钉子,李长寿开始琢磨,自己还能多做些什么。 ‘只能多去感悟些大道。’ 李长寿轻吟几声,从开始修行至今,少有地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悟道之上。 他之前发现,虚菩提的解空大道还真是挺有意思。 这条大道诠释的是这般道理: 【万物自空而来,终归空寂虚无,有形之界的本质不过是无形之界的投影。】 当这条大道与西方教教义碰撞后,就得出了结论: 【正因如此,不必在意眼前受的苦难,不必在意当前的荣誉和侮辱,一切终将归于虚无。】 十分消极,而且没有任何值得称赞的内核。 李长寿参悟这条大道也有不短的岁月,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为了‘扮演虚菩提’,但渐渐的,他开始试着诠释这条大道更深邃的本质。 然后,他参悟着参悟着……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迎来了一波天道震动。 李长寿身形飞出潜修的洞府,抬头看向空中,却见湛蓝天穹化作了暗红色,仿佛有无边血海要灌入洪荒五部洲。 九污泉?! 他心底顿时有些惊愕,但在转瞬之间就明白了这是在发生何事,准备好了逃出五部洲的遁法。 这一日,五部洲异象频起。 先是天空暗红,宛若被鲜血浸染,有无边污秽即将化作血雨落下。 而后四海震动,西海、北海、南海三处海眼传出阵阵龙吟声。 紧跟着,地府无数鬼魂恸哭,天地间的无数生灵齐齐战栗,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在心底悄然弥漫。 天庭在天地正中显露踪迹,其上仙光无数、仙人无算,无边无际的天兵天将扑向四面八方,组建天罗地网之阵,又互相连通,成护天大阵! 龙族也得到了东海龙宫与天庭援护,数十正神率天兵天将现身,镇压暴动的三海海眼。 这般动荡,持续了整整十二个时辰。 天兵天将也不知他们面对的敌人是什么,龙族也不知海眼为何暴动; 一直到天庭凌霄宝殿射出一道金色光柱,被鲜血染红的天幕方才迅速退散,恢复成了那般澄澈的蔚蓝。 三处海眼再次安静了下去,其内污秽业障之力大减。 天地间多了一缕缕清气,整个洪荒天地仿佛更为稳固了些。 炼气士们一脸懵逼; 南洲俗世则是兴起了一波鬼神之说; 凡人被这般异象惊动,不少老者提前去了地府报到。 很快,一条条消息在天地间迅速传开。 地府之中血海消失不见,一座宝塔出现在此前血海边缘,镇压了半数幽冥之地。 那塔便是轮回宝塔,不知为何从酆都城外被挪到了此地,隐隐与六道轮回盘对峙,而宝塔之主地藏王出现在塔顶,诵读转生轮法,引渡地府冤魂、怨魂。 又半日,镇元子、逍遥子、归墟道人等老牌洪荒大能亲口承认,天地间的九污泉之力已消散,具体原因不明。 三日后,一则消息在三界传开: 【将有天道眷顾的大教于五部洲出世。】 一时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天道大兴西方教的时机已到,也有人说,这八成是道门要中兴的预兆。 毕竟这天地间做主的那位大佬,其号便是‘道祖’,肯定是要给道门好处。 然而谁都不曾见…… 兜率宫中,老君与青牛消失不见,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名圆润的截教大师兄。 凌霄宝殿的高台上,身着黄袍的天帝面容黯然,却被身旁的老倌儿提醒了一遍天帝之责。 灵台方寸山,那名老道斜躺在床榻上感悟着天地变化,心底却是一阵轻笑。 好个鸿钧道人。 酝酿了这么久,竟能凭天道之力,一次性解决了九污泉之隐患。 为何如此? 无他,毁李长寿当年威胁过道祖的那张底牌罢了。 自今日起,天地间再无九污泉,李长寿也无法直接引动九污泉之力毁了天庭; 在道祖鸿钧眼中,对李长寿的忌惮也就少了几分。 不能大意,可能并不是这么简单。 李长寿沉吟几声,本体催发空明道心、进入深度贤者时刻,仔细思索了一阵。 他在想,道祖有没有可能是在故布疑阵; 但推算了一遍又一遍,这般可能性都是微乎其微,且对于天道而言,代价也太大了些。 这波,道祖失去了今后发动生灵大劫的借口,耗费了不少天道之力,为的就是让李长寿无法通过引动九污泉,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相当于,为了防止李长寿炸掉洪荒天地的化粪池,道祖暗中用了大力气,将化粪池提前搬空! 嗯…… 这个栗子,很有味道。 九污泉是被搬走了,还是被净化了? 若是被搬走,那被搬走的九污泉之力去了何处? 李长寿对此事并未大意,心神回归鲲鹏秘境,立刻对云霄传声叮嘱了几句,让云霄召回鲲鹏号,请大法师他们去探查下洪荒天地外围。 必须确定九污泉的下落,避免九污泉成为道祖反击的手段。 隔空角力再现。 十数年后,李长寿得到了确切的反馈——原本的九污泉之力已被道祖蒸干。 但为了中和九污泉之中的业障,道祖又用了分解真灵之法,制作出了同等数量的功德,让这份功德填了九污泉,将这些业障引到了混沌海中,距离洪荒十分遥远。 这相当于给九污泉搬了个家,使其无法影响洪荒天地。 至于,这会对混沌海产生什么影响,道祖并不在意。 其实这份业障之力,对无穷无尽的混沌海而言,并不算什么,体量十分微弱,且会被混沌海慢慢溶解为无属性、无定性,却又包含一切的混沌气息。 李长寿手中底牌,成功减一。 而这时,李长寿将目光落在洪荒天地间,敏锐地捕捉到了天道之力的衰弱。 鸿钧怕了? 李长寿将这般想法驱逐出灵台,他更愿意相信,鸿钧道祖此时是有更大的谋算,是为了‘示敌以弱’。 稳一手,再多准备点后手,保持十二分警惕。 他和鸿钧,都输不得。 再出去走走吧。 天地出现变动,自己如果一直闭关,也有些不合常理。 因九污泉之力消散,如今天地间倒是迎来了修道复苏之景。 估摸着化胡为佛已是不远,自己也该外出走动走动,收些弟子回灵台山调教,做好教导石猴的一切准备。 于是,这菩提老祖驾一只仙鹤,飞出灵台山,再次踏足中神州。 上次搞了一波典籍,这次再搞些徒弟…… 西方教的优良传统。 …… 又几年后。 “哎,听说了吗? 那西方教的菩提老祖据说伪装成普通炼气士,在咱们中神洲窃走了大量道门典籍,收走了十余位资质出众的童子童女。” “玉虚宫已经派仙人调查此事了,不过估计也是不了了之。” “嗨,炼气士的事那能叫窃吗?道友这话太过难听,那明明是论道时有所参悟。” “哈哈哈哈!” 中神洲某坊镇。 李长寿借着虚菩提躯壳化作的中年文士,静静坐在炼气士聚集的酒楼雅间,一边品茶、一边听着各处议论。 此地距离南赡部洲边界并不算远,李长寿悄悄散开自己的仙识,凝视着正在南赡部洲北部一处关卡发生的一幕。 二十余年前,南洲多了一位老学者,在各诸侯国游历,最后又去了周天子身侧,掌管周国的文书典籍。 这二十多年,这位老先生在凡俗‘识字圈’取得了颇高的名望,也指点了不知多少求学上进之士。 但这老先生两年前辞官,骑着一只青牛,在人族繁华之地游学。 看遍红尘心不扰,说尽道理归自然。 老先生骑着牛,朝南洲西北而行,身周聚拢着些许人族气运。 今日,这老先生刚好到了周国西北雄关函谷关,守关的官员也算是这位老先生半个门徒,年轻时曾在周国国都拜访过这位老先生。 守关官员得知老先生要离开中原繁华之地,向西行教化之事,心中感念,央求老先生留下一篇经文,让他能实施感悟。 老先生欣然应允,下了牛背,拿来笔墨,提笔写下了一片经文,自中午写到了黄昏,最后伴着夕阳悠然走远。 那官员名为尹喜; 那老先生名为李耳,自是老君所化。 这篇承载了老君所聚拢人族气运的经文,凝成了千古不朽的篇章。 其名:《道德》。 最初时,这般‘小事’并没有引来多少瞩目。 李耳西出函谷关、留下传世名篇《道德经》之事,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在周国传开。 但,一件能引起天地动荡的大事,紧接着就要发生。 李长寿注视着这一幕,等待着这一幕。 出得函谷关,青牛载着老君走了一阵,身形便消失在了落日之中。 片刻后,伴着落日余晖,青牛缓缓自西牛贺洲东南部现身,载着老君到了一处高山之上,面对着灵山方向。 此刻,天地间最少有四双眼睛,牢牢注视着老君一举一动。 这四双眼睛的主人,自是紫霄宫中的鸿钧道祖、玉虚宫中元始天尊、灵山之内接引圣人,还有此刻正在雅间喝茶的‘虚菩提’李长寿。 只见,老君袖中飞出一道金光,化作一名微胖道人。 看这道人,身披金缕袈裟,坐于莲台之上,面容肃穆、目光清澈,浑身散发着玄妙道韵,背后浮现出层层宝轮。 他右手在胸前竖起,左手掐莲花印垫在右手之下,面前摆有紫金钵盂,身周漂浮诸多灵宝。 正是前截教大师兄,多宝道人! 老君道:“开始吧。” “唉……” 多宝轻轻呼了口气,口中念诵经文,身周涌现出朵朵莲花。 天地间,道道目光朝此地汇聚,浓郁的天道之力朝此处涌来。 灵山圣人居所,接引道人掐指推算,面色越来越凝重、呼吸竟都有些急促。 “不好!” 接引低喝一声,身形撞开乾坤消失在灵山,直扑老君与多宝所在之地。 然,接引道人刚要踏出乾坤,前方却有一团灰色气息盘踞,凝成了一面幡旗,挡在了他,老君与多宝侧旁。 盘古幡! 接引面色瞬间黑成锅底,却并未直接撞向盘古幡,而是在千丈之外现出身形,对老君低声道: “还请道友手下留情!莫要夺我西方之运。” 老君却毫不搭理,双目微垂、静静安坐,等待着多宝道人诵经完毕。 高空中,元始天尊悄然现身,也是凝视着多宝的身形,嘴边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却将接引向前的路径完全封锁。 天道对此,毫无表示。 接引双目一眯,手边立刻掐指推算,眼见那多宝身形已被莲花包裹,轻哼一声,一步迈回灵山,开始思索补救之策。 失策了。 竟被老君抢先了一招! 其实也是看到老君与多宝道人在做何事,接引才明白了西方教前路该如何走。 接引此前还觉得,太清圣人本体已被镇压,老君便是有接近圣人的实力,又能做何事威胁到他西方教? 此刻,接引圣人才知自己大意了。 老君以多宝道人为载体,重塑他西方教教义,另立大教,直接夺他西方教气运,否定西方教的‘存在意义’! 看此时这般情形,多宝道人阐述的教义更得天道支持! 哼! 真当他这个西方教大圣人是摆设不成? 且等那多宝宣读完教义,成立一方大教,自己只需夹灵山已有之势,宣称多宝之教义有所残缺,乃下乘、小乘,自身教义乃大乘,包含了对方教义! 自可反败为胜! 西方大兴,并非他们西方教大兴,而是西方教的教义在天地间传播开来,去影响生灵! 明白了,接引道人此刻全明白了! 老君出手,要夺他西方教教运,夺走他西方教的道果! 这本该是天道给他灵山的好处! 他侧耳倾听,不落多宝所读半点精义,终于…… 天地间回响着多宝所立下的宏愿,以对天道祈请的方式,言说自己将如何如何普渡众生、救济世人、宣扬佛法。 待宏愿立下,多宝宣了新教经义,号佛门,立于西牛贺洲灵山之界。 接引已是胸有成竹,立刻就要开口宣…… “我佛慈悲,救苦众生,必遭生灵质疑、必有假性外魔乱我佛名,今奉西方之圣接引为万世古佛,定佛门根。 凡宣上等、大乘、超乘、极品……诸佛乱名者,皆虚假佛门。 我自大乘佛教,宣扬大乘佛法,救苦救难、引灵众生。 非我来者,不可称佛。” 接引:…… 只是一瞬犹豫,天地间泛起无边金光,天道有中等份量的功德汇聚于多宝之身,凝成佛祖真形,没有再给接引半点机会。 多宝身侧,老君含笑摇头,骑牛而去。 那坊镇雅间中,虚菩提低头长叹,此刻面容十分纠结,目中带着几分不解…… 本体早就在鲲鹏秘境笑翻了天。 正文 第七百三十四章 灵山夺权 痛苦,太痛苦了。 心底笑个不停,表情忧愁狰狞,此刻李长寿当真太痛苦了。 这波是什么? 多宝道人在线偷家,老君出手截胡西方教气运,元始天尊出面镇住接引道人,天道顺水推舟让接引圣人在天地间彻底失去影响力。 这条隐线,当真是埋了太长太长。 从太清圣人由文净身上,推算出了文净要嘬一口金莲开始,这场大戏就已在太清圣人掌控,李长寿全程参与。 但这对师徒俩谁都没主动提过‘佛’这个字眼,每次交流也都是隐藏在那平均周期十八天一次的对话中。 李长寿很久前就提醒太清圣人,西方教可能会有反制手段,可以参考一下他搞的天道誓言模板。 太清圣人也提醒李长寿,这些事莫要表露出来,不然西方教两位圣人可能会以彻底投靠天道的方式,绝了他们的算计。 到后来,因天道压迫、道祖逼迫,太清圣人提前将此事交托给了老君。 在那之后,李长寿稳着文净道人在西方教暗中潜伏,一步步接近金莲之所在。 又在此前封神大劫末位,天道与接引同时对截教仙出手时,让文净毁了金莲,让接引圣人度化来的数千截教弟子,直接冲垮了西方教气运。 按天道规则,这时的西方教就是个大黑户,若有大教取而代之,且将西方教的教义尽快宣扬开,自会暗中推一把。 这些准备尽数到位,才给了多宝立佛门的可能。 此间之事,远非多宝道人念一念经文、说一说教义,而后发下些宏愿就能做到的。 既包含了气运之争,又有人教持续多年的算计。 莫看现如今在空中缓缓飞向灵山,即将接管灵山的佛祖是多宝师兄,实际上,为此事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是…… 李长寿刚想举手,却被一只手摁住肩头,那道身影自侧旁走了出来。 玄都大法师。 若是没有玄都大法师对蚊子的‘万有引力’,文净或许在撮一口的时候犹犹豫豫,以至于错失良机。 李长寿默默给此刻驾着鲲鹏号遨游混沌海的大法师一家点了个赞。 此刻,多宝保持着佛祖真身,面带微笑,自东南方向缓缓逼近灵山。 老君虽已回了天庭,但元始天尊坐在一朵白云上,慢悠悠跟在多宝道人身后高空中,目中带着少许笑意。 这波,元始天尊站在了最高层。 灵山之上的氛围无比压抑。 接引道人静坐在主殿最深处,不必遮掩心情,此时一定是一团糟乱。 从上古成圣之前,接引与准提这对师兄弟,就因一句‘西方注定大兴’而奔波努力。 他们不择手段,撒谎、欺诈、偷盗,甚至将这当做道法传授给那些被选中发展大教的弟子。 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西方大兴,为了让他们不被三清这般盘古神元神所化的‘跟脚深厚’先天大能比下去! 为了他们这般的‘宏愿圣人’,与三清并列! 他们在争的就是这些。 可如今到头来…… 空空如也。 甚至准提圣人因为行事太没有底线,被道门两个圣人弟子联手屠掉; 而他这个大圣人,也终究是差了太清圣人几步,被太清摁的死死的,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算计了道门这么多年; 挑拨了阐截之战这么多年。 终于,阐截爆发大战,但人教反手就行了偷天换日的手段,在西方教即将大兴前,截走了西方教的教运。 顺便还把路完全堵死了。 这事没有那个九成八小混蛋的参与,道祖自尽他接引都不信! 哪怕平日里气度、涵养、城府再高,此刻接引的道心也略有些不稳,心底有一股难言的怒火。 再看看,看看此时这些弟子! 接引道人目光扫过下方众弟子,却见半数弟子都坐在文殊、普贤、惧留孙、慈航这四道身影之后; 其余半数弟子,虽还是坐在原本的位置,但最前方一排、离着他最近的位置,只有‘虚菩提’一人。 接引露出少许欣慰的微笑,打量着自己这个弟子。 除却地藏,最满意的就是菩提了吧。 与数百年前相比,菩提的道境已是到了这般境界,比起当年弥勒也已是相差不多。 聊以慰藉。 一旁,迦叶沉声道:“老师,咱们该如何处置此事。” 接引默然无语。 有老道沉声道:“太清圣人好厉害的算计,完全将咱们西方的命途推算到了,提前安排了这一手。” “佛门,好一个佛门,凝聚咱们西方教教义,又掺杂诸多道门精义,直接夺了咱们西方教本该大兴的运道!” “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有老道叹道,“多宝此前言说,尊老师为万世之佛,却是已有夺灵山之意。 阐教元始天尊在其后跟随,威压之意已是摆在明面上。 咱们该想个办法应对,或是出言堵住对方言路,或是做好斗法的准备。” “善,”阿难叹道,“老师,而今只需您一句言语,我等自会将多宝阻拦于灵山之外。” 接引看向迦叶阿难,自是看到了他们与自己之间所隔的文殊等道者。 文殊道人沉吟几声,开口道:“如今这局势,对咱们大为不利。” 而后就没了话语。 接引道人突然露出几分微笑,缓声道:“那依文殊你之建,当如何做?” “弟子愚钝,”文殊道人连忙低头,“不敢在老师面前妄言…… 这个,菩提师兄近年来修为接连突破,在天地间名声十分响亮,足智且多谋,想必定有妙计应对当前局势。” 虚菩提、也就是李长寿扭头看向文殊,略微皱眉,目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文殊道人却露出了几分谦逊的微笑。 李长寿并不开口,只是沉吟,场面一度陷入了僵持。 慈航道人在旁打了个圆场:“我倒是觉得,当与那多宝相谈,问他来灵山欲行何事。” “不错,”有老道立刻出声附和,“老师是圣人之尊,倒也不便与多宝这般圣人弟子直接交谈。” 李长寿在旁听的,心底暗自发笑。 太会了。 这些西方教弟子简直是太会了。 见风使舵、积极站队,充分发挥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优良品行,直接要绕过接引与多宝商谈,看如何瓜分佛门道果。 当真是……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西方教教出的这些核心弟子,认清楚当前形势之后,已是迅速做出了判断。 当前是那般形势? 西方教未来之路被窃取,多宝化身佛门之主,给了接引圣人一个尊号,就将接引圣人高高架起来,要来灵山夺权。 老君此时已回返兜率宫,但元始天尊一同而来,让接引圣人一动不敢动。 盘古幡可就飘在空中。 天道只认‘佛门’二字,只认‘佛门精义’,佛主谁来做无所谓,今后听话就可。 更有趣的是,文殊、普贤、惧留孙、慈航这四个回返西方教的阐教叛教者,此刻在元始天尊即将驾临时,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仿佛早就知晓这一幕。 文殊他们回了灵山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拉帮结派、排挤虚菩提、搞走一些与他们唱反调的老道,在接引圣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时,将灵山的实权牢牢掌控。 怎么看,这都是与今日多宝化佛【配套】的阴谋! 接引圣人除非直接出手血洗了灵山,今日已无任何阻止灵山被侵占的手段。 但追根溯源,这不过是自己酿的苦果。 师父在做,徒弟在看;师父如何教的,他们今日就如何做的。 更要命的是,还有李长寿在暗中助力,此刻决意破防这位接引圣人。 “老师……” ‘虚菩提’轻唤了声,低声道:“弟子欲回返洞府修行,就此暂离灵山。” 接引道人眉头明显皱了下,刚想说话,却又缓缓点头,道:“你离去也好,贫道起码还有衣钵流传。” “多谢老师教化之恩,弟子无以为报。” 虚菩提站起身来,对接引道人做了个道揖,又扭头看了眼文殊等人。 此刻,众西方教弟子各自不语,只有几人与李长寿对视,但也是很快挪开视线。 “哼,”李长寿面色阴沉地冷哼一声,驾云朝着灵山之外飞去。 元始天尊看了一眼,李长寿道心瞬间紧绷,但故作如常。 终究,这位二师叔也没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此刻也并未阻拦虚菩提,任由虚菩提驾云离去。 灵山上,接引身旁再无人影。 一场逼宫大戏,随多宝缓缓逼近、元始天尊背后支持,于灵山悄然上演。 李长寿并未走远。 此刻他拿捏着‘虚菩提’这个人设的本性,觉得这般处置是最合理,也是最没有破绽的方式。 虚菩提骨子里有一种与地藏相近的‘清高’,不愿与文殊等同流合污,但本身又有些谨小慎微,更是此前被追杀、被针对。 这时选择离开灵山,是最真实也最该有的反应。 灵山之上的生灵,其实都不值得他去怜悯,他也没这个资格去怜悯天道圣人。 都是各自作的罢了。 他没有离开太远,在数千里外注视着灵山上的情形。 且说那多宝顶着万丈霞光到了灵山正上方,盘坐在莲台上对接引圣人低头行佛礼,那洪亮、醇厚、缓慢的嗓音,在灵山各处荡漾开来: “拜见万世之佛。” 接引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似是已有了决断,开口道: “既尊我,当以老师相称。” “佛乃尊位,我为世尊,其意为当世之尊,”多宝缓声道,“万世之佛存于古今未来,为佛门奠基,却不必显化于人前。 本尊,只是对万世佛表达敬意,却不必顺从与憧憬。” 接引道人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这波,这波是被迫养老。 接引道人言道:“尔既尊我,我自可罢黜尔之尊位。” “万世佛错了,”多宝拈花含笑,言说佛理,“佛门乃本尊所立,佛自本尊而来,一应诸相便为今日,一应诸果尽入此间。 万世佛此前种种,尽是为本尊推开降临之门。 过去之佛当存过去,未来之佛既于未来,而你我只存于当世。 当世尊便为佛之主。 万世佛虽为佛门奠基,却存于佛门诞生之前,不可罢黜本尊之位。” 接引道人沉默一阵,随后缓缓点头,言道:“倒是贫道小觑了你。” “佛门既兴,还请万世佛今后莫用道门自称,”多宝道人含笑言道,“佛道本同源,天地无常安。 万世佛功德无量,寿元无量,自今日起号阿弥陀佛。 凡入我佛门者,当念万世佛建造西方净土之功,颂万世佛之功绩,以‘归命无量之佛’为禅语。” 言罢,多宝双手合十,对接引低头行礼。 “南无阿弥陀佛。” 他嗓音刚流传开来,整个灵山还是静悄悄的。 也不知是谁最先双手合十念诵佛号,众西方教老道、西方教圣人核心弟子,齐齐念诵此佛号之名。 接引嘴角露出几分释然之微笑,身形自蒲团上缓缓消散,似乎一切都是胜券在握一般。 多宝道人低头看向下方西方教众弟子,安然一笑,言道: “今日当定佛门诸规矩,明确佛门之教义,完善佛门之教务。” 众西方弟子起身行礼,都换成了双手合十之礼节。 灵山之上金光闪耀,祥瑞频现,更有一笔一笔不算太多的功德降落。 没了九污泉,天道无法随便‘印功德’,此时给的奖赏都是扣扣搜搜。 李长寿自是没捞到半点功德,而他此刻也已经成了局外人,菩提老祖与佛门没了实质性的关联。 还不错。 驾云回返灵台山的路上,李长寿低头思索着,接引可能在哪个方面出手反制。 看这佛门,外皮是西方教,骨子里已姓了道。 稍后他们的‘庆功’,也与李长寿无关。 不过几日,佛门初立、得天道给予大兴命途的消息,在洪荒沸沸扬扬地传播开来。 多宝自号如来,为佛主、佛祖,定佛、菩萨、罗汉、金刚之果位,并当场封了几位大菩萨,并给西方教资历最老的几名圣人弟子,一些‘闲职佛名’。 多宝又将教务交给几名菩萨大士打理,自己乐得悠闲。 又几日,天庭木公前去灵山宣旨,封灵山佛主为五老之位——挂名闲职,但名义上佛门今后归天庭管辖。 佛门上下欣然答应,正式踏上大兴之路途。 而多宝也没忘记地府地藏,一道法旨降下,封地藏为佛; 地藏面对着那道法旨沉默许久,最终却将法旨毁掉,说出了那句传世名言。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言外之意,地藏接受了自己的佛门跟脚,却不接受灵山易主的事实,对多宝法旨不尊不理,继续做佛门的气运之柱,也不会去灵山闹事。 自此永镇地府,度化冤魂怨灵,纾解生灵困苦。 接引道人自灵山后山隐居,于天地间不再显露行踪,自身气息也近乎完全消退。 对这位圣人的处境,李长寿也是唏嘘不已; 一番犹豫之后,李长寿还是主动去了东洲花果山,在天道监视下,看了一眼石中灵胎。 这次,有心跳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五章 石猴出世! 该怎样才能把猴教好呢? 李长寿回了灵台山,就开始思考这个很有深度的问题。 为此,他还特意去凡俗中走了走、看了看,拜访了下耍猴的手艺人,得了一些启迪,心底也有了许多想法。 石猴定是灵性充沛、远超凡人的生灵。 它无父无母,始于石胎,上可拜女娲圣母为母亲,下可做不入三界五行的奇特生灵。 而对于石猴,李长寿心底其实是有些敬重的。 齐天大圣…… 该是何等豪杰,又该是何等莽撞,才能有这般自称。 初生牛犊不怕虎,初生石猴不怕道祖。 要教猴子,自是从两个方面入手。 一个是保持他的天性,一个是传授他斗法的本领。 李长寿最为中意的玄功,自是八九玄功,但八九玄功现如今是道门护教功法,只在阐教十二金仙小范围内传播。 自己‘名义’上,是搞不来这般功法的。 还有,猴子那七十二变的神通、筋斗云神通、钢筋铁骨,都需达到‘玄妙’的层次,才能让猴子去应对今后百般灾难。 李长寿从没想过安排、算计猴子,他想让猴子保持天性。 但李长寿去计算、考虑了种种情形。 就单说‘战力’。 按杨戬在封神大劫末尾时的战力参考——又过了这数百年,杨戬实力必然也有所飞跃。 猴子大闹天宫时,与杨戬战力应该算是持平; 假设猴子降生后在花果山逍遥自在了数十年,再来自己这里求学,最少也需两三百年,才能让猴子一身灵力转化成法力,与今后的杨戬斗个不分上下。 这速度,已经算是极限了。 毕竟猴子悟性再高,也不可能像他这般靠顿悟修行。 搞不来八九玄功,该教猴子什么? 还有那拔毛吹猴的身外身之法,李长寿自是有十多种思路可以传授,猴子也需不断的岁月来修行。 仔细一琢磨,这问题还真是麻烦。 要不? 提前做个胎教? 李长寿沉吟几声,觉得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摸一摸道祖的底,看道祖能给出什么解决方案。 于是,他坐在斜月三星洞的菩提居中苦思数月,长长叹了口气,朗声道: “还请天道示下,该如何教导佳徒。” 紫霄宫中,那魁梧道人略微皱眉,表情露出一丢丢的嫌弃,对方寸山点出一指。 ‘虚菩提’座前,一缕缕宝光环绕,凝成了三枚玉符。 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感慨道:“多谢天道老爷。” 随后将玉符拿在手中,定睛一瞧。 看第一枚玉符时,李长寿心底暗自轻笑,发现道祖给的法子,依然是以元神为主、以参悟为主,让‘虚菩提’出手帮猴子塑造强横肉身。 简单直接的开挂。 此法名为《大品天仙诀》,这‘天仙’非天仙境之意,而是‘天之仙’之意。 凭此法可在短时间内修成金仙道境,若猴子悟性好点、天道降下的感悟多些,几百年大罗都不成问题。 但有一点,此法乃速成功法,承载的大道就是‘斗之道’。 这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这条大道本身就是为斗法而生,主旨便是让天地间生灵争斗不休,有越战越强的神奇效果。 缺点同样很明显,就是除却斗、战之外,不会有其他感悟。 对炼气士的素质涵养、德智美劳,毫无增进之处。 道祖给出了解决方案,自己也算省了份心,顶多就是在猴子身上留下一些对猴子有益的后手。 打开第二枚玉符时,‘虚菩提’表情没什么变化,李长寿在却是在心底久违地爆了句粗口。 这? 什么东西? 七十二变化——七十二般变化,可变做草木虫石、活物灵物,实为躲灾避难之宝。 李长寿有点无法接受的是,这里面的变化口诀、神通修行之法,与他在小琼峰草屋中编写,传给了杨戬、灵娥和龙吉的改良版变身术,一毛一样! 完全就是自己当年钻研的变化之法翻版! 道祖过分了吧?直接把他写在玉符中的感悟剽了一遍! 还是白嫖!招呼都不打的那种! 草,指一种植物。 李长寿心底暗道晦气,却也只能在本体的心底嘀咕,‘虚菩提’道心一片宁静,甚至还有少许欣喜。 第三枚玉符则是记了许多厉害神通,如那金刚铁骨(天道加强版)、法相天地、避五行诀、筋斗云,等等。 作为补充,李长寿也会传授猴子一些斗法的本领,这些是功法所不能决定的。 比如【被漫天大汉包围后的应对办法】、【如何快速感应阵法的弱点】、【关于斗法中回力的小技巧八十一条】、【近身肉搏秒杀套路】。 都是些很珍贵的斗法经验总结。 当然,这些东西要潜移默化地去传授,不能直接整理成册。 因为这点小事让道祖怀疑自己,那就有些因小失大了。 当着天道的面,李长寿开始琢磨起了这三枚玉符,并将其内功法一一修行了一遍,仔细参悟、感悟,还加入了一些‘解空’大道。 紫竹林中的魁梧老道对此颇为满意。 这几年,佛门初定便开始了传教之事,广收门徒、册封菩萨罗汉。 因多宝原本是截教大师兄,那些被接引道人度回西方教的截教弟子,已不仅是受限于‘度人大道’与‘接引神幢’。 这里面还是有不少高手的。 尤其是,现如今天地间的生灵之力,因封神大劫而再次降级,圣人不显、大能隐退,大罗金仙都敢自称一方高手,灵山的实力已不容小觑。 绕了一圈,西方大兴的天道预言已是即将实现。 原本那些争来争去的圣人、圣人弟子,死的死、伤的伤。 世事无常,天道无常。 没有走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方寸山中,那虚菩提露出几分安然的微笑,闭目感受天地大道,心神看似松弛,实则时刻保持紧张的状态。 再坚持坚持,退休歇息的日子,不远了。 佛门立下的第十年,东海连续数月被霞光弥漫,花果山附近异象纷呈。 众妖族似有所感,小妖大多避开花果山之地,大妖注视那花果山异象最多的区域。 那里是一片大阵,阵中不知藏了什么宝物。 有老妖讲,自从他们发现了花果山,那里就是禁地,有玄妙道韵环绕,靠近就会心惊胆战。 几条消息伴随着那霞光,在妖族之间流传。 【花果山将有绝世妖王现世,能引领妖族走向下个辉煌。】 【花果山的绝世妖王非同小可,早早就有圣人之力包裹,应该是圣人的算计。】 【花果山的绝世妖王是天庭培养的神将,是为灭妖族而降世。】 这些消息越传越是玄乎,而妖族中也是有胆子大的,进入了那迷雾中。 却是一去不复返,命魂烟消云散。 这般更是激起了妖族窥探之心,他们暗中捉来几名修为不高的人族炼气士,让这些炼气士在其内探查,并让这些炼气士留下一缕命魂。 然而,这些炼气士进入此间,命魂瞬间消散。 有具尸身还被扔了出来,其上写着一行金色大字。 【妖族退避,莫惹灵胎。】 落款是佛门印记,只是八个字与一枚印记,就让妖族众高手心惊胆战。 简短的商议过后,妖族决定暂避花果山,以观后事。 终于,那花果山的霞光闪烁了一百七十九日。 花果山出现了几次地脉震动,那群被猿猴部族留下、尚未开启灵智的山猿猴精,一个个不明所以。 …… 天庭,凌霄殿。 玉帝静静地坐在宝座上,他保持这般动作已是数百年没动过。 因为心不服,因为脾气倔。 其实玉帝知道,只要自己服个软,只要自己低个头,身上的那些锁链自会消散,自己随便再穿白衣、黄袍。 天道序列第一,自身修为大罗圆满,道祖除了直接抹杀他,或是给他定下在天道运转规律内的大罪,换一个天帝,不然无法动他。 为何反抗老师? 其实不是反抗,只是对老师处理一些事上的绝情,心底有些不忿罢了。 他是距离天道最近的生灵。 他的权柄是道祖赋予,也是道祖给了他如今三界主宰的位置。 三界主宰…… 玉帝心底自嘲的笑了笑,却因天道束缚,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他只是道祖的玩偶罢了。 长庚不知在混沌海如何了,他此前说过,有在混沌海中生活下去的办法,自己终究是有些担心。 玉帝有时候也想,如果多宝道人喊出反天,自己这个天帝站出来反对天道,今日会不会有另外的情形。 可…… 终究是有太多牵挂,有太多牵连,也有太多顾虑。 反抗老师,太清师兄其实试过了,依旧无法将老师与洪荒天地撇清。 老师已经是天地的意志。 自己这个天地意志的‘发言者’去反对天地,不会有什么决定性的效果,却会让天地之间遭受更大的劫难。 那会是一场天道倾覆生灵的大战。 因为绝大多数生灵脱离天地无法生存,故生灵一方注定是输家,必须对天道妥协。 除却长庚之外,没有人比他这个玉帝更了解天道。 他其实早就知道道祖要做什么,在封神大劫还未开始前,就已看到了封神剧本。 甚至,他去紫霄宫的哭诉,其实并不只是因为自己这个天帝混的憋屈,被截教、阐教圣人弟子无视。 更多的,是他因为看到了太多,想去改变又无法改变,心中有太多憋闷。 有时玉帝甚至会想,如果是让长庚坐在自己这个位置,是不是就能反制老师? 当然,这只是妄想,他并不能决定自己是否退位,以及下一任天帝的人选。 玉皇大帝,昊天童子…… 何其讽刺。 他与王母,本来就是天道造化的先天生灵,本是要成为天道秩序的执行者与守护者! 罢了,说这些也无用。 长庚为天庭做了这么多事,终究不过是被放逐。 长庚说的对,想去做个守护生灵的天帝,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私欲,保持足够的理智,在天道与生灵之间,去找平衡点。 如今三界封闭,道祖展开天道本源之力化作了天地壁垒,将长庚这‘遁去的一’封死在了天地之外…… 此前又净化了九污泉,让天地间的业障之力远离天地。 一个没有变数,没有劫难,可以恒久存在的天地,就这么建成了不是吗? 可笑…… 可笑! “陛下。” 侧旁传来一声轻唤,那面容慈祥的清瘦老倌儿端着浮尘做了个道揖,温声道,“该召诸神议事了。” 玉帝睁开双眼,双目略有些无神,淡然道:“召。” “是。” 老倌儿应了声,拂尘一甩,凌霄殿外响起了悠扬的钟声。 不多时,道道仙光自三十三重天各处飞射而来,化作一名名文臣武将,在殿前列好队,低头走路大殿中。 待百名正神到齐,玉帝身旁太白老倌儿招呼一声,群神对玉帝低头行礼。 “拜见陛下。” “爱卿平身,”玉帝缓声说了句,就完成了一堂朝会大半的‘工作’。 在太白老倌的主持下,通明殿当值正神说起了近来三界琐事,大多都是些四季变化、降雨降露,凡人生老病死总概况。 又有仙神奉奏表,那太白老倌儿一一读罢,将重要之事挑拣出来,由诸神商议。 整个朝会还是颇为热闹,效率也不算低。 玉帝偶尔也会多说几句,都是些治理三界相关的大事。 今日,有武将启奏,举荐数名天将正式入神阶。 玉帝看其中奏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号。 有琴玄雅。 玉帝直接道:“将有琴玄雅将军列为四阶正神,领三阶正神俸禄,有领兵之权,入斗部诸神之列,今后就负责镇守月宫。” 下方不少仙神愣了下。 一旁太白老倌儿笑道:“陛下,突然如此提拔,是不是……” “嗯?” 玉帝目光扫向一旁,太白老倌连忙低头。 “吾之言,莫非算不得数了?” “陛下恕罪,天庭自是您说了算。” “去办。” 玉帝哼了声,将手中奏表扔到玉案上,“再赐有琴玄雅将军斩妖神剑,让御马监寻几匹天马,瑶池赐仙衣蟠桃。” 木公忙道:“可陛下,这总该给有琴将军一些功劳。” “吾看她顺眼,这功劳不够吗?” 凌霄殿顿时一片安静,诸神各自噤声,太白老倌低头领命,端着拂尘小跑着离开。 玉帝淡然道:“继续议事。” 众神领命,恢复了此前的节奏,不少仙神还在胡思乱想,而知此事实情者,却知这不过是玉帝在对天道表达不满,并护下有琴玄雅。 天道犯不着因被修改了记忆的普通金仙,就与玉帝加深矛盾。 朝会刚过半,有琴玄雅已是收到了大批赏赐,还被赐予了新的府邸。 有琴玄雅正有些不解,起身看向凌霄殿,不知自己为何稀里糊涂就得了如此多赏赐,想着这就去凌霄殿求玉帝收回成命。 忽见天地间出现一道七彩霞光,自东天门照来,冲破层层天阙,直冲凌霄殿! 凌霄殿中,玉帝眉头紧皱,还当是天道在警告。 然而当玉帝拍碎玉案,低喝一声“何物敢撼天庭之威”,起身就要与天道展开对线,那千里眼与顺风耳自殿外匆匆而来。 “报——” “东海之滨有霞光照来,震动天庭地府!” 东海? 玉帝心底泛起少许疑虑,又仔细感受了下天道运转的情况,发现这霞光并非天道警告。 自己倒是误会了老师一次。 “探!”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六章 道祖这个大马猴! 千里眼顺风耳的跟脚其实也蛮有意思。 他们本是人族一对兄弟,丧命后得遇两缕天地金精、水精气息,化为妖仙、拜入截教。 千里眼名为高觉,顺风耳名为高明,是封神大劫前期入封神台的截教仙。 这对兄弟本身没什么太大的本领,但够机灵、反应快,又有‘半天生’的探查神通,长得也是有些随心所欲,颇有威严。 李长寿离开洪荒,姜尚主持封神,这两兄弟被选为了凌霄殿前跑腿的信使,天道之力加持之下,可顷刻间探查天地人三界各处。 且说那七彩霞光冲了凌霄殿,殿内议事的仙神齐齐被惊动。 玉帝正自恼怒,当下就要发火,千里眼与顺风耳先是入殿及时禀告,又奉命看向了那霞光起始之地的情形,进殿内禀告一二。 “启奏陛下!” 高觉定声道:“末将所见,那霞光来处有一石猴,所在之地乃东胜神洲妖属花果山之地,这石猴似天生神通,出世惊起灵气波动,惊扰天庭!” “石猴?” 玉帝沉默一阵,凌霄宝殿出现天道之力波动。 很快,玉帝缓声道: “补天石孕育石胎罢了,许是得了人族圣母赐下的法力,各位爱卿继续议事,不必多管。” 众神低头领命,口称“遵命”。 千里眼与顺风耳低头后退,去了殿门外把守,与那原九龙岛四圣、而今的凌霄殿镇殿四元帅并肩而立,威风堂堂。 凌霄殿内继续此间议事的节奏,玉帝心情却莫名好了些。 已是许久了,这位天帝没有露出过笑意,今日倒是微笑了几次。 灵台方寸山,李长寿掐指推算,很快就通过天道推算到了东海石猴出世且惊动天庭之事。 他略微犹豫,还是驾云赶往东海,暗中观察天庭反应。 道祖亲自指派的猴之师,做这些也都是‘分内之事’。 半日后,夜幕时分,李长寿总算亲眼见到了那只石猴。 他蜷缩在山林的一处缝隙中,一身浅金色的猴毛被泥污遮掩,腰间还套着树叶变成的遮羞之物。 莫要小看了这遮羞之物,这就是天地灵胎与普通生灵的不同之处。 在石猴眼中,李长寿看到了少许茫然,少许惊慌,更看到了一种向往、一种好奇。 夜色渐深,石猴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外出找了些树叶、浅草,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很快就发现了几颗桃树,爬上去大快朵颐了一阵。 而后,这石猴还颇为谨慎地回了此前的山壁缝隙,在其中静静蜷缩着,度过了自己出世后的第一个夜晚。 东海之上飘来大片阴云,花果山起了风雨。 石猴呆呆地看着阴暗的山地,听着雨声、风声;李长寿也不知,它此刻能看到什么、能感受到什么。 但应该,是感受到了生灵的孤寂。 石猴打了个哈欠,眼皮不断打颤,慢慢熟睡了过去。 李长寿身形落在这山壁上,盘腿坐下,隐藏自身气息、身形化为虚淡,也是面露思索的表情,在此守了一夜。 有天道庇护,李长寿并不担心石猴的安危。 但不知为何,总想离这猴子近些,也算暗中陪伴它度过这最难熬的一夜。 待第二日清晨,李长寿准备悄悄离开时,心底泛起诸多感悟。 这些感悟却非有关大道、神通,而是关于人生。 生灵生而孤独,所以渴望结伴。 孤独地深陷在这个没有光亮的黑夜,石猴心底或许会因此,去向往光明、追逐光明。 因为黑夜如此深邃,所以才更相信光亮在前路吧。 李长寿心底感慨丛生,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自己上辈子临终前那段难熬的日子。 他病情二次恶化的时候,瞒着家人,只是让自己死党送自己走了最后一程,留下了告别的视频,表达自己对亲人的感恩、感谢以及愧疚。 忍着病痛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一棵梧桐树泛黄的叶子时,李长寿也曾质疑过、迷茫过,不知自己这人到中年就提前没了的人生,到底算什么。 但质疑和怀疑并不能改变什么,生命的终点就是彻底的黑暗。 李长寿不只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在洪荒天地间醒过来的自己,还是上一辈子的自己吗?】 答案他已经寻到: 是。 这并非是一段记忆的嫁接,也并非是魂魄的重生,更不是喝了孟婆汤之后的轮回转世。 说的简单些,是李长寿这个生灵个体的真灵,透过一处时空缝隙,被拉入了洪荒的六道轮回体系。 真灵长河不只是流淌在混沌海和洪荒天地,它流淌于一切有形之界,投影出万千生灵。 混沌海也并非唯一有形之界。 只要找到那处时空缝隙,自己就有可能回返地球。 【他穿越的真相,就是一件极其微小的事件,一粒真灵保留了上一代所投影生灵的意识。】 当李长寿悟透这一点后,道境有了飞速的拔升。 此前在紫霄宫中,李长寿与道祖辩论过此事,故意说出了道祖想听到的答案,让道祖误以为自己已经相信,是浪前辈将他拉到了洪荒。 其实,浪前辈根本做不到这一点,道祖也做不到这一点。 纯粹是偶然。 浪前辈通过推演天道,在洪荒的未来中看到了李长寿,反倒还以为是道祖和天道出手,将李长寿招了过来,作为他们【洪荒居委会】未完成计划的补充。 毕竟,鸿钧道祖也好,浪前辈也罢,都只是站在各自角度去推断该问题。 李长寿却是另辟蹊径,去钻研真灵特性,以及真灵与道如何互动,从根本上证明了自己的穿越方式。 【洪荒居委会】那个未完成的计划,就是浪前辈最后拼死一搏的真相,李长寿此刻没有充足的证据,尚不能完全确定。 但从这个角度来说,李长寿与石猴也算同病相怜。 李长寿看石猴的时候,仿佛就看到了,那个刚觉醒上辈子记忆、蜷缩在父母的帐篷中,身体不断轻颤的男婴。 面对未知的恐惧; 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获得生命的激动; 心底那可悲又可笑的孤独感…… “罢了。” 李长寿轻叹着。 这一瞬,他决定好好教导这石猴,不去为他套上任何使命,不将石猴刻意绑在反天的战车上。 反天,他一人就够了。 临走前,李长寿看到了一只猴群路过石猴所在的山隙,嘴角露出几分微笑。 师父在轮回中应该平安无恙吧。 虽然将师父比作猴有些不妥当,但这些捡走石猴的猴子,不就是当年捡走自己的师父吗? 随之,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 但他并未多做什么,云头也未停下,身形隐藏在白云之间。 他不去给石猴赋予使命、增添宿命,但天道却要利用石猴算计妖族、大兴佛门,石猴甚至就是为了这个宿命,才会被天地所孕育。 能否打破这个藩篱,也就看石猴今后如何去选。 李长寿并不介意,为这只猴子牺牲少许胜算,提前与道祖对决。 就看道祖如何选了。 …… 回灵台方寸山后,李长寿也是没闲着。 此前他从中神州收了些弟子,这次去花果山,李长寿顺路又收了一批小妖,带回道观调教,一并收为门徒。 反正是‘菩提老祖’的徒弟,跟他‘被放逐者’李长寿有啥关系? 收些妖族,其实是想让猴子能适应灵台方寸山的教学氛围,不会在这里产生什么自卑心理,在此地修行时,也能有几个同伴。 从昨晚一些细节就可以判断,这石猴心思很是细腻。 故,李长寿凑起了二十七名孩徒,由此前点化的童子童女负责照料他们饮食起居,在斜月三星洞开始了小班教学、传道授法。 李长寿对每个弟子一视同仁——都算作是自己的记名弟子。 又对每个弟子的品性有严格的要求——避免让他们惹祸,牵连到自己这个师父身上。 教导这些弟子时,李长寿又想到了自己当年培养灵娥的愉快岁月。 当然,他没什么感慨,灵娥就在自己身旁,如今也会定期抽时间与她作伴。 李长寿只是觉得,自己当年教灵娥教得相当不错,灵娥也算是他们稳教的合格弟子。 如此春来秋去,山中不知寒暑,已过六十余年。 李长寿这批记名弟子都已是长大成人,半数都渡过了飞仙劫难,有了仙灵之躯。 在李长寿刻意的教导下,他们不会去在意跟脚,对生灵一视同仁,既会去帮助在山林中迷路的樵夫,也会去救助被猎人射伤的黑熊。 随着这些弟子活跃的范围越来越广阔,他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名声,也是渐渐打了出去。 不少炼气士慕名而来,却根本寻不到方寸山的所在; 也有一些闲云野鹤的老神仙想来结识下菩提老祖,却都被门人弟子一句‘家师不见外客’简单打发了。 稳妥起见,李长寿减少了自己本体的活动,专心演好虚菩提。 唉,身旁两位准道侣,自己在这里等猴来拜师…… 不能想,多想就有些泪目。 这日,李长寿正在后堂午睡,忽然察觉一缕道韵在心底弥漫开来,道祖的嗓音出现在灵台。 “菩提,那石胎已离花果山,你且暗中护持,莫让旁人收了他去。” 李长寿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对空中做了个道揖,低声称是。 系上道袍、端起拂尘,匆匆赶往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的交界处,暗中守在了闯入红尘的石猴附近。 这家伙…… 刚入人世间,当真是笑料百出。 石猴离开花果山自是只有一个目的——拜仙人为师,寻长生大道。 石猴生而不凡,有种种伴生神通,征服仅有几只猴精的猴群自是不在话下。 这六十余年,石猴就在花果山上逍遥快活,带着那大批猴子漫山遍野的玩乐。 花果山物产丰富,此前也有妖族盘踞,那些猴精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洞府,也寻到了一些兵刃、宝贝,不仅不愁吃喝,还直接过上了‘小康妖族’的日子。 无忧无虑,甚是热闹。 许是这石猴灵性太多,猴群在几年之间群开灵智,口能人言、身手敏捷,且吸引了更多猴子加入他们‘部落’。 他们驱虎狼、赶豺豹,酿美酒、产子嗣。 石猴是最能打的,也是最强横的,不少母猴对他很有想法,但石猴并非普通生灵,完全没搭这根弦。 待石猴发现了那花果山的洞天福地水帘洞,一群猴精顺势拜了石猴作大王。 石猴自称爷爷,猴精们就成了猴子猴孙。 不过几十年,水帘洞猴精俨然成了花果山的‘霸主’,虽然没多少高手,但全员开灵智之事,让那些暗中观察花果山的妖族,看的心惊胆战。 石猴并不知,那群上古老妖看他时的眼神,都冒着绿! 逍遥快活六十年后,有只老猴精寿元尽了,老死在了水帘洞中,让石猴直观感受到了‘生老病死’的威力。 生灵惧死向生,石猴也是这般,问何为死。 一旁的有个大马猴开口解释了一番玄妙的道理,引出了仙人、长生道,告诉石猴修仙法可长生。 石猴恍然明悟,这才启程要往西去,找寻仙人修行长生法。 这石猴并非简单的想要长生,他临行前大手一挥,说的是: “待本大王回来,定要让孩儿们也能修仙法,得长生!” 他敢说,那群猴子还真敢信。 顺带一提,那大马猴必是天道化身。 就这般,猴子闯到了南赡部洲,在天道的注视、李长寿的守护、凡人的尖叫下,体会着凡俗种种。 也是多亏了凡俗早年兴起了‘耍猴业’,而石猴本身够机灵,不然肯定会酿出些许惨剧。 石猴在红尘中摸爬滚打,被嫌弃、被打骂,却是嬉皮笑脸,也曾往心里去。 他也遇到了不少善人,主动给他吃食、给他衣物,还让他在家中留宿。 但石猴,嬉笑打骂全不顾,怜悯施舍亦不接,只是在红尘中戏耍,不曾被尘世蒙了那颗纯净的道心。 他逗过被拴铁链的小猴,捡到过些许金银钱帛,吃过酒楼中的荤腥。 也教训过看不顺眼的地痞,驱赶过乱啃庄稼的野猪,跟一群少年趴过新婚夫妇的窗沿。 更曾帮人驱过鬼,打过一些假仙人,拆了几处黑道观…… 十数年,自南赡部洲之东,走到了南赡部洲西北。 石猴在凡俗寻仙,自是寻了个寂寞。 当他被天道暗中指引到了方寸山附近,听到了菩提祖师之名,表情已经十分平淡。 等石猴远远眺望那方寸山所在方位,见那里灵气冲天、仙光环绕,心底却是一惊,知道自己找到了真正的仙人居所。 于是发足狂奔,于山野中急窜,跃过山涧、冲过迷雾,不自觉失了方向,又偶遇那砍柴的樵夫,听到了那玄妙的诗词。 石猴连连作揖,求樵夫收他为徒,樵夫自是指路云雾之间,引他去那斜月三星洞之处。 李长寿于洞府之中静坐,仙识见那猴子的身影,露出几分微笑。 终于来了。 且看这石猴,一蹦一跳冲到道观之前,左右打量、前后踌躇,又是爬树、又是迂回,终于忍不住到了那道观门前。 石猴朝左右望去,见这门框上刻着两句话语。 ‘入我门者尽得道,长生可期数百年。’ “哦?” 石猴打了个激灵,三两步抢到木门前,咚咚咚拍了几声,立刻就是一声吆喝: “师父!师父!弟子来拜师来了!” 正文 第七百三十七章 被抹除的记忆 这猴头,还真是机灵。 李长寿哑然失笑。 门都没进,这师父二字就喊上了,而且总有一种、一种……上辈子被喊‘师傅’之感。 淡定、端庄。 不过是区区齐天大圣来拜师,自己连天都要翻了,倒是刚好教导。 李长寿坐立不动,自有今日负责道观巡查的几名弟子向前。 这几个弟子也是活泼,两男两女径直飞到了道观大门之上,男弟子身着正经道袍,女弟子身着的浅白仙裙,左右立于飞檐之上。 猴子在凡俗多年,哪里看到过这般阵仗? 尤其是见这四位仙人现身时那轻描淡写的架势,猴子的一颗道心更是激动不已,连连对这四名弟子作揖。 还是凡俗学来的文人礼节。 侧旁有女弟子笑道:“这位道友倒是颇有礼数,只是不知为何,开口就喊师父二字,还说前来拜师,莫非是此前与家师有过约定?” 这石猴忙道:“未曾见过、未曾见过,咱是第一次寻来宝地,想拜师求仙法。” 又有男弟子笑道:“道友能到此处,倒也算与家师有缘法,殊不知这数十年来,多少仙家高手想来拜访,都是到不得这扇门前。 还请道友稍等,我等前去禀告,若老师想收你为徒,自是会让你入此门。” 石猴见状大喜,更是明白这话的含义。 他,混成了有缘之灵! 这四位弟子并未失礼,全程都是以礼相待,更不曾取笑石猴的容貌如何。 毕竟种族不同,审美也是各不相同,石猴也不曾觉得这两位小仙子面容丑陋。 一男弟子入了道观,赶往李长寿面前禀告,说是道观之外来了一位雷公嘴脸的猴族生灵,说是拜师来的。 “拜师?” 李长寿故意端起架子,盘坐在软榻上,缓声道:“能到门前,定非凡物,徒儿且去问过入门三问,看这猴儿心诚不诚。” “是,弟子明白。” 那弟子定声道了句,转身匆匆赶回道观门前。 这一来一去,倒是引得观中弟子跑过去围观,左左右右站满墙头,人、妖混杂,各自都穿着考究的道袍,身周环绕一二清气。 石猴见状,更是喜得直翻跟头。 他哪里不知这世间分人妖鬼怪,自己【应当】是在妖属,还有很多有法力在身的仙人,会喊着斩妖除魔。 见到了此处,这么多妖属弟子,更是喜不自禁。 有不少弟子被他逗得直笑,一个个窃窃私语,问这猴子是从哪里过来。 吱呀—— 观门半开,那名男弟子迈步而出,对石猴做了个道揖。 石猴忙问:“师父收我了吗?收我了吗?” “道友,老师有言,你既到得此处,也有拜师之心,就与你入门三问,看你是否诚心。” 男弟子温声道: “你且仔细斟酌,若有拿不准的可考虑清楚后再言说,但若张口胡言乱语,老师定会罚你不敬之罪。” “好说,好说!” “第一问,你自何处来,家在何地,父母亲人如何?” 石猴双手做揖,快答: “我自那东胜神洲而来,那里唤做傲来国,周遭无甚人家。 我也无父无母,石头里蹦出来的,漫山遍野都是我那父母亲人、手足兄弟。” “胡说!” 这男弟子皱眉道:“石头里能蹦出生灵?你难不成还是先天大能、天地灵胎?” 正此时,一缕传声钻入这男弟子耳中,却是他们师父‘菩提老祖’提醒了句: “下一问。” 男弟子也算机灵,立刻明白了点什么,对猴子的态度更温和了些。 “这一问算你过了,未有不诚之心,且听第二问。 你拜师所为何事?此前可听过我家老师的名号?” 猴子笑道:“拜师是为了成仙长生,逍遥自在!此前、嘿嘿嘿,此前倒是不曾听闻过师父的名号,只是寻仙时阴差阳错走到了此地。” “哦?” 男弟子笑道:“还有第三问,也是最为关键的一问。 若你修行遇了瓶颈,此生无望突破,你是选择在山中枯坐继续修行,还是选择去红尘俗世做些善事。” 这问题,还真把猴子问住了。 他挠挠头,抬头看着此地门匾,感受着此地缥缈道韵。 猴子笑道:“定能长生,定能长生。” “这里是问你,若修不得长生,你该如何选择。” “善事恶事都非我事,我去做善,旁人说不定以为是恶,还不如回去逍遥快活。” “你这回答……” 男弟子皱眉沉吟几声,果然等来了第二句传声: “放他进来,换身衣物,午时殿中收徒。” “这三问便算你过了,”男弟子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入门吧,老师答应收你为徒,先随我去沐浴更衣,换身衣物。” 猴子噗通跪下,对着院内一阵叩拜:“多谢师父!弟子多谢师父!” 这机灵劲,实可谓‘精’。 那道观的大门大开,众弟子自左右院墙跳了下来,于院内排成两列,暂且停下议论,各自放出自身气息。 猴子跳入大门,也没在意什么仪式感,对两处不断作揖,在院中跳来蹦去,惹得几名女弟子掩口娇笑。 整个道观顿时快活了起来。 后院,李长寿静静坐在那,心底思量一二。 此时天道注视,自己倒是再无法分心去谈情说爱,只能专注于谋算天道。 该如何在天道的眼皮底下,给已经被宿命锁住的猴子,增加些许变数? 这操作难度,着实不小。 两个时辰后。 噹噹噹噹—— 木鱼声阵阵入耳,念经声扰人心神。 道观那嵌入山壁的主殿中,众弟子左右端坐,齐齐诵读经文。 李长寿坐在那‘天地’二字之前,左手端着拂尘、右手提着一串念珠,发饰用的是鹤发道箍,身上穿着的却是百衲道袍。 真·道佛双修。 殿门处,有只毛绒绒的手掌抓在门框,随后便是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这石猴,此刻也看不出什么紧张,反倒是玩性教众,在门口打量着‘菩提老祖’,似乎想验验这是不是长生仙人。 李长寿默不作声,石猴被人推了一把,立刻跳到了殿中,对着李长寿低头叩拜。 “弟子拜见师父,弟子拜见师父!” 李长寿这才睁开双眼,表情无喜无怒,缓声道:“你要拜我为师?” “是,是,弟子拜师,弟子拜师!” 李长寿问:“可有姓名?” 石猴忙道:“弟子无姓无名,请老师赐姓给名。” 李长寿点点头,便道:“你生了一副雷公嘴脸,又有一副天生的道体,身周无业障、口中含清气,虽是猢狲出身,却已是开了教化,当一个胡或是孙。 这般,就与你赐个孙姓。” “好孙,好孙!” 这猴头连连喊叫,“还请师父再给个名!”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 愿你悟得大道心不悔,目空一切尊自身。 这话却是不能如此说,李长寿只是道:“贫道修有解空之道,参悟定空之理,就叫你悟空,如何?” 石猴细细品磨:“悟空、悟空……孙悟空!咱也有名字啦?” 李长寿含笑点头,甩了甩拂尘,一旁有男弟子向前提醒石猴去角落入座,这就算过了拜师礼。 猴子却是颇懂规矩,跪下来一阵磕头。 李长寿倒是没太多感觉,毕竟这道观、此地这些弟子,都是为猴子成长塑造的环境,自己只负责给猴子本领。 其他,让天道自己费心去吧。 待孙悟空入了座位,李长寿示意诸弟子停下诵经,开始讲解经文。 孙悟空此刻哪里能定下心? 虽然师父嘴里面蹦出来的字,自己都是认识的,但这些字凑一起,怎么就晕晕乎乎,比那些老先生的方言经文还要让猴头大。 但孙悟空知道规矩,也不敢出声打扰其他同门修行,只是瞪着一双大眼,左看看、右看看,不多时又昏昏欲睡,头若小鸡啄米、身若芦苇荡中的芦苇杆。 很快,就有那‘呼——鼾——’之声大作。 悟空以一己之力,带坏整个课堂氛围。 李长寿心底差点笑开花,但表面却是一本正经,不为所动地讲解经文。 众弟子也是颇感欢乐,但要绷着面容,稍感难受。 待日落时分,李长寿身形随风消散,众弟子方才松了口气,齐齐围去了熟睡的猴子旁。 “悟空师弟?悟空师弟?” 几名男弟子对视一眼,露出几分坏笑,对着猴子点去了一指,让他睡的更深了些。 半日后…… “嗯?” 猴子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挂在一棵大树上,身上捆着的绳索还残留着少许法力。 他想起此前自己上课的情形,不由颇为尴尬,扭头就见这是在道观后院,多少松了口气。 怎么就睡着了? 他怎么就睡过去了? 第一次修行道法,跟不上课、如听天书一般很正常,这怎么就…… 嗡~嗡嗡~ 猴子下意识哆嗦了下,略微抬头看了眼,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捆着他的绳索套在树干上,离着绳索不过三寸,就是一只蜂窝。 师父罚人的办法,怎么跟自己捉弄小猴一个路子? 孙悟空左看看、右看看,眼见各处无人,身体摇摇摆摆、竟如游鱼般,在那绳索束缚中溜了出来,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就这? 孙悟空耸耸肩,摸回此前已认过路的居所,心底却在暗自苦恼,自己该如何才能跟上老师讲课的进度。 …… “唉,当元帅什么的,太没劲了。” 天庭,天河畔。 某新升任的天河水兵大元帅,穿着一身浅金战甲,躺在天河那绿草如茵的河堤上,嘴里叼着一根枯草,故作得意地抱怨着。 把玩着手中玉符的敖乙,不由道:“是挺没劲。” 卞庄蠕动着凑了过来,“咋了?哥你升啥官了?” “也就是三千世界天兵总指挥,”敖乙缓缓摇头,“不算什么大官,这是让我去接替金鹏兄长。” “金鹏……” 卞庄喃喃了声,随后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怎么?”敖乙皱眉问了句。 “前些日子,金鹏鸟醉了酒,当众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卞庄叹道,“这位将军,本领厉害、神通广大,天庭武将之中稳稳能排前十的大高手。 但就是太狂了点。” 敖乙道:“金鹏将军非狂傲,只是有些意难平罢了。” 卞庄道:“为何意难平?天庭对他还不够好吗?” 敖乙欲言又止,目中若有所思,有些拿不准地摇摇头。 卞庄又问:“说来也怪,你是龙族,他是凤族,龙凤本就是死敌,你们还以兄长、贤弟这般称呼。” “总觉得金鹏将军颇为亲近,”敖乙缓声道,“龙凤大劫已是陈年旧事,岁月如此久远,也没什么恨意难平。 我此前曾问过父王……罢了。” 敖乙轻叹了声,闭上双眼,心底却浮现出了前些时日,自己跪在父亲面前的情形。 ‘父王,孩儿总觉得道心之中缺了些什么,孩儿总觉得,如今这天庭待的十分别扭。 父王,是不是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闭嘴,退下。’ 又是这般结果。 敖乙看着自己掌心的调令玉符,不由得有些出神。 卞庄嘿嘿一笑,枕着胳膊躺在那,却是说不出的舒坦,喃喃道:“要是能再见到姮娥仙子,那该多好。” 敖乙笑了笑,却并未开口多说。 与此同时; 梅山,二郎真君杨戬居所。 已修炼成少年模样的哪吒剥着橘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铜镜直播。 铜镜中是几名仙子排舞的状况,这是庆典用舞,可以拿出来跳; 若是给玉帝陛下,或是蟠桃宴献舞,自是不能当众排练的。 杨戬在一旁哈了口气,细心擦拭着三尖两刃枪。 哪吒突然道:“师兄,最近我煞气的毛病可能要犯了。” 杨戬手一哆嗦,三尖两刃枪差点把他八九玄体搞出点血丝。 “哪般症状?这可不是小事。” “这个,”哪吒有点说不准,目光从铜镜上挪开,看着房顶,“心底总是会浮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而且时不时地会有几句话在我耳旁响起。 感觉好像是魔祖在召唤。” 杨戬如临大敌,正色道:“你且躺好,我用天眼一观。” “别乱看啊,”哪吒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可不是小屁孩了。” 杨戬嗤的一笑,自袖中拿出了一只卷轴摆放在侧旁。 他与龙宫某位公主殿下的婚约,那位公主前年刚破壳,被送去瑶池教养,百年后完婚。 婚约是玉帝赐下的,意在让杨戬去代表龙族、牵制龙族。 杨戬仔细思量后也没拒绝,他也到了成家的时机,对方只要贤良淑德就可,不会因为自己是苗根正红的人族,而对方是龙族,咱就瞧不起他们。 当下,杨戬开了天眼,对准哪吒额头,窥见哪吒灵台。 只是一瞬。 杨戬先是一愣,而后面色一白,呼吸都有些急促。 哪吒纳闷道:“怎……” 杨戬手疾眼快,突然向前摁住哪吒的嘴,立刻道:“莫要开口,这煞气已是成型,咱们先去找师父师伯。” 哪吒不明所以,杨戬却是如临大敌,提起长枪、招来二哈哮天犬,与哪吒一同朝乾元山遁去。 他看见,那道飘在哪吒心头的虚影,突然想到了师父对自己说过的一件事。 天道禁忌; 反天者; 曾一手拉起整个天庭,却被道祖驱逐走的禁忌生灵,真正的太白金星。 ‘长安叔’! 正文 第七百三十八章 《取经人》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洞府。 此刻仙光层层环绕,从护山大阵到护洞大阵,再到密室暗藏的遮天法阵,已是尽数开启。 太乙真人还时不时探出头,看一两眼天空的异状。 那模样,仿佛一个不留神,道祖就会直接出现在他们身后。 “这不合理。” 玉鼎真人低声道了句,低头看着面前昏睡过去的哪吒,一根手指点在哪吒额头。 玉鼎自是看到了,哪吒心底浮现出的那些残破画面,那都是在陈塘关时,小哪吒与高级家丁‘王长安’相处的情形。 王长安自然就是李长寿当年用的马甲。 哪吒为何能想起这些? 道祖当年以天地本源之力修改的众生记忆,只有修为到达一定层次、凭借自身大道包裹的练气士,才可自行抵御。 或者像玉鼎真人帮太乙,多宝帮火灵那般,协力抵挡。 考虑到哪吒和杨戬在天庭做神,玉鼎真人当时并未护持这两个弟子,任由他们被道祖修改了关于李长寿的记忆。 哪吒忘了长安叔的存在,所缺被李靖填补; 杨戬也忘了太白金星真正的跟脚,记忆中有许多太白金星的影子,但认知却变成了——那不过是玉帝信使,是玉帝在安排这一切。 但几百年过去了,道祖封印的记忆,竟被哪吒打破…… 玉鼎真人细细探查,又道:“这确实不太合理。” “不,这很合理。” 太乙真人负手站在一旁,悠悠地道了句。 “为何?” “随便说的,”太乙真人讪笑了声,“没事,就杠一下。” 玉鼎:…… “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什么算计。” 玉鼎叹了声,走回一旁的蒲团,盘腿入座、闭目凝思。 太乙真人凑到自己宝贝徒弟身旁,有样学样,手指点在哪吒额头,细细探查了一遍。 这位真人仔细想了想,又道: “其实也说得过去。 哪吒这一世,最亲近的便是他长安叔,也可以说,他长安叔对他影响最深。 不过由此来看,那蓝色波纹并非是消减生灵记忆,而是封了这段印象。 或许,能寻到办法,恢复他有关‘长安叔’的完整记忆。” 玉鼎真人道: “就怕又是算计,道祖想让阐教与天庭对立,打破老师永恒不败之运势,从而对老师出手。 如今天地间,准提身死,三师叔被囚禁于不知何处,大师伯被封印于紫霄宫中,圣母娘娘早已被天道钳制,接引圣人前些时日失势,已是退居洪荒舞台。 也只有咱们老师,如今安然无恙。” 杨戬道:“师父,弟子觉得,应当不会有这般算计。” 太乙真人笑叹:“怎么,你觉得天之上的那位存在,还怕为此丢脸? 咳……让哪吒恢复关于长安叔的记忆又能如何。 这天地终究已是这般模样,圣人大教退场、天庭崛起;其实,你们长安叔只是跟师祖的意见相左,这般局面是他们的共识。 既然已是这般,何必再生变化。” 玉鼎真人看了眼太乙,太乙对玉鼎挤了下眼。 稳一手,给天道演演戏,万一道祖正注视此地,也好多点生存的几率。 洪荒生存之道。 “那如何处置?” 玉鼎问:“是任由哪吒想起来,还是稳妥起见,将这部分记忆再次封住?” “封住吧,”太乙真人目中带着几分不忍,很快就下定决心,“也只能封住了。” 玉鼎起身走到哪吒身侧,在哪吒额头轻轻点了几下,将哪吒灵台浮现的虚影温柔地驱离。 太乙真人有些欲言又止,目光略有些复杂。 一旁杨戬略有些失落。 “师父、师伯,弟子觉得,这段记忆对我们而言无比重要。 这无关对错,无关天地格局,也无关大教之争,最起码应让我们知晓发生过何事、有过哪般争执。 是与非,对与错,总该有个说法。”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又说法又有什么用?” 太乙摇摇头,正色道:“并不能改变什么,也只是徒增困扰。” 杨戬目光清澈、表情平静,又道: “可若是连这天地真面目为何都不知晓,又有何面目去说替天行道,有何面目去做什么天庭仙神。” 玉鼎真人注视着自己爱徒,温声道:“也好,为师与你说一些。” 太乙笑道:“我去再加几层阵法。” “贫道来吧。” 玉鼎淡然道了句,额头荡出一圈圈七彩斑斓的光波,将整个洞府都包裹在毫光中。 熟睡的哪吒砸了咂嘴,注定是听不到这些话语。 玉鼎真人道: “杨戬,你比哪吒稳重许多,对你说这些事,你应当不会失控。 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身世与哪吒的‘长安叔’有很深的关联,你父母都算是他的记名弟子。 你玄功之所以如此强横,也是因‘长安叔’给了你诸多好处。 你现如今的记忆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没有被修改的,给你玄血、引你入天庭、灵山奉命护你的,都是太白金星,但并非玉帝的旨意。 他在天庭时,玉帝大多听他的。 在‘长安叔’执掌天庭神权的那些年,你、哪吒,甚至道门三教,都被他安排的喘不过气。 为师最钦佩的便是你长安叔。 是他,让你身上的变数消退,又给了你超过你原本上限的机缘。” 玉鼎整理了下思绪,继续道: “其实弑圣者并不是赵公明夫妇,弑圣者,是赵公明与你们长安叔。 而那次弑圣,从根本上改变了洪荒的命途,以至于,后来的道祖不得不撕下之前伪装的虚伪面孔,直接降下天罚灭了截教,一力推动封神。 那场面颇为讽刺。 道祖在上古时口口声声说着,紫霄宫不现世间,到头来却依然忍不住露出狰狞面容。 这其实说明,‘长安叔’已快做成了要做之事,让道祖顾不得体面,直接出手打破他行事的节奏。” 太乙真人有些心虚地小声嘀咕: “师弟,这般直接称呼道祖……没事吗?” 玉鼎真人道:“贫道修的是心,是天道无法触及之地,天道能推演三千大道,却无法推演芸芸众生之心。 便是凡人异想天开,也可构出一个个光怪陆离之天地。 天道有多少推算之力,也无法推算众生心底所想,他只能去强行给予念头、抹除念头,仅此罢了。” 太乙与杨戬同时点头。 这一刻,他们之间仿佛没了辈分代沟。 他们坐在乾元山的金光洞中,听玉鼎真人讲,那‘长安叔’的故事。 …… “嗯——” 灵山,万佛殿。 佛门之主静静端坐在宝座上,那数十丈高的金身散发着温和的光亮,在周遭木鱼声与诵经声的衬托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而在这金身最中央,类似于芥子乾坤处,有个小小的屋舍。 多宝道人此刻就坐在宝物堆中,计算着自己铸造这大金身花费了多少灵宝,想着今后该如何带领佛门走向兴胜。 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已经当教主有些年头,把灵山安排的井井有条,且佛祖的名声也在天地间越发响亮。 但总归,多少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多宝也不知,是大师伯的法力,还是天道的力量在时刻影响着他的道心,让他有时近乎于灭情绝性,只存道性。 应当是天道之力。 说白了,他多宝其实也只是一个‘灵宝人’,换其他人坐在这个位置,效果可能差一些,但也并非不能取代。 多宝苦笑了声,招来一面‘水凝仙兰镜’,看着镜中的自己。 宝相尊严,一头卷发,身型发福,耳垂变大。 “唉,”多宝叹了声。 着实不复当年潇洒。 也不知师尊现如今处境如何,各位活下来的师弟师妹在三千世界是否糟了灾厄。 他会配合、能答应来西方教夺权,其实也是老君许诺,会照看火灵他们…… 多宝这些年一直在想,若自己能有长庚师弟一半的谋略,一半对大道的理解,或许也能多一个弑圣者,而不是西方教的‘偷家人’。 无趣。 此刻他在此地,法身动不得、本体更动不得,就如佛门的一个门面,也算是佛门如今的顶梁石。 如今圣人不出,人教玄都大师兄与长庚师弟离开了天地间,他多宝确实算是最强的几位高手之一,实力尚在那些老牌大能之上。 有他镇佛门场子,确实是不错的安排。 说到底,也是道祖根本没将他这个反天者放在眼里吧。 ‘唉,长庚。’ 多宝轻叹了声,刚想就此睡一会儿,却见两道身影自大殿之外联袂而来。 正是文殊与慈航两位‘师弟师妹’。 现如今,他们是负责教务的菩萨大士,也是如今洪荒之中声名渐起的名士。 多宝打起精神,催起法身,那数十丈高的金身光芒闪耀,双目缓缓半睁。 文殊与慈航入得殿中,略微打乱了侧旁僧侣敲木鱼的频率。 文殊低头行礼:“拜见佛祖。” 多宝缓声道:“何事?” “佛祖,”文殊道,“如今五部洲之地已有诸多寺院,西牛贺洲更是寺院遍布,拜入我佛门下的生灵多不胜数。 而今佛门戒律延续自西方教,虽有增补,却已颇为不足。 我们拟下了佛门新戒律的章程,还请佛祖过目。” 言罢,文殊将一张卷轴缓缓推向多宝,落在法身掌心。 多宝道人看了几眼,觉得这些戒律虽多,但也不算什么坏事;若是能约束佛门弟子,今后天地间也可少些动乱。 他道:“就按大士之法推广。” 文殊笑道:“遵佛祖法旨。” 一旁慈航又道:“佛祖,而今南赡部洲虽有不少我佛门寺院,但这些寺院入不得南洲繁华之地,且佛法于凡人之中流传,往往有偏颇、失实之处。 不如选一二高僧,于南洲传大乘佛法,如此可护持教运,也可普渡众生。” “此事颇好,”多宝温声道,“那就由观音大士负责。” 慈航顿时欲言又止。 谁提出问题、谁就去解决问题? 这甩手掌柜做的。 多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法身掌心凝出少许流光,化作几只翠绿树枝,落在慈航掌中托着的玉净瓶中。 后天灵根,杨柳枝。 给了点好处,再安排干事,那多少也算有点底气。 慈航也不好多说什么,行礼领命,忽又想起了接引圣人此前传声叮嘱之事,便道: “佛祖,不如再给贫僧一二帮手。” 多宝问:“大士想用哪般帮手?” “近日灵山之中盛传,那金莲宝池中时时有宝光闪耀……” 慈航话音未落,那佛像眉心飞出一道金光,法身瞬间化作一丈大小,坐在金色莲台上,出现在慈航面前。 一股威严荡开,又被多宝随之隐去。 “宝光?且引路。” 咳,才不是因为什么本能反应。 慈航和文殊二大士对视一眼,左右做请,引路赶去灵山后山的莲花宝池。 那里距离接引圣人隐居之地较近,故平日里已是人烟罕至,日头一长,也不免有些荒芜。 多宝难得出大殿,此时兴致颇高。 灵山这些年变化十分巨大,各处宫殿拔地而起,整个灵山都被彻底改造,甚至山体都膨胀了几分。 负责此事的惧留孙佛,想将整个灵山修成一个大寺,立为佛祖修行之地,成为万千佛门弟子心中之圣地。 不多时,多宝、文殊、慈航到了那宝池侧旁,多宝远远打量、鼻尖耸动,就这么一嗅…… 上当了,没宝物。 “就是此处?” “就是此处。” 慈航屈指轻弹,一点宝光流转,宝池顿时变成了透明状。 池底,一只金蝉被层层封禁,正趴在角落微微颤动双翼。 多宝自是认出了这金蝉的跟脚,正是那被收做圣人弟子的鸿蒙凶兽,六翅金蝉、金蝉子。 当年被长庚师弟差点炸死,却被西方教圣人所救。 ——多宝虽未露面,却在自家师尊旁,通过诛仙四剑搭出来的小窗口,目睹了这一幕情形。 慈航道:“此金蝉可堪大用。” 文殊却道:“金蝉性情暴虐,残忍嗜杀,我佛门之中能人甚多,何必用它。” 慈航鲜少与旁人争执,这次却定声道:“将它神魂再塑就是了。” 多宝看出了点什么,缓声道: “金蝉已如同身死,此刻全凭天赋神通撑着性命,不如就将他神魂以佛法重塑,悉心教导。 既在此地,便是与我佛门有缘,自可为佛门所用,也可证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理。” 文殊沉吟几声:“佛祖所言甚是。” 慈航却无意间看了眼接引圣人的居所,心底轻叹了声,继续商议如何处置金蝉、如何让金蝉在后续发挥作用。 她有时,确实是因心慈,总是做些让自己为难之事。 很快,他们三个就定下了金蝉的后续命途。 其实大多都是慈航在言说,多宝和文殊在旁听着。 慈航的计划是这般: 先让金蝉养养伤,助金蝉恢复本源,重塑人身,这个过程大概需数百年。 待数百年后,就让金蝉于灵山现身,由佛祖收徒、给予跟脚,再找个借口将他送入轮回之中,投胎去南赡部洲繁华之地。 由金蝉自东向西而行,主动将大乘佛法取回南赡部洲,自可在人族气运汇聚之地宣扬佛法。 待此事这般定下,多宝打量了慈航几眼,笑着问: “大士,这些话语,出自万世之佛还是出自天道?” 慈航怔了下,含笑回道:“不一样吗?” 多宝笑道:“确实,也差不多,那就如此进行,就由大士全程看管了。” “是。” 慈航答应一声,表情看不出喜怒,心底却总归不免几声轻叹。 这金蝉子今后的命途,就这般被安排了下来。 它丝毫没有什么知情权。 与此同时,南赡部洲西北,灵台方寸山。 李长寿心有所感,有些小心翼翼地掐指推算,又禁不住挑了挑眉。 金蝉将在三百年后出世?《取经人》已经安排上了? 嗯? 那不正是猴子学成归去,跟天庭疯狂互动的时刻? 也对,金蝉子好像不只轮回一次,要在轮回中走过九次十次。 金蝉子…… 李长寿表面维持着打坐,暗中开始一阵琢磨。 自己许久前散出去的、有关金蝉子的谣言,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 正文 第七百三十九章 教猴(上) 道法自然,随心居所。 灵台方寸山,李长寿躺在那摇椅上,感受着和煦阳光,类似于鹤发童颜的面容上,带着少许笑意。 西方大兴与他无关,金蝉出世与他何干? 调教好猴子,并趁机去埋一些钉子,在西游之前搞一波道祖和天道,无论自己输赢、西游劫难存与不存,都没什么意义。 赢了天下太平,输了远遁混沌。 话说回来,孙悟空确实是天生的强者。 此时刚好是孙悟空上山第一百天,今日前殿讲解经文,这猴子已是能坐定听讲,仔细体会经文之意。 表现十分突出。 说起做教猴这般事,除了为斜月三星洞塑造了一个平等、自由、和善的氛围,李长寿暂时没有多做什么。 孙悟空凭借着十多年在凡俗的磨砺,很快就与师兄师姐打成一片。 在李长寿默许之下,孙悟空凭借着从师兄师姐那里学来的道法,已掌握了入门的修行法;并在短短半个月内,走过了普通炼气士十年、数十年,都不一定能走过的路径。 至此,李长寿也不能再看戏下去,必须开始接手引导。 不然就错过了猴子变强的‘黄金时段’。 给猴子开小灶的方法,他多的是;今日在大殿讲解经文时,已是完美解决了这件事。 他做了什么? 其实只是顺势,给猴子一点暗示。 当时,李长寿讲完了道经道法,便问各弟子可有疑难不明之处。 有几名平日里表现优秀的‘课代表’弟子开口,问了些常规的经文讲解类问题,李长寿一一为其解惑。 那悟空终究还是没忍住,主动提了个问题。 “师父!哎嗨嗨,师父在上,弟子能不能打听打听,弟子如今修行的可是长生之法?” 李长寿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世间无上法,三千大道催,每条大道都可迈入长生之境,靠的是你机缘与造化。” 悟空哪里听不出,这其实是敷衍了事的话? 他忙做了个道揖,跪在蒲团上道: “弟子并无半点忤逆之意,也不敢妄议大道。 只是师父,弟子愚钝,这出来已是十多年,尚未能看到长生仙法的影子。 若师父有法,可否给弟子透个准信儿,弟子也好能安心。” “怎么,”李长寿微微皱眉,“听你话中之意,若是为师没有长生之法,你就叛投别门?” “弟子怎敢、弟子怎敢,”悟空拜倒磕头,“弟子没拿半点礼物,师父您就收了弟子,弟子自不是那般没心没肺的生灵! 只是,师父您…… 弟子就想知,今后长生是有望还是无望,若是无望,弟子先回花果山安排了猴子猴孙,再回来孝敬师父!” 李长寿淡然道:“你可知为师多少岁?” 悟空顿时怔了下。 一旁有师兄笑道: “师弟你自凡俗而来,不知咱们老师之名号也是情有可原。 老师乃世间之大能,洪荒行走,自被尊一句老祖,都被喊一声前辈。 你所羡的那般长生仙人虽不多,但见到了老师,也须得恭恭敬敬,老师一指他们也就烟消云散。” 悟空眼前一亮:“哦?当真?” “你这猢狲!” 李长寿当真是被这猴头气笑了,屈指对悟空轻弹。 悟空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少许画面,感受到了一股苍冥、古老的道韵,这道韵在天地间存在已悠久岁月。 这石猴再无疑虑,连连跪拜告罪。 李长寿道:“修行并非争强好胜,修行乃生灵追寻大道的路径。 悟空,你入我门时,已是踏上了这条路,而你能走到何处、走到何地,却要靠你自身去把握。 为师能教你修行之法,却不能帮你度过瓶颈。 为师能教你去感受大道,却无法将这条大道放到你怀中。 故,为师并不会对你、对你们,言说什么长生道境,言说如何才能长生。 你们修的是道,追寻的应当是本真,还归真我,自在安乐,于空冥中寻真意,自迷蒙中探本我。 可知道了?” 众弟子齐齐低头称是,悟空也是连连拱手。 李长寿继续道: “既然说到了此处,那就多说几句。 悟空,你入门中已百日,也算心诚上进,为师看在眼中,自认下了你这弟子。 今日为师便传你修行之法,你也可自行做个选择。” 孙悟空嘿嘿笑着:“师父,您教什么、弟子自然也就学什么。” “莫要贫嘴卖乖,且听好。” 李长寿正色道:“我有一法,名为解空之道,参悟空冥之理,时时修正本心,于虚幻见得真实,于真实间明虚幻。 你可想学?” 悟空问:“师父,此法多久才可长生?” 李长寿道:“若你感悟够深、修行顺利且不遇瓶颈,五六千年或可长生。” “太长太长,弟子还想着能帮那些老猴延延寿元。” 李长寿点点头,又道:“为师还有一法,可照明心性,增进寿元。 只需时时感悟、多多思索,参悟三四千年,若一切顺利,可得长生。” “太长,还是太长!” 孙悟空眼中满是期待,先是不断赔礼,又问:“师父,可有能几十数百年便得长生的法子?” 两旁众弟子大多忍俊不禁。 有弟子忍不住道:“你便是去修魔功,也不可能几百年修得长生道果。” “悟空,你莫要惹老师生气……” “哼!” 李长寿当场变脸,冷然道:“悟空,你心性浮躁、枯望长生,且向前来!” 孙悟空哆嗦了几下,但还是快步向前,在李长寿面前跪坐。 李长寿站起身来,随手招来一支木鞭,在孙悟空的脊背不轻不重地打了三下,训斥道: “以此为戒,好生体悟去吧!” 随后,李长寿身形悄然消散,留下众弟子面面相觑,凑过来对孙悟空一阵数落。 都在说孙悟空出言不逊、惹怒了老师。 孙悟空却是嬉皮笑脸,也没什么羞愧之心。 反倒是,他们都忽略了两个问题。 其一,猴子说想速成长生仙,然后回去带自家猴子猴孙快活修仙,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意,乃炼气士的忌讳。 一个是法不可轻传的洪荒传统,一个是如此行事会给师门增添诸多变数,说不定就会惹来业障。 其二,这群弟子入门时,老师可没问他们要修什么法,直接一本修行法扔脸上,今天甚至还给出了不同的选择。 啧,老差别待遇了。 …… 夜深,人静,寿安歇。 斜月三星洞中,一道身影有些鬼鬼祟祟地晃来晃去,最后窜到了李长寿所居‘高档窑洞’的窗外,在那轻轻呼喊: “师父,师父~” 正是孙悟空。 见里面没有动静,孙悟空小心翼翼推开窗,蹑手蹑脚地爬了进去,跪在李长寿床榻旁,一言不发就先磕了几个头。 “师父,不知您是不是这个意思,让弟子半夜三更来这见您。” “你这家伙,还不算痴傻。” 言说中,李长寿悄然开启了此地仙力结界,自床榻坐起身来,注视着榻前跪坐的猴。 孙悟空也抬头与他对视,目光依然是那般灵动清澈。 李长寿道:“起来吧,以后不必这么多礼节。” “谢师父,谢师父。” 孙悟空连声说着。 他说话时语速较快,且喜欢重复说一些简短的语句,生怕旁人听不到一般。 李长寿道:“既然你悟到了,为师自可传你,你想要的仙法。 但悟空,在传你仙法前,为师先问你几个问题,再与你约法三章,如何。” “弟子全听师父您安排。” “善,”李长寿含笑扶须,“先是你为何修道的问题,除却为了长生不老、乐在逍遥,你可还有其他想法?” 孙悟空道:“弟子无甚念想,只是想学成了仙法,如此也能让猴子猴孙们长生不老。” 李长寿温声问:“你那些猴子猴孙,对你来说十分重要?” “弟子无父无母,也不知什么七情六欲。” 孙悟空表情略有些低落,却故作平日里的那般欢喜,“但那些孩儿们尊弟子一声大王,弟子自是不能不管他们。” 李长寿道:“你可知,就算你带回去了仙法,你绝大多数的族人,其实连元仙都修不成。” “这个……总归是能有个机会,不至于机会都没有。” 孙悟空笑道:“师父,您做过大王吗?” “没做过,感觉如何?” “挺自在的。” “哈哈哈!” 李长寿扶须轻笑,“罢了,为师会给你一些妖族修行之法,不过此事不要声张,为师传你的东西,也绝不可轻易流传出去。”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起来吧,”李长寿手中多了一把拂尘,拂尘轻扫,孙悟空已是被推到了床边的蒲团上,一屁股坐下。 李长寿并未藏私,将道祖给的功法拿了出来,引着孙悟空快速入门、巩固道基。 真·开小灶。 这其实也是为数不多的,李长寿与石猴正面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李长寿细细观察着石猴的资质,很快像是闷了一口老陈醋。 这猴子,资质好到能让普通金仙道心崩溃! 不过,修行终究还是要稳扎稳打,一步步向前;像猴子这般开小灶的情形,后续也会成为常态。 这份约法三章也是颇有意思。 那是李长寿让孙悟空遵循的几个规矩——不伤同门、不可炫耀自身神通法力、不能告诉旁人任何有关自身修行之事。 孙悟空自是明白,他被传授的功法,与师兄师姐修行之法不大相同。 而孙悟空也给出了灵魂拷问: “师父,为何不将这般妙法,一同传授于师兄师姐他们?” 李长寿轻吟几声,正色道:“你可是觉得,这般有些不公?” “弟子觉得……确实有些不公。” “但你是这份不公的得益者。” “那还是有些不公,”孙悟空纳闷道,“老师,您这功法,总不可能是专门为弟子量身打造。” 李长寿笑道:“此法诞生于你出世之前,非肉身强横者不可修行,非元神充盈者不可修行,能迈过这般门槛的,观内就你一个。” 孙悟空这才接受了这般说法。 来开小灶的第一夜,孙悟空就正式开始了修道之路,而自这个夜晚开始,这家伙的修为就开始层层直窜。 修行外挂哪家强,紫霄宫中鸿钧忙! 如李长寿叮嘱的那般,孙悟空并没有对任何人炫耀此事。 这让孙悟空憋的相当难受。 但为了长生道果,孙悟空只能憋着、忍着;他隔几天就趁夜色去找李长寿,修为境界飞速上扬,且还没有什么翻车的危险。 就这般,山中不觉时,岁月长河也没什么浪花。 转眼便又是六十余年。 这六十年,李长寿抽空外出云游了一次,找地方打了几十颗钉子,也算‘不忘正业’。 虽然天道一刻不停观察此地,但关注的是猴子,不是他这个菩提老祖。 天地间风息云止、风平浪静,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南洲凡俗各处安稳,数百年前的大商国已很少有人提及,提起也大多是批评。 就比如帝辛,此刻在凡俗已经被骂成大昏君,还给了恶谥‘纣’,将一条条罪状安在这纣王身上。 而帝辛此时真实的状况,是在天庭做个闲散仙神,与妲己逍遥快活。 虽然没赢,但也不算太亏。 天庭也是稳步发展,天兵天将没有无限扩充膨胀,而是按李长寿所建议的那般,保持在了一个稳健的水平。 一批批精兵强将,总好过滥竽充数。 三千世界总体还算安稳,临天殿与仙盟成了天庭的左膀右臂,辅佐天庭管理三千世界。 但这两个势力的名声,在炼气士口中,已是渐渐的‘臭’了。 这其实是无法避免之事。 秩序会去限制个体自由,过度的自由会反过来冲垮秩序。 对于三千世界的生灵而言,临天殿与仙盟代表的就是秩序;而炼气士们在他们身上感觉到不自在,自不会给好脸色。 说回灵台山。 只是六十年,猴子的修为就抵达了真仙境后期。 当然,猴子此时不知道什么是真灵不灭,只是按李长寿的引导,迈过一个又一个境界。 他体内那股潜藏的灵力已经被引动,朝着长生境踏步迈进。 不只是道境,猴子这六十年学了各类斗法神通,七十二变已算是正式入门,腾云驾雾更是不在话下。 猴子这般进境,也不可避免给方寸山……栽下了两颗柠檬树。 就比如今日,李长寿准备开坛讲道前,就有一名男弟子向前禀告,说悟空师弟入门已久,却依旧猴模猴样,也不肯化形做先天道躯。 李长寿只是含笑摇头,注视着孙悟空在山间与几名弟子玩耍的情形,缓声道: “无妨,他可自行选择自己的路与大道,也可选择如何活着。 徒儿,你心不静了。” 那弟子面露惭色,低头行礼,匆匆告退。 李长寿若有所思状,又掐指推算,很快就轻笑了声。 稳一手,明天就安排这个男弟子外出游历,避免酿成什么教学事故。 教猴,他是认真的。 正文 第七百四十章 教猴(下) 大道有始,大道无终。 鸿钧道祖闲坐在那片竹林深处的竹屋中,注视着铺在矮桌桌面上的造化玉碟,玉碟中呈现着斜月三星洞的情形。 评价一件至宝的威能,其实也可以参照他们成像的清晰度; 像道祖的造化玉碟,演化三千大道都不在话下,画面内一颗土粒的形状都能辩清。 其上所显: 菩提老祖正在后堂打坐,孙悟空与几名师兄弟在殿前空地上打斗玩耍,一切都与此前六十多年的情形相差无几。 鸿钧道祖并未多看菩提老祖,目光聚集在孙悟空身上,带着几分欣赏。 他突然笑道:“道友你说的这猴子,当真讨人喜……” 话语落下,鸿钧看向了矮桌右侧的空位,不禁哑然失笑。 倒是,早都不在了。 鸿钧屈指轻弹,竹林中泛起层层迷雾,仿佛越过了岁月长河,回到了久远之前的某个岁月节点。 鸿钧身侧出现了三道身影,或是盘坐、或是斜坐,一个个都是神情放松。 这是一段记忆的投影。 鸿钧就坐在此时的位置上,却并未开口,面露凝重之色,眼前是摆放整齐的一排玉牌。 他身侧是两名老道,对坐是一名神态拘谨的微胖道人。 些许笑谈声中,岁月便这般缓缓流淌而过。 周遭忽有少许道韵波动,鸿钧屈指轻弹,这些画面迅速消退,只留下他一人坐在矮桌旁,面前没了那些玉质的方牌,只剩造化玉碟。 “道友。” 竹屋外传来轻唤声。 一名灰袍老道迈步而来,坐在了鸿钧对面。 鸿钧问:“如何?” “李长庚并未动过,一直在鲲鹏秘境中,玄都他们外出似是要聚拢逃出天地的洪荒生灵,难成气候。” 灰袍老道缓声道: “你我安插的眼线一直就在鲲鹏秘境,虽然暂时接触不到李长庚,但确确实实能感受到均衡大道的运转。 有几次云霄与蓝灵娥进出那大殿,都能切实看到李长庚的身影。 他好像是在努力修行,想参悟透均衡之道圆满后的境界。 确实不曾离开过鲲鹏秘境。” 鸿钧道祖笑了笑。 “看来,之前确实是你我多虑了。 他在被赶出洪荒天地前,也不过修行千年,积累远远不足。 虽不可小觑了长庚,但也不必将他看的太强,归根结底还是太清的算计罢了。” 灰袍老道问:“可道友,李长庚如果一直在鲲鹏秘境,我们莫非要一直等? 是否出手毁了鲲鹏秘境,逼他早日动身。” “无妨,等就是了,”鸿钧板正坐姿,“若是逼迫的太紧,很容易刺激他与你我开战,那样与你我的算计想违。 三界虽尽在你我掌控,但若他用鲲鹏强冲天地,你我也会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如今只需静观其变,耐心等待就可。 生灵之力已经无法威胁天地,且天庭挡在了天道之前,若是有生灵反天,天庭便可镇压。 与天地相比,生灵终归缺乏耐性,几元会、几十元会,咱们都等得起。” 灰袍老道缓缓点头,又问:“西游劫难安排的如何。” “看,”鸿钧笑道,“这猴头已是有些样子,再有一二百年自可为你我所用。 佛门那边也不必担心,接引已暗中为贫道所控,他并未挣扎什么。 如今天地间只剩元始这般变数,但元始独木难支,也不必多去管他,三清之中最难对付的便是他。” 灰袍老道也露出少许微笑,言道:“圣顺天,天便不可乱圣,只剩他独身为圣,确实不必担心。” “以接引为制约便足够了。” 鸿钧道祖手指敲了敲造化玉碟,目中划过几分忧虑。 “但不知为何,贫道总有些不安。” “你担心李长庚知道了些什么?” “不错,”鸿钧缓声道,“虽然一切真相都已被你我掩盖,但贫道总觉得,这李长庚通过一些你我无法确定的方式,掌握了一些他不该接触到的隐秘。 比如他是如何到的洪荒天地。 此前他对我说的话,大多都不可信,说不定当时就已明白了【真灵穿梭】之理。” 灰袍老道沉默了一阵,又问:“鲲鹏号中的那几本典籍,道友不是都看过了。” “看过虽是看过,其内说不定还藏了什么讯息。” 鸿钧沉声道:“此时贫道尚想不透,为何李长庚能在这般短暂的岁月,就参透了均衡之道,甚至对均衡之道的理解超过你我。 按他的性子,十成功力显三成、藏三成、埋三成,最后还会有一成做最后逃命的手段。 你我此前所见,当真是他真实境界? 贫道对此存疑。” 灰袍老道不由默然。 鸿钧道祖掐指推算了一阵,低声道:“是不是有那家伙的后手,你我都疏漏了。” 灰袍却道:“那人不可能瞒得过你。” “这也说不准,贫道又非那家伙肚中蛔虫。” 鸿钧道祖面色有着少许感慨,轻轻舒了口气,缓声道:“继续监视鲲鹏秘境,其他生灵不足为虑,看准李长庚就是。” “善。” 灰袍老道微微点头,身形刚要散去,却又再次凝实。 “是否让昊天更听话一些。” “不必。” 鸿钧道祖略微思索,摇头道:“他不过是有些意气用事,心底是明白的,天帝二字若是没了你我护持,不过就是个笑话。 更何况,瑶池中有他妻女,他无路可退,也无处可去。” 灰袍老道缓缓点头,言道:“为防范于未然,不如对李长庚那些好友和弟子,锁上天道枷锁。” “不必,”鸿钧缓声道,“若无威胁天道之举,生灵具是生灵,无需对他们出手。” 灰袍老道淡然道:“你对李长庚还有恻隐之心。” “道友误会了,”鸿钧微微一笑,“贫道只是觉得,生灵其实颇为美妙,我们既已掌控了三界、消除了大多隐患,也不必让他们为难。 生灵终归也是天地的一部分,他们多些姿彩,也能让天地多些色彩。 这般稳固的洪荒天地才是最美的,不对吗?” “道友言之有理,”灰袍老道缓缓点头,“一切为了天地恒久。” “善,一切为了天地恒久。” 这灰袍老道的身影随风消散。 鸿钧道祖嘴边笑容渐渐收敛,似乎在想些什么,很快又低头看着玉碟中的情形。 下一步,到何处了? 长庚其实说的不错。 天道因他合道而诞生出了类似于生灵的意识,这并非好事,因为天道想的会是如何护卫天地、压制生灵之力。 鸿钧道祖手指在玉碟上轻轻点了几下,其上浮现出各处画面。 一处波光粼粼的水中府邸,被铁索环绕的通天教主百无聊地打着哈欠,似乎对当前处境并不怎么介意。 突出的是一个潇洒不羁。 紫霄宫中,那太清的封印无比稳固,若无天道圣人全力出手,自难将封印解开。 其实鸿钧道祖如何不明白。 原本,李长寿手中最大的依仗,一是三清乃盘古元神,二是太极图、混沌钟、盘古幡三宝合一化作开天神斧,以破坏天地为代价,斩了他这个道祖和天道。 而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们对天地下不去手。 终究不是上古伏羲体内住着的家伙。 更何况,他堂堂道祖,还能少了底牌不成? 比如那可调用天地本源之力的乾坤鼎,以及上古时就被他炼化,做成了天地无极四象大阵的洪荒守护四神兽……等等。 底牌他也有,如果当出封神大劫结束,李长寿选择不是离开,而是双方硬碰。 两边胜负难料,但生灵必然死伤惨重。 当李长寿选择离开,在鸿钧道祖看来,若李长寿没有准备什么‘逆天’级的强横底牌,随着岁月长河流淌,李长寿的胜算会越来越低。 毕竟,他这个道祖,也不会坐以待毙。 下一步到何处了? 也该做最后的准备,吞噬掉这个天道。 超脱? 那其实是无稽之谈,若是心足够远,混沌海也不过囚笼。 所以在许久之前,他这个道祖,就已走上了另一条道。 以洪荒天地为道躯,化作从未存在过的终极生灵,去接触那些定下真灵规则的意识体,这才是他的超脱之道。 鸿钧道祖看着面前的玉碟,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了少许微笑。 那笑容,与当初在紫霄宫故意吓李长寿的表情,毫无二致。 “尔等,还是太过浅薄。” …… 嗯…… 怎么感觉像是有人在背后骂自己? 斜月三星洞,李长寿睁开眼来,忍住了打哈欠的欲望,整理着自己此时修行所得的微弱感悟,略微有些感慨。 修改解空大道当真不容易。 仙识落在猴子身上,发现猴子在那蹦来跳去,逍遥又快活。 几名女弟子在旁‘悟空来呀’、‘悟空接着’,不断逗着他。 猴子满是欢喜地左蹦右跳,拦截着她们扔来扔去的花球,让一旁诸多男弟子眼里直冒酸水。 没办法,悟空实在是太受女弟子欢迎。 至于为什么如此,李长寿也仔细分析过。 其一,是这石猴就是个石头,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且没有留下半点道心缝隙。 他的心只为了道,他的道只为了心。 其二,就是石猴够机灵,会说些赞美的话,马屁也是接连不断,刚入门的时候一顿吹捧,就让众师姐把它当成了亲兄弟。 其三,也是悟空本身没有让男弟子们感觉到‘压力’。 他更像是这道观中的吉祥物,虽然此时实力已经超过了诸弟子。 其四便是悟空善战,斗法时往往能以下克上,尤擅近身肉搏。 几次在附近山林试炼时,孙悟空冲在最前,随手就打杀了一些实力强横的妖兽,骨子里散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英雄气概。 这般美猴王,人缘如何会差了? 李长寿轻笑了声,起身走到屋门附近,坐在摇椅上,欣赏诸弟子玩耍的情形。 这般生活,其实也挺好。 但眼前平静不过是表象,若一日不除道祖,不抹掉天道的意志,整个洪荒就如漂泊在无边无际大海上的小帆船。 若大海心情不错,自是能让帆船平稳向前; 可只要大海搞点海浪、弄阵暴风雨,帆船顷刻就会被海浪吞没。 这不是隐患,这是明患。 快了。 还有二三百年。 等猴子回了花果山,自己就可以顺势遁出五部洲之地,到时如果道祖选择抹杀菩提老祖,那自己只能顺势掀桌子。 若道祖选择放过菩提老祖,那自己就能补足最后所缺的一点胜算,在最后的博弈中,完全掌握主动权。 从本体离开洪荒至今,一眨眼已是不短的岁月,其实两三百年很快就能过去。 有时候,岁月就是这般,眼一睁、一闭,几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李长寿时刻保持着外松内紧的警戒状态,用心将道祖给的功法传授给了猴子,道祖没给的神通也传授给了猴子。 不知如此,他还背着道祖,将一些不该传给猴子的,也传给猴子。 孙悟空修为稳步且快速的提升,完全不知道瓶颈为何物。 他体内蕴含的那股强横之极的灵力,大半已化作自身法力。 修得铜皮铁骨,修得身外化身; 修得腾云驾雾,修得不死金魂。 李长寿坐在菩提心底,大手一挥,岁月于他身周快速流转,化作一缕缕耀目的光彩。 且快进到—— 【孙悟空渡劫过金仙,灵台显圣遭驱离】。 孙悟空在入山的第二百三十六个年头,平稳度过金仙天劫,且在天劫中也得了不少好处。 待孙悟空修行数月出关,忍不住在师兄师姐面前炫耀时,刚好被‘菩提老祖’逮到,板着脸训斥几句。 ‘悟空,贫道传你大道,可是让你拿来显摆的?’ 悟空忙说知错,聪慧如他,已是在师父的表情上看出了什么。 果然,李长寿一甩衣袖,骂道:‘你我师徒缘法已尽,今日你便自此离开,莫要回来了。’ 孙悟空不由大惊,众弟子们也颇感惊讶。 他们之中,好不容易出一个长生金仙,为何老师要这般简单就驱走? 众弟子纷纷开口求情,孙悟空好说歹说,但菩提老祖却是铁石心肠一般,一甩衣袖将孙悟空直接扔去了数万里之外。 见老师是真的动了怒,这些弟子也不敢开口,不少女弟子眼圈泛红,各自回住所修行。 是夜。 李长寿侧躺在软榻上,面朝着洞府内壁。 “师父……” 窗外传来略带轻颤的嗓音,却是那石猴去而复返。 李长寿默然无语,如睡熟了一般。 吱呀两声,猴子悄无声息翻过窗口,跪在了床榻前,想开口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低头跪伏。 如此跪了半个时辰,李长寿依然没有任何话语。 孙悟空颤声问:“师父,弟子可是哪里惹您不快……您打也好,骂也好,这般让弟子走,弟子有些受不得。” 李长寿依旧不语。 又过了一阵,孙悟空叹道:“师父,您莫非是有不便对弟子言说之事?” 李长寿依旧不语。 孙悟空禁不住闭上眼,轻轻吸了口气。 “师父,您能否再对弟子说句话,一句便是……” 终于…… “今后莫要对人提起,你是我之弟子。” 李长寿如此传声,那孙悟空几乎瞬间被破防,面容颇为灰暗。 这家伙……罢了罢了。 李长寿传声解释道: “这并非是觉得你不配做我弟子,而是你我师徒缘法确实尽了。 悟空,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拜师? 又可还记得,你第一夜跪在此地时,与为师说了些什么?” “弟子、弟子……” 李长寿传声道: “山中修行是修行,红尘行走也是修行。 你是坐不住的性子,为师让你离开,也不过是觉得你在此地已无甚能学。 去吧。 这天地广阔,够你翻起跟斗。 这洪荒虽少了诸多大能,但依然精彩纷呈,你刚好去闯上一闯。 但切记,勿要对人提起你我曾是师徒,你今后闯了什么祸事,也莫要来寻为师。” 言罢,李长寿摆摆手。 孙悟空只觉周遭白雾涌动,再现身时,已是在灵台山山脚。 正是当年他来这里时,遇到那樵夫之地。 孙悟空怔了一阵,只觉得夜风习习,有些微凉。 他低头叹了口气,对着山腰处几次叩首,起身要驾云而去,又禁不住在云上转过身来,对着李长寿所在磕了几个头。 最后,这猴子还是红着眼眶,驾云朝当年寻仙时的来路而去。 李长寿:…… 等道祖有所表示,就立即开始后续行动。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一章 ‘虚菩提’的下场 这斜月三星洞…… 站在后殿的殿门前,李长寿目光在这道观各处扫过,眼中带着少许怀念。 他袖袍飘落,道观各处生出一只只藤蔓,又仿佛有风沙漫过,让此地被埋了许多沙土,塑造出一种风化之感。 二十七名弟子被他召到了殿前,说着他们要搬家之事。 众弟子自是有些不解,但李长寿却道,他推算到稍后悟空会惹出天大的麻烦,故狠心让悟空离去,他们也要一同迁移。 不少弟子却表示,他们这般舍弃师弟的行为,是否有些失了道义,违背老师教导。 李长寿板起脸来,一言不发,众弟子也不敢再多开口。 随之,李长寿施展袖中乾坤法,将二十七名弟子收入袖中,自此地驾云赶往西海而去。 这些情形,其实也是演给天道看的。 弟子们的质疑,也在他预料之内。 而平日里温和的老师,此刻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且不去护持、劝诫悟空,而是直接一走了之……这种前后矛盾和违和感,也是在演给天道看。。 无他,‘虚菩提’就是会这么做。 不同的是,李长寿对猴子并没有什么企图,也从没想过利用猴子得什么好处。 “唉。” 云上,‘虚菩提’叹了口气,老脸上露出几分释然的笑意。 这几百年过的,还真是够快的。 以后的岁月也会是这般吗? 不会,应当不会,有自己喜欢的生灵为伴,有许许多多朋友为伴,总不至于孤寂。 洪荒这么大、混沌海如此精彩,忙完了抹杀道祖这件小事,到处旅旅游也不错…… 李长寿忽而起了诗性,他犹豫一二,在心底吟道: “乱花迷我……” 正此时! 忽有一缕熟悉的道韵落在自己身上,正是自己最熟悉的天道威压。 李长寿瞬间把心底的念头掐灭,道心流露出少许警惕。 “菩提,且来西海天涯海角处。” 李长寿立刻做了个道揖,随后驾云全速赶向前路。 自己明明正赶去西海天涯海角,为何道祖突然这般传声呼唤? 莫非是道祖掌控欲旺盛到了这种地步,必须要让一切都看似是按他指令进行? 也不对,道祖算计往往是躲在大势之后。 那合理的理由只剩一个——道祖之前并没注意他这个菩提老祖。 猴子回花果山后,必是要跟占了花果山的妖族一战,救出自己那些被欺凌了许久的,原猴子猴孙的子孙。 道祖应该就是在注视那里,免得让妖族蹦出几头上古老妖,把花果山直接就炸了。 心底念头刚落,十万里碧波已过。 天涯海角的石碑之后,那魁梧的道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五部洲的众生。 道祖。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宛若自成一界,天涯海角来来往往的炼气士根本不会扭头看向道祖的方向。 便是偶然有目光看向道祖所在之地,也只是见到星光灿烂,并不会多想什么。 ‘虚菩提’落在石碑前,快步转到了石碑之后,身形不知不觉便迈入了一处结界,道祖就站在眼前。 “拜见道祖。” “嗯,”鸿钧道祖转过身来,目中带着几分慈祥的笑意,“悟空之事,你做的不错。” 李长寿:…… 然后,奖赏就是魂飞魄散? “多谢老爷褒奖,弟子只是做了些该做之事。” ‘虚菩提’额头带着两滴冷汗,抬头看向鸿钧道祖,目中略带忐忑。 “哈哈哈哈,”道祖扶须轻笑,“你不必担心,贫道又非蛮不讲理的恶人,你既有功,自不会亏待于你。 向前来吧,看看此处。” “多谢道祖。” 李长寿低声道了句,心底略微呼了口气,有些拘谨地走向前。 道祖面前是造化玉碟的虚影。 准确来说,此处的道祖也是虚影,只不过让人感觉他切实存在罢了。 道祖抬手轻点,造化玉碟投影出了花果山的情形。 那里,孙悟空身着长袍,手中提着两把不知从何处夺来的刀剑,与漫天飞舞的妖影大战。 悟空虽然看起来狼狈,实际上却是在追着这些妖影乱打,并无一合之敌。 “教的不错。” 道祖轻笑着,如此道了句。 虚菩提低头道:“是道祖给的玄法玄妙。” “这二百余年的相处,你对悟空应是了解颇深,”道祖笑道,“你觉得,他是否能担大用?”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悟空是否能担当重任,还是凭道祖判断,弟子只是传了他道法,并不能决定他今后走什么路。” 道祖点点头,似乎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少了几分谈兴。 如此沉默一阵。 孙悟空接连打碎十数妖影,站在山巅面露凶相,但目光十分澄澈,显然这般凶相是用来做样子吓唬敌手。 漫天飞舞的妖影呼啸而来,其内掺杂着数名金仙境的妖物,却不敢近悟空之身。 这算是孙悟空的初战,可此刻,孙悟空所表现出的沉着冷静,甚至下手时的凶狠不留情,都让人有一种,这是一尊久经战阵的‘善战之人’。 为战而生,齐天大圣。 这就是猴子。 李长寿却顾不得欣赏孙悟空战斗的艺术,道祖就在身侧,他要琢磨自己该如何表现,才能从道祖身旁安然离开。 虚菩提这个假身份,他用的简直是太顺手了; 虽然损失了也没什么,但总归不想再输给道祖半阵。 于是,李长寿目中流露出少许感慨,赞叹道:“悟空简直就是天生的战神。” “不错,天生的战神。” 道祖轻笑道:“不过贫道为他定下的命途,是最终归于佛门,做个斗战胜佛。 菩提你是西方教弟子,对此有什么想法?” ‘虚菩提’顿时有些尴尬,低头道:“今日之灵山已非昔日之灵山,那日弟子自灵山出来,自没想过再回去。 只是……悟空为何不是归于天庭?天庭不需这般战力吗?” 道祖笑道:“天庭如今战力足够了,天庭能调用天道之力,悟空虽强,却也只是匹夫之勇,无领兵之谋。 菩提,你可知,贫道为何要培养悟空?” 李长寿:来了来了,道祖这旺盛的倾诉欲出现了! 不过他也能理解。 从之前与道祖交锋的过程可判断出,道祖其实挺寂寞的,毕竟高处不胜寒,身周也没个说话的正常生灵。 但这并不能看做道祖心底还有什么‘仁慈’、‘心软’。 恰恰相反。 道祖能说出这些,就说明道祖对自己动了杀心,毕竟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故,李长寿心底越发紧张了起来。 就听道祖缓声道: “贫道想让悟空成为一个符号,其故事注定要在天地间流传,为生灵做个表率,也做个警告。 菩提你应知晓,悟空的潜力有多强,骨子里的性格有多傲。 此前贫道不是对你说过了,要让悟空代表妖族、引动妖族,让妖族与天庭再次一战,从而耗掉妖族所有底蕴。 这只是初层。 给悟空以使命,让悟空成为天地间最为鲜明的符号,让其他生灵想反抗天庭时,可以有个对比。 这般强横、这般狂妄之生灵,也只是被天庭随意镇压,反天这般不切实际的虚梦,也就不必多做了。 这才是深层。” ‘虚菩提’沉声道:“悟空,必败?” “不然?” 道祖看了眼‘虚菩提’,后者立刻低头下去。 道祖笑道:“这注定只是一场谋算,而非什么博弈;长庚离开天地后,贫道已无对手值得去对弈。 菩提你莫非,心底对自己徒儿的遭遇有些不忍?” 言说中,道祖抬起左手,对‘虚菩提’的右肩拍来。 李长寿这一瞬的紧张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浑身紧绷、额头冷汗直冒,站姿都有些僵硬,甚至气息都出现了错乱,在逃遁与求饶之间左右横跳。 但…… 哒的一声,道祖的大手轻轻拍在了李长寿肩头,并没有什么力道。 道祖笑道:“不必担心,贫道会将悟空立在高高的位置,让他成为洪荒中的传奇。 长庚当年在天庭鼓捣的那些东西,倒是给了贫道不少启发。 站在天地一方考量,只需要培养一个反天的英雄,然后让这英雄成为护天的神祇。 一切,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道祖妙算,”‘虚菩提’低头应了声,主动道,“若道祖还有差遣之处,弟子愿效犬马之劳。” 然而,李长寿的本体道心,已是差些破口大骂。 这老贼,玩弄人心的手段也太强了。 “并无太多事要做,”道祖道,“菩提你此前想去何处?” “去三千世界寻地归隐,”李长寿道,“弟子也知悟空身上有天大因果,自不敢在洪荒久留,免得影响到道祖的大计。” 道祖笑道:“你只是不想再掺和其间,想能躲就躲吧。” 李长寿故意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 “也好,去吧。 三千世界中开个道观,教教弟子,也是一件美事。 你可需功德与宝物?” “不需、不需,”李长寿低头道,“弟子可否在寄身之地,悬挂道祖您的画像,每日安排弟子上香供奉,以映弟子之心。” 悬挂画像祭拜,其实不只是主动表示‘归属阵营’,还有更深层的意思,就是愿意接受道祖时刻监督。 道祖目中有微弱光芒闪烁,言道:“不必如此,贫道已退居幕后,祭拜天地便可。” “弟子遵命。” “走吧。” 道祖轻声道了句,‘虚菩提’躬身做了个道揖,保持着虚菩提常用的神态、动作,自道祖身旁踏入虚空,驾云朝远处而去。 感受着道祖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李长寿明白,道祖此刻在想,是要抹杀了虚菩提,还是再留虚菩提一阵,看是否还有用得到之处。 他此前数百年‘表演’了那么多,处处体现虚菩提的谨小慎微、怕担风险,就是为了今日能够安然脱险。 利用完了的傀儡,最好的归宿就是锅炉。 百丈、千丈…… 李长寿本体几乎屏住呼吸,控制者‘虚菩提’前行的速度,不敢过快,也不敢太慢。 压力,已是让他手指不断轻颤。 道祖还在注视,还在盯着‘虚菩提’的背影看。 这就是绝对强者的威压,是生死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压力,似乎道祖也在等,等一个杀戮的念头,等一个惋惜的表情。 飞出千里…… 终于! 虚空中忽有紫黑雷霆绽放,对‘虚菩提’直直劈落! 李长寿心底念头瞬息百转,凭借他对天劫威力的了解,这紫黑雷霆似乎是一种封印却并非毁灭性的天罚。 ‘虚菩提’可以死,自己用域外天魔之道开的天道后门,却不能就此暴露。 怎么办? 李长寿双目划过少许厉色,本体静静坐在那,心神强行保持冷静,又在冷静之外铺上了一层惶恐的表象。 ‘虚菩提’作势要抵挡雷霆,这是本能的反应。 但他即将出手时,仿佛看到了道祖的身影,随即选择紧紧闭上双眼,只是撑开一层仙力屏障,任由雷霆将自身吞没! “弟子毫无半分不满,也没反天之心,为何!” 轰! 虚空震动,紫黑色雷霆一晃而过,‘虚菩提’的身影狼狈地后退半步,已是负了不轻不重的伤势。 道境……道境被锁了。 ‘虚菩提’怅然若失,如木偶般站在虚空中,似乎在回想着此前种种,最后又自嘲一笑。 他对五部洲的方向拱拱手,看了眼袖中那些安然无恙的弟子,转身遁去。 李长寿坐在鲲鹏秘境的大殿中若有所思,嘴角微微一撇。 这就是道祖。 先暂别了,悟空。 猴子的基础已经有了,后面的路,全盘由天道监管,谁都没有插手的机会。 李长寿推算,猴子还需要一定时间的成长,在妖族中建立足够的威望。 道祖要完成刚才说的那些‘规划’,也需一定的时间。 这个阶段,李长寿称之为【美猴王】,当猴子真的带领妖族冲击天庭,那时才容易出现变数,自己也可顺势出手,将胜算拉到最大。 感受着天道注视自己的目光悄然消散,李长寿不由又起了诗性。 铁棒手中握,何需胜佛名。 先找个山清水秀灵气足的地方隐姓埋名,安稳几年,再趁五部洲热闹时,实行自己的‘偷家’大计,并时刻做好摊牌的准备。 于是,又三十年后。 五部洲之外也流传起了‘美猴王’之名,这名声却是跟那龙族有关。 这一年,猴子去了东海龙宫,坑走了定海神针……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不灭金魂 “道友可听说了?那东胜神洲花果山出了个大妖王!” “嗨,这不都是去年的事了? 那妖王是个猴精出身,据说还是天地灵胎,不知怎么就跟妖族混到了一起,更不知在哪学了一身通天彻地的大神通。 好家伙,把一群妖族老妖王打的头都不敢抬;去龙宫,那龙王都是和和气气地待客,还被顺走了那根大禹治水时用过的定海神针! 也不知这美猴王到底有甚背景,竟如此无法无天。” “龙族是真的不行了啊。” “对啊,龙族是真不行了。” “妖族不是放出话来,要着重扶持这美猴王?再跟咱们人族一争天地?” “不是说,美猴王听到这事,就去砸了说那发话老妖的山门。” “哈哈!这美猴王性子是真厉害,不过他确实已成了妖族的中流砥柱。” “妖族再起,呵,白日发梦。 这美猴王声势还没完全起来,若是再闹腾些,天庭必然就要出兵讨伐。” “道友言之有理,有一说一,现在的天庭可不是上古最后那段岁月的天庭。 如今的天庭,八部正神随便挑出来一二个,打个美猴王自不成问题。。” “区区妖王,还能把天翻喽不成?” 某距离洪荒五部洲较远的大千世界,此界仙人常聚的仙林中,一群仙人围在一起,讨论着半年前的‘洪荒新闻’。 ——没天庭这般大推手背后推动,消息传播也要由近到远。 李长寿驾着【菩提老祖版典藏假身】,自此处仙林旁驾云而过,听着他们的谈论,面无表情回返不远处的道观。 面无表情…… 确实该面无表情。 道境都被封了,风轻云淡、含笑轻吟都不合理。 虚菩提道境被锁,对李长寿自是没什么影响,被锁的仅仅是解空大道。 就是…… 自己忙了几百年,到头来只是白给,还苦兮兮地被封了自身大道。 这要是虚菩提还活着,说不定就此黑化了。 遥望桃花林,内藏神仙府。 那是一处占地恢宏的道观,能见其内男女弟子成群结队,或是于溪流旁嬉戏玩闹,或是在焚香的大殿中论经说道,或是坐在屋檐上喝酒聊天。 菩提老祖的弟子又多了一些? 并不是。 这道观本就是此界有名的【仙府】,李长寿不过借居于此,让自己弟子们在此地修行。 而他自己则隔三差五外出搜寻灵根,寻找解开天道枷锁之法。 让李长寿颇感欣慰的是,道祖这一手‘狡兔死走狗亨’,又给了他四处探寻大道显踪之地的完美借口。 老顺势而为了。 就是每天都要垮着个脸,多多少少有点丧。 回了这处道观中,李长寿径直去了自己阁楼,换了身道袍,在榻上盘坐歇息。 手指点开一面云镜,借天道之力,观察了两眼花果山水帘洞的情形。 ——既是借天道之力,这般行为自是默认被道祖所知晓。 这点细节也是算计,李长寿在主动保持着微弱的存在感,以避免道祖哪天突然想到了他,就直接睁眼看过来。 若是不巧,道祖看到他对洪荒大道做手脚的情形,大战就要提前爆发了。 这三十年,李长寿的进度相当不错,总体已完成了六成,再有二三十年就足够了。 云镜所显: 花果山水帘洞中,一群猴精跳来跳去,洞中还有一众实力不错的妖族高手。 因妖族化形大多会保留着自己原本种族的特征,且妖族的通泛文化中,化形后保留原本特征越多越荣耀; 故一眼看去,水帘洞中都是些虎头、鹿头、豹子头,兔耳男、狐狸男、驴耳男,氛围相当不错。 原本算是洞天福地的水帘洞,此刻多是酒气和妖气。 孙悟空与几大妖王,在高台宝座周围喝酒聊天。 猴子身周这群妖王,有一头套着鼻环的老牛,一条蛟龙所化的俏公子,一只黑羽大鹏妖,一颗红烧狮子头…… 李长寿定睛一瞧,那却是喝到满脸通红的狮王,狮驼大王。 这些大妖,清一色都是妖族出身,除了那老牛,每个妖王背后都代表着一方妖族大势力。 那老牛……牛…… “嗯?” 李长寿暗中挑眉,投过云镜捕捉到老牛几个习惯性的小动作,心底也是一阵惊奇。 老君的青牛? 李长寿对此颇感不解。 这几头实力不错的妖王,就是孙悟空的结拜兄弟,妖族接下来力推的七大圣,算是妖族走出的一步重棋。 那头老牛以后就是平天大圣牛魔王。 但为何在这牛魔王身上,李长寿愣是看到了青牛的影子? 牛哥的身外化身? 呃,莫非青牛为了跟铁扇厮守,在下界搞了个身份? 若真是这般,牛哥以后在外面‘包二奶’玉面狐狸…… 呸! 渣牛! 没敢多看,李长寿将云镜术散掉,随后故意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在那微微摇头。 做师父的,自是不想看悟空这般‘堕落’。 实际上,李长寿能感觉到,悟空此时是真的快活。 刚才所见,那凤翅紫金冠、藕丝步云履、锁子黄金甲已穿在孙悟空身上,显然是在龙宫打过了秋风。 一想到这里,李长寿就……颇为遗憾。 他真是想看看,远古强者东海龙王,被自己弟子各种‘霸凌欺负’的情形。 老龙王的气量其实相当不错。 定海神针一直落在海眼位置,本就已是没了用处;此前封震东海海眼时,也已耗尽了功德。 此神珍与洪荒传统类型的宝物不同,又与孙悟空的斗战之法完美契合,注定会在孙悟空手中大放异彩。 就是…… 如今这个天庭,有不少高手是肉身上封神榜,得天道之力加持;天庭的实力,远超原本封神大劫后的天庭。 如果天庭不放水,悟空这波,估计很难打到通明殿。 李长寿只能盼着,这猴子不会去招惹天庭某些人畜无害的正神,比如财神、瘟神之类的。 顺带一提,吕岳终究还是没逃过被封神的命运,不过他是先被封神,才被天道捉拿。 那天,当吕岳从天涯阁秘境走出来的时候,腿脚发软、目光坚定,靠着赵公明求情,硬是肉身上榜。 碍于吕岳要炼制毒丹,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小半重天,通明殿下令让吕岳在外炼丹,每百年最少六十年在天庭内任职,且必须安分守己。 已算是给了吕岳颇多关照。 闹天宫时,假如吕岳这个层次的高手出手,悟空还真有些难顶,毕竟悟空的修道基础还是弱了些。 孙悟空还有多少年就要去天庭当官了? 李长寿仔细推算一二,却推敲不出道祖具体的时间安排。 李长寿只能暗中规划好接下来要走的路径,尽量高效且隐秘的,多嵌一些幻灵钉。 能不能以最小代价团灭道祖和天道意志,就看接下来这二十年,自己能‘藏’到什么地步了。 当前完胜概率:九成二或九成三。 仅剩三重隐患。 于是,十三年后。 …… 地府轮回仙岛,阎罗殿外。 “马,你说这差事,怎么就落在了咱俩身上,哞~” “不要抱怨,不要埋怨,埋头苦干,咴儿~” 牛头马面二元帅各自抱着一身‘鬼差服’,朝他们在酆都城中的府邸而去。 牛头的脸成了苦瓜状,马面却在给他灌鸡汤。 等他们垂头丧气回了那简单如篱笆院的府邸,招呼几名怨魂守好大门,躲去了正屋中。 就听得啵啵两声,牛头马面拽下头套,两个巫族壮汉对视一眼,各自幽幽一叹。 他们这些年,过的并不怎么样。 倒不是地府有困难,或是地府巫族有麻烦。 具体原因,他们说不清楚; 但自从某一天开始,他们忘记了什么是美味,忘记了那美妙滋味在舌尖绽放的快感。 他们探寻了数百年,等待了数百年,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曾经的美味,存在于梦里。 是他们出现了幻觉。 之后的他们,就如同失去了梦想的咸鱼,每天就在酆都城东侧的一线天雄关处瘫着,没了发掘地府特产的动力,也没了琢磨阴间音律的希冀。 差点抑郁。 “大人让咱们啥时候去?” 牛头随口问着,将面前那纯黑色的长袍展开,上下打量着。 “三日后,子时。” 马面回答了一声,将自己面前纯白色的长袍展开,捏着下巴一阵沉吟。 牛头禁不住抱怨:“啥魂排面这么大,非要咱俩亲自去! 大人还说要是对方反抗,就直接敲他个半死,却不能打杀了,重点是要把生魂据回来。 整的神神秘秘。” 马面道:“半个月前生死簿出问题了,或许跟我们这事有关。” “生死簿能出什么问题?” “有个金仙,本该超脱生死,在生死簿上隐藏起未修行前的寿元,但那个金仙原本寿元还在,好像是只有三百多年。 判官想修改,但判官笔的投影断了。 咱们就是去捉他。” “嘶——三百年?金仙?” 牛头眼一瞪:“这么强?天道亲儿子吗?” “咱们咋知道,”马面灵活地钻进面前的袍子中,修长的脖颈轻轻一甩,“干活就是了。” “也对,十位阎君不出门,五方鬼帝怕阳气,地府能打的也就咱们几个,这事肯定交给咱们来做。” 牛头一阵踱步,眼中略带不安,嘀咕道:“有问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马面道:“咱们干活就是了。” 牛头瞪了眼马面,给自己套上了黑色长袍。 这两个巫族高手一阵捣鼓,戴上黑白长帽,拿起两只鬼器,抓来两条猩红长舌挂在嘴边。 牛头马面超退化——黑白无常! “还有三天,现在过去啊?” “在这里也没啥事,”马面沉声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现在总是想多稳一手,提前去吧。” 牛头嗤的一笑,晃着手中的木鞭,倒也算有几分样子。 “走着,不能给咱们地府丢脸。” 当下,这牛头马面扮作的黑白无常,大摇大摆去了酆都城外,找到了花果山附近的城隍井,投身其中,顺利降临到了东胜神洲花果山附近。 地府的城隍体系,其实也是李长寿修整、整改过的,不过这些功劳如今都算在了天庭身上。 牛头马面是地府勾魂元帅,只有他们两个;黑白无常与判官一样,是地府鬼差的‘职称’。 而牛头马面正是黑白无常的顶头上司。 这次摄魂行动,十殿阎君既要稳妥,又不想表现的太过重视,这才有了让牛头马面扮成黑白无常的荒唐事。 反正就是两套皮肤,牛头马面也不在意。 三天时间并不算太长,他们在花果山附近溜达了几圈,收走了几百只无法散去的冤魂、怨魂,不知不觉就到了‘定下’的时辰。 这一夜,牛头马面手中木鞭化作鬼幡,身上的黑白长袍散发出微光,那装饰品长舌更显猩红可怖。 催起一阵阴风,牛头马面锁定了要勾魂的生灵,定睛一瞧,就见目标是只漂亮的大猴。 自是孙悟空。 悟空此刻醉酒熟睡,恰好是大宴过后,水帘洞到处都是如雷的鼾声。 这群妖族高手在山中玩乐,因美猴王不近女色,他们的乐子也就喝酒吹牛。 牛头马面两兄弟对视一眼,悄悄摸到那大猴身后,手中鬼幡齐齐摇晃。 正此时! 天道之力降临,强行将一道虚影自孙悟空后脑勺拽了出来。 牛头马面手疾眼快,两条锁链直接套了上去,又催起阴风,吹向了花果山附近的城隍庙,火速遁入地府。 整个过程无比迅速,完全没有给醉酒的美猴王半点反应的机会。 然而,牛头马面完全没有料到,他们竟…… 勾回来了一个祖宗! 半个时辰后,阎罗殿中。 孙悟空元神竟化作实体,浑身上下闪耀着金色光芒,大大咧咧地坐在阎君宝座上。 这还不算完,他两条腿交叠搭在书案上,手中捏着金箍棒的虚影,在桌子上轻轻砸了两下。 “把花果山猴族的生死簿找来!” 周围一群大鬼小鬼齐哆嗦,那名套上阎君头套、冒充阎君的大判官,此刻支支吾吾、欲拒还迎、含羞带怯,最终还是对旁边鬼差下令。 “去、去,都搬来。” 马面眼一瞪就要冲进去教训下这猴子,却被牛头抬手拉住,拽去了一旁。 马面瞪眼骂道:“拦我干啥?这猴子太过分!” 牛头却道:“急啥急,你不是要稳一点吗? 大人他们早就安排好了,这猴子看来来头不小,肯定有算计。” 马面哼了声,看着那作威作福的猴子,心底就是一阵来气。 但正如牛头所言,此时十殿阎君就聚在不远处的殿中,一同朝着这边巴望,时不时含笑交谈一二句。 大多都是在调侃。 然而,谁都不知的是…… 六道轮回盘内,原本正在河边静坐梳理长发的白衣女子,此刻却扭头注视着猴子的所在。 “咦?” 不灭金魂? 这不是,自己此前设想过的神通? 只是最后,未能推演完全,后将这不灭金魂的构想,在某本记录巫族战技的典籍中提了一笔,典籍差人送给了…… 长寿!?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三章 提菩虚 六道轮回盘秘境。 大德后土静静坐在河岸上,此时已不去看那猴子所在之处,表情也颇为淡定,似乎此前没有任何事发生。 她确实有些惊了。 弑圣者李长寿被道祖赶出洪荒天地,她自是知晓; 那紫霄宫中,道祖与太清圣人的大战,她也有所感应。 后土知晓截教破灭那日所发生的一切,更是借着七情化身的双眼,目睹了洪荒远古以来最大的一场博弈。 同样,那场博弈最后的结果,后土一清二楚。 太清圣人被封,李长寿被驱逐,截教覆灭,天庭玉帝被天道困缚。 可为何在这被道祖选中的佛教大兴使者身上,看到了长寿的印记…… 不灭金魂之事,后土从未告诉旁人;若所知只有李长寿,且功法已是成熟,被这猴修行成功…… 此间之事,当真有些玩味。 后土突然笑了声,表情颇有些复杂。 是道祖截取了她给长寿的功法?又或是,长寿算准了猴子会来地府,用此法在给自己以暗示? 还是,自己想多了,这单纯只是一个巧合? 假若不是巧合,长寿莫非是在对自己求援,可又如何能让猴子修得不灭金魂…… 后土静静思索着,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思; 以至于那猴子大摇大摆离开酆都城回返阳间,后土娘娘都没什么反应。。 待她再次回神,发现轮回仙岛各处已是安静了下来,十殿阎君商量着上天告御状之事。 这…… 饶是后土见多了大风大浪,看过了各类算计,此时犹自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李长寿在求援,更无法确定,不灭金魂之法到底是否还是她与李长寿独有。 甚至,此刻若是因自己妄动而暴露了什么,更容易坏了可能存在的寿之算计。 “唉……” 后土娘娘轻轻一叹,继续坐在那小河畔梳洗着长发。 她只能假设,这孙悟空与李长寿有关,是李长寿安排下的棋子,由此提前做好出手的准备,思索着自己能做之事。 若六道轮回盘突然震动,天道可被‘瘫痪’瞬息。 这,莫非就是长寿想要的? 与道祖老师斗智斗勇自是相当费力,与道祖的对手互探心思,也是相当磨人。 且准备下,静待后事便可。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 是了,稳妥起见。 …… 一处小千世界,李长寿坐在一棵兰花草状的水属灵根前,心底暗自推算。 上一站自己又埋下了十五根幻灵钉,这十三年取得的进度相当喜人。 还是要感谢悟空,帮他分走了道祖的注意力。 这么多年的东奔西走,从三千世界西部一直逛到了东部,此刻又绕向北部。 寻找到大道现踪之处九千二百余; 出手利用大道现踪之处,三千六百余; 构成天道的底层基础大道,已有八成被嵌入了幻灵钉。 其实这般程度,已是足够了。 但李长寿这个人,有一种很特别的情怀,骨髓里写满了稳健,此刻犹自不满足,想在与道祖正式发难之前,能搞点什么,就搞点什么。 哪怕只是增加十二万分之一的胜算,都足够他出手去忙碌一阵。 稳教教主,以身做稳。 ‘也不知,后土娘娘是否接收到了自己发出去的信号。’ 猴子只要去了地府,后土娘娘应该就能看到;而且猴子有自己传授的独门‘不灭金魂’,也不知后土娘娘能否认出来。 李长寿虽不愿让后土娘娘出手,但稳妥起见,若是在关键时刻有后土娘娘这个‘次级合道者’出手牵制,必然能增加一二分胜算。 此事如何瞒过的道祖? 很简单,这不灭金魂法,是‘虚菩提’一步步推演、感悟出来的。 李长寿模拟了整个感悟环节,在天道的注视下,写下了不灭金魂法的修行口诀,且这口诀与后土娘娘当年给的不完整功法,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这才能在天道的眼皮底下,用孙悟空元神传了一封信。 当然,此法最大的意义,是强化了孙悟空元神,弥补了孙悟空斗法时的最大短板,也让孙悟空能简单、直接地提升道境。 缺点就是构思功法时,很容易掉头发。 做最坏的打算吧,后续就当后土娘娘没接到这‘信号’。 若后土娘娘能出手,那固然是一件美事; 若是来不及出手,也不会影响到大局。 一阵微风吹过,面前的灵根轻轻晃动,似是在求饶;周围已布置了两层催熟的阵法,还有几个月才可摘下这一株灵草。 他一直在琢磨,如何解开天道对道境的枷锁。 修行到了虚菩提这般地步,大道就是他的一切,就是他立足的根基。 若是被封大道而不去尝试解开,那才有问题。 而此刻,他表现的越是郁闷、越是无奈、越是不想放弃,道祖对‘虚菩提’就越是心安。 【想要扮演好一个人物,必须揣摩他真实的心境,让表演由内而外,尊重已故原人物,充分表现出这个人物的本性。 ——《洪荒影视杂谈》。】 说正经的。 虚菩提的身份,确实是帮了自己大忙。 从当年追杀虚菩提给他道心种魔,再到自己将天魔尊者灵核埋入那轮回塔之下,再到后来被迫离开洪荒时的立刻反杀。 整个算计,到现在就要接近尾声了。 从自己在明、道祖在暗,转换到自己在暗、道祖在明,再到后续一步步掌握主动权,更深邃地参悟这个天地,已是奠定了后续胜局。 其实,从道祖迫不及待出手,让太乙打杀石矶、阐截两教双方爆发第一次大规模冲突,道祖就已是走向了败局。 败在了道祖对封神大劫这个剧本的不自信。 败在了道祖斗法实力无法胜过太清圣人。 后续李长寿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以看做,是他在找寻抹杀道祖的最小代价。 盘古神其实留下了后手,只是这个后手有点绕,能想明白的不多罢了。 开天斧为何会分做三部分? 天道圣人已可重炼风火水土,即毁天灭地后再重开天地。 开天三件套,其实还可有另外的解读。 圣人执掌太极图摧毁阴阳,令清浊逆反,归于混沌; 圣人执掌盘古幡划开混沌,再次开辟一阶,另开天地; 混沌钟内可容纳小千世界,若是利用混沌钟自身加速岁月、减缓岁月的神通,其实可将数不清的生灵拥挤在这个小千世界中,只需要岁月加速一下,就可撑到新天地稳固。 在这个过程,天道、道祖自是统统崩碎。 但问题就在于,洪荒之中的生灵实在是太多,混沌钟无法收尽,死伤将会无比惨重,洪荒生灵能活下来三成就算不错。 ‘唉……’ 心底微微一叹,李长寿凝视着面前的灵草,心底划过几个比较深邃的问题。 洪荒的终点、天地的归途,混沌海的演变、有形之界的寂灭。 这是他再面对道祖时,不可避免要讨论的问题,只有在这些问题的答案上胜过道祖,才有底气指着道祖鼻子骂一句: ‘你个伪君子,鸿不群,你就是想称霸有形界。’ 想想就特解气。 干等着也是干等着,李长寿主动引动天道之力,打开了云镜,看了眼孙悟空此刻的状况。 呵,群猴震动。 这花果山上下,一群被业障缠绕的猴子们蹦蹦跳跳,享受着所谓寿元无穷的喜悦,犹自不知灭顶之灾即将到来。 孙悟空地府走一遭,毁了生死簿花果山分簿,让花果山猴属一个个都‘长生不老’。 这其实是孙悟空的理解出了问题。 生死簿上一笔勾销,并不代表这些猴子就不会死,只是让这些猴子垂垂暮已之后,吊一口气吊到身体撑不住,而后变成孤魂野鬼。 生死簿与判官笔,是六道轮回盘的配套法器,主要功用是根据该魂魄前几世的功德业障,定下这一世的寿元福禄。 若生死簿无名就可长生不老,那天地早在轮回体系尚未确立的上古前中期,就被生灵压垮了。 纯属过度理解。 罢了,也怪他这个老师没教明白。 这些猴子的下场,本就注定十分惨淡。 念及于此,李长寿多少有些不忍,毕竟是猴子好心办了坏事,而这些事全程都是道祖在背后算计。 上一个被道祖如此算计的,其实就是李长寿自己。 多看也是无用,再准备准备,过几年就去紫霄宫摊牌吧。 李长寿手指抬起,刚想将面前画面点掉,忽的眼皮微微一跳。 云镜内画面转动,锁定在了东天门处。 那里,有个身着白衣、慈眉善目的老者,正端着拂尘、抚着胡须,离了东天门,赶往花果山方向。 太白金星,冒牌的那种。 李长寿本体嘴角一阵抽搐,但‘虚菩提’假身不敢有这般反应,反而是微微皱眉,又掐指推算。 天道对虚菩提并不设防,他轻易就推算到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原本并不擅长推算之法,他擅长用‘穷举’之法。 但他占了虚菩提的道躯元神之后,很自然地就吸纳了虚菩提的元神,掌握了推算之法。 果然,由推算得知,四海龙宫四位龙王、联合地府十殿阎君中的几位阎君,联袂去了凌霄殿告御状。 龙宫状告那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巧取豪夺,在他龙宫惹是生非,更是抢走了定海神针,此为大过。 地府更厉害了,阎君直接状告孙悟空毁坏人书生死簿,造成地府动荡,实为大罪。 玉帝当即表达了一些适当的愤怒,立刻就要下令捉拿妖猴,但玉帝身旁的‘天庭信鸽太白咕’站了出来。 这冒牌货为猴子辩解的角度也是清奇,既不说猴子有错在先,也不说生死簿分簿被毁,会影响多少生灵,反而说这美猴王竟能打了龙王、制住阎君,自是有一身真本事。 玉帝板起脸来,凌霄殿上众仙神一阵沉默。 虽说太白金星说的有理,但他们不知道从哪听到过,与之相反的论调。 【天庭求取仙神,不可只认本领,首重品行】。 这是‘玉帝陛下’写在天规中的话语。 但最终,玉帝并未多说什么,采纳了‘太白金星’的建议,并下旨太白金星招安美猴王,来天庭做差。 故此,才有了李长寿此时透过云镜所见的情形。 想了想,李长寿继续看了一阵,一直看到这冒牌货驾云到了花果山,显露几分仙力,故做一番玄虚,巧言忽悠住了孙悟空。 孙悟空一听天庭招他去做大官,自是乐不可支。 他招来猴子猴孙、花果山各路妖王,言说他去天庭耍耍、探探山头,若天庭是个好去处,就把花果山直接搬上去。 李长寿:…… 这大概,就是膨胀本膨了。 他这个前天庭权臣都不敢说这种大话! 关了云镜,李长寿并未多看后续之事,无非就是‘弼马温大战无良天将’的戏码。 根据他对孙悟空的了解,孙悟空在天庭必然能结交大批好友,那情形想必十分热闹。 可惜,他的云镜探查不了天庭,若是强行看戏,很容易被道祖注意。 等采了这棵灵草,就继续埋钉子去吧。 李长寿静静坐在那,凝视着面前的这株灵草,将心底想法尽量放空。 这一晃,便是三个月过去。 面前这株兰花草闪烁出了轻灵毫光,有一缕缕芬兰缓缓流淌,已是到了可采摘之时。 李长寿散出自身威压,让那些被灵草吸引来的生灵尽数避让。 这般灵草,他其实无甚大用,只是做做样子、搞点烟雾弹,就算是采摘回去,虚菩提也没这般炼丹的手段。 他这般道境、如此修为,在这偏僻之地,若是还能被人抢了这株后天灵根,那他李长寿……就把虚菩提的名倒过来写。 采了吧,也不在乎最后一丝丝药力了。 不妥,‘虚菩提’应当对这药草无比关注,毕竟这承载了虚菩提解道境枷锁的希望。 小不忍则乱大忍,忍一忍、忍一忍。 于是,又过了七八个时辰,到了第二日清晨。 李长寿心灵福至,取出一只玉盒,慢慢靠近这株灵草,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享受着那种微弱的满足感。 正此时…… 一缕道韵忽在左近显现,一声牛叫钻入耳中,让李长寿动作瞬间僵在那。 有些费力地扭头看了眼,却见侧旁林间泛起了迷雾,一头青牛自其中漫步而出,背上还有个双眼半垂的老者。 老君? 青牛? 李长寿道心一震,差点就咬到舌尖。 他刚以为自己已露出破绽,老君就是一句: “贫道用丹换你这株宝药,可否。” 老君没事就外出游历,感情就是外出采药? 这! 李长寿心底一动,忽而就有了一个不算大胆的想法。 要不要,跟老君提前接个头? 告诉组织自己已经回来了? 若是老君出手,在兜率宫的金丹中放点佐料,说不定还真能让悟空有挑翻天庭的实力,让道祖无法收场,从而创造自己最佳入场时机。 这波,倒是可以。 正文 第七百四十四章 接 头 大 师 “拜见老君。” 李长寿这个假虚菩提站起身来,对老君做了个道揖,并顺手将灵草收入了玉匣中。 莫要误会,他这不是在宣示灵草的归属权。 无论是‘虚菩提’的立场,还是他真正的身份,自都不敢跟老君抢灵草。 他将玉匣捧向前,用仙力推向老君,脸上流露出少许惋惜,却没有多少犹豫。 这波,很虚菩提。 老君是哪般神圣?何方大佬? 若是老君今日直接拿了这灵草,那就是弱了面皮; 虽说,曾有个圣人把面皮玩成了面筋,但老君德高望重,自不会白占晚辈便宜。。 哪怕这晚辈曾与人教、天庭为敌。 老君是不必管这些的。 果然,老君微微抬手让玉匣悬浮在青牛头顶,淡定地开口问: “你要什么丹?” ‘虚菩提’低头道:“这般草药献于老君,自是比糟蹋在晚辈手中更妥当,还请老君收下,就当与晚辈结个善缘。” “丹药,”老君淡淡地说了句。 言下之意,却是不想与他虚菩提结这个善缘。 李长寿心底也是一乐。 家里这两位老师实在是太可爱了。 ‘虚菩提’抬起头来,注视着老君,目中划过少许‘诡异’的光芒。 老君微微皱眉……看不懂这眼神为何意。 虚菩提沉声道:“老君,弟子确实缺一味丹药,此前弟子因受伤,道境被封、道基不稳,想求老君赐下一粒稳固道基的宝丹。” “哦?” 老君看看面前的玉匣,又看看虚菩提,自牛背上翻身下来。 “且来。” 那青牛哞了一声,随后伴着流光化作了……一名童子。 小银! 青牛果然不在家!下山去扮演牛魔王了吧! 李长寿本体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禁不住抬手捂眼,驾着虚菩提假身向前。 小银提着两只蒲团,看都不看虚菩提,摆在了侧旁草地上。 那老君端坐在一只蒲团上,‘虚菩提’低头向前,略微犹豫,还是坐在了老君对面。 老君淡然道:“伸手。” 那表情,让李长寿想起了上辈子看过的老中医。 老老实实伸出左手,老君一指点在掌心,表情怎么看都有些嫌弃,很快就略微摇头,示意童子小银将玉匣还给‘虚菩提’。 “没救。” “这?” ‘虚菩提’忙道:“老君,晚辈虽曾做下诸多错事,但那终归是因年少无知、争名夺利,如今已明一切最后皆是空寂之理,还请老君……” “道境也是空寂。” 老君淡淡地说了句,站起身来,将装有灵草的玉匣推下,起身走向一侧。 那小银摇身一变,化作青牛模样,而后载起老君,朝来路缓慢而去,身形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虚菩提’怅然若失,坐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面前的蒲团化作灰尘消散,方才叹了口气,收起了手中的玉匣。 整个过程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异样。 老君不屑于对虚菩提这般西方教遗老出手,虚菩提对待老君也是颇为恭敬;且都知老君是炼丹炼器的洪荒权威大能,他想以灵草求取丹药,也是十分合理。 最后老君面露不悦,察觉到是天道封了‘虚菩提’的道境,用丹药并不可解,也就说了一句‘没救’。 自然,老君也不太可能去讥讽虚菩提,表达‘没救、告辞、不必远送’之后,骑牛走人,也是颇为潇洒。 但实际上…… 老君一指点在虚菩提掌心时,道心之中泛起了一缕缕灵觉,有些像是灵宝与生灵在交流。 此刻,青牛踏走虚空,老君细细品味着那份灵觉,没有任何表情显露。 李长寿说了些什么? 他当场就背出了心火烧的配方,自证身份后立刻言说自己的打算。 ‘老君,弟子借虚菩提躯壳,在与道祖博弈。 有一事需老君出手……便是那只灵猴悟空,他是弟子的弟子,且是道祖的棋子,弟子想多给他一些好处,让他面对道祖算计时,多几分反抗的力道。 品性不必担心,猴子狂傲归狂傲,心有生灵慈悲心。 稍后他在天庭会有一阵醉酒闹事,那时会去折腾兜率宫,还请老君做些丹药,给他提升自身实力所用。 弟子在它身上埋下了一方大阵,用以关键时刻防护他自身,灵力越多、这大阵越强横。’ 老君嘴角微微扯动了下,骑着青牛·银版赶去下个采药之地。 而当老君心底泛起这些灵觉时,在李长寿道心深处,也有一缕传声回旋,最后缓缓消散。 那是在老君在他掌心一点时,主动传递给李长寿的灵念。 比起李长寿的长篇大论,这灵念很短,但灵念中的语句,却让李长寿鼻尖微微一酸。 ‘太清无恙,本化同心,早知你归。 莫要太累,事若不可,破而后立。’ 这…… 李长寿心底自是一颤。 这短暂的接触、短暂的交流,却让他心底安稳了许多。 老君应该是老师留下的一步暗棋,表面上与老师已无关联,只是一具秉承了当年太清圣人‘护卫天庭’意志的化身。 甚至连天道都瞒过了,觉得老君的存在对天庭、对天道有益无害。 然而实际上,老君与太清同心同德……关系就很玄妙。 李长寿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心底浮现出了一张太极图;这太极图缓缓旋转,阴阳双鱼的鱼眼上,显出了两道身影。 老师、老君。 嘶—— 是了,阴阳大道! 老师和老君应是一体双面,且老师已经做到,将道心一分为二、各自推算阴阳之道,而后合二为一,自成无上大道! 老师和老君确实是两个生灵,因阴阳的对立,这两个生灵完美划分,无法互相干涉; 但因阴阳共济、阴阳并存之理,这两个生灵本质上是一个生灵,就是太清! 只有这般,将自我分割,一面去代表阴、一面去代表阳,相生相克、相融相隔,才能将阴阳大道推演到极致! 当日在紫霄宫中的大战,老君其实参加了,去的并非是老君,而是老君的大道! 太清老师能力压其余五圣,斗法胜过道祖,就是因,当太清与老君的大道相合,就能在短暂的一瞬迈入阴阳归一、混元无极之境! 老师的战力水准堪比混元无极圣! 可惜的是,老师并不是真正的混元无极圣人,也不忍抽走洪荒的半数灵气成就自身大道圣人果位。 ——抽走洪荒半数灵气而成圣,是远古时代大能大神通者联手推算得出的确切结论。 但这里的‘灵气’,并非是指洪荒天地内飘荡的各属性、无属性灵气,也包括了,化作法力、气息储存在生灵体内的灵气。 在生灵之力鼎盛时,若要成就真圣,就必须屠戮生灵高手、释放他们所占据的灵气。 太清老师一直可以,但老师一直没做。 唉…… 不成真圣,无法斩断道祖与天地本源的关联; 成真圣,便要让洪荒天地损失惨重,生灵之力彻底跌入谷底而无法上扬。 若老师发动成圣大劫,自会有高手溜走,天地间的灵气最后还是被少数生灵大能把持,那将会是洪荒炼气士的末路。 李长寿突然有些明白,为何老师一直不愿多收弟子。 老君今日,应该是故意来见自己的吧。 为了让他不必太担心,也不必太操劳,一切都有老师给自己托底,让自己能放心追逐另一条路径。 嗯…… 老师牛啤。 “唉。” ‘虚菩提’看似失意地叹了口气,其实是抒发心底之意。 他抬头看向五部洲方向,表情略有些阴沉。 下一站,继续埋钉。 为了不让老师失望,也为了老师身上承载的那份盘古遗愿。 最后一战。 很近了。 …… “姐姐,喝茶了。” 鲲鹏秘境,大殿角落的隔音阵法中。 灵娥一身草绿短裙、长发束着少女环鬓,腰间玉佩叮铃作响,那雪白脖颈上戴着的项链,正散发着微弱的仙光。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灵娥却是毫无变化。 毕竟已是金仙,且在此地的日子也颇为悠闲。 师兄一直在大殿正中盘坐,在洪荒中密谋着反天大计,把所有事自己扛了起来。 她看着心疼,却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在旁边安安静静地陪伴着,等待着,准备着。 若是师兄输了,自己就细心安慰,帮师兄消散情绪。 若是师兄赢了,自己就在旁欢呼鼓励,让师兄感觉到得胜后的氛围。 哒哒两声,茶杯放在软榻正中摆着的矮桌上,灵娥顺势坐了下来,托着下巴注视着一旁含笑道谢的云霄姐姐。 云霄正摆弄着一只微型阵法盘,在李长寿抽不开身时,琢磨着此物的改进之法。 比起灵娥,云霄的变化更是微小,毕竟也是先天大能,这都不到千年的岁月,近乎一眨眼就过了。 云霄也总算体会到了那种,心上人就在侧旁,却无法交谈的郁闷。 但她每日都维持着淡淡的妆容,想让那人睁眼就能看到状态最好的自己,就如此时。 长发盘起云鬓,面颊白皙晶莹,自纤指指尖到眉角,都是那般天成的柔美纤灵。 莫说男仙,便是灵娥看云霄都能经常看的入神,千年万年也不会觉得厌。 云霄指尖的动作略微停顿,对灵娥温柔笑着,柔声问:“此前的动静,可是玄都师兄回来了?” “嗯,”灵娥叹了口气,缓缓趴在矮桌上,额头抵着桌面,“这次出去,又杀了些洪荒老恶徒,汇聚了不少真灵之力。 大家现在干劲十足,都想着这么积累下去,有朝一日能杀回洪荒。” 云霄将微型阵法盘收起,手中多了两枚李长寿写的玉符,轻声问: “那你如何看?” 娥有气无力地道一句:“师兄必胜……” 云霄浅笑连连,又道:“能与道祖争锋到这般程度,他已足以让咱们为傲,我们就静静等他做完这些事,与他一起在此地归隐,一切便好。” “嘿嘿嘿,”灵娥突然一阵痴笑。 云霄柔声道:“莫要这般发笑,你我总归是要时刻端庄些。” “姐姐!”灵娥坐起身来,眨巴着那双灵秀妙目,“我们提前布置好成婚用的东西吧!” “这……怕是会让人取笑,”云霄笑道,“说你我迫不及待想出嫁一般。” “管他们作甚,”灵娥道,“按师兄此前规划,还有最近几年,师兄几次露出表情都是轻笑、调侃,显然师兄已经很接近成功了。 根据本师妹长期观察所积累的经验,师兄现在胜算绝对超过九成五了,不然师兄不会偶尔露出放松的表情。 姐姐,咱们提前做点准备,等师兄醒过来,这边就直接敲锣打鼓,如何?” 云霄轻吟一二,柔声道:“也并非不可,只是开阵时小心些,莫要让人看了去。” 灵娥兴冲冲地道:“要不要让酒玖师叔她们进来帮忙?” 云霄略微思索,摇头道:“不可,此殿除了你我,便是琼霄碧霄也不可入内,咱们莫要给他添乱。 他此前所说,这鲲鹏秘境可能存有道祖眼线,我细细思量,也觉得必是如此。 道祖确实是会做出这般事,不然也不放心咱们这么多反天生灵聚集在一起。” 灵娥小声问:“姐姐,你觉得谁最可疑?” “几位师弟师妹,”云霄看向李长寿所在之地,轻声道,“此事还未有定论,等他醒来再说吧。 咱们本就只剩这些高手,若是因此事闹的人心惶惶,也是颇为不值。 他应当是想不去调查此事,用这般眼线麻痹大意道祖。” 灵娥若有所思状,仔细回忆了一阵,小声道:“确实是有几人,曾找我打听师兄的状况,对此有一丢丢的过于关注。” 云霄温柔地笑了笑,继续研究手中玉符,柔声道:“莫要多想了,看他如何决断就是。” “嗯,”灵娥轻轻叹了声,托着下巴注视着云霄的侧颜,“姐姐,你要不要去跟他们打牌玩耍一阵,你总是在殿中,也不觉得烦闷吗?” 云霄笑了声,柔声道:“好歹也是先天生灵,渡过了漫漫岁月。” 言说中,她看向李长寿的身形,目中总算泛起了少许忧虑。 “姐姐怎么了?” “只是怕时日一长,少了新奇,没了相看两不厌之感,他心底会有些苦闷。” “姐姐多想了,”灵娥嘻嘻一笑,“绝对看不厌的!” 云霄笑而不语,言道:“只是这般担心罢了,最近总不免这些胡思乱想。” 话语柔柔、气息软软。 两人在隔音阵法中继续闲聊着心中话语,倒是分担了彼此不少忐忑。 大殿正中,李长寿依然静静盘坐,自身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嘴角偶尔划过几分笑意,眉头也不再轻皱。 …… 天庭,御马监。 猴子换上大红官袍,背着手在各处左看看、右看看,得意地去了正堂。 不错,不错,今天的天马,也是很有精神。 等会儿继续牧马天河畔! 这天庭给他一个弼马温的小官,还当他啥都不知道;给玉帝养马的官,那不就是给自己养黑熊的老马猴吗? 哼哼,本大王姑且踩踩点,在天庭找个好去处,待明日打服了天庭,带猴子猴孙来这好去处享福。 猴子振了振双手,宽大的袖袍落下,露出毛绒绒的手爪,用高调道: “来人啊,给本官,开马栏!” 猴子话音刚落,一旁仙官刚要答应,就听着‘御天马监’外传来一声吆喝。 “来啊!给本元帅备马!” 正文 第七百四十五章 叛天 南天门,一道金光划破了平静的天穹,直接闯出天门。 守门天兵天将正范懵时,那金光已消失在天边。 过了好一阵,众天兵天将才听到身后传来的大喝声: “拦住弼马温!他竟叛出了天庭!” 众守门天兵天将面面相觑,又看看天边的云彩,哪里还有那道金光的踪迹。 南天门当值天将连忙赶去通明殿禀告,说那弼马温孙悟空已是离了天门,朝下界花果山去了。 天庭之内一片哗然。 叛天! 本来招个妖族妖王入天庭做官,已是让不少文臣武将不满; 而今这美猴王不满天庭给的官职,打了天庭元帅、踹翻了御马监的书案,就这般直接反出了天庭? 那还了得! 凌霄殿前,道道流光化作文武正神,朝殿内快步涌去。 那被打的元帅,此时还是鼻青脸肿,负了轻伤,自殿中陈述此前自己的悲惨遭遇,只是说遭了那猴子偷袭,才被打得如此凄惨。。 这不知名的小元帅骂道: “若是让末将与那野猴大战,定要他好看!” 怎料,此元帅身后跪着的一名御马监小吏,忍不住小声道了句:“当时不是元帅您先动的手吗……” “嗯?” 这元帅扭头瞪了眼那仙吏,回身时还想说话,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威压。 这元帅抬头看去,只见玉帝身侧、平日里一团和气的太白金星,此刻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那目光…… 直让他元神轻颤、灵台失守,差些瘫软在此地。 玉帝淡定地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想笑。 玉帝想看自己身旁这冒牌货又要做什么;或者说,道祖老师又要做什么。 当下,这太白金星站在高台上,对玉帝拱手行礼,道: “陛下,那弼马温不服管束,竟如此胆大妄为,判出天庭! 老臣此前以他神通过人、本领强横而举荐他来天庭为官,臣亦有失察之责,请陛下责罚!” 却是将此事定性,让事态更为严重化。 玉帝露出几分微笑,不理身旁的‘太白金星’,反而看向下方众正神,问道:“诸位爱卿,谁可去将那弼马温,捉回天庭问罪?” 下方众仙神你看我、我看你,武将第一列的李靖向前半步。 看此时李靖。 封神之后已过数百载,他已是修为有成,在天庭领兵作战、屡立战功。 李靖极擅兵阵联击之法,每次排兵布阵毫无错漏,又有其子哪吒做先锋,征战三千世界未尝一败,已是有托塔李天王之称。 然,李靖并不记得自己此前有过一位义父,也并不觉得自己与高台之上、玉帝身侧的那位玉帝信使有什么关联。 李靖只知,他出身度仙门,得度厄真人器重收为弟子,封神时仗着哪吒的关系入了天庭做元帅,而今也算一步步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当然,这里面自有玉帝的格外关照。 天庭立于三界已又不短的岁月,有过微弱之时,也有过漫长奋斗,才有如今的强盛。 自天庭建立至今,极少有仙神如此明目张胆叛逃。 辞官、叛天,虽是相同的结果,但却是截然不同的性质。 更何况,叛天者还是妖族妖王。 李靖听闻玉帝问询,立刻向前禀告: “陛下,末将愿去捉拿叛臣弼马温!” 一旁几位大元帅悻悻收回步子,他们反应又慢了半拍。 玉帝道:“有李爱卿出马,吾自是放心,爱卿这就调遣兵马、去那花果山拿了那妖猴归来。” “末将领命!” 李靖低头领命,转过身来,金丝斗篷猎猎作响,左手于腰身处扶着佩剑剑柄,右手托着一方古塔,头盔宝珠轻轻摇晃,迈步朝殿门而去。 殿外鼓声大作! 李靖虎符落下,通明殿中流光飞射,一队队天兵朝南天门与东天门迅速汇聚,只待整军后前去捉拿孙悟空。 李靖出兵,随行大将自不能缺了哪吒,又有巨灵神、巨力神、巨脚神这般武将。 众仙神此刻大多并未太过在意此事,只是当那美猴王不懂规矩,犯下这般死罪,让李靖去讨伐一地妖王,本就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天庭征伐嘛,自是以武将为主; 真要是到了天庭危急存亡,或是面对困境了,才会有一干文臣外出‘平事’。 打个妖王,又何须请八部正神中的大佬出手。 天庭整军自是要费些功夫,按下不表。 且说那孙悟空回了花果山,见到了自家猴子猴孙就是破口大骂,说那天庭瞧不起猴,给个官职官位小也就罢了,他自是忍着,想看天庭是什么去处。 从小做到大,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天庭,平白无故还让个本领稀松的武将,来他面前作威作福! 是可忍猴不可忍! 这能惯着吗? 花果山闻讯而来的各洞妖王,此刻却是颇为忐忑。 众妖王还以为,他们竟捡了个便宜,投靠了个被天庭接纳的妖王,以后在天地间也可安生些了,不必像之前那般担惊受怕。 可这美猴王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这才去了没几天。 当下,有猴子问:“大王您怎么回来了?可是天庭待着不顺心?” 孙悟空便将此前遭遇说了,众猴顿时义愤填膺,那些妖王却是面色渐渐发白。 “大王!” 一头鹿妖喊道:“您莫非、莫非也没辞官,就这么回来了?” 孙悟空笑骂一声:“你家大王,将那去惹事的天庭元帅打了一顿! 撕了那身俗气的神仙官服,换回了这威武战甲,又踹翻那破书案,告他们一声这官不做也罢,就这么甩身出了南天门。 快哉,快哉!” 群猴顿时欢呼雀跃,那群妖王一听,自是面色大变。 这、这可还了得? 天庭的官,可是说不做就能做的? 有妖王想要开口言说此事的严重性,却被身旁妖族拉住;这数十名妖王对视几眼,各自已是有了算计。 又有猴子喊: “大王!那天庭也不是甚好去处! 您在山里也没个拘束,上天还要被人管着!倒不如以后就在山中跟咱们逍遥自在!” 悟空跳回石座中,笑道: “孩儿们,取些好酒,拿些瓜果,本大王醉上一醉!” 众猴精轰然应诺。 有数百只猴子立刻窜出水帘洞,漫山遍野开始采摘瓜果,搬运些酒水。 那些妖王顺势向前行礼,孙悟空看了他们几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随意便可。 不多时,花果山中热热闹闹,猴子们各处蹦跳,大妖小妖也是乐哉安乐。 就是有不少老妖,已是连夜跑路,生怕跑得慢了头顶就有天雷砸落。 孙悟空对此也是不理。 他花果山又不是什么来得去不得之地,随意来去。 当年孙悟空离开花果山去求仙法,山中已是有了不少猴精;它们虽无具体修行之法,但吸纳天地日月精华,也有几分法力。 也正是这批猴精活过了两百多年,孙悟空得道回山,山中众猴还是尊他为大王。 孙悟空在自家师父那里,也得了一些修仙法; 师父不让他传下自己所修的功法,但这些修仙法一样可以给猴精修行,增长寿元。 此时,花果山中猴兵众多,且都有几分实力,孙悟空帐下也有几只洪荒异种猴,也都是不错的妖王苗子。 因他美猴王声名大作,此前也有许多猴属妖族高手前来投奔,在花果山安了家。 花果山妖族,早已成气候。 悟空与众妖于山中大宴数日,正自欢乐。 这日晌午,忽听雷声阵阵,似有千军万马自头顶滚滚而来,天地一片昏暗,众妖大惊失色,悟空也是一个激灵醒了酒。 就听雷声中有吼声喊道: “大胆弼马温!还不外出受缚!随咱回天庭受审!” 孙悟空身形一闪,径直跳到花果山山巅,抬头看着那满天乌云,浑身战甲闪出暗色金光。 那乌云正中凝出一张巨大的面孔,一双仿佛神雷凝成的湛蓝色眼眸睁开,雄浑的嗓音再次在天地间回荡: “弼马温!还不速速束擒!” “哦?” 悟空不以为意地轻笑了声,“莫要用这般称谓,这弼马温,老孙不做了!” “大胆!” 那张大脸怒吼:“天庭神职岂可儿戏!这是你说不做就不做? 你叛离天庭,已经是犯下滔天大罪! 此时若束手就擒,还有一分活路,若是让本将现身,你这花果山怕是也要被本将夷为平地!” “哼哼,好大的口气!” 孙悟空骂道:“你天庭不善用人,还不兴人自己走了?这是哪般霸道的道理!” “孙悟空!休要插科打诨!” 乌云震颤,那张大脸径直向下探来,随之又现出脖颈、躯干。 这竟是一名巨人,大有千丈高,生的凶神恶煞、身形雄壮威武,手中一双大斧,像极了当年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巫族战女。 轰! 这巨人稳稳落地,站在花果山侧峰之上,踩得山体出现层层裂痕,雄壮身躯散发出惊人的威压、 在这巨人头顶,那一层层乌云交叠、弥漫,其上有数百赤膊天兵奋力擂鼓,其后数不清有多少手持长枪的天兵静默不语。 天威,浩瀚! 孙悟空目光一凝,收起了此前那嬉皮笑脸,自耳中掏出如意金箍棒。 噹的一声,金箍棒拄在身后,那凤翅紫金冠的两根飞翅轻轻摇晃,锁子黄金甲金光大作,一身暗金色的猴毛散出浓烈战意。 那巨人高呼: “本将巨灵,前来捉拿!” 孙悟空双眼一眯,身形骤然膨胀,转眼化作数十丈、数百丈,顷刻间涨做千丈大小,与那巨灵神正面相对! 法天象地?还是法相天地? 这猴头竟会道门的护教神通! 巨灵神目中一慌,立刻向前进逼,高举大斧对孙悟空当头劈下。 孙悟空却是不愿在此地大战,千丈高身形一闪,径直出现在巨灵神背后。 这么大,还能乾坤挪移? 巨灵神顿时慌了神。 他这般法身神通,此前对战了数十妖王都是轻松获胜,没想到今日遇到了如此扎手的硬茬。 正要回身,巨灵神就感觉脖颈被一只铁箍般的手掌擒住,巨力拉扯,将他身躯竟随意拽动,如同扔麻袋般,朝东海万里烟波甩了出去! 这、这? 这弼马温不是金仙妖王吗,为何这般强? 巨灵神气得哇哇大叫,自半空稳住身形,一脚踩在浅海中,返身朝孙悟空踏步奔驰。 大地不断震颤,海水四处翻腾。 孙悟空虽化作千丈大小,却不缺灵动飘逸之感,双脚在花果山山体一点,并未踩实了,已是冲到东海边上,与巨灵神拉开大战。 看那双斧似要劈开山脊,瞧那铁棒近乎震碎乾坤。 空中白云漫卷,东海波浪滔天。 但这巨灵神斗法招式着实太过僵硬,不过几个照面,已是挨了孙悟空几棒子,被打得连连后退,双手都要拿不稳那双大斧。 这还是孙悟空没下死手。 巨灵神心道不对,刚要喊几声场面话后退,就听空中响起收兵的鼓令。 这巨灵神暗道侥幸,顺势与猴子硬嗑一击,迅速后跳。 “今日战罢!妖猴休要猖狂!” 巨灵神大骂一声,身形骤然缩小,化作一道流光冲去天际。 孙悟空却也不追,抬头看着空中战阵,略带嘲讽的一笑,散掉了法身神通,提着金箍棒飞回花果山。 却是轻松赢下了这第一阵。 孙悟空回山,自是有众猴向前贺喜,但那些妖王大多不见了踪影,只有七八名新晋的年轻妖王向前祝贺。 对此,孙悟空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下令猴兵演兵备战。 再说那巨灵神回了天兵本阵,面色尴尬、面露难色,身形化作常人高矮,单膝跪在李靖面前。 “末将有辱使命,还请元帅责罚。” “巨灵将军不必请罚,是本帅低估了这弼马温的手段。” 李靖如此道一声,坐在圈椅中抚须思索。 他其实并不喜欢留胡须,但如今手握兵符、领军一方,若是面相不够威严,不足以服众。 一旁又有金仙境天将向前,朗声道: “大元帅!这弼马温勇武过人,倒也算有几分本领,末将愿率一支天兵下去捉拿,以战阵击之!” 李靖本是要点头,但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来时,那位玉帝信使的叮嘱。 ‘李元帅,捉拿弼马温之事,宜缓不宜急。’ 李靖并不喜欢这个老倌儿,但对方是玉帝陛下的近臣,又被称之为‘玉帝陛下传话筒’。 对方的意思,相当于陛下的旨意。 他是做臣子的,第一要务便是对陛下忠心。 “不必着急,”李靖道,“且等一二,明日再遣勇将前去捉拿。 此地是五部洲之地,三界繁华之所在,若能直接擒住孙悟空,也不必大开战戈。” “是!” 众将之后,哪吒抱着火尖枪打了个哈欠,少年面容上写着少许无聊。 第二日,又有天将出阵叫战,孙悟空欣然迎战,三招两式就将天将打发了,一脚踹回了天上。 妖族士气大震,众猴更是喜不自胜。 第三日、第四日,各有天将外出叫阵,都被孙悟空轻描淡写、简单打发。 妖族哪里受得了这般‘鼓励’? 一个个原本跑走的妖王再次出现在了花果山附近,更有不少激进的妖族上古高手闻讯而来。 孙悟空对此只是不屑一笑,下令花果山水帘洞只能进猴。 第五日。 空中雷声阵阵,花果山的清晨满是喧嚣。 天空之中,天兵天将又增多了些,擂鼓声变得出奇一致。 大地之上,群妖汇聚、妖气冲云,猴兵排兵布阵,身着简单战甲、手持兵刃,于漫山遍野大声吆喝。 氛围已是颇为凝重。 孙悟空独身立于山巅,抬头看向上方阴云。 他悠然道一声:“天庭战将,一个能打的都没吗?” “弼马温,你觉得自己很能打吗?” 云中传出少许回话,却见乌云底部出现了一层火红色阴影,一股清妙的道韵在天地间流转开来。 忽见那云雾破开,一道身影撞开云雾,自空中飞落。 孙悟空定睛看去,却见来将眉清目秀,似是少年,双脚踩在一对火轮儿之上。 他手持尖枪、身着莲花战衣,头上扎着两只发包,面容还有些稚气。 哪吒。 孙悟空见状顿时笑了,骂道:“天庭这是无将可用,怎得派了你这小娃娃。” “小娃娃?” 哪吒挑了挑眉,淡然道:“你尚未出世,我已是天庭正神,若按年岁来算,你喊我一声爷爷都是不为过。 不要以为会说几句狠话,你就是洪荒中的狠人。 这天,你翻不了; 这地,你覆不得。 一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猴头罢了,充什么妖族猴雄。” 孙悟空顿时呲牙露出凶相。 哪吒扯出淡淡笑意,手中火尖枪挽了个枪花,一缕缕火焰将自身包裹,发包自行解开,长发随火焰不断飘舞。 枪尖下指。 “一战。”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六章 危·金蝉·危 “天庭这次遇到麻烦了,道友听说没?” “那自是听说了,这美猴王孙悟空,一身本领、天成的神通,与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大战十二次不分上下! 五部洲妖族都沸了。” “哼哼,没想到天庭也有今天!” 诶? 五部洲附近,一处大千世界中。 李长寿顶着虚菩提的老道皮肤,穿了身玄色长袍,在一处仙人聚集交流之地,听到了这般消息。 小哪吒与悟空大战十二次?这没道理。 李长寿端起面前的茶水,在鼻尖嗅了嗅,眼底划过几分不解。 哪吒现如今已经能忍住大战十二次都不爆发煞气了? 此时哪吒还是人族的先天道躯,且煞气已成了哪吒对敌的暗藏底牌,若哪吒火力全开,此时的悟空按理说抵挡不住才对。 莫非,自己对悟空的实力有些误判? 李长寿心底轻吟一二,暗中施展了风语咒,方圆万里几处仙人聚集之地的对话声纷沓而来。 空明道心镇压本体,李长寿化身木得感情的信息处理端,尽可能搜集到了有关哪吒与悟空大战的消息。 十二次大战可以确定是真的,前后打了一个多月,几乎隔三天战一场。 哪吒用了煞气,但每次都在煞气失控之前,无法将孙悟空完全压住。。 孙悟空愈战愈勇,与哪吒谁都奈何不得谁; 天庭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有点进退不能,哪吒倔脾气上来了,现在谁的话都不听,每次休息好了就去找猴子索战。 这一战,当真打出了美猴王的名声。 哪吒因每次都能占到优势,更是证明了自身本领,三坛海会大神之名越发震耳。 李长寿不由暗自嘀咕…… 道祖对剧本的掌控力度这么弱了吗?这跟自己印象中的西游好像不太一样。 换个角度考虑,此时尴尬的其实是李靖,并非天庭,天庭之内已是高手如云,玉帝若真的恼了,直接用神权号令一二高手,下凡捉猴也只是须臾之事。 哪吒与孙悟空被冠之以最强金仙之名号? 他们就算再善战? 也挡不住法宝砸落、阵法困缚。 李长寿心底暗自计较,仙识缓缓扩散开来? 几乎将整个大千世界笼罩住。 这里离着五部洲很近? 自是有不少妖族的踪迹; 李长寿很快就寻到了妖族的‘据点’,略微探查? 也就知晓了妖族视角中的花果山大战是哪般情形。 ‘妖族完了。’ 那里的大战,其实已被道祖利用? 钓更多的妖族高手赶去花果山? 将花果山打造成妖族第一圣地,从而将妖族上古残存元气一网打尽。 被拖延的大战…… 不分上下的哪吒和悟空…… 逐渐亢奋的妖族,以及那保持沉默的天庭…… 这盘棋,道祖没有对手? 想必也会十分寂寞。 李长寿停下了第一次由‘虚菩提’用出来的风语咒? 将手中茶杯放下,起身离开了此地。 他正在返程的路上。 本来,李长寿卡着孙悟空第二次上天的时机,回五部洲做最后的准备。 此前虽被道祖警告不可回五部洲之地,可如今已是要摊牌掀桌子了? 自是不必多顾忌什么。 人生有时候,就是需要去承担一部分风险; 机会就在前路? 自己必须去搏一搏,哪怕……只是为了零点零二的胜算。 能做的? 都已做了,接下来就是找个时机了。 飞出这片大千世界? ‘虚菩提’的身影渐渐隐于虚空之中? 遁在乾坤最深处? 漂浮于三界五行的界限,缓缓逼近五部洲之地。 与此同时,鲲鹏秘境中,李长寿久违地睁开双眼,立刻就要露出一点胜券在握的微笑,却突然看见…… 呃,怎么又变了些内景? 各处都挂起了暖色的帷幔,贴上了红艳艳的喜字。 李长寿:…… 他这要准备去跟道祖决战了,后方怎么就开始给他强行‘插旗’了? 还插的是‘打完道祖就成婚’这种诅咒力度无比巨大的黑旗! 啊这。 李长寿皱眉凝神,心底一横立刻就要去找云霄和灵娥先成婚,但随之又想到,这般行为多少有些草率。 自己身为长生仙、洪荒后起之秀、天地间顶尖大罗、均衡大道持有者、道祖鸿钧最忌惮的几个生灵之一,不能总迷信上辈子那套。 而且云霄和灵娥也没开口说出来; 不是什么大问题。 此时洪荒局面确实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自己若是赶去的不及时,很可能会让最后决战的效果大打折扣。 抹杀道祖并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为洪荒解开那自开天辟地前就捆绑上的束缚,才是他最想做的事。 “云?师妹?” 李长寿轻唤了声,嗓音传去角落中的隔音阵法,却发现阵法之内并无人影。 仙识扫过,一应阵法自不能阻,他能见云霄、灵娥,与几位女仙在不远处的大殿喝茶,手边各自还有些正在做的女红。 先天大能亲手缝制红盖头……这也算是入乡随俗,尊重人族的传统了。 想了想,李长寿留下了一枚玉符悬浮在身前,写入了后续安排的几句话语。 随后,他命四梅将军火力全开,全方位渗透洪荒天地,确保与‘虚菩提’连接的同时,又开启了两个后备假身。 一为业障大妖,道心魔性难除。 一为中神洲一名天仙境的炼气士,该炼气士心底有愧,道心不圆满,故被域外天魔有机可乘。 这两个目标已暗中‘培养’了数百年,此时李长寿没有双管齐下,而是慎重地依次动手,与虚菩提一般,炼成了第二元神。 取名贰号、叁号。 一心二用,李长寿掌控着那名业障大妖,自西牛贺洲东北边界处,一路从北俱芦洲边缘,悄悄赶去花果山。 贰号不必多做什么,只是躲在那里去看着,确定每一个‘步骤’的时间。 这就不能借推算之法去探查了。 不然,就跟两国交战,一国还在用对家的卫星制导技术一样,很轻松就会被反制。 李长寿驾着贰号化身一路躲躲藏藏,顺便消化着贰号的记忆,打探到了许多一手消息。 妖族已是没了耐性,不少在此前活下来的上古大妖已蠢蠢欲动,公开表明支持花果山美猴王。 妖族启动了一个‘七小圣’计划,旨在推出七位高手,成为妖族偶像……咳,成为妖族标杆,聚拢妖族妖心,而后顺势与天庭和睦相处。 反天是不敢真反的了,不过反天可以成为妖族投靠天庭的手段。 其实,也不能怪妖族有这般异想天开的想法;他们有关李长寿的记忆,已被道祖清洗,此刻对天庭虽有忌惮,却说不上畏惧。 若是没有那些蓝色波纹,估计孙悟空刚在花果山聚妖族势力,妖族残存的高手肯定会蜂拥而至,拍死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石猴。 寿的威慑力。 李长寿将贰号落稳,就在花果山附近不远,留了一部分心神在此地。 随之,他心神挪去叁号处,自中神洲一处宗门外出,朝北俱芦洲而去。 名义上是去采药,实际上是去看北洲巫族如今的处境。 那壹号化身自就是虚菩提,此刻正慢慢接近南海的天涯海角,他第一站会去灵山,名义上是去找接引圣人,看能否解开天道对道境的封锁。 实际上,是想去看望下那只即将出世的金蝉。 他不是一个小气的仙神,以前那点恩怨早就放下了。 他去找金蝉子麻烦,纯粹是为了大局考虑! 认真脸。 三线齐开,三假身或静或动,李长寿找到了那久违的感觉,心底也燃烧了熊熊斗志。 空明道心镇压,继续保持冷静。 【这第三阵,还未分出输赢】。 …… 紫霄宫,竹林中。 少许道韵流转,灰袍老道再次出现在了那魁梧老道身后,这是天道意志的具象化,虽此前被人族三皇镇压,却依然保有颇多威能。 “如何?” 道祖缓声问着。 灰袍老道沉声答:“已确定了一次,鲲鹏秘境中,确实在准备李长寿与云霄、灵娥的大婚,鲲鹏也将回返鲲鹏秘境。” “哦?大婚?” 道祖嘴角露出少许笑意,又微微摇头。 灰袍老道走到道祖身前坐下,看了眼造化玉碟所显情形,问:“你可是要去给他送贺礼?” “不必了,”道祖叹道,“连人欲都无法摆脱,何以谈论均衡天地与生灵。” 灰袍老道言道:“道友似乎对此有些不满。” “并未,”道祖看向这灰袍老道,缓声道,“待西游劫难完成,你我相互融合,即为天地之终义。 道友可还有其他顾虑?” 灰袍老道沉默了一阵,言道:“贫道本非生灵,为天道之念,亦为天地之念,于远古洪荒即将破碎时显踪。 道友要统合天地,于天地有意,贫道自不会有顾虑。” “善。” “何时令悟空立起反天大旗?” “就在今日。” 道祖露出少许笑意,手指点向了造化玉碟。 这玉碟内,顿时现出了花果山水帘洞之外的情形。 阳光照耀之地,美猴王孙悟空正躺在自己的石座旁,抱着一捆香蕉吃的欢快。 侧旁,几名妖王大赞孙悟空勇猛,却是此前与孙悟空结成了八拜之交的妖族‘新秀’,也就是妖族那【七小圣】计划的执行者。 此刻除却那牛魔王之外,其余五位结拜兄弟尽数到场,且刚来不久。 孙悟空虽是寿岁最小,在结拜中排位也是最末,但隐隐已是有‘老大哥’的风范。 拳头大,没办法。 就听那蛟魔王笑道:“贤弟,你如今打出了咱们妖族的名头,打的天兵天将灰头土脸,当真是给咱们妖族出了口恶气!” 鹏魔王鸟嘴一张,骂道: “这天庭不懂识人,不知咱们义弟的本领!就安排一个弼马温,这不是明摆着埋汰咱们!” “哎,”孙悟空嘴里塞着香蕉,笑道:“如今只需打退了这些天兵,让他们知道厉害,也不敢再来犯我花果山。 各位哥哥,稍后可要一起出阵?” “好!” 这五名妖王答应一声,倒也是颇为痛快,一个两个目中燃烧着滚滚战意。 一旁忽有嗓音道:“大王!您如今已是高举咱们妖族大旗,也该换个响亮点的名号!” 孙悟空扭头看去,却是较早来花果山投奔的一名妖王。 立刻又有其他妖王应和,言说取个响亮名号的必要性,还是要个能配得上他本领的名号。 美猴王,就有些太秀气了。 孙悟空架不住众妖劝,这边一点头,众妖族纷纷出言,一个又一个外号蹦了出来,场面顿时颇为混乱。 忽听一名小猴喊道:“大王,您本领比天庭还大,神通比天庭还强,何不就叫齐天大圣!” “哦?”孙悟空眨了眨眼,细细品味,觉得这名号当真霸气,也是出了一口此前弼马温的恶气。 他定声道:“就叫这齐天大圣!孩儿们,赶制一面大旗,就在山顶挂起来!” 群猴轰然应诺,蛟魔王、鹏魔王也是心潮澎湃,一个个定下了自己的名号,命他们带来的妖兵立刻缝制大旗。 半日后,花果山雷声滚滚,天地间一片灰暗。 七面大旗自花果山山顶慢慢竖起,各自纹饰不同、样式不同,却同样是虎虎生威、说不出的威风。 且看那居中一面大旗写着‘齐天大圣’,左右分别有三面大旗,写着平天大圣、覆海大圣、混天大圣、移山大圣、通风大圣、驱神大圣。 牛魔王虽还没赶来,但他的名号和旗帜,兄弟们一起帮忙做了。 轰隆! 天威突然降临,化作雷霆咆哮,紫色雷光照耀出那旗帜下站立的六道身影。 花果山,妖气冲天! 不远处的山谷石壁中,李长寿凭着大妖化身注视着一幕,心底也略有些感慨。 圣人不出,妖族称大圣。 想必,此刻天庭之中的众仙神要坐不住了,毕竟像赵老哥这种热心肠的高手,很可能会觉得花果山太过聒噪,随便一巴掌拍下来。 道祖应该会在后面把控,倒是不必担心此事。 接下来应该就是天庭第二次诏安,让孙悟空去天庭做齐天大圣之事了。 也不知,自己教出来的悟空会做哪般选择,是否会轻易对天庭低头;平心而论,李长寿更希望悟空能守住‘义’之一字。 只要悟空做出选择,自己随时可出手拆了西游劫难的戏台。 看他吧。 毕竟这算是自己第二满意的弟子,最满意的弟子,自然是猴子的大师姐龙吉。 金鹏属于带艺投师,总体感情还是不如亲手教出来的弟子浓厚。 南海天涯海角,‘虚菩提’遁入五部洲之中,悄悄赶往西牛贺洲。 紫霄宫,紫竹林。 道祖眉角一挑,目光看向了造化玉碟之外,自是发现了虚菩提的身影,不由得略微摇头。 灰袍老道问:“菩提老祖已违诺言,可直接抹杀。” “留着或许还有用,”道祖缓声道,“这般听话的圣人弟子,倒也是不多见,他回来也只是去找接引,看能否解开天道枷锁罢了。 继续盯紧鲲鹏秘境,西游劫难最为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莫要让他们回来添乱。” “善,”灰袍老道身形缓缓消散,“为天地久远长存。” “为天地久远长存。”1603372400 正文 第七百四十七章 接引相召 一步三寻,东躲西藏。 李长寿自是明白,虚菩提只要进入五部洲之地,应当就会被天道所注视。 但只有很微小的概率,天道与道祖会直接抹杀虚菩提;这源于道祖骨子里那种,将一切生灵视作蝼蚁的‘傲慢’。 道祖屹立于三界之巅实在是太久。 久到道祖习惯了所有一切都在他掌控,从而少了那份‘惧怕’与‘恐惧’所带来的谨慎。 李长寿明白,这份谨慎、这份周全,就是自己与道祖博弈的最重要底牌。 【底牌:稳健】。 虚菩提偷偷摸摸自南海绕到了西海,进入西牛贺洲之后,就彻底隐遁了起来,悄悄朝着灵山靠近。 他面容总是带着几分散不去的忧虑,每每也会有犹豫之感,看向已物是人非的灵山时,也总会有少许无奈和愤懑。 这演技,就很自然。。 这份演技,李长寿不知是否会起到作用,这取决于天道是否会一直注视着自己。 本着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原则,他还是从一而终,努力坚持了下来。 摸索了大半天,李长寿让‘虚菩提’在一处山谷停了下来。 这里离着灵山并不算远,此刻却有些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进去,也不知该不该进去。 毕竟当年佛门夺权时,虚菩提选择逃避,而不是坚定地支持接引圣人;如金自己别无他法,来找接引圣人解开天道枷锁,心底总归会有几分心虚感。 实际上,李长寿抽离了部分心神,放在了其他两处假身旁。 那贰号假身的业障大妖,继续观察花果山的动静。 七大圣竖旗,各自名号已是犯了忌讳,此刻更是和天庭正面开战。 反天二字虽然没直接喊出来,但已是写在了脸上。 李靖所率天兵天将,终于准备与花果山众妖来一次大战,空中阴云散去大半,显露出层层叠叠的身影。 李长寿仔细感应一阵,心底微微一叹。 没有仙豆兵。 接下来的大战,就要天兵们用命去跟妖兵对战。 战争哪里有不死人的? 李长寿此前一直想的是,在确保胜利的前提下,让己方损失减少到最低。 但如金的天庭,已不再那般谨小慎微? 已是忽略了、或是忘却了? 仙豆兵在大规模对战中的可观作用。 这应该跟道祖修改生灵记忆有关。 让李长寿也挺无奈的。 花果山,妖兵士气正盛。 因不断有其他妖族猴属赶来驰援? 花果山的猴兵比之前还要多了数倍? 但此刻猴兵却算不得花果山妖兵的主力。 那漫山遍野弥漫的妖影,已是差不多汇聚了六成妖族战力。 相聚百万众? 燃起撼天火! 妖族虽然全程被天道安排,但此刻也算热血了一把? 代表了生灵对天道的微弱反抗。 李长寿对这般盛景? 却没有太多感觉。 这天地间的主角是人族,如金的天庭也是代表人族的利益,人族是天道护持的一族,也是顺天而行的一族。 这并非是人族舍弃了与天斗、与地争的精神。 恰恰相反; 正是因人族确实有与天斗、与地争的实力? 才会被天道拉拢为天道庇护的大族;人族三皇虽少了火皇? 但火云洞底蕴犹在。 天道欲要淘汰妖族,花果山就是妖族最后的反击。 妖族其实还有一条出路,就是向人族低头,去火云洞求和,言说面对天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但妖族恨不得杀光天地间人族? 自无法做出这办事。 且,能有这份眼力的妖族大佬? 大多在之前就被李长寿干掉了。 此时等待这些妖族的,不过是落寞的终途。 花果山之战——妖族最后的狂欢。 相比妖族? 李长寿更在意此时孙悟空状态如何。 但他‘驾驶’的这头业障大妖,也不好明目张胆接触孙悟空? 只能远远用仙识看一眼不设防的水帘洞…… 悟空已喝醉睡了。 也是真的心大。 “这猴头? ”李长寿心底轻笑了声? 留下少许心神关注花果山接下来的‘大战’,心神挪去了叁号假身处。 叁号假身,就是那个中神州仙门的天仙境炼气士。 此时这假身已到北俱芦洲北部附近,仙识散出,遥遥能见北洲巫族聚居之地。 这里反倒是成了三界中难得的世外桃源。 连绵的松林抵挡着北海料峭的寒风,白雪皑皑之处总能见炊烟升起。 几处巫族聚集之地边缘的村落中,幼年孩童光着脚丫在雪地中奔跑,年长的老者在屋前处理着各类补充血气的食物。 那些青壮巫族在四处狩猎、出海捕鱼,也有不少巫族女子在田间耕作,栽培一些耐寒的食物。 总体而言,生活安定又富足。 李长寿只是远远看了几眼,身形悄然而退,心底安稳了不少。 巫族,是洪荒天地间较为特殊的一族。 他们诞生于盘古神的血脉,十二祖巫天生拥有对天地道则的支配权。 妖族便是为了对抗巫族,由道祖暗中指引,汇聚万灵之力拼凑而成。 上古时,全盛时期的巫族,是与全洪荒生灵为敌,还打的后者喘不过气。 看巫族的兴衰史,其实能看到一条暗藏的轨迹。 一条,道祖搞垮巫族的轨迹。 从三次巫妖大劫,一直到蚩尤与黄帝的大战,巫族一衰再衰,最后彻底跌下了洪荒第一大族的神坛,李长寿接触他们之前,更是差些被妖族算计到绝灭。 这就是道祖的长线算计能力。 上古大战之后,那些残存的妖族势力,其实是天道、道祖有意留下,以镇压巫族。 念及于此,李长寿心底只能轻叹,施展遁法快速离开了北海附近,去北洲东部采摘些药材。 虽然叁号假身是名不见经传的天仙炼气士,但遮掩工作还是要做的。 看一眼巫族,李长寿心底也安稳不少。 他并不是要用巫族去对抗天道,只是在与道祖决出胜负之前,过来关注下曾经并肩为战过的北洲巫族部落。 确定盘古神之血脉还在天地间,有欣欣向荣、不断复苏的迹象,确实让李长寿找到了一丝丝踏实感。 接下来的半个月…… 壹号假身虚菩提躲藏在灵山附近,似乎一直在犹豫徘徊,找不到现身的方式。 实际上,李长寿只是在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灵山他自可进出自如。 贰号假身业障大妖在花果山附近,看着天兵与妖兵爆发大战,妖族七大圣连续挫败几次天庭攻势。 此时双方死伤还不算多,但妖族稳稳占据花果山,七大圣旗帜屹立不倒,确实算是赢了这一阵。 天庭一方,李靖初尝败绩,但他依旧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只是调兵遣将,不断与花果山妖族碰撞。 李长寿估摸着,这应该是那个冒牌太白金星,在暗中给李靖下命。 天庭战阵到底有多强的战力,李长寿自是一清二楚,灭此时的花果山妖族势力,最多只需半个时辰。 溜妖族罢了。 此刻,叁号假身已是带着少许毒伤、大批灵草出了北洲,进入了东胜神洲,朝度仙门方向而去。 到了度仙门方圆数千里内,李长寿顿时感觉……无比亲切。 他的纸道人曾遍布在这片大地的深处; 他的足迹踩满了各处山头,把这里的灵根灵草搜刮的一滴都不留; 他的身影曾出现在各处密林,寻找着灵气充沛的老树,留下了无数树之冤魂。 是这里,成就了他‘剪纸达人’的名号; 也是这里,成就了他‘人教弟子’的跟脚。 李长寿控制着叁号假身,躲在了度仙门千里之外的一处山头,开了几层阵法、搞了几道仙力结界,光明正大开始疗伤。 仙门附近两千里都算‘自留地’,但这个天仙炼气士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度仙门一方的关注。 这熟悉的警惕性,还是记忆中的那么松散…… 仙识散开,李长寿轻易钻透了度仙门那层丝薄润滑的护山大阵,‘看’到了其内情形。 破天峰屹立不倒,其上仙影重重,再次有了金仙境的气息。 仔细一瞧,竟是一位太上长老有所突破,晋升为普通金仙战力单位,酒雨诗此时还只是真仙境后期。 这新晋金仙长老的实力,大概也就零点九个季无忧。 各峰弟子不多不少,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水准。 小琼峰原址,已经成了四面环山的湖泊,周遭郁郁葱葱遍布小树林,成了门内年轻炼气士发扬道侣之风的‘圣地’。 看一看丹鼎峰,瞧一瞧仙霖峰; 探一探百凡殿,就看到了那群熟悉的【老】面孔。 不戳,真不戳。 李长寿还算满意地点点头,让叁号假身就在此疗伤,时刻关注着度仙门的状况。 以防道祖最后关头急了跳墙。 这个还真是不得不防。 接下来就是等了。 等悟空大闹天宫,等暗中接了自己指令的鲲鹏号接近洪荒天地,等道祖和天道露出一个小小的‘破腚’。 此时胜算,九成七五。 ‘就差一点了……玉帝陛下。’ 于是,三个月后。 …… 李长寿也没想到,李靖的耐心能这么好。 八部天兵开始轮换上阵,每一部各出二十万大军,将花果山当成了练兵之地,每隔一两日就上演一次大战。 对于妖族和天兵来说,疲兵之法近乎失效。 妖族越发亢奋,天兵的情绪也渐有些恼怒,双方已是打出真火。 李靖用兵,李长寿自愧不如。 也不知这李靖到底怎么做到的,每次大战都能让天兵以最小的死伤,换妖兵较多伤亡,且每次还能让天兵做出败像、顺势退却,激发妖族一方的求战之心。 若是一次、两次,那也就罢了。 问题是,李靖钓妖族,一钓就是三个月,大大小小大战数十次,依然保持着这般情形。 这就有些吓人了。 天兵天将不可避免会有一些不满的情绪,却被李靖稳稳压住。 但花果山上越来越多的妖族可是忍不住了,一个个已经喊出了打去南天门、攻入东天门的口号。 气焰一时相当嚣张。 仿佛上古妖庭就要复辟,妖族明天就能蹦出来几千个大罗金仙。 情绪已经冲昏了妖们的心神,甚至不少上古老妖也被这些情绪夹裹,成为七大圣坚实的后盾。 那平天大圣牛魔王磨磨蹭蹭了两个月,最后还是带着一批牛妖前来驰援,不过这老牛出工不出力,每次大战都是以自保为上,也不会去打杀天兵。 李长寿观察到很有趣的一点——除却猴属妖族之外,其他妖族都无法进入水帘洞。 孙悟空将自己的‘王位’搬到了山腰处,每天就是喝酒、打架、吃香蕉,与几位兄弟吹吹牛皮,与各路老妖打个照面,颇为欢乐。 他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吧。 李长寿心底暗叹,总觉得自己这个师父做的有些不合格,不能像老师对自己那般去对猴子。 但没办法,自己与道祖的博弈,已是生灵与天道之间最为重要的对抗,容不得出差错。 只能暂时委屈下猴子,就当这是给猴子安排的磨难了。 在道祖的剧本中,猴子性命无忧,倒是不必多担心他的安危。 何时让虚菩提去灵山? 李长寿心底仔细分析了一阵,觉得还是要等猴子被天庭诏安,自己再去灵山逛荡,找机会做了那金蝉。 哪怕多等三五年,也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李长寿心底的这般念头刚落下,忽觉灵台有道韵飘过,心底飘出一声叹息,响起了虚菩提无比熟悉的嗓音。 接引圣人。 “菩提,何时来的?过来吧。” 李长寿心底微微抽搐。 他此前考虑过接引圣人会发现自己的行踪,毕竟一直在灵山附近溜达;也想到了,接引圣人有可能会主动喊他过去。 可没想到,接引竟会主动到这般地步! 这是,大圣人心底烦闷了?想找弟子过去抱怨几句? 李长寿不敢耽误,‘虚菩提’自山谷中现身,对灵山做了个道揖。 前方金光闪烁,乾坤开启了一扇金色门户。 李长寿打起十二分精神,驾着‘虚菩提’入内,一步就迈入了浓郁的圣人道韵中,入了接引圣人的居所。 道心归于沉静,心底再无杂念。 这是一处草庐,看窗外景色,就是在灵山后山。 接引圣人身着白袍盘坐在蒲团上,正对‘虚菩提’含笑注视。 天道之力? 李长寿敏锐察觉到了点什么,但此时并未点破。 “弟子拜见老师。” ‘虚菩提’低头做了个道揖,轻轻一叹,不知该说些什么。 接引圣人抬手点出一只蒲团,摆在李长寿面前,缓声道:“坐吧,不必多担心,此地虽被天道监察,但为师还能护你一二。” “是。” 李长寿应了声,拿捏着虚菩提的各类习惯,盘坐在接引圣人之前,低眉顺眼、不敢直视。 接引圣人又轻笑了声,问道:“你莫非还放不下自身道境?” “老师,弟子历经艰险,好不容易……” “莫要多想了,”接引圣人温声道,“天道便是这般,道祖也是这般,你道境越高越是危险,若是越过了那条线让他们忌惮,你也就离歹命不远。 此时你这情形其实还不错,起码不会引起他们猜忌。” 李长寿:…… “可老师,唉,弟子也不知该如何言说。” 接引圣人缓缓闭上双眼,嘴边笑容也渐渐隐去,最后也只是轻轻一叹。 “你,当真想解开道境?”1603411219 正文 第七百四十八章 《大圣》【大杯!】 这怎么回答? 为什么在接引圣人的这个问题中,李长寿感受到了一丝丝的跃跃欲试、一丝丝的蠢蠢欲动? 大圣人不敢明着反天,暗戳戳表达下不满? 可惜,想让他主动开口,没门,也没窗户。 李长寿沉吟一二,低声道:“老师,弟子愚钝,您觉得……弟子该不该解开天道设下的道境枷锁。 弟子全听老师吩咐,弟子也不想老师受此牵连。” 把球踢回给发球者。 接引圣人明显有些犹豫,显然是在【帮弟子】与【得罪天道】之间拿不准主意。 李长寿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等着; 接引圣人叹道:“不解开天道枷锁对你也有好处。” 李长寿:…… 不敢就不敢嘛,他又不敢嘲笑圣人。 草庐的气氛略有些沉闷,李长寿扮作虚菩提静静地坐在那,等待着接引圣人开口。 过了有小半日,东洲花果山都已打起来了,接引圣人方才开口,缓声道: “菩提,如今这佛门,你如何看?” 李长寿斟酌一二,回道:“老师,弟子只觉这佛门有些浮华不实,毫无西方圣人大教之风采。 只是弟子有些不解,那日老师为何就拱手相让,若老师当时给弟子一句话语,哪怕一个眼神,弟子也会……” 接引圣人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已是过去之事,不必多抱怨。。” ‘虚菩提’叹道:“可老师,弟子着实有些不解。” 接引道:“那日元始道兄就在侧旁,文殊等早年送去阐教的弟子,如今心已不在西方教。 那日虽有些难堪,但为师在文殊他们回返灵山时,就已知晓会发生这般事。 只是为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截教多宝前来夺权。 但佛门之教义,佛法之精义,俱是为师所定,此乃西方气运之根基,他们无法更改撼动,只能在其中掺杂些阐教教义罢了。 你来说? 为师到底是输了? 还是胜了?” 虚菩提思索一阵,回道:“老师自是胜了? 只是胜的有些……不太体面。” “体面与性命? 孰轻、孰重?” 接引道人身周道韵缓缓流转,暂时将身周那一份天道之力隔绝开。 接引目中流露出几分感慨? 缓声道:“洪荒天地的命脉,其实自上古就掌握在少数几个生灵手中。 晚一步步步皆晚? 错一步身死道消。 如今洪荒生灵哪知远古之凶险? 还当远古是那先天大能遍地走、人人如龙的岁月。 菩提,有些事你无法想象,也无法明了。 洪荒天地一直有一条既定的路,无数生灵尽皆被丝绳牵引? 不允许离开这条路径。 那掌握天地命运的几人闹翻过两次? 一次是在远古,为师与你师叔的老师身死道消,祖龙始凤或陨落、或重伤。 一次发生在上古,曾陪伴盘古神开天辟地的奇特生灵,最终也不过是灰烬都没留下。 唉……” 接引道人微微叹了口气:“这天地间并不存在所谓的真相? 菩提,为师多希望你的解空大道是真正对的? 一切起于空寂、归于空寂。” “老师,”李长寿缓声道? “道无对错,也无真假? 空寂归一? 非唯一路。” 接引道人用一种略带诧异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虚菩提’? 笑道: “菩提,你自那人败出洪荒后,当真是走出了自身魔障。 能悟通这般道理,怪不得道境会有如此大的飞跃。 天道封锁你道境,未尝不是对你有了忌惮之意,能做到这一步的炼气士,自古而来不超过百个。” 李长寿:咋还以能被天道封锁道境为荣了? 出于尊重西方教企业文化的考量,李长寿还是老老实实低头应了声是。 “老师,弟子这道境……” 接引圣人并未多说,反倒是闭目凝神,一幅让李长寿自己领悟的优良表情。 李长寿摆出一副皱眉沉思状,心底却在计算,该如何让接引与天道对立,分散道祖注意力。 若他所料不错,接引在此时已被天道监察与禁锢。 这位圣人当真就如此甘心? 若说接引圣人心底没什么想法,那李长寿绝对不相信;且刚刚的交流也证明,接引圣人对天道和道祖颇为不满。 就差直接骂道祖得位不正,自远古开始暗中掌控洪荒,禁锢生灵……云云。 但接引和他所代表的西方教,也没太多骨气,教义都是劝人隐忍,想靠他们去反天,那比期待道祖自己离开天地本源更不靠谱。 草庐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让李长寿想起了,自己曾在太清观中跟老师交流的情形。 不同的是,老师是因与大道相近,习惯了岁月流逝; 接引与虚菩提之间,只是单纯的尴尬。 终于,接引觉得这也不算什么事,抬手在面前画了个圆,以圣人之力,监察东胜神洲花果山之地。 “菩提,你这弟子不错,且看他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吧。” “是,老师。” ‘虚菩提’答应一声,接引将云镜推向一旁,且缓缓展开,让草庐的一面墙壁都化作了‘屏幕’,显露出了花果山此刻大战刚收的画面。 天地间一片萧瑟。 花果山方圆数百里之内有数十处战场,此刻都已躺满了妖族尸身。 天兵在战死时,尸身都会化作光点,天兵元神归于天庭功德池之中,若是功德足够就可消耗功德重塑真身,若是功德不足重塑,就会被送去六道轮回转世为天人。 妖兵则没有这般待遇,通常是厉害些的大妖放一把只蚕食妖躯的妖火,让尘归尘、土归土,留下的法宝、战甲都归收拾战局的妖族势力所有。 花果山山巅,此前倒下的两面大旗已经被再次竖了起来。 众妖王齐聚山腰之地,大多都在欢呼雀跃,庆祝今日再次打退天兵,却唯独不见孙悟空的身影。 接引道人手指划过,云镜内的画面如水墨晕开,变成了水帘洞内之景。 孙悟空那有些瘦弱的身形陷在石座中,水帘洞内空空荡荡,光线也有些昏暗。 凤翅紫金冠的翅羽跃过石椅靠背,猴子的面容隐藏在晦暗中,只有身上那锁子甲残留着微弱的金芒,金箍棒也未收起来,斜躺在他肩上。 “呼……” 猴子缓缓吐了口气,略微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王!” 有些尖细的嗓音在水帘洞外响起,却是猴子猴孙跑来,请孙悟空去吃庆功酒。 孙悟空摆摆手,淡然道:“今日与那哪吒大战,你家大王我有些乏了,让哥哥们庆祝便是,我且打坐调息,莫要让人入内。” 那几只猴精一愣,也不知自家大王这是怎么了,却也只能遵命,扭头迅速跑远。 水帘洞再次安静了下来,孙悟空自角落堆砌的水果堆中摄来一把香蕉,坐在那慢慢啃着。 灵山,草庐。 接引道人温声问:“菩提,你这弟子莫非已知他被天庭利用?” ‘虚菩提’苦笑了声,言道:“老师,悟空何止是聪慧,他能明人心、晓变化,此前或许是因在局中不懂,如今却早已看出了问题之所在。” “哦?” 接引道人注视着云镜中孙悟空的身影,“那他,是否能寻到破局之法?” “此局乃道祖定下,非他可解,”‘虚菩提’有些欲言又止。 接引道人微微颔首,目中略有些感慨。 在虚菩提来之前,他其实并未关注东洲战事,也不曾关注这本应与他西方教有莫大关联的补天石猴。 也就是因虚菩提在这,师徒二人找不到话题,才会想着窥探一眼猴子的情形。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接引陷入思索,似是寻找到了什么‘机缘’。 李长寿借着圣人开启的云镜术,好好的看了几眼孙悟空。 他能理解孙悟空身上的压力,也能感受到孙悟空现在的处境,有些担心孙悟空的性情会因此有所变化。 故,此刻‘虚菩提’目中的光芒,充满了师父对徒儿的关切。 接引道人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目中也有光芒闪烁,再次轻轻滑动指尖,云镜中画面再次变化。 这次,却呈现出了此刻花果山上空乌云内的一处情形。 接引道:“多看看吧,兴许能找到帮他的机会。” “多谢老师,”李长寿低声道了句,“不过,道祖已严令弟子不得继续干预悟空之事,弟子也只能看看罢了……” 接引微微点头,并未多说。 画面中,却传出了一阵火焰炸裂的响动。 哪吒斜挎乾坤圈、脚踩风火轮,径直跃过众天将头顶,冲到了正与众将商议战事的李靖面前。 “父亲!为何要这般行军布阵?孩儿想不明白!” 李靖皱眉看了眼哪吒,缓声道:“莫要在军中横冲直撞,稍后且去自领雷鞭五记。” “是……” 哪吒应了声,对周围天将抱拳赔礼,随后又向前两步,那双灵秀的面容带着少许怒意。 “父亲,这数十次大战,为何每次都放过那孙悟空?” 李靖答:“孙悟空勇武过人,斗法时颇为机警,又有不错的遁法。 若是能将他轻松拿下,为父早已动手,何须你来提醒?” 哪吒攥着拳,面对着面前的李靖,以及李靖身后那众多天将。 哪吒定声道:“父亲,明明孩儿一人就可镇压孙悟空,每次孩儿要动用煞气法身,父亲都要下令收兵! 父亲,为何能速战速决之事,非要让将士们白白流血! 若天庭要聚拢妖族,打杀妖族元气,那起兵封住五部洲四处天涯海角,大军镇压、自可格杀一应妖族! 又何必用这般阴谋诡计!” “住口!” 李靖定声轻喝:“休要胡言乱语,不然军法天规处置!” 哪吒瞳孔中出现两团火焰:“父亲,孩儿这就去将那孙悟空捉来!” “无本元帅之令,谁都不可轻易出阵!” “父亲!” 哪吒攥紧火尖枪,脚下风火轮火焰高涨。 “退下,”李靖面容沉静,面容之上威严极盛,“此为军令。” “哼,”哪吒甩身离开,自是颇为不忿。 李靖沉声道:“去两个将军看好哪吒,莫让他闯祸。” “是!” 两名金仙境天将主动答应,转身追向了哪吒身侧。 待哪吒走远,李靖却舒了口气,言道:“继续禀告今日之战各部伤亡。” 众天将各自答应了声,先前开口禀告的将军继续说着今日大战的死伤。 … 李长寿看着天兵军阵中发生的这一幕,心底略感欣慰,‘虚菩提’假身的表情却是略有些纠结。 他确实感觉欣慰,既为哪吒那份没有变质的道心,对自身是非观的坚持; 也为李靖的沉着以及沉稳。 在哪吒的角度,在意的始终是天庭天兵死伤; 站在李靖的立场,既要考虑上面的命令,又要考虑众将士的心态,压力颇重,却必须抵住这个担子。 不过,凭他这个长安叔对哪吒的了解,哪吒接下来不闯祸,是绝对不正常的。 接引圣人将云镜暂时散去,目中也是颇多感慨。 李长寿问:“老师,您这是……” “菩提,你来说,为师与你师叔此前一直忙碌于度人壮大西方教,是不是选错了路径。” 接引道人言道:“而今见那哪吒,方才突然醒悟,此前为师与你师叔收徒,都只是为了壮大西方教气运、巩固西方教根基,却忽略了传承之事。 悟空且不算,西方教三代弟子,竟无一中用。 阐教有杨戬、哪吒、雷震子,截教有火灵、余元等等,更是多不可数。 唯独咱们西方教……到后来为师甚至错信了鸿蒙凶兽,酿下今日之苦果。” “老师,”李长寿只能顺着哄一句,“您与师叔,当年也是无法选择。” “罢了,”接引道人摇摇头,“如今已无西方教,只剩这佛门。 菩提你智谋出众,可有相救悟空之法?” “老师,并无办法,”李长寿忙道,“但料想天道并不会真的伤悟空性命。” 接引掐指推算,很快就陷入沉思,似是在推演孙悟空身上的天机。 ——而今大劫散去,自是没了劫运干扰推算之道。 越推算,接引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奇怪,为何孙悟空的命数,与贫道此前推算有所不同?” 言罢,接引身周圣人道韵更为浓厚,左手手指颇为缓慢的掐弄,一股天道之力再次出现,不过却是出现在接引圣人体内。 显然,这是引动了鸿蒙紫气之力。 李长寿静静等着,心底其实有些在意。 按他推算,哪吒那小脾气一上来,此刻肯定已经杀向了花果山,那两名金仙境天将必然拉不住小哪吒。 他哪吒是谁? 肉身入封神榜,天庭有名的正神,元始天尊的徒孙,大阴阳师的弟子! 虽被自己亲爹训斥了,但自家师父绝对会给自己撑腰,大不了就是不做正神,回山里逍遥快活,修行睡觉打兔兔。 甚至,李长寿怀疑,李靖这是在故意激怒哪吒。 仔细想想,这般可能性还真是挺大的。 李靖对哪吒颇为爱护,平日若是意见相左,都会苦口婆心的讲道理,而不会是一句冷冰冰的军令如山。 是了,李靖也不愿这般打下去,但上面给他的命令又不可公然违抗。 让哪吒出手打乱天庭某权神的布置,尽早结束花果山之战,百利而无一害。 李长寿心里掐着点,这片刻说不定两者已经打上了,这几个呼吸说不定已经有一方负伤了。 可惜,他只能等待接引圣人出手点开云镜。 因接引圣人在凭借天道推算,说不定天道和道祖也在注视着他们,稳妥起见,他也没挪移心神去花果山观战。 理智一点,自己看到具体情形也帮不上什么。 终于…… 接引圣人推算了半个时辰,面容露出几分释然,道了句:“放心,悟空有大机缘,与佛门兴盛息息相关,不会有太多麻烦。” 顺势抬手一点,打开了李长寿翘首以盼的云镜。 李长寿心底暗道果然,目中的忧虑却并非作假。 … 黄昏落日时,东海之滨的一处山林。 那里,大片森林化作灰烬,大地龟裂、山石崩碎。 一道黑气包裹的身影悬浮在空中,展开六只手臂,手握各类兵刃,对下方飞速打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流光轰砸之处,孙悟空举着金箍棒强行支撑,双脚已陷入大地的石层,身周被轰成了一个巨大的石坑。 “孙悟空!” 哪吒冷声喝骂:“你真当我赢不了你?” 孙悟空冷笑了声,此刻却在哪吒六臂法身与众多重宝的压制下,无法自地下反击。 这是纯粹的压制,宝物、法力上的压制。 孙悟空目中其实也有些狐疑。 他此前与哪吒大战了不少次,对哪吒斗法的路数早已是心知肚明,也见过哪吒施展六臂法身。 但今日,孙悟空第一次见哪吒身周包裹如此浓郁的煞气,第一次看到哪吒瞳孔化作血红。 此刻哪吒打出的攻势,让他只能招架,无法寻机反手。 这才是这个小娃娃的真实实力? 果然,天庭不过是在利用他这个齐天大圣的招牌,吸引更多妖族前来,而后一网打尽。 果然,如同牛大哥暗中提醒自己的那般,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正义,也没什么公平,妖族本就是天庭之敌,天庭就是要剿灭妖族主力。 果然,自己保不住花果山。 轰鸣声,剑啸声。 金箍棒在不断颤鸣,死死抵挡着哪吒轰来的众多法宝。 强横的力道不断朝四面八方散去,冲垮了周遭的土石,哪怕大地夹杂着那股奇异的力量,此刻也被他们斗法的余波冲垮。 那股力量,他曾经暗中问过几位兄长,是天道之力,负责护持这个天地。 天道。 在猴子的理解中,也就是天庭的道、天庭的法,天庭定下的规矩。 师父没有教他这些,但大概就是这般吧。 此前不知天高,接触了些许天庭武将,就觉得天庭不过如此。 但当天庭大军压境,孙悟空才想起,花果山上只有自己有与天庭一战之力,他的猴子猴孙们无法面对数目如此庞大的天兵。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压力。 一种当大王的压力。 天庭大军压境时,那些原本投奔来的老妖离去,他没觉得有什么。 花果山是自由的,想来就来,想走自然也可以走,他不会强迫其他妖族去做什么,也不会因此欠下什么人情。 但过去的这几个月,他突然发现,如果能多几个盟友,或许花果山的处境会改善许多。 可,渐渐的,孙悟空发现一切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天庭实力深不可测,天兵战阵往往就如生灵磨盘,一旦发动就可抹杀成片成片的妖兵与妖族高手。 自己引以为傲的自身实力,在这般战阵下,恐怕也会被直接压制。 但天庭一直只是让哪吒或者其他几名武将联手与他对阵,并未动用这般战阵。 而前几日一次醉酒,牛大哥喝醉了之后,传声说了几句让孙悟空有些闷闷不乐的话。 ‘贤弟,你知哪吒在天庭之中实力排多少位? 这个数……最多前三十。 你还年轻,别被妖族利用,也别被天庭利用,天庭如果真的要抹杀你,都不必派兵,直接十方天罚,花果山顷刻覆灭。 你啊,是被当成了棋子,去算计妖族,让妖族更多高手来花果山陪葬,尤其是那群躲在地下不露头的上古老妖物。’ 哪吒,前三十? 孙悟空抬头看向空中被煞气包裹的身影,举着的金箍棒在不断颤抖。 棋子、算计、上古老妖……花果山、陪葬…… 自己的花果山,成了妖族埋骨之地。 那自己的猴子猴孙,也会粉身碎骨、化作灰烬?! 这就是天的力量吗? 当真是让他这妖王有些喘不过气。 孙悟空想了几夜,寻找着破局之法,想在天庭的围剿与妖族的捆绑中杀出一条缝隙。 他尝试去思考,试图去分析,但想的越多、分析的越多,越发现,等待花果山的,只是一场惨烈的终点。 天庭在示敌以弱,妖族被所谓的胜仗冲昏了头脑。 花果山已是有越来越多的妖族部落,猴属的声音已微乎其微,且在历次大战中也或多或少有些损伤。 ‘我或许,不是个好大王。’ 孙悟空心底如此想着,目中金光略微有些黯淡,那高举的金箍棒也缓缓朝他面孔逼近。 哪吒的攻势越发凌厉,空中煞气滚滚,凝成了哪吒漆黑的虚影。 天暮色。 李长寿凝视着云镜中的这一幕,他近乎能感受到猴子内心的挣扎,却也知,这是猴子必须踏过去的心境关卡。 齐天大圣不是随便喊喊就能成的; 美猴王也不只是一个称呼,对这个被猴群捡到的石猴来说,更是一份责任。 只是,哪吒是不是火力太强了点? 没想到,当年准提圣人给殷夫人种下的煞气,最后竟成就了如今掌控煞气用作斗法的天庭小将。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长寿自都不忍看他们受伤。 接引圣人此刻含笑注视着面前的‘虚菩提’,抬手轻点,云镜所显画面一分为二。 左侧还是哪吒催其煞气法身,以宝压猴;右侧显露高空云上,李靖与众天兵天将。 此刻,众天将在空中施压,将想去驰援孙悟空的众妖王挡在地面上,给了妖族一方莫大的压力,随时都会爆发另一场大战。 李靖却只是注视着哪吒,关注哪吒煞气对道心的侵蚀,随时准备祭出手中宝塔。 一旁有天将低声言说,是否去助哪吒一臂之力,被李靖出声阻下。 “看着就是,”李靖道,“哪吒尚有余力。” 众天将不由面面相觑。 海滨之处,天道之力已现出影踪,大地上铺陈了一层浅浅的方格。 孙悟空已是半边身子被打入大地之中,身周大坑波及数十里之地; 哪吒于空中屹立不动,扔来的法宝力道丝毫不减,频率甚至还在隐隐提升。 孙悟空掌心染血,金刚不坏的肉身,也被金箍棒传来的力道震毁。 ‘贤弟,咱们就是几个金仙……’ 牛大哥的嗓音似乎还在耳旁回响。 ‘大罗在天庭都不算什么,大罗之上还有各种境界,你我就是几个被妖族推出来的挡箭牌。 咱们争个什么,乐呵乐呵就算了,找机会该走就走,该溜就溜。 飞出五部洲,洪荒大得很呢。’ 走? 这个念头自孙悟空心底泛起,顿时有些一发而不可收拾。 但他如何走? 各部妖王怕是不允,自己也带不走所有的猴子猴孙;花果山也是他的根,他自此地诞生,这里就是他的故土。 如何能走? 畏惧天庭?畏惧仙神? 是了,自己不知何时,道心已有了畏惧,对天庭这般势力的畏惧。 想要庇护猴子猴孙同样是借口,与他相近的那些家人,早已在自己求仙时,大半老死。 一切都不过是自己道心之中的惧怕,是道心之缝隙。 一切都是自己实力不足,才导致如今的困境。 凭什么! 这天地广阔,却没有他容身之地! 又凭什么! 这天庭主宰一切,给天庭点颜色,就被冠之以忤逆! 孙悟空咬紧牙关,重重地哼了一声,目中出现了一缕缕金色火光,掌心、虎口的鲜血在迸发金芒! 噹! 乾坤圈砸来,金箍棒向下一沉,却被孙悟空右手反握,拄在身前。 额头金光大作,空中砸来的流光毫不留情地砸向孙悟空面孔,却被孙悟空身周迸发的金光尽数挡飞! 不灭金魂! 一道虚影,数十丈高的虚影,如猿猴一般数十丈高的身影,出现在孙悟空身后,对着空中哪吒仰头嘶吼。 “虚张声势。” 哪吒握紧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金砖、阴阳宝剑,背后浮现出魔尊本我之影,自空中飞扑而下。 魔焰滔天,却又有功德之力环绕! 孙悟空背后猿猴虚影攥起双拳,猛地砸地,孙悟空身影自大地深处窜天而起,那巨猿包裹他身形! 孙悟空双手紧握金箍棒砸向哪吒,巨猿攥起拳锋轰向魔尊之影。 ‘大王,您什么时候才能长生不老啊?’ ‘大王,咱们花果山这下也是五部洲扬名了!’ ‘大王……大王……’ ‘悟空。’ 孙悟空双目被金光填满,浑身突然迸发出一股绝强的威压! 天高又如何,地厚又如何! 这天触手可及,这地尽在脚下! 天庭强盛?那他就打进天庭,把自己的旗帜插在凌霄宝殿! 他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看空中! 两道身影骤然相撞,道道波痕在空中朝四面八方席卷肆虐,那金色猿猴与漆黑魔影同时炸散,看的不少天将眼皮直跳! 一声轻喝、一声怒吼,随后便是兵器相撞之声。 天雷乱涌,天火漫漫。 轰鸣声中,哪吒身形朝着空中倒飞,低头喷一口鲜血,胸口出现一处凹痕。 孙悟空身形同样朝着大地跌落,额头出现了指甲盖大小的血洞,让他面容更显凶横。 这两者,近乎同时停下身形,各自向前扑杀! 妖族呐喊声噪杂刺耳,天将背后响起了隆隆的鼓声。 李靖更是攥紧腰间佩剑,随时准备向前打破场中均衡。 正此时! “停手!二位快快停手!” 暮光中,一道身着白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哪吒与孙悟空大战边缘之地,高举手中旨意。 “玉帝陛下有旨,封美猴王孙悟空为齐天大圣,于天庭食俸!修齐天大圣府!” “滚!” 哪吒和孙悟空近乎异口同声地对着那老神仙身影喝骂,让漫天仙神、妖族大小妖眼皮乱跳。1603466899 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悟空再上天,菩提坐莲池 那一声滚字,让接引圣人含笑了几个时辰,心情骤然欢畅。 天道也有今天! 李长寿看着云镜中不断变化的画面,面容多有忧虑,关注点自是在孙悟空身上。 其实心底也在暗爽。 这俩后辈,不讲武德! 怎么能对天庭德高望重的玉帝信使如此凶悍? 且说那冒牌货太白金星现身,欲阻哪吒与悟空的大战,反倒得来一声喝骂,这老倌儿面色却是毫无变化。 哪吒与孙悟空打出真火,在空中互相对碰,留下道道残影。 十方鬼神齐惊心,老牌大能眼皮跳。 还是李靖反应迅速,直接祭出宝塔、发号施令,让背后数十天将一同出手。 众天将布下天罡大阵,强行将孙悟空与哪吒隔绝开,但也被两者打出来的攻势震的气血翻腾、神魂不稳。 哪吒瞪着孙悟空,孙悟空瞪着哪吒,但各自被天罡大阵压回空中、地下。 那架势,仿佛今天必须有个折在此地。。 一番喧闹,天兵与妖兵各自收阵。 孙悟空扛着铁棒,猴毛染血、锁甲暗红,目光锁定在空中被天将包围的哪吒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小屁孩。” 刚平静下来的哪吒当即大怒,披头散发骂道:“你个臭猴子!再喊一遍试试!” “嗤。” 孙悟空冷笑了声,淡然道: “下次再打过。” “怕你?” 哪吒哼了声,收起六臂法身与众法宝,踩着风火轮低头飞向东天门,却是连军营都不回。 虽然哪吒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天庭可覆灭此地妖族,却非要招安这臭猴子。 但今日之战,倒是觉得这猴子也不错。 挺强的。 对于哪吒的‘任性’,天将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哪吒自不算笨,知道‘玉帝信使·太白金星’只要露面,且要宣读玉帝旨意,这连日的大战就结束了,没了出手的机会。 孙悟空气息迅速恢复至巅峰,看看天上众仙神,低头啐了一口血沫,将金箍棒横扛在肩头,转身走向众妖。 云上,李靖看着那太白金星,眉头紧紧皱着。 玉帝亲封,齐天大圣…… 这名号未免也太大了些。 天庭缺一个孙悟空这般的高手吗?明显不缺。 或许,此间又有哪般算计和谋略吧,自己一个带兵的将领? 却是体会不到此举有什么必要。 “各军收兵。” 李靖沉声道了句? 身后众将齐声应诺。 那‘太白金星’对李靖传声道: “李元帅,且将大军回退东天门? 此地战事暂且作罢。” 李靖沉吟几声? 略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明智地选择闭嘴。 他对‘太白金星’拱手行礼? 开始传令各部天兵朝东天门回返。 但李靖并未下达退兵之命,犹自让大军于东天门外安营扎寨? 随时可开来花果山。 头顶的天兵开始退却? 花果山众妖更是一片沸腾。 但不少此前自以为看透了天庭打算的老妖,都有点懵;他们原本觉得天庭是在以妖族七大圣为饵,钓妖族前来一网打尽。 此刻尽被打脸。 天庭竟下旨诏安孙悟空,成全孙悟空齐天大圣之名。 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天庭突然看妖族眉清目秀? 觉得天庭应该增加一些妖族元素? 所以将孙悟空这个潜力巨大的年轻妖王纳为己用? 这合理吗? 这离谱! 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那之前这么多天打什么呢?只是为了烘托氛围,给孙悟空扬名? 但凡在注视此地的大能大神通者,大多都泛起了这般疑惑,不知天庭是在搞什么名堂。 灵山,接引草庐。 李长寿注视着云镜所显? 那假太白朝花果山落去,似是要谈诏安之事? 心底一阵暗叹。 道祖是‘剧本控’实锤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压力,就坚定的走那套既定的路数? 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长寿心底默默吐槽了一阵,就见那云镜所显? 花果山上又出了乱子。 假太白驾云而来? 身周仙光阵阵? 对被众妖王簇拥的孙悟空远远地喊了声: “大圣!大圣~” “嗯?” 孙悟空扭头瞥了眼这老倌,一声令下,命一群猴子猴孙向前,将这老倌儿绑了起来,挂在庆功宴旁的树上。 这般情形,当真看的不少天庭仙神触目惊心,也看的某个知道这假太白跟脚的牛妖心惊胆战。 这牛妖,自是孙悟空认的牛大哥,妖族七大圣之首,老君出门只能骑乘小金小银的罪魁祸首——牛魔王。 牛魔王看着众猴七手八脚,就将那白袍老神仙挂在树上,一时间也是无力吐槽。 乖乖,天道意志、道祖分身,就这么给绑起来了? 牛魔王凑近孙悟空,浓眉大眼闪烁着少许光亮,低声道:“贤弟,三思啊贤弟,这可是为花果山解围的机会,莫要对这太白金星失了礼数。” 孙悟空哼了声,只是招呼几位结拜兄弟去喝酒吃桃,并不正面回应这个问题。 明显是心里有气。 牛魔王也不好多劝,被众妖拥簇去吃酒吹牛,少不了又要说些赞扬七弟勇猛的话。 那被吊起来的老倌儿在树上颇为尴尬,却只是保持着笑脸。 凌霄殿高台宝座之上,玉帝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花果山上空,还未退走的天兵军营,有天将言说去救回‘太白金星’,却被李靖阻止。 李靖道:“这位大人定有自己的打算,你我莫要随意猜测。” 于是,众将也只能远远看着。 灵山的圣人居所中,接引道人也挂着慈祥的笑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还对面前爱徒‘虚菩提’介绍了几句这假太白的身份。 李长寿故作惊讶:“这是天道意志的分身?弟子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一具傀儡。” “道祖放这分身,只是为了监督玉帝陛下。” 接引道:“玉帝与那禁忌走的太近了些,以至于天道对玉帝都起了忌惮之心。 菩提,这天庭,或说天道招悟空去天庭做齐天大圣之事,你如何看?” “这看似是好事,但定有其他谋算,”李长寿略微思索,缓声道,“此前道祖曾与弟子在石胎旁言说此事。 道祖似是要让孙悟空扬名,作生灵反天,却被天驯服的榜样,如此警告后来者。 除此之外,还事关佛门兴盛之事。” “善。” 接引道人微微一叹:“道祖谋算便是这般,如此倒是不必多担心悟空的安危。” “老师,”‘虚菩提’低声问,“您刚刚推算悟空命数,可是推算到了什么灾祸劫难?” 接引缓声道:“却有劫难,天机彰显,他命中有牢困之灾,今后也有生死大灾。” “生死大灾?” 李长寿眉角轻挑,莫非是真假美猴王?佛门瞒天过海? 此时接引圣人推算之事,都是天机所显,天道推演中可能性最大的方向,并非未来既定之事。 李长寿对此也没多想。 若是稍后他与道祖的对决赢了,那自是不必多担心孙悟空身上所谓的命数。 云镜画面一直在维持,左侧是‘太白金星’被挂树上,被一群猴精逗来逗去,也算是受辱了;右侧是孙悟空与众妖王喝酒庆功。 接引嘴边的笑意一直没退却。 这‘太白金星’既是天道化身,又代表了道祖,且还是西方教宿敌前天庭二天帝常用的模样。 三倍的快乐! 李长寿对此倒是没什么幸灾乐祸之感,道祖若是跟猴子计较,那未免失了气量。 他在看孙悟空周围的那些妖王,也借着云镜听到了那里的对话。 妖族,在劝孙悟空去天庭做齐天大圣。 牛魔王在角落自饮自酌,孙悟空的其他几个结拜兄弟此刻也说不上话,倒是几名资历较老的老妖王,在孙悟空身旁不断劝着: “大圣,天庭这是不想扩大战端,让咱们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大圣你想想,若是天兵天将全都压下来,他们就算能最后取胜,必然要付出血海尸山的代价,这代价是天庭不能忍受的。 而且齐天大圣这名号若是被天庭认可,三界都称颂,今后您在天地间,就是这个!” 孙悟空看了眼那老鸽子精晃动的大拇指,哼了声,继续无聊地吃着香蕉。 “大圣,这是天大的好事,天庭封的齐天大圣,跟咱们自己叫的齐天大圣,那纯粹是两回事。 您受封去天庭享福,花果山自有我们照料,定不会让您这些猴子猴孙受委屈!” “大王!” 有老猴喊道:“上次天庭骗了您,这次说不定也有什么诡计!” 孙悟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言道:“哼哼,咱们别想着跟这些天庭神仙比花花肠子,他们心脏的很。” 一旁又有老猴开口:“大王,咱们跟天庭拗着,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接连大战,各部死伤惨重,虽说每次都将天兵击退,但各位大王家中兵马都损伤了最少三成,天兵死伤却不算多。 而且天庭之中有数百正神,那哪吒只是其中之一,哪吒之父李靖一直未曾出手,此后还有众高手。 三界都是天庭管着,咱们硬撼下去……其实只有死路一条。” “你这老猴!” 有大妖起身骂道:“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来人!把他拖下去扔进油锅!” 那老猴哆嗦着赶紧就要跪下,但它直觉眼前光影一闪,那凶恶大妖径直倒飞了出去,嘴里还塞着一只水润的大桃,那满嘴利牙已顷刻绷断。 孙悟空冷哼了声,却是看都不看那妖,坐在石座中略微出神,面色有些阴沉。 庆功宴顿时安静了下来。 孙悟空突然道:“把太白金星抬过来。” 众猴答应一声,将假太白自树上放下,扛向了孙悟空这边。 不少妖王低头不语,怕被这老倌看到正脸,更有妖王直接离席,暂避此处。 此时,这假太白如凡人老者一般,丝毫没用什么法力,也不显什么威压,被众猴托着手脚,径直抬到了孙悟空面前。 众猴齐齐用力,这老倌被推了个踉跄,勉强站稳身形。 他抬头看去,却刚好见孙悟空面容在眼前,那雷公嘴呲出利牙,金箍棒压在他肩头,似乎随时就要动手。 ‘太白金星’忙喊:“大圣莫要动粗,莫要动粗!小老儿是奉玉帝陛下之命,前来此地宣旨,还请放下铁棒、放下铁棒。” 孙悟空冷哼了声,言道:“怎么?天庭打怕了?” 这‘太白金星’尴尬一笑,却道: “大圣此言差矣,天庭此时尚未拿出几分实力,只是这三界之中,生灵尽是天庭子民,玉帝陛下仁慈,不愿大开杀戒。 又因大圣勇武过人,玉帝陛下看之心喜,特此封下这齐天大圣之名,让大圣去天庭食俸。 大圣,你此前嫌那弼马温品阶太低,殊不知天庭正神之位已满,本就无法封有品阶之正神。 但大圣此次上天,用的是三阶正神的待遇,行的是三阶正神的权柄,在天庭修行悟道,受那功德,早日参悟大罗之道,岂不美哉?” “哦?” 孙悟空眼珠一转,松开了这假太白的衣领,问道:“那我这花果山如何算?” “花果山……花果山,”假太白笑道,“花果山以后就是大圣的属地,天庭给大圣亲自划下。 若大圣您受了封赏,天庭便不会对花果山中的妖族追杀打压。” 孙悟空坐回石座,略有些犹豫。 一旁又有妖王开口,劝孙悟空顺从了天庭旨意,也顺带在这玉帝信使面前混个眼熟。 很快,孙悟空看向角落中躲着的牛魔王,喊一声: “牛大哥,你意下如何?” 老牛暗道要命,抬头看向这边,满嘴流油却嘿嘿一笑,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假太白,开口道: “贤弟,你要受封,对花果山、对妖族都是好事,对你自己也是好事。 就是,以后发达了莫要忘了哥几个。” “行吧。” 孙悟空看着面前的金箍棒,在手掌中掂量了几下,起身道:“那我再信天庭一回。” 老牛感受到假太白投来的目光,赶紧露出几分讨好的微笑。 那‘太白金星’目中有少许光芒闪烁,却也只是温和的笑着,并未与老牛交谈。 此正是: 天封大圣心不甘,悟空收棒耳旁宁。 …… “怕是有算计。” 灵山草庐,接引圣人面前。 李长寿扮作的虚菩提缓缓吐出这五个字,接引圣人也是含笑点头,对此颇为认可。 接引道:“道祖之算计,非你我师徒可想,莫要多管此事了。 你此次回灵山,不如就在灵山小住一段时日,待悟空事了,自可为你解开道境枷锁。” ‘虚菩提’面露喜色,起身道:“多谢老师。” 接引问:“你要在何处修行?” “弟子此前洞府似乎被占了。” 李长寿叹了口气,看了眼窗外各处,见到了远处的莲花池,便道:“弟子去那池子旁修行吧,也当为老师守门。” 接引道人露出几分欣慰的微笑,抬手一点,在‘虚菩提’的道境枷锁上开了一条缝隙,低声道:“好生参悟,莫要声张。” 李长寿低头领命,差些笑出声。 片刻后,他静静地坐在了莲花池旁,闭上双眼,仙识锁定了距离自己也就一池水的金蝉。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正文 第七百五十章 玄雅之谏 “齐天大圣?孙悟空?” 三千世界,某处天兵驻扎之地。 敖乙看着面前的玉符,听着几名将领的谈论,多少有些不解。 他此时还是少年面容,虽此前已长成了青年模样,但不知为什么,敖乙还是觉得自己保持这个形象较为舒服。 而今,敖乙也是五部洲之外天庭最有权势的元帅之一,帐下不只是有大批能征善战的武将,也有龙族众高手可随时驰援。 以龙宫的实力镇压三千世界,配合临仙殿和仙盟,自可让三千世界基本平稳。 听闻敖乙如此嘀咕,左右各有天将私语,说的都是孙悟空之事。 自有天将对此不屑一顾,说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也有天将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试着分析了一波上面的打算。 敖乙道:“莫要多猜测这般无用之事。” 众天将低声应诺。 “不过,”敖乙轻吟几声,“这齐天大圣的名号,当真是有些大了,天庭历来重视对神位的册封,这般不入天庭神位体系的名号,也不知具体是何用意。。” 众天将嘿嘿一笑,讨论声比之前更为热切。 “哼!” 帐外传来一声轻哼,一股威压随之而来,众将同时起身抱拳。 有道身影自帐门而来,身着战甲,背后披着黑色斗篷,鹰钩鼻、目锐利,正是凤族高手金翅大鹏鸟。 他入了帐篷,径直走回敖乙下首的位置,坐在那一阵闷闷不乐。 众将不敢开口,敖乙关切地问了句:“金鹏元帅,这是怎么了?” “莫提了!” 金翅大鹏鸟骂道:“这天庭为何要封一妖王做齐天大圣,天庭威名简直就是一句笑话!” “金鹏元帅莫要着急,”敖乙温声道,“此事定有内情。” 金翅大鹏鸟面色稍缓。 说来也奇怪,原本坐在敖乙这个位置上的元帅,就是金翅大鹏鸟;因金翅大鹏鸟多次酒后失言,表达对天庭、对天道的不满,被天庭降职。 按理说? 金翅大鹏鸟对敖乙应有一份怨言? 天庭也有意借龙宫压一压金翅大鹏鸟,还让敖乙带来了不少本家高手入营。 可万不曾想到……就很和谐。 金翅大鹏鸟不只没为难敖乙? 还对敖乙颇为温和? 主动替敖乙分担了不少累活。 也因敖乙的到来,金翅大鹏鸟平静了许多? 不再醉酒闹事,通明殿得到这些反馈? 也就没将大鹏鸟后续调离。 此刻? 金鹏坐在圈椅中,身形伸展开,缓缓输了口气。 “这齐天大圣之事,多少有些不爽快? 但此事必然有对妖族的算计。 只是不知天庭何时换了行事风格? 对妖族不再喊打喊杀,竟以诏安为主。” 敖乙笑道:“上面有上面的考量,说不定是在对妖族讲个故事,忽悠妖族藏起来的那些老妖都聚起来,而后一网打尽。 此前李靖元帅对花果山的围攻? 虽兵法巧妙,但钓妖族的味道也太过明显? 妖族真正的高手都躲在幕后不敢现身。 而今天庭突然来这一手,妖族怕也有些迷惑。 只需孙悟空在天庭平稳待一段时日? 天庭再放出消息,给妖族大开方便之门? 那些老妖怕是第一个冲出来? 生怕机会被后辈们抢去。 妖族? 确实就是这般。” 金鹏和其他几位天将略微思索,随后各自点头。 金鹏鸟纳闷道:“妖族岂会如此简单就上当?” “这个……” 敖乙手一摊,苦笑道:“除了这般去给天庭解释,还能有什么合理的说法? 天庭这次诏安妖王,当真让人费解。 单说只是这般造成的人心浮动、仙神不宁,就非新增一个高手可抵过的。 更别说,还是齐天大圣这般名号。” 金鹏额头挂满黑线,笑骂道:“我差些就信了你刚刚这套说辞!” 敖乙讪笑一二,手指敲打着桌面,也在静静思索。 一旁有武将小声道:“末将听闻,前些时日也有不少仙神对此事不满,要联名上奏,摘了那妖王齐天大圣的名号。 但这事不知为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了。” “据说,是被太白金星给压下来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位大人此次这般处置那美猴王孙悟空,总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慎言、慎言。” “咳!” 敖乙清清嗓子,言道:“最近三千世界也无战事,各位将军还请各司其职,监看好那些不安分的仙道势力。 今日就先到这,各自回去歇息吧。” 众将起身对敖乙抱拳行礼,各自退下,走的时候还在嘀咕那太白金星与齐天大圣是不是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里是三千世界,天道监察远不如五部洲之地,各位天将也没有太过担心。 而且此事本来就是天庭处置不当,招来非议实属正常。 众将走后,金翅大鹏鸟叹了口气。 “怎了?” 敖乙问:“还没收获吗?” “嗯,”金鹏微微摇头,“寻不到,不知该去何处寻找,心底那影子还是很淡。” 敖乙面容也有些灰暗,坐在圈椅中一言不发,少年面容带着少许迷茫。 小龙低声道:“为什么,我连影子都记不起……” 金鹏鼓励他道:“莫要多想了,此前有位高人指点我,时机一到自会想起来,我也是此前在追逐极速时,捕捉到了心底出现的那道身影。 他背对着我,坐在一处摇椅上,手中把玩着两枚玉符。 莫名就会觉得心安,只想等他开口吩咐一句,我身旁还有你和龙吉殿下的影子。” “莫要说太多,”敖乙指了指帐顶。 金鹏撇嘴挑眉,倒是不以为意。 “齐天大圣,”敖乙叹道,“也不知那位太白金星到底要做什么,不过总觉得,妖族距离大灾,已是不远。” 金鹏笑了笑,言道:“不如我回去一趟,去天庭掂量掂量那齐天大圣的分量,说不定还能赶上对妖族的剿灭之战。” “诶,”敖乙忙道,“你我不宜擅离职守,回天庭需有通明殿调令,这是规矩,莫要给有心人发难的机会。” “行吧,”金鹏答应一声,“军中若无事,我再去试试突破极速,说不定我突破之日,就是能找回丢失记忆之时。” 言罢,金鹏站起身来,对敖乙拱手行礼,转身离了这处大帐。 待金鹏走后,敖乙坐在书案后发了会儿楞,一直到背后出现乾坤波痕,现出两名龙首老者。 “殿下,”左侧老龙轻声道,“莫要多想了,恐为天道所忌。” 敖乙点头应了声,起身走去了帐篷角落的屏风,绕过屏风便是一处软榻,他翻身侧躺,闭目凝神,却是连打坐的心情都无。 那两名保护敖乙的龙首老者对视一眼,各自无言。 他们家二殿下,着实太不容易了。 …… 灵山,莲花池旁。 李长寿静静守在那金蝉旁,心底也没什么念头,偶尔还会掐指推算。 孙悟空第二次上天已经有些时日了,如今各处情形的走向,基本都在李长寿推算之中。 他这次上天,自是得了天庭重视,又是赐府邸、又是奖灵石,更给了孙悟空颇多好处,却只是让孙悟空做个‘空职’仙神,不参与任何正事。 对此,孙悟空也乐得悠闲,每天就是在天庭中走走转转,结识了不少无聊的仙神,也加入了几次天庭大佬组织的饭局。 比如财神爷搞的玄坛大会,或是月老主持的姻缘小课堂。 这猴子每天仙果吃着、仙酿喝着,时不时还能看些仙子之舞,颇有些乐不知花果山的味道。 而当孙悟空享乐时,花果山也是越来越热闹。 天道这次,做的略有些过分了。 如果按照常理推断,花果山依然是颗‘雷’,天庭悬了一把把利剑在花果山附近,妖族高手们避之不及,如何会来此地汇聚? 但众妖族高手就是来了,还是带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想着各自能否得天庭封赏。 真·想桃子吃。 妖族历来狡诈,更别说是此前躲过了天庭追捕、天地大灵爆的那些教化老妖。 李长寿严重怀疑,天道直接对这些妖族高手出手,影响了他们心神,或者干脆就是控制着他们抵达花果山附近,准备被一波收割。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这般情形。 暂且不考虑妖族和人族的对立,妖族总体虽然差劲,但也是生灵。 若站在生灵立场去看待此事,不过是天道又在滥用私权。 当然,李长寿也乐得见这些老妖被清理,故此时不只是稳住不动,甚至还把自己的计划向后稍微推迟了一丢丢。 花果山此时已成了妖族圣地。 老牌妖族高手出没,在花果山占下各自洞府; 妖族新秀群聚,于各处展露自身本领。 花果山猴精们也成了较为特殊的群体,各部势力对它们都是颇为关照,也是想借此跟齐天大圣孙悟空套套近乎。 连带着,南赡部洲都少了一些妖魔作乱,很多妖族开始约束一些不成器的小妖,让他们不可外出害人,免得影响了妖族大计。 哪般大计? 妄想归顺天庭、为天庭所用罢了。 ‘道祖的这盘棋已是一潭死水,在死水里捞泥鳅罢了。’ 心底正如此感慨,李长寿忽觉一缕熟悉的气息缠绕在自己身周,就听耳旁响起了轻笑。 “道友何时来了灵山?” 背后有少许金光闪耀,凝成了被金光包裹的多宝佛祖。 李长寿却并不回头,只是注视着面前的池水,看着池水中倒映出的多宝……金丝袈裟、满头卷发、大耳垂垂、宝相富态。 差点就笑出声。 咳,莫要想自己与多宝师兄的初识,莫要想与七情化身斗法时的多宝师兄的英姿。 淡定,淡定。 李长寿迅速平复了心境,却未开口作答,仿佛没听到多宝的话语。 多宝对此也不脑补,坐在莲台上缓缓向前,落在‘虚菩提’身侧,眼底带着少许笑意,温声道: “道友可是来看望万世之佛?” ‘虚菩提’冷着脸,看了眼多宝,冷然道:“佛祖这是在与贫道说话?” “自是,”多宝温声道,“菩提道友可还在怨我夺了你西方教之运?” “哼!” ‘虚菩提’一扫衣袖,“佛祖莫非还想炫耀一番当年丰功伟绩。” “何来炫耀一说,”多宝笑道,“道友道行似乎又有精进,但又似乎是被封了道境。 为天道做事,奖赏一般都不错吧。 羡慕不得,唉,羡慕不得。” ‘虚菩提’额头顿时蹦起青筋。 怎么都被太乙师兄给传染了?堂堂佛祖,名义上与道祖一个水平,搁这儿阴阳怪气啥呢。 李长寿故作恼怒,道:“佛祖似乎也是不由自身,被推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束缚于灵山之中。 只是不知,如今佛祖还剩几成宝物?” 多宝被戳到了痛处,瞪了眼面前虚菩提。 李长寿心念一动。 按道祖坚持的剧本,多宝稍后肯定还要去天庭降猴,倒是能帮上许多事。 可,此时的多宝师兄是否还可信? 李长寿心底略有些疑虑,也无法出言试探,更不能在天道和接引圣人眼皮底下,像跟老君接头那样,再跟多宝接头。 风险稍高,收益不足。 电光火石间划过这些念头,李长寿又加了句: “佛祖,如今已无西方教,佛门也有了大兴之相,你贵为大教教主,何必来挖苦我这般流苦之仙?” 多宝讪笑了声,念了句佛号。 “当心平气和一些,不必多说过往遭遇,你我倒也有同病相怜之处。 菩提你可还记得天道禁忌?” 李长寿沉默一阵,答:“记得。” “凭你道境,记得也正常,”多宝叹道,“还真是怀念他在天地间的日子,如今却只剩枯燥。 也不知,他与我云霄师妹过得如何了。 当真是便宜了这家伙!” 李长寿提醒道:“那是我仇敌。” “对啊,所以才跟你抱怨嘛,”多宝笑道,“都与他有关联,不正是你我唯一的关联?” 李长寿:…… “菩提你说,那家伙会回来吗?” 多宝眯眼笑着,“从天而降,杀回洪荒,那般潇洒快意。 不过,那时候你就要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是否会被清算了。 唉,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跟他解释自己现如今的状况,稀里糊涂成了佛祖,还要去到处宣扬西方教教义。” 李长寿刚要出声讽刺几句,提醒多宝莫要如此‘放浪’,但他刚要说话,心底灵觉轻轻一跳,却是感受到多宝道人气息有所变化。 扭头就见,多宝微微皱眉,正掐指推算、注视着自己掌心。 很快,多宝收起此前那悠然的表情,一股威压自他身周涌出,抬头凝视天宫所在方向。 李长寿问:“佛祖这是怎么了?” “与你无关,”多宝冷冷地道了句,掌心对面前莲花池摁压,开了一面云镜,其内却显露出了凌霄宝殿的情形。 宝殿之上,身着金甲的女仙站在文武群臣正中,直面那宝座上的玉皇大帝,以及玉皇大帝身旁的假太白。 女仙身段近乎完美,修身的战甲为她原本纤柔的曲线增加了几分力量感,简单扎起的马尾衬着她逼人的英气。 有琴玄雅。 此刻,她拱手低头,朗声说着这般话语: “陛下,末将人微言轻,今日谏言有逾矩之嫌,自请受罚。 然,天庭册封齐天大圣之事,有失公允! 孙悟空无功德、无战功,本是天庭剿灭之敌,若只因他本领强横,天庭就给予这般封赏,今后三界强者岂非都要与天庭为敌、等天庭诏安? 这如何让那些为讨伐妖魔抛洒热血的天庭兵将甘心,又如何让折损在花果山的英魂甘心。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天庭战将,宁与强敌死战,不与强敌同饮。” 有琴玄雅身侧,众武将大多低头抱拳,同为请命。 高台上,玉帝面色如常,一旁假太白却是面色冷峻。 灵山莲池旁,多宝凝视着这般情形,身周道韵涌动,已是做好了乾坤挪移的准备。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一章 坏起来了 凌霄殿气氛有些压抑。 有琴玄雅请命,众武将齐齐附和;侧旁众文臣静默不语,高台上的玉帝面容沉静。 众所周知,此事乃太白金星一力促成,李靖率军与花果山众妖厮杀是,太白金星就一直在推动此事。 如今武将表达不满,自也是要太白金星站出来平事。 玉帝陛下面前的小小玉帘轻轻晃动,看了眼身旁的假太白,后者含笑对玉帝拱拱手,转身看向了有琴玄雅。 假太白缓声道:“有琴元帅,此事并非一言而定,也是在凌霄殿上论过的,为何彼时未曾言说不可,而今却在此让陛下收回成命。 如此,天威何在,陛下威信何在。” “敢问星君。” 有琴玄雅话语不急不缓,扶剑向前半步,那双明眸逼视着这白袍老者。 莫名的,玄雅心底有些怪异,但这分怪异之感被她强行压了下来,此时只是就事论事。。 她定声道:“此前商议此事时,有多少仙神在场,又有几位天庭武将在场? 玄雅今日之所以站在此地,便是因星君这般行径,实难令人信服。” “怎么?” 假太白皱眉道:“莫非凌霄殿中商议天地机密大事,也需对有琴元帅通禀一声?” 有琴玄雅答道:“若此前未公示,此时为何又要说众仙神早已知晓?” “有琴元帅言下之意,是玉帝陛下的旨意,还需众仙神商定?” 假太白含笑答道:“玉帝陛下仁慈,对各路仙神信任有加,平日里也是颇多关照,不忍斥责。 但有琴元帅莫要忘了,这天庭,需尊玉帝陛下之旨,这天庭,还是陛下之言才算法旨。 今日你以谏言为名,行冲撞玉帝陛下之事,藐视天威、不服天规,该当何罪?” 有琴玄雅轻抿嘴唇? 却只是低头不言。 说不过。 很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 假太白又主动向后退了半步? 言道:“有琴元帅,小神知你也是一片赤诚之心? 只是受人挑拨、为人所利用? 这才有今日之事。 齐天大圣不过是虚名,给那美猴王便给了那美猴王? 能对天庭有何弊端? 有琴元帅方才所言,其实有些夸大其词。 美猴王是先天石胎? 补天石出身? 自身有大功德、大法力,品性也算不错,他只是出世后与妖临近,故落下了妖族的跟脚。 而今五洲安定、四海升平? 天庭管辖三界? 亦不可只有征伐征战之事,也当学会变通二字。 天下万灵之族皆为妖族,妖除不尽、杀不绝,不如将妖族感化,让他们也能在天地间得以留存。 妖族、人族、先天生灵? 都是生灵,有琴元帅莫要因出身人族? 就固执地觉得,非要将天地所有妖物除尽才可。 格局小了? 要向前看才是。” “可……” 有琴玄雅话语一顿,心底深处莫名浮现出了一段话语。 那是一个温暖的嗓音? 不疾不徐地说着他所安排的三界生灵? 那里面提到了、提到了…… “有琴元帅? ”假太白含笑道,“你不如就此!” “星君说错了!” 有琴玄雅突然抬头,目中光芒闪烁,定声道: “万灵之族并非尽化为妖族,万灵便是万灵,妖族之称出自于妖庭,本是自称圣族,而后又称之为妖族。 妖族在人族内是贬义,但在妖族内部却是聪慧星辰之意。 如今三界,天地人。 如今六生,人、灵、仙、魔、妖、鬼,灵族只需摆脱妖族跟脚,便可回归本初万族之面貌。 花果山之妖,虽多是近万年诞生,却受上古妖庭残存意志掌控,本身业障颇多、行事无所忌惮,其内就算有良善之辈,可良善者少之又少。 这般妖族,如何能归化于天庭。 这般妖族中诞生的妖王,纵然是品德高尚、德行兼备,又如何能封齐天大圣之名? 齐天二字,乃与天齐,这才是对玉帝陛下之不尊!” 假太白有一瞬双眼微微眯了下。 凌霄殿内的气氛再次沉闷了起来,众仙默然不语,玉帝陛下依然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宝座上,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灵山,莲花池旁。 李长寿注视着多宝佛祖打开的水镜术,看着有毒师妹那张俏脸,心底浮现出了她在度仙门与自己初识时的种种情形。 就是这个劲头、就是这般精神。 哪怕自己认知有限,也要去坚持自己的正义,这才是闪耀着光芒的有琴玄雅。 李长寿默默点了个赞。 一旁多宝也是面色稍缓,缓声道:“玄雅不错啊,能将天道化身说的无法言语,有点长、咳,天道禁忌那味了。” 真·自动消音。 李长寿此刻披着虚菩提的皮,自要考虑虚菩提该说什么。 虽然已经迫近摊牌掀桌子,但自己只有去尊重自己的对手,并将自己能做的做到极致,哪怕一分一毫、一刻一瞬,都有可能影响最后的结果。 既然要寻求稳健,那自然是要贯彻到底。 故,李长寿道:“此女仙怕是危矣。” “道友此言差矣,”多宝佛祖缓声道,“暂不说玉帝陛下会护持这女仙,便是那天道禁忌在天庭的众好友,也会护着这女仙。 天道在这天地间自是无所不能,但并不能随心所欲、更不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个中自有均衡二字。 这天道要考量的是,动有琴玄雅,必会激起众高手对天庭不满,绝对不划算。” 多宝话语一顿,又道:“贫道、咳,贫僧也会在必要时出手,大不了便是将有琴玄雅带回灵山护着,必要时送她离开洪荒天地,去找那天道禁忌相聚。” 李长寿心底暗道一声多谢师兄,表面却只是不冷不热的点点头。 他刚要说几句拆台的话,就听水面传来了又一道熟悉的嗓音。 东木公。 “这个……陛下,老臣有话说。” 东木公躬身站了出来,玉帝缓缓点头,温声道:“木公直说就可,无论你说什么,都恕你无罪。” 多宝眉角挑了挑,李长寿心底也是一阵轻笑。 有琴师妹背后站着他这个天道禁忌,以及他众多好友,故玉帝陛下只是看她如何怼假太白,一直未曾出声。 背后只有玉帝的木公站出来,想说点缓解尴尬场面的话,玉帝却是主动护住了木公。 且听东木公温声道: “有琴元帅,各位对此事不满的同僚,此事木已成舟,天庭也不可朝令夕改。 依老臣之见,册封美猴王为齐天大圣,确实有些……草率了。 但太白星君也是为天庭考量,此事不过是诸位同僚对治理三界意见相左,并非太大的争执,也莫要让陛下替诸位背这般骂名。 与其继续争论此事,倒不如想想找补的法子,看能否有两全之策,既可压住妖族气焰,又不会让此事影响天庭声威、影响三界运转。” 言罢,东木公对玉帝做了个道揖,低头走回自己的位置,轻轻呼了口气。 太白金星也缓缓点头,后退半步,站在玉帝身侧。 玉帝缓声道:“各位爱卿,议一议吧。” “陛下!” 李靖率先发声:“末将愿领兵覆灭花果山妖族,以百年为期,荡平三界上古大妖!” “陛下!”文曲星君出众行礼,“齐天大圣既已归顺天庭,妖族之中良善之辈,也可化作咱们天庭助力,刚好以此事为契机,瓦解妖族跟脚。” 又有大臣道: “臣以为不妥,妖族久为天庭之患,昔日天庭将妖族打为天地之敌,如今再去大肆招纳,如何能不影响天威?” “末将愚钝,倒是觉得可以将妖族之中天仙境之上的生灵尽数诛灭,遣散各妖于山野。” “须知这些天仙境之上的妖族有无子嗣、有无好友知己,他们对天庭仇视,天地更生动乱。” 当下,这你一眼、我一语,凌霄殿中难得热闹了起来。 有琴玄雅已退去侧旁,她冒着必死之心谏言,而今已算是功成身退。 但看到这一幕的李长寿,心底却略微有些无奈。 这傻姑娘不是明摆着要被天道当枪用…… 与此同时,三十三重天之上,洪荒天地正上方的紫霄宫中。 道祖与灰袍老道坐在造化玉碟旁,各自面色有些凝重,注视着凌霄宝殿中的情形。 他们自不是在发愁剧本如何维持之事,而是在对角今日之事的走向。 那灰袍老道沉声道:“为何又出了你我无法直接掌控的变数?” “有琴玄雅与李长寿关系太深,受影响在所难免,”道祖目中划过少许冷色,“且等此事罢了,控其神魂,莫要再让她生事端。” “现在关键在于变数之事。” 灰袍老道定声道:“按你我定下之路,孙悟空反天应当是在蟠桃宴之后。 今日众仙神已是将此事架了起来,稍后若不去覆灭花果山之妖,怕是难以收场。 如此,全盘已不在掌握。” “影响不会太多,”道祖言道,“这般变数,也只是人心无定所引起,你且找准时机,安排有琴玄雅领兵征伐花果山。 让这变数为你我所用便是。” 灰袍老道沉声问:“那李长寿遁出天地时,贫道已将天道封锁,本不应再出变数。 而今这般变数诞生,若非贫道对大道推演不足,便是…… 遁去的一,并未遁去。” 道祖沉默了一阵,言道:“鲲鹏秘境可有动静?” “无动静,李长寿确实在那……纸道人之法?” “纸道人暗藏之道,他应当并未悟透,不然造化玉碟该有反应。” 道祖目中有精芒闪烁,言道:“你且再探鲲鹏秘境,贫道再次感悟造化玉碟,有琴玄雅就按方才商讨之法处置。” “善。” 灰袍老道答应一声,身形渐渐归于虚淡。 凌霄殿中,众仙神讨论来讨论去,最后都拿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案。 负面影响最小的法子,其实是对三界宣扬孙悟空乃是先天灵胎而非妖族,与女娲娘娘有莫大牵连,天庭看在女娲娘娘的面子上,给了孙悟空这般虚名。 如此也能勉强解释过去。 稍后再将花果山汇聚之妖从速覆灭,在三界开展一波灭妖除魔之事,让孙悟空与妖族划开界限。 众仙神大多以为如此可行。 也有仙神提议,是否招齐天大圣过来一同商议,却被那冒牌太白金星以‘齐天大圣无品阶不得入凌霄殿’为由,直接拒了。 木公叹道:“如此,却是天庭有负于齐天大圣。” 众仙神默然不语,玉帝却道:“可饶花果山原本妖籍不死。” 如此,倒也算照顾了孙悟空的感受。 虽然孙悟空此时还在齐天大圣府中喝酒,丝毫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何事。 正当众仙神以为此事已算落幕,让托塔李天王去搞定后事就可,那假太白却再次出声。 这老倌儿含笑道: “李靖元帅,今日乃有琴元帅之谏言,才有这般征伐之事,这功劳是否也该分有琴元帅一半? 陛下,比如也让有琴元帅一同领兵前去,如此也好在战后论功行赏。” 这一瞬,凌霄殿中的玉帝、木公、几位道境足够高记忆无损的截教仙眉头微皱。 灵山、莲花池旁,李长寿与多宝的表情也是难得同步,各自皱起眉来。 但李长寿很快就冷笑了声,言道:“这有琴元帅怕是有麻烦了。” “奇了个怪哉,”多宝佛祖纳闷道,“有琴不过是个小金仙,怎么就被天道盯上了? 今日谏言的是她,若领兵出征花果山的也是她,等闲花果山的猴群再暴毙,那猴子岂不是要恨死她了?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李长寿心底微微一叹,却是瞬间想明白了道祖为何要针对有琴。 变数。 受自己影响,西游劫难之事,在有琴的干预下出现了变数。 此时若道祖谨慎一些,说不得就开始监察三千大道。 毕竟此前道祖费尽心思,让他这个遁去的一离开了天地,天道顺势达到了暂时的‘圆满’,且将这份‘圆满’的状态冻结。 一瞬即永恒。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李长寿注视着凌霄殿中的情形,已是准备现身赶去凌霄殿,将有琴护下来,顺势跟天道摊个牌。 然而,不等他拿定主意,凌霄殿外飞来几道流光,在殿门处显露真形,朝殿内踏步而来。 最先一人,身着大喜袍、蓄着长美髯,身周散着道道金光,满满的福气。 自是龙虎玄坛真君,财神爷赵公明。 赵公明这一现身,就是微微躬身、抱拳四处行礼,面上笑口常开,自身却又蕴着威严。 在他背后,则是招宝、纳珍、招财、利市四‘打工’正神。 众仙神齐齐行礼,玉帝也露出少许笑意。 赵公明笑道:“小神拜见陛下!” “嗯,”玉帝抬手示意赵公明免礼,温声道,“财神不在斗姆殿照顾斗姆元君,被何事惊动到了此地。” “陛下,小神是来向陛下讨个元帅,”赵公明叹道,“如今我那两个孩儿在他们母亲肚中颇不老实,小神就想,是不是能请一位正直、刚强的将军,过去震一震他们。” 众武将顿时挺胸抬头。 赵公明又笑道:“最好,是要一位女将,毕竟家有待产女仙,男仙不妥当。” 玉帝笑道:“那,有琴元帅如何?” “再好不过,再好不过,”赵公明转身看向有琴玄雅,笑道,“就她了。” 有琴玄雅秀美微蹙,忙道:“财神,末将还要去下界讨伐……” “哎,有琴元帅你看脚下是何物?” 赵公明突然开口,有琴玄雅下意识低头,却见脚下躺着几只金元宝;就这般一耽误,周遭流光闪烁,一只丈长的金元宝凭空现身,将有琴玄雅封在其中。 “这就是给有琴元帅的报酬了!” 赵公明笑呵呵地道了句,随后对玉帝和假太白连连拱手,让招宝、纳珍、招财、利市四将军向前,抬着金元宝飞出了凌霄殿。 “陛下,您忙正事,小神这就回去护着他们娘仨了。” 玉帝道:“但有所需,便去瑶池寻,快去吧。” “嘿嘿。” 赵公明厚着脸皮笑了笑,快步离了凌霄宝殿。 假太白自始至终没开口,玉帝顺势下令,让李靖率斗部正神,剿灭花果山之妖,放走孙悟空的猴子猴孙。 李靖领命而去,急速赶往东天门。 那里,大军早已待命。 幽冥地府,血海遗址,轮回塔之下。 一缕缕灰气环绕,凝成了道祖那魁梧的身形。 他皱眉看了眼轮回塔中的地藏王,大手对着轮回塔底一招,将那枚巨大的灵核无声无息地震碎。 可就算天魔尊者的灵核破碎,那条大道依然被留在了洪荒天地间,成为了洪荒天地的规则,这是天道无法抹去的。 李长寿…… 道祖鼻翼轻轻颤动,显然是动了真怒。 毕竟被耍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天地间,一波又一波天道之力来回扫荡;而坐在莲花池旁的‘虚菩提’微微皱眉,心底暗叹。 果然…… 自己接下来只能做一件事,也只有做一件事的机会。 鲲鹏号距离洪荒还远,自己倒是必须沉住气。 只要鲲鹏号接近天道的边界,那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中。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二章 均衡道再临!【大杯】 “李长寿回来了……” “他并未离开,一直未曾离开,用天魔之道吊挂在人心阴暗的角落,一直在注视着你我,道祖。” “天魔尊者的灵核在封神杀劫前就已埋下,他早有准备,道祖。” “你看错了这个生灵,道祖。” “他并没有逃避,甚至根本没想过去寻找他的家乡,道祖。” “他戏耍了你我,道祖。” “变数从未消散,天地间一直存在着变数,遁去的一已成气候,此乃凶兆,道祖。” “你已经输了,鸿钧。” “道友,心乱了。” 紫霄宫紫竹林。 道祖面容阴沉地站在那棋盘前,面前是光芒闪烁不定的造化玉碟,身周站着一名名灰袍老道。。 灰袍老道们不断开口。 嘲讽、讽刺、诡谲、冷笑、失落、绝望、悲鸣,每张面容的表情不尽相同,恰似天地私欲的展览与集合。 道祖魁梧的身形在不断轻颤,那张一贯平静的面容,此刻竟有些扭曲。 “找出来。 把他自生灵道心的角落找出来!” 那些灰袍老道齐齐开口,用轻缓的语调说着同样的话语: “如你所愿,天地的拥有者。” 那一瞬,他们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是淡淡的嘲讽。 灰袍老道化作道道流光消散,紫竹林只剩道祖的身形。 鸿钧站在造化玉碟前,面色阴晴不定,似是忘记了何为喜怒不形于色,毫不顾忌地表露着自己的恼怒。 多少年了,自己掌控这洪荒天地多少年了,从未受过如此侮辱! 这李长寿竟敢瞒天过海,将他当猴耍了一遍! 什么在天地外注视着自己,什么均衡大道遁出洪荒! 竟然全都是一场大戏! 这李长寿在他的天地间做了什么? 鸿钧仔细感受着面前的造化玉碟,感受着洪荒三千大道,目光急速扫过三界每个角落,巨大的信息量完全不构成半点负担。 此子一定做了什么。 这个李长寿从不做冒险之事,他主动舍弃在封神大劫与天道开战的机会,面对通天教主被封禁无动于衷,面对太清被封印也能忍下来,必是有对付天道的手段。 让天魔进驻生灵道心? 从而让无数生灵高手一同反天? 又或是? 他在各处埋下了无数纸道人,想将洪荒天地直接炸碎? 用混沌钟带走生灵的火种? 重开一界? 他做了什么? 到底做了些什么? 鸿钧微微眯眼,目中厉色环绕;又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仿佛头顶有一把利剑高悬。 但头顶空空荡荡。 道祖突然轻笑了声,身形缓缓坐下? 抬手扫了扫衣袍上的灰尘? 目中划过少许玩味,突然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中带着快意,带着舒爽,带着几分自嘲。 很好? 这才配做贫道的对手。 超前洪荒原本生灵太多的思想? 与那家伙同个家乡,出人意料的谋算,这才是贫道所忌惮的生灵。 可长寿。 这天地,贫道经营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你最大的依凭太清都已无可奈何? 你还能做什么? ‘想与贫道玩一局猫捉老鼠?’ 鸿钧嘴角轻轻抽搐,手掌朝造化玉碟缓缓摁压了下去? 那雄浑的嗓音在天地间不断回荡。 “天尊吾令,掌控众生。” 天地间? 一缕缕金色光芒自天空洒落,落在洪荒五部洲各处? 在生灵无从得见的角度? 钻入了他们的脖颈。 树木、花草、昆虫、飞鸟; 凡人、仙人、妖魔、鬼怪。 但凡没有圆满之道境护持? 无大罗金仙修为护持,生灵都被这金光贯入后颈,却丝毫不知。 紫霄宫中,鸿钧手掌慢慢抬起,那玉盘微微旋转,突然‘破碎’,化作一只只方块,悬浮在道祖面前。 与此同时,一尊大鼎漂浮于鸿钧道祖身后,四只神兽的虚影环绕在大鼎周遭。 无法描述的道韵自那大鼎中扩散开来,紫霄宫与无数霞光融为一体。 域外天魔之道又如何? 你偷偷回返洪荒又能做什么? 长寿你在希冀什么,寄希望于什么? 是了,唯一能让天道轻微动荡的机会在西游,悟空闹天,生灵最后的反抗,生灵最后对自由的向往…… 但你就算暗中参与其中,又能做什么? 孙悟空帮不了你。 佛门? 多宝? 他本性胆小如鼠,他就是只寻宝鼠,本就难堪大用,贫道看在当年交情的份上,给了他佛祖之位,而今泯为众神罢了。 你到底在算计什么? 鸿钧双眼一眯,嘴角的笑意渐渐幽冷。 那,让本座来给你看看,这猴子,到底能做什么。 “道友。” 又有灰袍老道的身影出现鸿钧身后。 “以花果山生死簿破损之名,覆灭花果山猴属一族,破碎残魂,不入轮回。 观察那些猴属生灵,看其中有无道心异样者。” “善。” 那灰袍老道化作流光消散。 鸿钧缓缓闭上双眼,此前略微动荡的心境,此刻已是古井无波。 度过了如此漫长的年岁,经历了如此多的对手,作为最终的赢家,他哪般情形没遇到过? 这次的敌手,确实是没遇到过。 他为何会道心失衡? 很简单,天魔尊者的灵核,其实只证明了一件事。 李长寿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李长寿早已默认封神大劫以道祖获胜,他作为遁去的一必然会遁出天地间,天道会演变到如今这般包裹洪荒的程度。 而在这些前提下,李长寿依旧还有均衡天道、力挽狂澜的底气。 ‘你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号召生灵一起祈祷?’ 莫开这般玩笑。 生灵,也不过是洪荒天地的养料。 …… 开始了。 灵山莲池旁,李长寿顶着虚菩提的假身,静静坐在那。 多宝佛祖已是离了此处,赶去了正殿之中,召集灵山内一众高手,感受着天道的异常。 随机应变。 李长寿仙识扫过灵山方圆数千里的范围,能见各处天空闪耀金光,一缕缕丝线钻入生灵脖颈。 从山间蹦跶的灵鹿,到灵山之内大罗境之下的生灵; 自河畔中游荡的鲜鱼、远处山林中打柴的樵夫,再到自己面前这灵池中正在沉睡的金蝉。 一切生灵,只要自身之道无圆满之意,尽皆被这一根金线穿入脖颈; 而生灵毫不自知。 不必去看,也不必去找寻。 此刻的南洲俗世、北洲毒瘴之地、东洲广阔仙山、西牛贺洲物产稀薄的连绵群山、中神州的恢弘仙界,都是这般。 天道汲取着生灵之力; 天道掌控着生灵命途; 而此刻,天道在直接监察天地生灵的道心,寻找着自己的踪迹。 让李长寿感觉有些可笑的是,道祖此时还不曾怀疑虚菩提。 这也算他跟道祖的不同之处。 按照他的思维方式,既然接下来天地的‘变数’在孙悟空身上,那就最先彻查与孙悟空有关的生灵。 他这个老师,是对孙悟空影响最深,也与孙悟空接触最久的大能,应该是有最大的嫌疑。 甚至,若易地而处,李长寿会直接出手抹杀虚菩提。 但道祖不会。 道祖骨子里其实是颇为自负的,虚菩提乃是道祖亲自选的‘育猴大师’,是经受过道祖考验的。 若道祖怀疑虚菩提,就算是一定程度上的自我否定。 这对习惯了掌控一切的道祖而言,是很难接受的。 【只要保持生灵的思维方式,都会有性格上的缺点,这是生灵的基本定义】。 李长寿静静坐在莲花池旁,此刻看似平静,实际上心神已完全紧绷,计算着每一个合适自己出手的节点。 他必须利用好接下来的这次出手机会,在道祖手中,多抠出点对己方有利的好处。 路漫漫已是走到了终途,向前走便是天堑。 已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却是无法退却,也无从后退了。 李长寿控制着虚菩提闭上双眼,心神挪去了贰号假身处,注视着此时‘妖声’鼎沸的花果山。 叁号假身随时准备自爆转移道祖注意力,为自己接下来的出手,争取一线时机。 他隐隐能感应到…… 混沌海,鲲鹏号在朝着洪荒全力飞驰。 玄都大法师、孔萱、文净道人这般人教高手团,带着十数位已经过审核确定没问题的截教仙,便是己方稳定后援。 火云洞,几位人皇站在燧人氏曾静养的湖泊前,注视着那不断翻涌出气泡的湖水。 在他们身后,一辆辆战车已被血光包裹,人族英灵保持着沉默。 南赡部洲,安水城。 一根根丝线贯穿天地,此地百姓平静地祭奠着海神庙中的龙王,平静地过着喧嚣的生活,平静地等待着今后的命途。 天地一片寂静。 而在五部洲的边界,一名名身携业障的大妖,背着一根根丝线,双目无神地遁入地脉,朝东胜神洲花果山而去。 这就是道祖的一大底牌,也是道祖撕下了伪善后,展露给他看的真正天地。 如囚笼般。 李长寿能大概推算到道祖的打算,对方如果搜查不到自己的身影,自会逼迫自己现身。 而贰号假身‘业障大妖’,与叁号假身‘天仙境炼气士’,也无法逃过被天道监察的命途,被天道影响着他们的心神。 李长寿一心三用,尽力维持着三具假身不会暴露,将心底念头降到最低。 此时道祖展露出这般手段,便是在警告李长寿。 无论李长寿要做什么,惹怒了天道,天道随时可以抹杀大罗境之下的一切生灵。 到那时,生灵死绝,所谓的生灵立场就成了空话。 若换做旁人面对这般局面,怕早已是束手无策。——道祖对天地的掌控,已是到了无比恐怖的地步,拿众生做威胁最为简单,也最是直接。 真·洪荒恐怖故事。 道祖还有多少底牌? 想必应该还有很多,但这都不重要了。 李长寿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身周出现了一缕缕迷雾,解空大道道韵环绕自身,面容流露出三分警惕、三分疑惑、三分紧张、一份茫然。 一个完美的扇形图就做好了。 此刻,天地间的冲突点在于花果山。 妖族只是陪衬,天兵天将已在路上。 此前靠着多宝师兄开的‘小电视’,能看到玉帝已下令,讨伐花果山众妖但饶过猴属之妖; 但此时道祖在控制着众多大妖赶去花果山,其目的就是要让花果山无差别死伤,必要时还会直接降下天罚。 凭自己对道祖的理解,道祖已经有抹杀孙悟空这个‘打工猴’的心思。 杀猴儆寿。 那群猴的命,成了漩涡的最中心,也真是足够讽刺。 但没办法,孙悟空最在意的,除却师父与那些已经找不到的师兄师姐,就是这群给了他归属感的猴子。 除此之外,道祖还有威胁自己的牌。 当初想在这个天地间追寻正义和自身价值的师妹,有琴玄雅。 不过,玄雅此刻应该是颇为安全的。 这份安全并非是因她被赵老哥和金灵嫂嫂护住了,单纯是因道祖知道自己对亲友二字有多看重,道祖在不确定他底牌到底是什么时,不会轻易去动玄雅。 李长寿觉得,很大概率,在道祖此刻的认知中,博弈的关键点还是在孙悟空身上。 但实际上,李长寿此刻想的并非围绕悟空博弈,而是如何去护住悟空。 …… 天庭,齐天大圣府。 孙悟空躺在正殿门前的栏杆上,浑身猴毛散发着美酒的气息,其内还有十个八个被放倒的五阶小神。 孙悟空眯着双眼,享受着此刻的悠闲,对于天地的变化、天地间的异常,他似是半点都没感应到。 其实感应到了。 他觉得天像是矮了一些,有点沉闷、憋闷,不太爽利。 齐天大圣…… “嘿嘿,”猴子咧嘴笑了笑,但笑到了一半就缓声一叹。 也不知猴子猴孙如何了; 也不知牛大哥他们是否还在花果山。 应该在吧,毕竟看那些老妖物的打算,是要将花果山发展成妖族圣地,成为妖族进入天庭任职的跳板。 他这个被天庭接纳的美猴王,就是妖族今后的明灯。 明灯?冥灯还差不多。 孙悟空招来不远处的半壶酒,对着嘴里倒了倒。 他如何感受不到,天庭是瞧不起妖族的,天庭中大部分正神,对妖族都抱有敌意,而且是很纯粹的敌意。 因为这天庭绝大多数正神,非先天生灵,都是人族。 这就是人族的天庭。 妖族与人族的恩恩怨怨,他自是听自己兄弟几个提起过,尤其是牛大哥,对他说了很多,也开解了他很多。 之前花果山陷入绝境,他其实唯一想的,就是跟天庭拼命,死在自己猴子猴孙前面。 师父给他取名悟空,让他去参悟一切空寂之理,但孙悟空参悟着参悟着,就发现自己还搞不明白自身的问题。 他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他在天地间存在又有何意义。 天地造化了他,到底是为了给他一个使命,还是一场没什么目的的偶然。 后来,孙悟空发现自己想不明白这些。 但他记得那个雨夜,破石而出时的那个雨夜,自己蜷缩在石缝中,心底空落落的没有半点波澜,而睡醒后睁眼看到的,是一群与自己形貌相近的猴子。 所以…… 去他的先天石胎,他就是只猴,花果山的猴! “突然恼个什么。” 孙悟空讪笑了声,坐在那打了个酒嗝,幻想着自己的府邸栽满了桃树,各处满是猴子猴孙的画面。 那该多好。 这也算他今后奋斗的一大动力了。 “大圣~大圣~” 叮铃铃。 耳旁突然听到一声呼唤,孙悟空哆嗦了下,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是在院中的凉亭内,有个童子站在迷雾里,手中拿着一只铃铛,在轻轻摇晃。 孙悟空歪了下头,莫名其妙就站起身来,朝着凉亭跌跌撞撞而去,不过几步就出现在凉亭中,被迷雾所吞没。 那童子的嗓音再次响起: “大圣,这里面有宝贝。” 孙悟空迷迷糊糊地看向前,看到了那虚掩的大门,又将目光缓缓上挪,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些。 兜率宫。 这不是太上老君的府邸吗? 猴子上天虽日短,但太上老君是谁,他自是知晓,更是在牛大哥嘴里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号。 天庭的顶梁柱,人教的大高手,是天庭中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自己此时怎么迷迷糊糊到了兜率宫?心底还有一种,不得不朝着前方行走的冲动? 此刻孙悟空自是无法看到,他背后有一根金线在轻轻颤抖,将他一步步驱使着,入了兜率宫之内。 紫霄宫、紫竹林。 道祖注视着这般情形,手中金线不断拨弄。 一旁有灰袍老道刚好现身,见状问道:“道友,为何还要给孙悟空增法力?” “引蛇出洞,”道祖淡然道,“天地间寻不到李长寿的影子,但李长寿的算计必然与孙悟空有关。 让孙悟空变强,配合着震动天道,引他现身出手。” 灰袍老道点点头,言道:“已再三确认过,鲲鹏秘境安然无恙,李长寿的大道确实停驻在那。” 本体不敢回来? 道祖略微挑了挑眉,低声道: “不可掉以轻心,他或许有通过天魔之道降临的机会。 还是无法修改天魔的道吗?” “修改不得,”灰袍老道沉声道,“这条大道并非在洪荒凝成,而是在混沌海中,依靠天魔尊者不断吞噬真灵以及道则碎片,自行凝聚而成。” 道祖言道:“罢了,想办法封锁这李长寿与天地的关联。” “道友,是否有些反应过度了些,”灰袍老道言道,“或许那灵核,只是李长寿的一个后手……” “虽有这般可能,但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鸿钧目中划过少许厉色,注视着自己手掌笼罩之下的情形。 孙悟空已是去了空荡荡的炼丹房,将一只只挂着的葫芦取下来,对着嘴里大快朵颐,还不断打嗝发笑。 一股股庞杂的药力化作灵力,填充在他四肢百骸,又迅速浸入了孙悟空血肉,强化着他的肉身。 “杨戬在何处?” 道祖突然问了句,一旁那灰袍老道闭上双眼,胸口浮现出一幅画面,显露出梅山之景。 杨戬正在一处山林中闲坐,身旁还有几名仙子,却是杨婵与她的侍女。 道祖双眼微微眯了下,显然是在思考,但最后还是摇摇头。 “不必用他了,让天庭与孙悟空直接大战。” 灰袍老道应了声,身形迅速消散的同时,又有新的灰袍老道在侧旁诞生。 天道分身,也开始了忙碌。 兜率宫,孙悟空迷迷糊糊倒在了炼丹炉旁,浑身猴毛被炉火映得通红;此刻他只感觉道心迷蒙,头脑昏沉。 ‘俺老孙,这是怎么了?’ 孙悟空背后的那根金线悄然隐去,身下再次出现了一团团迷雾; 些许天道之力划过,孙悟空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不知所踪。 … 三日之后,东洲花果山。 花果山这几日颇为热闹,出乎此前一众妖族高手预料的热闹。 他们都不知天庭凌霄殿中的议事,也没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之所以如此热闹,只是因大批妖族高手,自五洲四海汇聚而来。 短短三两日的功夫,就在花果山聚起了数千名妖族高手。 此时此地,单单妖族金仙境都有六百之多,大半还都是上古老妖,一路躲躲藏藏到了今日,莫名其妙就赶来了花果山。 除此之外,更有十多位大罗金仙来此地凑热闹,想看看妖族的出路到底在何处。 就好像,花果山真的成了妖族中兴之圣地。 在妖族看来确实是这般。 妖族们自上而下都在坚信着,他们定能再次兴盛,定能成为天地间的第二大族。 有些妖族甚至还搬来了几座山头,凑在花果山附近,扩宽了花果山势力范围。 妖族聚集,人族退避,方圆数万里已没了人族修仙宗门,更没什么凡人的踪迹。 因孙悟空去天庭做了齐天大圣,妖族七大圣剩下的几位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每日酒局不断,更得了不少女妖垂青。 也是因不近女色的孙悟空上了天庭,这里妖王们也总算放开了些,能做一些他们平日里喜欢做之事。 胡吃海喝,胡作非为,总之就是各种胡来。 就在这一片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妖族‘圣地’,孙悟空的水帘洞附近,天然阵势护持的山崖处,原本安放补天灵石的所在。 孙猴子就静静躺在那,穿着那身威武的战甲,身上还有没散去的酒气,面容时而满是金光、时而化作青色。 一股惊人的灵力,此刻就在他体内不断翻涌。 ‘悟空……悟空?’ 师父?! 孙悟空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但困意袭来,又禁不住睡了过去。 闭上那双猴眼时,孙悟空看到了从四面八方突然飞来大片阴云,心底却涌不出任何念头。 花果山下起了蒙蒙细雨,仿佛在洗涤着此地的妖气。 这般朦胧细雨只持续了片刻,空中阴云就加厚加深了许多,且朝花果山缓缓压下。 又片刻后,一声霹雳炸响! 雷龙在天边呼啸,天威骤然降临! 花果山上、附近十多个山头上,那数不清的生灵尽皆懵了,他们抬头看向天空,茫然且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 为何突然又来了阵仗? “天庭莫非、莫非出尔反尔?!” “莫急,大家莫急,大圣刚上天庭,天庭这时候反悔对他们名声没好处!” “快走吧,此非久留之地。” 须臾间,各峰飞出数百道流光,却是反应最快、修为较高的一批老妖,立刻朝着四面八方逃遁。 但这大片流光刚要飞逝,天地间突然遍布雷霆,一道道光柱冲开阴云,如铁笼般将花果山千里方圆完全包围! 降临! 诵经声起,战鼓压下了雷声! 总共三百六十根光柱齐齐震动,方圆数千里的乾坤骤然凝固! 那些光柱中,数不清多少天兵天将急速飞出,一排排、一列列,阵型丝毫不乱,在天地间张开了天罗地网大阵。 众天兵横起手中长枪,一缕缕仙光与左右、上下互相连通,在三百六十根光柱之后,布下了第二层铁桶。 十方封禁,天地无缺! 花果山正上方,道道流光如彗星袭来,在高空化作数百名战将的身影,各自放出自身被天道加持后的威压。 李靖托宝塔越众而出,目光波澜不惊,先是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言说: “奉陛下之命,剿灭花果山身携业障之妖。 胆敢反抗者神魂俱灭,束手就擒者留尔残魂入十八层地狱受难。 斗部天神听令! 净此业障,护此猴灵!” 众天神轰然应诺,各自手持仙器、神权法器,自空中飞扑而下。 众神身后云层突然大开,一只只由数百天兵天将组成的战阵同时压下,战阵化作龙虎凤凰之形、上古神器之貌,对花果山轰杀而来! 天庭没有给花果山群妖半分反击的机会; 也同样,没有给花果山群妖半点求饶的机会。 唯有那些出身水帘洞一脉的猴子,此刻尽被天道之力标记;空中有数千天兵天将组成庇护大阵,将一束束仙光,打落在他们身上。 少顷,花果山四处十多座山峰尽数崩碎! 群妖大半四散而逃,一场单方面屠杀于天地间拉开帷幕。 天庭之威,展露无疑! 但就在这大战中,不少妖族高手发疯一般,扑向了那些满是茫然的猴兵。 “孙悟空背叛了咱们!彻底投靠了天庭!” “这群猴精凭什么被天庭庇护,他们才是最该死的!” “杀了他们!” 高空中,李靖眉头一皱,手中宝塔对下方扔下,要去招那些猴兵进宝塔护住。 李靖低声道:“速战速决。” 正此时! 一缕天道之力突然出现在了李靖身后,凝成了一名白袍老者的模样,自是玉帝信使、太白金星。 “李元帅,陛下之命有变。 花果山猴属此前因生死簿被毁之事,已成了天道异数,陛下之意,便是趁此机会,将这些猴妖神魂覆灭。 李元帅莫要犹豫,这般祸事,本就是孙悟空招惹的。” 李靖眉头紧皱,扭头凝视着白袍老者。 天庭凌霄宝殿中,玉帝攥紧双拳,却将双拳藏在衣袖中。 就在这大战之地的一处角落,在花果山附近一处山谷中,那只一直躲躲藏藏的业障大妖,此刻面容上的惶恐稍微退却,看向了花果山激战之处,嘴角微微抽搐。 自是李长寿的假身。 堂堂道祖亲自出手对付一群猴精,真被自己猜对了。 ‘既如此,那就来吧。’ 李长寿本体轻轻呼了口气,控制着叁号假身‘天仙境炼气士’,在度仙门附近直接遁出数万里。 叁号假身左手后抓,似是触碰到了一根丝绳,轻描淡写地径直扯断。 随之,这天仙境老道身上的道韵开始出现层层变化,化作均衡之意,化作无穷无尽变化之意,抬头注视着天宫与天宫之后的紫霞宫,略微拱手。 均衡大道,再次降临! 紫霄宫,鸿钧道祖微微眯眼,与这天仙境老道隔空对视。 近乎同时,那贰号假身‘业障大妖’遁入面前山体间,朝花果山猴兵急速赶去。 声东击西罢了。 …… “玄雅,在想什么?” 斗姆元君府邸,那璀璨星空下的华丽大殿中。 越发温柔的金灵圣母斜坐在软榻上,手掌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轻声问着一旁出神的有琴玄雅。 站在软榻旁的后者只是微微摇头,对金灵圣母拱手道:“末将心神有些不定,还请大人勿怪。” “坐下说话吧。” 金灵圣母又这般呼唤了一句,有琴玄雅却只是微微摇头,言说自己不敢。 “这算是本座之命。” “是,”有琴玄雅干脆地应了声,端坐在了软榻侧旁,背后的大剑也被她顺势收了起来。 她对自己来此地的使命记的很清楚——震慑财神爷和斗姆元君的两位还未出世的爱子,让他们莫要调皮。 虽然有琴玄雅觉得,此事颇为荒谬,但有命令下达,她自是不会拒绝。 此刻财神爷赵公明正站在殿外,与一群截教仙商量着什么; 大殿被阵法包裹,内外互相隔绝,也不知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金灵圣母凝视着有琴玄雅那修长白皙的脖颈,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 沉默了片刻,金灵圣母问道:“你,都忘了吗?” 有琴玄雅道:“大人是指?” “一个人族,”金灵圣母的嗓音在有琴玄雅心底响起,两人衣玦相连,此刻恰好连通。 金灵圣母道:“对你来说,应是无比重要的一人,你都忘了吗?” 有琴玄雅秀眉轻轻皱着,刚想开口说话,背后金线微微颤动,心底浮现出了一抹浅浅的身影。 那只是一个背影,负手站在一朵白云上。 白云飞在不高不低的高度、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在山峰之间,丝毫不显眼。 那是…… “师兄?”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三章 所向,紫霄宫!【大杯】 这天地,发生了何事? 李长寿驾着叁号假身‘天仙境人族老道’站在东胜神洲一座荒山山顶,注视着头顶汇聚而来的滚滚灰气。 天罚将落! 此间具体发生了何事? 事起花果山美猴王被封为齐天大圣。 天庭仙神大多对此有些微词,有琴玄雅谏言凌霄宝殿,与假太白辩论驳斥几句,令此前并未被天道预示的西游劫难出现微弱变数,引起了道祖警觉。 道祖细查三千大道,察觉到天魔之道的痕迹,去轮回塔之下毁了那天魔尊者的灵核,察觉到了李长寿已完成的算计。 任谁遇到这般情形都会恼怒; 任谁自以为赢了、对手狼狈逃去混沌海中,且享受了千年的‘胜利快感’,最后却发现不过是对手的全套,心底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异样。 道祖便是这般。 一切都朝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遁去的一不再只是大道规则中不可抹杀的存在。 他早已被李长寿安排算计! 为夺回主动权,道祖选择自毁剧本,开始一波操作。 孙悟空心神被控误入兜率宫中,服下兜率宫内灵丹,被天道投去花果山中潜藏。 道祖直接控制妖庭残部高手的心神,让这些妖族高手聚集于花果山中。。 不过三日,花果山一片喧闹; 天兵汹汹而来,欲覆灭花果山之妖,发动雷霆攻势。 花果山激战正酣,大批妖族高手覆灭当前。 假太白突然现身,以玉帝之命为由,要杀了孙悟空帐下猴属生灵。 道祖此举,意在激孙悟空与天庭对战,将西游劫难最大的变数引动。 道祖的逻辑其实并不算复杂——而今天地间唯一能对天道造成冲击,造成洪荒天地轻微动荡的时机,就在于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李长寿最有可能在这个时机出手。 道祖打乱了自己的步骤,其实就是想打乱李长寿的阵脚,从而逼迫李长寿现身。 效果也是颇为明显,李长寿站了出来。 但这属于道祖的‘歪打正着’。 李长寿站出来,只是不想让自家弟子在今日之后难过罢了。 他如何不懂道祖的打算?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应战。 最后一丝可以把握的胜算,依然有在道祖手中抠出来的机会。 这是事关三界无数生灵的一战,他必须稳健到再稳健,不容有片刻差池。 但同样? 这也是事关自己弟子今后命途的一战。 二者不必去分孰轻孰重? 李长寿也不想用孙悟空的牺牲去换取整个战局的胜利。 所谓天生的悲剧性,不过是能力不足推脱的借口。 若连一个弟子都护不住? 自己如何能说? 在天道私欲面前,护住天下苍生? 这次! 李长寿已不会如上次那般? 放任天道覆灭截教,放任道祖封印老师? 放任道祖随意欺凌与自己有关的生灵! 叁号假身主动现身? 仰望紫霄宫,以均衡大道道韵吸引道祖注意。 他做了个拱手的动作,就差喊一句‘道友’。 道祖给他的回应也是痛快果断,丝毫没有半点道韵显露? 却直接调动了无法计算的天道之力? 化作一朵朵劫云,朝叁号假身之地汇聚而来。 只是一瞬! 展露在天地间的均衡大道; 负手站在山巅上的老道身影; 那漫无边际的天劫劫云,已经开始不断酝酿的紫黑色神雷…… 将天地间最强那批生灵的目光吸引而来! 圣母宫中,在池边读书的女娲娘娘身形一闪,出现在了阁楼门前? 注视着李长寿所在之地。 凌霄殿上,那身着黄袍、戴着冕冠的天帝站起身来? 凝视着面前的玉案,身体不断轻颤。 斗姆元君宫? 赵公明把面前的截教仙一把推开,瞪向了下方云海。 灵山李长寿壹号假身虚菩提藏身之处? 接引圣人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多宝佛祖的大殿中停下了念经声。 昆仑山? 玉虚宫后的三友小院,那坐躺于树下的中年道者翻书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下,随后便露出少许微笑,轻轻摇头。 那道身影; 那有些陌生,却仿佛能装下天地的身影。 太清弟子…… “长庚!” “长寿?” 然而,此刻谁都不知,李长寿为何突然现踪。 便是反应最快的道祖,此刻也略有些不理解,李长寿为何会挑这般时机显露踪迹。 在道祖看来,李长寿的行为明显不太理智,也没有特定的目的,对李长寿而言也非什么时机。 ——这就是李长寿之前曾对道祖说的,他们看问题的角度存在根本差异。 贰号假身暗中遁入花果山山体之中。 趁着各处乱战、空中李靖之宝塔在不断旋转、天庭还未撤下庇护大阵,赶至猴兵聚集之地。 凡有一份天道特殊业障环绕之猴精,皆是孙悟空当初在地府生死簿划下性命的猴属生灵。 李长寿袖中飞出点点星光,一只只此前这假身暗中制作的微型阵盘自大地中挥洒而出,转眼布成七十二之数的挪移阵。 阵与阵相连,法与法相通。 天庭庇护大阵落下的光束中,那些猴子或是错愕、或是发愣,或是一腔热血想去与妖族同胞们抗击天庭的屠戮,或是想逃命却被光束困住。 就在这时,一根根如藤蔓般的仙光,缠绕在这些猴子脚踝。 乾坤道韵弥漫开来。 花果山高空中,李靖凝视着面前的‘太白金星’,沉静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不解。 李靖不解地问:“区区猴属,为何如此牵动陛下注意?星君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靖元帅,”假太白含笑言道,“此不过是因孙悟空跟脚引发的错判。 此前一直当这孙悟空是女娲娘娘炼制的补天石,故将他当做可造之材,但如今天庭众元帅不满,也只能将孙悟空格杀以平息众怒。 这些猴属生灵坏了轮回秩序,乃孙悟空自身引出的恶果,当杀之。” 李靖眉头紧皱,想开口却只是胡须动了动。 假太白看了眼李长寿叁号假身所在之地,笑道:“李靖元帅莫要犹豫,此事小神一力承担。” “如此行事,是否太不将这些妖族当生灵?” 李靖沉声道:“妖族虽是上古遗族,其内也有诸多残忍嗜杀、心怀叵测之辈,但从此地大多修为低落的小妖,与那山中精灵无异。 众猴属也是这般。 天庭是为护持三界而生,是为自强者手下庇护弱者而存,如今如此对待这些生灵,是否有违天庭本意? 星君大人,不如先将众猴属囚于末将宝塔,稍后去凌霄殿中,若陛下开口下令赐死,末将亲手将他们神魂俱灭,可否?” “不可,”假太白面上笑意渐渐消退,刚要开口,脚下突然有一股奇异道韵爆发。 李靖、假太白同时低头看去,却见天兵庇护大阵落下的众光束中,哪里还有猴子的影子? 只有几根猴毛轻轻飘落。 李靖愣了神,那假太白却是冷笑了声,口中吐出几个字眼: “乾坤挪移、芥子乾坤,道友原来是为这般,当真好手段。” 当下,假太白越过李靖,浑身散发着浓郁天威,额头五角星光芒大作。 他手中拂尘轻轻一甩,被安放在‘出生之地’、正要醒来的孙悟空再次沉睡; 随之又从袖中取出一面玉符,对前方撒了出去。 那玉符上刻画的符箓绽出璀璨光亮,浓郁的灵气海如潮汐般涌动,自这假太白头顶凝成了一座座暗红色的山岳。 假太白嗓音传遍各处: “众天兵归阵。” 李靖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此时无法张嘴,浑身都无法动弹,元神不知何时已被禁锢。 那假太白左手高举,宽袖落下,满是皱纹的手掌平托天地。 “奉天之命,今于此,覆灭花果山妖族。” 话语未落,那左手已是轻描淡写向下滑落。 他背后,那数百座山岳对花果山轰砸而去,天空中如同出现数十只太阳星,滚滚热浪在天地间冲荡。 不知多少天兵天将看的眼皮直跳。 花果山上,七杆大旗迎风飘扬,数不清有多少妖族生灵抬头注视着末日来临,眼底满是绝望。 李长寿注视着这一幕,心底略有些无奈。 这就是道祖。 总是能毫无顾忌的亲自下场,哪怕是对付一些不成气候的妖族残部,也能堂而皇之地调用十倍、百倍于他们实力的灵气。 天火流星。 花果山主峰,轰然崩塌! 而就在这般壮丽的画面中,生灵在惨嚎、在悲恸、在绝望地呼唤。 【天地终于不再那么寂静。】 可更多的目光却从此地挪开,挪向了数万里之外的不知名荒山。 天地间响起了一声轻笑,但凡大罗境之上的炼气士,都清晰感受到了均衡大道的道韵。 紧跟着,那清朗的嗓音自东洲各处响起。 “道门弟子李长寿,求见道祖。” 回应他的,是头顶劫云不断翻涌中发出的轰鸣。 李长寿喃喃道:“看来,要想个法子抗下这次天劫才行。” 他话音刚落,空中一道水桶粗细的紫黑色神雷砸落,几乎瞬间将李长寿假身的半边身躯轰碎,直接化为灰色烟雾消散。 李长寿却是动都不动,这老道的残躯缓缓倒下,但就在这老道右侧袖中,飞出了又一名老道的身影。 天魔之法,如何会没有后备。 “道祖,不想与我再谈谈吗?” 话音未落,又有紫黑色神雷砸落,几乎转眼就将这具假身摧毁,渣都不留的那种。 下方荒山居中位置出现了一口深洞,最深处能见暗红色的岩浆。 又一声轻笑,左侧山林中走出一名中年道者,负手看向了空中的劫云。 紫霄宫中,道祖的脸直接垮了下来。 鲲鹏秘境,李长寿此刻也有些不太好受,强行体会到了两次被‘覆灭’的感受。 这些道心有缝隙的炼气士,大多是此前做了大恶而未得报应,李长寿也算是借道祖之手替天行道。 虽然有点不尊重他们,没能在他们被自己攻占道心时说一句‘打扰’,但特殊情形也没办法,只能从长计议。 李长寿抬头看向空中的劫云,淡然道:“道祖莫非,是想让我打去紫霄宫?” 这是第二招,虚张声势。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语,大地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灵力波动。 这些灵力波动很是微弱,最初时或许只是如沙尘一般,但紧接着,这些沙尘化作了石块,石块化作了山岳。 以度仙门为圆心,方圆数千里之地,灵气骤然暴动! 山林之中,一棵棵树干内走出道道身影; 山涧河流,一只只纸人漂浮到了水面,迅速化作常人大小,双目无神地飞出水面。 山谷、废弃的矿脉、山林、甚至地脉之中! 一只只光点被点亮,一道道身影站起身来! 他们无分男女,表情多有重复,此前如同砂砾枯木,此时也没有半分灵性。 纸道人·自爆状态。 劫云聚集处,李长寿控制的假身大袖一拂,劫云下方出现了一口又一口‘乾坤破洞’。 其数过百! 洞内涌出点点光亮,数百、数千、数万道身影密密麻麻飞出! 夹带着堪比天仙境炼气士的斑驳灵气,带着多数重复的画皮,如数之不尽的飞虫,贯入劫云! 雷霆咆哮,天道之力汹涌勃发。 但突然出现的纸道人着实太多,劫云都有些反应不及。 从各个方位扑来的纸道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嵌入了劫云中,不给劫云爆发的机会,自身符箓齐齐引动,其内积累的灵气爆涌开来! 爆! 李长寿负手站在山林前,看着那被炸散的劫云,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一缕阳光落在他身上,颇为温暖。 劫云一时难以聚集,李长寿不慌不忙地再次打开一扇扇门户。 这般情形,就仿佛这天地是他家后花园一般。 不知从何处又飞来一批纸道人。 但这次的纸道人并未自爆,而是在李长寿假身周围‘叠起了罗汉’。 一具具纸道人化作了零件,短时间内拼凑出了一名百丈高的巨大身形。 一抹仙光划过,这身形隐去了其内纸道人手脚交缠的情形,化作了李长寿的面容,李长寿的身形。 他身着普通款式的道袍,长发梳成了道箍,背负双手看向高空。 这些纸道人体内的灵气,大半被李长寿调用,震动此地诸多大道,将自己的嗓音,传遍了这天地间: “我回来了,其实一直未曾离开过。 各方不必出手,对天庭不满的,也暂时憋着。 如今是我与鸿钧道祖的较量,谁都不必牵扯其中,若我这一阵再输了,你们各自安好,不必挂念。” 这…… 火云洞中,已是准备开拔的英灵大军,此刻被轩辕黄帝皱眉拦下。 圣母宫内,女娲娘娘轻轻皱眉,眼中刚要燃起的火焰迅速退却。 天庭斗姆元君宫,已准备紧急生产,生完孩子就上斗法战局的金灵圣母,此刻也是被晃的不轻。 而金灵圣母旁的有琴玄雅,此刻已是昏迷了过去。——是被察觉出有琴玄雅情绪剧烈波动的金灵圣母点晕过去的。 紫霄宫中,道祖露出淡淡轻笑,抬手对着面前造化玉碟一点。 东胜神洲,一道神雷砸落,将李长寿好不容易凝聚出的化身砸碎,一只只纸人化作灰烬飘散。 天道震动,李长寿的嗓音也被直接截留,迅速掩盖。 仿佛天地间并未有过此前的动荡; 恰似一场只有少部分高手看到的梦境。 但此刻,天道能察觉到,道祖能察觉到,天道之力所禁锢的人道与生灵之力,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活跃。 天庭凌霄殿,玉帝陛下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低头看了眼下方大多面露不解的仙神,竟…… 伸了个懒腰。 斗姆元君宫正殿前,赵公明又笑又乐,一阵拍腿,又想去强忍笑意。 那些仙神大多有些茫然,都在纳闷刚才听到了嗓音、感知到的道韵,为何陌生中带着那么一点点熟悉。 更有二三名修为较高的截教仙,赫然发现自己道心之中多了一道身影。 一个名号卡在他们嗓尖,却喊不出、叫不动。 “不对,”赵公明眉头紧皱,“老弟搞这个架势干什么?这没道理啊,难不成是被发现行踪,被迫发声? 感觉这又不像是老弟的性子。” 众截教出身的仙神面面相觑,不知该说点什么。 不只是赵公明,此刻但凡记得住李长寿,且捕捉到刚才情形的洪荒大能,都在纳闷,也都搞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后文呢? 站出来说了这般提士气的话语,还说让各路势力静观其变就可,自己去单挑道祖。 接下来不该是一场盛大登场吗? 道祖、天道、几位圣人、众大能,都开始在天地间不断寻找,想找到其他蛛丝马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长寿已经占据了主动。 … 梅山,那片伴着欢声笑语的山林中。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翻弄着面前的烤鱼,看了眼正在侍女陪伴下扑蝴蝶的杨婵儿,不由露出几分微笑。 莫名的,他额头竖眼轻轻颤了下,自行开启,又迅速闭合。 刚被天道截留的那些嗓音,自行出现在了杨戬心底。 ‘我回来了,其实从未离开……’ 谁? 不知怎么,杨戬抬手摸向了袖中,取出了一只被封禁的宝囊。 他忘了是谁在他耳旁说起过这般话: 【此物关系重大,里面也没什么宝物只是我的一些话,一些计策。 假如有一日,我离开了这天地间,而天地、天庭遇到了难以化解的危难,或是你觉得,自己再次陷入了此前被我一路掌控的绝望心境,其上的封禁会自行消散。 那时,你可打开看一眼,里面有我留给你的锦囊妙计。】 这些话似乎是在一处隐秘的所在说的,很突兀地留在了杨戬记忆深处。 只是总想不起说话的人是谁,只记得那人嗓音缓和,让自己颇为敬重,又有些不敢面对。 此前,杨戬看过这锦囊几次,上面封禁都未曾打开。 而今日,就在此时! 锦囊的口,就这般突兀的……打开了。 … 鲲鹏秘境,李长寿本体处。 李长寿双目中划过黑白二气,先天至宝太极图出现在他面前,又径直消失不见。 鲲鹏号主控室,正注视着面前‘航线’的玄都大法师眼皮一跳,张开左手,黑白二气于他掌心凝聚,缓缓凝为太极图。 这是至宝太极图的‘神通’,无视一切阻隔,在它埋下的‘种子’间随意传送。 当然,这种子很难埋,必须是对阴阳大道有较深的理解的高手,与太极图互相配合,才能达到横跨混沌海的目的。 玄都大法师心底响起少许灵觉,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师兄,计划提前,一切可控,我先拖延道祖一二,靠你了。’ 玄都轻轻吸了口气,立刻对孔萱传声,又将太极图直接祭起。 阴阳二气将偌大的鲲鹏号完全包裹,五色神光于鲲鹏号尾部喷发,本就已是极速天花板的鲲鹏号,这一瞬…… 穿透了混沌海中无序的乾坤!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心底将最后的步骤推演了一遍。 此时已经没了那么多可能性分支,推导树走到了最后的末杈。 他也要正面面对这一战了。 此时动用的不过是几张边角料底牌罢了,能引起天地间的关注,告诉圣母娘娘和火云洞诸位人皇前辈,让他们不必出手,已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大部分预料。 天魔之法方向,真正的底牌在于虚菩提与解空大道。 想了想,他对云霄传声,让云霄与灵娥入殿来,心底准备了一些言语,在她们飘然入内时就直接道一句: “要决战了。” 李长寿正色道:“我稍后要亲自去洪荒一趟,办完事就回来。 你们不必担心我安危,我自有十成把握全身而退,若事不可为也不会强为。 鲲鹏秘境中还有道祖的一二眼线,对方实力不足,也是被影响了心神,稍后你们去将他们困住就可,不必声张,也不必惩处。” 云霄立刻道:“我当可同去。” 李长寿略微有些为难。 “姐姐。” 灵娥小声喊了声,抬手拉住云霄的柔荑,对云霄抿嘴笑着,轻声道: “我们等师兄回来就好。 如果我们跟着去,也无法参与道祖与师兄之间的对决,反倒容易成为道祖狗急跳墙时要抓的人质。 你我稍后就留下两只纸道人,遁入混沌海,躲开道祖的眼线,这才是紧要之事。” 李长寿:…… 终于,师妹终于长大了! 云霄还要坚持,灵娥柔声劝了她几句,给师兄一个‘放心,有她在会看好云霄姐姐’的表情。 李长寿温声道:“从这里去洪荒,若是没有太极图接应,凭云霄的法力,最少也要数十年才到。” 灵娥眨眨眼,随之嘴角轻轻抽搐了下,禁不住一手扶额。 怎么忘了这茬! 本想在师兄走后,与云霄姐姐组成最强后援团的灵娥瞬间泪目,可怜兮兮地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败下阵来,叹道: “也罢,你们喊上想一起去的,一同进入云的混元金斗。 我带你们一起,咱们去哪都一起。 还好这次我准备充分。” 云霄抿了抿嘴,略有些歉疚地看了眼李长寿。 李长寿自是知她歉疚什么,无非就是她自己觉得没有帮上什么还要固执的添乱,心底有些过意不去。 但正如灵娥刚才所说,与道祖的博弈,除非是六圣之前五圣的级别,不然谁都无法参与其中。 李长寿挥了挥手,让她们迅速去喊人。 随即,他闭上双眼,正色道: “四梅护法,莫要留手,最后一场硬仗了。” 那四梅护法齐声应答,各自脸上挂满了圣洁的光辉。 她们坚信,此刻她们是在为解救更多生灵做奉献,哪怕这些生灵与她们域外天魔完全不同,但这样的事依然有着深远的意义。 天魔之道,被她们催发到了极致! 洪荒; 五部洲; 灵山的莲花池旁。 ‘虚菩提’睁开双眼,对着水面出了会儿神,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就听耳旁传来一声温暖的嗓音,却是那接引圣人缓声道: “菩提,莫怕,那人已无法泛起波浪,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 李长寿心底也着实有些不忍。 他站起身来,对接引圣人的居所做了个道揖,而后长长叹息。 有些话,其实说出来不如不说; 有些事,终归是必须走到这一步。 他低声道:“老师,弟子想借一物来用。” 接引圣人微微皱眉,敏锐察觉到了虚菩提语气的微弱变化。 光芒闪烁,接引圣人出现在了莲花池侧旁,双目注视着‘虚菩提’。 “何物?” 李长寿手指对着莲池一点,其内金蝉带着道道封禁飞出,随着李长寿的手势化作了一寸长短,被他轻描淡写地捏住。 “金蝉。” 接引眉角一挑,凝视着面前的爱徒。 “你……”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再站起身时,灰白长发缓缓化作乌黑,身躯长高三寸、肩宽了半寸,那张面容化作了李长寿本来面貌。 “就借虚菩提此名之事,晚辈对前辈说句抱歉。 虚菩提早已死于心魔,而我便是他的心魔。” 接引面容一瞬苍老了许多,眼底带着几分怒色,“你不怕贫道将你毙在此地?” “前辈做不到。” 李长寿微微摇头,身周道韵突然变得空寂玄妙,自身如薄雾般。 “空寂无我,无我虚定。” 李长寿仿佛消失在了天地间,而在那薄雾中,一条紫黑色的锁链显出具象,又乒的一声炸碎。 那淡淡的嗓音响起: “虽万物终归虚无,然我道我心恒定。 为何归虚?不过岁月之道所投影之虚妄。 我道自恒不动,空寂自前不来,万物万灵一切有形皆非虚妄,潮汐涌动自有其终。 所见乃‘过程’,所见无‘终结’。 我在,故无空。” 李长寿身形再次凝实,道境却急速上扬。 他不再多说什么,对接引圣人拱拱手,捏着那金蝉就要离开灵山。 “你去何处?” 接引突然有此一问。 “紫霄宫,道祖驾前,”李长寿笑道,“我与他论道未完,我与他尚有一场对阵。 前辈,歇息。” 言语未落,李长寿身形已是消失不见。 西牛贺洲的高空中,一颗流星冲向天穹,三千大道齐齐震动。 【底牌:菩提老祖、解空大道】。 正文 第七百五十四章 论道鸿钧!(下) 不是! 虚菩提……长庚师弟啊? 这、这这? 灵山主殿,多宝佛祖那用灵宝堆砌出的法身面无表情,本体躲在法身中满脸苦相,不断拍着自己的肚皮。 他之前,看虚菩提在莲花池旁孤独寂寞,还过去调侃了一波! 莫名感觉有些羞耻呢怎么。 多宝心底呻吟一二,又将目光落在那朝着天穹冲去的身影,感受着那份与众不同的大道道韵。 他突然明白了,那句‘从未离开过’是什么意思。 明着远遁,暗修土洞! 远古时他跟人抢宝物时常用的招式了! 长庚定是早早就将虚菩提取而代之,用了高明的手段伪装成了虚菩提的模样。 不过话说回来,长庚师弟解空大道也到了这般地步,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还有那悟空之事。 作为佛门之主,多宝道人自是明白猴子、金蝉的重要性,天道之前已差不多明示;他掐掐手指推算一下,天道对西游的安排就展露在面前。 现在是什么情况? 天道寄予厚望的西游劫难主角,跟着菩提老祖、也就是长庚师弟修行了数百年! 这等同于两耳光打在道祖脸上。 道祖从远古到现在,哪里受过这委屈? 此时此刻,多宝道人只能将万千话语汇于一声: ‘妙啊长庚。。’ 可惜,此时不能直接说出来。 长庚不让他们掺和接下来的大战,多宝道人却也有自己的打算,比如去找机会搭救下自家师尊什么的。 但多宝细细思量,却又觉得,自己此时做什么都是错的。 若长庚能赢道祖,一切问题自都不是问题; 若长庚输了这一阵,自己就算找到了师尊,也无法将师尊救出来,救出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万千生灵命途,皆系于长寿一人之上。 解空大道……莫非是要给天道搞一个【空空如也】? 多宝轻轻呼了口气,心底倒是颇有感触,念头十分复杂。 多宝的目光透过法身、透过大殿、透过灵山大阵,看向了正在高空中闪耀光亮的那颗星辰,目中带着几分期待。 李长寿身形急速上升。 他能感觉到自前方而来的压力,前方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阻隔。 灵气、天威、天道之力、道则之力…… 飞得越高,所要面对的阻力也越强。 道祖似乎……还没调整好心态面对自己。 此时不必藏着掖着,李长寿仙识展开,扫向了花果山处。 那里战火仍未停歇,妖族的反抗已十分微弱,只剩下最后的剿灭。 孙悟空在那悬崖边昏睡着,体内的灵力潮汐已消退了许多,身周出现了七彩霞光,那真正的齐天大圣,已是要在这种情形下出世。 这猴子…… 李长寿头顶突然出现了一口漩涡? 其内散发出浓烈的天道威压。 他犹豫了一阵? 在漩涡前左右打量、细细推算,仔细观察漩涡的灵力构造? 思索着自己冲入其中之后? 可能会出现的种种情形。 总不能,敌人给开一个传送门自己就往里面去? 万一里面是什么陷阱,那自己不是亏大了? 绝对不能低估任何对手? 尤其是道祖这般? 最有可能出其不意的存在。 就这般,李长寿仔细观摩了有片刻。 一直到不少关注此地的大能明白了他这是小心谨慎,齐齐抬手扶额; 一直到道祖嘴角疯狂抽搐了几下,抬手挥洒? 将那漩涡的外相扫平? 露出其中的门户。 简单、清晰、直接的,将其内的构造展露给了李长寿。 李长寿感应了一阵,这才淡然一笑,风轻云淡地迈步踏入其中,身形消失不见。 虫鸣鸟啼之声自前方而来? 那片熟悉的竹林飘来了淡淡的清香,让他略有些恍惚? 宛若回到了上次来紫霄宫的情形。 “李长寿。” 呼唤声自前方而来。 李长寿脚下一顿,周遭出现了一片片迷雾? 脚下的土地化作暗红色,仿佛置身于一处上古遗迹。 向前迈出半步? 周遭景色再次变化? 喧闹的人声自远而近? 一个恍惚,已到了一处喧闹的坊镇。 幻境? 李长寿笑了笑,并未去破这般幻境,就这般一步一顿,朝前方慢慢行去。 花花世界迷我眼,道自于我心中留。 若是去破这些幻境,就证明这些幻境是存在的,反而会将自身困入其中。 很高明的陷阱。 李长寿道心巍然不动,只是不急不缓地向前行走,待走出了第三十三步,那些幻象尽皆消散,前方已是那小小的竹屋。 那身形魁梧的老道黑着脸,低头凝视着门外的李长寿,没好气地道一句: “进来吧。” 李长寿拱拱手,自顾自地走到了道祖面前的矮桌旁,也不等道祖招呼,盘腿坐了下来。 有个细节——矮桌上此前一直摆着的造化玉碟,此刻已消失不见。 道祖双眼微微眯了下,凝视着李长寿,似是想确认李长寿的身份。 李长寿缓声道:“道友,别来无恙?” “哼,”道祖冷然道,“你竟如此戏耍贫道!到底是从何处来的自信,觉得贫道不会对你那些亲朋好友出手。” 李长寿言道:“三界生灵,于道友眼中自是蝼蚁,翻手可覆。 也正如此,道友其实不会去跟蝼蚁一般计较。 那凡俗噪杂之声,正义也好、邪恶也罢,反天也好、顺天也罢,道友都只会觉得他们吵闹。 这是生命层次的不同,道友居高而不临下,自不会与他们为难。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必要。 若道友真的用这般手段胁迫于我,道友已是失了道心恒定,如此就已输了一半。” 鸿钧道祖面容恢复此前淡定,目中流露出几分玩味,言道: “长寿,你似乎有了对付贫道的手段。” “这个自不能告诉道友,”李长寿摇摇头,又笑道,“此前你我对弈三阵,不如今日再补上两阵,你我就此分出个上下输赢,五局三胜。” 鸿钧缓声道:“道友似是有耍赖之嫌。” 李长寿却是丝毫不让:“昔日,道友以天罚覆灭截教,暗中偷袭通天师叔以得局势归于道友掌控,似乎才是真的耍赖。” 鸿钧不由默然,凝视着面前这个青年道者。 这只是李长寿的假身。 且这个假身在洪荒中已近千年,李长寿做了什么、安排了什么,天道丝毫无察,这就是道祖此时的忌惮。 尤其是,李长寿的性子…… “道友如今莫非已是有九成八的手段对付贫道?” “差不多,”李长寿目中有微弱光芒闪烁,嘴上直接承认,却更让道祖摸不准。 竹屋中陷入了沉默。 李长寿自顾自地在袖中取出了一套茶具,随手在外摄来了两片竹叶,当做茶叶冲泡。 他安安静静地摆弄着,神态自若、神情放松,全然没有半分胆怯,也没有任何顾虑,仿佛就是来给道祖泡茶喝。 空城计。 “道友请,”李长寿将一杯茶缓缓推了过去。 鸿钧伸手接过,摆在自己身前,突然又轻笑了声:“既如此,你我聊聊吧。” “道友想从何处聊起?”李长寿面露思索,“我知道的,好像有些多……基本已是摸透了道友的跟脚。” “那家伙留下的讯息?” “一半,”李长寿道,“应该说是一小半,另一半就写在了这天地间。 有句话用在这里似乎不太妥当,人在做、天在看。 道友所做的一切事,在洪荒天地间都有记忆,就刻在大道之门内,存在于那些大道之上。 是了,道友对这一块理解不深,毕竟道友拥有造化玉碟,可用造化玉碟推演三千大道,也可用造化玉碟补全天道的同时,占据天道主导权。” 鸿钧缓缓点头,目中流露出几分了然。 “看来,均衡大道给了你不少好处。” “不,”李长寿淡定地说出了个小秘密,“是灵娥的道。 灵娥以抄写稳字经入道,但她的道跟稳字经却没有太多关联,她的道在于抄写的形式,在于每次被我罚时,抗拒又无奈,又不得不去抄写经文,从而得出的感悟。 这条大道,我称之为读写之道,或是阅读之道。 但灵娥境界太低,尚未发现自身之道的奥秘;这条大道有个奇妙的用处,便是能读懂万物承载的信息。 我暗中修行了她的大道,由此才有了道境上的飞速突破。 这其实是我最大的底牌之一。” 鸿钧道祖有些哭笑不得,叹道: “贫道今日的被动,竟然源于灵娥之道?贫道何曾将她看在眼中,不过是将她看做是你的附庸生灵。 不曾想…… 不愧是你,竟能逼自己师妹修得这般道境。” “道友谬赞,”李长寿露出几分诚恳的微笑,“是她悟性惊人。” “好一个悟性惊人,”鸿钧微微眯眼,“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悟性如何?” 李长寿沉默了少顷,叹道:“朴实无华,金仙前很多顿悟其实是道友点拨,金仙劫之后许多感悟来自于均衡道本身与我相合。 道友若是不知道聊什么,不如我来开个头。 聊聊浪前辈吧。 他叫什么?” “你既叫他浪前辈,那就叫浪吧,”鸿钧叹道,“这算是我老友,只是原本一直在上古伏羲的体内。 是了,第二元神法。 你便是用第二元神法与天魔之道,将虚菩提取而代之。” “其实不是,”李长寿道,“我用的是与第二元神法相近的拟态元神法,这也是纸道人之道的隐秘。 想必道友早已知晓。” 鸿钧道祖笑道:“你果然悟到了。” 李长寿眉角一挑:“道友果然早已知晓。” 而后这两个道者各自轻笑,倒是默契颇足。 鸿钧道祖微微叹了口气,缓声道:“长庚……长寿,其实你我不必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你想让天地与生灵互相均衡,这些其实都可以谈。 只要你能给出能让贫道感到威胁的筹码,贫道自会向后退几步。” 李长寿正色道:“道友其实不必用这般说辞,我的底牌就摆在这,此时不过是想给道友最后的体面。 若道友就此放开与天地本源的关联,我自然会留道友性命。” 鸿钧笑道:“这般大话,莫非只是为拖延时间?” 李长寿笑道:“拖延又能等来什么时机?此时凭借这条解空大道,道友已无法将我彻底抹杀,只能封禁,而这不过是我一个假身。 我确实有充足的准备,可以强行镇压道友,此时不过是……念些旧情。 道友其实不算凶恶,只是掌控天地惯了,对生灵少了敬畏之心。” “敬畏?谈何敬畏? 生灵不过草芥,贫道也不过蜉蝣,天地才是永恒。 是这天地造就了生灵,给了生灵容身之所,生灵却以私欲不断掠夺天地,让这天地不堪重负。” “道友就是最大的掠夺者吧。” “不,”鸿钧凝视着李长寿,“贫道并未掠夺。” “只是掌控?” “掌控有何错?” 鸿钧如此反问,又道:“天地需要一个掌舵者,生灵需要一个监护者,天地与生灵之间需要的并不是均衡,而是划清界限、彼此敬重。 若无贫道,这天地早已失控,根本不会有今日!” 李长寿辩驳道: “并未发生之事尽是虚妄,道友拿此时天地作为自己的道果,未免有些太过自大。 而今天地间,固然是按道友给的剧本走到了今日,但所发生的一切,除却这个剧本的框架之外,都是生灵在向前行走。 甚至,这天地、三界生灵有很多次机会,去走更能和谐共处的方向,却被道友修整到了这般地步。 这不是掌舵,也不是监护。 这是给天地以枷锁,给生灵以囚笼,所要满足的,不过是道友那份争强之心,不过是道友心底的私欲。” 鸿钧道:“生灵之力就如你老家古时的黄河之水,若无堤坝巩固,早已泛滥成灾。” 李长寿道:“可黄河堤坝自下游平地而起,悬于地面上,黄河之水若再泛滥,后果不堪设想,与其给予堤坝,不如防护上游水土。” 鸿钧又道:“黄河浑浊,本就是生灵活跃的后果,生灵的贪婪造就了那片赤黄的高地。 又如那条南边的大河,生灵逐水而居、占据河道附近沃土,洪水侵漫又如何能怪河流不义?” 李长寿话语一顿,言道:“可天道并非河堤,道友偷换了概念。 道友的天道护持的是天地,护持的是那条河本身; 而河堤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沿河百姓。 一场洪水是天灾也是人祸,生灵掠夺自然、得了自然的报复,这也是生灵之道的均衡之理。 生灵与自然的关系本就难以一言以概括,这也是生灵应去寻找的答案。 动态中找寻平衡,变化中探索路径。 我并非觉得生灵所求便是对的,也不觉得生灵所做便是正确,试错必然需要付出代价,但总好过一潭死水、静等腐臭。 不对吗?” 鸿钧笑了笑,摇头道:“你我果真道不同。” “此时论道尚早。”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与鸿钧一同端起茶杯,各自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言道: “还是此前的问题,你我不如再博弈两阵。” “哦?” 道祖笑道:“哪两阵?” “第四阵,孙悟空大闹天宫,”李长寿道,“就看他能否打入凌霄殿。” 鸿钧淡然道:“这无甚意义,你不过是想用这般形式,护住孙悟空性命,莫让贫道直接打杀了这枚已坏了的棋子。 道友,当真是性情中人。 不必有第四阵,贫道就与你看这场戏,看天庭局势如何发展。 若贫道出手干预,便是贫道输了这一阵,如何?” 李长寿嘴角一撇,言道:“那我就占这次便宜了。” 鸿钧笑而不语,抬手点在面前的桌面上,其上荡起层层涟漪,现出了孙悟空昏睡的情形。 竹屋中又安静了下来,在等猴子睡醒。 就这般过了片刻,道祖缓声道: “你刚才提到了浪,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李长寿道,“若是在上辈子遇到浪,我应该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集。” 鸿钧笑道:“哦?是因羲和之事?” “不是,”李长寿摇摇头,“我上辈子的朋友中,也有私生活不检点之人,但那是他们个人的隐私。 我虽然是个价值观保守主义者,但并不会因此而断绝往来。 道友,如果我推测不错,浪上辈子有些不得志吧。” “可以这么说,”鸿钧叹道,“他当年对我说过前世之事,他总有些心意难平。” 李长寿道:“所以自杀了?” “哦?”鸿钧面露思索,“自杀?贫道倒是不知此事。” 李长寿笑道:“我是说浪前辈执意回返洪荒,与道友决战,最后被道友联手天道震死之事,这不是等同于自杀吗?” 鸿钧笑了笑,叹道:“他是我遇到过最棘手的敌人,最后他也是败给了自己的一念之仁。” “对道友而言,浪前辈比我老师太清还要棘手?” “不错,”鸿钧道,“太清脾性如何我一清二楚,但太清不知贫道。 贫道与浪互知根底,这是贫道最忌惮之事。” 李长寿缓缓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 鸿钧问:“为何贫道总觉得,长庚你是在使诈?不如你说说有关浪的隐秘,贫道也好放心与你继续下这盘棋,而不是将你直接抹杀。” 又到了熟悉的底牌验证环节。 李长寿淡定地点点头,轻声道:“浪前辈当年之所以不想活了,其实是有三重理由,我一重重说给道友听,如何?” 道祖搬了搬腿,盘坐得更舒服些,“讲。” 李长寿道:“这个比较远,需要从【洪荒居委会】说起……道友对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 道祖含笑点头,并没有什么惊疑。 李长寿看了眼孙悟空的状况,不急不缓地缓缓道来: “洪荒居委会,又名洪荒街道办事处,应该是浪前辈随意取的名,恶搞的成分居多。 我此时尚不能确定,这名是从何时开始用的,也无法完全确定其内成员有谁,这个稍后我自会说我的分析。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洪荒居委会,很久之前就开始决定洪荒天地的走向。 根据浪前辈留下的年记,浪前辈与道友的分歧应该发生在上古中后期,人族与妖庭决战之前,那时是你们矛盾爆发期。 这就是浪前辈当年自杀的第一重理由。 浪前辈与道友有了矛盾,且矛盾不可调和。” 鸿钧笑道:“具体?” 李长寿沉吟一二,似是在斟酌言语。 鸿钧继续道:“这般推断太过浅薄,任谁掌握了一点皮毛的讯息都能推出,不足以让贫道惊讶。” “具体很麻烦,”李长寿道,“若是这般,那我第一重原因和第二重原因一同说了吧。 这虽是两重原因,但互为诱因。 若我所猜不错,道友当时提出了两件事。 其一,以封神劫难和西游小劫作为洪荒天地的终劫,用这两个劫难封锁生灵私欲,将六圣化作天地基石,将洪荒天地打造成一个整体,无限度开发混沌海。 其二…… 让混沌海吞噬地球所在宇宙。” 鸿钧瞳孔轻轻缩了下,面色有些复杂,凝视着李长寿,冷然道: “他不可能有机会对你说这些,你也不可能从任何途径知道这些。 道友莫非是在诈贫道?” 李长寿笑道: “永生是什么? 我许久之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永生其实就是无尽的寿命,洪荒中的永生并非修成金仙,金仙不过是寄生于天地间的长生虫罢了。 洪荒的永生,就是超脱。 获得了永生之后的生灵,就会渴望无尽的能量。 但道友你忽略了一点,也是我此前总是说,道友你设计的这套体系漏洞百出的一点。” “哦?愿闻其详。” “混沌海的变化。” 李长寿随手拂过,身旁出现了一团灰雾,这灰雾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却又有无边无际之奥义。 李长寿缓声道: “盘古神开天辟地,混沌海已不再是当初无序的混沌海,哪怕这天地只是在混沌海一小片区域。 混沌海开始朝着有序演化,但这演化却不断被混沌海自身的属性所打破。 道友应早已知晓何为热力学第二定律,万物总是从有序向无序进发,即熵增。 开天辟地是一个逆熵的过程,盘古神划下的斧痕,就是为生灵划下的负熵音符。 简单来说,是盘古神通过猎杀混沌神魔,积累了足够的能量,将这些能量在无序的混沌海开辟出了有序的洪荒。 自那之后,无序就在侵蚀有序,天地边缘总会慢慢变得无序化。 除非有新的能量来源。 远古、上古前半叶,玄都城大兴,天地间的生灵在混沌海中探索、想办法将混沌气息化作灵气,其实那就是生命的本能。 对抗熵增定律。 但站在众生之外,在大道之外理解这些的道友、浪前辈,却知洪荒天地和混沌海之间,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洪荒生灵对抗熵增成功,将混沌海化作洪荒天地源源不断的灵力来源; 要么就是自有序恢复无序,洪荒天地归于混沌。 如今这洪荒天地被天道壁垒包裹,已做好了吞噬混沌海的准备,道友的第一构想已基本完成。 但道友不只是计划了此事,与此同时还在担忧混沌海今后是否会被利用殆尽,而洪荒天地又会走到另一个终点。 寂灭。 所以道友很有远见地想到了浪前辈的家乡,与混沌海所在有形之界平行的天地。 地球所在宇宙。” 鸿钧缓缓一叹,抬手拂袖,周遭出现了两道模糊的幻影,但他们的话语却传到了李长寿耳中。 那疑似浪前辈的身影大声呵斥: “我不同意!鸿钧你个混蛋!那是老子家乡!你别说是吞地球,你就是偷来一点物质,那个宇宙都会承受不住其他平行宇宙的挤压之力从而提前寂灭! 我不可能去做这事! 你跟我走,跟我去混沌海! 离开洪荒天地! 老子不能让你祸害了盘古老哥留下的洪荒!” 随后便是鸿钧道人的叹息声。 鸿钧道祖再次拂袖,这幻影顿时消失不见。 微风拂过,竹林沙沙作响,鸿钧道祖的身形仿佛佝偻了些。 李长寿点点头,言道:“与我猜测倒是不差,道友与浪前辈也就是在这时正式闹翻的吧。” 鸿钧笑道:“你如何会猜测这些?” “其实很简单,我在想浪前辈为何在与道友决战之前,为何非要去混沌海一趟? 排除所有可证伪的可能,剩下的推测再荒谬,那也是真相。” 李长寿缓声道: “混沌海中定然有一处玄妙的缝隙,是位面与位面之门,是浪前辈来洪荒的路径。 浪前辈当年去混沌海,就是为了遮掩这个门户,将这门户藏起来。 同样,这也是道友发现了我这个浪前辈的同乡后,为何会百般偏爱、大开方便之门的主要原因。 道友将我培养成遁去的一,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让天地稳固,也不是让天道进化。 而是想让我放逐在混沌海中,破译开浪前辈可能会留下的线索,让我去完成浪前辈未完成之事。 找到位面缝隙,降临地球所在宇宙,吞噬那个宇宙的能量! 借助这部分能量,可以给未来将要寂灭的洪荒天地大幅续命,在洪荒的终点,继续对抗熵增。 当然,我这颗棋子,道祖有数层功用。” 鸿钧道祖一阵默然,凝视着李长寿那清澈的双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言说。 李长寿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言道: “我这个人谨小慎微,从不觉得有无缘无故的好处,也不觉得道友真的会如此喜爱我这般生灵。 道友你最大的破绽,就是将鲲鹏号留给了我。 如果说道友对付不了鲲鹏,这完全不合理。 道友去过鲲鹏号,知晓鲲鹏号的一切秘密,道友将鲲鹏号看做是洪荒未来的希望,所缺少的只是个领航员。 道友也翻弄过那里面留下的几本典籍,取走了最为重要的两部。 还有那主控室的石碑,也是道友留下的吧。” 鸿钧道祖露出少许困惑的表情,问道:“你既已知这些,为何不将此事公布于众?” “这没法公布于众,这是道友为了洪荒天地考量,洪荒生灵应该站在道友这一边。” 李长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缓声道:“其实,道友错了。” “哦?” 鸿钧笑道:“哪里错了?” “认知错了,”李长寿低声道,“混沌海有形之界,与地球所在世界并不是什么平行宇宙,也不存在平行宇宙之间的挤压。 道友你受浪前辈影响太深了,而浪前辈的认知,其实都是我老家一些科学想象的产物。” 鸿钧道:“道友高见?” “阴与阳,正与反。” 李长寿叹道: “道生一,一为存在之意; 一生二,二为阴阳对立。 虚空本虚无,虚无中出现正反粒子,偶然情形下,正反粒子引发两个截然不同的潮汐,有形之界于潮汐间诞生。 这两个有形之界就是一正一反,是虚空中诞生的美丽波痕。” 道祖面色有些阴森,冷然道:“证据。” 李长寿道:“两个有形之界的阴阳之属不过是定义和称呼上的不同,本质就是这般,我老家的物质和能量不可能存在于这个有形之界。 强行拿过来了,也只是会引发湮灭。” “你与浪的穿越,又如何解释?” “与虚空同层次存在的便是真灵,”李长寿道,“甚至我怀疑,虚空潮汐就是真灵大量自解引起的。” 鸿钧一阵默然,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杯,以及茶杯中得倒影。 “这不过是你的猜想,”鸿钧道,“贫道必须亲眼见证到答案。 无论如何,贫道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这洪荒天地能久远存在罢了。” 李长寿却冷笑了声,缓缓摇头。 “道友莫要自欺了,真要是为了天地好,你就不会促使龙凤打碎洪荒。 真要是为了天地好,你就会提前制止罗睺,而不是在最后当救世主,激发天道! 让盘古神留下的天道防御体系露出破绽,自己趁虚而入,反过来掌控天道!” 李长寿淡然道:“你不过是想证明,自己比本尊更强,自己比本尊更适合存在,从而理直气壮抹杀本尊罢了。 对吗?前辈? 准确点说,浪前辈的心魔、浪前辈的道***前辈的善尸,浪前辈在混沌海中浮浮沉沉时诞生的虚假人格。 道祖,鸿钧。 混沌海中除却浪前辈外,唯一的单真灵生灵。” 正文 第七百五十五章 弱小,却主宰 “你,在胡言乱语何事?” 道祖皱眉凝视着李长寿,似乎想看李长寿是不是在玩笑,见李长寿面色严正,又道:“莫要说这般话语。 贫道与你那前辈如何是一人?” 李长寿凝视着道祖,虽隔着半丈之距,但此刻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是能将道祖双目戳破。 矮桌的方正桌面上依然维持着云镜,其内显露着孙悟空的情形。 竹屋内沉静了一阵。 “道友不认?” 李长寿轻声问着。 “此污名,匪夷所思。” 道祖淡然答着。 两人看不出半点威势,像是在说着家常,但彼此间存在一种玄妙道韵。 于无声处存惊雷,于宁静中起战吼。 仿佛是常见的‘暴风雨前的宁静’,但这份宁静终归被李长寿的一声朗笑所打破。。 “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友不会认,毕竟这些真相公布于众,洪荒天地自会大乱,不知有多少生灵绝望消逝,也不知老师是否会重开辟一界。 道友是不敢认吧。” 道祖淡然道:“若此事为真,贫道有何不敢认? 这天地不会因任何事而崩碎,生灵的绝望消逝不过是生灵之心太过脆弱。 你老师秉承盘古神之遗志,所做之事乃是守望洪荒,而非重新开天辟地。” 李长寿笑道:“既然道友如此自信,那可否回答我几个问题?” 道祖淡然道:“且问便是。” 李长寿道:“浪前辈年记被毁掉的最后一页,内容到底是什么?为何浪前辈会在短时间内发疯?” 鸿钧答:“此前于你所显,贫道与浪彼此出现了分歧。” “道友刚才展露的那段记忆,其内浪前辈的情绪明显与年记最后的情绪对不上。” 李长寿定声道:“浪前辈见证了开天辟地的过程,年记那倒数第二页我所见的浪前辈,似是遭受了巨大打击、道心完全失守。 定是有什么事突然展露在他面前,或者被他突然想通,以至于道心提防崩碎。 道友,这一点我应当没说错吧。” 鸿钧默然不语。 李长寿笑道:“我推断,那时应该是浪前辈知晓了你们之间的关联。” “贫道与他并无关联!” 鸿钧目中露出了几分怒意。 李长寿淡然道:“道友何不拿出浪前辈年记的最后一页,一切自可真相大白。” “真相如何,重要吗?” 鸿钧冷然道:“贫道如今就是洪荒天地,贫道而今就是三界之主!天地本源在贫道体内,你终究不过是败亡之终途!” “是吗?” 李长寿淡然道:“若我有手段,可让道友失去与天地本源的关联,又如何说。” 鸿钧下意识捂住心口,随后凝视着李长寿,笑道:“若有这般手段,你何必与贫道说这些废话。” “因为我想给你一条活路。” 李长寿低声道:“虽然你只是浪前辈繁衍出的虚假人格? 且还杀了主人格? 但我依旧把你看做是我半个同乡。 更何况,我能有今日? 也是靠你照拂。 你给了我诸多好处? 虽然更多的是算计,但我并非不知恩之人。 你害死的生灵许许多多? 除却我师之外,并未动我的亲友;虽然我师的那口恶气? 我心底一直散不出去? 但终究还是想再给你一条活命的机会。 此时知晓此事的,只有你、我两人。 收手吧,我会在天地之外的囚笼中,给你一个小院? 让你静静看洪荒今后的变化。” 鸿钧的笑容带着少许无奈:“你连自己手段都不肯说? 贫道如何能信。” “说了就不灵了,”李长寿正色道,“就看道友是否信我。” “总觉得道友是在空手套白狼,”鸿钧目光恢复清澈,摇头道? “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这猜测虽然精彩? 但并没有什么依据。” 李长寿道: “那姮娥之事,道友如何解释? 我其实对不住姮娥道友? 毕竟姮娥道友心底单纯,而我利用了她。 火皇伐天时? 我就已基本确信了道友你与浪前辈的关联? 请她一起? 不过是为了验证这个猜想。 道友当时对姮娥的态度,就是最好的佐证。” 鸿钧淡然道:“贫道会宽恕姮娥,不过是因她是老友之弟子。” “哦?老友之弟子?” 李长寿缓缓叹了口气,“那道友可否让我讲个故事?” “悟空醒来还早,你想说什么自是可讲,”鸿钧言道,“但故事始终只是故事。” “道友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李长寿右掌托着那团混沌气息,缓缓推到了方桌正上方;左手并起剑指,身周仙光环绕,背后出现了一只书卷。 灵娥的道。 李长寿道: “道友可知,自我离开洪荒天地的这近千年,做了哪几件事?” “莫要卖关子了,讲就是。” “第一件事自然是用天魔之道控制虚菩提,感悟天地大道,寻找抹杀道友的手段。 第二件事,是陪灵娥和云她们。 还有第三件事,就是分出了一缕元神,模拟成天魔的状态,在混沌海缓缓展开了自己的仙识,与混沌海融为一体。 类似于天线那般。” 李长寿道:“这其实是很危险的一件事,道心失衡就会影响本心,但我必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答案?” “对的,答案。” 李长寿抿了抿嘴唇,低声道:“一个,从我来这个洪荒、这个天地,就问自己的那个问题,它的答案。” 鸿钧饶有兴致地反问:“哪般问题?” “这天地,为什么会是这般?” 鸿钧不由更感兴趣了些。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开始讲起了问题的来源。 “道友……我便称呼你为前辈吧。 前辈你觉得,一个新降生的孩童,在不接触任何语言的前提下,能否掌握一门语言?” 鸿钧微微摇头。 李长寿道:“对,不能,老家那边有很多实验。 语言是集体记忆,是属于传承的一部分;不只是语言,文字、技艺、思想、旋律,这些都是集体传承的一部分。 即,是需要新生儿在融入这个集体时,学习、记忆并掌握的工具。 这个道理道友应该没有异议。” “不错。” “那我们继续延伸些……逻辑。 逻辑是思维的规律和规则,有客观和主观之分。 这就延伸出了另一个关键词,思维逻辑。” 李长寿身体前倾,眯着眼,凝视着道祖,低声道: “文明形成的环境不同,如果两个文明不存在原始、持久、稳定的交流,文明之间形成的思维逻辑是不同的。 地球上的古文明,只是几千年前的古文明,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两河流域酝酿出的文明,与华夏大地上酝酿出的文明,就是互不相同。 假若两个文明能够相遇,他们是能通过学习互相交流的,因为再向前追溯,彼此有同一批祖先,思维逻辑是相近的。 洪荒天地,地球呢? 我就问一句,为什么我能毫无阻碍地理解这个天地。 为何我能与这个天地间的生灵互相交流,并没有太多界限,只是学习了下这里的方言? 很简单,这个天地间生灵思考的逻辑,与我原本的思维逻辑互通。 这是我在修道前就放在心底的疑惑,而当我接触到浪前辈之后,突然就有了个疯狂但合理的念头。 这个洪荒天地,到底是谁缔造的。 这个集合了我华夏老家神话和文化的世界,到底是谁的手笔。 是谁,把与我相似的思维逻辑模式,嵌在了这个世界。” 鸿钧道祖的面容说不出的阴沉。 李长寿苦笑了声,叹道:“道友还觉得,这些,只是我在猜测? 这就是你最大的破绽,从最开始就摆在了我面前,随着我道境不断加深,它指引着我一步步去接近洪荒天地的真相。 道友,还不认吗?还要证据吗?我还有很多。” 道祖冷然道:“要。” 李长寿左手剑指点在那团灰气上,背后的书卷簌簌打开。 自那书卷流传出一缕道韵,化作了灵觉一般的‘感知’,在他们心底凝成了几声喃喃: 【这里到底是啥鬼地方,感觉过了好久,天天这么昏昏沉沉的,这就是死吗?】 【不是,死就这么难受?不是说眼一闭啥也没了吗?老子活了四十多年一事无成,被车撞死了还遭这种罪?】 【诶?这里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混沌海?鸿蒙初辟,盘古开天地?】 鸿钧道祖紧紧皱眉,此刻却只是闭上双眼,嘴角的笑容多少有些惨淡。 李长寿收回手指,凝视着道祖,缓声道: “道友,我与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浪前辈和你的故事。” 鸿钧默然无语。 李长寿用稍微舒缓的嗓音慢慢道来: “有这么一个中年大叔,失意半生、无根浮萍,被一场车祸送走。 他睁眼醒来时,应该不算睁眼,而是意识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无法描述的灰色空间。 虚无、空无、无助。 然后他陷入了一个悲惨的情形,只有思维、没有实体,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但自身思维却在不断跳动,想死都不能、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沉睡。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这片蕴含了近乎无尽力量、无法理解也无法描述的区域,只有他一个思维,会发生很多奇妙的事。 他其实是这个时期、这片区域的唯一主宰。 他感受到了恒久的孤独,无终止、无波澜的安静中,近乎发疯。 浑浑噩噩中,他开始与自己对话。 他疯了。 精神分裂、思维分裂,为了对抗恒久的孤独和寂寞,在主人格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出现了其他人格。 这里不存在时间,也不存在空间的概念,但作为唯一的思维,他的任何念头都在影响着这个区域。 突然有一天,他突发奇想。 ‘诶?这里该不会是传说中的混沌海?鸿蒙初辟,盘古开天地?’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这般念头、潜意识里的判断、自身记忆,影响了这片神奇区域的演变。 当这个神奇的区域演变出了破碎道则,演变出了多真灵生灵。 盘古,在他小小的愿望中,诞生了。 如果引入时间的概念,那定然是无比悠久的时间。 然后围绕盘古的那些关键词——混沌青莲、混沌鸡子、开天斧、先天神魔,都诞生了。 那个主宰了这一切的微弱思维,也因为多真灵生灵的诞生,这个区域内的思维体增多,很自然的失去了原本只有他单独存在时的主宰权。 可他在潜意识里,已经传递出去了自己的思维方式,一切都是在他的念头中出现了变化。 这个时代,被称之为鸿蒙。 那个‘他’,就是浪前辈。 更可怕的是,浪前辈的主人格迷迷糊糊,就与其他人格完成了分裂。 可以推断的是,第一次真灵分裂,发生在多真灵生灵诞生之前,发生在盘古神出现之前。 而分裂出的众人格,依附于一个真灵之上。 这一点,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就可以证明,确实允许存在这般情形。 浪前辈在浑浑噩噩中,忘记了那就是自己假想出的伙伴——这应该是为了对抗孤独不断自我催眠,自己下意识将人格当做了朋友。 然后,浪前辈的主人格,真的跟这些分裂的人格成了朋友。 这些人格拥有浪的记忆,知晓浪引发的一切,他们有颇为致命的缺陷,或是偏执、或是仁慈、或是想去模仿主人格。 他们是不完整的,却努力陪主人格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孤独岁月。 其中一个人格最强,也最温柔,他提议,让各个人格隐藏身份,成为主人格期望所见到的那个世界的一份子。 于是他们自领了混沌、洪荒中的身份,并将主人格那时那个最为强烈的期盼,一步步化作了真实。 这时,这群人格还在共用一个真灵化作的躯体; 他遇到盘古神,瞒过了盘古神,并靠着主人格为‘好友’求情活了下来。 这个单真灵生灵就是道友,那时的鸿钧,对吗? 浪前辈的主人格,最期盼的是什么? 根据混沌海中残留的信息,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主人格的自我安慰: ‘老子穿越到了混沌海?以后还能跟盘古神做兄弟,然后一路活回地球!’ 到后来,浪前辈主人格见证了开天辟地,洪荒诞生。 这个区域被称之为混沌海。 待盘古神死后,那些分人格,开始利用主人格的记忆和印象,书写洪荒天地的剧本,逐步从鸿钧体内分离了出来,导演了一部部大戏。 魔祖罗睺,是浪前辈的虚假人格。 道祖鸿钧,是浪前辈的虚假人格。 燃灯的石棺中躺着的老者,是你吧,前辈? 这天地是盘古神开辟的,修为速度比盘古神元神所化三友还要快的,都离谱。 太清老师说过,那石棺中的老者曾是开天辟地后第一批强者,实力曾在老师之上,这完全不合理。 还有,接引和准提的老师也是其中一个人格,后来同样被道祖鸿钧所吞噬。 这就是洪荒居委会的前身,浪没有加入前的洪荒居委会。 远古大战,魔祖与道祖之争,其实就是两个不断吞噬其他分人格的‘较大’人格的一战,规则就是胜者通吃。 魔祖败后,分裂出的人格合而为一,有了完整的念想,有了固执的念头,有了不甘归于主人格的私心,而当分裂人格与主人格意见相左时…… 不,不对,那次分裂人格与主人格的矛盾爆发,也在分裂人格的算计之内。 分裂人格想尽办法,抹杀了主人格! 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护卫洪荒天地。 实际上呢? 洪荒的名字,都是这个意外穿越到了混沌海最初时期的生灵,潜意识里赋予的。 当这个分裂人格抹杀了主人格,本身就已失去了全部意义。 但这分裂人格却并未因此陷入混乱,反而将自己放在了众生之上。 分裂人格的私欲、野心,不过是为了遮掩自身的缺憾。” … 李长寿话语顿住,看向面前闭目的道祖。 “道友,不说话吗?” 鸿钧只是保持沉默。 李长寿又道:“让浪前辈发疯,并选择自杀的第三重原因,就在于此。 浪前辈主人格发现了这些秘密,彻底崩溃了。 说实话,换成是我,我也会崩溃。 我在想透这些时,也有过自我否定。” 李长寿冷笑了声:“原来,我一直活在被人书写的故事里。” “给。” 鸿钧淡然道了声,袖中飞出一张纸片,落在了李长寿面前。 随之,那纸片周围出现了些许迷雾,周遭陷入了一片幻境,李长寿看到了浪前辈的身影。 李长寿清晰地看到了浪前辈。 很普通,中年白净面容,身材不高不矮,穿着一身考究的道袍。 浪前辈跪在鲲鹏号的石碑前,眼圈泛红、表情有些狰狞,书写大字的剑指在不断颤抖。 与此同时,画面之外出现了浪前辈的低吼声: “假的,都是假的! 这天地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的演化都走错了! 盘古神老哥要创造的世界,被我亲手拷上了枷锁,真灵在这个错误的天地间不断轮回,只是在重复一个又一个错误! 我要毁了这个天地,我要让混沌海归于本初,让它的状态回到我没来的时候。 不,这不是混沌海,混沌海是我赋予它的宿命。 枷锁! 我就是这个天地的枷锁! 是我这个混蛋耐不住寂寞,给了跳跃到这个天地间的真灵们赋予了宿命!我特么还天天喊着宿命论是假的! 毁了它,我必须毁了它…… 我的错误让我自己来承担!” 那满是疯狂之意的嗓音渐渐飘远、画面也缓缓消散。 李长寿看着面前那最后一页,很快就确定,这就是浪前辈所写那本年记的最后一页,其上所写的潦草字迹,与刚才听到的话语差不多。 他感受到道祖身周气息有微弱的变化,不由睁眼看去,与道祖再次对视。 这一次,道祖瞳孔中出现了几道身影。 身着血色战甲、手持漆黑神枪的青年,胸口有一个巨大破洞的老者,坐在摇椅上安详熟睡的白净道人。 魔祖罗睺、燃灯本尊、浪前辈。 而除却浪前辈之外,罗睺、燃灯本尊、道祖鸿钧同时开口,三种嗓音糅为一体,竟是那般粗狂、厚重: “没有人,能毁灭我们创造的洪荒天地。” 李长寿:…… 鸿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是没了此前那般异象,凝成一句: “是,又如何。” 鸿钧叹道:“贫道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跟脚,还曾用蚯蚓、蛐蟮来遮掩,但这终究不过只是跟脚问题。 如今,贫道是天地的护道者,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贫道为了这个天地,抹杀了诞生贫道的主人格。” “为了天地?” 李长寿笑了两声: “莫要自欺欺人了,你做的这些事,有哪件是为了天地。 道友,浪前辈在开天辟地时受伤,而后觅地养伤,一睡睡过了漫长的远古。 若我推测不错,浪前辈之所以睡过了整个远古,是被你们封印了吧。 从浪前辈真灵分裂的那一刻开始,你已经背叛了主人格。 你们共享记忆,知道浪前辈潜意识里想的洪荒天地,而你却自领鸿钧名号,成了道祖,这就是你野心的开始。 其他人格不过是被你算计了,吞噬主人格之事,你一步步精心计划着。 每一步,你走的都无比巧妙,甚至我怀疑你在第二次真灵分裂,将自身分裂出魔祖和灵柩老道时,修改了这两个‘较大’人格的认知。 不然魔祖怎么可能傻乎乎的上套。” 鸿钧笑道:“这纯粹是你的猜测。” “不错,这些事找不到证据,”李长寿淡然道,“除非找到魔祖的尸身,或是将知情者始凤自不死火山唤醒。” 鸿钧的笑容略有些凝滞。 竹林再次陷入了宁静,这两道身影中间的那团灰气已被李长寿收了起来,李长寿背后显露出的书册也悄然消散。 李长寿道:“道友,还不认输吗?你的跟脚已被我破了。” “贫道输在何处?” 鸿钧淡然道:“反倒是道友你,若是真的能胜过贫道,会如何处置这个天地? 毁灭洪荒?” “怎么会,”李长寿笑道,“我觉得这天地挺不错的。 它是我老家神话体系的一个缩影,与我老家的文化一脉相承,很亲切,又很新颖。 一个新生的世界,向什么方向发展不是发展呢? 浪前辈的潜意识给这个世界提供了一个样板,影响了那最初的灵力团的演变,造就了这般美好的天地,让它存在不挺好的吗? 道友你还没发现吗? 问题不是天地是什么样的,生灵是什么样的。 这种原本只能存在于我老家神话中的世界,已经相当不错了。 问题出在你身上,出在了天道身上。 让这个世界脱离枷锁,让它根据生灵与道则的互相影响,去延伸、去发展,不可以吗? 不必说非要洪荒破碎成无边星空,也不必说非要有个太阳系,有颗蔚蓝色的星辰。 我老家的宇宙更宏大。 让洪荒自己发展下去不好吗?让天道没了私欲,道友脱离天地本源,天地和大道没有任何意识,这样不好吗? 我反对浪前辈毁灭天地的计划,那是不负责任的逃避方式,而这种粗暴的逃避、不去寻找补救方案的念头,实在是太过粗糙。” 李长寿目光颇为诚恳:“道友,放开吧,给天地以自由,给生灵以自由。” 鸿钧微微眯眼,凝视着李长寿。 李长寿道: “道友不是口口声声言说,自己是为了天地好吗? 这个问题似乎戳到了道友的痛点,道友一时间无法回答了吧。 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过放开这天地! 天道是你的踏板,杀了浪前辈后,你已经补完了自身,你现在就是鸿钧道祖,一个要掌控天地、掌控混沌海的生灵。 你传播元神道,宣扬所谓的斩三尸之法。 道友当年传我那斩三尸之法是高明,但在这功法之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道友的病态心理。 一个自我好端端的,非要斩出本我尸、善尸、恶尸。 我不得不怀疑,道友你是想让炼气士们都如你一般,是幻想着自己才是‘本我’。 一切不过是满足你扭曲的道心,莫要在提什么都是为了天地了。 这天地,在远古就被你们几个弄废了!” “罢了,你我始终无法互相理解。” “道友你现在让我有些恶心……” 看着面前一脸可惜之意的道祖,李长寿第一次感觉如此无语。 “你我终究还是要一战,”鸿钧对李长寿的吐槽丝毫不以为意,“既如此,贫道姑且信你有威胁到贫道的底牌。 你想如何对决,何时对决? 这算是前辈对后辈最后的关照。 其实,长寿……当年你若选择修行贫道赠你的斩三尸之法,我确实会将道祖的位置给你,而后自身去探索回返那颗蔚蓝色星辰的路径。” 李长寿摇摇头: “那样的我太不稳妥,我可是连纸人都不敢让它们有意识的性子。 莫说这些煽情的话了,道友这种话术其实没多少意义。” 话语一顿,李长寿低头看去,却见那书案上的法术宝镜所显,孙悟空已睁开双眼,看着乌云密布得天空,略微出神。 “他醒了。” 道祖嘴角的笑容越发浓郁,“你我斗法之前,不如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李长寿笑道:“道友,你也在拖延时间吧。” “哦?何来这般一说?” “你在抓紧时间吞噬天道罢了,”李长寿抬手一点,道祖背后缓缓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紫霄宫之外,一只玉盘飞速旋转,其下镇压着一口大鼎。 那大鼎内,有个七彩斑斓的身影静静盘坐,在被乾坤鼎不断炼化,一缕缕流光窜向玉盘之中。 而在大鼎之外,四名灰袍老道盘腿而坐,对着乾坤鼎探出手掌。 见此状,李长寿气定神闲,悠然道: “能忽悠天道私欲自毁天道意志,道友着实厉害。 不过…… 天道意志本就是在远古末期,被道友一手诱发,道友就算吞噬了天道意志,也不过是对天道掌控更强一些,与此时并没有太大差异。” 鸿钧道:“你,似乎并不担心贫道完全掌控着天地。” 李长寿笑而不语,凝视着孙悟空开始被火光缠绕的身影,笑道: “所谓底牌,自是要关键时刻用出来能一锤定音。 道友随意就可,待你准备妥当了,我自会给道友应有的仪式感。” 言外之意…… 要是本体现在就能到这,早出手给你扬了。 不过,李长寿并不打算与道祖动粗。 他‘扬’道祖的方式,并非斗法大战一场;太清老师这般试过了,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正文 免费单章:浪前辈剧情梳理 写的时候因为艺术加工是拆分开的,我给大家简单梳理下。 首先,浪穿越到了混沌海最初阶段,即‘世界的原初’,成为了一大堆奇特能量(可以看做世界最初状态)中唯一的思维。 因为没有时间、没有任何概念,所以浪前辈的思维、理念、潜意识,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影响这个世界演变。 孤独和无法休息逼疯了浪,人格分裂,产生了甲乙丙丁等等人格,人格数量没有上限。 浑浑噩噩中,浪真灵分裂,成为了两个单真灵生命体,一个承载浪主人格,一个承载其余分人格。 因为浪潜意识里的期盼,这个世界朝着洪荒蓝图演变,诞生盘古和先天神魔等一系列浪前辈‘认为’的情形。 所以浪知道真相后会发疯,一是被鸿钧带节奏了,二是觉得这是他的幻想,却成为了‘真实’。 浪与鸿钧混沌海结识,这时候的鸿钧是多人格集合体。 开天辟地后,混沌海的影响消退,浪重伤沉睡,鸿钧自我分裂,出现道祖、魔祖、燃灯本尊的灵柩道者等等,他们开始推动天地演变。 鸿钧这时已背叛了主人格和其他分人格,封印了浪前辈主人格,成为了道祖。。 魔祖也背叛了,跟鸿钧不断明争暗斗,吞噬其他人格,同时守护他们的秘密。 因为他们比起三清、祖龙始凤这些完整生灵,是有缺憾的。 道祖和魔祖大战,洪荒破碎,道祖胜、吞噬了魔祖。 这时分裂出的人格只剩下了鸿钧道祖一人,灵柩中的老道的尸身自行诞生出的生灵就是燃灯,燃灯不知这些,但本能对道祖有些抗拒,所以没去紫霄宫听道。 (这些细节都写出来就太繁琐了,为了行文节奏,作者菌删掉了很多) 多宝是被浪前辈带去的牌局,两鼠比较投缘,不是委员会真正成员。 鸿钧对姮娥是有师徒情的,这是因为吞噬、抹杀主人格的原因。 鸿钧这个分裂人格,从最开始就主导了一切,算计从混沌海时期就已开始,从他‘自领鸿钧之名’,就算计了其他分裂人格。 因为按照主人格的愿望,洪荒天地是朝着‘星空中的蔚蓝星辰’发展的。 鸿钧也被主人格的愿望所影响,对所谓的剧本有天生的偏执。 鸿钧算计浪的过程,是从混沌海与浪结识,而后远古时期收徒三清、确立道祖地位,与魔祖合作故意挑拨龙凤大战,有与同样野心勃勃的魔祖大战,争夺最后的赢家。 顺势,震碎洪荒,让天道产生强烈的保护天地欲望,从而诞生私欲,出现了具象化的意志,为鸿钧合道做准备。 然后鸿钧解封了浪,在时机到了,故意与浪商量如何吞噬地球所在宇宙,让浪道心震动、出现矛盾,而后顺势引出主人格和分裂人格的事。 浪被破防、被算计到崩溃,要毁灭天地,鸿钧以‘保护大家的天地’这个心理暗示,战胜了主人格对分裂人格的影响,与天道合道,震死了浪前辈。 这时,鸿钧道祖已经完整了。 那些灰袍老道是鸿钧与天道私欲互相影响下的产物,是以鸿钧为主导。 天道私欲此前确实是被火皇镇压了一部分,方便道祖吞噬天道。 一切都是鸿钧的算计,只有他知晓答案。 李长寿推导的过程,就在于他对鸿钧的不信任,收集到了足够多的信息,而且是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这个天地,最后利用灵娥的道在混沌海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浪前辈的低喃),才有了今天的对峙。 剧本也是鸿钧的执念,是他原本存在的意义,无法否定这个意义。 之所以补充这些,是因为这些设定在故事中,不可能完整出现,是有留白在的,但读者老爷们好像不喜欢留白写法。 尊重网文阅读习惯,给大家梳理下,这一整套设定是我推敲了很多遍的。 还有啥没看懂的,大家可以留言~ 这两天就大决战了,大决战不是简单的斗法,那没意思,大家瞧好就行了。 很少有读者老爷能猜到这个设定吧,吧,吧! 哈哈哈哈~ 还有个事,咱们的卡牌套牌活动解锁了师兄阅读主题和师兄一整套表情包(表情包是我参与设计的),不参加活动都可以领,在起点读书APP·个人·个人装扮里面。 这算是师兄在起点留下的痕迹,感谢氪金大佬们的支持,大家都可以收藏呀,阅读主题是免费的,表情包要点娘的会员好像。 继续码字! 大结局这两三天就来了,让我慢慢打磨! 正文 剧情解释单章 ……这都没看懂吗? 我单独解释下,很关键的一点。 世界不是浪创造的!最初的世界是有各种可能性的,可以酝酿出各种跟地球没关联的世界样本,不恰当的举例(三体人啊、汽车人啊、等等) 就是,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浪思维影响,可能出现雅典娜、奥丁那一套。 浪觉得这个是混沌海,在没有其他思维影响的前提下,这里就成了混沌海。——我去观察微观世界,我的观察影响了微观世界,并不是我创造了这个世界。 浪潜意识里把这里当成了混沌海——洪荒体系,相当于催眠了世界(给世界种子以蓝本),让这个世界发展成了本来只是华夏神话构造出的世界。 这就是给世界以枷锁的定义。 盘古不是浪想象出来的,是这个世界按这个路线演化的! 元初世界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时候,诞生道则碎片和多真灵生物之后,浪的思维对混沌海影响就很微弱了。 浪只是微弱的意识,只是因为太靠前了,所以影响很大——他是蝴蝶第一下煽动的翅膀,决定了这股飓风前行的方向,并不是这股飓风。 这个是核心设定,很难理解吗? 洪荒不是浪想象出来的,而是浪觉得是,世界觉得自己是,世界演化成了洪荒,世界本来可以演化出跟地球没关系的新宇宙(超出我们碳基生命理解的)。 大佬们仔细看书啊,仔细看啊。。 都结尾了还不仔细看,这样让我构思下本书的时候受限好大,我都不敢这么玩脑洞了快。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六章 愿吾道自长夜点起星辰之火焰 紫霄宫,紫竹林,竹屋内。 魁梧老道与青年道者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长寿挥手散掉了面前的画面,仿佛此时正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没什么关联。 鸿钧露出几分微笑,却又主动在背后浮现出了刚才李长寿点出的情形: 【乾坤鼎炼化天道意志,造化玉碟吸纳天道意志,道祖即将在某种意义上吞噬天道、凌驾于天道之上。】 这般情形,就仿佛一只沙漏,等沙漏的沙子倒完,就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事件。 博弈。 两者依然在博弈。 鸿钧借此对李长寿施压,而李长寿却淡定地坐在那,仿佛对这般并不在意,只是低头看着桌面所显猴子的情形。 “道友……不阻止贫道?” 鸿钧略有些纳闷地问了句。 李长寿点点头,淡然道:“道友大可随意施为,稍后我出手抹杀道友,与道友多强并没有太多关联。。” 鸿钧道祖当真有些气乐了。 “此前贫道一直觉得,长寿你智谋出众、道心沉稳,不曾想还有个嘴硬的脾性。” “道友道心已被我扰动,”李长寿道,“我这假身提前来紫霄宫的目的,已是完美达成。 道友布局这么多年,提前收尾效果似乎会打些折扣。 天道意志还没成长到你理想中的状态吧。” “不错,尚未吸纳足够的自由意志。” 鸿钧道祖此时也很坦然,道:“但差之不多,为了提防你的底牌,贫道可以做出这般牺牲,不去追寻这份完美。” 李长寿笑道:“其实我可以再等等,等道友培养出完美天道再吞噬天道,然后再对道友出手。” 鸿钧目中流露出几分思索,细细梳理着李长寿今日所说的话语,缓声道: “你是想,让生灵误以为天地为虚假,从而顺利重开一界?” “怎么会,”李长寿叹道,“天地间最真实的便是天地,它客观存在,如果没有道友强行掌控,一路铺剧本? 也不会随生灵主观意志转移。 生灵们求的是自由? 天道要做的只是给这份自由加一个界限。 道友却将天地据为己有,就如地主一般? 将生灵当做了你的佃农? 其实只是这里不对。 我真的没必要针对天地,相反? 我还会去在道友之后,继续守护这个天地。” 鸿钧又道:“若按你刚才所讲的那个故事? 这天地本就是我们创造。” “不? 你错了,浪前辈只是给天地添加了一个定义,嵌入了底层逻辑思维,这天地本可以有其他称谓。 你们只是给创世神命名为盘古? 并没有造化盘古神。 盘古神是这个世界的造化? 浪前辈所做,只是告诉世界——你还可以这么走,仅此罢了。” 李长寿淡然道:“天地的演变,是无数真灵聚集成的多真灵生命主动、被动开辟的,是单个真灵生灵不断努力? 一步步演化到今日的。 浪前辈对这个天地,无功也没有太多过错。 而道友在吞噬掉浪前辈之后? 已是天地间最大的罪。” ——多真灵生命主动开辟,指盘古神砍先天神魔;同理? 被动开辟指先天神魔被盘古神砍。 鸿钧笑而不语,轻叹道: “长寿? 古往今来? 你算是与贫道最相近的生灵? 也是第一位点破了贫道跟脚的生灵。 当真不考虑考虑,与贫道联手,打造一个永不落幕的天地吗?” “生灵因生老病死而真实,天地因诞生寂灭而存在,”李长寿道,“道友不必多说了,看悟空吧。” 鸿钧笑道:“你想何时对贫道出手?” “一是道友忍不住对我出手时,我会直接出手; 二是道友动手干涉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会直接出手。” 李长寿看了眼鸿钧,淡然道:“作为半个同乡,我最后定给道友足够的体面。” 鸿钧笑道:“那作为半个同乡,贫道会在你对贫道出手后,用出全力抹杀你,这是你老师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那我是不是,还要多谢道友的这份认可?” 李长寿拱拱手。 鸿钧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戏吧,我倒想看看,你调教出来的悟空,如何去冲击你立下的天庭体系。 这场戏贫道其实也期盼了许久。” 李长寿:…… 啊,这个老心理扭曲。 “可能要让道友失望了。” 李长寿笑了笑,凝视着下方的情形。 鸿钧也将目光挪向了花果山…… 那里,孙悟空自山崖上一跃而起,握着金箍棒冲向了天穹,天空已有十数名天将组成十二天斗大阵,朝孙悟空镇压而来。 气势恢宏,似是要将天翻地覆。 鸿钧淡然道:“孙悟空只要打杀了些天兵天将,对道友来说,这一阵就已是输了吧。” “这无关输赢,”李长寿叹道,“只是会让我心底感觉有些别扭。 可道友,你之前不断出手,将孙悟空和天庭推到了这般地步,这也怨不得悟空。” 鸿钧笑道:“说是如此说,你心底定会有些郁闷,这就是你的缺点,太过在意无关生灵的死活。 这对你我而言,本就没什么意义。” “不,我于洪荒得道,洪荒生灵尽与我有关。 而且道友如何知晓,我在此事上就没了后手?” 李长寿如此反问一句,嘴角突有笑意绽放。 鸿钧面露思索,凝视着花果山上空的情形,此时也不再多说。 那里的情形变化,也直接反应了,李长寿对此事的谋算程度,间接证明李长寿是否有对付他这个道祖的底牌。 摸不准、猜不透,这才是鸿钧此刻最忌惮的。 而李长寿,此刻是真的气定神闲。 …… 花果山上,石猴的低吼声令天兵天将心底不断轻颤。 十几位金仙境天将布下大阵,将孙悟空暂时困在其中。 外人只能见一团暗红色的火焰左突右冲,而那十多位金仙已是难以支撑,少数几人被大阵的反噬之力震的口吐鲜血。 高空中,李靖低头注视着这一幕,身前那‘太白真君’已没了影踪。 孙悟空实力为何突然提升了这般多? 李靖心底泛起了种种念头,但他迅速将这般不恰当的念头收了起来,开始调拨高手。 战阵,算是天庭对付洪荒炼气士高手的‘独门秘籍’,压制大罗境高手已非一次两次。 当下,三十六天将组成天罡阵,将那十数名即将支撑不住的天将一同包裹其中。 李靖一声令下,那十数名天将同时后撤,默契且迅速地脱离了天罡战阵范围;天罡战阵随之闭合,三十六名天将齐齐发力,镇压孙悟空。 孙悟空瞠目欲裂,金箍棒近乎被他捏碎,举着这杆铁棒不断强冲! 迷迷蒙蒙间,他听到了那些呼喊声—— ‘天庭好**诈!竟用这般恶计毁我妖族!’ ‘大王快走!大王快……不要扔下小的,大王!’ ‘我家大王是齐天大圣!’ 睁开双眼时,痴愣地站在悬崖边,看着眼前如炼狱一般的情形。 他的花果山!已经崩碎的花果山! 他的猴子猴孙!尸骨无存的猴子猴孙! 天庭、天庭、该死天庭! “啊!” 石猴双眼沁出一滴滴金色鲜血,浑身被七色霞光包裹,一股股浩瀚法力朝四面八方涌去,那铁棒扫过之地,乾坤都出现了层层褶皱。 大罗之力! 他已是没了多少去思考的能力,谁也无法劝他冷静。 他要打去天宫,打去凌霄殿! 去找那玉帝老儿问问! 什么公平、什么生灵,什么主宰! 凭什么就覆灭他花果山!凭什么就定他猴儿生死! “滚开!” “镇!”三十六天将震声怒吼,天地间出现浩荡天威。 孙悟空身形被直接压下,但只是压下数丈,他身躯突然凝固,面容上出现一层火焰般的面纹,再次挺身而起! 高空中,李靖眉头越皱越紧,他抬手、落下,又是一批天将开始布置小周天大阵。 “调一部天兵组十万天兵阵,准备镇压孙悟空!” “喏!” 背后有天兵天将轰然应诺。 而李靖抬头看了眼东天门的方向,目中带着几分恼意;那假太白,弄了这般烂摊子就直接走人。 这孙悟空明显有些异样,多年征战养成的直觉告诉李靖,今日若是处置不当,己方说不定会出现巨大的伤亡。 与此同时; 中神洲上空,那保持着极速飞掠的身影也在低吼。 这道身影背后是玉泉山,其师玉鼎真人的洞府。 耳旁还有玉鼎真人的叹息声,以及那几声叮嘱。 “这玉符是真,按他所说去做,不必多问为什么……如果这世上还仅存最后的正义,那一定是在此人身上。 给你玉符的道者,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族生灵。 为师修的是心之道,对他的心,最是憧憬。 他是你一家的恩人,也是生灵最后的希望,去吧,帮他做些事。 名字? 他叫李长寿,又叫李长庚,是真正的太白金星。” 李…… ‘杨戬,你可知罪?’ 想起来了!是他! 杨戬攥紧双拳,略有些痛苦地低头嘶吼,心底出现的那些碎片迅速汇聚,凝成了一道道身影。 那个喜欢假扮老道的青年道者! 一巴掌将他拍在云上的老神仙! 安排了他一路,定下了他命途,最后却又将所有东西还给他的混蛋。 那个,在六道轮回盘内,给他那只锦囊的道者!(注:锦囊详见五百六十五章) 玉符中是一封信,一封写了密密麻麻六十多种可能性的信,还让他一一去对应,找到符合现在的局势。 他还真的找到了一条可能性组合,是第二大类的第十七条—— 【天地间出现了反天者的身影,且反天者冲向了九霄云外,引起了四方惊动; 众妖族高手在花果山覆灭,天庭施压齐天大圣孙悟空; 】 而在这一条可能性后跟着的解决方案,竟然是: 【镇压孙悟空,扮演镇压生灵自由意志的恶人,并找时机说出以下这几句台词。】 杨戬赶去玉泉山的时候,看了眼其他可能性,后面跟着的解决方案都很简单,大致归类于三大类: 【扮演恶人镇压孙悟空】、【出手协助孙悟空】、【偷偷去圣母宫求援为孙悟空保命】。 细分还有更多细节。 其上对应的那些条目,竟是将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形都考虑了一遍。 真够了! 有这么留末日锦囊的吗?这要是没时间去看里面复杂的内容,岂不是就被坑了? 杨戬嘴角微微抽搐,心底像是出现了一声叹息,那个记忆中的嗓音读着那玉符后面坠着的两段话语。 ‘杨戬,见信如面。 你可能已不知我是谁,天道应该会清洗掉生灵关于我的记忆,不过你师父应该会知晓。 看到这些时,如果你行动未受限制,可以去玉泉山,让你师父玉鼎师兄验证这玉符,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天地出了些问题,表面上看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差不多已病入膏肓。 有个意志凌驾于众生之上,天庭也不过是他的工具,众生尽皆被他掌控,天地必须朝着他定下的方向演变,而这个演变在几千年后,可能就是洪荒破碎成无尽星空。 这意志就是天道和道祖的组合。 你记不得我是谁,可以说一定程度上是我们败了,但这也在我另一套方案中,不必太担心,我会回来的。 帮我个忙,去做符合此时天地情形之事。 这是一团火苗,虽然相对于生灵要面对的那股力量,这火焰很微弱,但一定会引起一些共鸣,为生灵点燃反抗的火焰。 做这些就足够了。’ 在这段话语之后,又在玉符角落硬挤了一段: ‘若你行动受限,就不要去冒险做这些,随机应变、以自保为主。 其他事让我来做就可,你不必背负太多。 你和孙悟空一样,都是我喜欢的神仙。’ 这…… 杨戬眉头紧皱,心底那些记忆已是连成一串,那种撕裂神魂的痛苦也已退散。 他额头神眼骤然打开,因急速,身周的仙力与灵气摩擦出现了一缕缕火焰,让他长发飘舞间宛若火焰中走出的天神。 东胜神洲! 东胜神洲! 花果山!花果山! 杨戬眉头一皱,神眼已看到了此时的情形。 那孙悟空身周包裹七彩霞光,身形约有百丈高,头顶有着一层又一层的阴云,其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天兵天将。 一束束仙光凝成数百条锁链,缠绕在孙悟空身上,孙悟空在不断挣扎,那锁链岌岌可危,天上的天兵天将面色煞白。 李靖正祭出手中的宝塔,朝孙悟空镇压而去。 好强的灵力…… 似乎这些灵力是被强加给孙悟空的,孙悟空还不能直接掌控。 杨戬顿时明白了什么。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锵! 三尖两刃枪发出一声颤鸣,杨戬身形划破天穹,直冲花果山! 正此时! 孙悟空低头怒吼,双手突然高举,那些缠绕在身的锁链顷刻崩碎了大半! 大批天兵天将被反震之力震到吐血负伤,更有大批天兵直接昏阙,那连绵阴云迅速退散! 孙悟空仰头狂躁地怒吼,抓着一同变大的金箍棒冲天而起。 “镇!” 李靖张口低吼,古塔化作千丈高,对孙悟空镇压而去,将孙悟空身形吞没其中。 但只是一个呼吸,塔顶骤然被掀翻,那孙悟空恢复成常人大小直接钻出,高举金箍棒冲向李靖! 铮! 琵琶琴弦震颤之声响起,一道透明的刀刃拉开数百丈长短,对孙悟空镇压而去。 孙悟空那双血红的猴眼眯起,骤然变招,一棒将这刀刃敲碎,冲势却是被阻拦。 李靖身后转出四名披挂戴甲的天神,各自身形魁梧、面容凶恶,或手持宝琵琶、或掌托风火剑、或手臂缠绕赤蛇、或高举琉璃宝伞! 四大天王,魔家四将! 封神截教仙,正式出手! “妖~猴受诛!” 增长天王魔礼青拿捏强调大吼一声,手中宝剑照出道道光束。 又有琵琶奏起乱弦,漫天利刃对孙悟空激射; 赤蛇化作数百丈长短,吐着蛇信伴在这些利刃之后,张嘴咬向石猴。 那琉璃宝伞滴溜溜地旋转,一缕缕波痕荡漾开来,在不断冲击孙悟空元神。 孙悟空一甩右手,背后浮出那已化作纯金色的不灭金魂,自空中一跃而起,直面四天王攻势! 我辈何过,天何以罚! 我辈何错,天何以诛! “呔!” 电光火石、瞬息交错,四大天王竟尽数被撞飞,各自吐血的吐血、怒骂的怒骂。 孙悟空呲出锋锐尖牙,目光死死盯着李靖,身形一步跃起,金箍棒砸向李靖头顶! 李靖冷哼一声,左掌握住腰间佩剑,身形随拔剑的动作骤然前冲! 此为,度仙之剑! 但只是一个照面,李靖身形就被那七彩霞光毫不讲道理的震飞。 他终究还是不擅武斗。 孙悟空得势不饶人,身形疾闪而过,追上李靖倒飞的身形,举棒前砸。 东天门处,蹬着风火轮飞窜的哪吒看到这一幕,禁不住咬牙疾呼: “死猴子你敢!” 凌霄殿内,玉帝攥起的拳头在轻轻颤抖,双目之中的火焰时隐时现。 道祖,你做的好事! 假太白已重新站在他侧旁,看似只是闭目轻笑,实际上却在盯着这位玉帝陛下。 说时迟,那时快! 孙悟空铁棒已对李靖额头落下,目中的怒火让孙悟空没有任何犹豫,就是想打死这天庭仙神,去给他猴子猴孙陪葬! 但! 噹—— 一声兵刃相交的声响响彻东海之滨。 已紧闭双眼的李靖、已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孙悟空,同时看向了横在铁棒之前的长刃! 那青中带金的枪杆纹丝不动,一缕战盔的红缨在旁轻轻飘动。 枪是什么枪?三尖两刃枪! 将是哪般将!真君属二郎! 杨戬站在李靖身侧,身后是一溜残影,三尖两刃枪被他双手紧握,明明用了九成力道,却依旧有轻描淡写之感。 三尖两刃枪轻轻一震,孙悟空被挡退半丈; 杨戬长枪横拍,三尖两刃枪将李靖温柔地拍飞。 杨戬英俊的面容满是冷峻,注视着眼前这只石猴,淡然道: “你今日的对手是我,孙悟空。” 孙悟空握紧金箍棒,低声喝问:“为什么!我已归天庭,天庭灭我花果山!” “天之道,不需对你解释。” 杨戬心底盘旋着玉符中的几句话语,淡然道: “生灵都是在天的庇荫下生存,而天庭背后,就是天的意志。” 孙悟空闻言不怒反笑,又仰头大笑,眼角一滴滴血泪滑落。 “天,狗屁的天!哈哈哈! 都说老子天生地养,老子的性命与天何关! 我今天就打碎这天庭,去找天要个说法!” 吼罢举棒前冲,正要与杨戬大战,空中却又有一团黑影扑下,一枪将孙悟空砸下云头! 哪吒! 此刻哪吒浑身被煞气包裹,长发在背后不断飘舞,身上的莲花战甲已燃起了漆黑火焰。 他肩膀一抖,现出六臂法身; 左右扭头,凝出怒、嗔、静三面。 手腕上的手镯不断闪耀光亮,却又被他直接取下,放入了怀中。 “孙、悟、空!” 哪吒低头注视着下方同样愤怒的猴子,身形再次冲下。 “你敢伤我爹!” 孙悟空也不言语,与哪吒正面对冲,直接拉开大战,万里空域被斗法余波惊扰,灵气沸腾、生灵惊惧。 杨戬微微皱眉,但见哪吒此时实力全开,以伤换伤,却只能与孙悟空相持不下,而孙悟空身上的伤势总能极快的恢复。 是孙悟空体内的那股灵力,那股堪比大罗金仙后期法力的灵力。 罢了,虽以二敌一有些不妥,但那几句台词还未念完。 嗖—— 杨戬持枪加入战团,虽被哪吒气恼地骂了两句,却将孙悟空稳稳压制。 而李长寿让杨戬对孙悟空说的那几句话,就这般说了出来; 由此地大战传遍三界,落在那些关注此地战局、关注九天之上情形的生灵耳中。 “孙悟空,天要灭你花果山,你竟胆敢不服。” “若无顺天意,天自当灭之。” “这,就是天道。” 天道? 圣母宫,斜靠在宝座上的圣母娘娘目中渐渐燃起火光。 紫霄宫中,鸿钧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长寿,那表情似乎想问——这就是你的计谋? 李长寿淡定一笑。 他此举,只是借杨戬压孙悟空时,说出这些话语,激发生灵对天道对天庭的不满,让生灵不忘与天地抗争之志。 抹杀道祖固然重要; 在抹杀道祖之后,构建出一个稳定、自由、有规矩的天地,更重要。 不过,李长寿眉头一挑,突然感觉有些东西好像在变化。 鸿钧也是眉头微皱,看向李长寿。 “你做了什么?” 鸿钧道祖冷然问。 “这,并非是我在谋算,”李长寿凝视着鸿钧,“要对付道友,我一人足够了。” 他话音刚落,那桌面的云镜出现了一缕缕涟漪,一抹奇特的道韵在天地间展开。 地府,轮回塔。 那落发之后的青年僧人拈花含笑,静静坐在轮回塔顶层居中的蒲团上。 一旁得青毛大狗哆哆嗦嗦问一句:“主人,真、真要这么干啊?” “做。” 地藏缓声道:“我虽对他意见颇多,但此时他是为生灵而战,总不能让他孤军奋战。” “不是,人说不定不用你出手啊!” 青毛大狗着急地喊着:“您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嗯?” 地藏默默放下手中花瓣,在袖中掏出了一口铁锅。 谛听哆嗦了下,对地藏呲牙咧嘴了一阵,懊恼地骂一句:“真就……行吧,本来我还以为太白金星这家伙会将我当法器用,在大战之后给生灵说几句安慰的话。 没想到,最后用我这一招的,是我家傻主人。” 地藏笑道:“我做何事,不必看任何人脸色,这天地已到了这般地步,我总该去做些什么。” “行吧,行吧!” 谛听走到地藏身后趴下,闭上双眼,六只小巧的耳朵轻轻颤抖,浑身青毛光芒大作! “要死一起死,反正都赖你。” 神通:聆听万物心声! 逆神通:对万物倾诉心声。 地藏轻轻吸了口气,那温润的嗓音传遍三界生灵心底: “天有私欲,生灵灾厄。 吾地藏,西方教接引圣人之弟子,主轮回塔,补六道轮回; 今日不忍生灵苦难,反天与道祖鸿钧一战。 愿以薄命燃蓄生灵不屈之意志; 愿吾道自长夜点起星辰之火焰。 生灵当自立,天道当自敛。” 正文 第七百五十七章 伐天·下! 地藏? 李长寿紧紧皱眉,与面前的道祖对视一眼,似乎都想看透对方所想。 鸿钧摇头轻叹:“莫非真的是贫道高估了道友,莫非这就是你的破敌之道?” “集合天地生灵之力,也无法解决道友融合了天地本源的问题,”李长寿皱眉道,“道友应是知晓的,关键的问题不在于斗法。 我更想让他们安静等一阵,不会引起道友注意,被道友情急时报复、出手扼杀。” “哦?” 鸿钧笑道:“你当真有把握均衡贫道?” 李长寿目中光芒有些闪烁。 这话看似普通,却是在套他的话,若他给予肯定,那就证明自己最后的底牌就是均衡大道。 《试探》。 故,李长寿只是笑而不语,凝视着鸿钧道祖。 鸿钧的缺点很多,最容易把握住的缺点,就在于他坐在众生之上的位置太久,已坚信生灵伤不到他。 确实如此。 太清圣人无法下决心毁灭洪荒,只能成为钳制鸿钧的力量,鸿钧只要不做出灭绝人族之事,其后果都比重炼风火水土要强。。 也正是因太清圣人存在,限制了鸿钧行绝灭之事。 但鸿钧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一切都可镇压,一切都可随意摆弄。 他与天道相合后,三千大道随他调用,天地本源与他相融,简单计算下生灵能调用的灵气总量,就远不如道祖能调用的灵气总量。 生灵拿什么赢? 只要占住天地本源,鸿钧拿什么输? 此刻,鸿钧已吞噬了半数天道,自是稳坐紫霄宫,区区一个地藏哪怕自地府飞到了紫霄宫中,也不会让他正眼相看。 鸿钧缓缓开口:“那谛听……” 嗡—— 紫霄宫突然震颤,竹屋之外的紫竹林不断晃动。 道祖眉头紧皱,李长寿也是面色凝重。 变化再生。 看来,地藏的出手,成了己方阵营的进攻号角。 这次震动的来源…… 圣母宫! 眼看鸿钧就要抬手,李长寿突然笑了笑,温声道:“道友莫非还会忌惮,被道友最先禁锢的天道圣人?” 鸿钧笑道:“你很紧张这位人族圣母。” “只是觉得圣母娘娘太不容易了些,而且女娲二字,对我来说颇为神圣。” 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符,于右手握着,其上散发出一缕缕阴阳道韵。 鸿钧笑容渐渐消散? 言道:“这是何物?” “太清大道的道韵? 道友应该不会陌生,”李长寿道? “道友吸纳天道意志? 我在等我本体赶来,你我各自都在这里不必妄动。 若道友提前动手了? 我只能唤醒我家老师,让我家老师再操劳一次。” 鸿钧笑道: “若贫道不动? 你稍后唤醒你家老师? 贫道岂非更被动? 莫使诈了,便是老君来救,你老师也无法脱困,这点自信贫道还是有的。 你上次遁走时? 其实已经丧失了你最大的底牌? 太清……我已用底层大道将他真身镇压,有贫道在一日,他就无法解封,其法力为贫道所用。 这次,你诈不得贫道。” “那道友不妨试试。” 李长寿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出手,我便出手。” 鸿钧双眼微微眯起来? 与李长寿目光相汇,谁都不肯想让。 鸿钧突然笑了声? 道:“贫道突然改变主意,决定为天地做一次清洁? 让对天有反意的生灵聚集起来? 自紫霄宫外歼灭。 如此天地才可久安。” 李长寿没说什么? 心底却是暗自轻叹。 道祖说的是真的。 他感应到,三千世界的灵气开始朝五部洲涌来;那些曾经围剿过自己、给玉帝设下圈套的灰袍老道们,已开始朝五部洲聚集而来。 单从实力来论,生灵能汇聚出的力量,便是添上三位天道圣人,也无法对抗此时这般状态的道祖。 今日的道祖,与当初太清老师大战时的状态,已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道祖还有底牌没用。 那魔祖罗睺、燃灯本尊、浪前辈的法力与道行,道祖尽皆吞噬了,只要道祖放下他编造的美好形象,彻底撕破脸皮,就是四位大高手的硬实力外加天道之力。 单从力量对比的角度而言,天确实无比稳固。 如果不考虑他李长寿这个变数,生灵注定会是一场悲剧。 圣母娘娘他们,也明白这些吧。 是了,他们不知自己的手段,也不知自己预留了什么底牌,此刻想站出来、能站出来,已是抱着必死之心,在与天做最后的抗争。 自恋些想,他们是不是,不想让自己孤军奋战? 李长寿微微抬头,笑着呼了口气。 别多想,自己哪有这么受欢迎,一直被人诟病的稳健。 他突然道:“假如今日我输了,道友也会放过圣母娘娘一命吧。” 鸿钧略微怔了下,对李长寿露出淡淡的笑意,言道: “若无威胁贫道的力量,贫道并不愿大开杀戒。” 李长寿点头应了声,坐在那面露思索,目中略微有些忧虑。 计接空城,示敌以弱。 此刻道祖坐的,果然更安稳了些。 …… ‘生灵当自立,天道当自敛?’ 生灵当自立? 圣母宫,女娲娘娘低头看着自己掌心。 那宛若白玉凝成的玉手突然出现了伤口,鲜血不断外涌。 女娲娘娘有些痛苦地捂住胸口,身子滑落下宝座、跌坐在地上,右手摁着光滑却冰冷的地面,面容因痛苦略有些狰狞。 天…… 反天…… ‘女娲,这些就是你人族精锐?’ ‘最初的一批人族,大半都在此地了吧,女娲,你一意孤行害死了他们,明明你是贫道最为中意的弟子,却不明天道之理。 贫道是要兴人族,才会给人族这般试炼。’ 宝座前,女娲娘娘紧紧咬着牙关,一滴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她颤抖着、抗拒着,不想回忆起这段记忆。 上古妖庭屠戮人族,女娲一忍再忍,终究无法忍耐,欲率人族精锐讨伐上古妖庭。 然,中途遇袭,被大阵挪移入五部洲之外虚空,一困便是悠久岁月。 忽有一日,道祖降临,一道法旨落下,要人族最精锐的这批高手自灭。 她反抗了,可此时现身的道祖,竟已彻底合道。 道祖出手时,女娲感应到了兄长伏羲的身死,兄长体内那个神魂已完全消散。 她终于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不只是自己,兄长也被算计了。 设下埋伏将她和人族精锐困在这里的不是妖庭,而是道祖! 通过鲲鹏对妖庭下令,让妖庭屠戮人族的,也是道祖! 而自己,已不可能战胜此时的道祖。 但愤怒之下,女娲选择了一战,人族众高手选择了一战。 可,又能怎么样呢? 又能怎么样呢? 此刻,女娲娘娘近乎将牙关咬碎,身上出现了一处又一处暗红色的血印。 大殿被直接封禁,其内涌动着暗红色的光芒。 殿外的圣母宫仙子们齐齐赶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切,默契地跪坐下来,不断念经祈祷。 每隔一段时间,娘娘旧伤就会发作,每次都会持续许多时日。 ‘女娲,你违抗天道,该当何罪。’ ‘人族不过你用土石捏成,你当真要为他们与为师为敌?’ ‘罢了,这就是反天的下场。’ 记忆在不断翻涌,痛苦还记忆犹新。 女娲仿佛回到了那一战,天之枷锁不断落下,穿透她肩头、臂膀、脊背、长尾,将她钉在荒芜的虚空中。 记忆中,每一道天之枷锁落下,她此时的身上就会多一道伤口,大殿中的血光也就越发浓郁。 她的孩子们,人族的孩子们在一批批死去; 她奋力挣扎着将最后的数十名人族男女护在身前,用自己身躯承受着天罚的雷霆、天火,却终究护不住,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天道降下的意志控制,自相残杀…… 女娲低吼着,悲鸣着,到最后哭的没了声响,被天道枷锁彻底钉在了虚无之地。 重伤垂死,圣人不灭,想死都不能。 ‘女娲,’鸿钧坐在莲台上,飘到了她本体的眉心前,满是惋惜地看着自己,‘贫道本想给人族留下一些火苗,但你胆敢反天……’ ‘我错了……老师,我不该反天。 不要杀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被我一意孤行牵连。’ ‘哦?’ 鸿钧满意地笑着,“既如此,贫道可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只要你顺天而行,贫道自会如同上古天道所示,大兴人族。” 言罢,鸿钧的身形消失不见,她的元神被从本体额头剥离,丢到了虚空之外;那虚空只留下了她的身影,还有那一具具人族高手的尸身…… 千年、万年、数十万年…… 反天就如梦魇,缠绕着她、啃食着她。 反天又能如何? 最后呢? 最后呢? 最…… ‘娘娘,弟子与那人可有关联?’ 轻笑声忽然在耳旁响起,那个年轻人族就这般笑着、说着。 ‘一点热血小故事罢了。’ ‘娘娘,你想看恋爱漫还是热血漫?’ 这个孩子,是了,这个孩子去了紫霄宫。 女娲那满是痛苦的紫色瞳孔中,突然多了一份亮光,她挣扎着坐起身,任凭身上鲜血流淌,深深吸了口气。 ‘娘娘……’ 不知怎么,女娲想到了那日,这个孩子灭金乌的那日; 他唯一一次脆弱地跪在那,捧着他师父已不存在的灰烬,眼中泛起了绝望。 从那之后,他就变了许多,隐隐能感觉到他对天道的不满和心底的愤怒。 女娲又突然听到那句,那句…… ‘等一切谜底揭开那日,我希望能得到娘娘的理解,只是理解就好。’ 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真的去对抗道祖了! 怎么会…… 道祖真的在大兴人族吗? 火云洞苦苦支撑,中神州哀鸿遍野,没有任何与天地抗争的凡人,反倒成了天道的宠儿。 这是最后一搏了吧。 不能让那个孩子自己去面对那般强敌…… 不能让那个孩子自己孤军奋战…… 自己苟延残喘,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娘娘。’ 一声轻唤,女娲娘娘有些愣愣地抬头,恍惚看到了那个青年道者的身影。 他正坐在阁楼作画的角落,低头奋笔疾书,嘴角带着几分笑容,低声喃喃着: ‘愿这火焰能给您少许温暖。’ “定!” 女娲突然出声低喝,长发向后飘舞,额头燃烧起了一团火焰,这火焰席卷全身,瞬息之间将她身上的伤痕、血污烧尽! 她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成了火焰的焰芯! 人族薪火! 向前踏出半步,女娲脚下有一抹光晕流转开来,席卷整个大殿。 大殿瞬息消失不见! 圣母宫的仙云、宫殿、河流、湖泊统统消失不见,化作了一片灰暗的天地,化作了那片沉满尸身的天地! 仙子们依然跪坐在那,但她们身上多了一层层战甲,身形变得有些透明; 她们低头祈祷着,吟诵着让亡灵安息的经文。 在她们身周,一只只光点汇聚,化作了一名名人族男性的身影,身形同样变得透明。 他们各自跪伏,对着前方祷告。 英灵,人族英灵! 他们前方! 前方便是女娲娘娘被天之枷锁层层束缚的本体,无比巨大的身躯,满是伤痕! 那团火焰缓缓飞起,归于女娲本体额头。 乾坤在震颤! 人族英灵们的诵经声越发清晰,那团火焰将女娲团团包裹,天之枷锁在不断颤抖。 女娲突然睁开双眼,长发四飞,身躯在颤动、在晃动,在不断低吼,在奋力挣扎! 嘶吼、怒吼、低吼、啜泣、呐喊! 乒! 天之枷锁尽数绷断! 三界在震荡,紫霄宫出现轻微晃动! 道祖面容平静地与李长寿对视,紫霄宫外那乾坤鼎内的七彩人影已消散大半。 突然,李长寿心底传来了一声呼喊。 那是女娲,造化人族的女娲,人族的圣母娘娘,在借由薪火之力,对人族发出呼喊! “先天生灵女娲,今日伐天。 为我人族之火不熄,为我人族不必苟延残喘,为那些在天地间为人族奋斗,却被天道屈辱抹杀的人族英灵! 身死无悔,妄为母尊。” 这一瞬,三界一片寂静。 不知多少人族之仙自三千世界站起身来,眺望着五部洲之地,不自觉留下一滴眼泪。 又不知有多少人族仙神,按耐不住心底莫名泛起的冲动,朝中神洲疾驰而去。 只有南洲俗世,也唯有南洲俗世一片寂静。 这终究不是凡人之战。 中神洲,女娲的身影自天地间凝成,人身、蛇尾,身着战甲、头戴花环,身后飘起山河社稷图,手中握持一只绣球、一把长剑。 绣球为人族繁衍之意; 长剑为人族守护之意。 她抬头注视天穹,红绣球轻轻晃动,额头火焰熊熊燃烧,一声声祈祷之声、诵经之声自她身周响起。 圣人之力! 人族薪火之力! 人族对圣母漫长岁月祷告凝聚而来的念力! 她抬手虚抓,天地间出现了一条条蓝色波纹,天穹深处现出一只血红的神幢。 “为人族生存奋战的族人,不该被忘却。” 红绣球轻轻震动,向虚空撞去,将那天穹之上的神幢直接撞倒。 无数蓝色波纹骤然炸散! 女娲高举手中之剑。 “人族,中神洲聚兵,驰援人族子弟李长寿,讨伐天道!” “喏!” 身后,数万英灵齐声呼喊,一杆杆旗帜飘扬而起。 他们来自于各部族,来自于上古人族第一个盛世的各部族! 四面八方,一道道仙光涌出,朝女娲所在之地迅速汇聚。 此刻无道门三教,无大教道承,无仙门私怨。 既为人仙,当为人族而战,当为人族圣母娘娘而战! 火云洞。 几名人皇对视一眼,已在战车上的他们同时举剑,火云洞门户大开,一批批人族英灵涌出。 最前方的战车空空荡荡,挂着一件衣袍,那衣袍染着鲜血,残留着火之道韵。 火皇先征! 南洲俗世,人族天子自午睡惊醒,扭头疾呼侍者,开宗祭拜人族先祖。 天庭中,天兵天将尽数陷入茫然。 他们身上仙光环绕,似是在催促他们准备迎战,可心底却泛起了,回到圣母娘娘身旁的渴望。 那是来自人族血脉的悸动。 凌霄殿内,众神群情激动,人族正神与非人族正神争吵不休。 与此同时,五部洲之外。 一条金线自天地外朝着天涯海角飞射,正是金鹏载着敖乙与数十名天将。 他们心底的蓝色波纹突然炸碎,同一道身影,自他们心底缓缓清晰。 金鹏停下纵飞的身影,低声喃喃着“老师”二字。 金鹏背上的敖乙突然无力地跪了下来,瞠目欲裂,抓着自己的长发,身体不断震颤。 天道你怎么敢! 敖乙你怎么敢! 你怎么敢忘记教主,忘记自己兄长! “鸿钧老贼!” 金鹏怒吼一声,身形骤然前冲,差些将敖乙和天庭众将甩飞出去。 他们本是受李靖之邀,前来驰援花果山,而今距离五部洲已不算远。 冷静,要冷静。 啪! 敖乙抬手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跪坐在金鹏背上,紧紧地攥起双拳。 冷静下来,背稳字经! 敖乙乃龙族出身,并未得到圣母娘娘通过人族薪火发出的召集令,但听到身后天将们的呼喊,也立刻得知了此事。 教主去了紫霄宫,正独自支撑! 人族有火云洞底蕴在,定能聚起一股势力去讨伐天道; 但不够,这样肯定不够! 天庭之中除却部分正神之位,整个兵将体系都是由人族仙人构成,这部分人族实力就算不能为圣母娘娘驱使,最少也要避免与人族大军对战! 怎么办? 自己能怎么办? 去龙族劝说父王出兵? 不,自己只是个龙宫二太子,很难说动父王和叔父们。 想办法,快点想办法! ‘敖乙你要记住,凡事都不要走入死胡同,换个角度看问题。’ 教主哥哥的嗓音突然在耳旁环绕。 换个角度、换个角度…… 有了! 敖乙猛地一拍手掌,立刻附身摁着金鹏的背,一声声大喝如洪钟大鼓,将暴怒的金鹏渐渐喊醒。 “听我的,听我的! 这样才能帮上教主哥哥,你我直接去紫霄宫只能添乱!” 金鹏骂道:“纵然一死,也要与鸿钧不死不休!” “听我的!你必须听我的!” “你倒是说啊!” “你去龙宫,去龙宫骂我父王他们,讽刺他们现状,让他们想起海眼的灾厄!” 敖乙定声道: “我去天庭找截教出身的仙人,让他们想办法拖住天兵天将。 不能让人族伐天的实力被天庭消耗。 现在的天庭有问题,玉帝跟我印象中的玉帝不一样了!” 金鹏听闻此言也是一愣。 又疾飞一阵,五部洲入口在眼前,金鹏终于回过神来。 “希望我能骂的动那些贪生怕死的龙。” “各位!” 敖乙松一口气,他豁然转身,看向背后众天将,那少年面容上满是肃穆,此刻自有一股威压散发。 “人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就在今日! 但有些事,只能我们去做! 我是真正太白金星李长庚的兄弟,你们可愿信我!” 众天将各自打起精神,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敖乙。 一场来自天庭外派将领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金鹏爆发极速,闯入五部洲天地后径直赶回东天门;片刻后又自东天门飞出,赶去东海龙宫上空,全力呼喊,破口大骂。 骂龙族贪生怕死; 骂龙族不敢提远古之事。 虽然敖乙和金鹏并不知远古有什么隐秘,此时也算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东海水晶宫,龙王殿。 敖广坐在珊瑚宝座上,听着金鹏的聒噪,修长的龙目带着几分思索,龙掌之间的玉符不断紧握。 那是空白的玉符,其内本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是李长寿给的,写着一句句诛心的话语。(注:出自第六百八十七章。) 九污泉怎么来的?功德为何能填九污泉? 他龙族怎么不知! 他龙族都记得! 远古一战,龙凤分别被道祖和魔祖挑唆,杀的不死不休,不惜打碎洪荒,最后不过是为道祖和魔祖做嫁衣。 他龙族赢了,却要背负破碎洪荒的厄运,被道祖戏耍、算计,最后不得不去填补海眼。 那是多少族人,多少高手,多少血肉,才将肆虐的海眼镇压! 从此龙族只能夹着尾巴躲在海底,水晶宫看似繁华实则只是囚笼。 龙族还有帐要去找道祖清算! 最后的机会了。 东海龙王突然抬手挥舞,一只巨大的龙掌出现在高空,在金鹏反应不及的一瞬,将金鹏直接掀飞。 “传吾龙王令! 龙族远古族血,无须镇压海眼者,驰援人族圣母!” 四海之地,战鼓轰然而起! 天庭,敖乙和众天将奔赴各处,却纷纷扑了个空。 此刻天庭仙神尽数于凌霄殿聚集。 敖乙连忙赶去凌霄殿,远远的就听到了殿内殿外的争吵。 有仙神跪在殿内殿外,恳请天庭不要出兵讨伐人族反天者; 他们以人族为主。 也有仙神以天庭职责为由,言说天庭不可纵容反天者,不然天庭就无了立身的规矩; 这部分仙神大多是封神榜上有名者。 敖乙突然想明白了。 自己此前思路错了,找天庭中的截教仙没用! 他们大半都被封神榜改造过,心底只有天庭和天道的立场。 敖乙站在殿外,看向其内,一时间有些茫然。 身着黄袍的玉帝坐在宝座上,一动不动。 玉帝身旁的假太白面含微笑静静立着,仿佛此情此景并不算什么麻烦事。 这假太白…… 敖乙咬牙攥拳,恨不得上去显出本体一口吞了这混蛋,但他不能,他必须忍着。 冷静、克制,想办法尽力帮上教主。 只有用尽最后的办法,敖乙才会冲向紫霄宫,哪怕葬身天雷也在所不惜。 几道身影突然从旁而来,敖乙看了一眼,禁不住转过身去。 龙虎玄坛真君赵公明,斗姆元君金灵圣母! 此刻金灵圣母已没了孕相,身周气息已无比凌厉。 这对夫妇落在凌霄殿前,赵公明袖袍一扫,吹开前方有些拥堵的文臣武将,一道火红的身影自他们身后闪出,背着大剑,迈步入内! 有琴玄雅。 此刻有琴玄雅双目泛红,俏脸之上写满坚毅,踏入凌霄殿不过几步,背后大剑直接出鞘,被她单手握住。 赵公明见状眉头微皱; 金灵圣母却是冷哼一声,立刻向前跟随,护着有琴玄雅。 有天将大喝:“有琴元帅,凌霄殿岂能拔剑!” “有琴元帅你要作何!” “有琴元帅!” “都给本座闭嘴!” 金灵圣母开口怒斥,凌厉剑意笼罩各处,刚才喊话的天将瞬间噤声。 有琴玄雅疾步到了那高台之下,抿着嘴唇,大剑高举,指向了玉帝身侧假太白。 “你不是他,不是我师兄,不是天庭太白金星! 换了这身皮囊! 你不配!” 众仙神齐齐一惊。 自圣母娘娘于中神洲现踪、打破道祖对天地生灵记忆修改,殿内众仙神已知晓了太白金星是冒牌货之事。 但无一神能站出来,无一仙敢站出来。 那假太白是谁? 道祖分身,天道分身! 这是在此地监视天庭和玉帝陛下的! 此刻,有琴玄雅突然到来,直接对假太白发难,着实让不少仙神心惊肉跳。 那假太白轻笑了声,缓声道:“有琴元帅,你……” “陛下!” 东木公突然出声抢断,两步冲到有琴玄雅身旁,低头跪伏,高声呼喊: “启奏陛下! 太白金星劳苦功高,为天庭谋划深远,为天庭立下赫赫战功。 道祖老爷不宜、不宜用太白金星之面容,享太白金星之福报! 还请陛下准许,让道祖老爷的分身换个面容……” 言说中,东木公满头虚汗地抬头,对假太白露出几分尴尬的笑意,“嘿嘿,长庚本来,模样就不太好看,您看。” 假太白双目一凝,定声道: “大胆!本星君便是太白金星!来人!将木公与有琴玄雅拖下去!” 静。 大殿内瞬间落针可闻。 漫天正神静静站在那,封神榜上有名者,此刻面容有些茫然; 天庭原本的元老们,大多只是低头站着。 假太白冷笑了声,手中拂尘凝聚少许仙光,手掌缓缓抬起,天道之力汇聚…… 啪! 清脆的响声中,一只大手自侧旁探来,稳稳攥住了假太白的手腕。 道道目光顺着这只大手看去,却见玉帝面无表情坐在那,左手抬起、稳稳抓住假太白的胳膊,随后轻轻一抖。 假太白身形踉跄数步,失声道:“陛下?!” “这里是天庭,不是紫霄宫。” 玉帝如此道了句。 假太白点点头,淡然道:“陛下莫非觉得,自己已可跟道祖说不?” “不。 吾说了,又如何?” 玉帝扭头看向假太白,突然一把扯下身上的黄袍,露出其内一根根七彩斑斓的锁链。 众仙神齐齐大惊,不少天庭元老几步前冲,木公更是瞪着那假太白,气的浑身乱颤,骂道: “你、你怎么敢!” “昊天!” 假太白定声呵斥,“你莫非不知与道祖作对的下场?你最应知道祖之力!” “吾自知晓,又如何?” 玉帝冷笑着,被铁索束缚,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那些锁链加身,便如天帝之袍。 他道:“吾自知晓道祖掌握天地灵气,三千世界已有大批你这般得天道分身赶来。 更知晓,道祖此刻在吞噬天道意志,今后天道只会存在道祖一个意志,哦对了,还有你这般的傀儡。 吾还知晓,这一战生灵很难取胜,几乎无胜算。 但错就错在,他当年不该教我如何做个天帝。 吾乃三界主宰,乃三界之天帝,非道祖之天帝,非天道之天帝! 道祖多行不义,残虐生灵! 吾已不得不站出来。” 言说中,玉帝抬手将头上冕冠摘下,放在玉案上。 假太白定声骂道:“昊天!妄!” 玉帝突然道:“师妹,替为夫解缚。” 咻! 刺耳的剑鸣作响,侧旁忽有剑光闪过,那喊话的假太白嗓音戛然而止,身形径直被斩做三段,瞬间炸散! 玉帝身上锁链尽数破碎,悠然伸展了下腰身。 大殿侧旁,王母娘娘面色淡定地将宝剑归鞘,随手将宝剑扔给了身后的龙吉,双手端在身前,缓步入内。 大殿内一片寂静,便是龙吉也看呆了眼。 玉帝轻笑了声,注视着王母娘娘,言道:“天帝反天,说出去有些不好听,吾退天帝之位,师妹为天道序列候补,暂掌天庭。 长庚那里需我去援护。” “嗯,”王母淡淡点头,轻声道,“早些回来。” “善。” 玉帝轻笑了声,在袖中取出玉帝印玺,扔在那宝座之上,而后一步迈出,出现在大殿之外。 长发随风而起,白袍晃人心神。 “贫道,先天金魄,昊天。 今日欲去紫霄宫与道祖分说天地不公之事,若有对道祖不满者,可愿一同前去?” “末将!” 一天将刚要大喊,忽而想起什么,将头盔摘下放在脚边,高声喊道: “贫道愿追随道友!” “我愿!” “贫道愿!” “老臣愿!陛下您等等老臣!老臣腿脚慢!” 东木公纵声高呼,提着道袍下摆就冲了上去。 有琴玄雅轻轻吸了口气,背起大剑,目光坚定地追向玉帝的背影。 昊天站在殿门前,舒服地笑了声,眯眼看向天穹。 “莫急,待人族英灵大军前来。 去个人问问我那外甥杨戬,问问他们打够了没,打够了就过来。” “是!” 凌霄殿内,王母坐在宝座之上,素手一翻,封神榜再现,被她摁在那静静不动。 “开中天门,为人族伐天者让路,天庭停运一日。” 众神低头领命。 地府,六道轮回盘,一道七彩光束照入幽冥界的天空,朝洪荒天地而去。 后土娘娘那温柔的嗓音,伴随着光束中的少女升空而起。 “去吧孩子。 你自生灵七情而来,当为生灵助一臂之力。 生灵之未来,就拜托你们了哟。” 七情化身,参战! 正文 第七百五十八章 决战道祖!【万字章节】 这?这啥情况? 卞庄站在天河旁眺望着凌霄宝殿,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上天庭这么久,卞庄第一次看到凌霄殿的光芒黯淡下去,第一次感受到天庭中的天道之力变得散漫且无序。 天河数十万水军自发汇聚在岸边,卞庄心底也听到了女娲娘娘的号令,想起了自己原本的靠山。 他很想摔下战甲赶赴中神州,又想到天庭与人族伐天阵营可能会爆发冲突,想冲去凌霄殿中看看情形。 可不行。 自己现在是天河水军大统领,必须在此稳定军心;与天庭各部兵马的直接统领一样,仅能用仙识远远看几眼凌霄宝殿。 卞庄看着…… 财神爷进去了,斗姆元君好漂亮,就是气势太吓人; 玉帝陛下出来了,白衣很帅,又突然自称贫道,加入了反天阵营。 不是,天帝反天? 卞庄额头挂满问号,只感觉有点天昏地旋,心底泛起两个大字: 《离谱》。 “元帅!” 身后传来低喝声:“咱们还在等什么!陛下都开口了!” 卞庄眉头紧皱,一时间只是沉默。 众将纷纷开口: “元帅,你我都是人族出身,圣母娘娘相召如何不去?” “太白金星为护持生灵已去找天道对峙! 这天道就他娘的有问题! 我仙宗好端端的,第二天突然就没了!中神洲之前那么繁华,几十年直接被天道整败落了!” “末将不知什么天地大事,也没确切感受到过天道的压迫,一直顺风顺水,但圣母相召、太白星君去了紫霄宫,事情定已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匹夫不通家国事,却可血溅敌酋身! 我等若是在乎这天庭官位,岂不是丢了人族的血性!” 卞庄依旧是不肯言语,眉毛皱成了一个‘川’字。 有天将骂道:“元帅您若是贪生怕死,兄弟们这就辞官去干!” “我贪生怕死?!” 卞庄瞪眼跳了起来,吐沫星子乱飞: “我要不是要稳着你们,我早去那边了! 老子是跟太白星君混起来的!我这九齿钉耙都是老君给的! 我不着急吗?我没心没肺吗? 你们回头看看这数十万弟兄!你们几个带头的往前凑了,他们能不往前凑? 一个个都是元仙真仙,天仙修为都没有,反天也不能用天道战阵,能去干什么! 送死吗? 啊!” 众将不由默然,一个个低头不语。 卞庄深吸了口气,叹道: “本元帅情绪激动了,你们都、都别往心里去。 天仙金仙想去的我不拦着,其他的都在这里等着,没我命令谁都不准妄动。 那什么,我去找敖乙统领,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言罢,卞庄刚要转身驾云? 却听凌霄殿方向传来一声龙吟? 一条青龙腾空而来,急速落在卞庄面前。 正是敖乙! 敖乙一声大喝:“天河水军何在!” 卞庄立刻向前:“都在这!” 敖乙自袖中拿出一枚玉质虎符: “王母娘娘有令? 天庭开中天门? 为人族圣母放行! 天庭今日停运一日,各部正神暂无官职! 命天河水军自中天门至三十三重天一路把守? 护持人族圣母与伐天英灵!” 众将齐声答应,各转身寻自身部将? 卞庄也是略微松了口气。 卞庄刚想说话? 敖乙却对他眨了下眼,传声叮嘱几句。 很快,卞庄跃到空中,手持宝剑? 朗声道: “天道私欲已影响三界运转? 天庭为护持三界而生,为护持弱小而生,天若不公,天庭不尊其令! 虽天庭是天道立下,用以掌管三界; 但天庭的仙神与兵将? 都是这三界生灵! 此次,天河水军护送讨伐紫霄宫之大军? 若有想去协助的天仙金仙,可入尾阵! 本元帅去定了!” 天河数十万水军轰然应诺? 喊声震动三十三重天。 不只是天河水军,八部正神、各部兵将齐齐动了起来。 王母于凌霄殿中端坐? 手持封神榜? 镇压封神榜之力; 通明殿中? 本是维护天庭运转的众正神,此刻却出力去卡天道之力的流转,并将天道之力分散,紧盯天道变化。 神罚殿,万雷池中的雷霆已被层层仙力封禁; 其实,天道直接降下的天罚与万雷池没有任何关联,天庭众仙神也就求个心安。 ‘反抗天道。’ 这话说的容易,但对于天庭中的人族仙人而言,却又有些沉重。 天庭是道祖上古所立,是对天道的补充,负责维持三界运转;而今去否定天道,与天道为敌,总归不免会让天庭仙神感觉到几分不安。 这其实也算天庭的一波劫难。 只是劫难的走向,此刻很少有人能看见。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中天门之下已汇聚起无数星光,朝中天门飞速涌来。 人族英灵——上古征战而亡的人族将士,自身信念不失,依托人族人皇香火功德,凝聚人族上下念力,守护洪荒人族。 但此刻数量最多的并非英灵大军,而是人族之仙。 女娲圣人将百丈高本体凝作常人大小,敛去蛇尾,身着战甲,率数万人族不屈英灵最先升空。 车轮滚滚,火云洞三皇五帝数十万人族英灵紧随其后。 这是火云洞全部的底蕴了。 而在这大批英灵之后,还有数不尽的仙人,数不尽的生灵。 苍龙盘旋,数百条远古龙族混杂在仙人之中,那霸烈的气息让不少仙人仙力运转不畅。 号角声突然响起,大批巫族自北方大地上疾驰而来,施起巫族战阵,踩在一朵朵黑云上,似是要抢占伐天先锋的位置。 天庭,大批人族仙神聚集在玉帝身周。 他们站在凌霄殿前,等待着女娲娘娘的身影。 此时天地间还有两位圣人,这两位圣人并没有直接现身; 但昆仑山的小院、灵山的草庐中,已没了元始天尊与接引圣人的身影。 圣踪渺渺,不知所往。 最先进入中天门的,是一道孤零零的身影。 地藏身着青衣,骑乘谛听而来。 待地藏与谛听入了中天门,凌霄殿中的王母娘娘打出一道仙光;三十三重天突然震动,以中天门至凌霄殿为中轴线,朝左右裂开。 天路自此大开,直通三十三天! 地藏闭目凝神,坐在谛听背上迅速上升,待飞到较高之处,又听到了玉帝的招呼声。 “地藏王愿否一同前往?” 地藏睁眼看向天路侧旁,对玉帝颔首点头,驾着谛听飞出天路,落在玉帝面前。 地藏道:“陛下高义。” 玉帝笑叹了声,并未多说什么。 在玉帝身后,赵公明解开大红喜袍,换上了自己的那身战甲,头顶升起一个木牌——弑圣者·赵公明。 那举着木牌的截教仙神气地看向左右,脸上颇为得意。 又片刻后,道道流光自下而上飞射,人族不屈英灵已至此地; 数十条苍龙飞到最前方,用他们强横的身躯去前方探路。 玉帝道:“你我当协人族圣母。” 言罢踏步向前,率众仙神冲入天路,跟在女娲娘娘身后。 那天路中闪烁的流光,一时更多了些。 太阴星,广寒宫,站在月桂树阴影中的姮娥静静思索一阵,对身后戴着兔耳饰品的女子低声说着什么。 兜率宫中,老君晃悠悠出了炼丹房,看着院内那老老实实吃草的青牛,露出满意的微笑。 瑶池中,数十名修为最高的仙子一同飞出,朝天路驰援而去。 天庭之外,中神州五庄观,那老道站在人参果树下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幅地书之卷收入袖中,一步踏破乾坤…… 紫霄宫。 李长寿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道祖鸿钧,后者却是面露微笑,对这般情形丝毫不以为意。 李长寿叹道:“道友,你着实……惹下了太多怨恨。” “贫道自认无愧于心。” 鸿钧淡定地回应着,背后所显的画面中,那口大鼎中的人影只剩下了虚浅的轮廓。 鸿钧袖袍挥过,乾坤鼎轻轻震颤,那人影瞬间炸散。 这一瞬,天道与鸿钧链接无比紧密,再不分彼此。 于是,鸿钧的眼神更为淡定安然,开口问道: “自天帝到仙人,还有那后土之七情化身,似乎都与道友你密切关联。 道友你一路走来,莫非都在算计着如何扳倒贫道?” 李长寿笑着摇摇头,并未多说,注视着那飞回道祖手中的造化玉碟。 好东西呀…… 李长寿道:“有这宝物,掌控天地当真方便。” 鸿钧问:“你不去找他们商量商量对策? 此地你自可随意来去,贫道已无再需准备之事; 你们对天道不满,对贫道不满,贫道便给你们这个机会。 只要你们今日胜过贫道,贫道自无半分怨言。” 李长寿着实气乐了:“道友吞噬了天道才说这话,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呵呵呵,”鸿钧眯眼笑着,眼神却有些黯然,“大概,贫道的乐趣也只有这般。 长寿,你还未经历太过漫长的岁月……” “我有道侣。” 李长寿截断了鸿钧的话语,又伸出自己的两个手指,“还是两个,朋友也挺多。” 鸿钧:…… “罢了,”鸿钧拍了拍膝盖,自坐姿站起身来,背负双手。 李长寿也在一旁起身,小心控制着这具本应是虚菩提的假身,让动作显得轻松随意些。 鸿钧问:“在他们赶来之前,你我先做法一场?” “道友随意。” 李长寿身周出现浅浅道韵,自身化作虚淡,淡然道: “我自虚无,此身虚假,唯道恒存。” 解空大道,空定之法。 鸿钧抬手点出一指,李长寿身躯骤然扭曲成一团,如被拽起的桌布般。 但李长寿只是随意抬手,身形于扭曲中一步迈出,安然无恙。 二者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指、一抬手,却蕴含了颇为高深的大道之蕴。 鸿钧略微思索,笑道: “你这菩提老祖的假身着实不错,你这份悟性让贫道都觉有些眼红。” “道友此时已整合了天道,想要将我假身封禁于某处再简单不过,”李长寿淡然道,“但道友想抹杀我,除非有办法震碎解空大道。” 鸿钧反问:“你在试探贫道对天道的掌控?” 李长寿笑而不答,转身走向竹屋外。 鸿钧笑道:“你莫非是去劝他们回去?” “有这般打算,可惜……” 李长寿背对道祖,叹道:“依照道友的肚量,他们已是站了出来,便没了回头路,我去与他们一同前行吧,稍后再打入紫霄宫。” “不必打入,贫道自会去宫外静候。” 鸿钧正色道:“不管如何,这已是贫道最后的敌手,贫道也会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 李长寿抬手摆了摆,脚下迈出几步,身形几次‘柔顺’的闪烁,已是离了紫竹林。 鸿钧凝视着李长寿的背影,目中带着几分疑惑。 纳闷,就很纳闷。 鸿钧此刻着实想问问,李长寿到底凭什么这般嚣张,在他紫霄宫来去自如。 天道意志已被鸿钧吞噬,如今的鸿钧就是天,就是这洪荒的道! 这已非此前鸿钧与太清圣人交手时那般,只能凭借天地本源,让太清圣人无法下手;当时鸿钧这个合道者,也多多少少要受最强圣人对天道的牵扯。 可此时,他如何输? 鸿钧着实想不到。 莫非这李长寿在天道意志中做了手脚? 鸿钧盘坐下来,眉目间带着几分凝重,开始细细搜查自身,很快就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可能性排查了一遍。 找不到任何问题。 九成八在使诈? 鸿钧陷入沉思,注视着李长寿离开紫霄宫后,盘坐在紫霄宫之外的身形。 李长寿的那份气定神闲,那份胸有成竹,完全不似作假…… 鸿钧微微眯眼。 倒也无妨。 时至今日,这天,谁都翻不得。 昊天被变数影响太深,也该给他些教训了。 …… 其实李长寿现在多多少少有些郁闷。 来的太快了! 己方阵营的各方势力来的太快了! 整军不需要时间的吗?也不喊喊口号,做点战前演讲啥的吗? 闷头就往紫霄宫冲,拿头撞天道? 他很感动,也理解大家是想为这天地做出一份贡献,想为生灵的自由奉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当然也有可能是来给他打打支援,不过这点没啥凭据,不多想就是。 可…… 自己本体还不能直接降临,需要自家玄都师兄打通最后一道壁垒。 若是大师兄延误少许时机,这边打起来了,自己单单依靠解空大道,根本无法护住己方所有人。 问题就在于,自己还不能去直接说让大家等等。 若被道祖识破了此刻的自己不过外强中干,抢先出手灭杀反天阵营生灵,后果更严重。 不过,也难得有这般机会,胜算到了十成。 鲲鹏秘境,本体处。 李长寿看向面前的混元金斗,此时秘境中的所有生灵,都被隔绝开、放入混元金斗之内,以防有人发难。 李长寿静静等待着,身周缠绕的阴阳二气,已有些迫不及待。 将金斗招到面前,放入怀中,其内探出了一只小脑袋,自是灵娥。 灵娥小声问:“师兄,你怎么不提前回去呀?” “示敌以弱,声东击西,”李长寿道,“借此地眼线,让道祖知晓我一直在此地,从而掩护我在洪荒暗地里的重要活动。 稳妥起见,我只需要找到一个稳定瞬息回返洪荒的方法,就可用此法迷惑道祖。” 灵娥眨眨眼,对师兄竖了个大拇指,小声问: “回去的方法,妥了吗?” “三套方案,不必担心,”李长寿道,“我随时可降临,只是代价多寡,此时在等的就是不必付出代价之法。” “那您加油!” 灵娥做了个鼓劲的手势,李长寿含笑抬手,一根手指摁了摁灵娥的脑袋。 随之,他眉头轻皱,心底低喃:“来这么快。” 将灵娥强行摁回混元金斗,又将金斗收入袖中。 要做准备了。 洪荒天地,紫霄宫外,已有数十道身影抵达此地,赶往李长寿的背影。 李长寿此刻并未转身,只是静静坐在那,心底思忖着该如何拖延时间。 最先来的,是一袭白衣的玉帝与赵公明,两人到了李长寿左右,刚要开口,李长寿就是一声轻笑: “别来无恙?” 赵公明笑道:“老弟你真是能藏。” 玉帝看向紫霄宫,目光多少有些复杂,叹道:“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陛下,”李长寿起身做了个道揖,“能为生灵发声,直面天道私欲,小神着实……” “哎,”玉帝摆摆手,“这些话打完这一仗再说也不迟,看,谁来了?” 李长寿顺势转身,看向了身后那一片乌压压的身影。 圣母娘娘坐在战车之上,对李长寿温柔一笑,身上的金色战甲散发着浓郁的圣人道韵。 显然,人族薪火不只是让圣母娘娘在千年间恢复了实力,且还让娘娘更进了一步。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 “人族子弟李长寿,拜见圣母!” “长寿辛苦,”圣母道,“今日自当奋力一战,莫去管输赢如何,这已是最后的希望。” “娘娘莫急,我自有办法……” 忽听一声满是惊喜的呼喊:“长安叔!” 李长寿扭头看去,却见哪吒、杨戬并行而来,孙悟空正皱眉站在稍远处,身上被层层仙绳困缚。 李长寿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莫要靠前。 “星君!” 有天将大声呼喊,数百名脱下了战盔的天将低头抱拳行礼,高呼: “拜见太白星君。” 天将身后,众人族散修各行道揖,那些追随玉帝而来的天庭正神同时行礼。 再之后,众英灵亦投来注视的目光。 “各位多礼!” 李长寿抬手虚扶,朗声道: “诸位前辈!各位袍泽! 天道有恙,道祖私欲侵染天道,全凭一己之私,定生灵之命途,定天地之演变! 生灵如被囚于天地间,天意如刀,越发收束! 今,当行伐天之举,意在请道祖退位,放天地以自由,还众生以天地!” 众天将、众英灵,那从天路冲出、越聚越多的天地生灵,尽皆燃起斗志。 正此时! 那被七彩霞光笼罩,延伸出一根根锁链探入周遭混沌气息中的紫霄宫,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阴云。 白衣玉帝见状向前迈出数步,掌托日月乾坤、脚踏众星之影,双目之中绽出青蓝雷光。 大批大批阴云自白衣玉帝头顶凝成,径直朝紫霄宫中飘来的阴云撞去。 二者在半途融合,其内电闪雷鸣,互不相让! 天庭凌霄殿中,王母闭目凝神,借神通在心底注视着这一幕,素手一拍封神榜,天道之力运转近乎完全凝滞。 “道祖!” 白衣玉帝长发飘舞,纵声高呼:“弟子心不服!” “敢问道祖,”地藏骑乘谛听向前,缓声道,“天地之疾可在生灵之患?” 赵公明与金灵圣母一并向前,赵公明喊道:“师祖,今日弟子斗胆,寻师祖报师尊被辱之仇。” 杨戬额头神眼光芒大作,似是要将紫霄宫看破,他定声喊道:“何为公,何为正,何为天。” “鸿钧!” 几十道粗狂、苍老的嗓音汇成这一声怒吼,却是一众龙族高手冲到左前! “远古之战的血仇,今日当有个结果。 我龙族被你坑害,困守海眼至今日!远古战魂不灭,定要讨个公道!” “老师,”女娲圣母嗓音虽轻,却蕴含着某种动人心魄的力量,“生灵何错,为何自远古劫难不断。 洪荒何错,为何非要支离破碎?”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突然飘来。 远处混沌气息翻滚,乾坤破开一口大洞,道道金光自洞内照出,其内飞出一尊大佛,双目半垂、宝相尊严。 多宝佛祖缓声道: “敢问道祖,为何佛门教义必须教人隐忍,教人顺天而为,教人信自身命途。 为何不可,是去奋力截取一线生机。” “贫道也有些疑惑。” 有位身着玄袍的灰发老道自虚空踏步而来,宽袖垂垂、仙光缭绕,却是镇元大仙。 “当年道祖老师紫霄宫三次讲道,言说天地将自此稳固,生灵安居五部洲与三千世界。 可为何到了今日,紫霄宫越来越高,而三界越来越小,生灵越发败落,旧时道友越发难寻?” “道祖!” 英灵大军之后,一名身形枯败的巫族老妪费力大喊: “我巫族,是否被道祖亲手算计至败亡终途! 后土祖可是被你苦心算计,化身了那六道轮回盘,永世不得解脱!” “唉,这还只是活下来的苦主哟。” 英灵大军角落传出一声叹息,却见那身着红袍的青年道者,站在那位面容、身形颇为朴素的道者身后,有些心虚地道了句: “自古而今,那些开不了口的生灵,也不知有多少委屈。” 太乙,玉鼎。 嗡—— 紫霞宫中出现剧烈的道韵震荡。 太乙真人缩了缩脖子,瞪眼躲在玉鼎真人身后。 他这话也没阴阳怪气,怎么就在他这,道祖出手了? 紫霞宫前有万千霞光闪耀,那魁梧老道的身影出现在霞光正中,身着灰白长袍,盘坐莲台之上; 老道只是双目半睁,那浓郁至极的天道之力,就盖过了此地众生灵的气息。 道祖,鸿钧。 不少生灵眼底燃起怒火,人族圣母目中也只剩决然。 李长寿此刻却主动向前迈出半步,身形出现在了众生之前,将背影留给了众生。 他必须掌控全场节奏,如此才能把控本体登场的时机。 李长寿轻叹了声: “各位不知的是,道祖何止是安排了这些,自鸿蒙初辟、开天辟地,道祖就编织了一张大网,将天地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与魔祖曾有密谋,葬下了整个远古。 他故意挑唆、暗施手段,不惜让远古洪荒破碎,激发盘古神最后守护天地的意志,演化做天道意志,为的就是在此时被他吞噬,让他与天地相融。 上古妖族不过是他手中棋子,各方大能不过是他手中把柄。 所有事都在按照他的剧本,不允许有反抗,不允许有异样的声音。 而他美其名曰,这是在守护天地。” 鸿钧叹道:“贫道所做一切,俱是为了天地。” “我为道友留最后的体面,不会多说其他。” 李长寿此时已走到了众生与道祖之间,故意将众生挡在身后,心底念头微转,继续道: “此刻天道只剩道祖意志。 今后的天地,也只是在道祖掌心翻弄。 道祖,我再问最后一次。 可否将天地归还于生灵,可否放开对生灵的束缚,可否对洪荒天地道一声歉意。” 鸿钧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长寿,抬起右手对侧旁乾坤轻点。 他背后现出层层宝轮,总共三十六环; 宝轮光芒略微闪耀,虚空各处出现一只只圆形门户,数不清多少灰袍老道自其内走出。 瞬息间,浓郁的威压自这些老道深深散出。 单单只是这些老道联手,此地众生之力就已完全被压制。 这,就是鸿钧的回答。 不少生灵面色发白,不少生灵目中燃起怒火。 鸿钧似乎不愿意再多说,抬起左手,就要发出绝灭此地生灵之令。 哞~ 一声牛叫,青牛驮着太上老君自虚空而来,让鸿钧的出手多了一份迟疑。 “老师。” 青牛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却见那中年文士负手而来,凝视着鸿钧的身形。 元始天尊! “这么多生灵,老师直接灭杀,天地间的生灵之力怕是要跌到谷底。 老师既可修改众生记忆,为何不如此行事,也算给洪荒天地多留些念想。” 鸿钧淡然道:“你可是要出手?” 元始天尊看向李长寿,笑道:“长庚今日有几成胜算?” “十成。” 李长寿目光坚定地吐出这个字眼,“十成把握完胜。” “哦?”元始天尊略微皱眉。 “师叔今日不必出手,弟子来做就是。”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这具身体竟迅速溶解,化作一层迷雾升腾而起,为此地生灵包裹了一层道韵。 空之道,自实入虚。 李长寿的嗓音犹自在原地响起: “开口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拖些时间。 且听。” 鸿钧抬头看向东南方向。 那,是曾经玄都城所在的方位! 轰鸣声骤起! 紫霄宫霞光阵阵,不少灰袍老道身周仙光爆涌,整个虚空似乎都在震颤,那些链接在紫霄宫上的锁链在疯狂颤抖。 似是有什么巨物撞到了洪荒天地! 且看玄都城遗地! 一缕五色尾迹在被冲开的混沌海虚空中缓缓消散。 那头鲲鹏,身形无比巨大的鲲鹏,此刻已一头撞破天地壁垒,小半个身子栽入洪荒天地! 就在这鲲鹏头顶,玄都大法师傲然而立,身上宽袍与长发肆意飞扬,双手高举,竖直托起太极图! “开!” 大法师一声大喝,太极图阴阳双鱼直接开裂! 在他身后,在他一路而来的尾迹中,一张张太极图的虚影张开大门! 流光自混沌海闪烁! 那是遁法,极致的遁法! 催发遁法的这道身影,撞入一扇扇混沌海中打开的乾坤大门,被阴阳二气包裹,瞬息间完成数百次跳跃,出现在大法师身旁! 一身青色长袍,道簪贯起长发。 不是李长寿又是何人! “交给你了,”玄都大法师轻笑了声,将太极图递给李长寿。 “多谢师兄,”李长寿托住太极图,目光看向前方,“师兄稍后赶来跟大家聚聚,我且去平了天道私欲。” 大法师还来不及吐槽,李长寿再次迈步。 他抬手划开阴阳,将前方天地浓缩在一步之内,仿佛是将洪荒天地的厚度化做了一个镜框,自镜框之外、入镜框之内! 李长寿的身形,竟自三千世界边缘,出现在紫霄宫之前! 平稳,自然,没有半分突兀之感。 李长寿抬头看向鸿钧,嘴角露出淡淡微笑。 “道友,吉时已到。” … 紫霄宫前彻底安静了下来。 众生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也只能注视着李长寿的背影。 此刻李长寿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那股道韵,那股自信,让他们有些错愕,与道祖一般的错愕。 李长寿却并未再藏着掖着,他将混元金斗送回赵公明身侧,其内飞出道道身影。 没有回头,李长寿开始一步步向前,口中话语传遍各处: “问题从来不是斗法。 在将天道二字写入我均衡大道时,早已有了这般觉悟; 道祖并非混元无极大道圣人,在这天地间如何胜得过老师与两位师叔联手? 问题在于,道祖抢先一步合道,借天道禁锢天地本源于自身,想毁灭道祖,就要拉着洪荒天地一起葬下。 问题就出在了道祖与天道的合道上。” “哦?”鸿钧注视着李长寿,背后浮现出一口大鼎。 李长寿看都不看,只是继续说自己的: “这天地是盘古神的心血,是生灵寄生之所,谁都无法决定这天地是否毁灭。 我不得不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将道祖与天地本源剥离。 开始我走错了路,一直在思考如何让天道与道祖分离,但随着我开始接触天道的深层次,却发现这是无稽之谈。 天道是道祖在做主,已成了道祖的法器,但天道对洪荒并非必需品,它本质上只是一个反馈机制。” 鸿钧抬手点出一指,无边紫黑雷霆轰向李长寿。 他似乎只是试探,而李长寿应对更是简单。 玄黄宝塔悬于头顶,太极图随意一遮,已是将众雷霆扫落。 鸿钧淡然道:“所以,你寻到了方法?” “不错,我寻到了。” 李长寿笑道:“我当时问了自己很多遍,天道是什么,天道到底是什么。 这个概念很模糊,也很抽象。 首先,天道起始于盘古神守护天地的信念,这份信念与构成洪荒道则之海的三千大道共鸣,才有了天道。 三千是虚指。 天道是大道交织出的网,是对大道的演绎,是大道认可的管理权限。 造化玉碟并不能掌控大道,造化玉碟只能记录大道、辅佐参悟大道,而因大道与大道相斥,道友对绝大多数的大道,都无法圆满。 这就是我的机会。” 言说中,李长寿抬手下压,身周出现少许雾气,自身后转出三道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神通:一气化三清】 三道分身各执混沌钟、太极图、戮神枪,在李长寿身后站定,齐齐看向道祖,齐齐开口,嗓音完美糅合: “天道,并非不可更改。” 鸿钧双眼之中划过几分笑意,淡然道: “靠你的均衡道?” “一部分,”李长寿道,“道友,此时还不出手阻拦我吗?” 鸿钧好整以暇地抬手轻推,背后大鼎转向前方。 突然间,侧旁有笛声响起,鸿钧眉头微皱,道心泛起了几分杂念,视线余光撇向了那吹笛的少女。 七情! 不止如此。 那六道轮回盘内,跪坐在河畔的温柔女子双手掐印,六道轮回盘毫无征兆地震荡了一次,天道之力出现明显的卡顿! 甚至,道祖的动作也略微缓慢了一丝。 李长寿背后众高手,几乎瞬间捕捉到了这个‘战机’! 机不可失! 李长寿那手持混沌钟的分身突然扭头,手掌对准远处女娲娘娘,均衡大道已然施展! 均衡:道境! 噹! 混沌钟骤然奏响,李长寿身周岁月突然加快,一连串的嗓音也成了一声‘哒’的轻响。 鸿钧身前大鼎,立刻就要对李长寿倒扣而去! 但此刻,借来圣人道境、催发混沌钟威能加速自身岁月流速的李长寿,动作快到超出极限! 本体施展均衡大道; 三具分身齐齐施展均衡大道! 一点金色于李长寿眉头绽放,几乎转眼席卷四面八方,将整个紫霄宫囊括其内。 在李长寿目中,道祖与那群要一同出手的灰袍老道,此刻动作慢如蜗速! 道祖自然也有加速岁月之法,李长寿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以混沌钟威能镇压自身,关键时刻还可直接倒退一瞬,道祖除非先打落混沌钟,才能阻止他行动。 而打落混沌钟这个过程,对李长寿要做的事而言,已完全足够。 他验证了无数次,确信可以做完自己所有的布置! 【我说,大道无上下,理应存均衡。】 【我说,生灵修大道,自存真灵性。】 【我说,生死分界限,道痕恒远存。】 均衡,道与道! 均衡,道与灵! 均衡,生与死! “祭我均衡之道!永世不入圣境!” 疯狂加速的岁月中,李长寿一声大喝,本体与分身背后的四只秤杆化作道道金光,先是涌入李长寿背后,随之又在李长寿额头绽放! 这般过程,在混沌钟护持下,在外人看来连一瞬都未过! 那金光席卷各处,玄妙晦涩,不知具体为何。 李长寿一掌虚拍,面前凭空出现一张金色书案,而随着这书案现行,一座恢弘的金色大殿迅速凝成,将道祖、众生隔绝在外! 这就是他解决道祖的方案! 只有在这紫霄宫,在这汇聚了三千大道的紫霄宫,在这天道之力的起始点——紫霄宫,才可顺利实施的方案! 李长寿招来一把玉笔,凌空挥洒,写下一行行大字。 大殿各处,三千大道接连现行,如毫光、无定形; 近乎三分之二的大道投影,闪烁着三到五颗微弱的光点。 幻灵钉! 李长寿左手洒出漫天星光,将数千颗幻灵钉打入那些、此前没被他找到机会播种的大道! 大道无处不在,可大道之力在各地分布并不均匀。 只有紫霄宫,是唯一可寻尽三千大道之地! 三千大道被李长寿祭起的均衡大道引动,尽数在此地现踪! 李长寿写下的那些大字,此刻化作一声声钟响,让一条条毫无实质的大道不断震颤。 【第一:此地为均衡大道所化,只在混沌钟与太极图同时引动、且得此殿守护者准许方可现踪,均衡大道再无生灵归属。 第二:每条大道若曾有生灵圆满掌控,以此生灵为基准,凭大道之中残存道痕推演其投影,禁锢于此殿之中,为此地所属道灵。 第三:若一条大道无修行者,列为沉默之道;若无圆满掌控此大道的生灵,以曾在此道行走最远生灵之道痕为投影! 第四:此地不入三界五行,不入洪荒天地,不入实质之界,不入道则之海。 第五:此地生灵投影为生灵与大道共鸣之处,若生灵存活,以道性入内,不可存私欲,准许该生灵存此地有关记忆,以警生灵。 … 第三十二:诸道所显为生灵所留道痕,诸道不可存半分灵念。 第三十三:除此地守护者,生灵尽不可入。 第三十四:干扰此地运转之生灵,大道同弃。 第三十五:干扰此地运转之大道,大道同碎。 第三十六:道祖鸿钧与现有天道意志不可接触此地。 …】 李长寿铁笔挥洒,一篇早已准备好的‘规则’迅速凝成,每个字眼嵌入大殿各处,化作一只只玄妙的道纹。 终于! 李长寿吸了口气,放下铁笔定声呼喊: “今以均衡大道立众道之庭! 三千大道,速速现身!” 嗡—— 金光大殿内仙光乱闪,一道道虚影凭空所现,各自站在各自莲台之上,那莲台均不相同。 此地这些虚影,只有小半面容有各类表情,自是此时还活着的、可代表这条大道的生灵高手。 李长寿所说的,关键的零点二! 大半的虚影毫无表情,齐齐对着李长寿做道揖行礼。 看那只黑色火焰环绕的莲台上所站老者,不正是燧人氏? 再看那环绕着土黄光芒莲台上的无头尸身,不正是挥舞干戚的大巫刑天! 那一条条身形缩小不知多少倍的威武苍龙,正是祖龙与龙族众高手所留道痕化作的残影,在此地占据了颇多席位。 那被金色火焰包裹的中年文士,似是上古妖皇帝俊; 身着红袍的老者,恰是那远古老好人红云。 看那十二祖巫,各个身形奇异、面色狰狞,后土娘娘亦在其内。 看看妖庭十大元帅,一个个气势恢宏,但与祖巫一般,大多数只剩投影残留。 逝去的生灵只存残影; 还活着得高手表情也不算多丰富。 这里,自然少不了许多李长寿熟悉的面孔,大多是能看到此地情形、感受此地情形的洪荒高手。 大法师、自家的云、公明老哥、两位小姨、无当圣母、玉帝陛下、王母娘娘……还有靠着自身之道太奇怪的灵娥…… 等等等等。 六圣身影亦在此地。 唯独已死绝了的准提道人是冷漠面容,其余五位圣人表情各异,当属接引圣人的表情最为复杂。 角落中,甚至还有鸿钧道祖的身影。 稳妥起见,鸿钧道祖直接被李长寿定下的规则阻隔在外,此地虚影不过是鸿钧当年修行时,曾在自身大道上留下的印痕所化。 幻灵钉,本来只是简单法器,作用便是让死物出现幻灵虚影。 均衡大道,本是均衡万物,却被李长寿凭借一气化三清同时施展四次,构建出了此地。 李长寿丝毫不含糊,此刻一拍书案。 “道祖无道,天道失衡。 吾以众道之庭第一任守护者之名义,提议重构天道! 以守护者之权,此事若无七成之上大道反对,即刻执行! 谁反对?” 正文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其实,有人撒了个谎 均衡大道消失了。 在那金光绽放的一瞬,道祖鸿钧尚未作出任何应对,一切已成了定局。 李长寿没有撒谎,他对道祖说的那句‘抹杀道友与道友无关’,本就是实话。 献祭均衡大道、一气化三清施展四次均衡,强行引动三千大道,构造大道之庭,用均衡大道模糊生与死、道与灵的界限,以幻灵钉为基础,凝成‘大道之灵’。 整套操作推完过太多次,没有任何失误,一次达成。 在这条大道上走最远的生灵,尽留下了一份只存道性的投影,代表这条道发出生灵的声音。 在这其中,已逝去的生灵只留下了一段‘道性思维’,保留了不掺杂私欲的思考能力。 还存在的生灵,能够感知大道之庭发生的一切情形,能做出‘道性思维’支持下的选择。 因是开辟众道之庭者,李长寿成了第一任守护者; 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直接给出了第一个提案;若无七成以上反对,动用守护者权限直接通过。 三千大道之影…… 毫无动静! 李长寿掌心下压,三千大道齐齐震颤。。 那些意识被拉入了此地的生灵高手,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重构天道! 越过道祖,直接重构天道! 大多生灵高手被震惊的道心失衡,只觉得热血沸腾,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刻,李长寿的嗓音满是威严: “众道即刻重构天道,剥离道祖对天地本源的掌控! 解太清圣人、通天圣人之禁锢。 众道护持天地本源回归道则之海! 速速执行!” 李长寿定声呵斥,大殿之内,数不清多少身影同时抬起右手。 一瞬! 无论是混沌钟笼罩之地的一瞬,还是道祖、众伐天者所经历的一瞬! 洪荒天地出现了根本性变化! 三千大道震动,道则之海于洪荒显露行迹,自五部洲到三千世界、乃至其间那大片虚空,各色霞光不断闪烁! 道可见! 无数形状各异的网格出现在天地各处,又破碎、重组、隐藏。 五部洲之地霞光最是浓郁,无边灵气忽而狂躁、忽而温和,天地间出现无数纷乱的异象。 这些缤纷异象又在极短时间内烟消云散! 此刻,洪荒最基础的道则并没有任何改动,天地自是无比稳固,天地和生灵本身毫无变化。 此时被影响到的只是天道,如四季变化、星辰运转、天规监察、天庭运转等等。 天道一瞬陷入混乱,而混乱在下一瞬重归秩序。 简单来说,就是三千大道废掉了原本之天道,凭借与众道之庭的共鸣? 重构了全新的天道! 大道之庭。 李长寿身体微微轻颤? 双目之中划过少许疲倦,但那目光即刻恢复成了亮光。 还自由于众生; 还自由于天地! 此为均衡大道之奥义! 在云霄的注视下? 在灵娥的注视下? 在玉帝、王母、赵公明、镇元大仙、数位圣人、金灵圣母…… 在这些能站在此地的生灵高手注视下! 在洪荒自古以的来一众强者注视下! 李长寿再次抓起玉笔,临空挥洒。 【自今日起? 大道之庭立于洪荒三界之上,不入三界、监管三界? 若生灵义愤天地不公? 若天地被生灵肆意摧毁,自可现身! 自今日起,天庭依旧是天庭,天道序列革除六圣? 增添天庭四御之位? 与天帝互为节制。 自今日起,天地再无剧本,未来再无定数!】 轰隆隆—— 大道之庭突然震颤,那是旧天道在挣扎。 李长寿咬破舌尖,对玉笔吐出一口心尖血? 瞬间压下震荡,将自己筹备多年的方案尽数写在此地。 他的计划其实很简单? 重点在于开辟大道之庭。 自太白压龙开始,李长寿一直在提升的胜算? 其实并不是集合多少生灵之力去反天。 胜算之所以提升,就是这些能代表大道进入大道之庭的‘生灵’? 会对现有天道不满。 虽他们只能做出基于‘道性’的判断? 但这个判断的基础? 还是生灵得出来的! 故,生灵的选择无比重要。 李长寿推算自是没错,此刻的众道之庭中,龙族、凤族占了很大的比重。 太白压龙之事,李长寿确认了龙族对天道的不满,对道祖的胜算提升了远不只一成…… 李长寿不断摸索,一次次谋算,终于走到了今日。 将天地本源与道祖剥离,让道祖亮出血条! 接下来斗法的事,就交给脱离束缚的老师和师叔,他还要继续忙碌。 破坏了旧秩序,就要给天地以新的秩序。 三千大道否决旧天道,在均衡大道的干预下演化新天道,这只是第一步,自己必须给出新天道的秩序与发展方向。 三十六灵宝监察天道; 天帝、人皇、后土娘娘定天人地三界…… 哪怕是将旧天道的神位再抄一遍,也必须有这个过程。 李长寿提笔如飞,面前的字迹化作一只只大字飞向各处,三千大道在不断共鸣。 岁月大道微微震颤,站在岁月大道上的‘女娲娘娘之残影’挥洒仙光,整个大道之庭进入了绝对静止之境。 有混沌钟加持,再有女娲圣人大道的增幅,李长寿书写规则更从容。 殿中过了不知多久…… “各位,稍后不要靠近道祖。” 李长寿低声道:“还请护好今日敢来反天的众生,他们是洪荒生灵的火种,避免道祖最后发疯伤人。 斗法的事,交给老师和两位师叔就是了。 道祖已经失却了天地本源,再强也不是混元无极圣人,三清老师自可将他诛除。 切记,不要上头,陛下和老哥看好他们。 别让我这番心血白费。” 言语落下,李长寿已停下书写。 搞定。 抬头看了眼已凝成的‘大道之碑’,其上书写的天地新秩序已完成搭建,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 一扫衣袖,道一声: “去吧,好好欣赏这场旷世大战。” 三千大道的具象幻灵对李长寿齐齐行礼,各自化作微弱的光点飘散。 众道之庭顿时变得无比空旷。 李长寿仰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露出几分笑意,对着前方空荡荡的大殿做了个道揖。 抬头时,一滴鲜血突然滑落,落在李长寿掌心。 抬手摸了摸鼻子,将血迹蒸干,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想向前迈步,但脚下一晃,有些无力地盘坐了下来。 算了,歇息一阵吧。 后面也不需要自己去做什么了。 …… 噹—— 混沌钟第二声钟响出现在紫霄宫之外,距离第一声钟响只有瞬息之差。 道祖抬起的手指刚要前点,却突然顿住动作,错愕地低头看向胸口。 那里,他与天道相合的道躯,莫名破开了一只大洞,其内那颗原本不断跳动的‘圆球’不翼而飞! 天道、天道…… 贫道的天道何在? 不,它还在,天道就在贫道手边,为何却无法握住…… 鸿钧豁然抬头,看向前方,但李长寿的身影已被混沌钟直接扣住。 鸿钧背后,远处的紫霄宫在不断崩碎,此前刚登场的无数灰袍老道身影直接炸散! 一股股精纯之极的灵气,回归洪荒天地。 全新的天道,不存任何意志。 “李长寿!你做了什么!” 嗡—— 虚空震颤,鸿钧面前的乾坤略微扭曲,那名坐在蒲团上的枯瘦老道再次挡在鸿钧面前,目光竟是从未有过的冷厉。 太清! “鸿钧!” 一声大喝,压抑着愤怒的大喝,自鸿钧道祖背后响起。 数匹剑光纵横数十万里,自天地间而来,斩断乾坤、破碎旧天道壁垒的残壳! 剑光之后,有身影一个闪烁,出现在鸿钧身后。 手握断剑、脚踏残破阵图,这青年道者长发倒竖,瞠目咬牙。 通天! 太极图归位,被那枯瘦老道随手托起,将鸿钧身周乾坤彻底封锁。 通天教主咬牙前行,目中怒火就要燃了昔日的老师! 元始天尊出现在鸿钧另一侧,背后浮现出一面幡旗,淡然道: “老师,恕我等无礼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鸿钧忽而仰头大笑,不断抚掌,看向混沌钟: “三千大道,大道之庭,生灵与大道相关,重构天道。 长寿,亏你想得出这般法子,妙,当真是妙。 你确实是和那个人不同,贫道输给了你这一阵;但总归,贫道也不愿如此退场。 来吧,一战定输赢。” 鸿钧那魁梧的身形突然干瘪了下去,身后走出一道身影。 这身影缠绕无边煞气,身周飘着一件件魔道重宝。 魔祖罗睺! 道魔双祖,同时睁开双眼,气息竟完美融合。 此刻,鸿钧已恢复常人身形,与罗睺同时开口,幽冷、温暖的嗓音糅杂出诡异的笑声: “天外一战,莫毁了这天地。” “不必多此一举。” 太清老子双目绽出一黑一白两道气息,太极图于正下方再次凝成,隔绝了那条天路。 通天教主手中断剑绽出霞光,身形对鸿钧飞扑而上! 元始天尊握住盘古幡、扔出玉如意,混沌剑气斩向那罗睺身躯! 太清老子向前点出一指,灰白长发与道袍齐舞,压向了道魔双祖的身形! 三清战双祖! 这非普通斗法,也非神通、法宝可解释,大罗金仙也只能看到,有几道身影在太极图道韵包裹之地,极快地转换方位。 太清稳控大局,让鸿钧无逃脱的路径; 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主攻,但一时也难以取得优势。 就在不远处的众生,大多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看不懂,但感觉很震撼,自身之道与道心都在轻颤。 他们还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祖胸口为何会出现破洞; 不知那些给了他们无边无际威压的灰袍老道,为何会直接消散; 此前传闻被镇压的太清圣人与通天教主,又为何会突然降临。 更不知,为何道祖那魁梧的身躯中会走出魔祖,魔祖的尸身有传闻是在九污泉的最深处…… 众生大多是茫然的。 他们一腔热血而来,此刻只能远远观战。 只有刚刚进入过众道之庭的极少数生灵,知晓大概的前因后果。 太清弟子李长寿、太白金星李长庚,完成了旷世之举! 这思路就很奇特,重构天道,定下新的道则,直接……直接…… “师兄……” 被云霄挡在身后的灵娥莫名地怔了下。 灵娥那双美丽地眸子在轻轻震颤,道心突然揪了几下; 她不顾一切从云霄身后冲了出来,在所有生灵注视圣人大战的时候,径直冲向了混沌钟。 祭我均衡之道、祭我均衡之道! 炼气士修道往往有诸多涉猎,可修多条道,修行诸多术法,比如最常见的五行道术,就是涉足了五行之道。 但每个生灵成仙成道,凭借的是唯一一条大道。 自身之道。 这是成道的基础,是长生的根本,是炼气士的命魂之道。 均衡大道,就是师兄的道啊…… 师兄他凭着这条道修成天仙、金仙,凭借着…… “灵娥!” 云霄连忙就要追上去,但她刚要迈步,俏脸突然一白,抬头看向那混沌钟。 不、不会。 他开辟众道之庭时,尚是在旧天道的秩序下! 没有外力相助,只有他主动施展的均衡大道,均衡了圣人道境,而后凭借着虚假道境,召集三千大道。 反震之力、开辟阻力、自身之道的缺失…… 云霄俏脸煞白。 “唉……” 混沌钟的灵觉在众生心底响起,大钟缓缓飞起半丈,显露出其下盘坐的身形。 一缕缕枯槁的白发披散。 近乎干瘪的身躯静坐在那。 如凡人般。 如睡着了一般,低着头、闭着双眼,仿佛还能听到他梦呓般的低喃。 该怎么,去均衡天道呢? 是啊,该怎么去均衡天道? 改变秩序说的容易,口号喊喊也挺热血,可如何去做呢? 就在那个仙岛的沙滩上,师父被金乌火焰烧没后的那几年,在那温暖的混元金斗中,李长寿静静坐在那,想着、念着、思索着。 他努力推验了很多思路。 比如,可以找到混沌钟,凭混沌钟引动岁月大道,将盘古神劈下的第五十道斧痕,自开天辟地接到今日,轰碎紫霄宫。 比如,可以钻研大道之毒,为天道染一些‘病毒’,从而反过来影响到鸿钧道祖。 再比如,可以琢磨如何让六圣一同出手对抗鸿钧…… 等等。 当时李长寿对天道的理解有限,思考没那么全面,掌握的讯息不足,思路也有些异想天开之处。 但每一个思路,可以预见的,都是数不清多少生灵的死伤。 李长寿只能不断否定这些思路。 要去灭道祖和天道,是自己的念想,由自己恨意而起,不应该用其他生灵的性命做筹码。 一人做事一人当。 所以,自己其实只有一条路,去均衡天道,去理解天道,去重构天道。 该怎么去均衡天道? 该怎么…… “师兄!” 一声呼唤惊醒了昏昏沉沉的李长寿。 他感受到灵娥冲过来的身影,又感觉到了混沌钟散出灵力,将灵娥隔开。 “温柔些,”钟之灵在旁现身,低声道,“他现在受不得你撞。” 灵娥禁不住哭了出来,跪在李长寿身旁,在自己宝囊中倒出大瓶小瓶的丹药,捧着李长寿的白发,看着李长寿苍老的面容,小手不断颤抖。 “师兄不要吓我! 你不是十成把握自己没事吗? 你不是求稳吗!你不是……” “哭什么,这么难看,罚你抄经了。” 李长寿有些费力的抬起左手,想去摸摸灵娥的脑袋,却发现自己的手掌干瘪如枯木,上面满是皱纹。 “我这不是没事,就是脱力罢了。” 他想将手放下,但灵娥连忙向前凑了下,将他手掌握住,放在自己脸颊。 云霄的身影闪到李长寿身后,她默默跪坐,双手扶着他的肩头,一缕缕灵力小心翼翼度入李长寿体内,眼圈禁不住有些泛红。 道躯已如干枯开裂的河床。 道道流光闪烁…… “长庚!” “星君大人!” “师兄!” “长安叔!” “这是怎么了这是!” 赵公明嘴唇发抖,蹲在李长寿面前,想出手搀扶又不敢乱动,“玩这么大干什么?你不是做什么事都留有余力吗?” “真的,死不了。” 李长寿低声道:“只是丢了道行,重修就是了。” 云霄立刻要开口,但李长寿及时拍了拍她玉手。 “长庚,”玉帝嗓音略有些哽咽。 李长寿顿时摆了个无奈的表情,叹道:“陛下,我真的就是脱力,暂时没了道行罢了。” “老君来了!” “快!快给老君让路!” 周遭仙神连忙散开,老君自牛背上飘落,皱眉握住了李长寿的手腕。 很快,老君道了声: “性命无忧。” 众仙神顿时松了口气。 老君在袖中取出一枚丹药,想了想,又将这丹药化做了粉末,拨了一丝丝粉末,送入李长寿口中。 李长寿面色顿时好看了些,原本枯槁的白发添了一丝丝灰色,面容也年轻了些。 “多谢老君。” 嗓音也多了点气力。 “嗯,”老君点点头,沉吟几声,“先去兜率宫调养。” “等此地打完了吧,”李长寿看向前方虚空,他没了修为,此刻全凭一口灵力维持自身,只能看到几团模糊的光影。 “那你稍等一阵。” 老君低声应着,身形化作一抹白芒冲向斗法之地。 少顷,太上老君与太清圣人合二为一,口中念诵玄妙咒文,说话再无间隔与费力之感,招手凝成天地阴阳大磨盘。 那气势,说不出的凌厉。 李长寿轻轻呼了口气…… 自身什么情况,他自然知道;选择这条路,自然考虑过了诸多情形,也准备了一二后手。 哪有变革不流血的。 能做到这般地步,他已经很满意了。 覆灭道祖之战打了许久。 三清圣人实力全开,道祖底牌齐出。 他们都已脱离了天道束缚,也无法借新天道之力,完全是以自身法力斗法。 这一战,比当初太清于紫霄宫大战鸿钧,还要艰难许多。 女娲娘娘守在李长寿身旁一阵,确定李长寿性命无损,便去为三清圣人掠阵。 可女娲娘娘完全没有出手的机会,只能在边缘游走。 道祖实力完全显露,吞噬旧天道的意志之后,完全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可惜,距离混元无极境还差了一线。 一直到混沌钟加入战团,三清同时激发开天至宝,太清圣人手握开天斧的虚影,才算压制住了这般状态下的鸿钧。 乾坤鼎威能颇重,造化玉碟变化无穷。 道祖与魔祖两位一体,似乎还有更多分身要外出一战。 但鸿钧的目光,多是看向被众多生灵围住的李长寿,看着李长寿那斑驳白发,嘴边露出几分苦笑。 还是,挺羡慕吧。 被人关心的感觉,已是十分陌生。 悠久的记忆中,最多的便是那漫无边际的灰暗,无边无际的孤独寂寞。 那时,上辈子的记忆成了最好的解药,让自己翻来覆去的回想。 直到这些记忆渐渐被消磨,渐渐记不起,甚至姓名都忘了。 可笑的是,主人格并不知道这些。 因为这些负面情绪和感受,在真灵分裂时,被他带走了。 回过神来时,已是在精彩缤纷地远古天地间,‘大家’为了理想中的天地奔波着、谋算着,每一个瞬间都是无比充实。 再回过神来,自己站在‘最后一个同伴’面前,扼住了对方的咽喉,让对方归于自身。 凭什么,他只是那个平庸之极的男人的‘衍生品’! 又凭什么,他最终的命途必须是归于那个混蛋,成全所谓的主人格! 他已经站在众生之巅,坐在那紫霄宫中,将三清收为弟子! 他是鸿钧! 玄门之主,道门之源! 他! 啊……其实只是不甘心吧。 斗法中,魔祖的头颅被通天教主的剑光搅碎,魔祖之身再无法维持。 鸿钧袖袍挥舞,那魔祖残躯化作流光钻入鸿钧体内,鸿钧握住乾坤鼎得鼎足,独战三清圣人! 他始终不发一言,只是调运浩瀚如海的法力; 身形虽不再那般魁梧,却依然满是威严。 太清眉头微皱,手中大斧的虚影光芒大作。 “合力!” 太清圣人一声轻喝,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出现在太清左右,同时推掌。 那道巨人的身影出现在三清圣人身前,大手抓向鸿钧。 鸿钧怔了下,眼中有光芒闪动。 “老哥……” 鸿钧喃喃了声,随后满是疑惑地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掌心。 为何? 为何! 为! 那只大手毫无阻碍将鸿钧身躯握住,鸿钧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复杂,有迷茫、有歉然、有内疚、有怀念、有坦然…… 还有几分激动。 甚至,鸿钧还抬起了能活动的右手,下意识伸向了这巨人的面庞。 没有在意这巨人只是虚影; 没有在意这巨人高举的开天斧; 没有在意这巨人冷漠且毫无波澜的表情。 “老哥,”鸿钧轻声喊着,嘴唇微微颤抖,那张面容诡异地化作了一张白净无须的面容,带着失落、带着微笑,带着哀求。 “咱们不开天辟地行么? 混沌海,也很自在啊。” 斧刃斩落。 正文 第七百六十章 最弱金仙(又名:论道鸿钧·终) 道祖被开天斧劈死的时候,李长寿心情略微有些复杂。 看着道祖的身躯被开天斧碾碎,心底不知怎么,像是少了一个老友的寂寞。 虽然此时很虚弱,虽然心底有些无奈,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李长寿扭头对云霄小声说了几句,云霄立刻对三清老师传声转达…… 在李长寿的建议下,三清圣人出手,将大战之地的乾坤包裹,用太极图炼化,将这片虚空直接扬了。 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一同去了天地间,搜查是否有鸿钧道祖的后手。 任谁都觉得,鸿钧经营天地无数岁月,虽然被李长寿破了防,但被斩杀的太过轻易了些。 其实仔细想想,这种不太确信,还是来源于【斩杀道祖这一战,没有付出太多代价】。 本来,这是一场注定生灵涂炭的战局; 哪怕是镇压鸿钧和天地本源,天地间也会因缺少本源之力,而出现不同程度的崩坏。 李长寿给出了解决方案,且去推动、执行,终归还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一次不用流血的大决战,就这般完成了。。 其实,哪里没有流血。 远古万族的怨魂繁盛了整个血海,龙凤在海眼与火山中无尽的悲鸣。 上古诸灵族被绑上了妖庭的车架,最后葬在了道祖袖袍一挥之下。 人族自被造化以来就在苦苦挣扎,天道给的所谓磨炼只是为了将仇恨埋在人族族运,完成洪荒的世代更迭,将生灵在天地间的能动性剥夺到最低。 洪荒生灵已流了太多血。 真灵长河贯穿虚空,真灵自其内缓缓流淌,他们跳跃到这个天地、投影到这个天地,许多都没寻到自身的意义,已是再次归去。 那个给了洪荒秩序的道者,却让洪荒变得无比险恶。 李长寿试着在顺应天道的路上努力过,他帮助天庭改革,将自己对法理的理解带入天庭中,鼓励玉帝走玉帝要走的路。 可紫霄宫中的那个生灵,却因自身偏执,继续以剧本为乐…… 所以才不想在最后去流血吧。 李长寿这般想着,不想把自己想的多高尚,毕竟他原本并不想插足这些。 不管如何说? 师父的仇? 也总算是报了。 “师兄,”灵娥红肿着双眼凑了上来? 把头埋在李长寿怀里? 动作很轻柔地环着他的腰身。 李长寿含笑拍着她的后背,目中划过几分感慨。 看着鸿钧消逝的地方? 李长寿眼皮轻轻跳了下,并未多说什么。 大战落幕? 只是新天地的一个开始。 待天庭与新天道完成链接? 李长寿这才安下心来,跟老君回了兜率宫,在灵娥、云霄的陪伴下,养了五天的伤。 自身虽还是没有道境? 但体内灵气充沛、寿元依旧金仙? 只是面容稍微苍老了些。 尤其是在光彩照人的灵娥和云霄陪衬下,李长寿还是有几分虚弱之感。 这几天,兜率宫外一直站满了人。 玉帝直接住在门外,放着新天道不去接管。 不只是天庭仙神,还有不少道门弟子来兜率宫看望? 但都被兜率宫大门抵挡。 一直到这日,兜率宫大门缓缓打开? 李长寿带着灵娥和云霄踏步而出。 长发灰白、垂垂老相,微笑都显得颇为慈祥。 真·老神仙。 老君保住了李长寿的长生道果? 却无法让李长寿再次修行。 无他,众道之庭对守护者的限制。 均衡大道虽化作了众道之庭? 却并未彻底离开李长寿? 并将李长寿所修诸多大道尽数排挤。 用句不恰当的话来形容? 李长寿此刻就是…… 最弱金仙。 仅能用灵气鼓起点狂风吹一吹,恢复灵力的速度还无比缓慢,比浊仙还惨。 法由道生,无道则无法。 此时的李长寿,明明掌握着众道之殿、在无数仙神大能之上,可随时给洪荒换天,自身却没了斗法的实力,元神都近乎枯竭。 均衡,存于万物之间。 万幸的是,李长寿此时已不是很怕;毕竟师妹长大了,洪荒中绝大多数上得了台面的高手都是自己人; 以后跟自家云云不分开就是了,混元金斗一出,除了原本的五位天道圣人,大多可以一战。 《硬饭》。 看着兜率宫的院子,李长寿心底略有些感慨。 大师兄因为怕老君唠叨催生,并未赶回来,跟诸多好友都在一处风景不错的小千世界等着,稍后才是相聚的时刻。 现在,却是要跟天庭正式告别了。 李长寿背着手,一旁云霄款款而来,为他整理了下道袍的衣领。 灵娥小声问:“师兄,不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了?” “不了,还有些事要处理,”李长寿对灵娥眨了下眼,“广寒宫的拜帖送去了吗?” “嗯……让哪吒小侄子送过去的,姮娥仙子说师兄随时可以过去。” 灵娥抿着小嘴,憋了一阵,才小声嘀咕: “师兄你该不会真的对姮娥仙子有想法吧,我是不介意多个姐姐,但你也考虑考虑云霄姐姐的感受呀。 人云霄姐姐为了你一直默默不出风头,都快被人忘记洪荒狠人的名号了。” 李长寿眯眼笑道:“真不在意?” “嗯……一点点。” 云霄温柔地笑了声,挽着灵娥,柔声道:“莫要多想,姮娥仙子终究算是他同乡的弟子。” “你看看,”李长寿笑道,“多跟云学学,不要老是怀疑你师兄的品性。” 云霄在灵娥耳旁小声道:“他现在打不过咱们。” 灵娥眨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蛋红彤彤地看向李长寿。 李长寿:…… 家庭地位堪忧呢为什么? 仙人家庭,就很真实。 “出去了,注意下表情。” 言罢,李长寿抬头挺胸,端起了大丈夫的威严,迈步出了兜率宫。 “长庚!” 玉帝快步到了台阶最上端,看到李长寿的身形后稍微松了口气,千言万语卡在嘴边,只剩一句: “没事就行。” “陛下,我这般惜命,怎么会跟道祖拼命,”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今后,请恕小神无法再为陛下效命了。” 玉帝忙道:“你且安心休养就是,在天庭找个最好的地方歇息。” “陛下,莫忘了众道之庭,”李长寿正色道,“众道之庭如今在我灵台内,不可在洪荒久居,必须去天外。” 玉帝眉头紧皱着,目中满是不舍。 李长寿笑道:“我自会经常回来看望陛下,而且陛下,我都这样了,总不能继续在天庭干活,该让我休息休息了。” 玉帝叹了口气,“抱歉,是吾这个天帝没用。” “陛下,您已经很优秀了。” 李长寿自袖中取出两只宝囊,其内装满玉符。 他道:“望陛下今后继续坚守如今信念,这里有我写下的一些谏言,还有三十六神器的规划。 都要陛下去一步步实现了。” “嗯,”玉帝接过那宝囊,不料双手向下一沉,随后又重重点头,“一定。” 李长寿带着云霄、灵娥对于玉帝做个道揖,目光看向玉帝身后,向前走去。 “师父,”龙吉眼圈泛红,低声道,“弟子愿追随师父左右。” 李长寿含笑点头,言道:“那我就再教你一些东西。” 灵娥从旁向前来,将龙吉拉去了李长寿身后;龙吉连忙与灵娥和云霄见礼,开口就是师娘的称呼。 继续向前走,赵公明与金灵圣母,带着一群截教仙涌来。 赵公明表情直接垮了下来,低声道:“你说你这,老哥替你去多好。” “就是没了斗法的实力,”李长寿反过来劝道,“代价已经最小了,而且现在我还是众道之庭的守护者,有失有得嘛。” 金灵圣母问:“无法再凝道修行吗?解空大道呢?” 李长寿沉吟几声,正色道: “众道之庭的守护者,不宜有太强的实力,此间自有均衡在。 天地间的规则,不只是我写的那些,那些只是最基础的保障罢了。 这洪荒三界,自有它的均衡在。” “原来是这般,”金灵圣母缓缓点头,拉了下身后两个粉雕玉琢的男童,“还不过来拜见你们叔父。” 那两个穿着小号道袍的男童立刻向前,对李长寿躬身行礼,奶声奶气的喊一句: “拜见叔父。” 这长大的速度,真?度日如年。 “哎,好,好,”李长寿温声说着,“你们好生学习,等我将鲲鹏秘境搬回洪荒附近,再去我那玩耍。 叔叔给你们准备最多的经文!” 两个男童顿时双眼放光,一阵欢呼雀跃。 李长寿看向赵公明,后者对李长寿竖了个大拇指,表示接收到了这般信号。 稍后去聚一聚。 再向前走,迎来的是天庭著名小将。 哪吒鼻子一抽,委委屈屈喊了声:“长安叔。” 李长寿抬手摸了摸他的脑壳,温声道:“莫要这般,又不是这就分离了,我只是去个较远的住处。 你得了假,就喊上金鹏他们来这边看我就是,我先回去调养下身体。” 哪吒嘿嘿笑着:“那我攒着假,一次去就待几年!” “我在小琼峰给你留个住处,有空多去广寒宫跟玉兔仙子交流交流。” “她太娇气了,”哪吒皱眉道,“还说我下手没轻重,明明是她想来切磋的!不过她做的月饼很好吃。” 李长寿:…… 拍拍哪吒肩头,继续向前走。 “星君!” 卞庄带着大批天将低头行礼。 李长寿看着卞庄,笑道: “以后管好自己,虽食色性也,却不可放纵自身。 不应以好色为真性情,不应以花心为自品性。 现在天地间没了所谓的宿命一说,你若是敢犯天规,可没了保命的退路。” 卞庄当即有些心虚,挠头一阵支支吾吾,不知该说点啥,只能郑重地点头答应。 “义父。” 李靖主动向前拱手行礼,目中带着几分愧疚,叹道:“李靖没用。” “哎,”李长寿拍拍李靖肩头,“莫说这般话语,这义父二字也莫要喊了,免得让人以为你在攀关系。” 李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特意刮了胡子的他,此刻在显着老态的李长寿面前,却是颇有儿孙之风。 李长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李靖已不必自己多提醒。 “好好辅佐玉帝陛下,”李长寿温声道,“三界虽已安宁,但依然有所隐患,不可掉以轻心。” 李靖正色道:“弟子遵命。” “善。” 李长寿老气横秋地道了声,笑着越过李靖,走向了一旁笑眯眯的天庭老三仙。 寿星南极仙翁、姻缘神月老、天庭老信使东木公。 南极仙翁在袖中拿出一只宝囊,笑道: “长庚师弟,这里有老师送你的一件护身法宝。 若有机会当去玉虚宫坐坐,兴许会对你伤势有所帮助。” 月老纳闷道:“星君大人受伤了吗?” 李长寿含笑摇头,道:“并无大碍。” “长庚……咳。” 木公不自觉自己嗓子有些沙哑,低头一叹:“终归,没能帮上你太多。” “木公是天庭的顶梁柱,”李长寿鼓励道,“是我选择的路太偏僻,且没有提前跟大家商量。 木公,这里有些制式文书,还有一些需你上奏的提议。 天庭今后能否走的正,能否让生灵信服,就在于仁威兼并。 我希望看到的天庭,是一个敬畏天地、敬畏生灵的天庭,这一点就需木公时常监督提醒了。” “嗯,星君放心!” “月老,”李长寿笑道,“多谢关照了。”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某天庭怼玉帝化身第一人连忙摆手,“要不是您一路提点,小老儿早就没了。” 李长寿低头做了个道揖,三位老神仙同时行礼。 左右更有大批仙神低头行礼,李长寿尽皆还礼。 三言两语、依依不绝,本来还都在担心李长寿伤势的众仙神,此时却都发现了李长寿那奇妙的状态,将安慰的话语变成了祝福。 道果还在,道没了。 道境没了,却可长生。 更有一种飘然于外、不染凡尘的透彻。 大概,这也是一种境界吧。 李长寿下一站是月宫,他想在离开天庭前先去拜访一次姮娥。 玉帝陛下亲口给赵公明下达了天庭公差,要赵公明将李长寿送去鲲鹏秘境安顿下来,才可回天庭复命。 金灵圣母本也想去李长寿的亲友团小聚,但没办法,要看俩娃。 紫薇与勾陈这兄弟俩此时正在成道的关键时刻,不宜外出胡乱走动。 哪吒和龙吉也在后面跟着,一路朝月宫而去。 临近月宫,听闻一声“奏乐”,便有悠扬弦乐从前方徐徐而来,月桂树下有数百嫦娥齐舞,展露着仙子的芳华与美好。 赵公明感慨道:“这里,也曾留下过长庚你诸多汗水啊。” “咳!咳咳!” 李长寿气息差点出错,瞪了眼赵公明,赶紧对云霄和灵娥方向纠正道:“我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总教习,也就是坐在一旁喝喝茶、指点他们舞艺。” 云霄和灵娥各自轻笑。 广寒宫前,宫门被推开,蹦出了个灵巧少女,对李长寿忙道:“星君大人您回来了!” 李长寿:…… 能不能把回字去掉? 回有几种写法知道吗! 怎么感觉现在的天庭对自己充满了恶意? 这世道怎么了?他马上就是要结婚的人了,到处都想给他搞个大新闻?! 偏偏……这广寒宫,李长寿必须独自进去。 李长寿咳了两声,缓声道:“我去拜会下老友,你们在这里等我一阵,很快就会出来了。” 云霄柔声答应,灵娥做了个催促的手势。 推开广寒宫木门,李长寿內视自身,看了眼灵台在那微缩版宫殿侧旁漂浮的图老大、钟二姐、塔三爷,淡定入内。 《安全感》。 木门慢慢关上,但留了个缝隙。 姮娥站在阁楼前,化着淡淡的妆容,双手端在小腹前,身上的霓裳仙裙也是精心挑选。 她欠身行礼,喊一声星君,随后对李长寿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李长寿笑道:“太阴星君不必多管我,我是来见个故人,或者说是带这故人来见一见道友。” 姮娥指尖轻颤了下,低头答应一声。 李长寿有些反客为主,看到不远处树下有两只石凳、一方棋盘,就近走了过去。 他自顾自坐在一侧,看着棋盘上的残局。 一旁姮娥有些不明所以,但当李长寿笑着道一声: “道友,你觉得这棋如何解。” 另一侧的石凳上凭空现出米粒般的光点,光点抖动中,已是化作了一名中年文士,白面无须、说不上英俊,身着玄黑道袍,坐在了李长寿对面。 来人看向了姮娥,对姮娥露出几分歉然的微笑。 姮娥低头不语,手指却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来人看向李长寿,叹道:“多谢了,只有一次的见面机会,还能带我来看看这唯一的弟子。” “不用客气,”李长寿道,“我此前答应过太阴星君,当时有些搪塞了,今天引她来见见,真正记不起的师父是谁。” “你赢了,”来人笑了笑,目中满是安然。 他看着李长寿,像是在看多年不见的朋友,又略带歉疚的说了声:“抱歉了,给这个天地添了不少麻烦,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李长寿摆摆手,道:“不必多提,已过去了。” 来人纳闷道:“不过我还是有些不理解,你如何知道,我还能最后与你相见一面?” 李长寿道:“浪前辈是你,但你不是浪前辈。 鸿钧和浪前辈其实没有主次之分,其他魔祖、燃灯本尊也没有主次之分,都是你被无尽孤独放大后的性格,归根结底是你的一部分罢了。 没有人的性格是单一的,所以他们看起来各不相同,性格上各有偏重。 只是你本身性格更接近于浪,让鸿钧和罗睺他们觉得,浪才是主体。 鸿钧也好,浪也好,其实都是你,但你不是他们,只有当一切归零,在零的状态再次恢复了均衡,你才能完整、才能再次出现。 对吗?” 来人自嘲的一笑:“你果然早就知道……” “鸿钧道祖放过我太多次了,”李长寿叹道,“但凡涉及到我时,鸿钧道祖都会变得有些迟疑,甚至有些优柔寡断。 甚至,到了我反过来对鸿钧施压的地步,鸿钧却依然放过我在意的亲友。 这就离谱。” “这其实是鸿钧那一面的性子,”来人笑道,“并非是我影响,‘他’原本算是我伪善的一面。 有时候伪善是能自我催眠的,想去做一些温柔的事。 我又不是什么温柔的人。 你可以把浪和鸿钧当做不同年龄段的我,性格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其实很矛盾,心底充满了灰暗,偏偏又有求生的欲望,总是想着一死了之,又想继续苟且偷生,甚至为此不顾一切。” 李长寿道:“伪善不好听,算虚善吧。” 这人笑道:“其实我原本以为,你会号召三界的高手,搞一次轰轰烈烈的伐天,让生灵与天道对决。 我若是死在这般大战中,着实也是无悔了。” 李长寿眉头微微一皱,凝视着来人,叹道: “前辈你受洪荒影响太深,对生灵性命看的太轻了些。 弱者不应该成为强者的配角,每个生灵都应该去敬重,这是师父教我的道理。 虽然很理想化,但这也是一份信念。” 来人讪笑了声:“大概吧。 毕竟到了如今,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到底是想追寻什么。” “我师父说过,”李长寿道,“要学会敬重与尊敬。” “得得得,又被说教了。” 来人手一摊:“你我之间,完全没点前辈和后辈的样子嘛。” 李长寿笑了笑:“罢了,这时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唉,”这人叹了声,看着姮娥,缓声道:“好想回去看看,可惜回不得,马上就要消逝了。” 李长寿正色道:“可还有什么交托之事?” “没了,我能做主自己思维的时候,最后的念头就是如何消逝,现在终于做到了。 那个,啧。 抱歉啊,我不知道会把这天地搞成这样。 我当时只是误以为这地方是混沌海,我当时只是太无聊了,有些突发奇想,我真的不知道推世界一下,会诞生了那么多负面性格主导的分身,以至于让他们定下了整个天地的宿命。 我…… 自己控制不住的那一面,会害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恶。 太屑了。” 他身形开始虚淡,身周光点不断飘散,嗓音也有些轻颤。 “你说,盘古老哥会原谅我吗?” 李长寿露出几分微笑,轻轻点头,言道: “盘古神在混沌海看到鸿钧的时候,就已看到了今日的一切,真当混元无极圣人的道境是摆设吗? 去吧,他在等你去道歉。” “会吗?真的……会吗……” 来人喃喃着,化作一缕缕流光,再无半分痕迹留下。 李长寿坐在那出了会儿神,扭头看时,已看不到姮娥的身影。 终归是忘了问这老哥叫什么。 不过还是多谢了……师祖。 …… 花果山,那一片焦黑的破碎山体上。 孙悟空愣愣地坐在那,看着天边彩霞;几丈远的黑石上,杨戬抓着酒壶、看着面前的铜镜,也不知自己为何非要在这陪这只猴。 一朵白云自天边而来,杨戬抬头看了眼,瞬间站起身来。 抓住三尖两刃枪、戴起红缨金战盔,对白云上的十多道人影做了个道揖。 “弟子杨戬,拜见师叔!” 李长寿笑着点头,一旁赵公明点出一朵白云,陪着李长寿缓缓落下。 赵公明示意李长寿随意,李长寿径直走到了那如同石化般的孙悟空面前,笑着喊了声:“大圣?” 孙悟空这才扭头,看了李长寿一阵,认出这是此前那个白发翁,连忙起身抱拳行礼。 他想开口,却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人,只能挠挠头,道一声: “老英雄你就别挤兑俺老孙了,啥大圣。” 李长寿差点笑出声,言道: “悟空,此前我太忙,一直没机会来此;又因丢了本身大道、没了天魔之道的助力,也无法远程操控假身,让你久等了。” 孙悟空有点懵。 李长寿淡定的抬手对着不远处一点,乾坤安安静静。 忘记自己不能施法了。 “杨戬,用你神眼看看那,解开那里的封禁。” “是!” 杨戬定声答应,额头神眼大开,照出一面芥子乾坤的所在,又将芥子乾坤的门户随手扯开。 一只只猴精从其内蹦了出来,打量几眼各处…… “大王!是大王!” 孙悟空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去,看到了那蹦跳扑来的众猴。 赵公明向前半步,将李长寿护在身后。 李长寿却只是笑了笑,不忍打扰孙悟空与众猴团聚,对杨戬道一声:“去喝几杯吧,你师父他们已经去前路等着了。” “这个,”杨戬道,“师伯与师叔先去,弟子稍后跟上。” 赵公明笑了声,带李长寿与云霄他们汇合,随后朝天边儿去。 一片狼藉的花果山,因为这群猴的现身突然热闹了起来;孙悟空咧嘴笑着,已是不知该如何言说。 待那白云飞远,孙悟空拨开猴群,冲到杨戬面前。 “那老英雄……” “走了,”杨戬淡然道,“不过你要去致谢,本真君自可带你一程。” “要去、要去!” “还算你识抬举,”杨戬收起三尖两刃枪,笑道,“且收拾收拾,莫要这般邋遢,你猴子猴孙若是没地方安排,可送去我梅山。 还有,别什么老英雄老英雄的喊了。 这位是我师叔,也是…… 道庭之主,人教大能,遁去之一,众生解救者,天庭终生荣誉二天帝,玉帝之密友,道门话事人,三清圣人最信任的弟子,天庭三百嫦娥总教习,太白金星,水神,海神,昔日道祖之九成八,妖族毁灭者,圣母娘娘公开承认最喜欢的人族后辈,薪火大道传承者,稳教大教主,云霄、灵娥二位仙子之道侣。 不过我听说,此前他为了暗中对抗天道私欲,隐姓埋名用化身在洪荒天地行走,用了假身份叫菩提老祖。” “菩……师、师父?” 孙悟空豁然转身,看向天边那已消失不见的云彩。 一旁杨戬笑而不语,突然还有点暗爽。 孙悟空刚要翻跟头,却被杨戬一把拉住,杨戬笑道:“急什么,先把你猴子猴孙安顿好了,我再带你去寻就是。” “行!中!没问题! 没想到你个三眼怪还这么有良心!” 杨戬脸一黑,直接一脚踹了出去。 孙悟空身形灵敏躲过,连连作揖求饶;毕竟有求于人,也不能太狂傲。 五部洲之外。 那朵白云刚飞出天涯海角,李长寿却突然喊了个停。 同行众仙满是疑惑,李长寿朝天涯海角看了眼,示意赵公明撑开了个仙力结界,拿出了两个小物件摆在腰上。 反侦察套装——测感石、测感珠。 赵公明纳闷道:“咋了老弟,这天地,咱们还不能横着走?这么小心呢?” 李长寿笑而不语,径直盘坐下来,闭目凝神。 他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金蝉,将这金蝉递给赵公明,言道:“这是金蝉子,老哥有空了帮我还给接引圣人。 这算是接引半个弟子,我本来是用来威胁道祖的。 当时想的是,道祖要强杀孙悟空,我就强杀唐僧来着……不过后来没用到。” “对了,道祖那边怎么回事?” “情况很复杂,”李长寿道,“就是道祖的道心被影响了,他最后选择不逃而是坦然面对命途,也算是自我和解的方式。” 众仙缓缓点头。 听不懂。 “我先忙一下,别让大家久等。” 言说中,李长寿在袖中取出了一只锦盒,将锦盒缓缓打开,其内闪烁出璀璨金光。 “师兄,这是啥呀?” 灵娥小声问。 “金丹,”李长寿淡定地将这枚金丹拿起,缓声道:“一点,小底牌。” “嗯?” 李长寿道:“这不是,均衡大道祭出去了,众道之庭不让我修行其他道,但总归我也要有点斗法的实力,不然在混沌海也无法生存。 莫小看这金丹,其内藏着一条道,太清老师教我的道。 道寄于金丹之间,金丹寄于我身,这不就又有道、能施法了?” 言罢,李长寿将金丹送入口中,仰头吞了下去。 此正是! 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也由天。 少顷,李长寿身周道韵再次凝聚,身周出现黑白玄光,太清·水德篇所承载大道再次流转。 这还不算晚。 众道之庭让他道躯元神存在了极大的亏损,也就是伤了元气。 这一块其实……也有一点点小小的底牌。 李长寿双手掐印,心神瞬间勾连起天地间埋藏的最初几批、由他自己亲手制作得纸道人。 霎时间,洪荒五部洲各处飞起了点点星辉,一只只纸人飞到空中,对李长寿所在方向敬了敬礼,纸人自行焚毁。 而其内蕴含的一缕缕元神之力,化作流光飞向天际,被乾坤大道送去天涯海角。 回来了,都回来了! 李长寿取出两枚丹药服下,又轻轻一吸,灰白长发缓缓恢复成乌黑,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不多时,那青年道者站起身来,对身后看呆了的众仙眨了下眼。 “别惊讶,只是让我实力稍微恢复一些,”李长寿耐心解释着,又想起了南极仙翁给自己的宝囊,将其内那件护身法宝拿了出来。 呃,普通一般盘古幡。 开天三件套守护众道之庭,应该是老师定下之事。 叹了口气,李长寿将盘古幡收入体内,让塔爷瞬间成了塔四爷。 《最弱金仙》。 李长寿看了眼天庭的方向,又看向云霄和灵娥,含笑道: “顺利从天庭退休,向二位报到。” “师兄!” 灵娥欢呼一声,不顾众人看着,扑上来抱着李长寿一阵蹦跳,云上顿时充满了愉快的笑声。 正文 第七百六十一章 永不落幕的小琼峰·大结局 昨夜疏风骤雨,浓醉不解春愁。 扶腰道声还好,就是有点上头。 小琼峰。 李长寿伸了个懒腰自地下密室飘出,背着手在丹房中溜达溜达,想着如何将这里改造成婚房,就去了门外歇息。 熟悉的躺椅,经典的蒲扇。 李长寿扶着扶手躺了下去,听着鸟语嗅着花香,看着远处那些上古灵木微微摇摆,自在安乐。 啥时候回的小琼峰? 李长寿虽被灌醉了,但事情经过还是记得一清二楚。 报复! 自家师兄就是红果果的报复!蓄谋已久的报复! 他们本来是约好在天地边缘,当年联合西方教弟子地藏、谛听打过域外天魔的小千世界,搞一个简单的庆祝酒宴。 师兄早早就去忙碌此事了,和白泽、小琼峰棋牌室天团及其亲属一同布置,搞的也是有模有样。 这酒宴,与李长寿关系密切的生灵几乎都有抵达。。 龙宫还特地送来数百名蚌女端茶送水,搬来几百箱没什么大用的珍宝,把氛围弄的相当高涨。 但李长寿刚到地方,还没来得及开口,大法师就冲了过来,说要用太极图。 自家亲师兄用太极图,李长寿能不给吗? 他是当真没想到,师兄直接了当请太清老师出手! 太清老师凭太极图落下的‘种子’,直接把师兄送回了鲲鹏秘境,师兄将鲲鹏秘境收入太极图中,又靠着太清老师召唤太极图,顺势赶了回来! 一气呵成! 瞬间将鲲鹏秘境开辟成了新的玄都城,挂靠在旧天地壁垒之外! 好家伙,李长寿直接好家伙。 他本来是想与洪荒天地保持点距离,这样自己也好有点神秘感,能清闲点。 现在被大法师这么一闹,他跟洪荒天地又保持了微妙的联系。 还好有鲲鹏号,以后可以去混沌海中度度蜜月啥的。 然而让李长寿没想到的是…… 这,只是大法师计划的一部分。 酒宴上,偷摸赶来的多宝佛祖与赵公明一左一右,拉着李长寿喝了几坛仙酒。 李长寿当时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倒不是酒里面添加的那点固本培元丹,他现在勉勉强强也算受伤,师兄疼自己,给自己搞点固本丹药合情合理。 问题是,灵娥被酒玖、酒依依、酒施拉过去喝酒; 云霄更是被两位小姨子和几位截教仙子围住,伴着一声声姐姐不断敬酒。 自家两位道侣什么智力水平?能看不出这么简单的局势? 然后,三者很默契的谁都没点破,就这么喝了个微醺半醉,与诸位亲友相谈甚欢。 这波,这波是将计就计。 然而李长寿很快就发现? 酒里面的佐料变了;不只是变了? 喝酒喝到最后,太清孕灵丹都给他添里面了! 这他能忍? 李长寿当即就要反算回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 就听侧旁传来一声轻喝: “跪下!” 会场内一小半助攻选手跪倒一片。 那场面,堪称洪荒自古难得一见。 还好? 李长寿向前拉走了云霄与灵娥,很有男子风范地将她们带回了小琼峰。 后面的事? 李长寿当然记得? 但他为了避免尴尬,只能装作不记得。 反正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左拥右抱的洪荒幸福生活已拉开帷幕,自己就装傻充愣几天也没什么。 昨晚他们三人回了小琼峰? 灵娥脸蛋红红地拿出珍藏多年的仙酿? 说想请师兄再喝一杯。 只有他们三人的酒局。 灵娥很快就醉了,吐槽了自家师兄一阵,就一改攻势,吐露起了自己的心声。 云霄在旁静静听着,身子趴伏在桌边? 手臂撑着脸颊,那云中仙子的俏脸伴着少许红晕。 李长寿主动握住了灵娥的小手? 酒局成了表白局,说了些年轻人学不会的话; 后来? 云霄就跳起了舞,舞姿还是略有些僵硬…… 后来? 灵娥说去沐浴? 拉着云霄一同离开? 但不过片刻两人就换上了同款薄裙。 后来,就是电视台不让播的画面了。 作为大法师计划的一部分,昨晚的小琼峰没有生灵; 连灵兽都没有! 总之就是非常稳健,大法师也算成功复仇,继续陷入被文净穷追猛打的难题之中。 李长寿……邪魅一笑。 静静坐在那,心态颇为宁静。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表达的宁静,身上没了负担,心神没了紧迫感,再加上一点贤者时刻的作用,以及保持了千多年空明道心终于放心解开的失落感。 以后的日子,总算能轻松些了。 但总觉得还有点舍不得呢。 有几道流光从天地内飞来,却是鲲鹏秘境的常住居民开始回来了。 此前跟着自己流浪混沌海的截教高手,前几日也已经搬走,回了五部洲重建残破的碧游宫。 鲲鹏秘境会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外部改造成一座坊镇,供想去探索混沌海的炼气士歇脚,也会给他们一份混沌海探索指南。 内部就是小琼峰以及周边几座山头,自是不对外开放的。 李长寿以后的家就在这,而当初跟随他离开的度仙门一行,也都选择了留下来,半隐居、半入世,打理混沌边缘的这座坊镇。 从这里回洪荒天地,只需动动脚,不过距离五部洲确实有些遥远了。 李长寿安静待了一阵,手指在胸口轻点了几下,一座一尺见方的大殿‘模型’自他体内飞出,被李长寿送去了丹房内的书架上。 以后,这里就是保管众道之庭的圣地了。 突出的就是一个潇洒随意。 他将几件宝物拿出来,让他们各自在小琼峰找个住处,也算护持这众道之庭。 钟姐很快就把混沌钟的本体藏好,幻化出一身布料不是很多的短裙,脚上踢踏着一双木屐,上下打量着李长寿。 “可以嘛,本大姐以前一直担心你会做第二个道祖,没想到真的如你当年对我所说的那般,将均衡大道献出去了。 可以,可以,这波咱服气。 以后就做你的专属守护小法宝了。” 李长寿笑了声,言道:“你要守护的是洪荒天地。” 钟姐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靠在门框边,眯眼笑着:“还好咱是法宝,不是生灵,没什么七情六欲,不然怕是也要看上你哟。” 李长寿:…… “说起七情六欲,昨日酒宴上我被拉着喝酒,后土娘娘的七情化身是不是也来了?” “对呀,七情过来了一趟,看你被一群大老粗拉着灌酒,没能说上话。” 钟姐笑道:“也无妨啦,你又没走远,离着这么近。” 李长寿笑道:“改日还是要去谢过后土娘娘和七情,她们真的帮了大忙。” “咳,咳咳!” “还要多谢钟大姐,力挽狂澜,给了我去均衡天道的可能。” “这还差不多。” 钟姐顿时笑眯了眼,刚想吹吹牛,突然察觉到有道流光朝此地飞来,立刻道:“先不打扰你了,回头咱们再聊。” 李长寿含笑点头,刚想坐起身来,那道流光落在丹房前,化作一道略显娇小的身形。 嗯……娇小二字形容前任临天殿圣女,怕是有些不妥。 “嘻嘻,哈哈,嘿嘿嘿。” 酒玖一阵眉飞色舞,目中满是促狭。 李长寿笑道:“笑什么。” “小师侄有出息了哦。” 酒玖背着手跳了上来,李长寿淡定地挪开视线看向了一旁的水池。 酒玖此时已习惯了临天殿圣女的装束,一袭黑纱裙、含羞惹人怜,眉目盈盈笑、顾盼暗香敛。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问:“那个,你不会赶我走吧?” “说什么呢,”李长寿叹道,“这小琼峰还不是师叔你的后花园,想去哪谁能拦得住你?在这住下吧,想去哪、想做什么,都是随你的。 以后想去转转就带上我的玉牌,三界都可去得,混沌海中遇到先天神魔也能震他们一震!” “真的假的?” 酒玖眨眨眼,“我喝酒多你可别骗我。” “有一点点夸大的成分,”李长寿含笑对着侧旁一点,点出了一只蒲团。 他道:“坐下歇会儿吧。” “这个,突然间还有些怪不适应的。” 酒玖抬手理了下耳旁的发梢,声音越说越低,“那、那我回度仙门一趟,把我阁楼搬过来……你当初做的阵法还在…… 我、我先回去了。” 言罢转身跑了两步,又扭头瞧了眼李长寿,“糖豆丹?” 李长寿笑道:“神仙醉。” “大份的!我要大份儿的!” “是,弟子遵命。” 李长寿有气无力地应了句,酒玖却是得意的一笑,趾高气昂、神采奕奕,带着那极大的罪恶,召出诛邪如意剑、踩着大葫芦飞天而去。 道庭之主的师叔,也算是洪荒老资历了。 小师叔。 李长寿笑了笑,心底也没什么奇怪的念头。 当年小琼峰最落魄的时候,能来小琼峰上的只有这位师叔,自己与忘情上人一脉自是有割舍不开的牵连。 以后这里就会是洪荒的圣地,寸土寸金的说。 看一眼还在地下密室结界中熟睡的云和娥,李长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驾一朵白云朝灵湖草屋而去。 灵湖之中空空荡荡,灵兽圈中冷冷清清。 李长寿此时才回过神来。 感情,前几日仙宴上用的食材,都是他小琼峰提供的?! 这个熊伶俐,还天天自吹是小琼峰灵兽们最好的伙伴,回头立马扣工资! 到了草屋前,李长寿在自己的草屋中转了转,又去了师父的草屋。 牌位一尘不染,香炉香灰满溢,显然灵娥平日里没有倦怠,经常过来照看。 点三炷清香又叩首三次,李长寿看了几眼牌位上的名号,转身去了屋外。 金丹震动,仙力将这草屋包裹、封禁;李长寿又招来两枚控制小琼峰大阵的玉符,将这草屋落去了山体中。 注视着四面浅草包裹的石面,他久久不能回神。 ‘长寿……’ “嗯?” 李长寿扭头看去,所见只有湖畔垂柳,还有那波光粼粼的湖面。 有个老道似乎就站在湖面上,又随着清凉的微风,悄然消散。 李长寿笑了声,挠挠头,驾云赶回丹房。 灵娥和云霄已是醒了,此时撑开了仙力结界……还是李长寿看不透的仙力结界。 他自然懂,这是道侣害羞了。 身为一个过来人,他自然是要照顾好两人的情绪,这时候最好表现出无微不至的关心,以防她们对未来产生什么消极的念头。 李长寿亲自动手,准备了一份茶点、冲泡了一壶醒酒的仙茶。 不多时,两缕云雾自地下密室飘出,化作两道衣着相仿的仙子,各自挽起长发,或是明媚照人、或是欲语还休。 云霄倒是落落大方,主动拉着灵娥向前,对李长寿温柔笑着。 灵娥开口就是一声:“夫、夫君……” 蓬! 头顶烟雾弥漫,丹房瞬间告急! 李长寿:…… 三人亲近一阵,却见十数道流光飞回鲲鹏秘境。 金鹏背上,龙吉公主带着自己的小小行囊赶来,自是要在小琼峰上常住。 云霄拉着灵娥去隔壁峰上找琼霄、碧霄,多少有些狼狈而逃的味道。 李长寿笑眯了眼,在丹房前等龙吉前来。 玉帝陛下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身有正神之位,天庭自由来去。 “师父!” 龙吉甜甜地喊了声,好奇地打量师父的变化,又红着脸蛋、抿着嘴唇低头向前,将一封信捧给李长寿。 “师父,有琴元帅托我带过来的,此前她去了酒宴上,师父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哦?” 李长寿将信封接过,难得还是用的纸张。 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李长寿逐字逐句看着,嘴角露出少许微笑。 【师兄敬启: 承兄之德,众生无损,天地清明,三界归于秩序,天道再无私欲。 每每思及师兄为生灵之举,玄雅心感惭愧,自觉远不能及。 昔日度仙门得幸为师兄所识,北洲一行得师兄诸多关照,已知师兄非寻常之辈,有经天之才。 玄雅犹记师兄自言与女子不可相触之疾,时玄雅无知,故意触碰,为师兄增添诸多麻烦。 而后想起此事,虽感欢乐,心不安矣。 时师门遭劫,师兄挺身而出,却不贪功劳、不增声名;玄雅其时不知师兄之志,尤感羞惭。 往事依如前景,玄雅从未忘却。 玄雅心幕师兄久矣,知无从与师兄相较,故未敢提及。 今日以信告之,既求心安且宁,也求师兄勿忘玄雅。 师兄不必回信,玄雅已不在天庭。 五部洲已无太多妖魔之患,玄雅于天庭只剩清闲之职,故决意辞官归野。 一剑一人于三千世行走,遇不平之事则伸天庭之义,遇不公之事,则行正义之举。 若能相救一人,玄雅自感无憾。 若玄雅他日心神疲倦,再无力奔波,不知可否在师兄身侧求得一草庐而居,终日守望,以此为盼。 玄雅。】 “有琴师妹……” 李长寿将信叠好,放回信封,郑重地收入袖中。 “龙吉,你可有去天庭的传信玉符?” “有的师父。” “让天庭帮我散个消息,务必要让玄雅听到,”李长寿缓声道,“就说,随时回来,不必担心……算了,就说随时回来就好了。” “哎!” 龙吉答应一声,翻找出一枚玉符,又问:“师父,还有其他要叮嘱的吗?” “无了。” 龙吉纤指翻飞,玉符迅速破空而去,赶去了离着此地最近的天庭驻兵之地。 “对了师父,您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龙吉小声道:“太清老爷要把太清观搬来鲲鹏秘境了。” “啊?” 李长寿眼一瞪,“真得假的?” “真的,”龙吉道,“大法师好像被喊回去了,这事是文净阿姨告我的。” “别喊阿姨,”李长寿随口道了句,“喊她女王大人。” “嗯?” “咳,我也要做点准备,欢迎老师入驻鲲鹏秘境,”李长寿笑道,“稍后我就去师兄的峰头收拾收拾,给老师腾个地。” 龙吉禁不住掩口轻笑。 她将行囊放在一旁,在李长寿的示意下,坐在侧旁的蒲团上,小声问:“师父,弟子其实不是很明白最近天地间发生的事。 您能跟弟子讲讲吗? 这天地似乎变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化。” “这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一些打啊杀啊之事。” 李长寿眯眼笑着,躺在躺椅上,享受着此刻的恬静,以及那种诲人不倦、好为人师之乐。 他笑道: “徒儿你记住,无论这天地如何演变,能得胜者没有其他妙诀,说来说去也不过四个字。 以人为本。 纵观之前,眺望后世,时空交替仿佛只是为了阐述了一个道理,那是一切之始,也是一切之终,蕴含了一切之真意,又蕴含了一切之终点。” “师父,那是什么?” “道,法自然。” …… (全文·终) 正文 完本感言 十一月三号,师兄完本了,虽然很舍不得。 完结篇的时候,作者菌自己就陷入了一种不愿意完本的情绪,以至于更新怠慢了些。 本想多给大家写一些洪荒的雨后小故事,但出于对总体节奏的把控,这个时候完结是最好的。 还有太多其他的故事要写,还有很长的创作路要走,师兄是‘我现阶段的代表作’,但不该是‘我唯一的代表作’。 咱们这本书,应该算完成度比较高的作品,想要表达的理念和内核也挺充分的了,书内探讨了下道家哲学观以及唯物观、辩证法,做了一些脑洞延伸。 接下来,我会反思、会沉淀,会将师兄处理不好的剧情重新构思一遍,沉心学习,努力提升文笔,补足短板,继续发挥长处。 我一直很感激读者,通过读者群发过来的好友申请,我都会通过,也会努力跟读者进行正常范畴的交流。 混成常驻章说达人的作者,怕不怕。 很多人诟病我太在意读者感受,但读者给了我这口饭吃,让我能在坚持文字理想的前提下很好的养家,我能回馈给读者的就是去构思、去打磨自己的故事。 尊重读者是规避读者的毒点,写作手法和创作思路读者老爷……大多也猜不到,嘿嘿嘿。。 师兄这本书,我给大家讲了李长寿的故事,但又不只是给大家讲了李长寿的故事。 神话。 神话是民族文化的符号,每个时代对神话都有不同的解读,我在用李长寿的视角,去解读中国的小部分神话内容,想给大家呈现出一个【哦,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幻想世界。 甚至,如果不是网络小说本身需要矛盾和高潮,我开篇的时候并想不把道祖塑造成反派,而只是单纯与李长寿理念冲突,是两个立场最后决出胜负,然后败者食尘。 这个算是做的一点取舍,冲突的存在,是为了能让大家看的更顺滑一些~ 后期的时候,洪荒流战力向上、剧情格局向下带来的撕裂感,这让我压力很大,前中期能在大佬的羽翼下苟着,但后期他必须站出来了,就跟咱们的立意不合了,搞出了很多不适感。 还好从开始苟到最后了。 在我个人看来,师兄有一点很不好,就在于压榨了我太多时间和精力。 一年多的时间,三百五六十万字的作品,每章四五千字起步,平均日更接近一万字。 还不包括在此之前一直在连载第一剑,以及有短时间的双开。 说实话,真挺累的。 但创作的过程挺开心的。 想去写出能打动读者的文字,最基本的就是要热爱这些文字。 作为一个作者,能在自己的故事把自己写哭真的是太屑了;但写齐源师父死的那章,我真的快崩溃了,是情绪上的崩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设定这么个大纲,但那章又很有必要。 那章写完初稿之后,我又赶紧调整节奏,缓解整体情绪,毕竟总体文风是轻快的,不是要煽情,这个要从一而终,也没那么多苦大仇深。 有时候去写这些万字大章,真的像是在拿命写,沉浸进去了,几个小时不动弹,站起身活动活动,双脚都是麻的、嗓子也因为忘记喝水而肿的说不出话……但挺爽。 所幸,这些大章完成的都还不错。 大家最喜欢哪个大章?或者哪段剧情?章说留个信儿,以后再搞类似的。 连载中的网文作者没有假期,有很多时候我也会状态不好,会烦躁、会情绪低落、甚至会躺在床上疲倦到一动不想动,觉得自己就这么睡两天算了,所以文章质量必然是有起有伏,只能尽量保持。 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将自己想写的故事,以自己现阶段最大的能力呈现了出来。 连载师兄的过程,我成长了很多,也学会了如何自我调节。 唯一欣慰的是,快三岁的女儿对我不算生疏,我老婆也一直能给我最大的鼓励。 师兄完结后,我会休息几天,然后完结第一剑,再休息半个月,回老家看看爸妈和姥姥、跟老婆孩子出去走走,然后提笔写新书。 新书写到自己满意为止,再放出来跟大家见面,总体框架、世界观构思已经做好了,期间会写写师兄番外;其实在半年前,师兄整体构架建设完成后,就已经在构思新书的框架了。 新书世界观跟师兄世界观有些联系,比如会有个长寿远房记名弟子做军师型配角(玩梗向),那是新的故事、新的世界观,不会走师兄的老路,当然,我的文风就是仙侠轻喜剧,这个不会丢,会继续完善。 很多人觉得我新书压力相当大,其实不然,我只是焦虑(嘤嘤嘤)。 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如果新书成绩不好,肯定很多人说——一阵风、江郎才尽、师兄果然是偶然。 就算新书成绩还可以,肯定也有人各种不看好之类的。 但其实,这些都没什么的。 我自己没有太过分关注这些(适当关注还是有的),我更关注新书我想表达的故事内核,想写的故事剧情,以及轻松文风该如何展开和维持,人设方面如何继续提升和创新。 关于新书的焦虑感,其实来自于,自己不想让期待新书的读者、编辑,甚至我家人失望。 师兄让我站到了一个不高不低的山上,我会从这座山走下来,去攀爬下一个、更高的山头,用自己未来一到两年的全部精力,去写出下一部棒棒的作品。 哪怕新书成绩不会如师兄这么‘炸’,但追求质量、疯狂删稿,会是咱们不变的主基调。 新书题材还是仙侠轻喜剧,会多一点热血、成长和温暖,多给大家整点不一样的天庭笑话。 顺利的话,新书12月份就能跟大家见面,我会跟大家在读者**流,也会定期翻阅书评和完本感言的章说~ 别了,小琼峰。 别了,李长寿、灵娥、云霄、赵公明、玉帝陛下、太清老师、齐源老道、酒玖师叔、有琴妹子、酒乌、吕岳、金灵圣母、玉鼎、太乙…… 暂别了,一直通过各种方式支持师兄的读者们。 这不只是言归正传写作的《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这也是在章说交互下,我们一起见证、一起陪伴的长篇仙侠故事。 山高路远,新书再战。 咱们书接上回,言归正传。 正文 新书预告 本来是准备中旬发书,也规划好了时间,休息也休息过来了,但新书有点麻烦。 先是准备了半年多的故事,仔细推敲大纲中后期容易踩雷,稳一手放弃了。 新构思了几个故事,写了十几万废稿,一直达不到自己满意的程度,师兄的番外也因此被耽误了。 跑过来跟大家说一声。 我一定要拿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满意的仙侠轻喜剧,成绩是一回事,文质量要有提升才行。 现在差不多摸到方向了。 师兄更新番外之日,就是新书故事敲定之时,让我先把所有精力投入到新书上。 新书简介(未确定): 天高九万里,地有无尽国。 人道何昌盛,山海多荒泽。 非洪荒流,无道祖、三清体系,发掘更原生态的中国古典神话,继续仙侠轻喜剧文风。。 ——言归正传敬上。 正文 番外一:一路同行(上) 东海,浩瀚烟波下,水晶宫不远处的一座海沟中。 道道黑影掠过,大多为体态修长的俊男靓女,偶尔也能见少许真龙之影,大多都是一闪而没,径直钻入海沟深处。 水灵力浓郁之地,天然大阵庇护之所。 数百真龙迅速聚集,外围保持着龙身,机警的龙目扫视着各处; 内侧数十名年轻龙子化作人形,他们……头上有犄角,背后有尾巴,身着锦衣亮甲,各自气度非凡。 龙族老惯例了——公龙英俊潇洒,母龙姿态撩人。 这群年轻的龙子龙女对着前方石台低头行礼,齐声道: “恭迎殿下!” 少许水波晃动,一连串的气泡蹿起,那石台上水流扭曲,其内踏出一道有些消瘦的身影。 他生着少年面容,但此时已颇有威势,身周环绕少许流光,让他更有一种出类拔萃之感。 敖乙。 这个名字对于如今的洪荒而言,已不算陌生。 他是现如今龙族新生代最璀璨的那颗明星,天庭任职大元帅,统领百万天兵,又可调动龙族诸高手,更有截教背景。。 凌霄殿前不卸甲,蟠桃园中有座名。 自然,但凡有仙神闲聊时提起敖乙,不可避免的就要提起敖乙最关键的身份。 那个男人的义弟。 这一段漫长的故事,还要从敖乙刚破壳没几年说起,那时的他,已有了为种族担忧的念头,天天想着如何打碎让族人沉醉的虚伪美梦。 后来,梦没碎,龙族上了天,开启了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龙族能继续在洪荒天地间繁衍生息,富有四海、统治海族,全系于敖乙当年一念之间。 这都是! 一声声‘教主哥哥’换来的啊。 如今,龙族又到了一个关键时刻…… 敖乙轻抿着嘴唇,面容满是正色,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些龙子龙女,心底酝酿的千言万语,却化作了一声叹息。 “唉。” 这群武德充沛的年轻龙不由紧张了起来,有几条龙已是跃跃欲试,要为他们同辈的老大哥抛头颅洒热血。 但老大哥归老大哥,东海大太子敖甲还在,敖乙也只是二殿下。 “二殿下,事情不顺利吗?” “父王最近不问琐事,”敖乙面色凝重地摇摇头,“如今我龙族已到了分岔路口,必须做出抉择。 不能总依靠教主大人,不然这恩情是永远还不完了。 我想快刀斩乱麻,你们有什么想法?” “嗯……” “而今之事,确实棘手。” “此事事关重大,贸然做出一定举措,恐怕会引起诸多连锁反应。” “当慎重。” 一龙子沉吟:“二殿下,若是王不允,咱们贸然行事岂不是……谋逆大罪?” “不至于,”敖乙嘴角微微抽搐,“毕竟这也是咱们年轻后辈才需面对之事。” 众龙各自沉吟: “二殿下,还是跟陛下以及各位长老商议后行事,才较为稳妥。” “虽说此事仅仅涉及咱们四海青年龙,但因有长生道果在,也不能说族内老人就失去了发言权,须得三思而后行。” “二殿下,并非是我等信不过您,但咱们一来不能有越权之举,二来不可行冒险之事。 还是,报给诸位长老,由长老们商议决定,才算妥当。” “二哥,”有个头戴茸角的妙龄少女小声道,“您怎么……不太稳重了。” “我!” 敖乙瞪着眼前这些或沉思状、或一本正经的同族,默默抬手捶了几下自己的龙心,这才挤出一点难看的笑容。 这就是,在族内推广稳教经文的显著性成果。 他们以为这是自己在考察他们的稳字经功课? 就一则《关于未成年龙不宜过早成家》的倡议书,至于惊动诸长老吗? 龙族就算最近几百年加倍努力,没成年的小龙,不就眼前这些人? 大家约束下自己的行为不就行了吗? 但事已至此…… “此事,我稍后去禀告几位长老,”敖乙淡定地道了句,众龙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敖乙道: “这事暂且这般,此次召集各位前来,主要是为百年后水晶宫大宴。 你们想必已接到了这般消息。 人族、天庭、地府、北洲巫族,以及三千世界各位大神通者,都会陆续收到咱们龙族请柬。 此次大宴,是为彰显龙族底蕴,以及将龙族部分财宝分撒出去,为咱们龙族攒点气运。 到时咱们也需做点什么。” 离着稍近的一名龙女皱眉问:“散财攒运?这是哪般说道?” 敖乙摇摇头:“财神爷所说,自是错不了。” “是这位前辈所言,那理应是真。 那为何不直接捐给天庭?” “是不是傻,直接捐给天庭,那不是让人说天庭都是靠咱们龙族供养着?玉帝陛下跟王母娘娘的脸往哪搁,你说往哪搁。 这一天天的,去了几天北海,怎么这么彪呢?” “我这不是!哼,尽是些粗鄙之言!” “好了,”敖乙皱眉轻喝,海沟顿时安静了下来。 揉揉眉头,敖乙直接道:“龙子龙女各挑选十六人出来,按咱们龙族惯例来吧,献舞一段。 都莫要羞涩,谁想来?” 在场数百龙族沉默一阵,又齐齐后退半爪。 敖乙:…… “我会试试请教主前来观礼。” 一众龙女顿时双眼放光,但她们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前方流光闪烁、黑影弥漫,一群龙子冲到敖乙身周,‘叮叮叮’开启了一双双泛红的龙目。 场面顿时颇为热闹。 前后折腾了半天,敖乙也算办完了正事,其实就是商议一下他们年轻龙族的议题,以及组建献舞礼仪队。 没办法,自紫霄宫一战,某个不愿被人提起姓名的稳教教主,几乎成了龙族上上下下的偶像。 龙族之前憋屈了几***,被鸿钧之名压迫了几***,终于算是得了解脱,情绪上有所释放也很正常。 待正事处理完全,敖乙又勉励了这群龙子龙女几句,让他们好好修行、多做善事,不要总是乱搞公母关系,多去外面游历增加些龙族声望。 如今的洪荒,似乎处在一个漫长和平纪元的门槛上。 敖乙几十年前还听自家教主哥哥嘀咕什么…… ‘没有付出足够的牺牲和鲜血,反倒成了接下来这个时代的不稳定因素,这点此前虽然想到过了,但没想到处理起来如此棘手。’ 大抵是觉得,洪荒三界若只是沉浸在平和的氛围中,必然会引发这样那样的问题。 均衡存于天地间; 忘战必危嘛。 待敖乙‘我再稍微讲几句’后,众龙子龙女结伴离开,但有十多名龙子留了下来,与敖乙嘀咕了几句。 “二哥,还是没有你所画那冷面老道的消息。” “不过二哥你放心,我们定会加大努力,暗中搜查人族天仙境之上的高手,不过三千世界太大,可能要花费些年岁。” “而且不能排除这是假面容的可能。” 对此,敖乙也只能皱眉点头,微微一叹。 他确实已克服了当年的恐惧。 但当年的恩怨可还没清算! 若是让他找到那冷面老道,非得! 先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最后再这样那样! “对了二哥,”西海龙宫某新太子小声道,“之前我们西海有长老在外办事,说是看到了那位有琴仙子。 这事要不要告诉玄都城那边? 那边不是有消息传来,说各位大佬都很关注这位仙子平安与否吗?” “嗯,”敖乙摇摇头,“不必多打探,那边的消息是故意放出来,传遍三界,为的是护持有琴姑娘。 这位仙子与教主大人的关系非同寻常,这些事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咱们不去主动示好吗?” “莫做多余之事,”敖乙定声道,“如今我龙族在天地间所处位置已十分恰当,族内上下不可有半分野心。 不然,必招致弥天大祸。” 几个龙子也非愚笨之人,各自面色凝重地点头应答。 敖乙拱拱手,道一声还要趁着天庭放假与爱妻相聚,主动告辞,几位龙子各自还礼,刚才提议以有琴玄雅示好之龙子面露惭色。 然而,不等敖乙转身,他袖中突有玉符震颤,一缕缕仙光透出了锦衣衣袖。 敖乙低头看了眼,不由一怔。 “二哥这是……” 敖乙却陷入沉默,久久未发一言,又抬手将其内不断震动的仙符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一阵观摩,似乎是在确定这东西是否坏了。 待他定下心神,禁不住吐了口气,瞧了瞧左右,低声道: “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吧。” 随后转身疾飞,身形还未冲出海沟已化作数千丈长的苍龙真体,下一瞬便冲开海水,朝天外疾飞而去。 无他。 这玉符是玄都召集令,不只敖乙这里有一枚,与玄都城有关联的洪荒众大佬都有一枚。 这是玉符第一次开启,而这般情形也只有一个解释。 玄都城,出大事了。 …… (PS:接下来几天会连载一个番外小剧情,写给玄雅的。 新书已定下了,山海经题材、仙侠轻喜剧,将于2月05日上线,这个期间需要我做大量设定工作,时间方面应该刚刚够用,推迟发书也是为了完善新书设定!) 正文 番外一:一路同行(还没到中) 这叫大事? 入梦之界,敖乙闭着嘴、和周遭一道道虚影一同,注视着神像脚畔的那道倩影。 所谓入梦之界,是道庭之主最近几百年精研出的最新‘人与人交互’法宝,其实原理就是当时敖乙与李长寿被放置在海神庙时,经常勾勾搭搭、咳,勾连交流的神像。 把大家的信物摆在天庭,以功德连通,就有了这种方便且快捷的联系方式。 同时,能进入这般入梦之界的大佬们,也算是如今洪荒真正的话事人,敖乙所立的位置就比较靠后,身前都是些大能大仙。 他刚化出龙形,还未飞出五部洲边界,就感受到了入梦‘邀请’,进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般情形。 大能云集,群英荟萃。 居于神像脚下的倩影依然保持着许多少女的青涩,虽已盘起秀发,穿着打扮也换做了端庄秀美的长衫襦裙,而非此前偏好的纱质短裙,但她只是现身站在那,就让人下意识代入了‘小师妹’的形象。 自是李蓝灵娥。 灵娥身前,一袭白衣的玉帝、身着喜袍的财神爷、风轻云淡的玄都大法师各自皱眉沉吟,一个个面色越发凝重。 “灵娥……” 玉帝有些欲言又止。。 “当真?” 赵大爷嗓音都有些轻颤。 “云霄师妹在何处?” 这是大法师之言。 灵娥轻叹了声,秀眉轻蹙、小脸上满是担心,柔声道: “姐姐已去找了,留我在这与诸位联络。” 她抿了抿薄唇,似是想劝大家不要太紧张,但一旁的吕岳已是忍不住开口道: “我说诸位,就这么大的事,至于这般紧张吗?” 赵大爷扭头瞪了眼吕岳:“师弟你可曾听清灵娥弟妹说了啥?” 吕岳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小声嘟囔:“不就是,长寿师弟出门了吗?他一个大活人,说不定静极思动,外出溜达溜达……” 越说,吕岳越是底气不足。 此前还以为此事有些大惊小怪的众仙,纷纷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个男人会静极思动? 世间已知道庭之主的成长之路,总结起来,若不是被道祖直接或者间接逼着外出打工,此人绝不会离开自己的小琼峰。 甚至,还没事找个花瓶、找卷书册,把自己化成微尘大小,在里面安安心心苟着! 若说静极思动,严格来说,其实只有主动上紫霄宫搞掉道祖那次…… 入梦之界的氛围逐渐凝固。 玉帝道:“吾且去镇守天庭。” “陛下莫慌,莫慌,”赵大爷连忙将玉帝拉住,皱眉看着灵娥,“他什么都没跟你们说吗?” 灵娥轻轻摇头,又道: “师兄自与我和姐姐婚后,都是与我们相伴一段时日、独居一段时日。 此前师兄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四个月前,与我和姐姐相聚三年,便回了道庭闭关。 按理说,这又到了放假的日子,我们左等右等,去那边看了眼,却并未发现师兄的踪迹。 姐姐用神通搜寻,我也用师兄给的法宝探查师兄踪迹,都是毫无结果。” “化、化道了?” 最角落中传出这般嘀咕,一道道锐利的视线瞬间刺了过去,却见是此前被李长寿特批进入此界的截教弟子。 留着两撇胡子的申豹哪里经历过这般阵仗,诸天大能的注视让他身体哆嗦了几下。 但众仙又想到了什么,大多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逐步收回目光。 灵娥轻轻松了口气,对申豹做了个道揖。 “有道长这般话语,师兄安危总算不必太过担心了。 只是,如今师兄并无大道在身……对了,可否请玉帝陛下查一查,三十六定天神宝有无异样?” “善。” 玉帝答应一声,身形瞬间便要化作云雾,但转眼又立刻凝实。 “太极图与东皇钟没了踪迹,其他神宝运转如常。” 大法师沉声道:“并未取用盘古幡,只是防御至宝,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对咱们言说?” “这不合理,”赵公明低声道,“这天地间还有什么能让长寿瞒着咱们去犯险?这更不可能,若真的是什么险情,道庭与三十六神宝肯定早就被带过去了。 他会犯险? 这突然一声不吭就溜出去了,还不告诉两位弟妹,这……” 话语一顿,赵公明突然想到了点什么,身旁玉帝也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看了过来。 瞬间,玉帝与赵公明达成了某种共识; 一旁玄都大法师的眼神强行凑了进来,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共识。 “灵娥啊,”赵大爷咳了声,“你师兄那人你也知道,做事若说第二稳,没人敢说第一。 他应该是有什么小事要处理,大事肯定不可能如此随意,你也不必太担心。 通知云霄回来吧,在家等消息就是。” “不错,”玉帝笑道,“吾突然想起,此前长寿曾说想去走访三界,探查现在不能修行的生灵具体生活状态。 想必,这次就是去做这件事,结果没注意加了干活的时辰。” 大法师板起脸来:“这个长寿,稍后定要好好劝诫一番。 行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散了。” 灵娥与众仙齐齐歪头,但大法师已开口了,众仙也不敢久待,身形化作云雾坍塌,离了入梦之界。 玉帝和赵公明对视一眼,随后对玄都大法师投去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某大法师淡定地抬头看天,继续风轻云淡。 待灵娥的身形消散,玉帝和赵公明故意多留了一阵,喊住了要走的大法师。 “师兄,”赵公明小声问,“你明白我跟陛下是什么意思?孔萱师嫂看起来不像那么强势的性子……” 大法师目光瞥向一侧,喃喃自语: “觉都不让睡。” 随后身形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声余韵袅袅的叹息。 财神爷与白衣玉帝对视一眼,尽在不言。 “陛下,您觉得长寿到底去了何处?” “吾也不知,”玉帝沉吟几声,“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此时应是在三界之外,并未进入这片天地。” 赵公明奇道:“天外有什么能让人放松的地方吗?” “大概,只是去透透气吧。” “应该是,”赵公明缓缓摇头,“像长寿这般做事周密之人,应当是此前判断自己能准时回返,不然不会留下信儿。 若非进入混沌海深处,怕也不会错过时间。” 玉帝缓缓点头,两道身影也各自消散不见。 待他们走后,神像脚后转出一道身影,身着浅蓝长裙、身段纤柔温雅,正是云霄仙子。 云霄妙目中流转少许思索目光,待身旁升起一缕缕流光,灵娥再次现身,两人又是一阵嘀咕。 “姐姐,可探听到了什么?” 云霄温柔地摇摇头,轻声道:“并未,莫要太过担心,多等些时日便是。” 言罢,云霄又道:“他虽是你我夫君,却也不能整日守着你我,应当是有什么要事,待他回来再解释就是了。” “这不是担心他吗,”灵娥目中满是忧虑,“大道都没了,就一颗金丹,出门都不肯多带几件至宝,最起码把道庭带上呀。 师兄变了。 太不稳健了!” 云霄:…… 这家,真难。 …… “多久了?” 一片迷蒙的天地间,那盘坐在天地正中心的灰袍青年,问出了这般话语。 就听一声钟响,这片天地四周出现了一缕缕浅白色流光,宛若天地之壁垒,给这看似无尽的世界套上了有限的枷锁。 仔细辨认,却是东皇钟的钟壁。 “哎呀!” 伴着轻呼声,有道身影转着圈出现在李长寿面前,身形虽有些虚淡,但也因此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自是钟姐。 她做了个吐舌尖的动作:“好像玄都城那边过去四个月了,内外岁月流速差距太大,我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 “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卖萌,”李长寿摇头道了句,任钟姐不断翻白眼,已将目光挪向下方。 他做了个拨手的动作,两缕自太极图借来的阴阳道韵散开,下方云雾自行消融,显露出了一幅宛若十八层地狱的画卷。 铺满灰烬的大地上漂浮着无边黑气,一只只兽影在黑气中匍匐、吐纳,却根本无法计算其数量。 而这还只是第一层; 自第一层向下,灰烬化作跳动的火焰和玄冰,各处闪耀着紫红色的雷霆,若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中看到了一片阴影,那或许是一座骨山,或是一汪血泉。 这里是九污泉,真正的九污泉。 当初鸿钧与他博弈时,曾因李长寿借九污泉威胁,用‘置换’的办法,将九污泉搬到了混沌海深处。 因与九污泉对应的功德之力,已与洪荒世界相融,这里虽离洪荒稍远,但天长地久之后,也会成洪荒隐患。 防患于未然,李长寿自是率先对它出手了。 还顺便废物利用,将九污泉之力具象化,凝成了这般恶之国。 李长寿仔细感应了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钟姐抱着胳膊,纳闷道:“你做这些东西做什么?天庭一次讨伐也就没了。” “它们是引子罢了,”李长寿微微摇头,笑道,“你赋予了此地岁月,此地自混沌之内成型,而当它有了完整的大道结构,在这些生灵的作用下,能在混沌海中维持一段时日。 我已将它们纳入了洪荒天地,太极图也已开启了一条最初的通路。 这条通路会隐藏在洪荒天地外围,如此就能让这里成为洪荒天地的延伸。” 钟姐眨眨眼:“你真决定了?如此怕是会沾染许多骂名。” “万物有阴阳,洪荒也是如此,”李长寿道,“在很多时候,个体的意义与集体等同,因为个体是集体的组成部分。 但一个无限膨胀的集体,终究会自我坍塌。 而且,你忘了我们如何寻来的此地?” “跟随生灵之恶欲……” “不错,此地离着洪荒虽远,却一直在汇聚生灵之恶欲,若此地失控,洪荒也难免被吞噬。” 李长寿看向下方的这些黑影。 “让天庭知道还有敌人,让天兵天将保持足够的进取心,也给不甘寂寞的生灵一个建功立业之地。 虽然牺牲在所难免,但我禁锢了这些恶念化身的神魂。 在这件事上,是短痛不如长痛,如此总体来看的牺牲反倒会小很多。 必须把此地之力控制在一个稳定的程度。” 钟姐缓缓点头。 李长寿掌心出现了阴阳双鱼,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扣在掌心。 稳一手。 “等我去问询老师,与玉帝陛下商量了再做决定。” 于是,三十年后。 洪荒天地边缘开始出现一小撮一小撮的混沌黑兽。 最初时,没有人对这个消息感兴趣,没有炼气士把这个当做一场灾难。 到后来,边缘的小千世界开始出现这些黑兽之影……也没有炼气士将这当做什么大事,毕竟混沌海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直到,昆仑山那常年不停的仙宴上,一位资历颇老的广口瓶、呸,老神仙酒后失言,说出了一条上古隐秘…… “黑兽体内有玄晶,可炼上等仙宝,也可提升成丹之效。” 道道流光朝天外飞射,炼气士们饱含热情去护卫这片生存的天地,第一批抵达洪荒的黑兽尚未来得及泛滥,已进了观览园。 正文 啊~我回来了~ 有一个作者,嫌自己头发多,在新书无数次修稿、已经跟编辑部敲定、发书日期扣死2月5号后,突然又脑子一抽,问自己还能不能写出更好玩的故事。 时间很紧迫,发书日期马上到来,读者老爷们也已经知道了消息(虽然可能没太多读者老爷关注),而这个作者的心总是不能宁静,幻想着自己成绩扑街后的悲惨晚年。 可就是那一瞬的灵光一闪。 诶?我为什么非要在自己之前的框架里面,怎么不能换个角度打开山海经? 为什么非要局限于山海经?楚辞、神异经,不都是自己的素材地吗? 而且这些都是‘元素’,我的故事又不用按其他人的脉络。 然后…… 他真的做到了,代价就是,快秃了! 因为新书重新定开头和大纲,导致更新迟到给大家鞠躬道歉了,但努力的过程很充实,文字创作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虽然想故事、卡文、压力、焦虑很折磨人,但当自己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时,那种‘啊,搞创作实在是太棒了’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然后挠挠头,只能找书友们分享,毕竟做的是零社交的活。 马上更新番外下一章!已经写好,在润了! 半部山海经,此仙无妄名! 啊哈哈哈,继续熬夜码字去了。 正文 番外一:一路同行(中) 天地边缘,一处近百年突然热闹起的小千世界中。 各处流光穿梭,仙人来去如风,更有一处海岛上遍布买卖易物的摊位,若非此地灵气稀薄,还道这里是什么著名坊镇。 唯一让此地有些特异的,便是在南部天边出现的漆黑洞口,以及被染成了焦黑色的万里荒漠。 那里黑烟滚滚,迷雾笼罩了各处,时不时便可见一闪而灭的仙光,和被仙光照耀出的恐怖黑影。 很明显,这里是混沌黑兽最新的侵袭点。 自从几十年前三千世界出现混沌黑兽的踪迹,人们就发现了这些黑兽身上蕴藏的巨大价值,以及那种颇为珍贵的炼器材料——混沌黑金。 所以每次出现这种侵袭点,都有颇多炼气士被吸引而来。 打怪赚黑金。 “哈、哈欠……大姐怎么还不来。” 村头,小卖部。。 几名年轻男女各自打坐,有个发型略显浮夸的年轻男子如此嘀咕了声,挨着他坐的少女轻哼了声: “大姐好看我好看?” “那当然是我家芸芸好看。” “哼,口是心非!” “那要不大姐好看?” “你心里果然想着其他人!咱俩这道侣结不成了!我去告诉你爹你欺负我!” “哎,芸芸你别啊,我这、不是,你听我解释……” 这对年轻男女顿时一阵打闹,将小卖部里那其貌不扬、平平无奇、又有那么一丢丢小帅的中年大叔,惊醒了过来。 这大叔伸了个懒腰,这大叔揉了揉惺忪地睡眼,随后就撑着脑袋,笑呵呵地看着这对男女。 他那粗犷的眉毛,性感中透露出一点点不羁,浑身上下那壮硕的肌肉,显示出颇高的体修造诣。 当然,最能证明身份的,还是他亲手写下的‘小卖部’三个大字,歪歪扭扭、相映成趣,不是老穿越者也想不到这般低调有内涵的名号。 这自然是李长寿……的最新型无元神之力寄托版的特殊纸道人了。 混沌黑兽蹦跶出来这么多年,李长寿自然是要给予足够多的关注,稳妥起见,他这次特意跟自家两位娘子请了假,外出做个实地调研。 李长寿虽然是道庭之主,但也只是近乎虚名,毕竟能管的事都是大道上的事,平时也就是监察下混沌海。 亲眼看看黑兽与炼气士有没有愉快的相处,正是道则之主富有责任心的证明。 绝对跟这几个年轻人口中的‘大姐’没有任何关系! 正此时,天边那宛若流星雨般的流光分出一缕,有道身影化虹而来,落地、转身、长发飘舞、斗篷鼓动,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她身段颇为高挑,背负的宽刃大剑散发着一缕缕火红色的冰寒气息,修身的黑衣长裤、长袖虽在女子多长裙打扮的洪荒,略显怪异,但更增几分英姿飒爽之感。 可惜的是,她带着一张面具,将自己面容完全遮掩了起来。 这面具并非只是装饰,其上氤氲了少许宝光,也是难得一见的仙宝,可用来守护元神。 不过对她而言,最大的作用还是遮掩容貌、防止被旁人窥探。 踏步向前,虽没有柔弱女子的娇柔,却又别有一番姿容。 “大姐!” 正打坐的五六名男男女女顿时站起身来,吵闹的那对小道侣也瞬息间和好,一同迎了上来。 “大姐你可算来了!这里的黑兽都快被清干净了!” “快走快走!之前说带好丹药符箓在村头小卖部集合,倒是大姐你来的最晚。 咱们几个天仙、真仙今天也算强力团队,这次非要猎杀几头地级黑兽不可!” 天、地、玄、黄,这是天庭公布的《黑兽实力划分办法》中的分级,黄级最弱,天级最强,据说之上还有更强大的黑兽,只不过很少出现。 那大姐的嗓音自面具后传来,却没什么锋锐或温柔之感,只是听起来十分‘清爽’。 就很润。 她问:“该准备之物可准备好了?” “自是准备好了。” “大姐您放心吧!” “再检查一遍,”‘大姐’淡定地道了句,其他几人倒也颇为配合,各自翻起了储物法宝。 显然都已经习惯了。 ‘大姐’不耐其烦地解释着:“与黑兽搏杀,切忌贪功冒进,若是遇到能影响心神的黑兽立刻后退。 若是有捡不到的黑矿,莫要强行去捡。 一定要记得,来此地杀黑兽赚些财只是次要,猎杀黑兽以防黑兽聚集过多影响三千世界安定,才是我们最重要的目的!” “是!” “大姐放心!我们都听你的!命最重要!” “都准备好了,大姐您看!” “嗯,”‘大姐’微微点头,淡定地走向了一旁的‘村口小卖部’。 她的嗓音自面甲后传来:“请问……”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李长寿的纸道人吆喝一声:“保命的灵丹妙药,炸金仙的极品宝符,能自行找到回返路径的特殊法器,本小店应有尽有喽!” ‘大姐’在面甲后的眉头轻轻皱了下,问道,“可否让我看看丹药成色。” 纸道人嘿嘿一笑,言道:“看道友修为也不俗,人多又势众,不会看到后巧取豪夺吧。” “道友这般就有些侮辱之意了。” ‘大姐’淡然道:“我只是想买些丹药,来的路上没工夫去配备。” “大姐,我这里有多出来的!” “大姐用我们的就是,不用跟这般小商见识,还能炸伤金仙的符箓,呸!” 这壮硕大叔皮肤的纸道人淡定地一笑,随手在自己背后的架子上拿了颗丹药,打开之后绽出幻彩流光,方圆十丈弥漫着让人提神醒脑的淡淡清香。 有个面容沧桑点的男修顿时惊呼:“六转灵丹!” “唷,还识货呢?” 李长寿眯眼笑着:“我这丹药,各位可想买?” 哐! 一麻袋灵石、宝矿,被‘大姐’扔到了桌面,“这些可以换多少颗丹药?” 李长寿暗自皱眉。 这家伙,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见到六转灵丹都这么激动。 就不知道来小琼峰拿几箱九转灵丹? 这脾气怎么就这么犟。 “这丹药非卖品,我这里也就两三瓶,”李长寿的纸道人眯眼笑着,“但今天,若是道友肯摘下面具,让贫道看一眼,贫道送道友一瓶,如何?” 那几名炼气士当场怒了。 “你这斯!” “好。” ‘大姐’却淡定地应了句,抬手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吹弹可破的精致面容,但很明显,这面容并非她真容。 面具后面套面具,你还说自己不是稳教中人! “道友痛快,可惜并非我要找之人,给。” “多谢。” ‘大姐’用仙力包裹右手,将玉瓶接过仔细查看了些许,收入自己的储物法宝中,却并不收回自己扔出去的麻袋。 两者价值其实差不多,但灵石宝矿易得,六转灵丹在三千世界边缘却是稀罕物。 一行人看李长寿这纸道人的目光,顿时也变得友善了许多。 很多时候,一颗极品丹药就是一条性命。 这个一看就有点来头的小卖部老板,却是给了他们颇大的好处。 他们休整一番便要上路,那大姐做了一朵泛着淡淡金光的白云,将他们缓缓托起,要朝着那近乎无边无际的黑云而去。 “各位~能不能加我一个~” 背后传来吆喝声,几人仙识立刻捕捉到,那小卖部壮汉转出自己的小铺子,画了个简单的符箓,小铺子自行折叠、收缩,迅速化作了巴掌大小,被壮汉收入腰包。 “咱勉强金仙修为,这就要离开此地,想着去里面开开眼,见见世面!” 言说中,他又拿出了一瓶六转灵丹,“各位若是能护我十二个时辰,我就将此物送给各位。 去哪你们说了算,就在边缘溜达溜达就行。” 云上几人明显有些犹豫,但那大姐却只是道了句:“此地仙人众多,道友可去聘请他人。” 而后便驾云前行,没有半分留恋。 其他同行几人看自家大姐的目光,充满了钦佩。 他们心甘情愿称一声大姐,并不只是因为大姐法力高强、特别能打,也不是因为大姐对他们关照有加,各种送宝物送丹药。 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家大姐的这份果断。 优柔寡断害了卿卿性命者,洪荒大有人在,这份果断已救了他们小命数次。 但今天,他们遇到了‘硬茬’。 这朵金云匀速飞在低空,本是安安稳稳,侧旁突然飘来了一朵木舟样式的狭小白云,那壮汉就侧躺在白云上,右手托着脑壳、嘴边带着憨笑,身上的短打衣衫突出一个憨厚。 “各位别走的这么急嘛,我觉得你们就特别靠谱,咱们一路同行肯定特别安全。 怎么样? 不考虑考虑? 贫道直接说了,贫道其实也算是个炼丹制符的好手,现在就缺个好的团队,在洪荒大舞台摸爬滚打,一个人被欺负怕了,咱们凑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各位不信,我可以立大道誓言,自证自己对各位绝没什么恶意。” 其他几人都蒙了。 大家在外面混,体面二字大多非常看重,这大汉怎么还有点死缠烂打了? “道友。” 那大姐略微扭头,面甲后的那双眼眸带着少许警告的意味,脚下金云速度徒增。 “不送。” “不……哎!” 李长寿的纸道人在后面喊了声,随后便仰天长叹,当着对方的面喃喃自语:“唉,好不容易遇到传闻中的黑兽毁灭者,一身炼丹的本领竟然被嫌弃了。” 金云上几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少许安然的笑意。 果然,是冲着他们大姐的名气找上来的。 不过这名号,听起来总有那么一丢丢的别扭。 “这家伙完全没搞懂呢,”一名女修小声道,“被嫌弃的不是他的本领,而是他的品行呢。 哪有威逼利诱让大姐摘面具的。” “不必多议论旁人。” ‘大姐’淡定地道了句,几人各自说笑几声,也逐渐严肃面容。 前方,黑烟弥漫,雾气朦胧,黑兽的嘶吼声接连不断。 一场普普通通的猎杀战,拉开帷幕。 …… “嗯——” 云舟上,正侧躺的大汉扣了扣鼻孔,略微沉吟几声。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自己堂堂道庭之主、天庭终极名誉顾问、太清圣人最喜爱的弟子、道祖终结者、混沌海的守望人、时空缝隙守护者,对自家同门师妹死缠烂打,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跪下不跪下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容易被赵大哥他们取笑。 算了,终极也是放心不下,这么多年没见,去叙叙旧也是好的。 至于如何才能加入他们的小‘提姆’,李长寿自是有各种办法,随便安排安排就是了。 稳一手,先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再制定几个备用计划。 啊,这熟悉的安稳感。 踏实了。 正文 番外一:一路同行(中点五) “多、多谢各位道友救命之恩,噗、哇——” 黑雾弥漫地,数十道炼气士化作虹光来回穿梭,将那一群聚集的黑兽快速剿灭。 就在这斗法之地侧旁,某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叔仰躺在一朵贴地的白云上,正哇哇吐着鲜血。 在他旁边,半天前还曾跟他吵过一小架、跟随在大姐之后的那对男女,此刻正在这大叔身旁不情不愿地守着。 “故意的吧,你这人就是故意的吧!” 那年轻女仙咬牙骂道:“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我家大姐连那些金仙修为的翩翩公子都不屑一顾,更何况你这不修边幅的粗鲁之人。” 那大叔,也就是李长寿无元神之力版本的纸道人,闻言露出一二尴尬的表情,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黑兽潮,闭目一叹。 一旁的男仙忙道:“芸芸,刚才咱们都见到了,这位前辈与人一同在此地探寻,遭遇了大批黑兽袭击,前辈主动留下来断后,这才身受重伤。 若这也是演戏,那未免风险太大了。” 李长寿:小伙子还是年轻了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强行收到了一波粉色打击。 那芸芸跺跺脚:“李天超!你竟帮他不帮我!你还把不把我当你的小仙女了!” “当,当,这当然要当。。” “那你说,他是不是在故意演戏?” “这位前辈都受伤这么重了,咱们再这般言说,他心里该多难受。” “哼!你果然是把别人的感受放在了我的感受前面,我说他图谋不轨就是图谋不轨,我不管我不管,你跟我一起说!” “好,好,你别生气呀,错了气息走火入魔就不好了。 这前辈可能动机确实没有那么纯粹。” 李长寿:啊,这小伙子就是个仙使啊,仙使。 回头给他一份求职介绍信,天庭很需要这种心地善良、耐心十足、能屈能屈的人才。 远处的斗法很快落幕,后续赶来的一众炼气士完全没捞到什么好处,这股规模不算小的兽潮已被平息。 一朵仙云朝此地飘来,其上站着几道身影,自是那带头大姐和她的小伙伴们。 “大姐!” “哈哈哈!”有个男修看了眼李长寿的纸道人,仰头大笑几声,“这次收获颇丰,干一票能顶之前两三天的收成!” “怪不得平时都找不到几只成器的黑兽,感情都聚在一起了。” 除却大姐,几人都是出声说笑,仿佛谁嗓门大些,自己刚才杀的黑兽就多些。 ‘大姐’径直落在李长寿纸道人身旁,淡定的嗓音自面甲后传出: “这位道友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李长寿虚弱地咳嗽了几声,站起身做了个道揖,“多谢道友相救,给诸位添麻烦了。” ‘大姐’缓缓点头。 按理说,这时怎么都该客气一二句,但这‘大姐’明显不走寻常路。 “既知道自己差些牵连旁人,那为何还在此地逗留?黑兽乃混沌凶兽,本为生灵之敌,按规矩在此间都是以自保为主。 下一次,并不会有人救你。” 李长寿的纸道人只能一阵汗颜,在袖中拿出了几瓶丹药,“这些算作是贫道赔礼,给各位添麻烦了。” ‘大姐’并未收下,只是转身驾云,对自己的几个小伙伴道: “你们退去上个安全点,各自休息调理,我送他出黑雾。” “大姐,我们去送吧!” “送这家伙也不用非要大姐亲自走一趟。” “我已经如此决定了,”‘大姐’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严厉,其他几人顿时闭嘴,各自有点惋惜地看了眼李长寿纸道人手中端着的瓷瓶。 于是这队炼气士暂时分离,‘大姐’带上刚才救下来的炼丹师,朝黑雾地带的边缘驾云行进,剩余几人也颇为警惕地退向了炼气士开辟的安全点。 安全点有足够的阵法,也有简单的易物摊位,还会有几名天庭派来的高手坐镇。 飞速前行的白云上,李长寿扭头看了眼身侧的人影,眼底划过少许思索。 虽然按计划已经找到了接触她的机会,但接下来自己怎么开口? ‘嗨,好久不见?’ 这未免也太尴尬了点。 直接温声道一句:‘师妹缺九转金丹了怎么不来这边拿?’ 也不太好。 总不能还对有毒师妹用什么套路,这传出去,未免也太丢人现眼。 还是…… “谁派你来的?” 大姐突然开口道了句。 李长寿是哪般人物? 怎么会轻易就觉得自己被识破,此时却没有半点慌乱,有些虚弱地反问:“道友你在说什么?” ‘大姐’扭头看着他,面甲后的那双明眸似乎能看透人心。 可惜,选错了对手。 “不是吗?” 她收回目光,淡然道:“些许误会,道友莫要介怀。” “不介怀,不介怀,”李长寿含笑道了句,顺势道,“道友的跟脚似乎颇为不平凡,当然,我没有半点打听道友跟脚之意,单纯有些好奇。” 她却保持沉默,只是驾云,外加提防身旁人随时发难。 李长寿心底略微叹了声。 在外面四处奔波,有毒总归是学会了许多,但此时的这份机警,自是吃亏受苦换来的。 “我有一个朋友,”李长寿温声道,“他之前害过一种病症,若是被女子碰到,就会……” 吼—— 一声刺耳且古怪的吼叫声突然从侧后方传来,硬生生截断了李长寿的嗓音。 ‘大姐’略微一怔,无比迅速地停下云头,转身看向吼声传来之地。 那里,黑雾冲天而起! 一股股漆黑的浓烟宛若山崩海啸般席卷四面八方,雷霆大作、雷鸣狂闪,那雷光隐隐描绘出了一尊如山岳般的轮廓。 就如那盖世妖魔,却又非三界生灵。 “天阶。” 大姐缓缓吐出一声,背后的剑匣已开始轻轻颤动。 突然,大姐攥紧一双纤手,马尾轻轻晃动,已是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对那天阶黑兽直扑而去。 安全点。 这尊黑兽现身之地,就是她同伴此前去的安全点! “哎!道友莫急!” 李长寿的纸道人在后面呼喊了声,但仙力加持过的嗓音已追不上她的背影。 这性子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正此时,黑雾各处飞出了道道身影,带起数百道流光。 但凡自认有实力参战的炼气士,此刻同时朝这尊天阶黑兽飞射而去。 李长寿禁不住歪了下头。 是这天阶黑兽仇恨值太高了,惹的炼气士义愤填膺,视死如归也要冲上一波。 还是他低估了三界炼气士们的品德,大家都有一颗捍卫三界、守护弱者、视死如归的高尚道心? 这? 别人家的BOSS出场,那是黑风漫卷、乾坤斗转,必然会有一波参战人员惨死,来突显这只BOSS的无情凶残。 怎么黑兽家的BOSS出场…… “师父!天阶!” “快!动作快!天阶黑兽身上掉下点粉末都能发一笔横财!” “冲啊!晚点就没机会了!” “趁着天庭那些混球来之前!赶紧弄死这头黑兽!” 李长寿听着风中传来的一声声呼喊,额头已经被黑线吞没。 诶?又哪里来的唢呐声。 忽听唢呐声破空而起,又见那无边黑雾上方出现了大片大片七彩云朵,云朵之下绽出七七四十九根无比粗壮的光柱,将小半黑雾笼罩的区域照的透亮。 这般情形,李长寿看的既熟悉、又陌生,既感慨、又无力吐槽。 天庭,降临大阵! 当光柱中飞出一根根红艳艳的绸缎,唢呐的演奏也达到了高潮,一名名浑身闪耀着金光、银光的天兵天将飞射而出,虽只有数千的数量,但各个修为都摸到了天仙境的底裤。 很明显,这是天庭最为精锐的战力之一。 那群之前飞向天阶黑兽的炼气士,无不顿首投足,更有性子急的几人骂天庭总是断他们财路。 此刻,这些炼气士一个个扭头就走,丝毫没有半分留恋,仿佛见多了这般场景。 那急忙前冲的‘大姐’也松了口气,放慢了步子。 数千天兵天将现身,立刻摆出阴阳大阵,天庭功德之力加持之下,雷霆击溃了黑烟,锁链将那头体型巨大的黑兽完全封锁。 前后不过片刻,这头长相奇特、多手多足的黑兽,在天兵天将的镇压下,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已经丧失了反手之力。 不对称讨伐。 这还不算完。 居中的一道光柱中,又有数十道身影缓缓飞出,前面十几名黄巾力士扛起了十数座巨大的铜镜,后面飞着的那些人影各自拿着一把小铜镜不断调试。 卞庄,穿着亮金宝甲,头戴飞翅金盔,大摇大摆、带人缓步而来。 有天兵纵声高呼:“天庭天河水军大元帅到~” 那群之前还在调试铜镜的天将和仙子立刻涌了上去。 “卞元帅,您这次可要给我们一个好取景位!” “元帅,咱们上次喝酒的时候您可是答应了,这次让我们一同直播您这威武英姿!” “元帅哥哥~” “咳,”卞庄摆摆手,“都别急,正面位置有人了,你们自己找地方分一分,要直播我的去西南方向的叁号位。” 突出一个专业。 李长寿:…… 众仙很快忙碌了起来,还有天兵天将特意将那头黑兽周围的黑雾吹走,让这头黑兽的完整细节,展露在了一张张铜镜前。 “凌霄铜镜直播台,这里是凌霄铜镜直播台,方才我天庭兵将英勇奋战,将一头罕见的天阶黑兽镇压封印,接下来我们会全程直播如何毁灭一只黑兽。” 啊这?天庭官方都出来了? 再看鼓声传来的那边,卞庄已经抬起左手,开始了一段绕口令表演。 各处还有不少炼气士赶来围观,包括此前去安全点的那几个‘大姐’小伙伴。 本来该是大战一场,画风却极快走偏。 看大家这么闲,要不安排安排魔改后的西游剧本? 李长寿摇摇头,刚想对有琴玄雅传声叮嘱几句,就自行离开此地,耳尖微微一动,突然听到了一声有些晦涩的哭泣声。 之所以说是晦涩,是因这哭泣声有些难明。 仿佛不该存于这天地间,而洪荒中的生灵与这声音的主人并不能互相理解。 ‘好羡慕啊,这天地间的色彩。’ 李长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凝视着那头趴倒在大地之上的黑兽,目中多了几分思考之意。 ‘好难受啊,就跟我们原本也是这里的生灵,却因为我们的丑陋而隔绝了我们进入这片天地的权力。’ ‘好寂寞啊,你们,能陪我回去玩吗?’ 呼! 一簇惨白火苗,在黑兽脖颈诡异燃起,下一瞬已将这头体型如山的黑兽直接包裹! 正文 这是一份正经的新书发布通知! 明天,也就是2月5号,新书《这个人仙太过正经》就要跟各位读者老爷见面了! 很忐忑,也很紧张。 新书过程挺曲折的,因为师兄出成绩了嘛,自己也好、编辑也好,还有各位读者老爷,都想再看到一本出彩的新作,但师兄的突然出成绩也让我措手不及,我也没法保证再出一次这种成绩。 所以我就拼命写,拼命写,一版开头修改了几次,不满意直接换故事重新构思。 之前准备半年多的作品——木有错,师兄热度最高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构思新书,我并不满足于一本火书,我梦想成为像金庸老爷子那样的作者。 但这个故事设计的太过复杂,导致自己也把握不准,现在能力还不足,写出来了六七个开头但都不算满意,只能无奈放弃。 编辑鼓励我说,相信我的故事掌控能力,就算前面不出彩后面也能起来,但我觉得,我应该给自己一份更满意的答卷。 恰逢海南作者聚会,我犹豫很久,决定换故事。 半年的灵感积累付之一炬。 这个作品等我能力更强了,应该会跟大家见面,现在还驾驭不了。 新故事选了很多方向,零零散散写了不知道多少废稿,突然灵光一闪。。 山海经。 现如今洪荒体系已经被开发成型,还有个开发度并不高的神话区域——先秦传说! 我构思、尝试,写下了一版开头,在V群拉了几十个小伙伴弄了个小群,让大家看了都说不错,编辑反馈也可以,但有很多不足。 继续尝试、构思,接连为这个故事写了几个开头,有一版甚至写到了几万字,一个完整的世界观已经成型,但开头总是不满意。 怎么办? 用自己的写作技巧,反复总结研究,用强人设、密爽点,用写作技法开发出了一个开头,小群里的反馈更好了,编辑那边也觉得不错了,我松了口气。 到这时,我已经写了不知多少废稿,但也算有个结果了。 新书开始紧锣密鼓准备,跟起点敲定了发书日期,敲定了这个书名,发书日期定死了,就是2月5号。 我松了口气,去陪家人几天就要开始继续为文字梦想奋斗。 然而,有天晚上突然有位大大问我,新书后面发展怎么考虑的,然后提了几个意见给我,我在思考的过程中,突然反应了过来。 我还没问过自己,我对现在的版本真的满意吗? 我躺在床上打开文档,慢慢的、细细的看了几遍,这版开头是我凭技巧写出来的,爽点足、人设强、反转够,有很好的延展空间,也能安插很多笑点。 但没有太多的灵性。 一样的故事,我把细纲给其他作者,其他作者只要技巧够也能写出来。 于是,我跟老婆商量……单独去酒店开了个房间。 我要闭关,试试能不能写出新的故事。 当时定下的版本,有读者老爷看过片段,反馈其实已经很正面(有鼓励成分)。 我在酒店愣愣地待了两天,提笔写下了新的开头。 少年、河边、有气无力的抱怨…… 灵感在那一瞬包裹住了我,笔记本的小屏幕仿佛出现了光芒,我打开了一个新的故事,一个个文字在我手边不断跳跃,回过神来已是从午餐时间到晚餐。 就是这个了! 我写书以来第一次如此确定。 而这个时候,距离2月5号已经只剩下一周多的时间,已经准备的新书活动也要修改内容,这里很感谢为新书活动忙碌的各位起点工作人员,我的任性给大家添了不少工作量。 也要感谢一直被我递稿的编辑和读者。 新书不管成绩怎么样,我都会以自己最大的努力写好它,不会有压力,也不会背负什么使命。 毕竟,这是我自己开启的故事啊。 …… 新书《这个人仙太过正经》于中午12点,在起点中文网正式上线!我会上午10点提前上传,给大家投资的时间~ 新书还是轻松文风,继续仙侠轻喜剧。 半神之躯,比肩凡人! 正经人仙,在线薅神! 正文 番外一:一路同行(下) 【PS:番外非正文内容,只是给有琴党弥补遗憾用,本章免费。】 天兵天将……都好快。 ‘大姐’飞到半途,速度稍微放慢了些,看着那极快冲下来的道道身影,略微松了口气。 自然,她的表情隐藏在面甲后,旁人很难看出来。 ‘大姐’的目光略有些闪烁, 见天兵天将动作麻利地将这头天阶黑兽降服,自己那几个小伙伴的身影也出现在黑兽附近,她神情略微放松了些,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看向身后。 刚才那人说了什么? ‘我之前有个朋友……’ 那人在哪?他怎知这般事? ‘他之前害过一种病症,若是被女子碰到,就会……’ 就会浑身抽搐、口吐白沫,整个人几乎要昏迷过去! 这是、是…… 大姐突然摘下面具,在脸上用力搓了几下,露出了原本的面容,竟是那般精致迷人; 便是承受着岁月的冲刷,承受着一路颠沛,都不曾抹去她眉宇间的淡淡英气。 有琴玄雅。 “师……” 那个‘兄’字卡在她嗓尖,让她一时间似是忘了呼吸,只是愣愣地看向刚才那个怪人所在的方位; 可周遭黑烟弥漫,已寻不到对方影迹。 是他吗? 那自己试探的时候,为什么要否认? 有琴玄雅轻轻呼了口气,感觉整个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甚至没发现远处那头天阶黑兽身上诡异冒出来的一缕缕惨白火焰。 是,是自己幻听了吧。。 长寿师兄在天外守护道庭,守护整个洪荒天地,又有云霄仙子和灵娥师妹作伴,怎么会有闲心来这里,还凑巧遇到她这般没什么大用的散修。 “这头黑兽有些不对劲!” “大姐!快走啊!” 耳旁突然听到少许呼唤声,正自道心震颤的有琴玄雅转身看向身后,恰好看到那不知何时已再次站起,且体型更为庞大、挥舞着一把火焰巨剑的黑兽。 看这头黑兽! 已从原本的随心所欲、随便长长的古怪模样,变成了接近于人形的妖魔模样,头顶满是狰狞尖角,一股股漆黑的浓烟在它山岳般的身躯中涌出,似乎是要将这片小千世界完全吞噬。 天阶之上! 原本包围在周遭的天兵天将阵型大乱,天庭的挪移大阵被黑兽一剑戳碎。 此前还在搞直播的几名天将,此刻也已顾不得其他,立刻冲上去想击碎这黑兽妖魔的身躯,但打出去的攻势、扔出去的法宝,尽数被这黑兽吞噬! 天蓬提着九齿钉耙哇哇大叫,当即用出法天象地,但还没站稳,就被黑兽妖魔一剑砍破了化身,真身更是被打入黑烟。 天兵天将径直陷入苦战! 而原本那些想来捡便宜的散修,此刻尽数慌忙逃命。 他们又不傻,都感受到了这黑兽那几乎可摧毁这小天地的浩瀚法力,亲眼看到了几名金仙打出的攻势被黑兽身躯吞噬…… “大姐别愣……呃,认错了?大姐怎么不戴面具了,还换了个人。” 疾飞而来的几名修士面面相觑。 “你们先走!” 有琴玄雅定声道了句,脚下突然蔓延出一圈金光,这金光缓缓上升,她原本穿着的皮靴化作金纹飞翅靴,衣裙化作金甲战裙,背后的剑匣绽出道道七彩霞光。 卟! 一只洁白的天马凭空出现在有琴玄雅身后,张开一双白色羽翼。 有琴翻身上马,战盔锁住她飘起的长发,让她那张本有些柔弱的俏脸只剩刚强。 马声长嘶,天马化作一束金光冲天而起,在那几名修士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冲破层层黑烟阻拦,荡出一股股狂风。 有琴玄雅背后剑匣飞出道道火光,火光又再次于她掌中凝聚,化归丈长巨剑! “天兵听令!退后组阵!” “是……有琴元帅!” 原本陷入苦战的天兵天将精神一震,几名天将反应过来,立刻呼喊天兵后退重组战阵。 有琴玄雅却抿着嘴唇,提剑跃马直冲那黑兽妖魔额头! 妖魔张口发出一声狰狞嘶吼,火焰巨剑对有琴玄雅当头砸落,恰如天柱倒塌,好似火山喷涌。 有琴玄雅看似是一鼓作气前冲,实际上却留了足够的余力,此时身周霞光涌动,天马直接翻身回翔,堪堪自那漫天大火的间隙划过。 地面,脑袋栽进大地中的天蓬,用力将自己拔了出来。 有琴?哪个有琴? 他扭头一看,透过层层黑烟的间隙,看到了那正与人形黑兽缠斗的身影,顿时激动了起来。 这不是! 大老板的绯闻师妹吗! 随之天蓬就是额头见汗,慌忙跳起,提着九齿钉耙冲向天际。 寻到了不见踪迹的有琴元帅,这回去自然是大功一件;可若是在这里,让这位有琴元帅出点什么事,他几条命都不够道庭之主大老板砍的啊。 大老板又小心眼,把自己红颜知己看的无比重要,谁要是惹哭了灵娥大仙,那都能是山崩地裂。 这要是有琴玄雅在这里出点什么事,那不得山呼海啸啊? “有琴元帅速速退下!让我来!” 天蓬气势十足的大吼一声,高举九齿钉耙,身周绽出道道青光神火,银盔红缨随风飘扬,竟是如此威武不凡! 再看那人形黑兽,一剑刚刚扫空有琴玄雅,此刻抡起一拳对天蓬砸来。 几乎瞬间,这巨拳出现在天蓬面前,竟如那仙山之悬崖倾塌而下! 天蓬一咬牙、一跺脚,后股颤颤有气息挤压而出,面如酱紫,九齿钉耙凶猛前挥,引动无边灵…… 诶?本元帅的灵气呢? 糟了!这黑兽散出来的黑烟,挤走了原本的灵气! 天蓬浑身一哆嗦,九齿钉耙扔向前方,双手飞速结印,三十六天罡正法之以小博大缩小接触面积就能减少自己所受冲击变鸟术! 蓬! 啪! 一只小鸟被远远打飞了出去,几只羽毛撒落一路,那黑兽一拳完全就是打空了一般,还把这头黑兽晃了个踉跄。 ——战术效果拔萃。 就是这一个踉跄! 这头黑兽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又或许是感应到了正破开乾坤赶来此地的几道身影,猛地仰头怒吼,黑黢黢的身躯出现了一块块橘红色的光斑,身体竟朝四面八方喷出一股股黑炎。 黑炎追向了那些刚撤离的天兵天将,以及那些尚未来得及退太远的散修。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琴玄雅目中满是怒火。 这妖魔! “尔敢!” 天马直直冲向云层,又瞬息间朝下方砸落,有琴玄雅长剑前指,身形与天马一同化作宏伟天剑,对妖魔当头斩落! 不用多想,没有任何犹豫。 这就是,她一直以来追寻的正义,这就是她道心之所往! 天地有正气,不屈无卑鸣! 正此时! 那黑兽一双漆黑眼眸突然绽出两道璀璨红光,正中头顶落下的天剑,竟将天剑瞬息轰碎。 有琴玄雅持剑与那两束红光对碰,身形直接被打去天际,而妖魔黑兽的一把巨剑随后跟上,撕开乾坤、刮开天地,卷向有琴玄雅! 她,此刻竟无力换行…… ‘玄雅师妹,怎么近来都不来小琼峰坐坐?’ 眼前恍惚出现在天庭时的光阴。 当时站在天庭巅峰的师兄如此问着,眼底带着少许关切、少许自己看不懂的意味。 可,比起师兄,自己完全黯淡无光。 无论是谁去做那个天庭战神,有师兄那般周全的照顾,都足以胜任。 自己凭什么站在师兄身边呢? 这个傻姑娘总是如此想着,思索着,一直到突然惊醒,却发现师兄已站得更高、走的更远,而自己,连他半点背影都无法望见。 两滴泪痕自有琴玄雅眼角划过,她突然睁开双眼,目中燃烧起熊熊斗志。 不能死! 不能以有琴玄雅之名死在凶兽面前! 剑! 咻咻咻—— 几道璀璨流光自左右飞射,于有琴玄雅掌中凝成一把三尺宝剑。 她身形强行稳固,又立刻朝被打飞的方向后退,持剑凝视着前方刮来的火墙。 一定还有办法,万物皆有一线生机! 此剑,当……当…… 腰身突然被人托住,持剑的手背被一只大手握住,有琴玄雅怔了下,还未来得及回头,已听到了那声轻笑: “怎么不喊救命?” 她愣愣地扭头,入目便是那熟悉的侧脸。 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张黑白太极图包裹住了他们两人,将他们自天地隔绝开。 “师兄……” “刚打算跟你相认你就冲过来了,”李长寿低头看着她,笑道,“我就找时间换了身衣服,收起了纸道人。 刚刚我就在那具纸道人袖口,你这观察力还是不够。” 有琴玄雅抿了抿嘴,又想到了什么,刚想挣开他的托举,又被他反手拥住…… “师兄……” “过来小琼峰吧,大家都想见你。” 李长寿低声说着:“家里少了你,总归是不圆满的,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可就在那修行,我不会有逾矩之举动。” 有琴玄雅目光在不断颤动,想躲开他的视线,又太过不舍,只是喃喃道:“师兄,黑兽……” “放心,我已经把杨戬和哪吒拽过来了,他们解决足以。” 李长寿道:“跟我回去吧,在外面飘摇总归让人放心不下,或是你跟我回去住一段时日,若你想出来闯荡,自可随时出来。” 有琴玄雅后退半步,李长寿眼底带着少许失落,只能垂下双手。 却听她低声道:“只住一段时日,自是……可的……” 李长寿眨眨眼,看着面前正缓缓褪去金甲、换做冰蓝长裙的女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笑了两声。 太极图落下,那头人形黑兽的身躯正绽出道道璀璨亮光,被肢解成数十块;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杀出黑兽头部,各自呼啸,意气风发。 李长寿小声道:“不与他们碰面了,免得还要被缠着讲道,咱们先躲起来,稍后跟你好友告个别就是。 放心,他们都无事,我此前已将他们护下了。” 有琴玄雅应了声,低头思索,脸蛋微微有些发烫。 “其实也不必不逾矩……” “怎么了?” 李长寿纳闷地看了眼,有琴玄雅立刻抿住薄唇,扭头看向不远处。 没听到就算了,刚才肌肤之亲都有了…… 不对,真说起来,自己才是跟长寿师兄最先有肌肤之亲的,那次去北洲历练,自己伤重不就是师兄给换…… “有琴你可是受伤了?怎么脸红了?” “没、没事,我没乱想什么,当时师兄你是为我疗伤,不算什么肌肤之亲!” “啊,那次啊。” 李长寿含笑摇头,目中带着少许温柔,“说起这个,近来还有一件趣事。” 有琴玄雅纳闷地问:“什么趣事……” “我在混沌海发现了一处缝隙,虽然无法穿梭而过,却能隐隐看到隔壁位面的少许画面。 此前我不是撒过一个谎?有女子触碰便会浑身抽搐,整个人昏睡过去?” 有琴玄雅点头答应着,眼底带着几分好奇。 李长寿却道:“有个叫吴妄的家伙,真的得了这般病症。” “当真有这怪病?” “那肯定,”李长寿抬头看了眼天空,似乎想看到某双正注视着此地的眼睛,“一语成谶,一语成谶啊。 走了,回家。” “嗯,该怎么跟灵娥师妹解释。” “这个,硬气点,怕什么?家里谁说了算心里没点数吗?” 于是,小半天后,天外玄都城,秘境小琼峰。 “跪下!” …… 【番外一:终。】 【PS:新书《这个人仙太过正经》,少主吴妄的大荒小故事正在不火热连载,欢迎尝书~】 正文 完结一年,给读者老爷汇报几件小事 写师兄的日子仿佛还在眼前,每天都抓耳挠腮肝剧情,睡觉前构思、睡醒后敲键盘,废寝忘食。 码字的时候把云霄和灵娥的立牌摆在电脑前,有时看到还会愣一会神。 那个一袭白衣的女仙,那个小蒸汽姬,然后又想到了那片桃林,想到了那几间湖边的草芦。 ‘师兄当时更新太快,如果能拖到两年的更新周期,应该会有更高的人气吧。’——有时也会忍不住这么去想,但很快就付之一笑。 师兄‘均日万’的更新速度,也是为了保持剧情节奏和阅读感觉,如果慢了,也就没那味了。 师兄这部小说对我人生影响很大,让我在圈子里有了点名气,给了我很多稿费,让我能全心创作不必担心生活。 还有就是收获了一大批读者。——这才是对创作者最大的奖励。 现在我的写作方向,一个是继续扎根神话,一个是朝着科幻开辟新赛道,搞些练笔的短篇。。 之前不好跟大家说,因为新书剧情上要埋悬念,现在已经可以阐述了。 师兄完结后写的新书《这个人仙太过正经》,主角隐藏身份是东皇太一(古神话方向,非洪荒方向,取材屈原《天问》、《九歌》),主角有一口从终点逆岁月而上的钟,在一百五十万字左右才出现,这是核心的挂件。 最近已经推进到了东皇太一夺权帝夋的中期高潮,女主少司命、泠小岚也算比较丰满了,成绩还可以,几万均,比起师兄肯定差了一些,因为没有‘稳健’强人设加持,但除却强人设,其他方面应该没啥大问题,跟师兄一样,在中期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大纲结构,大家可以试读下。 在这里,这本《我师兄实在太稳健了》求一下起点的正版订阅,在冲十万均订,昨天在人仙那边发单章的时候提到了,号召下有喜欢师兄的读者老爷转一下起点正版。 第一剑漫画、师兄漫画都上线了,第一剑漫画搞的竟然还挺不错,我看了的,他们没要求我宣传,主动推荐下。 师兄的改编作品在不断推进,希望他们不会辜负读者们的一番期待。 还要去赶稿抢月票,不多闲聊了,大家可以在师兄的五个普群、一个V群随时找我,圈我我就在的,有任何关于这本书的问题欢迎随时交流~ 正文 十万均成就达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做了个不太稳健的决定【关于新书】 大家好,我是归! 给读者老爷们拜个晚年啦! 腰伤上个月已经养好了!集中休息了一段时间,现在坐姿啥的都开始板正了,努力维护自己的创作周期! 再写个三十年! 卧床这段时间,咱也没闲着,下本仙侠长篇世界观构架已经搭好了。 新的仙侠长篇算是都市修仙的变种,搞笑轻喜剧文风,不过还没完全确定,删删改改已经废了十多万稿、丢了十几个开头创意,要删改到我满意为止才能发布! 我左思右想,做了个违背钱包的决定——发布长篇仙侠前,先把这个短科幻发了出来。 说短,其实也二十多万字的篇幅。 说点走心的话。 《余光》这本小说,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我想探究下,网文的包容宽度边界在哪。 我想试试,这种反复打磨、字数仅有二十多万字、但人设、剧情内容绝对完整的小说,在网文环境能不能生存下去。 但做这样的决定,不可避免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余光》更新到十万字,也就是一半篇幅的时候,会上架销售,如果订阅成绩太惨,后续的仙侠长篇可能就没啥推荐资源了。 这是没办法回避的压力,点娘的推荐机制现在依赖大数据。 所以,我现在等于是孤独一掷,把自己这两年积累的大神光环,注入到了一本极有可能不被市场欢迎的偏严肃向作品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咋想的,好好的写仙侠轻喜剧赚稿费不行吗,非要这么折腾。 但创作这种事,不折腾就代表僵化,就容易退步。 如果大家有喜欢科幻类型的,烦请移步试读! 如果大家有喜欢推理类型小说的,烦请移步试读! 如果大家想尝试下这个类型,去试试水的,烦请移步试读! 我会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余光》更新完。 其实我的想法也很简单,之前我也不会写科幻,也是摸索、学习、构思,没别的,就是个人觉得—— 一个强盛的民族不能缺少优秀的科幻作品。 虽然我现在只是刚起步,还太嫩,但这会是我今后一直努力前行的方向。 ——言归正传。 2022年2月16日。 新书《余光》,点开作者菌主页能找到,或者在起点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