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来迟》 上架前的一些絮絮叨叨 2017年10月24号,也就是明天,《长恨来迟》这本书上架。 上架之后,每天保底是两章四千字,第一章会在晚上八点半发出,第二章不定,所以伙伴们可以第二天再看~ 这是第二本书上架,作为一个新人小白,内心依旧很是忐忑。 感谢可爱亲切到爆炸的编辑角角,对于我作为新人的一些解释和指导。【乖巧】 谢谢能够收藏我书的小仙女们,让我知道是有人在看的,就很开心。 不管怎么样,谢谢小仙女们能陪着我一道把这个故事编织下去。【鞠躬】 今日霜降,天寒气冷,所有看到我这段絮叨的伙伴们,记得添衣保暖,过一个温暖漂亮的冬天。 来自:一只慢热的新人小作者 说明 首先在这里说声抱歉,从二月份开始,《长恨来迟》这本书一直未能稳定更新,总是会出现断断续续更新的情况,再次郑重说声抱歉。 因为个人家里原因,以及自己需要考试的缘故,可能到六月份,更新都无法稳定。 六月过后,恢复稳定更新。 谢谢角角大大的理解和宽容。 谢谢读者朋友的理解。 再次说声抱歉(鞠躬)。 楔子 圣古上年,三界祥和平稔,万世中,十方百处,皆然安稳如入圣界之初。 仙,人,魔,相互制衡,处处安然。 一切,运作如初开世一般,井然有序,层次分明,平稳而度。 —————————————— 云陌仙界,玲琅阁内,仙气腾漫,处处皆是浓厚的灵仙之息。 阁内,一片寂静。 按照修行规矩,玲琅阁的弟子,此刻皆是于玲珑塔中进行修行。 唯独,玲琅阁阁主嫡传弟子,林悦。 女娃一身白净的衣裳,黑发高高束成修行髻,浑身正腾着并不浓郁的浅青色仙气遮掩着自己的行踪,从玲珑塔中偷偷地跑了出来,往冷玉殿而去。 殊不知,女娃并不娴熟的仙术以及那有些拙笨的行动,早就是被她的师傅看了个通透。 金衣女子端坐在暖玉殿内,看着面前的传送镜,镜中悦儿那古灵精怪的小模小样,本已是腾起了金光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 眼眸黯了一瞬,心头深深叹了一息。 如今,怕是只有悦儿才能让师傅开心些了。 如此想着,金衣女子的手却是再次腾起了金光,对着传送镜轻轻一挥,仙气瞬时流转,眨眼便传送到了林悦的身上。 林悦本还是有些吃力的运着仙力腾空在云上,一边还要遮掩着自己的气息害怕被师傅所发现,陡然间,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一轻,竟是向着冷玉殿径直飞去。 “啪——!” 速度之快,是林悦从未感受过的,以至于小小的身子,没能及时停住,重重地撞在了冷玉殿主殿的门上。 传送镜前的金衣女子,轻轻笑出了声。 “诶哟——”林悦的小脸皱巴着,小身子泛着疼,刚出口两字,便即刻停住,她知道的,师祖喜静,厌恶吵闹。 噤了声,林悦的脸依旧皱着,缓缓地向着里头探去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悦儿。” 银发女子带着浅笑的声音已是响起。 “悦儿见过师祖!” 林悦的身子顿时站得笔直,双手拱起,头垂下,行了一礼。 “悦儿是来听师祖讲故事的吗?” 故事二字出口,已是惹得女娃兴奋不已,身子顿时往殿内而去。 “好呀好呀,悦儿最喜欢听师祖讲故事了,师祖等悦儿去搬一个仙凳来,免得师傅今日又要说教悦儿没有修炼了。” 一头白发落地的女子,身子微微蜷着躺在仙长椅上,通体肌肤泛着干干净净的白色,一双带着浓厚沧桑光芒的眸子泛起了浅浅的笑意,看着那个不过才修行一百年的徒孙逐渐跑远的背影,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眼中的水光,微微泛着颤。 女子的面貌惊若天人,纵然已是一万年的光景,可她依旧如刚入世时一般,清秀的眉,清丽的眼,红唇微开,勾出一丝入魂的笑意。 仙长椅发出阵阵幽蓝色的光芒,将女子护在了其中,同时刻,也护住了她的心脉。 看着悦儿的身形几个消散越发走远,女子本加深的笑意终是缓缓散开,末了,一片萧瑟。 整个冰玉殿内,独留下她一人,原本沧桑的眸子里,那颤颤的水光,吧嗒一声,还是落了下来,掉落在仙长椅上,凝固成冰。 纤细白长的手缓缓抬起,女子摸上了那一头银发中唯一的一支木兰花簪,而后轻轻地抽了出来,送到了自己的视线中。 眼中的泪似是断了线的璃珠一般不停地落在了仙长椅上,一阵阵的幽蓝光芒中,冰冷的泪珠都好似带了暖意。 白皙的手紧握着木簪,逐渐用了力。 “我卫絮这辈子,总归只爱过两个男子。” “一个,死在了我的玉骨笛下,尸骨无存。” “一个,代我跳入了孽罪渊,魂飞魄散。” “我哪里有什么故事可以言说。” “我有的,不过是那满目疮痍、血肉模糊的一万年罢了。” 双眸缓缓阖上,晶莹剔透的泪,不断往下落着,砸在仙长椅上,映着那幽蓝色的光。 女子的手渐渐抬高,木簪的动作缓缓而起,极为轻慢地划过了自己左手腕的位置。 “啪嗒——” 随着木簪落在仙长椅上的声音在整个空旷旷的冷玉殿响起,仙长椅幽蓝色的光瞬时消散,没了光亮,好似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石长椅罢了。 长椅上,是一支雕刻得并不完美的木兰花簪,以及,散落开来晶莹剔透的泪珠。 女子的身形,早就是在木簪落下的一瞬,化成仙尘,缓缓消散不见。 整个冷玉殿内,似是任何事都未发生一般,依旧平静。 “师祖师祖,您瞧,悦儿今日是自个儿运功将仙凳取来的,您瞧……” 林悦双手交叠在胸口打出一个印诀,头顶上约莫两人高的地方,漂浮着一个白色的石仙凳。 随着脚步迈入冷玉殿,林悦的话音戛然而止,愣在了原处,仙凳也是随之落下,滚落在悦儿的脚边。 “师……祖?” 林悦的声音带着浅颤,慌乱地看过整个殿内,一双眸子中的担忧不断扩大,再次重重唤了一声:“师祖?” 师傅说过的,师祖不能离开这仙长椅! 空空如也,除了长椅,再无他物。 林悦的眉逐渐皱起,看着那空空的长椅,终是一个回身,腾起了她一身的仙力:“师傅!!!师祖不见了!!!” 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金色身形已是以着极快的速度,几个消身,从距离这里足足十里的暖玉殿而来。 金色衣袍的女子出现的一瞬,玉手一个抬起,已是搭在了林悦的肩头上。 眸子里的光,却是几次黯淡而下,看着石长椅的方向,久久未动。 木簪同泪珠,静置在长椅上,宛若天生便带着风骨一般,透着了同女子同样的风华之息。 “师傅,师祖……不见了……” 悦儿不过才修行一百年的光景,对于这些,自是不懂。 “师祖,不是不见了,是羽化了。” 金衣女子的手缓缓腾起了一丝金光,对着那石椅上的物件轻轻扬去,眨眼的功夫,木簪连同泪珠,同样化成仙尘,消散不见。 “师傅,什么叫羽化呀?” “羽化,便是师祖化作了仙尘,时时刻刻皆是伴着我们。” “那……师祖还回来吗?悦儿还想听师祖讲故事呢……” “悦儿乖,以后,师傅给你讲故事。” “好呀好呀,师傅要给悦儿讲什么故事呀?” “师傅,便给悦儿讲,师祖的故事,可好?” “师祖的故事?” —————————————— 是了,那个,关于卫絮的传奇故事。 第一章、长恨阁 圣古初世,天地磅礴之气泱泱而出,纵横仙人魔三界,浩然起势,相互制衡。 天下人界,天上则是划成东西两方,东方为仙,西方为魔。 初世,开天辟地之时,磅礴之息中,有一灵玉落于三界中,化人化物,不得而知。 相传,得灵玉者,得三界领首之位。 若有非得灵玉者妄自尊大,企一统三界,圣古之息切切而下,必反噬而灭,不得往生! 以此,三界有表之安然,相互而敬,且时时皆有安详合泽来往。 然则,天地间十方百处,几近每一人,都望寻归灵玉于己,以求一朝入天登顶,率统三界。 人心本就如此贪婪,何论仙魔? —————————————— 云陌仙界,长恨阁内。正在举行着百年一度的长恨阁入门弟子选拔大会。 长恨阁殿前广阔的广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如今还在长恨阁内修习的弟子。 百年一度举办的入门弟子大会,在这人群中,有着那才入长恨阁不过几十年光景不谙世事的年轻弟子,也有着那在长恨阁修行了几百年的年老弟子,但相同的是,这些人都有着极为年轻的面貌。 修仙之人,仙容永驻本就是最基本的仙术。 一眼望去,于这上千人中,是瞧不出年龄大小之分的。 也便是因此,卫絮拉着墨风禾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寻找着站位时,口中反复出现的只有这样两句:“不好意思这位大哥,麻烦让一下。” “这位妹妹,麻烦让我找下站位好吗?” 于卫絮而言,男的皆是大哥,女的皆是妹妹。 墨风禾的手被卫絮死死地拽着,比卫絮矮半个头的她被卫絮护在身旁,紧紧地跟着卫絮的脚步。 听到卫絮开口请求别人让路的话语,墨风禾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几次都未能出口,只得是眉头微微蹙着,看着卫絮那有些焦急的侧脸,终是缄了口,再次抓紧了卫絮的手,跟着她一道穿过满满的人群,往前走去。 “辰三十二,卯四十六……辰三十二,卯四十六……” 卫絮口中不停地低声念叨着自己和风禾的站位,又是几番的好找,这才看到了地标上那泛着冰蓝色光芒的自己和风禾的站位。 “风禾,来!” 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卫絮手中动作猛地一个用力,将墨风禾扯过,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呐,这是你的站位~” 身子被卫絮重重一带,墨风禾已然站到了自己的站位上,瞬时间,那悬在整个广场最前方的仙屏上已是闪现出了墨风禾的模样,同时刻,一道空灵的女声响起: “谷雨侯楝花司,墨风禾入位——” 随着名字被那女声悠悠然在整个广场上念落而下,墨风禾明显有些拘谨,感受到周遭的人投向自己的视线,轻轻地咬了咬唇,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了自己的衣摆,眉眼一阵闪烁,垂下了头,不再多看。 “风禾,风禾。” 卫絮如暖风一般的声音极为细微地响起,惹得墨风禾抬起眼,往自己左前方的位置看去。 “风禾,莫要害怕,我们尽力便是。” 女子的笑意绵延而起,冲着墨风禾重重地扬了扬,单眼眨了眨,眸中灵气十足,瞬时便感染了始终都极为紧张的墨风禾。 重重地点了点头,墨风禾对着卫絮扬起一个安心的笑,攥着衣摆的手也是松开了不少。 卫絮的嘴角再次一扬,这才回身,踏步入了自己的站位。 “惊蛰侯棠梨司,卫絮入位——” 浅蓝色的光一闪而起,仙屏上迅速出现了卫絮的模样,同时刻,空灵的女声再一次响起。 卫絮抬起头,嘴角的笑意灿烂不已,看着那巨大如天幕一般的仙屏上是自己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是伸出手用力地挥了挥,似是在冲着众人打招呼一般,甜美可人的笑意下,是一颗真诚纯净的心。 人群前排左侧的方位,眸光极为凌厉的女子一个眼刀剜过那仙屏上的卫絮,一声嗤笑出口,便迅速收回了眼,红唇轻动,话语中的不屑与嘲讽极尽而出:“如今这长恨阁,竟是连傻子都收了?” “那种小丫头,自然是比不上绾灯的,不看也罢。” 站在女子身旁的一个男子,视线同样极为不屑地瞥看过仙屏上的卫絮,转而堆起了谄媚的笑意看向了身旁的女子,笑容里,除却那讨好,更多的是对于女子的垂涎之意。 被唤做绾灯的女子正细细地瞧着自己手指上所涂的蔻丹,虽平日里不喜这男子,不过他每次说的话,倒是让她极为受用,眉眼一转,赏赐一般勾勾地看了男子一眼,很快,便是收了回来。 男子哪里受得住席绾灯的这么一眼,只觉得心神顿时荡漾了起来,色眯眯地扫过席绾灯那玲珑有致的身子,脑中早就不知想到哪处香艳之地去了。 “咚——咚——咚——” 随着卫絮甜美的笑颜在仙屏上消散,下一刻,悬挂于广场四角的仙鼓瞬时而动,发出了沉重而又绵长的鼓声。 随着三点鼓声落下,空灵幽然的女声再一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声音明显有力了许多。 “长恨阁众弟子,行跪拜之礼,迎长恨阁阁主——” 女子声音响起时,广场上亮起了整片的浅蓝色仙光,将所有的人包在了其中。 众人的动作极为整齐,皆是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 “弟子,跪拜师傅——” 千人的声音带着浅微的仙气而起,众人悉数双膝跪下,五体投地,无人敢多有动作。 下一刻,长恨阁主殿方向的上空已是亮起了极为惹眼的金色仙光,仙光夺目耀人,照亮了整个长恨阁的半边天。 旋即,金光缓缓散开,从那金光中,已然踏步而来身着金白色衣袍的俊朗男子。 男子黑发高束,垂发半绺于身后,随着从天而降的动作飘然而起。 清雅俊朗的面容上,一双星眸泛着些许柔光看向了众人。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透着些说不出的清幽朗然之意。 金白色的衣袍带着极尽浓郁的金色仙气,无风自飘。男子的身形终是缓缓地落在了广场最前端的试炼台上。 第二章、古不繁 “起来吧。” 身形落下的一瞬,男子儒雅淡然的声音带着浅笑缓缓地落在了整片广场上。 “诺——” 众人再次齐声,动作格外统一地站起了身。 也是起身的一刻,那仙屏上,瞬时出现了男子的面容。 金白色的衣袍无风自飘,浑身腾起的缕缕金色仙气将男子整个环住,一双淡然的眸子中噙着浅薄清雅的光,缓缓扫视过众人,男子嘴角的笑意不减。 广场上,所有白衣的长恨阁弟子起了身,神色十分恭敬,眼神中皆是极为认真地看着那仙屏上的男子,双手交叠在腹部,规矩不已。 男子的面容上始终噙着浅薄的笑意,笑意温暖而出,似云陌仙界最东方那片棠梨丛春日里的模样,柔软且温柔不已。 男子站定不过片刻的功夫,另一道身形已是从那殿上方腾空而出,黑金色的婀娜身段由仙尘凝聚而起,步履踏着黑灰色的仙气从空中走下,很快便落在了试炼台上,站在了白金色衣袍男子的身旁。 “见过不繁师叔——” 台下广场上的弟子,皆是又一次行了一个浅礼,自然,是对着那女子而行。 被称作不繁师叔的女子一身黑金色的衣袍,衣袍未有束身,飘然而起,腾着极为惹眼的黑灰色仙气,与她身旁男子的金色仙气相互映衬,并不突兀,反倒是有着极为浓郁的般配之意。 男子嘴角的笑意几不可见地加深了一丝,余光转过看向了古不繁,仙音缠绕着金色的仙气暗暗地传入了古不繁的耳中。 “不繁,你来了。” 一句话,带着他独有的音调,细细听去,好似还带着了一丝暗笑意味。 古不繁的眼角泛着冰寒的光扫视过面前众人,听到男子那独自传给自己的话,嘴角隐隐一抽,重重抿了抿,并未多有遮掩,一个转眸,直直地看向了男子: “是啊,我的居然师兄,我来了,你不高兴吗?” 同样,仙音暗传。 居然没有接着开口,唇边的笑意,却是缓缓加深。 收回视线再看向了面前的众弟子,古不繁那一身清冷的气息伴着她始终腾起的黑色仙气倾泻而出,极为快速地将面前的千人一一扫视而过,女子的手猛地一扬,整个广场上空,本一片通透的白色仙气,瞬时已被古不繁的黑色仙气所笼罩,重重压下。 “今日,是长恨阁百年一次的入门弟子选拔大会。大会的规矩,想必现在在场的你们皆是清楚,每次大会,最终能获得入门弟子资格的,只有三人。” “此刻你们当中,有着刚入长恨阁的弟子,也有着在长恨阁修炼了上百年的人,孰强孰弱,谁赢谁输,皆未有定数。” “千人出三人,其中的考量试炼难度,你们该是明白。” 女子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冰冷,明白二字落下时,重重地停顿了一瞬,眼神狠狠压低,双手一个挥动,同时刻,那飘在广场上空的黑色仙气伴着浓烈的压制之意,如天塌一般,带着杀气,全面压下。 便是这眨眼的功夫,广场上所有的人皆是感觉到了头顶那无法用言语所形容的强大仙气,狠狠压在了自己的天灵盖位置,逼迫着每个人的身子重重跪下。 “这,便是第一场考量!” “在我的仙阵中撑住两刻钟时间,便算过关!” “若是支撑不住跪下了,便是淘汰!” 话语中寒意和狠意并存,古不繁的手随之重重一个划动,一个黑金色的印诀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口中低低地念了三声,那印诀已然一个流转,飞向了那天上的黑色仙气,再次加重了那仙阵的压制力道。 居然的神色依旧清雅不已,细长的桃花眼瞥看了那一身肃冷的古不繁一眼,转而看向了面前的众人,浑身金光大起,运了仙力,开始观察着这千人。 古不繁的仙阵没有任何的预兆,来得很是突然,便是如此,仙阵压制下来的一瞬间,人群中,已有些许人一个支撑不住,径直便跪了下来。 且有不少,就在卫絮的周围。 扑通扑通扑通,随着周围的人接二连三地跪下,卫絮的心头明显有些被吓到了,几个转眸看向了那些被仙阵压制着跪下的人。 一旦跪下,地下的蓝色仙光便瞬时将那人所包裹住,再无法受到外界黑仙气的压制。 同时刻,痛苦的怒吼、尖叫、哭泣,各种声音高高响起。 可是……可是…… 可是为何,自己竟是一丝都感觉不到?! 卫絮垂下眼,诧异地看过自己的身子,再抬起头,看向了自己头顶的黑仙气,那黑色的仙气,就在自己的天灵盖位置,不断地流转着,但卫絮,却是丝毫没有感觉。 似是就如平日里站立一般,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压制之息。 心头满是诧异,慌乱地看过周遭的众人,卫絮一个重重的转身,极为担忧地看向了右后方的墨风禾。 只见墨风禾正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一缕黑色的仙气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头顶处,让她丝毫不得动弹,带着灼热温度的压制之息,已是将墨风禾的身子一点一点往下压去。 “风禾!” 眼见着风禾的身子越发弯了下去,卫絮一声重音而出:“运仙力啊!!!” 卫絮并不明白为何自己一丝一毫的事情都没有,但她却是清楚,若是风禾只顾一心躲避,那定是无法撑住的,如今看这模样,怕是只有运仙功才能抵挡掉一些压制。 头顶的压力越来越大,加之又是灼烫不已的温度,墨风禾早就是无法支撑住,此刻听到卫絮的话,双手抱着的头极为艰难地抬起了一丝,看向了卫絮: “我……我……没法……运……运仙力……” 话语出口后,墨风禾眸子陡然睁大,这才惊觉,卫絮,竟是如没事人一般?!纵然那缕黑仙气同样在她的头顶,可卫絮的模样,丝毫没有痛苦之意! 便是这一个走神,墨风禾头顶的黑仙气瞬时变得浓郁,再次大力压下。 第三章、流水诀 “啊!!!!”墨风禾终是一个没有忍住,尖声叫了出来,本抬起看向卫絮的眼迅速收回,双手死死地抱着了自己的头,双膝已然弯下了许多,若是那黑气再一个重力,她恐就要跪下去了! “风禾!”卫絮的眸光刹那间凝起,看着风禾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自己却又是无能为力,心头的担忧和怒意并存,担忧的,是风禾这般模样,就算真的撑住了,怕是也无法进行后面的试炼,愤怒的是,对于这些仙为不足的长恨阁弟子,不繁师叔竟是动用了这般大的仙阵。 “风禾!”卫絮的身子半蹲着,看着墨风禾那死死咬着牙同黑色仙气对抗的模样,眉头紧锁着,几次想伸出手去扶起风禾,却是又收了回来,卫絮很清楚,若是自己帮了忙,风禾便再也没有机会成为长恨阁的入门弟子了。 “啊!!!!!!”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声音,痛哭声、喊叫声,怒吼声,杂乱地入了卫絮的耳,眼中,是墨风禾那狰狞痛苦的神色,卫絮攥着衣摆的手愈发地用了力,死死地咬着唇,几次抬眼,看向了头顶上空那颜色越发加深的黑色仙气。 周遭的人,已然是一个接着一个跪了下去! 试炼台上,古不繁的视线始终冰寒,眼神厉厉地看过场上的千人,手中仙力丝毫不减,眼见着已是跪下了不少的人,双手却是又一次划出了一个更为繁复的印诀,径直往那空中的仙气推去。 “不繁。” 女子手中动作扬起的一瞬,居然的视线迅速收回,对着古不繁轻声唤了一句。 古不繁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那再次打出的印诀已是叠加于那黑色仙气之上,瞬时加重,也是同时刻,广场上又是一批人没能坚持住,一下子跪了下去。 眉头微微一蹙,居然手中的金光轻轻一划,阻拦住了古不繁下一个划出的印诀,声音轻飘而落:“他们仙为不足,撑不住你的墨流。” 眼眸一个低垂,古不繁看过那打散了自己黑色印诀的金色仙气,双手停顿了片刻,却是并未有任何的犹豫,重新打出了一个更为复杂的印诀,眉眼余光看向居然,嘴角的寒意依旧十足: “撑得住,是他们的本事,撑不住,也是他们自己修为不足。” “若不然,这试炼的意义何在?” “岂能那么容易便做了你的入门弟子?” 三句话落下,古不繁手中那万般流转的印诀一个扬起,再度飞向了空中的黑色仙气。 居然神色上未有任何的变化,却也是未再阻拦古不繁的动作,身上的金光一个流转,缓缓地息了下来,反倒是转过了眼,重新看向了那已是跪下了大半的人群。 不繁的这试炼,怕是要筛掉足足一半的人都不止了。 随着古不繁那再次加重的墨流,整个广场上空,已然是全数黑了下来,每个人的头顶,皆是比先前更为浓郁的黑色仙气。 “啊!!!” 墨风禾的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脑袋,下唇已然快被她自己咬出血来,长恨阁百年一次的选拔大会,她这才是第一次参加,她想试试,自己究竟能坚持多久! 广场上痛苦不已的声音越发地少了起来,却是每一声都尖锐不已,似要刺穿耳膜一般。 除却墨风禾,卫絮身旁的人,皆都是支撑不住,全数跪了下去。 一眼望去,整个广场上的人,不过百人不到了! 墨风禾痛不欲生的声音不断地传入耳中,卫絮的手几次想要伸出,却终是颤抖着收了回来:“风禾!风禾,若是坚持不住,弃……弃了便是。” “大不了,我们百年后再来!” “啊……!!!咳咳……不……不……我不要……” 墨流的温度越发灼烫了起来,不断地从墨风禾的头顶而来,加之那如千斤的压力,墨风禾的腿已是不断地弯下,就要触碰到那地面。 “风禾!”卫絮的手死死地攥了起来,眸中的担忧愈发浓郁,可是她知晓的,此刻无论自己说什么,风禾怕是都不会放弃。 再次一个回眼看向了那映着居然和古不繁的仙屏,卫絮重重地咬了咬自己的唇,一个起身,站直了身子,眼中的光由担忧变得坚定。 一个抬眼,看向了自己头顶那浓郁的黑色墨流,眼神泛起了厉厉的光,再无犹豫,双手猛地在胸口扬起,快速地打出了一个水蓝色的印诀,而后那泛着水雾气一般的清透蓝色仙气,瞬时化成了鞭绳,缠绕上了那一直压制着卫絮的墨流。 蓝色的仙气,灵气十足,从卫絮的头顶开始蔓延,缠绕着墨流径直而上,直冲云霄! 卫絮的仙气隶属水毒之性,清透的蓝色缠绕上墨流的一瞬,试炼台上的两人眼眸顿时起了变化,全部凝在了卫絮身上。 墨流之气为木火之性,与卫絮的蓝色仙气正巧相克,便是因此,那水毒仙气缠绕上自己墨流的一刻,古不繁已是陡然感觉到自己的墨流被重重反制住,一时间竟不得发力! 整个广场上,唯独卫絮一人,身子依旧是笔直地站着,手中的水蓝色仙气更是腾霄直上,将自己头顶的墨流整个完全缠住。 这套流水诀,卫絮已是修炼了许久,可是从未真的用过,今日,是卫絮第一次使出,双手不断划动着,控制着那仙气越发往上而去。 面庞上,卫絮的眉头紧皱着,抬眼看着空中的情况,生怕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这仙气,直接被反噬。 感受到那蓝色仙气对于自己的克制,古不繁的视线一个冰寒,没有任何的犹豫,脚下生出仙气,身子一个腾空,已是飞跃到了半空中,同时刻,双手打出高等印诀,再一次重重压下。 卫絮那本已是缠绕着入了半空的蓝色仙气,在古不繁的打压下,瞬时被吞噬掉了大半。 也便是墨流仙气变大的瞬间,整个人群中,竟又是跪下了去了好几人! 第四章、修为 随着古不繁的腾空,墨流的气息已然是照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加重,且变得愈发灼热,如此一来,整个广场上,竟是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的模样! 卫絮那本缠绕上墨流的水蓝色仙气,瞬时已被吞噬,且再次加重了力道。 黑色仙气冲击而来的一瞬,卫絮虽未受到伤害,脚步却也是因那不可抗拒的力道而重重地后退了好几步。 “惊蛰侯的人?倒是有些真本事。” 古不繁周身腾着黑色的仙气,腾空立于天上,以着打量的俯视目光看向了那个此时唯一一个还是站立于广场上的女子,嘴角虽依旧冰冷,却是已然带起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对于长恨阁的弟子,她古不繁确实极为严厉,但论到底,她一心也只是为了弟子能有更好的修为,若是遇上那些真有天赋和本事的弟子,古不繁反倒是更会悉心教授。 此刻,古不繁眼角的光已是带了些几不可见的笑意,再次打量着扫视过卫絮,双手交十在胸口交叠,随后猛然打开,墨流顺着她的动作刹那间铺涌出来,再次覆盖于整片广场之上,不过不同的是,随后,那本压制着其余几十人的墨流迅速收回,紧接着快速凝聚而起,全数向着卫絮冲击而来! 被先前那道墨流攻击地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卫絮手中本凝起的仙气早就是完全消散,呼吸声急促,死死地咬了咬唇,快速地抬起眼看向了空中的古不繁,她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语,停顿了片刻,才沉下声音来,双手交叠行了一个浅礼:“棠梨司卫絮,见过不繁师叔。” 便是这话音刚落下,卫絮已是感觉到了头顶那墨流,以着从未有过的力道,直直地向着自己冲来! 墨流的速度极快,未待卫絮反应过来,已是直冲向她的面庞,气势汹涌! 抬起的眸中迅速滑过一道极为明显的惊恐,卫絮完全没有料到,不繁师叔竟是用了这近八成的功力,来攻击一个入长恨阁不过才六年的自己?! 墨流以着一种汹涌的气势迅速冲来,根本没有给卫絮留下任何可以思索对策的时间。 脑海中,一片空白,卫絮被惊得呆愣在原处,就那般直直地看着墨流向着自己冲击而来。 空中,古不繁凝重的眼看过卫絮,划过一丝重重的失望。 空有一身本事,却是没有定性,这样的人,怕是也无法真正出才。 随着推断入心,古不繁打开的手动作极为细微,已然有了缓缓收回的打算。 “阿絮!!!” 没了墨流的攻击,墨风禾的身子自然松懈了下来,看着前方卫絮那呆愣着不知道躲闪的模样,口中一声尖叫重重出口! 一片空白的脑海,被墨风禾的那声尖叫狠狠刺穿,卫絮那因为惊恐而松懈下来的手陡然间便有了反应,眉头重重一皱,瞳仁中,那墨流已是到了面前! 下一刻,整个长恨阁殿前的人均是看见,那白衣的女子,浑身腾起了极为浓郁的水蓝色仙气,身形快速向后翻转,而后高高地腾了空,竟是飞到了同古不繁一样的高度。 而那道本该攻击到卫絮的墨流,随后便重重地砸在了卫絮的站位上,将那站位处的幽蓝色仙气,顿时吞噬。 作为那为数不多撑住墨流的几十人中的一员,席绾灯的视线在古不繁全力攻击卫絮时,便凝在了那个她先前嘲笑的女子身上。 见她竟是可以腾空而起,失声脱口:“御飞?!” 只是下一瞬,席绾灯面上的神色已然是再次嗤笑了起来,因为她看见,卫絮不过是腾空了一瞬,而后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显然,卫絮的模样极为吃力。 口中漠然地冷笑了一声,席绾灯的嘴角满是嘲讽之意,看样子,是自己多想了,这小丫头,岂会有御飞那般高的修为? 如此想着,席绾灯那略微有些紧张的眼眸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双臂相叠于胸口,带了丝看好戏的心情,看着那空中打斗的场景。 今日,对于那入门弟子的身份,她席绾灯,可是势在必得! 随着卫絮一个跃身而起,蓝色的仙气将她完全包裹,再一个向后翻腾,脚步重重地踩在了地上,旋即,那蓝色的仙气缓缓散开一些,卫絮的面容也是露了出来,极为明显,躲避开古不繁的这一击,耗费了她太大的仙力。 抬起眼看向半空中周身流转着墨流的古不繁,卫絮呼吸急促,面色明显有些苍白:“不繁师叔,弟子修为不足,还……” 话还未说完,卫絮的眸子刹那间再次睁大,她没有料到的是,古不繁竟是丝毫没有听进自己的话,反倒是手中动作猛然扬起,将那铺散开在空中的墨流悉数收回,而后以着更快的速度,聚气而起,再次直直地向着卫絮攻击而来! 所有的话语都僵在了嘴边,卫絮根本没有想到,古不繁竟是对自己再三出手,进行试炼! 看着那汇聚而起的浓郁墨流,卫絮心里很是清楚,自己是完全接不下来的! “修为足不足,不是你说了算。” 随着那黑色的仙气从空中冲击而下,古不繁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了起来,这个孩子,她倒是有些喜欢了。 来不及任何的思索,卫絮的脚步匆匆后退,同时刻,手中打出一个复杂的印诀,蓝色的仙气由她的掌心快速腾起,旋即飞速流转,绕着她的周身铺散开来,将卫絮的整个身子包裹住。 这墨流的冲击,她自认是对抗不来,如今,怕是只有想法子,抵挡一些便是一些了。 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墨流便径直冲向了卫絮的身子。 刹那间,黑色的仙气与蓝色的仙气相交融,看似融为一体,但却是只有当事两人知晓,这两股仙气,以着怎样的力量在进行着对抗。 死死地咬着牙,卫絮双手的印诀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蓝色的保护罩将她整个人笼在其中,那墨流不断地碰撞着自己的蓝色仙气,保护罩已然是越发薄了起来。 第五章、师尊 我没惹到这不繁师叔吧…… 心头这般想着,卫絮越发觉得此刻的自己艰难了起来,这场上还有这么多人,怎的就这般针对我了? 越想越觉得不解,一个走神,卫絮手中流转的印诀明显有了一刻的松懈,刹那间,墨流直驱而入,瞬时便破开了护着她的蓝色仙气罩,直冲向了卫絮的胸口位置。 那一瞬,黑色的仙气已然将卫絮周身的蓝色仙气全部驱散,且径直穿过了卫絮的身子,堆蓄在了女子的身后,让卫絮,再无退路。 眸子刹那间泛起了深深的惊恐,卫絮只觉得自己的周身被墨流死死地控住,没有任何的后路可退,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卫絮的心冰凉至谷底。 本还保持着印诀的双手,无力地松开,缓缓地垂在了身侧,头重重侧过,闭了眼,卫絮已然是做好了要接受那重重一击的打算。 黑色的仙气宛若鬼魅一般流转着,环绕着卫絮的身子不断缩紧。 半空中,古不繁的眸光闪过一丝凌厉和趣味,双手动作不息,墨流随着她的动作,越发束缚起了卫絮。 没了蓝色仙气护体,卫絮也是感觉到了那墨流的丝丝灼热之气,眼睛闭着,眉头狠狠蹙起,脑海中一个翻腾,害怕和惊恐却是并未出现,她竟是想到了昨日晚时那只自己未吃完的肥美大鸡腿了。 别了……鸡腿君…… 极为细微地吧唧了下嘴,卫絮的身子下意识地有些蜷缩了起来。 千人的广场上,所有人的视线中均是带着惊恐看着那个被墨流所攻击的女子。 翻腾的墨流带着凌厉之气不断地靠近卫絮,古不繁的眼角闪过一丝浅笑,双手再度抬起,已是意欲要收回墨流。 下一刻,试炼台上金光大起,那本一直未有动作的居然一个腾身飞跃,手中的金色仙气同时刻划动,向着墨流的方向流转而去。 若说墨流为木火凌厉之气,居然的金色仙气便是那四两拨千斤之势,不过几个流转飘动,便融入了黑色的仙气中,瞬时消散不见。 所有人皆是愣住,居然起身的一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出手救下卫絮,却没料,金色仙气没入墨流后,竟是……没了动静? 半晌都未感受到墨流的攻击之气,卫絮紧紧闭着的眼终是没忍住,偷偷摸摸地睁开了一条缝向外头看去,只一眼,眼眸便刹那间睁大,眸中的害怕被诧异所替代,四下转过眼,看向了自己的周身,一道看着极薄的屏障正护着自己,将那墨流,悉数隔绝在了外头。 诧异的光一闪而过,卫絮的嘴角已然高高地扬了起来,纵然此时此刻还看不清外头的情状,不过她知道的是,自己被救了! 如此想着,卫絮唇边的笑意越发加深,没有任何的犹豫,一个弯腰,双膝已是落地,双手格外规矩地行礼,声音脆生生落下:“谢师傅!” 这金色的仙气,是师傅的,卫絮心头自是明白。 居然的身子空立于天上,距离古不繁不过十步远的距离,手中的金光一出而散,眼眉处是波澜不惊的笑意,看着古不繁的面庞,且噙了些包容的情愫,薄唇微动: “这个弟子的试炼,通过了。” 话语轻翩,是居然惯有的清雅之气。 在场所有的人皆是愣住,大气都不敢喘。 除却居然,所有人皆是未看到的,是古不繁那卿然一挑的眉头:“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心下一阵笑意,居然岂能看不出不繁的意思,这个弟子,不繁很是喜欢。 “我的意思,惊蛰侯棠梨司弟子卫絮,通过试炼,成为我座下入门弟子。” 居然的声音不高不低,娓娓而来,每个字皆好似带了暖意。 周遭,却是一片寂静。 这广场上的千人,皆是不敢置信,这才不过是第一道试炼,这样一个小丫头竟是就成了长恨阁阁主的入门弟子? 千人的心绪,自然是有着千般的不同。 闻言,墨风禾的嘴角已然高高扬起,一开始便是说好,两人中哪怕是有一人能入师傅的座下,皆是极为欢喜的。 此番不过才第一轮试炼,阿絮便被选中,墨风禾打心里眼便是喜悦的。 千人中,除却墨风禾,更多的是对于卫絮的羡慕,亦或是嫉妒。 席绾灯,便是那嫉妒中的一人。 “嗤。这种人也能被选上,长恨阁竟是到了如此地步了?” 口中重重地一声嗤笑,席绾灯的声音极低,头微微压下,视线却是带着狠毒看向了空中的两人。 原本她就不愿来长恨阁参加这劳什子入门弟子大会,若不是父亲的命令,这长恨阁她是半步都不愿踏入。 如今这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小丫头竟是这般容易就成了入门弟子,占了一个席位,只剩下两个入门弟子的位置,竞争,定是更为激烈了。 嘴角浅薄的笑意缓缓加深,古不繁单手缓缓一扬,墨流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散,悉数融入了古不繁的身子,整个广场上,恢复了一片平静。 光亮,重露。 随着墨流的消散,所有人皆是看见,那道金色屏障,以及,在屏障中跪下的女子。 女子的长发随着她跪下的动作飘散开来,卫絮的礼数,极为规矩。 “起来吧。” 居然大掌一挥,金色的仙气消散,目光投看向卫絮,笑意晏晏。 “谢师傅!谢师叔!” 卫絮激动的心绪难以平息,她自然是没有想到,第一次来参加这入门弟子选拔,自己竟是这般幸运,第一轮试炼便是被选上了! 对于眼前这个孩子,古不繁明显极为喜欢,面上却是并未表现出来,身子一动,落在了居然的身旁:“还唤师傅?” 卫絮本已是要起身,听到古不繁的话语,身子一顿,动作停住,抬起眼看了看半空中极为般配的两人。 旋即恍然笑道,声音极为清脆: “谢师尊!” 所有入长恨阁的弟子,皆唤居然为师傅。 唯有入门弟子,才有资格唤上一句,师尊。 第六章、席绾灯 随着师尊两个字出口,长恨阁殿前,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中均是带着不可置信,呆愣愣地看着重新落回了试炼台上的居然和古不繁两人。 原先以为,居然开口说让这女子成为入门弟子不过是戏说,且古不繁定是会出口阻拦,却没想,竟是当真了? 一时间,那千人的弟子,身子均是僵在原处没有动,每个人的眉眼处皆是透出了丝丝缕缕的不甘心。 现在细想来,古不繁作为长恨阁的长老,又怎会伤及自己的弟子?一切,不过是对那个女子的试炼罢了。 渐渐地,众人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甘心的情绪却也是由此愈发扩大了。 若是当时出手仙气抵抗,此刻那占了入门弟子席位的,怕就是自己了吧? 几近每个人心头,皆是这般想着,几番不平,心有不甘。 卫絮的身形很快便向自己的站位走去,面上翩然笑意没有丝毫的遮掩,似若带着星辰的眼中满是雀跃,步子停在了墨风禾的面前,面若温煦春色,声音压得极低:“风禾!” 虽只有两字,话语里,却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之意。 墨风禾双手猛地伸出,一把拉住了卫絮的手,眼中是丝丝缕缕的担忧:“可有伤到哪里?” 不繁师叔所有的仙诀墨风禾皆是看在了眼中,那般强度,如此可怕,她怎会不担心阿絮? “无妨无妨,你瞧,我可好着呢,风禾不用担心。” 卫絮生性活泼开朗,墨风禾则是内敛寡言,这般不相像的两人,却是自小便相处地极好,此番来参加入门弟子的选拔,便是卫絮陪着墨风禾所来。 而墨风禾所来,则是因为自己父亲的希冀。 死死地拉着卫絮的手,墨风禾的眼里是担忧,心绪上,却是如同被尖锐的东西划开了一道细微的小口子,虽说几近看不见,却是一阵一阵地泛着痛感。 拉起卫絮手的一瞬,墨风禾意识到,自己虽替阿絮欢喜,但内心最深处,分明……有一道裂缝,不断地透出了名为嫉妒的气息。 “风禾,下面的试炼难度定会加大,你尽力便好,可千万不能伤了自己。” 卫絮翻手一动,拉住了墨风禾的手,话语中,字字都透着关切,那关切,由心而出,没有丝毫的杂念。 墨风禾嘴角的浅笑微微一颤,感受到了卫絮的关心,将脑中的思绪全部甩开,冲着女子扬了扬温煦的视线:“好。” 殊不知,便是墨风禾自己都未意识到的内心深处,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已然缓缓滋生而出。 “小寒侯山茶司席绾灯,见过师傅,见过不繁师叔!” 良久的寂静中,女子声音带着些高扬尖锐,穿透力极强地落下,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声音响起的一瞬,古不繁的眼神泛起一丝浅薄的厉光,看向了那个虽同样一身长恨阁弟子服,浑身却是透着一股子捉摸不透凌厉气息的女子,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腾起了丝丝缕缕的墨流。 居然的面上始终噙着浅薄的笑意,听到席绾灯的话,自然是转过眸子,扬起泛着温柔笑意的眼看向了席绾灯:“何事。” 两字出口,娓娓而落,悠然空灵。 席绾灯的视线便是在对上居然那双分外清透的眼时,所有在口边的话顿时消散,眼中,只映入了那道白金色衣袍的身形。 那眼神,复杂却又赤裸,泛着一丝灼热的光,对上了居然的眼。 居然的眼里是始终不变的温柔光亮,似是星辰一般,静静地看着席绾灯,唇边,是一抹儒雅的笑。 席绾灯恍若看呆了一般,脑海中所有要说的话皆是消失殆尽,行礼的双手也是僵住,久久未动。 且只一眼,古不繁背在身后的双手便腾起了越发浓郁的墨流,脚步也是缓缓上前,走到了居然左前方的位置,神色冰寒厉厉,重重地凝了视线落在了席绾灯的身上: “师傅在问你话,你的规矩呢?” 规矩二字尤为重声,古不繁的双手缓缓从背后而出,带着丝丝缕缕的墨流,挑了挑自己落在胸口的发。 她是女子,且已然活了两千岁,什么样的是是非非她没有遇到过?怎会看不出来这小丫头看向居然的视线是何种意味? 古不繁的声音听似没有什么异常,可唯独席绾灯能够感觉到,那声音里分明带了墨流之气,直冲向了她的耳朵,一阵灼热。 瞬时间便回了神,席绾灯的视线快速收回垂下,双手再次行了一个浅礼,平息下自己的声音,高扬而出: “弟子拙见,惊蛰侯弟子卫絮,不若才通过第一轮试炼,便有了入门弟子一席之位,这般选拔之法,恐,不能服众。” 席绾灯的话语听着虽格外规矩且语调极为诚恳,可若是细细听去,话语中的每个字,皆是带着刺,且几近皆是在针对古不繁。 卫絮退回到她原本的站位上,视线自然而然地便投向了那个前方开口的女子身上,单单从背影看,女子的身段极为姣好,且透着了清冷的气息。 眉头微微一动,卫絮袖中的双手缓缓地攥了起来。 她自然知晓,自己不过在不繁师叔的仙阵下侥幸逃过了几轮,便得了一个入门弟子的席位,怕是在场的这千人,皆是不会服气。 感觉到周遭投看向自己的视线,卫絮的眸缓缓抬起,却是看向了试炼台上的两人。 “小寒侯的人,都是这么不懂规矩的吗?” 古不繁手中的墨流腾起地越发浓厚,话语出口,格外清冷,是古不繁一贯的厉稔。 席绾灯的视线垂着,眸中滑过一丝恶毒的光,若不是父亲的吩咐,此刻的她哪里会跪在这处受这老女人的气? 脚步缓缓踱了踱,古不繁扫视过跪着的女子,凌厉的剑眉重重一挑,墨流随着她手中的动作一个飞起,直直地冲向了席绾灯,瞬时,将女子锁在其中。 随着古不繁双手的动作扬起,墨流的灼热气息愈发明显。 古不繁声音清透,泛着十足的寒意: “我向来是非公平,你若是能受的住我同样的仙阵,那这入门弟子的席位,便许你一席。” 第七章、试仙石 话语平静,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凌厉,古不繁的手轻动,墨流流转着,将席绾灯缓缓锁在了其中。 席绾灯的头垂着,视线中是旁人所看不见的阴狠,感觉到周身那不断腾起的墨流,身子跪在地上没有动,看似极为安分的模样。 黑色的仙气环绕着席绾灯的四周,阴气沉沉。 古不繁也未多有动作,眼眉处是浅薄却又利落的光,唇边没有丝毫的笑意,浑身气息凛冽,看着那个跪着的女子。 半晌,整个长恨阁前皆是没有声响。 所有人均是规矩地站着,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居然缓缓迈步而出,开口出声。 “入门弟子,本就是师从于我,人选之位,自然是由我来决定。这般,有什么问题吗?” 自始至终,居然的笑意丝毫未减少,脚步缓缓上前,带起了阵阵的金色仙气,飘散开来,与墨流相融,极为相衬。 居然修行了已有近五千年的光景,心境早就是自若淡然,不过一眼,他便看出来这小寒侯的弟子,明显心思不正。 加之她虽看似恭敬,却是字字都在针对不繁,他自然,是不能容忍。 居然话语温煦,并未有任何的逼人气势,却是每个字,都能听出其中的不快。 席绾灯跪着的身子,竟是在听到居然的话后,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感觉到身子四周的墨流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席绾灯的眼眸一个沉下,她还是能明白的,这古不繁,是在给自己退路。 “弟子愚笨,冲撞了师傅师叔,多有不敬,自愿领罚。” 身子深深地伏了下去,席绾灯的嘴角翻腾起一丝越发冷漠的气息,本是想找个由头让这长恨阁阁主消了那惊蛰侯弟子的入门弟子席位,却没料得不偿失,自己反倒是被盯上了,若是因此无法取得那入门弟子的席位,父亲怕是要雷霆大怒了。 如此想着,席绾灯收起嘴角的寒意,缓缓直起身子,对着试炼台上的两人投去一个格外真诚歉意的笑意,随后又深深地伏身下去。 居然面上噙着的笑意依旧不减,淡然儒雅,浑身泛着的皆是清雅的气息。 古不繁眼角的余光瞥看了居然一眼,薄唇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心头上的情绪,倒是平息了不少。 一个转眼,已然看向了那个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女子。 “卫絮,上来。” 便是刹那间的功夫,所有人的余光皆是收回,再也不敢有丝毫的张望。 唯独,卫絮。 卫絮一人,身姿极为挺拔,双手依然紧紧攥着,一双眸子,看着试炼台的方向,眼中,是微微的厉光。 直至,古不繁开口,唤了她的名字。 眼中的光迅速退散,卫絮抬起双手交叠,很是规矩地行了一个浅礼:“是。” 旋即迈出脚步,径直向试炼台上而去。 上千的人群,竟是自动自觉地给卫絮让开了一条通往试炼台的路。 卫絮的步子很是沉稳,感受到周遭弟子投看向自己的视线,却是并未因此有任何的退缩,反倒是抬头挺胸,迎着众人的目光,往前而去。 迈步的身形,正正好,经过了席绾灯的身旁。 脚步,极为细微地停顿了一瞬。 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寒侯的弟子,对自己有着极为浓重的敌意。 不过片刻的功夫,卫絮已是站到了众人的最前方,试炼台的脚下。 “弟子,卫絮在。” 跪身的一瞬,卫絮这才惊觉,这试炼台,竟是有足足一丈之高。 “上来。” 古不繁的嘴角难得的微微一勾,对着卫絮笑了笑。 卫絮望向古不繁的眼底,明显有了些局促不安,试炼台,一般人不得登上,这是最基本的规矩,她还是知晓的。 略显紧张的眸子看过古不繁,而后又望看向了居然,直至看到了居然那缓缓点的头,这才平息下了心绪,很是规矩地再次行了一礼,双手微微一个划动,水蓝色的仙气顿时而起。 仙气缓缓散开,绕着卫絮的身子流转,很快,女子的身形便借着仙气的力道一个腾起,白色的弟子袍一个翻腾,片刻间便落在了试炼台上。 古不繁的眼眸,落在卫絮的身上没有动,眼底对于卫絮的喜欢愈发浓郁了。 不骄不躁,大气沉稳,且天赋异禀,天生仙力便通透,这样的弟子,她自然是喜欢的,不过这喜欢,却是并未表现在脸上。 再次向着试炼台上的两人行了礼,卫絮退过身,站在了边侧,很是乖巧规矩的模样。 居然的眼角,是淡然悠扬的笑意,脚步站在古不繁的侧身前两步位置,余光瞥看过那个很是规矩的小丫头,再无停顿,扬起手,向着自己右侧扬去。 广场上,依旧一片寂静,所有的弟子眼中,依旧有着对于那个已是站在台上的女子的嫉妒,可却是因为不繁师叔的缘故,皆是不敢太过明显地表现出来。 只得是全部屏住声,看着居然的动作。 随着金色的仙气高高扬起,试炼台东侧的天空方向已然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金色的仙气逐渐流转成一个漩涡状,与天边的白云交融在一起,发出了愈发惹眼的灼灼光亮。 所有人的视线中再无其他情绪,独留下震撼二字,皆是看着了那金色的东边天空。 “轰隆隆————” 随着漩涡的逐渐扩大,如雷鸣一般的声音也是响彻了整片天空。 一块通体黑色,高约一丈,长宽约为五尺的石头缓缓从那漩涡中而出,同时伴随来而的,是那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以及重重划过的灼目闪电。 千人的队伍,皆是看呆了一般,在这天灵仙骨前,自己恍若渺小到难寻所踪。 “长恨阁试仙石,这便是你们的第二轮试炼。” 居然扬起的手终是缓缓放下,话音依旧带着笑意,不过言语却是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尤其,是那些通过了第一轮试炼的弟子。 长恨阁的试仙石,乃是整个三界都扬名的天生仙器,其中的厉害,不言而喻。 第九章、众不服 右手被无形的力量重重地按在了试仙石上,丝毫动弹不得,卫絮的眸子中死死地看着自己被冻住无法流转的仙气,强压下那蚀骨的疼痛,加快速度念起口诀,却惊觉,仙气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而那灼心的疼痛,却是愈发浓烈明显了起来。 因为疼痛所要发出的尖叫已是到达了卫絮的唇边,痛彻心扉的叫喊瞬时便要出口。 不过就是这眨眼的一瞬间,试仙石通体闪过一道暗蓝色的仙光。 压制右手的那股力量瞬间消散,卫絮周身的被冻结的蓝色仙气也开始重新流转,所有的疼痛也是在片刻间消失,毫无踪迹。 脚下的金色仙气依旧托着卫絮,卫絮那临近口边的尖叫随着痛感的消失也是从唇边消散,蓝色的仙气重新在她的周身流转,一切,恢复最开始的模样。 卫絮的手还触屏着试仙石,不同的是,寒气,疼痛,以及试仙石仙力的压制通通消散不见。 神绪上呆了一瞬,视线看向自己触碰着试仙石的手,卫絮心头的不解和诧异愈发浓郁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古不繁本是站在后方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走去,眼底的诧异翻涌而上。 试仙石会对试仙之人进行试炼,这是他们皆知晓的事情,可按照惯例,试仙石的试炼过后,会在仙石上显现出来,试炼之人的仙力如何。 可眼下,为何试仙石没了丝毫的反应? 居然站在最前方的位置,自然是将卫絮和试仙石的状况看在了眼中,素来温润的眸底泛起了一丝寒意。 卫絮的手还触碰着那试仙石,心底一片茫然,感觉到周遭一片安静,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很显然,卫絮不知晓这其中的异怪之处,可那人群中,知晓的弟子却是大有人在。 “试仙石都试不出来,这丫头前面的试炼,怕不是虚的吧?” 率先开口的,是那个站在了席绾灯身旁对她万般讨好的男子。 席绾灯的视线依旧看着空中卫絮的方向,听到身旁男子的话语,嘴角几不可见地泛起了一丝冷笑。 随着男子的话语出口,千人的人群中,终是开始低低地泛起了议论的声音。 “可不是,在这试仙石前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 “这下看那小丫头还能怎么辩驳。” “这般看,这入门弟子的席位,她可是坐不稳喽。” 话语杂七杂八,却是各个都带着了看好戏的意味。 惹眼的是,那被墨流所圈出来的三十二人,却是极为规矩的没有发出声音。 他们当然清楚,自己是入了这第二轮试炼的人,一言一行皆是被旁人所看在眼中,自然不会多有言语。 上千人的嘈杂声逐渐大了起来,卫絮依旧在那试仙石前,手足无措,转过视线看向广场上的众人,直直地对上了众人那满满嘲讽的视线。 不安的情绪,在卫絮的心头,愈发扩大了。 古不繁的脚步再次上前,站到了居然的身边,看过试仙石前的卫絮,目光愈发灼灼,转过眼看向了台下那些闹哄哄满是嘲讽的弟子。 居然温煦的眼底,那股寒意愈发翻腾而上。单手抬起,一个扬动,金色的仙气托着卫絮缓缓而落。 卫絮早就是一片茫然无措,随着身形重新落了地,甚至都忘了行礼,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都是没有动作。 广场上的议论声,愈发大了起来。 古不繁的视线中的厉稔越发浓厚: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随着话语的落下,古不繁的手一个扬起,墨流一个流转,已然重新覆住了整片天空。 “不繁师叔,这小寒侯弟子的仙力,试仙石根本无法测出,她得这入门弟子的席位,我们,不服。” 墨流覆盖的一瞬,站在最前方的一个男子开了口,惹眼的是,那男子,是那入了第二轮试炼的三十二人其中之一。 卫絮站在居然和古不繁的眼前,背对着台下的众人,只觉得四肢泛起了麻意,险些就要站不稳跌坐到地上。 眼神丝毫不敢抬起,卫絮垂着视线,眼中水光闪烁,看着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连呼吸都好似窒住。 不可能…… 自己仙力虽不是拔尖,可卫絮还是有着些许的自信能够算得上上乘。 可……可为何……试仙石竟是丝毫的反应都没有?! 古不繁的怒意已然浅浅而起,浑身墨流的气息愈发浓郁,视线投看向台下最前方开口说话的男子,眼神中的寒意逐渐凝聚。 自己看中的人,从未错过,今日,竟是让一块石头给驳了脸,且教这些个弟子笑话? 只一瞬,广场上空的黑色仙气翻腾地愈发浓烈了。 居然眸光中没有丝毫的变化,嘴角的笑意却是缓缓散开了不少,深深地看了面前那个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事一般手足无措的女子一眼,这才抬起头,看向了那个开口说话的男子。 大寒侯山矾司弟子,司马言。 “你有何异议。” 居然的步子迈出,正正好,挡在了卫絮的身形,目光中依旧流转着温润的光,话语却是带着些深寒,落了下来。 显然,司马言和席绾灯不同,他并非嫉妒卫絮得了入门弟子席位,而是在看到试仙石的反应后,心觉不公才开了口: “回师傅的话,此异议并非弟子一人所有,想必在场的弟子心头皆是觉得有失公平。试仙石所试炼没有仙力所显,这样的弟子,如何能做得了长恨阁入门弟子?” 听到居然的问话,司马言的脚步非但没有后退,反倒是上前了两步,对着居然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洪亮且稳重,一字一字清晰落下。 卫絮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面色也是因为这突然的事件变得惨白不已,手脚泛起了一片冰凉和麻木。 她知晓,不繁师叔此刻就在她的对面正看着自己,可她,却是怎么都无法抬起头。 试仙石不会作假……自己的仙力无法显现…… 岂不就是……自己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做入门弟子的资格……? 第十章、谷尘 让人心寒的念头一旦出现,便在卫絮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消散。 泛着麻意的手开始发了颤,卫絮的视线始终垂着,眼中水光闪动,脚步似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一步都迈不开。 古不繁就站在卫絮面前五步远的地方,视线中是满满的阴怒,扫视过台下的众人,收回来再次看向了卫絮。 这个孩子,明显入世不深,慌乱不安和紧张无奈,所有的情绪都是在一瞬间写在了她的脸上。 居然眼底的那份深邃,愈发浓烈了。 不繁看人向来不会出错,且那第一轮试炼自己是全程看下来的,这个惊蛰侯的弟子,天生仙力极为纯厚。 唇边的笑意终是全部散去,居然的步子再次上前一步,视线中光亮清透,薄唇微微一抿,已然要开口说话。 须臾间,那覆盖了整片天空的墨流以着极快的速度瞬时退散,光亮,再次恢复,落在了广场上的每个人身上。 随着空中墨流的退散,那通过第一轮试炼的三十二人身上的黑色仙气,同样消失。 人群中,皆是诧异疑惑,悉数都是抬头,向着空中看去。 墨风禾的视线,却是从一开始,便凝在卫絮的身上,袖中的手紧紧地攥着,视线一瞬不移地看着那个在台上背对着众人的女子。 现在的阿絮,一定很害怕吧…… 心头万般担心,墨风禾没有意识到的是,自己的心底深处有一条裂缝,竟是泛着一丝……喜悦…… 那是由嫉妒而生出的……喜悦…… 墨流散开的一瞬间,古不繁的脚步再没有停留,快速上前,走到了居然的身旁: “师兄!” 古不繁的声音少有的带了丝仓促。 居然的视线瞬时抬起,看向了长恨阁后方的方向,神色未有太大的变动。 唯有,卫絮一人,依旧呆愣愣地站在原处,垂着视线看着自己的双手,脑海中,一片空白。 很快,一股让所有人心头都为之震惊的仙气开始从长恨阁主殿的方向缓缓腾起。 这仙气,同居然出现时的感觉并不同,若说居然是儒雅温和之流,那新出现的仙气,便是清冷磅礴之气,将所有人的神绪,全数镇住。 古不繁的眉头略略蹙着,深看过居然一眼,继而转过眸看向了那白色仙气腾起的地方。 白色的仙气,愈发浓郁了起来,从东边而来,很快便铺满了整片天空。 众人都已是看呆,看着那自己怕是要修炼上千百年的醇厚仙气,好似连呼吸都窒住。 千万层的浓郁仙气中,终有一人,缓缓踏步而来。 来人一身飘逸白衣,黑发披散在身后,半绺束起君髻,一支通透的白色玉簪插入其中。 广袖拖曳至脚,无风自动,翩然而起。 男子白皙的面庞上,一双深邃的菱眼含着深邃至极的光,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泛着浅淡的粉色。 惊为天人的面容让所有人皆是震惊地愣在原处,除却那对男子面容的惊讶,更多的却是被男子那清冷冰寒的气息所镇住。 随着男子踏空从天上而来,试炼台上的居然和古不繁的动作很是规矩,双双抬手,对着白衣男子行了礼。 台下的众人从未见过那白衣男子,自是不知晓是谁,可是见试炼台上那般高位的人都是行了礼,皆是纷纷都跪了下去。 如此一来,所有人皆是规矩地行了礼数,唯独,那始终没有动作的卫絮,依旧站着。 白色的仙气随着男子的走动而流转,白衣男子的面上噙着冰冷的神色,终是落在了试炼台上。 脚步落下的一瞬,居然和古不繁的话语同声而起: “不繁见过师尊。” “居然见过师尊。” 两人开口的须臾,身形也是重重地跪了下去,对着白衣男子行了大礼。 白色的仙气,依旧流转不停,男子的面庞上,是始终未减少的寒冽。 落地的同时刻,男子的广袖轻轻一扬,那白色的仙气便迅速地消散了不少。 眼眸丝毫未看台下的众人,男子的瞥看了居然和古不繁一眼,旋即,眸光停在了那唯一一个站着的女子身上。 口中话语落下:“起来吧。” 居然先有了动作,古不繁停顿了一瞬,慢了居然一拍才站起了身。 随着几人间的对话出口,所有跪着的弟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白衣男子,竟是那只在云陌仙界传闻中所出现过的—— 长恨阁先圣,谷尘。 起身的一瞬,古不繁的余光已是瞥看到,师尊的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了卫絮的身上。 心头陡然一紧,古不繁双手猛地一把攥起。 坏了,竟是将那孩子给忘了! 一个抬头,古不繁的声音明显拔高严厉出口:“卫絮,还不行礼!” 师尊性情冷冽,且旁人捉摸不透,她对这孩子又是极为喜欢,自己自然要先开口训斥,好让师尊的不快能减到最低。 卫絮的视线依旧垂着没有抬起,浑身的凉意越发翻腾而上,直冲女子的胸口而去。 “卫絮!” 眉头重重一挑,古不繁眼中的厉稔看似加重,实则心头的担忧愈发浓郁,口中再次重重地扬了一声。 这一次,卫絮终于好似听到了声音,恍惚着抬起眼,看向了面前的人。 眼前,一片模糊。 胸口,为何这么疼? 重重地甩了甩头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卫絮却是发觉,眼前好似有一层薄雾笼罩着一般,自己竟是怎么都无法看清。 “不繁……师叔……” 卫絮自是听到了古不繁对自己的唤声,抬起手用力稳了稳自己的脑袋,口中喃喃地应了一声。 居然率先发觉了卫絮的不对劲,口中声音依旧沉稳:“你怎么……” 居然的最后一个了字还未出口,卫絮只觉得自己体内一阵浓郁的凉气泛起,直冲向自己心房的位置。 眼前白蒙蒙的雾气猛地加重,再支撑不住,双眸一闭,没了意识,向后重重倒去。 古不繁的脚步下意识地便迈了出去想要去接住女子。 须臾间,白色的仙气陡然浓郁而起,一阵凉风而过,一道白色的身形已是抢在了古不繁之前有了动作。 第十一章、罢了 随着白色仙气一阵流转,下一刻,居然和古不繁皆是看见,自己的师尊,竟是将那孩子,打横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眼眸陡然睁大,古不繁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情景。 卫絮闭着眼,面色惨白不已,静静地横躺在谷尘的怀中,看起来,瘦弱不已。 长袖几近将卫絮整个人护住,谷尘浑身气息依旧一片冷冽,垂下视线看着怀中女子的面庞,半刻未动。 “师尊,那孩子她……” 吃不透谷尘的意思,古不繁还是开了口,想要护住卫絮。 “她的席位,罢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住了卫絮的肩头,谷尘的视线极为缓慢地抬起,眸中,一片薄凉。 话语不多,却是每个字都有着极重的分量。 居然和古不繁自然听懂了谷尘的意思,这是,要罢去卫絮入门弟子的席位。 微蹙的眉头一动,古不繁没有再开口说话。 居然则是全程缄默,神色分外平静。 两人很是清楚,师尊出口的话,从未能有过变数。 薄唇微抿,谷尘的眸子再次垂下看向了自己怀中的女子,周身气息清冷,再未看向任何人,白衣飘然而转,仙气磅礴而出,径直踏空,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白色清冷的身形缓缓升高,仙气不停流转着,环着谷尘逐渐远去。 末了,谷尘的声音似是冬日里从冰棱柱上滴落的水珠一般,凉意十足却又是轻巧地落入了人心: “继续吧。” 旋即,白色身形消失,那磅礴泠然的仙气也是随之消散。 古不繁紧紧抿着的唇边,是隐忍着未发的担忧情绪。 白金色衣袍的居然倒是没有任何的异样,转过身,看向了试炼台下跪着的千人,神色平静,重新运了仙力,打算开口说话。 一瞬间,女子的纤纤玉手,带了极重的力气一把死死地攥住了居然的衣袖。 居然的眉头微微一动,转过眸,先是看向了不繁的手,而后才抬起眼对上了女子的视线。 古不繁眼中的担忧,分外明显。 也许在长恨阁众弟子眼中,古不繁太过于严厉,但居然却是最清楚不过,对于长恨阁的弟子,不繁的感情,要比自己深厚得多。 更莫说,今日那惊蛰侯的弟子,是不繁所喜欢的了。 古不繁的手以着很大的力气死死地攥着居然的衣袖,望向居然的视线里,担忧和怒意交叠着。 “那孩子……” 仙音暗传,古不繁的呼吸都险些有些不稳。 “师尊自是有他的打算。” 同样仙音暗传,居然的神色温煦,带着了一丝浅薄的关切,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古不繁的手。 再无停顿,转过眼,重新看向了众人: “试炼继续。” 玉手缓缓滑下,古不繁的眸光也是随之黯了下去,若是那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心底,怎会放得下? 长恨阁入门弟子选拔大会,似是只不过出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再无波澜,照着既定的方式,接着继续。 长恨阁殿前,依旧是那浓郁的庄严之息。 —————————————— 卫絮再醒来时,已是两日过后。 胸口,疼痛欲裂。 卫絮的手死死地抓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苍白的面庞上眉头紧紧地蹙着,双眸紧闭着。 陡然间,女子胸口的位置似是泛起了一阵奇异的幽蓝色,旋即迅速消散,而那疼痛,也是随着蓝色的光,陡然不见。 卫絮往日灵动的眸子,此时此刻透着了深深的无力,缓缓地睁了开来。 周遭,一片白色。 白色的纱帘,白色的仙架,白色的锦被,白色的软枕,白色的屋子。 一切,皆是白色。 奇妙的是,这些白色,并未给人冰凉之意,反倒是透着了些让人心安的气息。 紧抓着白色锦被的手缓缓松开了一些,卫絮定了定心神,转过脸,扫视了一圈整个屋子。 屋子并不大,所有的事物皆是白色,一样一样皆是入了卫絮的眼。 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撑坐了起来,卫絮靠在床边,脑海中,依旧有些混乱。 她只依稀记得自己在那试炼台上,因为试仙石没有试出仙力而被众人指指点点,那之后的事情,她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你醒了。” 便是卫絮在这微微发着愣的瞬间,一道醇厚的声音在屋内缓缓地响了起来。 女子顿时一惊,一把抓住了锦被,身子猛地向着床内里而去。 视线投看向外头,一道几近透明的白色仙屏已是出现在了眼前。 仙屏上,是一个卫絮并未见过的男子。 “你的仙袍在案桌上,换好了便出来,自会有人指引你去哪。” 男子的模样很是醇厚老实,说出口的话语也是极其稳重,面上带着一丝完全看不出的笑意。 话语末了,男子的头微微点了点,旋即,手轻轻一扬,仙屏即刻便散了开去。 同时刻,卫絮也是瞧见了那套叠放在案桌上的白色仙袍。 直至此时,卫絮才猛地反应过来,身子一个直起,第一个疑惑从脑海中冒出。 这是哪里? 不过很快,这个疑惑便已是从卫絮的脑海中消散,因为下一刻,她已是看见,那套白色的仙袍,竟是从案桌上悬起,向着自己飞来。 再没有了任何的犹豫,蓝色的仙气从卫絮的手中快速而出,那仙袍瞬时间便落在了她的手中。 此时此刻,卫絮的心绪已然完全沉下,深深地看了那仙袍一眼,再无犹豫,开始往身上穿去。 一刻钟的光景,卫絮的手便摸上了屋门,深吸了一口气,推了开来。 一瞬间,光亮大起。 入眼处,是卫絮从未看见过的仙界幽然之景。 门外,皆是浓郁的云气。 视线远眺而去,一座极为简约大气的宫殿在远处的运气中隐隐而现。 周遭,错落地分布着一些精致的小殿。 而最惹眼的,却是那在各个宫殿之间所相连的浅金色的由仙气而凝成的仙路。 这是卫絮,从未见过的景象。 纵然她出生在云陌仙界,可她从未见过,这真正建于云上,悉数由仙路相连的场面。 第十二章、忘尘殿 脚步停在屋门口久久未动,卫絮的视线带着初入世一般的新奇,看着外头的场景,心下一阵赞叹。 入长恨阁六年的时间,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般漂亮的景象。 “你就是惊蛰侯的弟子?” 垂下视线看了看自己白色的鞋子,卫絮还在斟酌着能否迈出屋子,一道分外清脆的声音响起,瞬时便吸引了卫絮的注意。 抬起眼,一只小巧玲珑全身雪白的仙鹊正扇着翅膀,悬飞着停在了卫絮的面前,精小如琉璃一般的眼正看着卫絮,双翅扇动着,带起了阵阵的仙尘。 卫絮好奇的眸光越发浓郁,仙鹊并不稀奇,在惊蛰侯的时候她也是见过不少,可此刻,眼前这会说话的仙鹊,她却是第一次看见。 “你会说话?” 卫絮性子本就灵动活泼,见这仙鹊这般稀奇,先前的担忧消散了不少,伸出手指指了指仙鹊,询问出口。 仙鹊扑棱着翅膀,身形一个高起,而后又一个低下,并未应卫絮的话。 不知为何,仙鹊的这一高一低间,卫絮明显感觉到了来自这小家伙的蔑视之意。 腾空一个飞起,仙鹊小小的眼睛似是重重地瞪了卫絮一眼,清脆的声音落下:“跟我来。” 不等卫絮做出反应,仙鹊扑棱着扇动了下翅膀,带起了阵阵仙尘,向着远处飞去。 眼眸里腾起一丝好奇,看着那小仙鹊逐渐飞远,卫絮的脚步还是迈出了屋子。 浅浅的凉意从脚底泛上,薄薄的云气蕴浮在她的脚踝四周,将她的脚已是完全掩盖。 脚步不过刚触碰到那些云气,卫絮的心头瞬时泛起了惊讶,这云气里,竟是蕴着极其浓厚的仙力。 心头惊奇于这方地界的神奇之处,卫絮并未注意到那只仙鹊已是飞得不见了踪影。 待她反应过来抬起头时,四周,哪里还能见到那仙鹊的身形? 灵动的眸子泛起一丝尴尬,卫絮的嘴角微微撇了撇,原地站了片刻,倒也是没有多有着急,尝试着向着外头迈出了步子,脚边的云气旋即随着她的步子缓缓流转而动。 笑意瞬时挂上了卫絮的嘴角,女子胆子也是大了起来,大步向着外头走去。 浅薄的凉意环着女子的四周,卫絮越发感觉到了四周那浓郁的仙气,心头的喜悦愈发加重。 这般好的修炼环境,她岂会错过! 一边走着,女子口中一边开始低念起流水诀,瞬时,浅薄的蓝色仙气从卫絮的身上腾起,与周遭的白色云气相交叠,泛起了浅薄的清幽之美。 卫絮不知晓的是,她的所有动作,皆是被白衣男子看在了眼中。 谷尘端坐在忘尘殿内,看着面前仙屏上女子灵动活泼的模样,神色深邃,一双黑仁,透着旁人所琢磨不透的清冷幽光。 “先圣,这丫头也太不懂规矩了。” 一旁开口说话的,正是先前那个说要给卫絮带路的仙鹊。 小小的身子立于仙树的枝丫上,喙嘴啄了啄自己的羽毛,仙鹊表现出来的皆是对卫絮的不满。 谷尘的眼眸一动不动,依旧看着仙屏上的那个女子,骨节分明的手中,是一杯清透的茶水。 “先圣,这种不懂规矩的丫头还是……” 赶出去三个字还未出口,一杯水已是冲着仙鹊而来,将它的身子浇了个透。 小小的仙鹊顿时愣住,喙嘴中的话顿时僵住,再也说不出来。 “你今天话有些多。” 白色的身形缓缓站起来,谷尘轻轻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眼眸丝毫未看向仙鹊,最后再深深看了一眼仙屏上的女子,白色的仙气由体内而出,将谷尘整个环住,下一瞬,男子的身形已是从忘尘殿上消失。 仙鹊的小眼睛眨了又眨,良久,才反应过来,小脑袋垂下来看了看自己湿透了的羽毛,一个尖叫出声: “啊!!!我的羽毛!!!” 一路向着那主殿方向走着,卫絮口中的流水诀也是没有停过,四处皆是浓郁的仙气,这方天地简直就是修炼的最佳之处。 加之又是未曾来过的地方,卫絮自然是新奇不已,走着看着,皆是赞叹。 眼眸一个挑起,看向了已是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偏殿,卫絮的眸光分外灵动,好奇地张望着,并未注意到,一道白色的仙尘在自己的左侧位置凝聚而起,逐渐幻化成了一人形。 偏殿方向,明显透出了更为浓郁的仙气,卫絮巴巴地看了一眼偏殿,砸吧了下嘴,这才回过身,重新往前走去。 便是这一个回身,女子只觉得面前一道不一样的白色出现,下一刻,自己一个栽身,便入了那略略冰寒的怀抱。 漫入鼻中的,是清幽沁人的桐木香。 传入卫絮耳中的,是极为有力的心跳声。 双手因为惯性搂住了男子的腰肢,卫絮愣住了许久都没能再有第二个动作。 谷尘身子清冷地站着,眸光波澜不惊,视线垂下一丝,看着那才及自己胸口位置的女子,停顿了片刻,缓缓开了口: “惊蛰侯棠梨司弟子,卫絮。” 随着谷尘那清雅浅寒的话语在卫絮头顶落下,女子猛地一惊,顿时向着后头退去,抬眼看向了面前的白衣男子。 只这一眼,足以万年。 卫絮从不知晓,这仙界,还可以有如此清冷翩然的人。 恍若看呆了一般,卫絮愣愣地看着男子,眼中倒映着的,正是男子那宛若星辰一般清雅的面庞。 谷尘的视线略略垂下,对上了女子呆愣的眼,薄唇轻启: “棠梨司弟子,卫絮。” 随着这重复的一句话落下,卫絮这才猛地回过了神,瞬时收回视线垂下头,退离了谷尘好几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弟子见过上仙。” 卫絮不知晓面前的人是谁,但也是听墨风禾的爹爹教导过,若是在仙界遇见了不认识的人,便统尊称为上仙便可。 谷尘的视线极为薄凉,始终没有波澜,看着做礼的卫絮,再未开口说话,长袖缓缓一动,白色的仙气腾起,环上了卫絮的身子,同卫絮原本的蓝色仙气交叠。 第十三章、师祖 转过身,谷尘白袖轻动,径直向着忘尘殿而去。 卫絮自然是看到了那环住自己的白色仙气,心头刚泛起诧异,便惊觉那仙气竟是带着自己,以着极快的速度往那主殿方向而去。 浅白色的云气不断地从女子脸庞两侧流过,轻薄的凉意泛起,格外舒适。 谷尘的神色始终是清冷傲然的模样,单手拂袖在胸前,脚下是一团浓郁的仙气,径直往忘尘殿而去。 卫絮被谷尘的白色仙气环住,跟在谷尘身后约莫二十步远的地方,不近不远,始终保持着那段距离。 离忘尘殿的距离,越发近了。 更为浓郁纯净的仙气流转在了两人的四周,卫絮的眼中满是对这新天地的好奇。 而更多的,是对前方那白色仙袍男子的新奇。 清雅至极的桐木香,还浅浅地萦绕在卫絮的鼻前,久久都挥散不去。 半刻钟后,谷尘已是重新坐在了忘尘殿的主位上,眼眸垂下,看着那个本空了的茶盏里此刻满满的茶水,眼角的光一闪而起,瞥看向了那个立于仙树上假寐的仙鹊,伸出手,拿起了茶盏,将其中温热的茶水全数喝完。 仙鹊的身子立在仙树上,靠着细细的树枝干,小眼睛偷偷摸摸地睁开了一些,望向了谷尘的方向,直至确认先圣将自己所斟的茶喝下了,心头的情绪才稍稍放下,一个扭头,瞥看了那个站在远处的女子一眼,心下一个不屑,倒是真的靠着树枝睡去了。 卫絮双手交叠于袖中,白色的仙袍垂地,黑发上只有一支自己原本的翠玉簪,头发悉数披下,压下自己心头的好奇,卫絮规规矩矩地站着,垂着头,没有说话。 放下手中的茶盏,谷尘的手向后方轻轻扬了扬,身后通透好似无一物的仙架上,已然是缓缓飘出了一个长方状的墨色盒子,直至落在谷尘面前的案桌上。 手指微动,墨色盒的盖子缓缓打开,里面的物件也是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支,通体清透泛着一缕缕白色仙尘的笛子。 盒子打开的一瞬,迅速透出了丝丝冰寒的气息。 周遭太过于寂静,卫絮的眼垂着不敢抬起丝毫,依照着她的判断,面前的人,定是个大人物才是。 “卫絮。” 谷尘的声音,一丝一丝透着冰凉,看着盒子中的笛子,唤了卫絮的名字。 卫絮心头轻微一惊,迅速抬手行礼,眼眸快速抬起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 “弟子在。” “这里一共五处偏殿,我许你三千年的时间,将五处偏殿的仙诀全部习得。” 谷尘音调平平,听不出一丝一毫别样的情绪,说话间,手中动作不停,视线也是抬起,看向了卫絮。 而那盒中通透的笛子,便随着谷尘的话语,向着卫絮的方向飞去。 笛子,很快便在卫絮的面前停下悬住,泛出了缕缕的寒意。 卫絮的头依旧垂着,视线却是挑起看向了那分外精致的笛子,心头对于笛子的赞叹几近让她忘记要回话。 深深地呼吸了一瞬,卫絮抿了抿唇收回眼,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 “回上仙的话,弟子现今是长恨阁的入门弟子,若是……再师从于上仙,恐有不妥。” 纵然那眼前的仙器极为上乘,她也极为称心,可卫絮还是有着自己对自己的约束。 谷尘的身子端坐着,星眸中是波澜不惊的清寒,看着那个泛着一丝倔强情绪的女子,良久,都未有动作。 半晌,眼见着女子行礼的手有了微微的颤抖,谷尘才略路地压下眼中的光,清冷的声音落下: “你的仙器,玉骨笛。” 在谷尘的面前,还从未有人敢违抗他的令。 这一次,卫絮的眼终是完全抬起,眉头轻皱着看向了谷尘,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拒绝。 “你这丫头,怎的这般不知好歹?” 未待卫絮开口,一道声音便脆生生地打断了她的思绪,眼前一阵缭乱,卫絮已是又一次看见了先前出现的那只仙鹊。 小仙鹊明显对卫絮没有丝毫的好感,飞到卫絮的面前扑棱了好几下翅膀,那小小的眼睛里是旁人根本无法看见的嗤笑之意: “臭丫头,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吗?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说话?” 小仙鹊本就没有睡着,听到了女子拒绝的话语,险些没气的要幻化人形,此刻飞悬在卫絮的面前,雪白的羽翼扇动着扬起了阵阵的仙尘。 仙鹊气势咄咄,吓得卫絮的步子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勉强扯出了一抹尴尬的笑意,瞥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继而又看向了那只小仙鹊,几番犹豫,还是小声地开了口: “我……我不知道啊……” 她的的确确,不知道…… 谷尘眼底深处的光,极为细微地有了一瞬的波动,放在桌上的手,缓缓地收回了袖中。 “你……!” 小仙鹊的话被噎得死死的,瞪大了那丝毫看不出任何变化的小眼睛,明显有了些气急败坏的情绪,本是脆生生的嗓音也有了些沙哑: “臭丫头你听好了!” “这里,是忘尘屿的忘尘殿!” “你面前的人,是长恨阁的谷尘先圣!” “也就是!你!的!师!祖!” 最后一句话,仙鹊几近带着了咬牙切齿的力道,从第一面起,它便不喜欢这个弟子,如今见她竟是这般愚蠢,心上更是极为不满。 小仙鹊的话语说得很快,却是字字清晰,落入了卫絮的耳中。 尤其,是它最后一句话中的,师祖二字。 “师……祖?” 卫絮行礼的手也是因为这愣神的缘故缓缓地放了下来,口中低低却又是极为诧异地重复了师祖二字。 “嗤——” 似是很满意卫絮这般的反应,小仙鹊口中嗤笑了一声,重新扇动着翅膀飞回了仙树上,漆黑的琉璃眼带着丝嘲弄看着了卫絮。 愣神愣了许久,卫絮猛地一个抬眼看向了那个一直格外安静的男子,脑海中迅速闪现过的是先前自己栽身入他怀中的场景。 我都做了什么?!!! 第十四章、玉骨笛 后背猛地一凉,卫絮再也不敢乱想,快速地收回眼,不再乱看,猛地一下重重地跪了下去,行了一个大礼: “惊蛰侯棠梨司弟子卫絮,拜见师祖——” 谷尘依旧是没有变化的清冷神色,浅浅地看了一眼跪下的女子,话语轻动: “我方才说的话,可是明白了?” 后背略略一僵,卫絮心下早就慌乱得不行,脑中反复浮现上的还是先前的场景,一时间,没能回话。 “卫絮。” 谷尘的手轻轻敲了一下案桌,唤了一声卫絮的名字,清透至极的声音透着丝丝的冰寒,瞬时便入了卫絮的耳。 “弟……弟子在……” 身上的冷汗密密而出,卫絮跪着,不敢有任何动作,应声后停顿了片刻,还是斟酌着开了口:“回师祖,弟子为长恨阁的入门弟子,若是……” 不等卫絮的话说完,女子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本是跪着的身子猛地向后坐了下去,抬起眼,再一次看到了那只小仙鹊。 “臭丫头,你当真是愚蠢至极!先圣的话你是听不明白是吗?” “你的入门弟子席位早就被罢了,如今先圣让你在忘尘屿修炼你便乖乖修炼就是,哪来这般多的废话!” 不知为何,见这女子这般愚笨,小仙鹊心头的不快愈发浓郁,扑棱着悬飞停在卫絮的面前,狠狠地瞪向了女子。 卫絮略有些呆愣地听着仙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脑海中盘旋而过,这才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入门弟子席位,被罢了? 神色发着愣,卫絮就那般坐在地上,久久没有动作。 谷尘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视线凝在卫絮的身上,手指微微一动,那支始终悬在空中的玉骨笛缓缓下降了一些,再次入了卫絮的眼。 视线中入了那通透的笛子,卫絮袖中的手猛地一个攥紧,抬起眼,对上了谷尘那带着阵阵寒气的眸子。 玉骨笛浮在她的眼前,伸手便可抓在手中。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卫絮的思绪久久没能平息,所有的规矩也是都忘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顾忌,呆呆地看着谷尘。 男子恍若星辰的眼里是浅寒的光,两两相望,静默不已。 半晌,卫絮似是下了决心一般,猛地出了手,一把将那玉骨笛攥在了手中,动作迅速而起,手握着那玉骨笛跪了下去。 “弟子,谨遵师祖所言。” 万般的思量,卫絮还是做出了决定,这方天地,是卫絮从未见过的仙气浓郁之地,是上好的修炼之地,她虽并不在意仙力如何,可若是有这样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她自然,不愿意错过。 玉骨笛入手,冰寒之气瞬时散开,由卫絮的手心而传,直达女子的四肢百骸。 “每百年来一次忘尘殿,其余时间,皆不得离开修炼之地。” “明白了吗?” 谷尘的身子缓缓站起,左手单手扬了扬,那个已是空了的盒子瞬时合起,向着身后的仙架飞去。 “所有的事情,皆会有仙鹊指导你。” “修炼成否,在你个人。” 谷尘的声音平稳地似是看透了所有的东西,一字一字,不急不缓地落下,也是让卫絮所有的想法,全部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 垂下的眸子里满满的皆是不可置信,照师祖这般说,自己岂不是三千年都不得离开这忘尘屿? “师……” 思索片刻,卫絮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却是未等自己的第二个字出口,卫絮只觉得自己面前一道强白光闪过,刺地她丝毫睁不开眼,口中要说的话也是因此被打断。 半刻后,直至感觉到眼前的光消散了些,卫絮的眼才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向着外头瞧去,只一眼,眸子刹那间睁大,身子虽依旧跪着,却是直了起来。 这里,已不是忘尘殿! 周遭,尘土漫漫,一眼望去,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绿色,除却黄沙泥石,再无他物。 猛然间,一阵狂风而起,扬起了浓烈的沙尘,由远处向着卫絮的方向而来,气势汹汹。 眼眸再次睁大,卫絮脚下一个踉跄,慌乱地站起了身,脚步猛地一个趔趄,重重地踩到了一个硬物,匆忙间垂下视线看去,那支通透的笛子正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脚边。 玉骨笛! 笛子入了眼,卫絮这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先前忘尘殿的一切,皆是真的! 那这里,又是何处?! 快速弯下腰将那笛子捡起,不等卫絮完全反应过来,远处刮来的那道飓风已是瞬时到了卫絮的眼前。 “啊!” 速度之快,没有给卫絮丝毫抵抗的机会,伴着浓厚沙尘的飓风瞬时间便将女子重重地刮上了天。 惊恐的情绪瞬时泛上了女子的眼眸,身子离开地面的一刻,她完全忘记了要运仙力来抵抗。 飓风中的沙石皆是重重地打在了女子的身上,剧烈疼痛泛上,女子口中的痛苦声音丝毫不断。 仙屏前,谷尘的身子依旧是他惯有的端坐姿态,单手置于案桌上,剑眉下的眼眸是他一贯的清冷,看着仙屏上那个白衣女子被飓风高高地卷上天,且不断被攻击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动容。 小仙鹊停在了一旁的仙树上,同样看着仙屏上的场景,心下一阵迟疑,还是斟酌着开了口: “先圣,这小丫头仙力浅且愚笨,怕是……受不住吧?” 它确实不喜这莽撞的丫头,但瞧着她此刻受的攻击,心底,还是有些不忍。 仙屏上,卫絮已是被飓风卷起到了惊人的高度,以她现在还不足以御飞的仙力,若是飓风一个消散,便足以让她重重摔死。 谷尘,依旧未动。 飓风依旧以着可怖的力道,不断地攻击着卫絮。 便是到了后头,卫絮疼得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先圣……?”仙鹊扇动了下翅膀,落在了谷尘面前的案桌上。 谷尘的神色上,是始终捉摸不透的冷漠,静静地看着女子痛苦不堪的模样,久久未动。 末了,男子的视线终是缓缓落定,凝在了卫絮那死死握着玉骨笛的手上。 第十五章、长生塔 通透的玉骨笛上,那一缕缕的白色仙气,开始有了极其缓慢的变化。 那仙气,竟是由白色,缓缓地变成了浅淡的蓝色。 谷尘的嘴角,极为罕见地缓缓勾起了一个浅薄的弧度,余光瞥看了一眼有些担忧模样的仙鹊,大手一挥,仙屏瞬时消散。 “护着她,万不可让她丧命于五音殿。” 言罢,谷尘再无停顿,一个扬手,白色仙气飘起,翩然的身形须臾间缓缓消散。 忘尘殿上,再无一人。 独留下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鹊,歪着头瞪着眼,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怎会……丧命于……五音殿? —————————————— 长恨阁。 长生塔内。 居然一身干练的修炼袍,盘腿悬空于高空处,浑身泛着浅浅的金光,双眸闭着,双手交叠,极为标准的修炼姿态。 他的面前,是这一次选拔大会获得了入门弟子席位的三人。 司马言,席绾灯,还有,墨风禾。 三个人并排,盘腿而坐,眼睛闭着,行着同居然一样的仙诀。 周身,环着的是居然身上所流转的金色仙气。 今日,便是那分别入门弟子流派之日。 …… 四人所在的长生塔,位于整个长恨阁地界的东殿,由一道隐形屏障将东西侧隔开。 西殿,是众长恨阁弟子平日里所试炼食住的地方。东殿,便是那些入门弟子所试炼的地方。 平日里,按照规矩,两殿的弟子皆是不得往来。 西殿弟子,虽称呼长恨阁阁主居然为师傅,但真正所传授仙法仙诀的,基本皆是长恨阁的长老。 东殿弟子,则是全数由居然亲自教导。 其中区别,不言而喻。 而这当中,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便有了不成文的规矩。 每一年,那道无形的屏障会择一月消失,东西两殿的弟子皆是可以往来,且,可以当众比试,其中的规矩也是极为简单易懂: “若西殿弟子于比试中战胜了东殿弟子,则可全权取代东殿弟子的席位成为入门弟子,拜入居然门下。” 以至于,每年共通月来临时,西殿弟子中的佼佼者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一举击败东殿弟子,以求那入门弟子席位。 然,百年来,从未有人成功过。 …… 居然浑身流转着金色的仙气,打着印诀的手缓缓收回,睁开眼,一一看过面前的三个人,最终,目光停在了那个身子略显瘦弱的女子身上。 墨风禾一身灰色的修炼袍,闭着眼,对于居然的仙气笼罩明显支撑得有些力不从心,身子悬着空,出现了好几番的颤抖。 眼中的光闪过一丝深邃,居然收回视线,不再看向三人,脚下仙气一个纵然而起,本是盘坐的身子陡然腾空停在了半空中,手中再次滑过一道金光,将那三人,悉数包裹在其中。 “一刻钟内,尽你们所能,破开我的仙罩。” 立于高处,居然的声音清晰有力落下,随后一个转身,身形已是停在了塔内顶端的高台处,眼中一片平静。 今日只是一个小小的试炼,为的,便是区分开他们三人的流派,寻找定位,好因材施教,教导出每个弟子最为光彩的一面。 随着金色的仙气将三个人完全笼罩,每个人,自然也是有了不同的打算。 居然的话语刚落下,率先出现动作的,便是三人中唯一的那个男子,司马言。 笼罩着司马言的仙罩,瞬时间便有了波动。一道暗紫色光芒,猛然撞上了金色的仙罩,与金色的仙气交叠,撞击出极为浓烈的灼热之气。 有趣。 心头暗道一句,居然的视线便凝在司马言的方向。 只消一眼,居然便看了出来,这司马言,仙气虽是暗沉木土之色,但属性却是十足的纯火之息。 心头有了定论,居然没有过多的停顿,手中动作缓缓一扬,那笼罩司马言的仙罩瞬时消散。 消散的一瞬间,司马言的双手正欲要打出下一个仙诀,此番仙罩一个消散,倒是让他愣了一瞬。 诧异地抬眼去寻师尊的身形,恰恰好,对上了居然的眼。 居然的眼中,满是温煦的笑意,对着司马言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恭敬地回了一礼,司马言收回诀印,依旧盘腿坐着,转过视线看向了身旁的另两个弟子。 席绾灯和墨风禾。 席绾灯,他自然是有印象的,试炼那日,他便站在席绾灯身前不远处,他当然是将她说的话听了个清楚。 至于另一个仙罩中的女子,司马言倒是没有太大的印象。 仙罩笼罩住自己的一瞬,席绾灯本一直闭着的眼陡然睁开,眸中,满满的凌厉狠意,缓缓扫视过罩着自己的金色仙气,耳边,很快便传来了居然的话语。 视线抬起看向了仙罩的顶端,席绾灯嘴边的笑意愈发阴森了起来,心头暗道:嗬?破你这仙罩岂不简单? 双手置于胸前快速打出一个印诀,翻手便要向着头顶仙罩最薄弱的地方推去。 扬手的一瞬,席绾灯的动作却是陡然间停了下来。 双眸重重眯起,女子带着浓郁黑色仙气的印诀缓缓地收回,不断在双手间流转,没有推出,却也是没有消散。 ‘若是今日我用了这魔诀,被这居然看出来我的来处,岂不是功亏一篑?反正这入门弟子席位已是在手,倒不若,示弱一回,假意破不开这仙罩。’ 思定,席绾灯手中流转的黑色仙气缓缓一个消散,下一刻,女子重新打出一个极为浅薄的绿色仙气,向着那仙罩最为厚实的地方推去。 绿色仙气推出,同金色仙气重重相撞,很快,便被仙罩所吞噬。 居然居高而望,一眼而判,对于席绾灯很快便有了定论,全木属性。同样地,一个扬手,散去了那笼着席绾灯的仙罩。 视线恢复一片正常,席绾灯面上诧异却又惊讶的表情恰到好处,扭头四下看了看,先是看过闭着眼修炼的司马言,而后才看向了那最后一个仙罩,末了,才发觉高处的居然。 一个抬眼,同样对上了居然那双轻柔温暖的眸子。 心头,陡然一颤。 第十六章、联手 居然的星眸,似是无时不刻皆带着温暖笑意,虽是位于高位,却丝毫没有凌人的盛气,浅浅地看着席绾灯,眸光清亮。 只一眼,席绾灯便快速地收回了目光,面上竟是异怪地腾起了一阵燥热,低下头,摒去心头那阵阵不适,打出一个浅绿色的印诀在胸前,闭了眼,开始了简单的调息。 这般,独剩下了墨风禾的仙罩没有破开,也没有任何别样的仙气传出。 居然的身形缓缓从高处落下了一些,凝了眸光看向了墨风禾的仙罩方向,没有作声。 金色仙气笼罩住墨风禾的瞬间,女子的慌乱和不安顿时便在面上涌现,这隔开墨风禾和外界的小小仙罩,明显给女子带了不适。 往日里,几近每时每刻,她的身旁皆是有着卫絮相陪。 卫絮为孤儿,从小便被墨家所收养,虽说墨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算得上是小有地位,墨风禾打小便是照着那大家闺秀的规矩所来培养。 卫絮名义上虽是墨风禾的侍奉,可是墨家,却是实实在在地将她当做第二个女儿来对待。 而卫絮对墨风禾,也是实实在在地好。 犯了错,卫絮担着。风禾受到欺负,卫絮出手护着。除却就寝,两人几近时时刻刻皆是会在一起。 而此刻,只有墨风禾一人。 慌乱的眸子四下看着这金色的仙罩,墨风禾心头的不安开始一圈圈扩大。 居然的话她不是没听到,可到了今时今刻,墨风禾才意识到,没有阿絮在自己身旁,她竟是如此的慌乱,丝毫冷静不下来。 一刻钟的时间,飞逝而过。 墨风禾的仙罩,自始至终,皆没有任何的动静。 双手背在身后,居然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敲了敲手背,神色温煦,身形从上而落,在先前的位置站定,背着的手轻轻一动,那笼在墨风禾身上的仙罩瞬时而散。 而女子的慌乱不安的神色,也是刹那间入了另三个人的眼里。 “墨风禾。” 三个子弟皆是盘坐的模样,居然一人悬空而站,垂下眼望向了那个依旧满面不安的弟子。 仙罩消散的一瞬,墨风禾整个脑海中空白一片,甚至连师尊的话都似未听到。 “墨风禾。” 居然性子本就温润,再次出口唤了一声。 仓促地抬起眼忘向居然,墨风禾匆忙应道:“弟……弟子在。” “来,运你的仙力,将这个仙球打破。” 男子的声音里是始终不减的耐心,话语响起的时候,单手扬起,一个极其简单的金色仙球凝聚在他的手中,被缓缓推到了墨风禾的面前。 席绾灯眼角的余光瞥看了一眼那小模小样的墨风禾,嘴角一勾,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嘲笑:“嗬。” 声音不大,却是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和突兀。 司马言因试炼闭着的眼睁开了一条细微的缝,向着席绾灯投去森森的一眼,很快,便又收回了视线。 那短短的笑声里,嘲讽之意已然是满满溢出,墨风禾虽寡言,却还是能明白席绾灯的意思。 本就是不安的神色上更是添了一份畏畏缩缩,头重重垂下,根本没有要去打破居然手中仙球的打算。 单手悬空,手中是个不过半径五寸左右的半透明仙球,居然嘴角的笑意缓缓散开了一些,细长的桃花眼中是一丝深邃不已的光,停顿了片刻,扭过头,对着另两人的方向柔声道: “你们先出去吧。” 其中的温柔和耐心,丝毫不减。 闻言,席绾灯的眉头一挑,看了居然一眼,随后又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司马言。 司马言率先有了动作,打着印诀的手缓缓收起,一个起身,眼眸恭敬地望了居然一样,双手交叠行礼:“弟子遵命。” 言罢,男子迈步径直往外而去。 不等席绾灯反应过来,司马言已然离开了长生塔。 眼底一道厉光闪过,席绾灯再不停留,同样行了一礼,匆忙退身离开。脚步刚从长生塔出来,便看向了司马言离开的方向,眉头高高一挑,嘴角是一抹算计的笑意,脚下仙力浓郁而起,向着司马言的身形追去。 “司马言!” 司马言的步履匆忙,没有任何要停下的打算。 “司马言!” 女子的声音娇柔,却又是带着了些焦急,再次重重唤了一声,同时刻,女子已然追上了司马言。 “司马言!走这么快做什么?” 席绾灯向来知晓自己作为女子的得天独厚之处,追上司马言,气喘吁吁,单手不断地拍着自己起伏的胸脯,口中话语似是有些娇嗔责备的意思。 司马言的脚步停住,却是并未回身,余光带着他独有的傲然瞥看了席绾灯一眼,口中的话语极为漠然: “有事?” 席绾灯眼底的光明显一僵,没料到这司马言竟是这般冷漠的态度,唇边略显娇媚的笑意停顿了一瞬,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阿言,我可以这么叫……” “司马。” 不等席绾灯的话说完,司马言的身子转了过来,正对着了席绾灯,且后退了一步,口中漠然地落下了两字。 席绾灯面上娇媚的笑意这下是彻底僵住,望向司马言的视线里,逐渐由娇柔便为了厉光,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司马言,目中无人,可不是什么好性子。” 不过就是两句话的功夫,席绾灯已然是由一个娇娆女子变为了厉厉之颜。 司马言的脚步,再次后退了一步,目光由高处落下,看着女子那陡然而变的神色,心头一阵冷笑: “有话直说,不用激我。” 话语三番两次被堵,席绾灯的怒意显然被这男子一点一点激了起来,单手抬起抚了抚自己耳鬓的碎发,女子的声音越发冰冷: “三日后,便是入门弟子授礼仪式,按照长恨阁历来的规矩,老生必定会出手为难新生。” “他们中,最少也是在长恨阁修炼了百年的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皆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女子的脚步缓缓上前,靠近了司马言: “不过,若是你我二人联手,这胜算,便能足足高上五成。” 第十七章、谢或恨 随着女子身子的靠近,那阵阵浓郁的媚香也是随之传入了司马言的鼻中。 男子面色未变,依旧冷漠,眼神微眯,看着女子那满是算计的笑颜,双手抱臂,带着丝看笑话的意味望向席绾灯。 末了,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浓重阴寒的媚笑,轻声落下二字: “如何?” “想的不错。联手,确实是个高明的法子。” 司马言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竟是出乎席绾灯意料地夸赞了一句。 席绾灯的眼眸陡然一亮,神色上已然是有了十足把握。 缓慢而又重重地点了头,司马言主动上前,靠近了席绾灯,身子微微弯下,凑近了席绾灯的耳旁: “我司马言做事,向来有个规矩。” 对于男子的靠近,席绾灯没有丝毫的闪躲,反倒是挺了挺身姿,迎了上去。 “我宁愿将自己的后背露给对手,也绝不留给一个随时有可能反捅我一刀的‘自己人’。” 自己人三个字带着浓厚的嘲讽意味,司马言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悉数落在了席绾灯的颈窝处,却是惹得女子心头的寒意愈发泛涌。 明显感觉到女子的身子僵住,司马言的心情反倒是好了起来,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身子退开,深深地看了眼此刻面色黑到底的席绾灯,双手抱拳一个点头,再也未说话,径直大步离开。 女子的身形僵在原地,一双漆黑的瞳仁里是腾起的浓郁怒意,良久,才极其缓慢地抬起眼,死死地盯着司马言离开的方向,口中低声阴寒地啐了一句:“司马言,给我等着!” —————————————— 长生塔内,浓郁的仙气不断从塔底流转而出,将整座塔笼罩。 第四层的屋内,居然站在繁复的壁画前,眼眸清亮,认真细致地看着眼前的画,侧颜,温润不已。 他的身后,墨风禾规规矩矩地跪着,头垂下几近要贴到胸口,高束的黑发由后向前散开,将她的整个面庞遮掩住,丝毫看不见她的神色。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居然转过身,在案桌前坐下,口中话语清透儒雅:“在我跟前没有这么多规矩,不用跪着,起来吧。” 墨风禾的头依旧深深地垂着,没有丝毫的动作。 居然的眼凝了一瞬,单手拂过桌面上的茶盏,本是冷掉的茶水,瞬时腾起了阵阵热气。 “你若当我是你的师尊,便起来。” 居然脾性本就温柔,对于自己的弟子,自然更是儒雅。 墨风禾一直垂着的头,终是缓缓抬了起来,却是依旧未起身,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不安和慌乱反复交替出现在她的神色中。 视线扫过墨风禾那死死攥着衣袍的手,居然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不想知道,你是如何得这入门弟子席位的吗?” 话语落下,女子依旧没有反应,只是在居然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怯懦的眼里一下子迸出来光亮,良久,女子略略颤抖着抬起眼,看向了居然。 微微偏过头,居然抿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并未再多开口。 眉头紧紧蹙起,墨风禾的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袍,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的耳朵已是通红,与之不同的是,女子的面上,却是满片苍白。 很显然,墨风禾对于居然的话,极为在意。 “师尊,弟子……” 话语出口,却是又渐渐缄了口,墨风禾本就不善言,如今流派区分试炼也是做得如此糟糕,这让她的心头,明显笼上了一层惴惴不安。 “是先圣开口,让你入选的。” 看着眼前的孩子依旧胆怯的模样,居然的心头深深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正色道。 先圣二字落下,墨风禾所有的思绪皆是愣住,呆呆地看着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 选拔大会那日,师尊将卫絮带走,于众人面前好似只留下了那最后一句:继续吧。 事实上,白色的仙音早就是落入了居然和古不繁的耳中。 “将同卫絮一道来的那个孩子,选入席位。” 也便是因此,纵然墨风禾的仙力远不及入选资格,可最终,她还是占得了三位之一。 …… “你既已是我的弟子,我自然是要同你说明白的。” 居然单手而动,仙气径直流转向墨风禾,旋即,女子跪着的身子已是被一道力量强行托着站了起来。 “以你的资质,本无法入选席位。” “而先圣,之所以会选你入席,只有一个原因。” 耳边听着师尊的话,墨风禾紧攥着衣摆的手愈发用了力,她已是有了预感,对于师尊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为,卫絮。” 脑中所有的思绪轰然倒塌,墨风禾紧攥着衣袍的手陡然一松,一直起伏不定的呼吸,反倒是一瞬间平息了下来。 “直观点来说,是你代了卫絮的席位。” “你既是卫絮的挚友,如今代她成了入门弟子,自然是要对得起这席位。” “纵然资质不足,但你只要肯勤奋修炼,他日,定也能有所仙为。” 悠悠的话语一字一字而出,居然的声音轻缓儒雅,格外好听。 此时此刻,墨风禾脑海中一片混乱,所有的思绪皆是崩塌。 一种名为耻辱的情绪,从墨风禾心底一道极为细微的裂缝中开始滋生,且迅速疯长,将女子的整颗心都包裹住。 眸中的光亮早就是完全消散,墨风禾宛若木头人一般,静静地站着,居然的话却是一句都未听进去。 “墨风禾,你可是听明白了?” 末了,居然眉头轻轻一挑,话语略显严肃地发了问。 “是,弟子明白。” 被耻辱情绪包裹住的心变得越发冷静,墨风禾缓缓抬手行礼应了一声:“弟子定当勤奋苦练,不辜负师尊的期望。” 言罢,墨风禾没有再等居然开口,双手缓缓打出一印诀,向着半空推出一缕浅黄色的仙气。 居然一眼明了,金系属性。眼底,这才真真切切扬起了一缕明朗的笑意。 墨风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长生塔的。只是脚步在长生塔前站定时,抬起眼,看向了长恨阁东侧整片气势磅礴的楼宇。 心底,一股森森的情绪涌出。 阿絮,我是该谢你给了我这个入门弟子席位?还是该恨你竟置我于如此艰难耻辱的境地? 第十八章、违令 “啊啾——” 卫絮蜷缩着躺在一块巨大的黄石后头,闭着眼,右手紧紧地攥着那支玉骨笛,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眉头重重一蹙,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瞥看了一眼那始终大亮的天色,嘴角,隐隐地抽搐了一瞬。 那日被黄沙狂风卷上天,本以为自己纵是不死,也定会重伤。 可奇怪的是,自己并非没有死,更是连一丝一毫的伤害都没有受到。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卫絮只记得自己在狂风中,被沙尘重重击打,到最后,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是躺在了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撑起了身子,靠着黄石而坐,卫絮抬起头,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天空,眉头蹙着,久久未移开。 良久,卫絮深深地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垂下头,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她真的……好饿啊…… 在这一眼看去满是尘土黄泥的地方,卫絮对于时间已是完全没有了概念,那日醒来,怕飓风再次而来,她走了许久才寻到这处避身之处,打坐调息,想等着天黑时候再好好休息一回。 却没料,她已是将一套安神诀和一套流水诀皆修炼结束,这天,竟还是光亮依旧。 卫絮终于意识到,这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地方,没有天黑。 “唉……” 不知是第几次叹息,卫絮揉着肚子的手缓缓滑到身侧,眼底的无奈愈发明显,如今看来,纵然那飓风不会再来,自己怕也要饿死在这了。 “唉……” 又一次叹息,卫絮坐着的身子重新躺下,身子略略蜷缩侧躺着,眸子眨了眨,看向了自己手中的玉骨笛。 通透的笛子内,白色的仙气缓缓流转,如卫絮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玉骨笛,你的仙器。” 师祖那日的话语再一次回响在卫絮的耳畔,卫絮单手把玩着笛子,心头逐渐腾上了疑惑,这玉骨笛的修炼之法,师祖还未给我,如何修炼? 眼眸凝了神,卫絮的手缓缓从那玉骨笛上滑过,不得不说,这笛子,是卫絮见过作为纯粹干净的仙器了。 身子侧躺着,摸索了片刻的笛子,余光瞥看了一眼依旧大亮的天色,卫絮的嘴角重重一撇,闭了眼,重新睡去了。 单手手臂抬起,遮掩在了双眸上,女子双腿相叠,身姿瘦弱纤长,在黄色的沙土地上,白色的修炼袍显得尤为惹眼, 没有飓风,只有浅淡温煦的风,丝丝缕缕透过石头间的裂缝吹向女子的面庞,温软如母亲的手,轻柔地拂过卫絮的面庞。 女子似是真的睡着了一般,头微微侧着,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意。 忘尘殿,谷尘坐在案桌前,低着头,正看着自己手中的仙册,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身白色衣袍。 案桌上,小仙鹊正死死地皱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眉头,看着仙屏上的女子,喙嘴不断地砸吧着,明显很是生气。 直至看到女子睡着的模样,仙鹊终是一个没忍住,扑棱了两下翅膀,转身看向了谷尘:“先圣!这丫头太没规矩了!哪里有修习的样子,心这么大,竟是在宫殿睡上了!” 修长干净的手指极为雅致地翻过仙册的一页,谷尘身子动也未动,眉眼处,薄凉不已。 见先圣没有说话,仙鹊再回过头看了一眼仙屏,却是正正好看到了卫絮那砸吧着嘴,口中嘟囔着鸡腿别走的模样,心头气不打一处来,翅膀一个扇动,小身子悬了空,气嘟嘟地说道: “先圣!我不要教这小丫头!” 拒绝的话语径直出口,小仙鹊瞪着眼看着白衣男子,等着谷尘开口说话。 足足半晌,谷尘未有动作。 “先圣!” 小仙鹊的第三声出口,身子落在了案桌上,走近了谷尘手旁的茶盏。 白衣男子的眉头,终是微微一蹙,搁置在仙册上的手指缓缓一动,一股无形的仙气瞬时而起,径直向着仙鹊而去。 小仙鹊的身子还未完全靠近茶盏,已然是被那道仙气给重重地弹开,一下子被打到了案桌的另一头。 “许是近来我对你太纵容了,如今都是敢违背我的命令了。” 除却那轻动的手指,谷尘再未有其他动作,头未抬,眼未动,话语清寒出口。 被仙气击打地躺在了案桌的边缘,小仙鹊险些就要掉下去,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是听到了先圣那薄凉至极的话语,身子一僵,久久没有起身。 浑身的羽翼都似一瞬间泛了寒,心头的后怕变得愈发浓郁,它怎么能忘,先圣最为厌恶的,便是有人违抗他的命令。 自己这是越活越糊涂了,怎么连这最基本的事情都是忘了?怕不真的是先圣对自己太过纵容,竟是有胆子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越想越觉得后怕,小仙鹊的身子依旧躺在那案桌的边缘,久久都未敢起身。 “嗬。” 片刻后,谷尘一声轻笑出口,单手而动,仙册缓缓合上,向着身后空无一物的仙架飘去,男子抬了眼,看向了那只此刻极为胆怯的仙鹊。 “若是不愿教她,那便不用留在忘尘屿了。” “近来听居然说,长恨阁收了不少新的弟子,你去那里,许是合适。” 拿起手旁那一直温热的茶盏,谷尘抿了一口,话语轻描淡写,却是字字诛心。 小仙鹊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发泛了寒,小眼睛偷偷地望向谷尘,丝毫都不敢动,打心底,它自然是不愿意去长恨阁那边的。 “你觉得如何?” 谷尘的面上鲜少地扬起了极其细微的笑意,眉头微微一挑,似是询问的模样看向了仙鹊。 所有羽翼,从羽根至羽尖,皆是泛起了重重的寒意,在先圣身旁也是呆了有五百年的时间,它怎会不清楚,先圣从不会笑,可每每先圣面上出现了笑意,那便是他心头腾起了滔天怒火的时候。 良久,小仙鹊撑着站起了身子,就站在案桌的边缘,很是小心地缩着脖子,低低地开了口:“谨遵……先圣的话,我会护好那个弟子……” 谷尘再未开口,抬起眼,视线投向了仙屏上的女子,薄唇边的笑意,缓缓散开。 第十九章、人形 “臭丫头!臭丫头!” “臭丫头!!!” 小仙鹊停在卫絮所躲避的那块黄石上头,双眸中泛着幽怨至极的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睡得正香的女子,怒意一波波涌上,双翅猛地一个扇动,俯身径直从黄石上往下冲去。 是,它现在很生气,它一定要去啄醒这个没大没小没规矩的丫头! 白色的仙气顿时腾起,将仙鹊整个包裹住,宛若一颗耀眼的星辰,直直地冲着卫絮而去。 “臭丫头!” 随着这最后咬牙切齿一般的声音出口,仙鹊白色的身形眨眼间便冲到了卫絮的身前。 眼见着就要重重地撞上卫絮的身子! 卫絮左手小臂遮在了双眸上,右手紧握着玉骨笛放在了身侧,已然是完全熟睡的模样。 白色身形冲击向卫絮的一瞬间,一直没有动静的玉骨笛陡然大放光芒,仙笛内一直流转的白色仙气在仙鹊的身形距离卫絮还有足足一尺距离的时候便发出了阵阵幽光,且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转而变成了幽蓝色的仙气。 随着仙鹊的身子愈发靠近,那蓝光瞬时大亮,大片大片的光芒从那仙笛中倾洒而出,顿时将睡着的卫絮所包裹住。 而如光团一般的白色仙鹊,在身子触碰到那蓝色光芒时,只觉得身子周遭变得灼烫不已,下一刻,环绕着自己的白色仙气瞬时被那蓝光所吞噬,浑身的羽翼完全暴露在了蓝光中。 滚烫的气息铺泻而出,将仙鹊重重地弹起,而后狠狠地撞在了黄石上! 随着仙鹊离开了卫絮的周身范围,夺目的蓝光也是缓缓消散,悉数退回到了玉骨笛中,而后再次由幽蓝色变为了纯净的白色。 卫絮依旧是先前睡着的模样,连握着笛子的手皆是原先的姿势,没有丝毫的变化。 略显燥热的风从石缝间吹来,拂过卫絮的面,一切都是极为安静美好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未发生,安然不已。 “鸡腿君……” 卫絮口中砸吧了一下,翻了个身,背对着黄石而躺,手臂依旧是挡着双眸,沉沉而睡。 唯独,那个被蓝光弹出而重重嵌入黄石的仙鹊。 “……” “……” “……” 小仙鹊的身子以一种极为异怪的姿态嵌入了黄石足足半尺的深度,久久没有动弹。 如黑曜石一般的小眼睛瞪大,眼前一阵模糊虚晃,良久,它都未曾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至又一次听到了卫絮口中那低低的一声鸡腿君,终于是意识到了自己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喙嘴颤抖着,怒吼出声: “卫絮!!!!!!” “唔嗯?” 仙鹊的声音尖锐到已是破音,沉沉睡着的女子终是有了反应,朦朦胧胧睁开眼,口中低喃了一声,迷茫的眼看向了四周。 “臭丫头!!!” 仙鹊的声音再度响起,终是惹得卫絮的视线看向了身后方向。 倒抽一口冷气,第一眼,卫絮竟是没能看出来仙鹊的模样,下一瞬,卫絮的嘴角已是不由自主地开始上翘。 “噗嗤——” 终是没能忍住,卫絮还是笑出了声。 怪不得她,小仙鹊此刻的模样真的是既可怜又好笑,身子深深地嵌在了黄石内,几番挣扎都是不得出来。 “臭丫头!还笑?!还不快把我弄出来!!!” 卫絮的笑声并未遮掩,极其清晰地传入了小仙鹊的耳中。女子依旧是站在原地,单手捂着口低低地笑着,并未上前帮忙。 几番挣扎未果,尴尬羞怒的情绪迅速蒙上了仙鹊的心,恼怒的小眼睛死死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子,仙鹊的喙嘴重重地阖上,白色的仙气,带着浓重的怒意从仙鹊的体内倾泻而出,且逐渐浓郁扩大,很快便将整块黄石所笼住。 卫絮本就只是轻笑,看到仙鹊的方向开始腾起浓郁的仙气,脚步下意识地便往后退去,直至靠到了另一块黄石上,凝了眸,紧盯着仙气,视线中满是好奇。 白色仙气,分外浓郁,飘扬而起。 莫名地,卫絮右手握紧了玉骨笛,左手则是背在了身后,扣在黄石上。 “砰——咔——” 须臾间,巨石裂开的声音响彻了整片天空。 白色仙气间,开始不断地翻涌出阵阵的沙尘。 “咳咳咳……” 卫絮眉头重重一皱,身子贴在黄石上向着一旁移去,单手挥开眼前的沙尘,心头却是依旧极为好奇,想要看清那仙气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咳咳……” 咳嗽声再次响起的一瞬,卫絮还未来得及看请,只觉得白色仙气与黄色沙尘交杂的方向冲出来了一道身形。 不等她多有反应,卫絮已然被重重地锁在了那道身形同黄石间,浓郁的仙尘缓缓散开,一张绝世妖媚的脸庞便缓缓映入了卫絮的眼中。 呼吸,重重窒住,卫絮呆愣愣地抬着头,看着男子妖娆如女子一般的容颜,分外白皙的面庞上,一双泛着浅怒的丹凤眼中正映着卫絮那呆呆的模样,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泛着重重的血色。 “臭丫头,你再笑一个试试?” 男子的身子离卫絮愈发靠近,话语几近是贴着卫絮的头顶落下,每一个字,都是透着了浓厚的凉意。 卫絮愣在原处,面庞已然是要贴近男子的胸膛,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传入了女子的耳中。 虽说卫絮脾性爽朗,在墨家时也同许多男子关系不错,可跟男子这般靠近,她的面上还是腾起了阵阵热意。 “你是……小仙鹊……?” 半晌,卫絮才是寻回了自己的思绪和声音,略略抬起眼望向了男子那绝美的面庞。 男子似是极为不满小仙鹊这个称呼,卫絮的话音刚落下,他的视线便狠狠地压下瞥看向女子。头低下的一瞬,血色一般的红唇险险地擦过了卫絮的额头。 瞬时,气氛腾起了丝丝的温热,两人没有开口说话,两双皆是分外清澈的眼相互对视着,久久未动。 足足半刻钟的时间,小仙鹊的眉眼恢复一片怒意,狠狠地瞪了卫絮一眼,箍住她的双手也是松开,脚步后退了一些: “再叫一句小仙鹊,我便把你扔出长恨阁!” 第二十章、药 口中恶狠狠地落下话语,男子的身子远远地退开了不短的距离,靠在了另一块黄石上,低下眼,看向了自己的左边手臂。 白色的衣袖被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豁口,血迹从豁口处涌出,分外惹眼。 卫絮还未完全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愣了愣,这才望见男子那受伤严重的手臂,心头一紧,顿时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向着自己袖中摸去,很快便摸出了一个瓷白色的瓶子。 “喏,我这儿有些止血的药。” 步子小跑着上前,卫絮手伸到仙鹊的面前,手心上,躺着一个极其简单的白色瓷瓶。 男子右手搭在了左手上臂处,余光瞥看了卫絮递过来的东西一眼,厌恶的话语顿时出口:“滚开。” 仙鹊浑身上下的气息皆是透着冰寒,只一眼便不愿再看向卫絮,右手腾起浓郁的仙气,对着自己所受伤左手缓缓笼去。 眸子陡然睁大,卫絮瞪着眼,视线来回在瓷瓶和仙鹊间流转,啪一声,重重地将瓷瓶收了回去,狠狠地瞥看了仙鹊一眼,将瓷瓶放回袖中,大步退回到先前的位置,背靠着黄石坐下: “不用就不用,凶什么凶!” 眼眸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卫絮再不看向他,双腿盘坐着,玉骨笛放在身旁,闭眼凝神,开始调息。 仙鹊靠在黄石上,延绵不断的仙气从右手而出,全数笼在了他受伤的左臂上,足足一刻钟的光景。 略有些钻心的疼痛,不断从左臂传来,久久不得消散。 男子的眉头微微凛着,双眸中是腾腾的冰寒之气,凝了光落在自己的左臂上,良久后,白色仙气消散,入目处,却是那依旧不停往外涌出的,鲜血。 心头陡然一沉,仙鹊的面色顿时黑了下去,右手腾起的仙气逐渐减少直至完全消失。 左手臂上的豁口处,依旧不停往外流着血,吧嗒吧嗒,落在了沙尘地上,迅速融入了尘土中。 神色重重一沉,仙鹊的右手缓缓撤回,落在了身旁,眸子带着丝打量深邃的光望向了那个坐在远处闭眼调息的女子,片刻后,冷冽的声音沉沉落下: “药。” 不知道这臭丫头修炼的是什么仙诀,自己的仙力竟是无法止住那往外流的血,既然如此,便只能用她的药试试了。 冷冷地吐出一字,仙鹊的身子缓缓坐下,同样靠着了黄石,眼中寒光厉厉,看着卫絮。 女子闭着眼,双手打出一个安神诀,仙气从她的双手间流转而出,将女子的身子所笼住。 男子的眼快速地瞥看了自己受伤的手臂一眼,声音愈发凶狠冰寒: “臭丫头,拿药来!” 卫絮纹丝不动,闭着眼,甚至连那浓密的睫毛都未有颤抖。 仙鹊这才意识到,这臭丫头,竟是故意无视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男子恶狠狠的眼眸死死地盯住卫絮,就要接着厉声开口的一瞬,卫絮的眼也是缓缓睁了开来。 双手重新打出一个动作,安神诀缓缓消散,女子悠然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这才缓缓抬起了眼,眉头一挑看向了仙鹊,面上笑意十足: “你叫谁?” 卫絮性子一直便是活泼爽朗,且向来爱憎分明,以往若是遇上了让自己不痛快的人,是定要讨回来的。 今日,是那小仙鹊先招惹了自己,看在他是在师祖跟前侍奉的所以才没有径直反驳回去,此刻,他竟是又来?真当自己是好欺负的? 掸净衣摆上的尘土,卫絮重重地拍了拍双手,再次冲着男子扬起一个烂漫的笑意,笑意中的嘚瑟分外明显。 “臭丫头,把药拿来!” 未受伤的右手猛地抬起指向了卫絮,仙鹊的声音中是满满的恼怒。 闻言,卫絮的笑意更是十足,话语却是假意恭敬:“可是,上仙先前不是说让弟子滚开么……弟子该听哪句呢?” 虽说听着恭敬,但卫絮出口的每个字皆是透着了让人抓狂恼怒的飞扬恣肆。 女子背靠着黄石而坐,笑意翻涌而起,望向了男子,视线有一瞬落在了他那不断滴落着血迹的手臂上,一丝别样的情绪,快速地掠过了她的心头。 指着卫絮的手指尖已然是缓缓腾起了一丝仙气,仙鹊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恼怒,良久,深深吸了口气,仙气从指尖消散,男子往后仰去,放松了身子完全靠在黄石上,血色一般的唇边情绪由怒意绵延缓缓变为了了然笑意。 “臭丫头,看样子,你是不想离开这里了。”左手臂完全放下,任由那血流出,男子的声音依旧冰冷。 话音刚落,卫絮唇边的笑意陡然绷紧,双眸凝了神,心头判断着男子的话有几分可信。 半晌后,并未再多有犹豫,从袖中拿出了白色的瓷瓶,仙气腾起,包裹住瓷瓶,径直送去了男子的面前。 末了,面上依旧是笑意恣肆的模样:“拿去吧,小、仙、鹊!” 这次,男子倒是并未再多言语什么,一把将那瓷瓶夺过,开始给自己上药。 看着男子的动作,卫絮面上灵动的笑意反倒是缓缓散去,凝了片刻的神,收回了眼,再次看向了自己手边的玉骨笛。 仙鹊的话,确确实实勾起了自己心底的一些思绪,自己不在,风禾怎么样了? 斟酌再三,一把猛地攥紧了玉骨笛,起了身,卫絮走到了男子的身旁五步远的距离坐下,手撑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上药的动作。 “这是哪儿?” 男子手中动作不停,余光瞥了卫絮一瞬: “宫殿。” 话语一僵,愣了片刻,卫絮攥着玉骨笛的手更紧了,她没有看到的是,玉骨笛中流转的白色仙气,缓缓地出现了细微的蓝色。 “是师祖将我安排在这里的吗?” “是。” “那我……要做什么?” “刺啦——” 随着仙鹊重重地撕扯开自己的衣摆,男子的口中极为细微地发出了一声嗤笑,将那洒了药的伤口包上,仙鹊转过眼,正色了起来: “先圣那日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 第二十一章、通灵玉 面色难得稍显温和,仙鹊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左手臂,确认都包扎妥当,这才挑了眉头,看向了卫絮。 卫絮的手搁在膝上,撑着下巴看着仙鹊,闻言,神色明显沉下了不少,重重地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仙鹊冷峻的面庞上,血色一般的唇分外惹眼,打量的目光扫视过卫絮,片刻后,嗤笑出口:“蠢成这样,也不知先圣看中了你哪一点竟让你在五音殿修习。” 愈发重力咬着自己的唇,卫絮的视线闪躲着垂下,并未反驳男子的话,便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被罢了入门弟子席位,又为何被师祖选中,来到了这忘尘屿。 卫絮愣神间,男子已是站起了身,步履稳重,向着黄石范围外走去。 女子依旧出着神,盘腿坐在地上,玉骨笛躺在她的衣摆窝处,一阵一阵地发出幽蓝色的光。 “还不跟上?!你是真打算在这儿待一辈子?” 男子身形落在了高处的一块黄石上,眉头高高一挑,瞥看向走神的卫絮,话语中满满的不耐烦。 猛地回了神,卫絮依旧坐在地上没有动,抬起眼,光亮刺入眼中,看向了背着光模糊不清的仙鹊的身影。 “去哪儿?” 声音响亮而起,卫絮的心绪倒是完全冷静了下来,眼眸微微眯着,望着男子。 仙鹊的嘴角陡然一勾,单手腾起浓郁的仙气,转身向着远处看去,末了,侧过面,翩然冷言落下: “自然,是要带你这个臭丫头,离开这里。” 纵然男子的话语中依旧是对卫絮嫌弃和满满的冷冽,可是莫名地,一股淡淡的暖流入了卫絮的心头。 再没有停顿,仙鹊脚下猛地点过黄石,白袍翻腾飘起,向着远处飞去。 看着男子飞腾远去的背影,卫絮的心头重重落下,面上是一丝浅浅的笑意。一把拿起玉骨笛攥紧,向着仙鹊离开的方向小跑而去。 “小仙鹊,等等我!” “闭嘴!” “我不会御飞,你等等我!” “蠢丫头!” “我究竟哪里惹到你了,做什么一直骂我?” “……” “小仙鹊!!!” “闭嘴!!!!!!” —————————————— 云陌仙界,夜色沉沉。 昏暗且泛着黄白的云气不断在长恨阁东侧的楼殿间流转,四周,浓郁的仙气腾涌着,几近将整个长恨阁东殿所笼罩,这也便是为何,东殿是留给入门弟子所用。 周遭,一片安静。 各处宫殿的灯火皆是熄灭,并非全黑的天色泛着一丝浅橙色,再远一些的天边,则是一片通透的蓝白色,两种色彩相交叠,分外淡然清幽。 入门弟子的楼宇处,最偏角落的一间,“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一道全身黑色衣袍的身形从屋内而出,几个闪身,身影隐在灰暗的夜色中,顿时消失在了众多的宫殿楼宇间。 黑色身形的动作极为快速,身子不断闪现着,离楼宇的距离越发远了。 足足一刻钟的功夫,黑色的身形才在长生塔前停住,蒙着的面上只露出了一双凌厉警惕的眸子,身形躲在草丛中,浑身腾起的黑色新仙气将他整个人所包裹住,隐匿地极为完美。 确认了周遭没有人,黑衣人这才抬起手,一把将面纱扯下,赫然,是席绾灯! 一把将头上的一支墨色的发簪拔下,席绾灯的余光依旧警惕,神绪全神贯注在发簪上,抬起手,黑色仙气从手上传向玉簪,很快,更为浓郁的仙气从玉簪上腾起,逐渐凝成了一面仙屏,出现在了席绾灯的眼前。 女子的嘴角,泛起了一丝阴冷的笑意,眼眸中滑过一丝狠毒的光,挑眉看向了仙屏。 不过片刻的功夫,黑色仙屏闪过一道白色的亮光,很快,一个男子便出现在仙屏上。 席绾灯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对着仙屏上的男子行了一个浅礼:“灯儿见过父亲。” 仙屏上的男子,正是这次安排席绾灯来参加入门弟子选拔的,她的父亲,席罄书。 席罄书的身子端坐着,双手拢在袖中,除却眼前案桌上那唯一一盏光亮微弱的灯火,他的周遭,再无其他光源。 席罄书的头高高扬着,光亮无法落到他的脸上,昏暗中,席绾灯只看见了父亲那一双泛着满满血丝的瞳仁。 “怎么样了。” 视线看见席绾灯的一瞬,席罄书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响起,泛着浓重的阴寒。 “回父亲,灯儿已是到了长恨阁的东殿,相信不多时便能寻到……” “太慢了!” 不等席绾灯的话说完,席罄书沙哑的声音低吼而出,径直截下了席绾灯的话。 席绾灯双手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头略略垂了下来,在席罄书看不到的地方,眸子中的阴狠恶毒越发浓郁。 席罄书的头动作极慢地垂下,一双眸子中的恶毒翩然而出:“你能等,我能等,君帝可等不了!” “灯儿定会尽全力极快寻到通灵玉。”席绾灯的声音同样泛着冰冷,听起来,好似极为恭敬,实则,席绾灯的心头已是完全沉了下去。 席罄书抬起手,一阵黑气翻腾,面前唯一的一盏灯火彻底熄灭,沙哑的声音重重落下最后一句:“手脚干净些,别被发现。事成回来,便是你同君帝大喜的日子。明白了吗?” 不等席绾灯做出回应,席罄书大掌一挥,仙屏顿时消散,周遭,一如席绾灯来时的样子,沉寂不已。 席绾灯的头依旧垂着,看着手中的墨色玉簪,眼中的阴暗愈发浓郁,她已不止一次同父亲说过,她不愿嫁给君帝,可父亲,却是次次都是无视自己的意愿径直便做了主。 “君帝?” “嗬。” 口中阴沉地念了一声,席绾灯将墨玉簪重新插回了发中,浑身的黑色仙气陡然变得浓郁,女子回过身抬眼看向了身后的长生塔,双手打出一个印诀,身形完全隐匿在了黑暗中,一个腾身,向着长生塔上而去。 很快,黑色的身影从长生塔的第三层隐入,瞬时消散。 今晚,席绾灯便要将这长生塔搜遍,去寻,那通灵玉的下落。 第二十二章、发现 和外界夜色中的楼殿不同,长生塔内,灯火通明。 长恨阁之所以分为东西两殿,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这长生塔。 云陌仙界,十方百处,本就是各处有着各处的源仙气,长恨阁自然也不例外。 而在长恨阁的地界处,最为浓郁的仙气,便是长生塔的位置。 便是因此,长恨阁在这处位置修筑了一座高塔,名为长生塔。 长生塔内,常年皆是浓郁不停息的仙气。除却修缮期,长生塔从未关闭过,只要是被选入东殿的弟子,任何时候皆是可以入长生塔内。 席绾灯的身形飞快掠过,选择了第三层的窗口,一翻而入。 长生塔共建九层,越往高处,仙气越是浓郁,修习环境也是越难,若非仙力深厚的弟子,一般都无法登入那最高一层。 通灵玉乃是上古遗落之神器,自然不会在一二层,席绾灯心头有了判定,决定开始从第三层开始找起。 长生塔内构造并不复杂,每层的格局大致相同,不过越往高处地界越显小,但最惹人注目的一点却是,每层皆是设立了挑战室,若想往上一层而去,便要通过这前一层挑战室的试炼。 立于三层塔中央的位置,席绾灯视线厉厉,扫视过周遭的九个房间,心绪猛沉,身形快速掠过,黑色的身影幻化成黑色仙气,留下一道道残影,开始从第一间屋子开始找寻。 殊不知,另一道站在塔五层的身形正死死地用手捂住嘴,屏住呼吸,挑开视线往三层的方向看去,整个人的身子僵住,久久不敢有动作。 立于五楼的人,正是墨风禾。 女子看得很清楚,那个在三楼似是找什么东西的人,是席绾灯! 只觉得后背猛地一凉,墨风禾眼前一阵黑影晃过,席绾灯已是到了四层! 下意识地,墨风禾快速地走进了离自己最近的屋子,反手将门死死地关上,呼吸起伏不定。 手死死地扣在了门上,墨风禾深深吸着气,尽力平息下自己的呼吸,逐渐冷静了下来。 明日便是入门弟子授礼仪式,她知晓这东殿的规矩,为了不被老生欺负,这两日,她每晚都会来长生塔处修习。 若是这么说,席绾灯也是来修习的? 思绪沉沉间,一道醇厚的男音在墨风禾的身后落下:“外面有什么,让你怕成这样?” “啊!”倒抽一口冷气,墨风禾顿时转身,屋内最远处的修习席位处,司马言双手叠出印诀,闭着眼,周身环绕着暗紫色的仙气。 “司马……司马言?你怎么在这儿?” 见是自己所认识的人,墨风禾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后背靠在了门上,看向了男子。 “你为何在此,我便也为何。” 眼睛闭着,司马言手中的印诀隐隐而现,流转的暗紫色仙气颜色变得愈发浓郁:“外面什么人。” 不等墨风禾反应过来,司马言手中的动作快速收起,仙气尽数收回体内,睁开眼,看向了墨风禾的方向,外面是什么人,竟是让这小姑娘这般害怕? 深吸了一口气,墨风禾的后背略略离开了屋门,视线闪烁个不停:“是……席绾灯……” 并未觉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司马言从席位上站起身,往门口方向而去,绕开墨风禾,就要离开修习的屋子。 “那个……” 脚步一顿,司马言偏过视线,看向墨风禾。 “席绾灯有些奇怪。” 墨风禾斟酌了片刻,落了声, 司马言没有动,依旧是侧着身子,视线看着墨风禾。 “她……穿了一身夜行衣……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墨风禾的眼闪着略显胆怯的光,说出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 不知为何,对于那席绾灯,虽同样是这一次的入门弟子,墨风禾心底,总是有着浅浅的害怕。 司马言的眉头,明显随着墨风禾的话语缓缓蹙起了不少,漆黑的眸子里略过一道深邃的光,打量了墨风禾一眼,刚要开口说话,耳边陡然传来一阵分外急促的风声。 风声直冲向了两人所在这间屋门! 墨风禾眼底瞬时涌上了害怕,脚步不由自主便向后退去。 司马言的神色则是瞬时严肃了起来,剑眉一个凛起,眼刀迅速略过屋门,再没有任何的停顿犹豫,一出手,轰然将门打开,暗紫色的仙气向前狠狠冲去。 “砰————” 司马言的仙气,明显撞上了一团黑色的仙气,只听到了一道女声响起,随后黑色的仙气散开,一身夜行衣的席绾灯缓缓从仙气中而现。 女子跌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自己的腹部,口中抽着冷气,抬起眼,狠狠地看向了眼前的人。 司马言冷峻的眼看着席绾灯,丝毫都没有错过,席绾灯眼中那阴毒至极的光。 “司马言?!”抬眼的一瞬,席绾灯对上了司马言那厉厉的眸光。 “席绾灯,你在这儿做什么。” “那你又在这儿做什么?” 席绾灯捂着被司马言伤到的腹部慢悠悠站起了身,眉眼高高一挑,不进反退,径直往屋内而去,避开司马言的问题,凌厉反问道。 脚步刚迈入屋内一步,席绾灯顿时停了下来,余光一闪,瞥看向了站在屋内偏远处一些的墨风禾,浑身阴冷的气息陡然一散: “我说呢,这么晚,原来是来会佳人啊。” 随着席绾灯的话语落下,墨风禾的身子竟是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司马言的视线则是全数落在席绾灯的身上,丝毫未在意她所说的话。 “司马言,我说为什么你不愿跟我合作呢,原来,是想拥美人入怀,替美人出头啊。” 脚步泛泛而踱,席绾灯浑身气息大开,反倒是放松了不少。 墨风禾站在原处,被席绾灯的话语说的连头都不敢抬。 司马言并未被席绾灯的话所吓到,扫视过席绾灯后,话语沉沉落下: “席绾灯,我同墨风禾,是来这长生塔修习的。反倒是你,一身夜行衣来长生塔,你是来做什么的?” 第二十三章、君怀闻 气氛,瞬时凝结。 司马言眉眼间轻厉,视线落在席绾灯的身上,始终未移开。 墨风禾则是一直站在远处,没有任何上前的打算。 席绾灯挑眉看向司马言的视线极为明显地有了波动,僵住片刻,女子迅速移开目光,踱步返身,口中轻笑出口,声音格外恣肆: “明日便是授礼仪式,就凭我们三个,岂会是老生那帮人的对手?” “你司马言又不愿同我联手,我若是不来做些手脚,如何能赢?” 转身的一瞬,万般思绪翻腾着涌入了席绾灯的脑海,很快,一个念头便重重落下,笑意带着阴冷,从她的嘴角泛起。 自己这一身夜行衣,若说是来修习的,怕是根本不会有人信,既然如此,不如就大大方方承认在做坏事,好掩过自己实则是来寻物的事。 席绾灯的话语落下,良久,整个屋内一片安静。 司马言的眸子依旧凝在席绾灯的身上,眼中的怀疑并未消散,重重地打量着席绾灯。 墨风禾双手缩在袖中,眼眸低垂着,轻轻地抽了抽鼻子,攥着衣袖的手愈发用了力。 半晌,席绾灯都是未再开口,步子依旧踱着,返身径直背靠在了门框上,笑意分外张扬,冲着身后两人挑了挑眉,一副无谓的模样。 又是片刻的寂静,司马言终是收回了目光,余光瞥看了墨风禾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墨风禾,我们走。” 他同墨风禾并不相熟,却也是能看出来她似是对席绾灯有些害怕,终归,还是要护着些她才是。 重重地咽了咽嗓子,墨风禾相交叠的两手垂下落在身旁,低着头,迈步向外走去。 司马言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屋门前。 脚步略略加快,墨风禾明显赶紧想要离开这个有席绾灯的屋子。 “啧。” 身形从席绾灯身旁经过的一瞬,席绾灯口中极为轻微地发出了声响。 墨风禾身子一僵,明显停顿了下来。 “你是卫絮的挚友,是吧?” 心头一慌,墨风禾抬起头看向了席绾灯,她不知道,席绾灯为何同自己说这句话? 嘴角重重一勾,是席绾灯惯有的阴柔之笑:“那你,应该也有些真本事吧?”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走了!”心头的慌乱越发浓郁,墨风禾低下头,口中胡乱地回答着,匆忙便要离开。 “嗬。”席绾灯并未出手拦她,看着墨风禾离开的背影,阴冷的笑意,终是出了口。 一路小跑,直至出了长生塔,墨风禾才看见已是走出极远的司马言,脚步再次加快,赶上了男子。 一身灰色衣袍,司马言的身形在夜色下并不显眼,听到了身后的脚步上,步子虽没有停下,却也是不动声色地慢了下来。 追上了司马言的步子,墨风禾走在了男子的身旁:“谢谢……谢谢你。” 若是今日没有司马言在,墨风禾不知晓自己该如何是好。 余光瞥看过女子一眼,司马言双手抱臂,脚步不停,往前走去:“无妨。” 言落,停顿了片刻,司马言转过眸深深看了一眼墨风禾:“这里虽是东殿,可你终归是女子,还是不要晚上修习的好。” 墨风禾本是走在司马言身旁的脚步陡然一顿,面上腾起了一丝浅薄的热意,继而又加快脚步,跟上了司马言。 长生塔五层的窗口处,席绾灯眉头凌冽着,视线微眯,看着远去的两人,直至身形消失,这才转过身,重新看向了这高高的长生塔。 身影一个幻化,黑仙气重新将她环绕,而后,女子连同黑色的仙气,皆是缓缓消散。 —————————————— 魔界。 席府。 仙屏消散后长久的一段时间,席罄书依旧端坐在原处,一片漆黑中,他阴暗的面上,只有一双泛着厉光的眼,透出了阵阵狠毒阴冷的光。 “来人。” 黑暗中,一道不甚清晰的黑影,很快便出现在了殿内的角落处。 “修书一封,送往君凌宫,告知君帝,通灵玉,已入手。” 已入手三个字,由席罄书那沙哑阴毒的声音重重说出,男子的头缓缓压低,眼中狠毒不减,死死地看着前方。黑暗中,一双眼似是只剩下了布满了血丝的眼白。 角落处,黑色的身形没有作声,却也是没有动作。 阴冷地瞥看了一眼那身形,席罄书再次开口:“耳朵聋了吗?还不动身!” 常年修习噬血魔诀,席罄书的脾性早就是由先前的平和近人变为了如今的阴狠毒辣。 见那下人没有动作,单手中已是凝起泛着丝丝血红色的黑气,若是那下人再不动身,席罄书便要出手了。 “席判官,你这睁着眼扯谎的本事,真是日益见长啊。” 席罄书单手抬起的一瞬间,一道醇厚绵柔却又透着磁性的声音,带着丝丝打趣和深深的凌厉之意响起。 同时刻,殿上的灯亮起,立于角落的身形也是落在了灯火下,清晰不已。 男子一身通体黑袍,外袍为通透黑纱,浅浅地泛起浓郁的黑色仙气。 内里腰间,一条血色红的腰带束着,靠右侧的位置,斜挂着一块样式和模样都极其普通的木料,木料成长方状,扣绳穿过木料顶端,稳稳当当地挂在男子的腰间。 黑色的襟领口,绣着暗红色的龙状纹路,远远看去,男子浑身皆是透着磅礴的泠然之气。 黑长发束起半面,发髻处并未有发簪,而是一块墨色的锦布所扣。 面上带着丝捉摸不透的笑,男子一步一步,从那殿上的角落处,往席罄书那处走去。 只是,唇边的笑却是丝毫不达男子的眼,深邃漆黑的目光中,是森森的冷峻。 席罄书的眼,在看到男子的第一瞬,陡然暗变,没有任何的停顿犹豫,径直起身,而后对着男子重重地跪了下来:“属下,见过君帝。” 魔界中最大的一派势力。 君凌宫宫主,君怀闻。 魔界人称,君帝。 面上笑意不减,君怀闻的脚步停在了跪着的席罄书面前,视线居高临下,轻声笑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君帝?” 第二十四章、御飞 跪着的身子没有动,席罄书的面庞完全隐匿着,丝毫看不见面上的神色。 笑意中冷意绵延,身形一个转过,君怀闻已是在主席上坐了下来。 漆黑的瞳仁中泛着清透的光,眉头高高一挑,视线落在了案桌上的那块联讯石上。 “席判官,跟女儿聊得可是开心?” 单手将那联讯石拿起,黑色仙气瞬时腾起包裹住了石头,君怀闻的笑意始终不减,把玩着联讯石,对跪着的席罄书问了话。 席罄书的脸完全埋下,身子一动未动,噤了声,并未回话。 眼眸中缓缓凝了光,君怀闻的视线抬起,看向了席罄书:“席罄书,你如今,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把玩着那石头,君怀闻的每句话皆是带着笑,只是话语中的每个字所透出的,悉数都是森森的寒意。 面色完全隐匿着,席罄书的身子深深地伏在地上,沉闷地应了声:“属下不敢。” “敢欺瞒,敢乱语。我看,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笑声上扬,君怀闻手中的黑仙气腾起的愈发浓郁。 “属下忠于君帝,不敢有丝毫的乱心。”沙哑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慌乱,席罄书的头依旧深深埋着,保持着伏身的姿势没有动。 闻言,君怀闻唇角的笑意,变得愈发浓郁,眸光的温度却是越发寒冷了下去。 “砰!!!” 下一刻,石头裂开的声音重重地砸在了席罄书的耳中,君怀闻手中所拿的联讯石,轰然裂开,而后迅速碎成了粉末,同黑色的仙气相融,在空中散开,旋即飘散落在了席罄书的身前。 “给你三月时间,若是再见不到通灵玉,席绾灯便不用再回魔界了。” 联讯石碎成粉末的一瞬,君怀闻话语中的笑意终是完全消散,只余留了满满的漠然寒意。 席罄书袖中的手撑着地,逐渐用力,死死地攥住了衣袖,声音依旧沙哑至极:“是。” —————————————— “再来!” 男子略显妖娆慵懒的声音高高扬起,旋即,修长的手指又捏了一颗蚕豆往嘴里丢去。 全身被白色的仙气罩护着,单手斜斜的撑着身子靠在近处一块最高的黄石上,整个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稍远些的地方,狂猎的飓风翻腾着,夹杂着满满的沙尘石子,而飓风中心,那个几次都无法站稳,最后只得径直倒下,任由飓风将自己扯向不同方向的人,正是卫絮。 听到仙鹊的话,卫絮重重地翻了一个白眼,双手抱臂,身子随着飓风的刮起而来回荡漾。 这里没有天黑,卫絮根本就不知晓这是第几日。 她也是由一开始对于飓风的恐惧,而逐渐演变为了习以为常。 按照仙鹊的话,自己所修炼的地方,是隶属于忘尘屿的五音殿。 五音殿,按照五声,宫、商、角、徵、羽共分为五个殿。 而现下,卫絮同仙鹊所在的殿,便是这第一殿,宫殿。 遵从师祖的意思,自己需要用三千年的光景,修得这五殿的所有仙诀。 心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任由飓风将自己不断地拉扯上下,卫絮瞥看了一眼悠闲自在吃着蚕豆的仙鹊,动作熟练地打出一缕仙气护在了自己的口鼻位置:“小仙鹊,不行啊,我总是往下落怎么办?” 跟着仙鹊一路向着东边方向走去,这已经是他们所遇上的第六次飓风了。 而这首要修习的,便是仙人中唯一一个区分仙力高低的仙诀——御飞。 接二连三的飓风,一次又一次地磨练着卫絮,卫絮也是由一开始的害怕,变为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眉头狠狠一皱,仙鹊猛地一下将口中一颗苦味的蚕豆吐了出来,余光斜睨了一眼卫絮,重重地高声啐了一句:“不是说了让你叫我鹊仙?你这臭丫头怎么就没记性!” 飓风始终未停息,一个扬起,将卫絮卷上了高空中。 女子再次重重地翻了一个白眼,身子随着飓风一上一下,心头暗道这仙鹊和鹊仙有何分别?嘴上却还是依了仙鹊的话:“好好好,鹊仙。” “还烦请鹊仙大人告知弟子,如何能御飞于飓风中?” 连日来的修炼,卫絮明显较之先前有了极大的进步,若是无风的情况下,已是能飞上一小段的距离,可每每遇上这飓风,只能是于一开始飞上些许,而后,便只能随着飓风所飘荡。 将手上的最后一个蚕豆吃掉,仙鹊拍了拍手,单手一扬,白色仙罩消散,下一刻,只见一道白光闪过,男子的身形已是出现在了飓风中,卫絮的身旁。 不等卫絮反应过来,男子长臂一扬,一把抓住了卫絮的手臂,将她揽到了自己的身侧。 “御飞的仙诀,并不难,便是一般的弟子也是可以轻而易举得之。” “但为何,会御飞的人,只是那些少数?且分别修为深浅,也是靠判断是否会御飞?” 神色上的嬉笑浅怒完全收起,仙鹊的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单手拉着卫絮,脚下落空,纵然是在这狂躁冷冽的飓风中,仙鹊也是完完全全轻松御飞的模样。 被仙鹊拉着在飓风的中心站定,卫絮落下眼,看向了仙鹊脚下腾起的浅薄仙气。 余光瞥看到卫絮的动作,仙鹊手中一个用力,重重地将女子扯到了自己的眼前:“臭丫头,还不好好听我说?” 神色顿时认真起来,重重地抿了抿唇,卫絮凝了神,清透干净的眸子抬起,很是用力地看向了仙鹊。 “御飞仙诀易学,但其中最为关键的是……” 话音,莫名消散。 男子的眸光在看到卫絮望着自己的眼时,很是明显地颤抖了一瞬。 飓风中,两人静立于半空相望,除却那凌厉的沙石尘土相撞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卫絮的眸子清澈得像是刚入仙世的孩子,静静地望着仙鹊,等着他接着开口往下说。 快速地移开了眼,仙鹊低下头,看了一眼胸口位置,好似,有一股别样的暖流,缓缓地没入了心房。 “鹊仙……?”略显小心的开了口,卫絮眉头微微一蹙,并未接着多问。 第二十五章、方若 女声入耳,仙鹊猛地回过神,视线抬起,快速掠过了卫絮的面庞,神色上是一闪而过的慌张,紧抓着卫絮的双手也是不由自主地缓缓松开了些。 “关键是什么?” 微微歪了歪头,卫絮眼中眸光清亮,笑着问了一句。 飓风依旧狂猎地席卷着沙石尘土,仙鹊的眼始终是微微垂着的状态,明显有些走神,双手的力道减弱,微微地松开了卫絮一丝。 看出了仙鹊的情绪不对,卫絮缄了口,也不再多问,下一瞬,仙鹊的手已是无意识地松开了卫絮。 没了仙鹊的固定,卫絮身下一个不稳,飓风陡然便将女子带着往高空中卷去。 卫絮猛地一下被吓到,双眸一个睁大,刚做好准备要再次被卷走,下一瞬,先前拉着自己的大掌已是再次将她拉住。 仙鹊神色认真,对上了卫絮的眼:“关键,是用心。” 身形重新稳定下来,听到仙鹊的声音,卫絮双眸顿时一亮,全神贯注看向了仙鹊。 “用心去感受周遭的环境,不论顺势还是逆势,将自己融入周围的势态中,将所有的环境都化作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这般,不论是何种环境,都会是你最好的御飞状态。” 话音浅浅动人,一字一字落入了卫絮的耳中,全程,仙鹊的眼皆是带着柔光,看着女子的面庞。 卫絮没有二心,听得格外仔细,丝毫未注意到仙鹊看向自己时那双变得不一样的眸子。 “这样啊……”凝了神,卫絮的手自然而然便挣脱开来仙鹊的掌,任由飓风将自己重新带起,双手快速打出印诀,心头开始念诵御飞诀。 仙鹊依旧落在飓风的中心位置,感觉到女子的手从自己的掌中滑脱,下意识地,便是伸出手去抓住她。 一阵空。 抬起眼,看向更高处不断试着平稳御飞的卫絮,仙鹊的红唇,微微地颤抖了一瞬,袖中的掌,缓缓攥起。 再无停顿,迅速收回眼,仙鹊的身形陡然一闪,离开了飓风,不同的是,这一次,仙鹊双脚落在了黄石上,身形站得笔直。 沉吟片刻,对着不断运御飞诀的女子高声道:“今日是长恨阁入门弟子的授礼仪式,你若是练好了,我便带你去看。” 女子的眼眸,刹那间睁大,一个回身,用尽全力稳住自己的身形,惊喜的声音扬起:“真的吗?!” “不信?那便当我没……” “谢谢你!小仙鹊!” 不等仙鹊的话完全说完,卫絮抢先开口落了声。便是仙鹊来这里的第一日,卫絮已是知晓,风禾,成为了长恨阁的入门弟子。 想着若是去长恨阁,自己便能看见风禾,卫絮的心头,是说不出的喜悦。 “臭丫头!还叫我小仙鹊?” 仙鹊的眼看着女子那奋力平稳御飞的模样,口中虽依旧是重重地驳了她的话,只是血红的唇角,已然不自觉地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深吸一口气,卫絮双手重新打出一个御飞诀,双眸重重一闭,任由飓风带着自己而动,幽蓝色的仙气从女子的体内而出,逐渐包裹住卫絮的全身,而后缓缓沉下,落在了卫絮的脚下。 一切,似乎在某个瞬间,被打通了。 飓风的残余,阵阵掠过了仙鹊的衣角,将他白色的衣袍高高扬起。看着女子明显同先前不一样的状态,他嘴角的笑意,越显温润。 —————————————— “咚——” “咚——” “咚——” 天边清透的蓝色光亮落下的一瞬,长恨阁东殿,悬挂于空中最高处的鸣钟缓缓落下了三道空灵响亮的声音。 东殿规矩,事有巨细,重为数五,轻为数一。 今日,是新一届入门弟子授礼仪式,鸣钟三次,以示众人。 最早到达长生塔前的,是一身灰色衣袍的司马言。 未有授礼仪式前,新的入门弟子,皆是灰色衣袍。授礼仪式过后,才得换上象征着长恨阁入门弟子的白衣仙袍。 一身气息沉寂着,司马言立于长生塔前的左侧,眼眸完全敛下,视线落在地上,身形一动不动。 不过又是半刻的功夫,几道白色的身形从远处走来,向着长生塔的方向靠近。 “诶?大师兄你瞧,那是新入东殿的弟子!” 一道略显新奇的声音响起,在整平空阔的地界上,分外清晰。 被称作大师兄的人一身器宇轩昂走在几人的最前方,端正的面庞上满满的皆是大气沉稳,目光随着声音望向了司马言的方向。 带着几个师弟在老生的范围内站定,男子的视线略带了一丝打量望向了左手边不远处的司马言。 片刻的寂静后,先前说话的男子接着开了口:“这小子,这么不懂规矩的?” “就是,这么没规矩!” “太目中无人了!” 瞬时,几人中已是有人附和了起来。 之所以开口唤大师兄,其实就是为了说给那新生听,好看他是不是懂规矩,知不知道主动来行礼。 此刻这般长的时间司马言都是没有动作,自然是惹得几个老生不满。 “走!去看看是如何厉害的人物!” 口中话语没有客气,最开始唤大师兄的男子嘴角狠狠一扯,单手一招,便示意几个人跟着他过去。 “付典。” 不等男子的脚步迈出,一直未开口的大师兄出了声,唤停住了那男子的脚步。 付典本就是做做样子的脚步顿时一停,回身冲着大师兄狗腿地笑了笑:“大师兄。” 眉头隐隐地泛起一丝不满,大师兄重重地瞥看了一眼付典,脚步迈出,径直往司马言的方向走去。 全程,司马言的眼丝毫未抬,沉沉地垂下,一动未动。 “司马言。” 大师兄出口,便唤了司马言的名字。 久久未动的司马言,终是有了一丝动作,身子未动,只有眸光抬起一丝,看向了那一身白袍的男子,神色,分外清冷。 大师兄的面上,是大气稳重的笑意,双手抱拳,率先行了一礼:“在下长恨阁东殿大弟子,方若。你可以称呼我一声,大师兄。” 目光不过是斜斜地抬起了一丝望向了方若,司马言面色冷漠至极,双手抱臂,没有任何做礼的姿势,停顿了片刻,声音沉沉出口: “授礼未毕,大师兄的尊称,我怕是没资格出口。” 第二十六章、祝雅 气氛,迅速冷了下来。 方若双手行礼,身子略略弯着,面上是作为一个大师兄的儒雅之意。 只是此刻,随着司马言那非恭非敬的话语落下,方若的面色,明显出现了一丝浅浅的裂痕。 司马言的眼漠然地看了方若最后一眼,完完全全忽视了男子所做的礼,转过眸子,重新低下了视线看向了地面,身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动。 方若的眸光泛起了浓郁的打量之意,凝在了司马言的身上,做礼的双手缓缓地收起。 付典跟在方若身后五步远的位置,眉眼间的火气已是要爆发,口中重重地啐了一声开了口:“大师兄!这小子……” 男子的话还未说到重点,方若已是抬起手,止住了他接着言语的打算。 下一瞬,老生的人群中已是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 “没想到啊,这届居然还有个这么漂亮的丫头?” “可以可以,那丫头,看着就有一套。” “啧啧啧,你们啊……” 随着议论声音的减小消散,席绾灯和墨风禾已是一前一后,靠近了长生塔的位置。 两个女子同是灰色的衣袍,席绾灯脚步略快,走在了前头,墨风禾则是明显为了避开同席绾灯一路,而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了后头。 惹眼的是,两人虽同是灰色衣袍,但明显,席绾灯将自己的衣服稍稍改了改,本是宽松舒适的修炼仙袍,硬是被席绾灯改成了能凸显她身材的衣服。 便是因此,一帮老生的视线几近粘在了席绾灯的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方若的眸子缓缓转过,自然也是望向了两个女子的方向。极为隐晦地,一道光亮,滑过方若的眼底。 带着付典退回了老生的站位,方若的神色依旧一片沉稳大气,身形端正站着,视线看向了正前方长生塔的方向,再没有多言语。 随着席绾灯的走近和站定,跟在方若身后的几个老生,眼睛都快要看直了一般,东殿的女弟子本就少见,如今还来了一个长相这般美艳的女弟子,每个人的心头自然是痒痒的。 脚步在司马言的右侧站定,深吸一口气,胸膛深深一个起伏,席绾灯的眉眼略略一挑,风情万种被她诠释地极为到位,视线并未看向老生的方向。女子状似站的规规矩矩,实则余光带着了一丝妩媚看向了那一群人。 席绾灯不过就是这一个略显懒洋洋的视线,右侧的几个老生,脖子都快扭折了一般,全数盯着了她。 很快,墨风禾也是走到了长生塔前,视线极为小心地瞥看了周遭的人,脚步迟钝了片刻,终是在司马言的左侧停下。 一直都未动作的司马言,在这良久的沉寂后,竟是缓缓抬了视线,看向了墨风禾。 感觉到男子的视线,墨风禾诧异地抬了眼,撞入了司马言那极为深邃的眼瞳中。 心跳一阵加快,墨风禾收回视线,再不乱看。 不过就是这短短的时间内,长生塔前,几近每个人的心头,都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只是,这略显僵硬的气氛很快便被打破。 居然的身形,由仙尘而化,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身干净素雅的白色仙袍,腰间是一条浅金色约莫三指宽的腰带,一块通透的羊脂白玉挂在上头,黑色的尾穗在白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雅。 挺拔的身姿立于众人面前,居然嘴角是儒雅温煦的笑意,视线扫视过从左侧扫视而过,最后落在了方若的身上。 娓娓动听的语调询问出口:“方若,祝雅呢?” 方若站在老生的最前方,听到师尊唤了自己的名字,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沉吟了片刻,刚要回话。 “师尊!弟子来了!” 下一刻,一道极为欢悦清脆的女声响起,而众人的目光,也是极为统一地向着发声处看去。 同样一身白衣,穿在身上却是足足大了两个号的女子,小跑着向着长生塔而来。 女子浑身胖嘟嘟的模样,长发束起一个髻于头顶,因为小跑的缘故,发髻随着她的动作前后微微晃动着。 看着胖女子跑来的模样,老生中有一人,终是忍不住低低地嗤笑了起来,声音极低地啐了一句:“还真是跟猪一个德行!” 男子的声音不高,最多便是他身旁的另一个老生能听到。 可偏生,他愣是将师尊忘了。 祝雅依旧往长生塔处跑着,肉嘟嘟的面庞上是天真活泼的笑意。 居然的神色,陡然间便沉了下去。 他自然,是听到了那个弟子所说的话。 “弟子祝雅,见过师尊!” 白色的衣袍紧紧地束在了祝雅的身上,虽说很胖,但祝雅的动作却是极为灵巧,笑意干净,对着居然行了礼。 居然的嘴角依旧是浅浅的弧度,话音带着笑应了声:“归位吧。” 他向来对于自己的弟子皆是宽容大度,可那些,皆是在未犯错的情况下,此刻,弟子口中侮辱旁人的话他听得极为清楚,看着祝雅归了位,居然的视线重新聚了光,扫视过眼前的众弟子。 “何离,出来。” 目光最终停住,看向了那个低声说祝雅是猪的男子身上。 席绾灯的嘴角,在听到这个名字时,明显上扬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叫什么名字不好?居然是叫“和离”? 何离后背一僵,垂着头,走出了队伍。 居然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浅薄,对着何离发了话:“你刚刚说什么了?” 何离垂着头,身子僵住,他已是意识到,师尊,生气了。 “说话。”纵然居然的声音里还带着笑,但那份凉意,已是缓缓地漾了开来。 “……师尊……弟子知错。” 良久后,何离的头深深垂下,口中很低很低地道了一句。 “你同我说什么知错?”居然的余光瞥看了一眼老生队伍中笑颜晏晏的祝雅,声音清雅出口,“去给祝雅道歉。” ………… 离长生塔最近的一幢楼宇高处,卫絮趴在栏杆上,眺望着长生塔前的场景,视线中是满满的好奇,眼神不离,右手手肘撞了撞身旁的男子:“小仙鹊,师傅脾气那么好的人,竟然生气了!” 第二十七章、卒光居 感觉到女子的手肘重重地撞在了自己的小手臂上,仙鹊的脸顿时黑了一个度,视线缓缓扫过身旁的卫絮,眸光中是深深的不满,自己将她带来长恨阁,她竟是完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小仙鹊,你瞧见没有?” 没有听到仙鹊回答自己,卫絮伸出手,下意识地便向着右侧捞去。 却是,空空如也。 单手挥动了片刻,却是怎么都没摸到男子的衣袍,卫絮终是意识到了奇怪的地方,扭头向着右侧身旁看去。 仙鹊的身形已是退到了后头,离卫絮足足十步远的地方,面色略路阴沉着,看着卫絮。 卫絮灵动的眼眨了眨,看了看仙鹊,又回头看了看远处长生塔的方向,轻咬了咬唇:“怎么了?” 仙鹊的神色,再次黑了一个度。 半晌,见仙鹊不讲话,气氛凝起了不少,卫絮的眸子再次眨了眨,冲着仙鹊扬起一个略略讨好的笑意,重新转过身,望向了长生塔的方向。 这下,仙鹊的脸色,是彻底沉了下去。 ………… 居然的声音不高不低,且皆带着笑意,可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心头皆是清楚,师尊,动怒了。 何离站在居然的面前,头深深地垂着,脚步,却是丝毫没有动。 他自然,是不愿同那个猪妹道歉的,若是今日道了歉,怕是明日、后日,甚至以后所有的日子,自己都将是师兄弟口中的笑柄了! 他自然,不愿! “师尊……弟子以后……不敢了……”良久的沉寂后,何离依旧垂着头,声音似蚊子一般,细细地落下。 居然的眼底,滑过了一道旁人所看不到的寒光。 “师尊,祝雅无妨的。何离师兄……那是在同祝雅开玩笑呢。” 饶是何离开口辱骂祝雅的话祝雅并未听到,可照着这些人平日里的习性,她自然也是大致知晓何离说了些什么。 祝雅本就是大大咧咧从不计较之人,加之生的壮了些,这些个师兄平日里也就是嘴上说个痛快,倒并不会真的欺负到她。 冲着居然扬起一个肯定的笑意,祝雅那肉嘟嘟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真诚和乐观。 居然的眸光从祝雅的身上滑过,眼底的寒意愈发浓郁,凝在了何离的身上,话语清雅落下:“道歉。” 后背猛然凉到了底,何离垂着的面上,是满满的胆怯,一方面,他不敢不听师尊的话,另一方面,他又不愿在以后的日子里,被师兄弟们耻笑。 “如今我的话,你也是听不进了?”居然的脚步略略后退,纵观了所有的人,虽说依旧带着笑,却是逐渐泛起了凉意。 “不是的师尊……弟子……弟子……” “卒光居,十年闭关。” 居然身上的金色仙气已是缓缓扬起,这一次,略显严厉的话语已是沉沉了落下。 何离的眼顿时睁大,抬起头望向了师尊,眼中的害怕倾泻而出。 卒光居?!开什么玩笑?!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积聚了长恨阁所有仇怨之气的地方! 凡是进去过的人,皆是再也不想在那处修炼! 闭关十年,那岂不是是要自己死?! “师尊!弟子错了!弟子再也不敢了!” 这一次,害怕的情绪再没有遮掩,何离双眸死死睁大,其中满是惊恐,口中的话语刚说完,一个转身,快速走到了祝雅的面前,扑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来: “祝雅师妹,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骂你不该骂你……你求求师尊!我不要去卒光居!我不要去卒光居!” 长生塔前,一片安静,唯独何离的声音,惊恐、慌乱和哭意,已是满满地翻涌了上来。 祝雅并未料到,事情竟是变得如此严重,愣了片刻,抬起眼看向了师尊,刚要开口,却是瞬时看懂了师尊眼中那道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眸光。 ………… “啧啧啧。” 卫絮双手依旧撑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场景,口中轻轻地啧了几声,眉头灵动的一挑,声音低低出口:“那个大师兄,绝非善类。” 仙鹊背靠在栏杆上,闻言,侧过头望了卫絮一眼,眼底泛起了打趣的意味:“哦?如何认为?” 听到仙鹊发了问,卫絮的眉眼处更加灵动翩跹,转眼看向仙鹊: “司马言来时,那大师兄虽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是对司马言的试探。” “很明显,那帮老生,是以那大师兄为首。” “刚刚,那个叫何离的男子,被师傅所训斥,除却那个被骂的的女子,最有资格出口求情的,便是那大师兄。” “可他,不仅丝毫未言语,甚至,脚步还微微撤开了一步。” “只怕是,他早就对这口无遮拦的师弟极为不满,趁着今日师傅动怒,借着处理了罢了。” 卫絮的话说得并不快,一字一字,分外清晰,仙鹊听得清楚,嘴角的笑意,隐隐而起。 末了,卫絮冲着仙鹊高高一个挑眉:“我说的可对?” 闻言,仙鹊嘴角的笑意更是翻腾而起,深深瞥看了卫絮一眼,并未即刻作答。 女子的视线重新转回了长生塔处,轻叹了一口气:“唉,竟是将脾气那般好的师傅给惹恼了……” 仙鹊的笑意愈发浓郁,撇开视线,口中低声道了一句:“蠢丫头。” “我又如何了?你做什么又说我蠢!”卫絮向来自诩心思玲珑,看人看事都很有准头,却没料,来了这忘尘屿,竟是天天被一只仙鹊骂做蠢丫头! “你问我你说的可对?”仙鹊双手抱臂,转过了身子,挑目看向了远处,“我只能说,你说的可对可不对。” 话语被反驳,卫絮神色一愣,眉头轻皱着,脚步一移,靠近了仙鹊:“那你说,我哪里说的不对?” 血红色的唇角重重一勾,仙鹊的眉眼处是了然的神色:“你只看到了这事情的第一层。” “这更深层的东西,你可丝毫都没看出来。” “你说你不是蠢丫头是什么?” 眉眼一亮,卫絮倒是并未在意仙鹊唤自己蠢丫头的事,凝了神,询问道:“更深层的东西,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老仙鹊 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仙鹊缓缓凑近了卫絮的身边,声音压低轻轻道了一句:“你如何能肯定,这不是居然,故意而为?” 仙鹊的声音很低很低,却是每个字都极为清晰地落在卫絮的耳中。 卫絮本是凝神倾听的模样,忽然间从仙鹊口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神绪一愣,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良久后,才猛地抬头,眉头皱着,望向了仙鹊:“你说什么?” 仙鹊似是很满意卫絮这般反应,眉头高高一挑,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并未接着往下说。 “怎么可能?师傅脾气那么好,怎么会……”停顿了片刻,卫絮开口便是反驳,只是话语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也是逐渐小了下去,末了,没了声。 卫絮心思本就玲珑剔透,反驳的话语说出的一瞬,她的心头已是照着仙鹊的话语有了推算。 他说的,并非没有可能。 仙鹊退回身子,余光瞥看了女子一眼,嘴角笑意晏晏,左手抬起,重重地揉了揉卫絮的头发,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蠢丫头。” 两眼放空好久,缓缓回过了神,卫絮轻咬了咬唇,凝了眸光看向了揉着自己头发的仙鹊,一个侧身,避开了他的手,同样压低了声音:“你是如何知道的?” 有些话,自然不适宜说透,卫絮心里清楚便是了。 是了,居然为长恨阁阁主,若当真一丝一毫手段都没有,怎能管好整个长恨阁?怎能处理好长恨阁和其他仙殿的关系? 再细想下去,师傅作为师尊,对于每一个入门弟子自然要有管教。如何管教,当然是从这入东殿的第一日起,便这般旁推侧引,让这新生知晓,东殿的规矩,是长恨阁众殿中最严的。 手中动作一空,仙鹊转过身子,双手收回抱臂,戏谑的笑意不减,抬眼看向了长生塔处:“我可是看着居然在长恨阁长大的,如何不知晓?” 随着仙鹊的这句话出口,卫絮看着他的眼睛陡然睁大,诧异的眸光半晌都未消散,末了,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您……高寿了?” 倚靠在栏杆上的身子一个踉跄,仙鹊险些没有吐出一口老血,怒气冲冲的眼转过看向了卫絮:“你说什么?!” 被仙鹊的气势猛地吓到,卫絮的眼眸再次眨了眨,讪讪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去,一边讨好地笑着一边搅着两只手: “我……我就是好奇嘛……我听说……师傅有五千年的仙龄了……你说你看着师傅长大……那岂不是……” 话语越说越心虚,卫絮已然是退到了长廊的顶头,后背抵在了墙上,猛地一凉,似是唤出了卫絮的什么情绪,女子陡然扬起了灿烂的笑意: “我以后,就不叫你小仙鹊了,就叫你,老仙鹊!你看如何?” 仙鹊的神色,已是在看到卫絮不断后退时缓缓地黑了下去,此刻又听到她这般不着调的话语,整个人的情绪已是完完全全沉到了底。 面色阴沉着,带着未外泄的怒意,逐渐靠近了卫絮。 直至将女子圈在了自己的手臂和墙之间,话语阴沉沉出口:“你再说一遍?” 男子的气息迅速压迫而来,将卫絮整个笼在其中,女子抬着头,依旧讪讪地笑着,双手手指搅在一起。 仙鹊浑厚的气息压迫着她,只让她觉得沉重不已。这种感觉,卫絮并不喜欢, 余光瞥看了男子的衣袖,卫絮的眼眸骨碌骨碌转了一转,赔着笑脸道:“我说……” 话语刚出两字,女子动作分外灵巧,已是一下子从男子的手臂下穿过,重新跑回了自己先前所站的位置,笑颜变得认真起来:“好啦,我同你开玩笑的。以后私下里,我偷偷叫你小仙鹊~” 明眸皓齿,粉唇轻扬。 卫絮干净灵动的笑容,深深地映入了仙鹊的眼中,再挥散不去。 仙鹊站在原处,身子久久未动,望着女子的侧颜,所有的怒意,皆是消散不见。 “授礼开始了!” 卫絮的视线重新投看向了长生塔的方向,不过就是跟仙鹊说话的这片刻间,入门弟子授礼仪式,已是开始了。 ………… 长生塔前,老生已是悉数靠着右侧而站,让开了整个地界。 空阔的地界上,从左至右,依次跪着的,是司马言,墨风禾,和席绾灯。 几近所有老生的视线,均是粘在了席绾灯的身上,久久不肯移开。 “今日,乃是东殿弟子入门弟子授礼仪式,本次选拔,入门共三人。” “现,遵照长恨阁之规,行授礼之式。” “司马言。” “弟子在。” 随着司马言起身行重礼的动作而起,一道纯粹的金色仙气已是缓缓从居然的手中而起,缓慢地向着司马言的身上而去。 司马言保持这行礼的姿势,一动未动。 直至,金色的仙气将他完全包裹,半晌,仙气逐渐消散。 司马言那一身的灰色衣袍,已是变成了东殿入门弟子独有的白衣仙袍。 “弟子,跪谢师尊。” 仙气从身上消散的一瞬,司马言的身子重新跪了下去,通体伏地,高声落了话。 居然的眸子,缓缓扫视过司马言,极为轻微地应了一声嗯,便开始唤下一个新生。 “墨风禾。” “……弟子在。” 墨风禾的声音,明显有了一丝停顿,随后才做出了同司马言相同的动作。 ………… “小仙鹊你瞧,那就是我的朋友,墨风禾!” 随着居然唤了墨风禾的名字,远处卫絮的嘴角不自觉地便勾起了笑意,匆忙唤了仙鹊来看。 瞥看了一眼笑得分外开心的卫絮,仙鹊挑眉望了望远处,旋即便收回了眼:“她做了入门弟子,你倒是开心得紧。” 话语刚出,仙鹊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女子一直扬起的笑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要知道,她原本也是那入门弟子之一。 “风禾是我的朋友,我同她,不论谁能成为入门弟子,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停顿了片刻,女子冲着仙鹊笑了笑,“我和她,不分彼此。” 第二十九章、礼毕 卫絮笑意翩跹,弯弯的笑眼里是清透的光亮,漆黑的瞳仁中透出的是满满的纯粹的光。 仙鹊的眉头舒展着,静静地看着卫絮,若是他没有看错,女子的眼底,分明有一道名为酸涩的光。 气氛中,沉寂缓缓地流转着,仙鹊的眸光黯然了一分,刚要开口说话,便看到了女子的神色恢复了一片活泼。 “现在这样也很好,风禾在东殿修习,我在忘尘屿修习。” 女子的视线重新转过,看向了长生塔,笑意变得释然了许多。 仙鹊本搁在栏杆上的手,缓缓地松了力,垂了下来。 ………… 授礼仪式本就是简洁,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新入门的三个弟子皆是换成了一身白色的衣袍。 新老生已是列队站在了一起,立于居然的面前,分外规矩。 名叫何离的弟子,早就消失在了长生塔前。 “今日为新入门弟子的授礼仪式,按照往规,今日没有修习课程,你们,自行安排。” 面上是重新挂起的笑意,居然淡淡然扫视过面前的弟子,只落下了这样一句轻柔的话,旋即,再无停留,单手缓缓而动,仙气从体内而出,流转着将他完全包裹住,很快,再次消散,居然的身形也是从长生塔前消失。 ………… “师傅怎么走了?” 远远地看着居然离开,卫絮眉头疑惑一皱,询问出口。 未待她反应过来,卫絮只觉得自己身旁一道略略刺眼的白光闪过,下一刻,男子的身形陡然一变,重新恢复了小巧玲珑的鹊儿模样。 “你……” 卫絮一愣,看着仙鹊恢复了本体模样,诧异地睁大了眼个,刚要询问为何,一道温煦轻柔的话语在她的背后落下。 “卫絮。” 心头一惊,卫絮快速转过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正是那从长生塔前消失的,居然。 “师……师傅。” 话语虽是结巴了一瞬,卫絮还是脱口而出了师傅二字。 居然的笑意始终浅浅地挂着,望着卫絮略有些紧张的模样,视线一挑,看向了一直飞停在她肩头上方的仙鹊。 “这是?” 随着师傅的视线看去,卫絮这才注意到师傅指的是小仙鹊,口中忙不迭地就要解释:“这是鹊……” 最后一个仙字还未出口,仙鹊心头一个沉怒,扑棱着翅膀,用力撞向了卫絮的肩头,打断了她所要说的话。 肩头吃了痛,卫絮口边的话一个消散,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了一直扑棱个不停的仙鹊。 只这简单的一个眼神,卫絮便感觉到了小仙鹊的怒意,再回头时,话语已改:“回师傅,这是我在忘尘屿遇到的仙鹊,弟子看它挺有灵性的,便一同带了过来。” 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搅在一起,卫絮的视线看着居然的衣袍下摆位置,再未抬起,末了又补了一句:“它很乖的,不会闯祸的,请师傅放心。” 单手背在身后,居然看着卫絮那略显紧张的模样,舒切的笑意始终洋溢着,静静地将卫絮所有的话听完,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开了口:“同墨风禾见过面后,若是还有工夫,去看看你不繁师叔。” “你没能成为入门弟子,她时时总在我跟前念叨。若今日见了你,她心里许是能舒坦些。” 没有询问自己在忘尘屿如何,也未询问自己为何而来,不过平平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却是能实切感受到师傅话语中,对于不繁师叔的关心。 心头腾起这样的想法,卫絮的面色也是愣了片刻。 “方便吗?”居然的笑意微微一提,声音放得越发轻缓。 “……弟子定会去看望不繁师叔的。”双脚一个收拢,双手也是规规矩矩行礼,卫絮垂下头,应了声。 桃花眼的眼角滑过一丝浅光,轻扫过一直环绕着卫絮而飞动的仙鹊,居然口中轻吐一个好字,再无停留,仙气腾起,身形缓缓消散。 良久,长廊上没有声响。 仙鹊小小的身形在居然离开的时候已是停在了栏杆上,雪白的身子一动不动,看着居然消散的方向。 ………… 长生塔前。 一直规规矩矩的气氛,在居然消失的一瞬,陡然轻松放肆了起来。 率先有动作的,是站在方若身后最近位置的付典,脚步一个蹿动,身形很快便出现在了席绾灯的身旁。 “小师妹,师兄我姓付名典,你可以叫我一声,付师兄。” 嘴角勾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付典的身子愈发靠近了席绾灯,身形的优势,付典的视线从上而下,径直落在了席绾灯的胸口位置。 周遭,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哄闹声。 没了居然在,除却祝雅,这些老生,皆是一副天地间他们最大的模样。 “我说付典,你这是想吃独食啊?” “你要是吃独食,定给你告到师尊那处,让你跟何离一道,也去那卒光居闭关。” “……” 老生人群中,哄闹不已,几近所有的男子均是围住了席绾灯,口中说着些不着调的话。 祝雅本是站在老生的队列中,壮实的身形很快便被挤到了外头。 祝雅细长的眼眨巴了好几下,看了看被围住的女子娇笑的模样,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终是缄了口,彻底的退开了。 一个转眼,祝雅瞥看见了同样站在人群外的另两人,笑意顿时又盈盈了起来,往那两人走去。 “你们好~”虽说身子很是壮实,但祝雅却是天生乐呵呵的性子,且有着很是动听的嗓音,冲着司马言和墨风禾笑了笑,“我是祝雅,是上一届入东殿的弟子,你们叫我祝雅就好。” 随着祝雅的话语落下,司马言和墨风禾的视线均是抬起,望向了面前这个胖嘟嘟的女子。 男子只看了祝雅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不再多看,也未有多言。 墨风禾的余光自是瞥看到了司马言的动作,笑意小心翼翼地扬起:“祝雅师姐好,我叫墨风禾,他叫司马言。他不爱说话,还望师姐莫要介意。” 刹那间,司马言垂下的视线瞬时抬起,全数凝在了墨风禾的身上。 她竟是,在帮自己说话? 第三十章、刁难 祝雅性子开朗,从来不将这些不愉快的东西放在心上,冲着墨风禾纯粹地笑了笑:“没事没事。我在这东殿也呆了挺久的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清楚都可以问我……” 略显尴尬的气氛,在三人中漾开。 祝雅的热情,墨风禾的安静,以及,司马言的漠然。 远近两派人马,全然不同的两种气氛。 似是也意识到了这难以言语的氛围,祝雅的声音,缓缓地小了下去,唇边只余下了纯粹干净的笑意。 墨风禾的视线始终是低垂着,她向来不善言辞,若是照着以往,有卫絮在的话,气氛一定早就是活络起来了。 袖中的双手搅在一起,墨风禾的头垂着,不说话也不多看,头顶发髻上一支燕尾的翠玉发簪清透不已。 司马言的视线,不高不低,静静地落在了墨风禾的发簪上。 片刻尴尬的寂静后,率先开口的,是司马言。 “我们刚入东殿,有不懂的地方,还望师姐多指教。” 听到司马言开了口,祝雅的视线这才望向了他,闻言,笑意晏晏,口中连连应了声:“今天没有修习课,若不然,我带你们看看这东殿?” 并未料到司马言会开口说话,墨风禾只觉得自己心头跳动的速度加快,视线却是一直垂着未抬起。 司马言依旧双手抱臂,快速地看了祝雅一眼,眸光重新落在了墨风禾的身上,声音沉稳出口:“你觉得如何?” 很显然,他是在询问墨风禾。 墨风禾垂着的眸光里滑过浓重的诧异,一个抬头,先是望了祝雅一眼,旋即看向了司马言:“啊?” 祝雅站在两人面前,自然是看出来这两人之间不一般的氛围,嘴角是了然的笑意,也不多停顿,一步上前揽住了墨风禾的肩头:“走吧,我带你们好好看看这东殿~” 以此,祝雅揽着墨风禾,两女子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是步伐稳重的司马言。 然,三人的步履迈出不过十步的模样,身后,一道极为不客气的声音已是响起: “谁同意让你们离开了?” 开口说话的,正是付典。 同行的三人,脚步同时停住,却是并未有人回首。 方若站在了老生人群的最后方,一双手,背在身后,透过人群的间隙,视线中一片冷静,看着远处的三人。 付典,反倒是站在最前方,双手抱臂,头歪斜着,嘴脸间透出的是满满的鄙夷之意,唇角斜勾着,看到三人都没有动,口中重重地啐了一声:“怎么,耳朵都聋了是吧?” 席绾灯就站在付典的身旁,面上挂着阴柔的笑,望着远处的三人,眼中一片阴毒。 司马言,既然你不愿同我联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祝雅揽住墨风禾肩头的手下意识地用了力,重重地抿了抿唇,心头几番犹豫,手中用力压住了墨风禾的身子,猛地一个回头,神色再无笑意,皱着眉头向那群人看去。 “你们也是从新生过来的,何苦每次都要为难新来的弟子?!” 祝雅的嗓音天生轻柔,纵然此刻说话带着怒意,听起来却也是宛若甜声。 壮实肥胖的身子已然挡在了司马言和墨风禾的前头。 她是知晓的,每一次东殿新弟子授礼仪式后,老生必定是要为难新生的,而一百年前,她便也是这样被一群老生拦住,几番为难。 所以方才,她才会想着将两人赶紧带离长生塔这处。 “哟,猪妹,你倒是会做好人啊?这么快就开始维护你新的师妹师弟了?”付典的脚步缓缓上前一些,神色上的嘲讽愈发浓郁。 “付典,你我同是一届入门弟子,你当真执意如此?!” 两人说话间,司马言同墨风禾的身子也是转过,对上了老生那群人。 转身的一瞬,司马言的眼便透过了人群的间隙,对上了最后头,方若的视线。 不提及他跟祝雅同一届的还好,随着祝雅的话出口,付典眼中的狠毒越发明显,要知道,当初的他,也是带着对这东殿的向往而来,谁成想,授礼仪式后,自己便被老生那群人折磨的不像样。 那日起,他付典便在心头发誓,等再有新生来,自己定要将这痛苦,从那新弟子身上,讨要回来! “猪妹,我们针对的,只是你身后的那两人。我看在你我同一届弟子的份上,不对你动手,识相点你自己离开。” “但若今日你拦我一丝一毫,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祝雅那肉嘟嘟的面上,所有的笑意早就是消散,细长的眼中透出了森森的光,紧紧地盯住了面前那一群人: “你们今日胆敢伤他们试试?!” 平日里,他们嘲讽自己是猪妹,祝雅可以不在意,可是今日,他们又要为难新弟子,她自然是要出手管的。 席绾灯站在老生的人群中,被男子所包围住,眉眼间的阴柔媚笑显露不已。她向来知晓自己的优势,想要快速加入这些老生,她自然是有一套的。 “你自找的!!!”付典的恼意一阵一阵在脑海中漾开,曾经自己被人实实在在踩在脚下的模样浮现上脑海,血气阵阵冲上脑仁。 再无停顿,偏柔粉色的仙气从付典的体内倾泻而出,旋即凝在了他的右手上,而后重重地向着祝雅推去。 祝雅的神色完全沉下,死死地盯着付典的动作,白色的仙气从她的手上而出,双手抬起,就要迎上付典的攻击! 刹那间,一道白色的身形快速地从祝雅的身后向前闪去,暗紫色的仙气腾出,凝成了一把精短的匕首,径直将付典的仙气劈开! 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柔粉色的仙气完全消散,而更惊人的一幕也是入了所有人的眼。 付典双手被暗紫色仙气反锁在身后,白色衣袍男子单手从背后扼住了付典脖颈,那把由仙气凝成的匕首,正正好抵在了付典的脖子上! 男子一双沉沉的眸子凝了重光,将付典完全扼制住,视线却是穿过人群,望向了站在了最后面的方若。 出手的,正是司马言。 “只会欺负女子的,狗。” 司马言的声音沉沉不已,视线始终对着方若那双看似清透的眸子,口中,极为清晰地落下了话。 第三十一章、凝器 狗,自然说的就是付典。 狗仗人势,这人势,当然说的便是那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方若。 “司马言?!你找死?!!!” 司马言的动作太快,以至于付典丝毫都未反应过来,身子便被他重重扼住,双手被死死地锁在身后,怎样都挣脱不开,口中再也没有遮拦,开口便是恶骂。 “你踏马找死!!!” 恶言出口,付典被扼住的身子猛地发力,想要挣脱开司马言的束缚。 司马言的神色分外平静,眼眸依旧对着那最远处的男子,手中的匕首陡然变大,将付典的脖颈整个环住:“刀剑无眼,找死的,是你。” 灼烫的气息,瞬时从匕首上散发而出,触碰到了付典的脖子,深红色的伤疤很快便显现了出来。 眼底一阵惊慌失措,终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付典的眼眸刹那间便投看向了远处,口中怒吼道:“大师兄!救我!” 老生的人群中,一片沉寂,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是没有人迈出步伐。 “大师兄!!!救我!!!” 付典再也没有了跋扈的气势,眼底一片惊恐,随着他的喊叫一阵一阵扬起,司马言匕首上的灼气也是丝丝缕缕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细微的伤口。 司马言动也未动,不过是扼住付典,视线,全数看着那一直未曾开口的方若。 良久,长生塔前再无其他声响,只有付典那挣扎而起的喊叫声。 “看样子,你的大师兄并未打算救你。”司马言手中的匕首仙气陡然加重,与付典脖颈之间的距离愈发靠近。 “司马言!你要做什么?!!”叫喊声越发沙哑,付典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上是越发浓郁的灼烫感。 没有多言语,司马言手中猛地一个用力,径直将匕首向着付典推去。 付典惊恐的眸子翻着大片的眼白,看着那颜色越发浓郁的仙气向着自己压来,腿下一软,就要重重地跪下去。 “慢着。” 电光火石间,方若沉稳大气的声音缓缓落下,透着他独有的凛然之气。 老生的人群,很是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方若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踏步,向着司马言的方向走去。 司马言推动匕首的手,恰到好处地停了下来。 这一刀,他并非不敢推。 若是方若不拦,他定是要重重挥下的。 双眸凝神,对上了方若的眼:“方若。” 司马言同样沉稳的声音,径直唤了方若的名字。 浅笑陡然从方若的嘴角泛起,男子的余光瞥看过那被吓得不像样的付典,很快便移开,快速地掠过了司马言身后那两个女子,最后,才重又落在了司马言的身上。 “授礼仪式已毕,你该叫我一声大师兄才是。” 司马言扼住付典的手丝毫未松,停顿了片刻,向来不喜笑的他竟也是泛起一丝笑意: “大、师、兄?” “你也配大师兄这三个字?” 从这方若出现的第一瞬,司马言心头便一清二楚,这个所谓的大师兄,真真切切是个败坏东殿氛围的败类! 袖中的手缓缓地用了力,方若依旧面带笑意:“司马师弟是否是对老生们有所误解?每百年的新生入东殿,老生皆是会和其相切磋仙力,这是规矩,也是必然。” 并未回应司马言的话语,方若笑着做出了老生刁难新生的解释,袖中的手,缓缓腾起了一丝几近看不见的仙气。 “既是规矩……”司马言的手越发用力扼住了付典的脖颈,很是快速地回了话。 只是,不过这一句话不到的功夫,司马言本一直自若沉稳的神色,陡然间有了裂痕,且话语僵住,再无声音。 方若的身形,以着他根本看不见的速度,鬼魅一般,消失在空中,而后迅速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墨风禾的位置。 “我说了,这是规矩,也是必然。” 方若的手中,浅黄几近白色的仙气已然同样凝成了一把匕首,抵在了墨风禾的腰间。 若说御飞是区别高等修为同低等修为的基本判断,那这凝气成器,便是区别高手间修为强弱的一道明确划线。 而此刻,在场的人中,司马言,方若,两人皆是可以做到。 其中厉害,可见一斑。 匕首触碰到自己后背的一瞬,墨风禾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凉,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停滞住了一瞬。 祝雅的视线瞬时挑看向身后,眼中一阵惊慌:“大师兄?!” 司马言双手并未松开付典,视线缓缓侧过,看向了身后墨风禾的方向。 半晌,两方都是没有人开口说话。 方若心头并不着急,付典平日里极为狗腿,也极好使唤,若是他伤了,自己大不了换一个手下便是。 可便是刚刚的这阵功夫,他看得极为清楚,这瘦瘦弱弱的小丫头,可是在司马言的心头,有着不低的地位。 “我收回刚刚的话。”司马言眼角的光凝了沉沉的神色,声音脱口而出,“他不是狗。” 随着声音一字一字清晰落下,司马言扼住付典,缓缓转过,正对着了方若:“你既不是人,你手下的,自然连畜生都不如。” 方若向来稳重大气的神色,终是缓缓有了一丝寒意,还从未有人,胆敢这般说自己。 停顿了许久的功夫,手中的匕首越发用力抵住了墨风禾的后背,方若不怒反笑,嘴角爽朗一勾:“嘴上功夫不错。” “只可惜啊,这嘴上功夫,可救不了人。” 他早就是做了判断,不论这司马言如何拼力,是怎么也快不过自己手中的匕首的。 自己的人被伤了,他并不在乎,但若是伤及自己的面子,那便,别想好过! 随着救不了人三个字落下,方若的眉头缓缓一凛,冲着司马言温和一笑,抵在墨风禾后背的匕首已是缓慢而又用力地推去。 刹那间,祝雅和司马言两人,再无停顿,向着墨风禾的方向冲去。 只是,抢在他们之前的,却是有一道更快而又小巧的身形,从远处疾驰而来,没有任何的停顿犹豫,径直冲向了方若的手腕方向。 所有人都是看见,一道凌厉白光一闪而过,旋即,已是听到了方若痛苦的尖叫:“啊!!!!!!” 第三十二章、出手 下一刻,那道迅疾惹眼的白光极其迅猛地在空中划过出一道弧度,最后,向着远处而去。 所有弟子的视线,自是随着那白光而动,继而,看到了从天边而来的,那一身灰白色衣袍的女子。 白光绕着女子的周身几个流转,终是缓缓地减了速,身形显现,停在了女子的肩头上。 来者,正是卫絮,同本体仙鹊。 而方才,攻击方若的那道白光,便是仙鹊。 女子凌空踏步,立于高空中不动,眼眸一瞬不移,望着那个倒在地上死死的捂着自己左手手腕位置的男子,良久,没有说话。 墨风禾心头惊慌未平,视线同样看向了空中的人,直至,眼中映入了卫絮的面容,红唇微微张开,眼眸也是顿时睁大,口中,极为轻微震惊地唤了卫絮的名字:“……阿絮?” 神色同样有变化的,便是那个站在了老生人群中的,席绾灯。 女子的身形入眼的一刻,席绾灯满心震惊的情绪自然是翻涌而上。 她不是被罢了入门弟子席位?!怎么会出现在东殿?! 仙鹊停在卫絮的右边肩头上,红喙啄了啄自己的羽翼,琉璃一般的眼仁中,是犀利的光,余光始终注意着卫絮御飞的姿态,直至确认了她没有任何的问题,这才重现挑了视线,看向了下方方向。 卫絮,则是一直缄默着,面色上,是少有的冷峻,一双清透的眸子此刻泛着寒光,始终只看着了方若。 方若身子倒地,右手死死地捂着自己左手手腕位置,口中倒抽这冷气,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眼眸,却是几番抬起,看向了天空中女子的方向。 每个人都是注意着空中的女子,皆是没有留意到方若受了不小的伤。 所有的情绪好似在一瞬间活了起来,万般流转在墨风禾的心头,单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襟领,眼中,是逐渐蓄起的水气: “阿絮……” 墨风禾的声音并不高,却是带着了浓重的酸涩哭腔。 “阿絮……阿絮……” 同时刻,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开始重重地拉扯墨风禾的心头。先前的自己,竟是会对阿絮,心生嫉妒,心生埋怨,心生不满。 卫絮的眼,依旧紧紧地看着方若,脚下踏空,一步一步,开始往地面走去。 左手手腕处,大片大片地往外流着血,痛感一阵比一阵剧烈,右手快速打出一缕浅黄色的仙气,笼住自己受伤的手腕,手肘半撑起自己的身子,方若的眼,落在了卫絮的身上。 脚步落地,卫絮的脚下腾起了浅浅的水蓝色仙气,女子的脚步依旧缓慢,每一步,都沉沉地踏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仙鹊则是飞在卫絮的周遭,模样看似极为灵动,实则,他的眼早就是注意着这周围每个人的情况。 “你是什么人?” 感觉到左手手腕依旧剧痛不已,方若强撑忍着疼,站起了身,径直对上了向自己走来的女子。 他是东殿最年长的弟子,东殿所有的事情,他皆是清楚,怎的会凭空多了一个女子他竟是不知晓?!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刚刚,想伤害风禾。” 卫絮的脚步终是在方若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一字一字,声音清晰。 仙鹊的身形扑棱了片刻,再次在卫絮的肩头上停了下来,极为乖巧的模样。 方若的眼,自然而然便瞥看过了女子肩头上的仙鹊,看样子,刚刚便是这个东西伤了自己。 唇角重重一抿,方若脚步上前,抬起沾了一手血的右掌,声音冷冽:“第一,我并没有伤到墨风禾。” “第二,你的东西,伤了我,我需要一个道歉。” “第三,东殿内只准许入门弟子所在,你既不是入门弟子,便是擅闯东殿,理应……” 不等方若的话完全说完,男子的声音已是陡然消散。 卫絮再未开口,眨眼间,单手翻腾起仙气,瞬时圈住了方若的脖颈。 长生塔前的氛围,顿时僵住,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敢多有动作。 停在卫絮肩头上的仙鹊,不动声色地看过周遭的众人,心下一阵冷笑。红喙自若地啄了啄自己的羽翼,分外悠然的模样。 自始至终,卫絮的面色皆是冷着,甚至连墨风禾都未看上一眼。 同仙鹊在那楼宇长廊上时,两人自是将所有情势看了个遍。 而情绪,便是在墨风禾被方若扼制住的一瞬,有了滔天的波澜。 伤害风禾,她卫絮,自然不能容忍。 “阿絮……” 唯一一道细弱的声音,恍若冬日里的飘雪一般,悄然落下。 墨风禾的脚步,缓缓走到了卫絮的身旁,单手抬起,轻轻抓住了卫絮凝着仙气的手。 “阿絮……我没事……” 眼中的雾气始终未曾消散,墨风禾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般颤抖,初看见卫絮时的感动情绪,已是在卫絮遏制住方若的一瞬,完全消散。 另一种名为惊恐害怕的情绪,开始疯狂地在墨风禾的心头滋生。 自己仙为不足,本就是代了卫絮的位置,才入得了这东殿。 可是卫絮,却是并不在这东殿,自是不能如以往那般时时皆是护着自己。 而今日这事情一过,自己在东殿的日子,定然是不会好过! 如此想着,所有感动的情绪退散地一干二净,只余留下了越发的恐惧和害怕。 墨风禾拉住卫絮的手,也是逐渐加重了力道。 感觉到了风禾情绪的异样,卫絮终是转过了眼,望向了这个自己已是许久都未见的姐妹,一个诚切的笑意,瞬时从卫絮的面上扬起:“风禾。” “你们在做什么?!” 下一刻,一道极其严厉的女声,带着丝浑厚的气息,重重落下。 所有人的视线,皆是望向了来人的方向。 一身黑金袍的古不繁,正迈着稍显急切的步子,往长生塔前走来。 祝雅眼中一惊,再没有犹豫,脚步快速移动着,两手一个用力,一边一个,拽住了墨风禾和司马言,往那群老生的方向退去。 很快,老生人群,便都是规规矩矩地站好。 唯独,卫絮,以及那依旧被卫絮所扼制住的方若,站在原处,并未动。 第三十三章、训斥 古不繁一身凌厉的气息,伴随着那快速而又沉稳的脚步而来,很快,便到了长生塔前。 第一眼,便看向了那僵持的两人。 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从眼底滑过,古不繁的神色沉寂着,扫视过卫絮凝着仙气的手,自然而然地便望向了被仙气所扼制住脖颈的方若。 方若的眉头微微蹙着,似是在忍受着什么东西一般,而那被仙气所笼住的左手,也是显露了出来,略显惊心的血迹,还未干涸,正一滴一滴往下落着。 鲜红的颜色太过于惹眼,卫絮的视线,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方若的动作,视线微微一压,浓重的鄙夷在眼中晕染开。 这方若,心机竟是这般重! 仙鹊下手并不轻,她是知晓的,但这般长的时间已是过去,他仙气也是护住许久,怎的还会落下血来? 怕就是见不繁师叔现身,故意再次伤及自己的伤口,好让自己处在劣势,博得更大的赢面。 这个大师兄,怕是比她想象得还要有城府。 “你们在做什么。” 脚步绕开两人,古不繁向着老生人群方向走去,口中沉沉落了话。 而自始至终,卫絮手中的仙气,丝毫未断。 古不繁视线扫视过老生众人,末了,视线略过那个站在稍后头的席绾灯,旋即转过身子,看向了远处的两人。 面色沉沉,分外严厉。 方若的身子挺拔地站着,眉头蹙着,嘴角是一抹苦笑,望向了古不繁,口中沉稳道了一句:“弟子见过不繁师叔。” 开口的同时刻,方若抬起手似是打算行礼,却恍若刚发现自己的手受了伤一般,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卫絮的眼,始终带着寒光看着对面的男子,心头,是阵阵的冷笑。 “不繁师叔,这女子擅闯东殿,还让她的灵宠伤了我。” 纵然是告状的话语,可从方若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字字沉稳,透着说不出的正气。 卫絮未有丝毫的动容,手中的仙气,越发紧束着了方若。 方若的眉头,格外明显地再次蹙了起来,状似极为痛苦的模样,左手手腕处的血,依旧往下落着。 古不繁眼角泛着凌厉的光,注视着面前的两人,目光深邃,片刻后,严厉的声音出口:“卫絮,收手。” 卫絮右手腾起的仙气,已是由最开始的水蓝色,变为了此刻的深蓝色。 古不繁的声音入耳,卫絮的手松动了一瞬,转眸,往不繁师叔的方向看了一眼。 抿了抿唇,没有松手。 “收手。” 古不繁的声音向来厉稔,此刻见卫絮没有松手,长袖中的手一个攥起,再次落了声。 蓝色的仙气,环绕着卫絮的手阵阵流转,女子的眼里,寒冰之气缓缓消散了一些。 仙鹊依旧停在卫絮的肩头,模样甚是乖巧,黑色的瞳仁里,是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光。 “不繁师叔,是他伤人在先。” “收手!” 声音再次落下,古不繁明显带了严厉命令的意味。 “是他伤人在先。” “卫絮!” “是他伤害风禾在先!” 卫絮的声音逐渐提高,眼中也是腾上了水气,于她而言,墨风禾,是她的挚友,是她的陪伴,是她最为重要的朋友。 “啪——!!!” 古不繁再未开口,扬手便是一道黑色厉光,重重地向着卫絮的仙气断去。 刹那间,仙鹊眼中白光一闪而起,白色的身形再次被仙气包裹,径直向着古不繁的那道黑色厉光冲去。 黑白两道光重重相撞,灼目的光让所有人皆是晃了眼。 卫絮的眸子却是在看到仙鹊冲出来的一瞬猛地睁大,口中重声道:“小仙鹊!!!” 为何,为何,会变成此刻的模样? 分明是以方若为首的这些人刁难伤害人在前,为何被训斥的,是自己?又为何,会让小仙鹊为了自己处于危险之境? 不过眨眼的功夫,光芒消散,现身的,是仙鹊小巧灵气的身形。 以及,古不繁那完全沉下去的神色。 单手一个颤抖,卫絮死死地咬着唇,收掉了手中的仙气。 她未曾注意到的是,自己对面所站着的男子,嘴角那极有深意的笑意。 沉寂了片刻,卫絮抬手行礼:“不繁师叔,弟子……” “跟我过来!” 不等卫絮的话说完,古不繁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怒意落下,旋即再无停留,墨流腾起,径直御飞而去。 卫絮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时间,并未有动作。 片刻功夫,一丝一毫伤都未受的仙鹊便重新飞落在了卫絮的肩头上。 方若的脚步,很快靠近了卫絮。高大的身形,站立在卫絮身旁,视线居高临下,看着女子。 “你叫卫絮?” 左手受伤的地方早就是不再流血,方若的面庞带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落下声音。 行礼的双手陡然扣起,卫絮的身子猛地站直,眼神中带着狠意挑看向男子。一句话都未言语,一眼而过,卫絮周身腾起仙气,转瞬御飞而起,向着古不繁离开的地方而去。 望着卫絮御飞离开的身形,席绾灯的心头,却是重重地沉了下去,距离入门弟子选拔大会不过才几日的功夫,这丫头,竟是都学会了御飞?! 长生塔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良久,方若才转过身来,视线投看向了司马言的方向。 —————————————— 一路极速御飞,卫絮终是瞧见了不繁师叔的身形,确认自己不会跟丢,这才慢下了速度,扭头询问仙鹊道:“你如何?有没有受伤?” 仙鹊飞悬在卫絮身旁位置,小小的身子扇动着翅膀,声音低低出口:“放心,无事。” 话语停顿了片刻,仙鹊的神绪微微顿了顿,声音再次压低道:“先圣今日的修习时间快结束了,我们没有时间了,你尽快脱身,知晓了没有?” 今日带卫絮来东殿,本就是背着先圣所为,原先以为着看完授礼仪式再回去,时间上定是绰绰有余,可没想,竟是凭空生了这么多事端出来。 心头一沉,卫絮没有说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加快了御飞的速度,跟上了不繁师叔。 第三十四章、实则护 黑金色的衣袍一路迎风而飘,足足半刻的功夫,才停了下来。 卫絮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脚下御飞着,双手掌心不断泛着潮湿的汗,反反复复地擦拭在衣摆上。 脚下停住,古不繁站在原处没有动,背对着卫絮所来的方向,黑袍扬起,猎猎作响。 “不繁师叔。” 卫絮跟得不紧,却也是很快便落在了古不繁的身后,深吸了口气落了声。 古不繁单手背在身后,未有作声。 卫絮的头低着,视线略略抬起看向了古不繁的背影,薄唇微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终是缄了口,没有出声。 两人立于空中,周遭,是淡薄的云气,再无其他。 黑袍女子的眉头紧紧蹙着,却是无法分辨究竟是何种情绪,又是足足半刻的功夫,放在身前的手缓缓一个滑动,墨流而出,流转于云气间,而后消散。 卫絮压着视线不去乱看,心头上的焦急一圈一圈漾开,要尽快赶回忘尘屿了! 墨流融入云气间,消散的一瞬间,两人的面前,竟是缓慢地生出了一道恢弘不已的金色锦门。 锦门显现的一瞬,古不繁脚步不停,径直往里而去。 仙鹊停在卫絮的肩头,两翅紧紧地敛着,双眸紧盯着古不繁的背影。 “带着你的灵宠过来。” 古不繁的身形消失得很快,许久未出的声音终是出口。 卫絮心头一惊,声音下意识出口:“师叔……” 一抬眼,哪里还有古不繁的身影,独留下那扇浅金色的锦门隐隐而现。 扇动了两下翅膀,仙鹊眉心处一道光缓缓闪了一瞬:“尽快脱身,要来不及了!” 暗音压低,仙鹊的声音越发严肃了起来,再过半个时辰,先圣修习的时间就要结束了,若是在那之前赶不回忘尘屿,先圣定要大怒! 眉眼看了仙鹊一眼,卫絮的神色越发沉了下去,一方面,她知晓自己偷跑出来定是不对,可另一方面,不繁师叔此刻唤了自己,又是不得脱身。 便是这一个犹豫间,古不繁的声音再次压下:“愣着做什么?” 没有人影,声音厉厉。 金色锦门,隐隐而现,好似下一瞬就要消散。 卫絮的眉头重重一皱,视线回挑看向身后天空方向,再无犹豫,径直向着锦门中走去。 脚步刚入门中,锦门的金色光再次一个闪现,终是缓缓消散。 而卫絮的脚步,也是在迈入锦门后,停在了原处。 这从外往内看时,好似除却了门,便只剩下了云气,可当她真真切切跨入锦门后,云气刹那间消散,朴素干净的院落,入了卫絮的眼。 卫絮的脚步,立于院落门口的阶上,挑起视线向院落内看去。 周遭,安静如水。 院落格局不大,一眼望去不过三间房的模样。 挨着院落廊下台阶处,是一排排翠绿的文竹。 空气里,是不同于长恨阁内那般浓郁的仙气之息,反倒是如人间一般,阵阵清透。 脚步站在门口许久都是没有动,卫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才好。 仙鹊落在卫絮的肩头,眉心处的白光隐隐而闪,对于眼前的景,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卫絮,”愣神间,居然一身白袍,脚步稳重,从东侧的厢房走了出来,对着卫絮笑了笑,落了话,“跟我来。” 末了,居然的视线,再一次瞥看过仙鹊,继而转身,往主房方向走去。 …… 主房内,古不繁正坐在桌前,单手托着茶盏,一口一口抿着茶水,身子略略斜靠着,视线抬也未抬。 脚步走到了古不繁身旁,而后坐下,居然的眉眼间始终扬着浅笑温柔,末了,对着卫絮加深了笑意:“卫絮。” “弟子在。” 抬手,伏身,行礼。卫絮的动作比任何一次都要规矩。 “今日的事,你作如何想?” 问话的,是居然。 古不繁依旧喝着茶水,神色沉沉。 身子略一僵住,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卫絮没有抬头,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开了口:“东殿老生,借着切磋仙力为由,为难新生,弟子认为,极为不妥……” “啪!!!” 闻言,茶盏被重重地扣在桌上,古不繁的眉头重重一挑,视线终是抬起看向了卫絮:“你认为?!这东殿的规矩,何时轮到你来评判对错了?!” 是,她古不繁是对这个叫卫絮的弟子极为喜欢,可是这不代表,她做错的事,古不繁也会认可。 东殿这历来的规矩,居然和古不繁作为阁主和长老,自然都是清楚的。 而他们,之所以从未出手阻拦过,自然,也是有他们的道理。 可今日,卫絮,竟是不知轻重,出手破了这规矩。 古不繁心头,自然是怒意涟涟。 居然的笑眼略略压下,余光掠过古不繁,没有说话。 女子训斥的声音高扬,加之又是怒意绵延,卫絮伏着的身子一个僵住,什么话语都说不出口。 “你本就不是东殿之人,如今出现在东殿内。你是当真觉得自己本事不小,想要显摆一番?!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硬要出头?!” 万般的恼意缠绕上古不繁的心绪。 她生气是真,责怪卫絮是真,可对于卫絮的喜欢,也是真的。 若是方才,方若不肯松口,按照擅闯东殿的罪责,卫絮,是逃不了责罚的。 全程,仙鹊落在了离卫絮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小小的身子乖巧得不行。 长久的寂静,古不繁的手死死地攥着茶盏,浑身满满的皆是恼火之息。 “……弟子……知错……” 伏着的身子始终不敢多有动作,卫絮双手已然有了些许的颤意,自己,竟是惹得不繁师叔如此恼火。 “你不繁师叔,不过是担忧若是真有人追究起来,你怕就要受责罚了。” 深吸了一口气,居然的眉眼带着了然的笑意,话音脱口而出,打破了此刻极为凝重的气氛。 “居然!!!” 而下一刻,古不繁那被戳穿了一般的恼火窘迫的话语也是落下。 居然的桃花眼里依旧是笑眯眯的光,单手金光一闪,一个小小的玉佩已是落在了卫絮的面前:“这是你不繁师叔给你备的,出入东殿的佩玉。” 刹那间,古不繁的面颊,陡然间便红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死士 居然的声音带着笑,眉眼间满满清透的笑意,他同不繁在一起这般久的时间,不繁一个扬手一个眨眼,他都能知晓她的心思,如今难得有这么一个孩子她如此喜欢,自然是也要让卫絮知道的。 随着居然的话语,古不繁略显窘迫的声音落下。 本是一片压抑的氛围,似是突然裂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灌入了一道名为温情的风。 卫絮低垂着的面庞上,嘴角不自觉得勾起了浅浅的弧度,本泛着丝丝颤抖的手快速伸出,一把将那落在自己面前的玉佩拿起,而后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从心底而生的抑制不住的笑意从眼中散开:“谢师傅!谢师叔!” 古不繁本是斜靠着的身子陡然直了起来,面色上是微醺的红色,看着卫絮那欢雀如孩童一般的笑颜,神色中,终是翻涌出来淡淡的笑意。 “起来吧。”眸光瞥看到古不繁神色里的笑意,居然的心情也是随之更是温柔了许多,对着卫絮落了话。 “是!” 话音刚落,卫絮刚要直起身子,便感觉到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旋即,仙鹊小小的身子重重地撞在了她的肩头位置,而后扑棱着翅膀,飞停在了卫絮的眼前。 “你在做什么?!”仙鹊仙音暗传,字里行间已是带着了不可遏制的怒意。 眸子陡然睁大,卫絮嘴角的笑意僵住,身子也是保持着一个要起不起的姿势,极为诡异的模样。 居然笑意涟涟,注意到了卫絮的动作:“怎么了?” 而古不繁,则是重新给自己的茶盏斟了水,神色恢复了一片正常,淡淡然瞥看了卫絮一眼,极为自然地将茶盏递到了居然的面前。 居然的桃花眼里是温柔似水的浅光,单手接过了古不繁递过来的茶盏,抬手便送到了自己的唇边。 被师傅这么一问,卫絮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便冒了出来,眼眸看向了一直飞悬在自己面前的仙鹊,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你的灵宠,挺机灵的。” 这一次,开口说话的,换成了古不繁。 自己对这孩子确确实实喜欢,既然被居然给说破了,自己也是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了,对着卫絮说话,也是温煦了不少。 终是猛地一下站直了身子,卫絮的手死死地攥着袖子,咬了咬干涩的唇,没有应声。 不繁师叔的这句话,其中深意,她自然是能听出来的,说仙鹊机灵,便是说那在长生塔前的事。 本温润的气氛,再次冷下。 卫絮站着身子,头低着,双手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眼睛望着自己面前的地面,些许的走神。 “卫絮?” 实际上,古不繁的话语,并未有任何的多余的意思,见卫絮没了声,疑惑的眉头一挑,转眼看向了居然。 居然手拿着古不繁递给自己的茶盏,俊朗的眉眼间满是对古不繁淡然宠溺的笑意。 抬手揽了揽古不繁的肩头,笑颜看向了那只仙鹊:“这仙鹊通体白色,却是有着红喙,倒是真的稀奇。” 仙鹊依旧焦急得扑棱着翅膀飞在卫絮的四周,时间,还有两刻钟了! 卫絮垂着头,不说话,也不应声,攥着袖子的手越发用了力。 半晌,卫絮依旧没有声响,居然的笑意敛下了些,和古不繁对视了一眼,略略沉下了声音: “卫絮?” 这一声,带着了仙气,传入了卫絮的耳中。 也便是同一刻,一直未开口的卫絮猛地抬了头,双手猛地做礼:“师傅……弟子……” 下定决心要说的话,却是到了嘴边,再次僵住。 “说啊!!!”另一边,仙鹊眉心的白光愈发闪动地厉害,仙音带着重重的力道暗传入了卫絮的耳中。 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居然正色了起来,望向了卫絮。 “师傅!” “弟子……弟子得知今日是入门弟子授礼仪式……是……是从忘尘屿偷跑出来,想来看看风禾的……” “师祖今日修习的时间就要结束了……弟子今日的修习课还未……” 话语说到此,卫絮便再也没能说得下去,鼓足了勇气看向师傅师叔两人的视线,再一次懊恼地垂了下来。 而居然和古不繁的神色,却是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并非因为这孩子口中的偷跑一事,而是,卫絮最后落下的那句,修习课。 师尊,竟是让这个孩子,在忘尘屿修习?! 忘尘屿是什么样的地方,五音殿又是什么样的地方,他们二人虽未亲身经历过,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绝非一般人可以修习的地方。 气氛,再次沉下。 卫絮的呼吸变得微微急促了起来,上齿反反复复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直至泛了白。 眉头紧紧蹙着,眼中满是焦急,行礼的两手也是不断地搓着。 仙鹊的怒意几近要爆发,身子再一次重重地撞在了卫絮的身上。 卫絮死咬住唇,垂着头,抬起视线,望向了仙鹊,眼中,一片氤氲。 “你说,先圣让你在忘尘屿修习?”僵住片刻,古不繁站起身子,快步走到了卫絮的面前。 “……是……” 从卫絮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古不繁的眸光猛地沉下,转过身对着居然重重低唤一声:“居然!” 居然同样站起了身,立于案桌后,神色变得分外不同,再没了往日的温煦,沉吟一瞬,单手抬起,金光高扬,瞬时将卫絮同仙鹊包裹住,声音厉厉而下: “你们先回去!” 便是这眨眼的功夫,金光一个夺目亮起,卫絮同仙鹊的身形瞬时消散。 古不繁立于原处,眉头微微蹙起,她本以为,师尊将那孩子带走不过是想留着侍奉他,却没料,竟是得了一个更难以设想的事实。 师尊,竟是让卫絮在忘尘屿修习! “居然,师尊他……” 单手抬起,止住了古不繁要开口说的话,居然的神色也是少有的沉沉: “师尊自是有他的打算。” “那孩子会死的!!!” “可我们又能如何?!” “自然是救她啊!” “不繁,你我都清楚,师尊做出的决定,何人能改变?” 古不繁,再没了声音,瞥开视线不去看向居然,手指死死地掐入了掌心。 是,他们都极为清楚,那每一个在忘尘屿修习的人,最终,都成为了属于长恨阁阴暗面的,死士。 第三十六章、跪罚 只感觉到眼前灼目的光大片大片地涌入了眸中,再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双手死死地抱臂蜷缩了起来,卫絮的眼紧闭着,感觉到周身的气息流转得极为快速,眉头死死皱着,担忧的声音脱口而出:“小仙鹊!你没事吧?!” 开口的一瞬,卫絮只觉得铺涌而来的风重重地灌入了她的喉咙中:“咳咳咳……” “蠢丫头。” 男子低沉的声音刹那间落下,一双有力的手臂已是一把托住了卫絮的身子。 不过就是短短片刻的功夫,卫絮感觉到那抱着自己的双手陡然松懈了下来,再睁开眼时,周遭,已是大片大片交叠的仙云气。 那是,卫絮第一日到达忘尘屿时所见到的模样。 心头重重地松了口气,卫絮的眉眼滑过一道释然的笑意,回身冲着幻化成人形的仙鹊扬起了干净的笑容:“小仙鹊,谢谢你!” 谢谢你今日带我去了东殿,看到了风禾。谢谢你在危险的时候护住了我。谢谢你愿意把我当朋友一样。 太多的谢谢,终是化成了最简单的三个字。 谢谢你。 女子的头微微仰着,冲着仙鹊勾起自己最为真诚的笑,明媚的眼中,是如星辰一般的光。 垂在身旁的双臂,不由自主地摆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拍在衣服上,脚尖微微踮了起来,浑身上下,透着一个女子独有的欢喜之意。 仙鹊的视线略略垂下,对上了女子明媚如春日暖阳一般的眼,随着女子情绪的轻扬,嘴角也是缓缓地勾起一个温暖的弧度,大掌抬起,就要摸上女子的头。 动作,却是在手即将碰到卫絮头发的时候,陡然停了下来。 仙鹊的视线越过卫絮,看向了她身后远处方向。本抬起的手,缓缓地收回,垂在了身旁。 卫絮本明媚的笑意愣住了片刻,询问出口:“怎么……” 声音落下的时候,卫絮转过身,往自己身后方向看去,话音,顿时消散。 女子面上的笑意,也是同时刻消失。 远处,一身白衣的男子高立于空中,单手背于身后,长发披散而下,无风自飘。白色的锦袍扬起,漾开了阵阵浓郁的仙气。 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窒住,片刻后,卫絮重重地跪了下去:“弟子……见过师祖……” 仙鹊的眼垂下,脚步上前了一步,站在了卫絮的身旁,再无动作。 谷尘眉眼间清冷不已,菱眼里,是旁人所无法捉摸透彻的冷光。脚步分外缓慢,一步一步从空中,向着两人的方向走去。 卫絮的头低垂着,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不敢有,更是连呼吸都是沉寂了下来。 随着男子那清冷的气息愈发靠近,卫絮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愈发加快,好似下一瞬就要从胸膛口跳出来。 脚步,终是在两人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自然流转的仙气也是由谷尘的脚下而生。 “回来了。” 半晌的寂静后,谷尘的声音带着丝说不出的情绪落了下来。 并非质问,也并非责骂,而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回来了。 卫絮的心,陡然沉到了底。 没有询问自己同小仙鹊的去处,那便是说,师祖完完全全知晓他们二人的行踪! “授礼仪式可是精彩?” 脚步迈出,谷尘的身子离卫絮,近了一步。 “心里可有责怪我当初罢了你的入门弟子席位?” 谷尘的脚步,已是停在了卫絮身前最近的位置。 细细听去,男子的声音里似是还有些笑意。 而最清楚不过的人,便是仙鹊,他知晓,此刻的先圣,已是怒了。 “回先圣的话,是我……” 不容仙鹊的话说完,谷尘单手只一个浅浅的扬起,一缕仙气瞬时封住了仙鹊的口,让他再说不出话来。 “私离忘尘屿,你的责罚,少不了。” 被封了口,仙鹊的神色顿时僵住,听着先圣的话,心头阵阵担忧泛上,他担心的,是蠢丫头。 “不是的师祖……是弟子……是弟子央求鹊仙带弟子出去的……” “同鹊仙无关……” “弟子知错!自愿领罚!” 卫絮天生性格便是如此,虽平日里嫉恶如仇,爱憎分明,但对于对自己好的人,总是百般好的去回报。 今日的事虽是仙鹊先提,但终归,是因为自己想去看风禾。 这责罚,自然是要自己来受才是。 谷尘依旧是单手背在身后,原本靠近卫絮的脚步缓缓后退了一步,白皙清朗的面庞上少有地扬起了浅浅的笑意,一个转眸,余光瞥看向了仙鹊,话语却是对着卫絮而说: “你愿揽下仙鹊的责罚?” 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卫絮的身子再次伏下了一丝:“弟子愿意。” “好。” 望着女子那分明因为害怕而略略发抖的身子,谷尘的心头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旋即长袖扬起,白袍高飘。 “便罚你,跪于忘尘殿前。” 末了,谷尘陡然一个转身,向着远处走去,最后三字落下,阵阵回声: “三个月。” 刹那间,女子本撑着地面的手陡然一下子失了力,身子重重地瘫软在地上。 仙鹊的眸子也是在听到谷尘的话后顿时睁大,神色上一片震惊和不安,脚下没有任何停顿,快速跟上了谷尘远去的身形。 “你若敢求情,她的责罚,便再加三月。” 谷尘的脚步不停,如来时一般沉稳,缓慢离开。 不等仙鹊靠近,他的声音越发空灵地落了下来。顿时止住了仙鹊的脚步。 神色陡然颓下,仙鹊只觉得自己心似是被一只大掌重重揪住,回了身,望看向了那看不见面庞的女子的身形,心头上,是满满的懊恼。 若是自己不提出要带她去东殿,便不会……便不会…… “卫絮……”感觉到口上的仙气一散,仙鹊的声音陡然出口,返身向着女子奔去。 “……弟子……谨遵师祖之命……” 卫絮极为艰难地抬了眼,看向了已是走出许远的谷尘的方向,压抑住的哭腔里,是她独有的倔强。 仙鹊的脚步顿时停住,神色黯然而下,看着女子,再未言语。 远处,谷尘的脚步不停,只是面上,那始终带着的浅薄笑意,终是一个消散,重又变得清冷不已。 第三十七章、凤鸣 长恨阁,运作依旧,东西两殿的弟子,日复一日,继续着自己的修习。 他们中,没有人知晓,在一处名叫忘尘屿的地界上,有一个渺小不已的女子,一身单薄的衣服,跪在了忘尘殿前,三月不得起身。 只是,三界中,那安然表象之下,依旧是暗流涌动,处处不得安生。 —————————————— 君凌宫,整座宫殿均是黯沉的黑色,唯独一处与别地截然不同。 便是君怀闻的主殿,主殿墙壁砌以沉黑色为主体,所有的墙壁上,均是腾起了阵阵流转的黑色妖气。 而最为夺目的,便是那着以大红色的屋顶,纵然同样透出了黑色的妖气,但那火红色的屋顶,依旧格外夺人眼球。 主殿上,阵阵的千沉香萦绕而起。 君怀闻一身黑袍斜靠在软榻上,单手把玩着一块模样格外普通的木头,闭着眼,正听着殿下女子的通报。 女子立于殿中台阶下,抬起的双手中是一本腾着黑色妖气的册子。 一身火红衣袍,在这沉沉黑色的殿上,女子倒是显得极为惹眼。 玲珑有致的身段极为挺拔,女子的长发束起半面,另半面倾泻洒下,遮住了她半个面庞。 可若是细细看去,却是依旧能看见,那被遮住的半面上,戴着一块泛着冰寒光芒的面具。 “今季,魔界十八处判官居,共有十五居送了供奉。” 女子的声音略显沙哑,透着十足的寒意,看着手中的黑册,落了声,“未送供奉的,分别是席、樊、陆三居。” 君怀闻把玩着木块的动作陡然一停,眼睛依旧闭着没有睁开,棱角分明的面庞上,缓缓泛出一丝邪笑。 “凤鸣已去这三居询问过,除却席居,其余两居均是应允不出一月将供奉送上。” 话音落下,女子动作一个停顿,而后弥漫着黑妖气的册子一个消散,双手放下,垂在了身旁,抬起眼,遮住半脸的头发轻轻晃了晃,发隙间,透出了面具冰冷的光。 “席居。席罄书。” 君怀闻的手重又开始把玩木块,狭长的眸子缓缓睁开,眼中噙着一丝玩味的光,睨了一眼阶下的女子,嘴角重重一勾: “席罄书最近什么动静。” 凤鸣的身姿依旧挺拔着,视线也是不卑不亢看着自己正前方略略而下的位置:“席判官已是连续多月没有出居,按席居中人所通报,席判官的嗜血症,越发严重了。” 闻言,君怀闻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本斜坐着的身子也是直了起来,将手中把玩的木块重新挂回了自己的腰间,黑袍上的黑气陡然一个浓郁,男子的身形已是瞬移到了凤鸣的面前。 单手一个高抬,君怀闻瞬时挑起了凤鸣的下巴:“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赏?” 君怀闻身上那沉沉浓郁的千沉香丝丝缕缕地飘入了凤鸣的鼻中,宛若毒药一般让人沉沦。 挑着凤鸣下巴的手,大拇指缓缓抬起,摩挲着女子那冰冷的面具,君怀闻越发靠近了凤鸣,鼻腔里带着丝调笑的意味,重重地出了声:“嗯?” 纵然凤鸣跟了君帝这百年的时间,心中早就是筑建起了铜墙铁壁,可每每君怀闻带着这样浓厚挑逗意味对她时,她的心,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悸动。 凤鸣的眼始终平看着前方,视线落在了君帝胸口襟领位置,凝看着男子襟领上那肆意张扬的龙纹图案。 心下好几个深呼吸,凤鸣的声音平静出口: “凤鸣一心侍奉君帝,不敢妄求赏赐。” 君怀闻的大拇指不断地摩挲着女子的面具,身形面庞几近要贴上女子。 “甚好。” 君怀闻的笑意好似带了蛊惑一般,随着千沉香,重重地沉入了女子的心头。 “如此,那便赏赐你,替我管好这君凌宫吧。” 刹那间,所有的情绪从心尖退散,凤鸣的神绪陡然清醒,眸子凝了寒光,一个抬起,望向了面前的男子。 随着男子那话语最后一字落下,君怀闻本摩挲着她的面具的手,一瞬间有了动作,单手腾起黑色妖气,一个用力,重重地将女子面上的半面银色面具扯下。 血珠四散。 凤鸣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下意识地便是抬起手去遮掩自己满是疮痍的左脸,连带着身子也是重重地跪了下去。 害怕,惊恐,胆怯,所有的情绪从凤鸣的心中铺涌而出。女子的左手上已满满都是鲜红的血迹。 呼吸急促地像是溺水的人一般,反反复复的重声气息,将女子所有的情绪,倾泻的一干二净。 当初,毁她容貌的是君怀闻,今日,再次出手,还是他。 当日,她半面容貌尽毁,君怀闻赏赐她这个银色面具,融黑色妖气于其中,将面具整片镶贴于凤鸣的面上,再无取下的可能。 而今时,君怀闻竟是出手,将面具,整片从她的面上撕扯而下,那早就是同面具生长为一体的血肉,也是连带着被狠狠撕下。 撕裂的疼痛,宛若一把利刀,狠狠地将凤鸣所有的思绪所斩断。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动过情! 两重疼痛重重袭来,凤鸣跪着的身子一个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女子面前的地面上,溅开了一地的血迹,却是一丝一毫都未沾染到君怀闻的身上。 君怀闻笑意浅薄傲然,取下面具的手腾起了更加浓郁的黑气,视线看着面具里侧那红色的血肉逐渐被妖气吞噬的模样,口中轻笑道: “这面具,你戴得也足够久了。该是还回来的时候了。” 便是这一句话的功夫,银色面具的颜色陡然一个翻转,从内到外,皆是变成了浓郁的黑色。 单手抬起,君怀闻的动作好似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情一般,优雅不已,将那已变成全黑色的面具,戴到了自己的面上。 略显阴寒的笑意从男子的嘴角泛起,君怀闻周身的妖气再一次浓重,眨眼的功夫,男子黑色的身形已是消散。 最后一句话,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在主殿上阵阵回荡: “君凌宫,全权交由你打理。” 君怀闻终是做了决定,他要亲自去那长恨阁,寻得通灵玉。 第三十八章、求情 夜色,沉寂如水。未有波澜,一片冷清。 忘尘屿的夜色,总是格外短暂,每每总是到了亥时过后才会渐渐暗下来,偏生,卯时不到,便又是一片大好光亮。 或许是天地给予了忘尘屿这方地界太多的光亮,因此,每当忘尘屿中夜色来袭,整片地界上的温度,便会陡然降到最低。 寒冷彻骨,好似连人心,都似乎要被冻住了。 “咔哒——” 茶盖轻放于茶盏上,发出了很是清脆的声音,谷尘收回手,拢在袖间,眉眼清冷平淡,看着面前案桌上的书册。 书册泛着阵阵浅白色的光,一字一字清晰地入了谷尘的眼。 不用出手,每看完一页,便自然地翻了过去。 整个主殿上,除却书册翻动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仙鹊恢复了本形,静静地立于案桌旁那株小小的仙树上,神色一片沉寂,看着先圣,一动不动。 今日,是卫絮跪在忘尘殿外头跪着的第十五天了。 从她跪在外头第一天至今,整整十五天,仙鹊没有同谷尘开口提过一句关于卫絮的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先圣出口的话,从未有过变数,根本无需再说第二遍。 若是自己一旦提及卫絮,那个丫头,定是会被再罚上三个月的跪罚。 他不能,再害了她了。 小小的雪白的身子立于仙树枝丫的深处,琉璃眼透过树叶的间隙,望看向谷尘,心绪,一片低沉萧瑟。 一身单薄衣服的卫絮,静静地跪在外头,上身挺直着,双手垂在身旁,一双眼平淡无光,静静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地面。 本以为忘尘屿同那宫殿一样,没有昼夜,可在这殿前跪下的第一夜,卫絮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夜色中的刺骨寒凉。 亥时起,整个忘尘屿便会迅速地黑下,没有任何的光亮,黑暗如潮水一般瞬时席卷而来。 黑暗中,卫絮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而更让人痛苦的,却是那伴随着黑暗一道而来的,穿皮刺骨的寒冷。 寒凉,没有丝毫的征兆,随着黑暗同时落下,将卫絮整个所包裹住。 周遭,宛若冰窖一般,狠狠地将卫絮锁住,无所逃脱。 而这整整十四夜,卫絮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仙力,始终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跪在忘尘殿前。 没有求饶,没有伏身,只是一直这样,静静地跪着。 唯独,看到女子那张越发惨白无力的面庞,才能知晓,她的身子已是虚弱到不像样子。 太长时间的跪罚,卫絮跪在冰凉坚硬石板路上的双膝从一开始的疼痛到如今的麻木,早就是没了知觉。 女子眼中那本清透的光亮早就消散,无神地看着眼前的台阶,感受到了周遭那逐渐暗下的天色,袖中的双手,终是微微颤抖着攥住了自己的袖摆。 第十五夜,就要来了。 谷尘身姿依旧端坐着,清朗的面容上,是始终冷淡的神色。 书册又翻过一页,男子淡薄的眼瞥看了茶盏一眼,落了一声:“茶凉了。” 仙鹊的心一直记挂着跪在外头的卫絮,始终走着神,愣了许久才猛地有了反应,话语一阵恍惚:“……是” 旋即扇动着翅膀,向着案桌上茶盏的方向飞去。 白色的翅膀扬起了阵阵仙气,流转着向着茶盏外壁而去,将整个茶盏所包裹住。 不出片刻,那本已是冷掉的茶水,已是重新腾起了缕缕热气。 琉璃黑眼中依旧是看不透彻的沉寂,仙鹊看了一眼那茶盏中的热气,停下了扇动的翅膀,小小的爪蹦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离开案桌,打算重新回到仙树上。 “天黑了吗?” 谷尘单手伸出,摸上了温热的茶盏,送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飘在表层的茶叶,声音清清扬扬出口。 仙鹊本意欲展开翅膀的动作顿时停住,没有回身,也没有应声。 谷尘的眼里一片平静,抿了一口温茶,空着的手轻轻一个划动,案桌上的书册,再次一个翻页。 仙鹊的视线,下意识便向外头看去。 沉沉的黑色,刹那间铺涌而来。 夜,降临了。 大片大片的黑暗在殿外,却是一瞬间疯狂地涌入了仙鹊的眼,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扼住,疼痛地难以言说。 “回先圣,天已经黑了。” 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萧瑟,仙鹊还是极为懂规矩地应了声。 谷尘的眼抬也未抬:“去休息吧。” 按照忘尘殿往日不成文的规矩,天一黑,仙鹊便不用侍奉在先圣殿前了。 “是……” 片刻的寂静后,仙鹊终是落了声。 略显落寞的身形对着谷尘行了一个稍显滑稽的礼,而后扑棱着翅膀,往外头飞去。 “你今晚若是还守着她,明日,便不用再出现在忘尘屿了。” 书册依旧闪着隐隐的白光,谷尘放下茶盏,平淡的语调落下话来。 仙鹊本欲飞往外头的身子陡然悬停在空中,所有的思绪在那一瞬间炸裂开来,将他所有的情绪都吞噬而下。 是,他承认,这十四个晚上,他一直都守着卫絮。 自己小小的仙鹊之身,缩在了殿廊下的一个角落,安静地守着卫絮,直至天光大亮,才会离开。 所有情绪轰然倒塌,仙鹊周身一个白光亮起,已然幻化成了男子的模样: “先圣,所有事情皆因为我而起,是我擅自带她离开忘尘屿,求您……” “我说过,你若敢求情,便再加三月。” 案桌后的男子不为所动,双手拢在袖中,长发从身后缓缓滑下一绺落在了胸前,说不出的清尘之意。 “扑通——” 仙鹊双膝重重跪下,口中话语决绝:“先圣,若要惩罚,我愿陪着卫絮……” “出去。” 谷尘视线陡然一顿,这两字落下得极快,重重地打断了仙鹊的话。 一直垂着看书册的视线缓缓抬起,望看向了跪着的仙鹊。 浑身气息大开,铺散在整个主殿上,谷尘的眸子中渐渐晕染上一层冰寒之意。 只消两个字,仙鹊便已是明白,此事,再无求情的可能。 嗓音几近无法出口,良久,仙鹊才寻回自己的声音:“……是” 卫絮,对不起。 第三十九章、离开 “吱嘎——” 夜色中,忘尘殿主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仙鹊单手执着一盏浅黄色的灯,缓步从主殿内走了出来。 沉沉的黑暗中,那一缕光亮带着了丝别样的温暖,映照仙鹊的面庞,分外惹眼。 卫絮依旧直着身子跪着,闻声,一直无神低垂的视线缓缓抬起,看向了殿门方向。 浅薄幽暗的黄色灯火,明明暗暗,晃动着映照在仙鹊的脸上,阵阵萧瑟。 卫絮抬起眼,望看向那执着明灯,缓步向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惨白的面容上缓缓勾起一个浅薄的笑意,干涩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仙鹊的脚步很慢,从阶上到阶下,不过短短十级台阶,却好似走了大半的光景。 卫絮嘴角的弧度很是浅薄,双眸分外清醒,却是没有丝毫的光亮,只是静静地看着逐渐走近的仙鹊。 脚步,终是停住。 站了片刻,仙鹊执灯的手缓缓扬起一缕仙气,缠绕着明灯而转,刹那间,明灯光亮大起,将仙鹊同卫絮两人包裹在其中。 本是明黄色的光亮逐渐转幻成白色的光芒,笼罩着卫絮和仙鹊两人,将所有的黑暗隔绝在外头,好似,也将那寒冷,一同隔绝在了外界。 动作很是缓慢,仙鹊蹲下身子,将明灯放在地上,而后缓缓地,缓缓地,跪了下去。 跪在了,卫絮的对面。 卫絮的笑意,僵在了嘴边,抿了抿唇,却是依旧没能说出话来。 “卫絮。” 仙鹊的声音,平和而落。 只一瞬间,雾气腾上了卫絮的眼。 她记得很清楚,仙鹊,从未喊过自己的名字。 “忘尘屿夜里凉,这灯,留给你取暖用。” “这次跪罚过后,以后一定要听先圣的话,莫要闯祸,莫要再做出格的事情。” “好好在五音殿修习,莫要……” “你要去哪里?” 薄唇轻颤着,卫絮出了声。 仙鹊跪着,双手放在膝上,话语被卫絮打断,顿住许久都没有接着说下去。 卫絮的身子始终直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仙鹊,僵住的笑意松动,再扬起一个暖暖的笑容: “你要去哪里?” 在这忘尘屿也是呆了有两月的功夫,见过的人,除却师祖,便是小仙鹊。 卫絮一直都是在那五音殿上,而陪着她的,也一直就是小仙鹊。 纵然平日里,小仙鹊总是对自己不满,总是会唤自己蠢丫头,可卫絮的心里,早就是把他当做朋友。 就像,风禾那样的朋友。 呼吸深深而起,仙鹊的眼重重地闭了闭,身子略略弯下,再睁开时,眼已经平视着卫絮: “等你习得五音殿所有的仙诀,我便会回来了。” 明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的身上,温暖而又柔软。 只是,却怎样都照不到两人的心头。 笑意有些讪讪的意味,卫絮眼中的雾气越发浓郁,一直以来笔挺的身子终是缓缓地弯下了一丝,避开了仙鹊的视线,卫絮落了眸,点了点头: “好。” 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仙鹊没有即刻应声,望着女子弯下的身形,右手,缓缓地抬了起来,向着卫絮的头摸去。 先圣的话,一遍又一遍,回响在他的耳边。 “想来,你也是闲散了太久。” “如此,便安排你去人界一趟吧。” “卫絮修习完五音殿,我自会让你回来。”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先圣的意思。 抬起的大掌在卫絮头顶一寸的地方停住,仙鹊重重地抿了抿自己如血色一般的红唇,陡然收回了手。 笑声朗然了起来:“照你这么蠢,还不知这五音殿的修习得到几时了。” 卫絮垂着的眼,缓缓地闭了起来,依旧没有开口。 男子的身形,已然开始泛起了白光,涣散成了阵阵的仙气。 视线一个颤抖,仙鹊瞥看了一眼自己逐渐变成浅色的身子,苦涩泛上嘴角,本是收回的手又一次抬起,摸上了卫絮的头。 只是这一次,未待他的手触碰到女子的发,周身白色的光一阵大亮,刹那间,男子身形再无凝聚,瞬时幻化为仙尘,消散不见。 灯火依旧,独剩一人。 卫絮的眸子,终是缓缓睁开,眼中一片雾气。视线抬起了些许。 眼前,早已是空无一人。 身形再次弯了下去,卫絮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那明亮的灯盏,口中好似喃喃自语一般,落了话音: “说好的,我习得五音殿所有仙诀,你便要回来。” 灯火的映照下,卫絮眼中的水光格外明显,纤细的手还未触碰到那温暖的灯盏,卫絮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剧痛,再无力支撑,旋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沉重的眼皮闭上的一刻,卫絮分明听到了一道格外清脆的声响,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白袍男子一身清冷之气,站在了主殿的窗口位置,视线中未有丝毫的波动,静静地望看向了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子。 主殿外,一片漆黑。 唯独女子面前的那灯盏,发出的温暖光亮将女子护在了其中。 纵然如此,卫絮的面色依旧惨白不已,便是这般昏迷的状态,毫无血色的唇依旧因为这连日来刺骨的寒冷而泛着颤抖。 眸色凝在卫絮的面庞上片刻的功夫,谷尘终是移开了眼,看向了那个从卫絮身上所掉落的物件。 玉骨笛。 而此刻,原本缠绕着白色仙气的玉骨笛,通体的白色已是再次幻化成了清透的水蓝色。 谷尘本要转身离开的脚步,也是在一刹那停住。 眸光变得越发深邃,谷尘的唇也是微微抿了一抿,眉头几不可见地蹙起。 这一次,脚步停住许久都是没有再离开。 谷尘的眼,再次看向了卫絮那虚弱到无力的面庞,足足两刻钟的功夫。 背在身后的手,终是有了动作。 一道仙气流转着,径直向着卫絮而去,瞬时将女子包裹,而后腾空,带着卫絮径直向殿内方向飞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卫絮单薄无力的身形,便落在了谷尘的怀中。 垂下眸,深深地看了卫絮一眼,谷尘的大掌,缓缓地用了力,将女子往自己的怀中紧了紧,旋即转身,向着殿内而去。 脚步迈出不过五步的模样,殿外,那支躺在地上的玉骨笛,陡然自飘而起,随着卫絮的方向径直飞去。 第四十章、阴阳门 初开天地之时,天下三分,仙人魔三界,相互制衡,未有羁绊。 天地间,十方百处,唯有人间于地界,仙魔两处均落于天界。 也是因此,为了划分仙魔两界,上古时期,便于仙魔两界交叠处,落下了两道门。 靠近仙界的,为阳门。靠近魔界的,为阴门。 世人俗称,阴阳门。 而这两道门中的地界,便成为了脱离于三界外的第四界,俗称,两仪谷。 通常,这两仪谷中的人,皆是仙魔两界犯下大错,所放逐抛弃之人。 久而久之,两仪谷便成了三界口中均极为厌恶的混杂大恶之地。 ………… 君怀闻一身黑衣,脚步停在了阴门不远处的一个茶铺门前。 视线泛着沉沉的光,凝看向了那扇翻涌着沉沉黑色妖气,架于整片天地间的阴门。 “这位爷,小店今日上了新茶,您要不要尝尝?” 略显试探的声音响起,落入了君怀闻的耳中。 男子的面庞陡然一转,看向了开口说话的小厮模样的男子,却也是一瞬间,看清了小厮眼中明显厉稔的光。 小厮的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单手撑在廊杆上,口中的话语虽说是对君怀闻的邀请,实则身子丝毫未动,眼神几番瞥看过君怀闻的脚步,再未作声。 君怀闻半面脸上戴着面具,只一眼,便将小厮的动作神态完全看透,心头一阵冷笑,这小子,是觉得自己挡了他家做生意了。 动作没有停顿,君怀闻的嘴角冷冷一勾,单手扬起,一枚黑色的环玉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环玉一入眼,小厮的眼陡然泛了光,直直地盯住那君怀闻手上的东西,讨好的笑意瞬时挂上嘴角:“爷,您随便看随便瞧,有什么不清楚的,小的我一定给您解释得明明白白。” 在这阴门前做买卖已是几百年的光景,这些生意人自然明白,什么东西才是这些来往人最想知晓的。 黑色的面具折射出一缕寒意十足的光,单手弹起,环玉被君怀闻抛向空中。 这一次,小厮的笑容几近要咧到了嘴根,快速出手,一把抢过了那环玉,抓起袖子重重的擦拭了好几下,贪婪的嘴脸袒露无遗。 眉眼间的光沉沉敛下,君怀闻的余光再次扫看过阴门的方向。 “这位爷,看样子,您是要去两仪谷?” 得了钱财,小厮的嘴脸明显来了个大转弯,手中动作迅速地倒了杯热茶,双手端送到了君怀闻的面前,谄媚地堆起了笑。 没有应声,也没有伸手,君怀闻的眉头微微一挑。 “这两仪谷近来可是乱得紧,仙界那边,又是逐出了不少的人。我可是听说了,那些人为了争两仪谷里头的地界……” “我去仙界。” 君怀闻心头冷笑更甚,话语带着丝寒意出口。 小厮本还得意洋洋说着的话,陡然停下,所有的神色尽数消散,僵住许久,神色才有所缓和,端着茶盏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你去仙界?” 这一次,小厮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声音压低道。 嘴角轻扯,君怀闻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如今这仙界,可是难入了。” “两仪谷里头那被仙界逐出的人,可是有不少,都是魔界安排去往仙界做探子被发现的人。” “现今啊,仙界那边已是下了死令,除却三界通达时日,平日里,这魔界的人,是一律不得入往仙界。” 小厮的声音不高,字字带着神秘的语气。 君怀闻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逐渐沉了下来。 周遭,人来人往,依旧热闹非凡。 半晌,君怀闻没有开口,不过静静地站在茶铺门口位置,视线抬起,寒眸深深地看向了阴门的方向。 片刻后,单手妖气扬起,又一枚环玉出现在了君怀闻的手中,一个浅力向着小厮的方向抛去。同时刻,脚步不停,向着阴门方向而走。 又一枚环玉入手,小厮的眼再次亮起,迅速将环玉放入怀中,抬眼看向黑袍男子离开的背影,话语脱口而出:“还请爷留步。” 君怀闻的步履停住,却是并未回身,不过微微侧过脸,等着小厮接下去要说的话。 两手重重地按了按放了两枚环玉的怀中口袋,小厮的神色分外机灵:“小的有一计,可以让爷,顺利进入仙界。” 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摸上了左手上的黑玉扳指,君怀闻回过身,沉沉地看了小厮一眼。 小厮抬手拍了拍自己装钱的口袋,笑意显得诚恳了些。 两刻钟后,君怀闻从茶铺走出,依旧是他来时的那般模样,一身黑衣,长发束起上半绺,黑色锦布扣住发髻,一身阴寒黯沉之气。 面色上一片阴冷,君怀闻的脚步却是绕过了街口,往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口而去。 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通体黑衣器宇不凡的人,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君帝。 左手食指微微蜷起,扣在了那黑玉扳指上,缓缓地敲了三下,身形,也是在巷口内侧的位置停住。 未有面具遮掩的那半面面庞上,君怀闻的神色阴沉着,一双眸中腾起了浓重黑光,盯住了面前那空无一人的巷子。 不出片刻,一道泛着阵阵寒意的漆黑妖气陡然出现在了君怀闻的身后,万般流转后,妖气中生出一道身形,却是无鼻无眼,没有面容,没有皮肤,通体黑色,腾着阵阵的黑色妖气。 “影,见过君帝。” 身形从妖气中显现出来,可以隐约看到人形的黑气弯了腰,极近沙哑空洞的声音落下。 君怀闻背在身后的双手扣在一起,逐渐用了力。 “我要离开魔界一段时间,这段日子,给我盯好凤鸣,” “还有,” “席罄书。” 通黑的影身上是阵阵飘起的妖气,听到君怀闻的吩咐,没有任何的犹豫停顿,径直应了声:“是。” 旋即,黑色的妖气从头顶开始,缓缓分裂开来,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只是一人的影,瞬时化成了一模一样的两道影,而其中一道影,已然极为迅速地消散,幻化成为妖气,向着君凌宫的方向而去。 黑色的面具泛着冰冷的光,君怀闻的视线挑起,看向了远处不知名的地方。 “凤鸣……” 阴怒冰寒的声音,重重地念了一声女子的姓名。 第四十一章、修习 “仙息下凝,万气归宗。” “气悬于体而沉于心。” “息停于腔而融于骨。” 长生塔三层,塔中修习场上,居然的声音儒雅轻柔,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教导着面前的弟子们,最为基本的御飞要领。 “御飞时,沉心敛息……” 清雅的声音,一圈一圈在修习场上回响着,落在了每个端坐着的弟子耳中。 唯独,坐在了最角落的女子,墨风禾。 身形同样保持着端坐的模样,但女子的神色明显心不在焉,视线全数落在了坐在自己前方的男子身上。 司马言的背影很是宽厚,长发束起,白色的衣袍格外工整地穿在了他的身上。 墨风禾的眸子呆愣着,望着司马言的背影,出了神。 居然口中话语未停,视线缓缓看过面前的弟子们,眸光一个顿住,落在了墨风禾的身上。 眉头微微一蹙,居然凝看了片刻,停下了声音。 修习场上,一片安静。 端坐在前排的弟子,本是全神贯注的心绪也是被打断,抬起眼,望看向了师尊的方向。 袖中的手轻动了动,居然的眼深深闭了一瞬,再睁开时,神色明显严肃了许多:“墨风禾。” 墨风禾似是完全没有听到的模样,依旧呆愣愣地看着司马言的背影。 众弟子的视线,自然而然都投看向了墨风禾的方向。 祝雅坐在了墨风禾右上的位置,一个回身,见墨风禾呆愣着不作声,声音压低重重唤了一句:“风禾!” 而再远一些的地方,席绾灯的视线斜睨着墨风禾,嘴角,一阵冷笑。 “……弟……弟子在……!” 神绪被陡然唤回,墨风禾下意识地便站了起来,对着居然的方向行了礼。 “我刚刚,讲了什么?” 居然鲜少生气,纵使对犯了错的弟子,说话的声音也是分外柔和。 身形一僵,后背冷汗陡然冒出,墨风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居然的话语并未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过清清雅雅地问了话,视线依旧温和柔润,只是那眼底,是旁人都看不见的厉稔。 “息凝于……凝于……” “席绾灯,你来说。” 不等墨风禾那结结巴巴的话语说完,居然径直开口,点了席绾灯的姓名。 “是,师尊。” 席绾灯嘴角那隐隐的冷笑快速收起,一个起身,行了一个浅礼:““仙息下凝,万气归宗。气悬于体而沉于心,息停于腔而融于骨。” “沉心敛息,气结于御飞诀运起一瞬,由心而生,非身所控。” “一番而起,二番而动,三番而定,万番归一。” 字语清晰,席绾灯的面容上是自信满满的笑意,将居然所讲的关于御飞仙诀的要领,一字不落,全数说了出来。 末了,视线轻轻一瞥,看过了站离自己不远处的墨风禾,笑意中不动声色地泛起一丝讽刺。而后再次抬起眼,快速地看了主台上居然一眼。 不过浅浅地对视了居然一眼,席绾灯心头一阵细微的悸动,而后又垂下了视线,一副极为乖巧的模样。 带着柔光的挑花眼始终泛着笑意,居然扫视过面前所有的人,白袍无风自动,身形缓缓站起,清雅温如的话音落下:“你们,可都是听清楚了?” 众人再不敢多有动作,悉数行了礼:“回师尊,听清楚了。” “接下去的时日,便是你们修习御飞的时间,两个月后,就是你们测验的时候。” “御飞习得者,自然是会继续接下去的修习。” “若是没有习得,自也是会安排其他的修习。” “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御飞仙诀,只有每界新弟子入东殿时才会教授,修习时间只有三月,若是此番未习得,那便只有等到百年后,下一届新弟子来时,才有机会习得第二次。 便是因此,到如今,整个东殿内,只有方若一人,是会御飞的。 不过,如今看来,怕是有了第二人—— 司马言。 单手轻轻一扬,修习场外的金色结界顿时消散,居然面上噙着笑意,一一看过每个人,末了,视线停在了那僵着身子站着的墨风禾身上。 “修习课结束,散了吧。” “墨风禾,跟我来。” 只消落下了最后两句话,居然的身形一个腾空,径直往长生塔最顶层而去。 墨风禾早就是慌乱地不知所措,双手死死地搅着衣袖口,听到自己的名字再次被师尊唤住,抬起头,视线闪烁不已,望着师尊离开的方向,眼中水光熠熠,险些就要哭出来。 此时此刻,她万分想念卫絮。 没了卫絮,自己好似成了一个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人。 居然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了长生塔顶层位置。 修习场上的气氛,瞬时轻松了起来。 本是端坐在前头的老生们,均是格外轻松地站起了身,回身看向了那个依旧僵站着的女子,几近每个人脸上,都是略显嘲讽的笑意,压低声音,对着墨风禾指指点点。 祝雅的脚步很是迅速地走到了墨风禾的身旁,单手抓住了墨风禾的手臂,焦急地重唤了一句:“风禾?” 墨风禾眼中蓄着水光,慌乱无措地看向了祝雅:“师姐……我……” “这种资质,也配入东殿?” 不等墨风禾的话说完,不远处的席绾灯脚步已然走近,凌厉的眉眼一挑,话语傲然落下。 被席绾灯的话语重重吓到,墨风禾一个抬眼,脚步下意识地便向后退去。 一只强有力的大掌,瞬时抵住了她的后背,白袍男子脚步从墨风禾身后往前,略略挡住了女子的身形,视线迎看向了席绾灯:“你的资质好,也没见你即刻会御飞仙诀。” 停顿了片刻,司马言的眸子愈发冷了下去:“说别人前,先看看自己什么样。” 末了,收回视线,转身看向了墨风禾。 “司马言!” 席绾灯的怒火被陡然激出,声音顿时拔高,刚要接着说下去,只觉得身后一只手搂住了自己的肩头,一个回眸,方若的面庞入了眼。 第四十二章、资质 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席绾灯的肩头,方若脚步上前,对着面色依旧惊恐的墨风禾落了话:“既能入得东殿,资质自然是不容质疑。” 脚步一顿,席绾灯的眉头重重一沉,盯住了方若的背影。 方若面上噙着朗然大方的笑,视线清冷:“可是,师尊最为在意,并非资质,而是弟子对于修习的态度。” “墨风禾小师妹,可是记清楚了?” 声音清扬,字字都是入心的好听,可却又是字字,带着了警告的意味。 墨风禾的身子已是因为害怕泛起了颤抖,垂着头,一直不敢抬起。 “风禾?”祝雅单手抓着墨风禾的手臂,声音里泛着急促和担忧,“刚刚习课上你做什么了?” 祝雅在师尊身后也是修习了百年的时间,自然也知道师尊最在意的,是弟子的态度。 闻言,墨风禾的脚步更是不知所措地想要往后退去。 “风禾?”因为着急,祝雅的声音也是略路拔高了一些。 一瞬间,只觉得周遭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墨风禾心头愈发慌乱,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一个抬眼,恰好对上了司马言的视线。 满心的羞稔涌上,墨风禾一个用力,挣脱开祝雅的手,什么话都未说,径直转身,往长生塔上而去。 留下一群,或是嘲笑或是看好戏,亦或是带着打量目光的人。 司马言的眸子微微一凛,看着墨风禾离开的背影,未多有言语,不过回眼深深看了方若一瞬,迈步,径直跟上了墨风禾离开的方向。 嘴角不动声色地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方若看着司马言离开的背影,背在身后交叠的手缓缓地敲了敲,转过眼,又望看向了一脸阴沉的席绾灯。 席绾灯明显怒意十足,狠狠地看了方若一眼,神绪很是不满。 人群,终是三三两两散开,各自去了自己要去修习的地方。 修习场上,逐渐恢复了一片安静。 未有人注意到,席绾灯,是跟着方若,一道离开的。 长生塔顶层,乃是整座塔中难度最高的修习之地,其中的仙气浓郁程度,若非仙力高深之人,是完全承受不来的。 而此刻,墨风禾正小心翼翼地,往顶层方向走去。 居然一身白衣,立于顶层的廊边,唇边的笑意已是不见踪影,望着那个往上而来的女子,眉眼愈发清冷。 “资质平平,心思不定。” “她这样,纵然入了东殿,最后一定还是会被换掉的。” 黑袍女子脚步缓缓,从居然身后的屋子走了出来,在居然的身旁站定,同样看向了那个小心翼翼往上走的墨风禾,落了声。 居然的眸子深深地闭了闭,再睁开时,已是噙了浅浅的温柔之意,转眼看向了古不繁:“再看看吧。” 耸了耸肩头,古不繁面色很是轻松的模样:“你的弟子,自然依你。” 停顿了片刻,笑意泛起丝狡黠,“东西殿比试还有三月,看样子,我西殿今年怕是要赢一人了。” 闻言,桃花眼中泛着光,居然的笑意陡然加深,话语更是轻柔了许多:“试试?” 切切相望,两人眼中都是柔情蜜意。 也只有单独在居然面前时,古不繁才会有这般柔情女子的模样。 顶廊转角处,墨风禾的身子缩着,久久不敢走出去,单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口,双腿一阵瘫软,险些就要跪在地上。 原来……原来……自己在师尊和师叔的眼中……竟是这般印象……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墨风禾才拖着沉重的步伐,从转角处走出,垂着头,看不见面庞,远远地便停下了步子,弯腰行礼:“弟子墨风禾,见过师……尊,见过师叔,” 同时刻,居然和古不繁的眼皆是转过,看向了周身气息格外萧条的墨风禾。 两人快速地对视了一眼,墨风禾率先开口落了声:“进来吧。” 声音明显清冷了不少,完全不似先前同居然说话的模样。 一黑一白两道身形,一前一后,入了那最近的一间屋子。 墨风禾的呼吸都好似慢了许多,脚步停住许久,而后才缓缓向着屋内方向而去。 便是连居然和古不繁都没有注意到,顶廊的转角处,站着了一身白袍的男子——司马言。 “师尊,师叔。” 入了屋子,按照规矩,墨风禾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可是心头上萦绕着的,一直都是不繁师叔的那句话: 资质平平,心思不定。 居然白皙修长的手指,将自己坐下的衣袍整理妥当,抬起眼,看向了面前跪着的弟子,神色略略平息而下:“墨风禾。” “……弟子在” “知晓今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弟子修习课上,心神不定,未能悉心听师尊的教授。” “为何心神不定?” “……” 这一次,墨风禾良久都没有开口应声。 “我上次便同你说过,你的东殿弟子席位,是卫絮所让。如今你坐在东殿的修习课上,心思却丝毫不在修炼之事上,你觉得可是应该?” “……不应该” “那你,为何心神不定?” 居然的声音格外儒雅轻柔,纵然这每字每句都是极为严厉的字眼。 墨风禾的声音,再次消散。 放在案桌上的手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居然的音调陡然沉下:“在东殿修习,有些心思,还是先放一放得好。” 撑在地上的袖中的手猛地攥紧,墨风禾张了张口,一股子气闷在了胸口的位置,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师尊说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见墨风禾半晌都没有应声,古不繁向来严厉的声音落了下来。 一瞬间,墨风禾的情绪陡然爆发,一个抬头,声音里带着颤抖:“可是……师尊同师叔不也是……不也是……” 后面的话语,墨风禾再未敢说下去,因为她已是看见,居然和墨风禾的面容,同时都沉了下来。 为什么,师尊和师叔可以是这长恨阁令人羡慕的一对,而自己对于旁人的感情,就要放下? 良久的寂静后,古不繁的身形陡然站起,凌厉的气息倾泻而出,话语一字一字吐出:“便凭你师尊如今是长恨阁阁主,凭我,是长恨阁的长老!” “你不过一个借了旁人身份入得东殿、资质平庸的弟子,凭何谈感情之事?!” 第四十三章、恨渐浓 脑海中所有杂乱的思绪轰然倒塌,墨风禾本鼓足了勇气抬起的视线,顿时僵住,呆愣愣地看着气势凌人的古不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借别人位置,资质平平,心思不定。 这些……这些……都是在说自己…… 心头上一片空白,原先紧紧攥着衣袖的手也是随之缓缓地松了劲,恐惧和慌乱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将墨风禾整个淹没。 “不繁。”居然的眉眼轻轻一凛,起了身,单手拉住了古不繁,将她往自己的身后轻拽了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古不繁里里外外皆是怒意,这墨风禾,当真是不知好歹,竟是连质疑师尊师叔的话都敢说出口。 自己同居然,也是历经了种种阻碍才到了今日,怎的就被这样一个小丫头如此轻描淡写地给说了一通?! 越想越觉得心头怒意不可遏制,古不繁一个用力,重重地甩开了居然的手,周身墨流缓缓流淌而起,声音愈发厉稔: “墨风禾,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我们看中的是卫絮,而不是你!” “如若不是卫絮被罢,你又有什么资格,能入得了东殿?!” 古不繁的声音,一字比一字严厉,随着墨流铺涌而出,重重地撞入了墨风禾的耳中。 居然的神色略略沉下,再次出手拉住了古不繁:“不繁!” 这一次,居然声音加重,手中力道也是加深。 墨风禾的身子早就是因为害怕而蜷缩在地上,头深深地埋在了长袖间,面上的神色完全无法看见,只有她自己知晓,此时此刻,她口中所念叨的,是卫絮的名字。 “阿絮……阿絮……阿絮……” 声音极低,饶是居然和古不繁都未曾听到。 心头上,那道在入门弟子选拔大会上就出现的裂痕,已然是缓缓扩大。 “东西殿比试,你的席位,我西殿,要定了!!!” 深深地看过身旁男子一眼,古不繁收回墨流,声音厉厉,落下这最后一句话,再无停留,身形幻化成黑色仙气,消散不见。 居然的神色黯着,眉眼沉沉地闭了闭,良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墨风禾则是跪着,口中依旧反复地念着卫絮的名字。 随着屋内的寂静逐渐扩大,居然自然注意到了墨风禾的话语,睁开了眼,凝了凝神,重新坐了下来:“墨风禾。” “阿絮……阿絮……” “墨风禾。”居然的声音,拔高了一丝。 空洞的眼缓缓抬起,看向了居然的方向,墨风禾的身子似是丢了魂的模样,愣愣地望着居然:“师尊……” “不繁师叔是一时气急,你莫要太在意。”居然的眉眼柔软了些许,话音轻轻落下。 墨风禾哪里还能听进去,不过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身形端坐在案桌后,居然的视线凝在墨风禾的身上,看着这个弟子茫然无措,完全失了心神的模样,本要脱口的话语,消散在了口边。 终是缓缓地化成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墨风禾依旧是下意识地点着头,却是未有动作,直至感觉到居然看向自己的视线泛了重光,这才缓缓地回过一丝神绪,苍白无力的声音出口:“弟子……遵命……” 几近瘫软的身子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墨风禾险些要再次跪下,勉力撑住了身子,行了一个并不规范的礼仪:“弟子……告退……” 旋即转身,往屋门方向走去。 “修炼若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便来问我。”袖中攥起的手缓缓松开了些,居然的声音扬起了丝丝的笑意。 墨风禾一愣,脚步顿住,转过头,茫然地看向了居然。 居然的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模样,笑意晏晏:“你既是我东殿弟子,我自是会悉心教授。” 只觉得心头一阵暖流而过,墨风禾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不少,只是在听到居然的下一句话时,那刚刚被温暖的心间,重又重重地沉了下去。 “便是为了让给你这个弟子席位的卫絮,你也要努力才是。”单手扬了扬衣袖,居然的笑意中依旧一片温润轻柔。 墨风禾的心,却是陡然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所有情绪消散,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再无停留,转身离去。 吱呀两声,屋门打开,关上。 独独剩下了居然一人,望着屋门的方向,良久后,深深地叹了一息。 脚步分外沉重地从屋内走出,墨风禾几近连方向都分辨不清楚,出了屋门,径直向着前方走去。 垂着眼,丝毫不看路,眼见着墨风禾就要撞上廊杆,白色衣袍的男子陡然出现,大掌伸出,一把攥住了女子的手臂,旋即重重向后拽过。 女子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下一刻,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一阵白色划过,男子的气息便陡然环绕住了她。 不等墨风禾看清是谁,那大掌再一个用力,径直将她往那楼阶处拉去。 身形站定,男子的手顿时便松开了女子,脚步后退了一些,视线格外冷静,望着精神格外不好的墨风禾。 被男子从远处拉扯着停在这里,墨风禾早就是被吓得不知所措,瘦弱的身子缩着,发着颤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的人,诧异的话语下意识脱口而出:“司马言?” 男子,正是跟着墨风禾一路上到塔顶层的,司马言。 “你……你怎么会在……”询问的话语刚出口半句,墨风禾的声音再次陡然消散,头又深深地垂了下去。 司马言本就不喜多言语,并未应声,不过静静看了墨风禾片刻,转身便要离开。 直至松开拉住墨风禾手的一瞬,司马言才意识,自己竟是做了如此出格的事情。 “司马……言……”男子离开的一瞬,墨风禾依旧脱口而出唤了他的姓名。 脚步停顿住,司马言未转身,声音沉稳而落:“多行修炼吧,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那个被罢的朋友。”旋即再无停留,大步离开。 眼眸中那本看到司马言亮起的光,瞬时熄灭。 为何,为何每个人都要这般,反反复复同自己强调自己的席位,是别人所给?! 为何,为何这个人,偏生是阿絮?! 卫絮……卫絮!!! 墨风禾心头的裂缝,愈发滋生出了一道,名为恨意的气息。 第四十四章、收回 “嘀嗒。” 水滴,不断从钟乳石上往下落着,滴落在正下方碗状的石头内,声音清灵,透着阵阵空雅之意。 石砌的屋内,淡淡的桐花香幽然而出,一张莲花状的桐木床置于整个石屋的正中央,床榻下方,飘着阵阵的白色仙气。 稍远些的地方,一个书架靠墙而立,书架前方,一个宽大的案桌端放着,白袍男子正倚靠在软枕上,单手拿着一本书册,棱眼中清光粼粼,浅薄不已。 “嘀嗒。” “嘀嗒。” 水滴声,清然悠扬,回荡在整个石屋内。 莲花桐木床上躺着的白衣女子,正是卫絮。 玉骨笛,静静地放在了卫絮的右手边。 滴落的水滴,恰恰好位于卫絮头上方位置,不急不缓,滴落而下。 屋内,除却水滴声,再无他响。 “嘀,嗒。” 良久的寂静,钟乳石上的水滴似是闪过了一丝浅薄的光,旋即重重地落下,砸在了那碗状石头中浅浅的清水内。 溅起了一滴极其细微的水珠,落在了卫絮的额头上。 玉骨笛中那凝住的蓝色,缓缓地开始流转。 谷尘握住书册,骨节分明的手,顿住了片刻,似是斟酌了一瞬,清冷的眸子抬起,望看向了床榻的方向。 女子交叠在腹部的双手,极为细微地有了一丝颤抖。 玉骨笛中的蓝色仙气,愈发激烈地流转了起来,很快便将玉骨笛整个包裹住。 斜靠在软枕上,谷尘的白袍也是散散地铺开,远远看去,宛若画卷一般透着阵阵的灵犀之气。 “嘀,嗒。” 又一滴水珠从钟乳石上落下,旋即溅开,再次落到了卫絮的额头上。 “啊!” 一声极其短促的冷抽声响起,卫絮本一直闭着的双眸陡然睁开,眼中,一片惶恐和茫然。 似是大梦一场,陌生而又混乱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在卫絮的眼前浮现,那些自己从未见过的人,从未到过的地方,不断地在脑海中泛上,真实得不像话。 交叠在腹上的手缓缓用力攥紧,卫絮平躺着,眼眸看向自己头顶的方向,浅灰白色的钟乳石瞬时入了她的眼。 又一滴水,从钟乳石上滑落。 卫絮的眼,下意识地闭了起来。腹部的手,越发用力地攥了起来。 “嘀嗒。” 水滴落下,滴入了碗状的石头内,空灵的声音,极为清晰地入了卫絮的耳中。 水滴并未按照自己所想落在脸上,卫絮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思绪开始一点一点回归于心,终于是忆起先前的事情。 自己本是跪在了忘尘殿前,小仙鹊离开的时候,自己胸口一阵莫名的疼痛,旋即便晕了过去。 那现在,自己又是在哪里? 抬起手,捂了捂自己胸口位置,卫絮撑起身子,缓缓地坐了起来,也便是起身的一瞬,卫絮这才注意到,自己竟是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袍。 茫然和诧异的情绪一层一层翻涌而来,卫絮转过头,想要向自己先前平躺时头顶的位置看去,便是转眸这一个瞬间,白袍男子清冷身形,陡然入了卫絮的眼。 与之一同入眼的,是谷尘那双漠然古雅的眸光。 身形一僵,卫絮一个慌乱,险些就要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口,却也只是出口两字:“师祖……” 谷尘手中的书册早已经放下,便是卫絮睁开眼的第一瞬,他的眼眸便凝在了那支玉骨笛上,玉骨笛上本肆意流转的蓝色仙气,在卫絮醒来的时刻,陡然间便退散,重新幻化成了白色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此刻是坐在了床榻上,卫絮再无停顿,一个起身便要从莲花榻上下来。 “无妨,不用行礼。” 谷尘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止住了卫絮的动作。 那起身一半的动作僵住,显得愈发异怪,半刻后,卫絮才逐渐反应过来,乖巧地点了点头,重新坐了回去,却是再不敢乱动丝毫。 石屋内,压抑的寂静铺散开来,一片消沉。 卫絮垂着头,眼眸压着,双手拢着双膝,未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几近将她的整个后背所覆住。 屋内,阵阵清幽的桐花香气散开,似是略略破开了这沉寂的气氛。 宽大的白袍铺散开来,谷尘的眼眸中未有丝毫的波澜,凝望着女子,眸光愈发深邃了起来。 片刻后,身形在原处消散,而后陡然出现在了莲花榻旁。 卫絮本垂着头,视线望着自己身上所着的白袍,师祖陡然的靠近让她心头一惊,身子也是下意识地缩了缩。 飘逸的白袍扬扬而起,俊朗挺拔的身子立于莲花榻边,谷尘的眼眸依旧一片薄凉,望着一头青丝而散的女子,没有言语,身形却是陡然间,靠近了女子。 一直没敢动的身子终是被谷尘的动作吓到,下意识地便要避开靠过来的男子,卫絮一个抬头,视线重重地撞入了男子深邃的黑仁中,而躲避的动作,也是陡然停了下来。 谷尘的身形缓缓向着卫絮笼去,距离卫絮的面庞,也是愈发靠近。 如此近距离地看谷尘,卫絮才真的意识到,原来这三界中,当真有如此清雅俊朗之人。 面庞白皙不已,一双剑眉下,菱眼里是清冷儒雅的光,高挺的鼻梁,浅粉的薄唇,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构成了谷尘这样惊若天人的面容。 宽厚的身形,很快便将卫絮所笼住,女子一双眼几近看呆,便是连呼吸都险些停住。 随着身子的靠近,男子的大掌,也是向着卫絮的腰间伸去。 余光瞥看到师祖的这一动作,卫絮的面庞顿时腾起了阵阵热意。 而下一瞬,不待卫絮再多想,谷尘的手已然越过卫絮腰肢的位置,一把拿起了卫絮身旁,那支静静躺了许久的,玉骨笛。 玉骨笛入手,谷尘的身形很快站直,单手拂过那通体透明的弟子,眉眼一沉,话语落下: “你既不喜在忘尘屿修习,那这笛子,我便收回。” 字字清晰淡薄,谷尘再未抬眼看向卫絮,转身抬步就要走回案桌处。 卫絮所有的情绪消散,心头猛地下沉,再无犹豫,一个起身,不管不顾,在莲花榻上跪了下去:“师祖,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敢擅自离开忘尘屿了!” 第四十五章、宽允 谷尘贯来薄凉,并未应声,脚步往案桌方向走去时,单手一动,白光闪过,一个盒子已是从那空空的书架上飞出,径直向着谷尘而去。 卫絮跪在床榻上,并未看见的是,那被谷尘拿在手中的玉骨笛,又一次由白色变幻为了水蓝色,且仙气有着愈发腾涌的趋势。 眉眼略略垂下,深深看了一眼玉骨笛,谷尘的脚步,停了下来。 水蓝色的仙气,由玉骨笛中而生,肆意疯狂地翻涌着,似是下一瞬就要冲破玉骨笛本身。 骨节分明的手拿捏着玉骨笛,微微蜷起的食指轻轻敲了敲笛子,谷尘未转身,音已落:“东殿,有何之好?” 卫絮的头埋在双袖间,不知为何,那本层层席卷而来的惊恐,在这周遭充斥着桐花香的寂静下,竟是缓缓消散。 重重地抿了抿唇,卫絮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望向了师祖的背影,心头沉了片刻,斟酌着开了口:“回师祖的话,弟子……弟子只是想去……看看朋友……” 那个从小便同自己形影不离的朋友,墨风禾。 敲着笛子的手,陡然顿住,谷尘抬了眼,看向了那个悬停在自己面前的盒子。旋即转过身,神色分外清冷:“你多大了。” 略显突兀的问话出口,使得卫絮愣了片刻才应了声:“弟子年岁,不过百年。” 确切来说,卫絮才是小小的,八十六岁。 同人界不同,因为修炼的缘故,仙魔两界,几近人人都为千万年岁。 也是因此,人界中太多的人,皆是会为了求那长命而去修炼,而成仙亦或是成魔,则是全凭个人造化。 如此看来,在这仙界,八十六岁的卫絮,真真是太过于小了。 不过百年。 谷尘心头轻轻地念了一声,面色依旧无所动容,脚步重新迈动,回身向着床榻方向走去。 “每月,你可以去往东殿一次。” 声音响起的同时,谷尘背后的盒子已是悄无声息地飞回了书架上。 男子单手将玉骨笛递到了卫絮的面前。 眼眸看着那支玉骨笛,卫絮愣住了许久都未有动作,半晌,才反应过来师祖所说的话,抑制不住喜悦涌上嘴角,小心地从谷尘手中接过玉骨笛,再次重重地叩了下去:“多谢师祖!” 言语中的喜意,翻涌而出,丝毫掩盖不住。 谷尘则是沉沉地望着女子,片刻后,再次落了话:“但五音殿的修习,我只给你一千年的时间。” 前一刻,卫絮还欢悦的心情陡然一顿,却是并未多有影响,抬起头,笑眼弯弯看了师祖一瞬,重重地叩了头:“弟子遵命!” 一千年的修炼,比原先足足减少了两千年,也便是说,自己要比先前更加拼力。 可若是能够每月见上一次风禾,也能让小仙鹊早些回来,卫絮心头,定然是极为乐意。 纯粹而又干净的笑意,似是春日里一道明媚的阳光,映入了谷尘向来薄凉的眼。 心头深处,未有丝毫的动容,谷尘淡淡然望看着女子紧攥着玉骨笛嘴角笑意绽放的模样,片刻后,一个转步,径直往石屋外的方向走去。 “若有不解,来忘尘殿问我。”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谷尘的身形幻化成仙尘,消散在原处。 卫絮一直低垂着的眼这才小心地抬起,看着师祖离开的地方,笑意越发不可压抑地扬起,从嘴角处浓浓地绽放开来,万般纯粹。 殊不知,女子这般欢愉的模样,早就是映入了忘尘殿内,此时此刻坐在仙屏前的白袍男子的眼中。 单手无意识地敲了敲案桌,谷尘眼眸深深地闭了起来,仙屏消散,女子的面容消失。 反身,男子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软枕上。 身后好似空无一物的物架上,自动飞出了一本仙册,悬停在了谷尘的面前。 “乏了,今日不看。” 单手枕在脑后,谷尘眼都未睁,清淡的话音落下,再未有动作。 仙册极为有灵性,谷尘话语落下一瞬,一个顿住,旋即按照来时的路线,重新飞回了书架上,白光一闪,消散不见。 忘尘殿内,一片寂静。 男子静静侧躺着的模样,分外清幽,恍若时间都随之静止,古木的案桌,幽白的衣袍,双双交映,美如画卷。 放在身前微微蜷起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身下的软枕,谷尘闭着眼,似是渐渐入了睡。 不过片刻的功夫,手中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只因,一个沉寂间,女子如暖阳一般的笑靥,好似带了光一般,重重地闯入了谷尘的眼中。 刹那间,白袍男子陡然睁开了眼,眼眸竟是从未有过的失了神。 缓缓抬了手,视线凝在了自己的大掌上,谷尘的眉头少有的蹙了起来。 卫絮的面容,却是更加清晰地浮现上了他的眼。 深深地呼吸了一瞬,谷尘单手一扬,先前飞回书架的仙册,再次飞了出来,落在了谷尘的手中。 略略坐直了身子,翻开仙册看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打断了谷尘薄凉的思绪。 —————————————— 云陌仙界,仙气腾绕,广袤之境,祥和一片。 今日已是君怀闻入得仙界的第五日,也是第一次,君怀闻换了一身儒雅雪白的衣袍。 不同于黑袍时厉稔泛泛的他,如今一身白衣,倒也是一副翩然君子的模样。 除却,他脸上那半面泛着寒光的漆黑面具。 依照阴门处那小厮的意思,不过就是卖了个惨相,君怀闻便极其容易地通过了阳门,入得了云陌仙界。 下一步,便是要寻得长恨阁,拜入其中。 脚步缓缓悠然,君怀闻并不着急,在仙界,若是动用了妖力,不出意外定是会被旁人所发现,他君怀闻自是不会犯这般低级的错误。 “这位兄台,可是要去拜往长恨阁?” 马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便经过了君怀闻的身旁,却又是在行出去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个灰袍男子从车窗内探出了头,笑着落了声。 却又是同时刻,看见了君怀闻面上所戴的奇异面具。 第四十六章、登天 灰袍男子的笑意极其细微地停顿了一瞬,却是依旧极为得体地冲着君怀闻点了点头。 脚下的路,是唯一一条通往长恨阁的路,是否去往长恨阁,自然一眼明了。 君怀闻眼眸中的厉光微微敛着,瞥看了那马车上灰袍男子一眼,并未搭理,脚步依旧悠悠然往前走去。 灰袍男子的面色很是儒雅,见君怀闻却是一句话都未应,丝毫不理睬自己便往前而去,明显泛起了一丝浅浅的尴尬。 斟酌了片刻,却还是拔高了声音道:“这位兄台,这里距离长恨阁还有着不短的距离,你若是这般徒步,怕是要走上半月都不止啊!” 话语,很快便止住了君怀闻的脚步。 白色的靴子陡然一停,君怀闻并未回身,眸子凝了光,远远地眺望了一眼好似通向天边深处的路,眸光中泛起了浅浅的打量,一个扭头,眉头高高一挑,话语带着锋利的气势: “如何?你要载我?” 这一次,灰袍男子是彻底愣住了,他本意确实是要载这位兄台,所以才会开口唤住他,可是还不等他开口,这面具男子,竟是这般主动地反问了自己,一时间,让他措手不及,未能反应过来。 看着男子一脸茫然呆愣的模样,君怀闻嘴角泛起一丝邪笑,眼眸中满是玩味的光,斜睨着灰袍男子,并不多言。 从车窗口探出的身形因为时间有些久的缘故,明显僵硬了不少,加之那面具男子愈显打趣的目光,开口的话语下意识地开始有了些结巴:“自……自然……是好……” “那我便不客气了。”要的便是灰袍男子这句话,既然听到了,君怀闻自然是不会多有推脱,一个转身,大踏步往马车方向而去。 不待灰袍男子反应过来,身形一个跃起,君怀闻已是入了马车内。 唯独,那灰袍男子,依旧半个身形探出车窗,尴尬地看着瞬时空无一人的路道,讪讪地笑了两声,这才缓缓地缩回了身子。 不回身还好,这一回身,灰袍男子的下巴险些都要惊掉。 这面具男,竟是直接坐在了自己的主位上,不但如此,更是单脚踩在了自己的软垫上,且一口接着一口,吃起了自己备着的一些简单水果。 眼眸里的震惊一层比一层浓郁,灰袍男子愣愣地看着男子极为自然的动作,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才好。 君怀闻格外潇洒,脚踩在主位的软垫上,单膝支起,修长的手很是慵懒地又捏起了一颗葡萄丢入了口中,旋即一边点着头,一边望看向了灰袍男子,直至口中吃完,悠悠然开了口: “葡萄不错。” “哦额……这……这葡萄是自家所种……” 灰袍男子呆呆的模样,就这般顺着君怀闻的话应了声。 心头愈发觉得好笑,君怀闻挑眉睨了一眼模样傻傻愣愣的男子,面色却很是正经,又咽下了一颗葡萄,接着询问了一句:“还有别的吃的么?” “有有有……我这还有一些干粮甜点……”男子早就是被君怀闻给牵着鼻子走,完全忘了自己才是这马车的主人,弯下腰,从自己所坐的座位下方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打开来,放到了小小的方桌上。 君怀闻嘴角的笑意始终没有减少,直至看到男子将那装满了吃食的食盒打开放到了自己的跟前,终是忍不住低笑道一句:“真是个呆子!” “这是我娘做的桂花糕,这是松子糕。还有这个,是……” “乏了,我先睡一觉。到了长恨阁记得叫我。” 不等男子的话说完,君怀闻抬起另一条腿搁在了软垫上,双手向着脑后枕去,闭了眼,落了声。 灰袍男子手中还拿着一块梅花糕想要介绍给君怀闻听,被他的话语打断,愣愣地拿着那块梅花糕,视线来回在君怀闻和糕点中徘徊,足足愣了有半晌的功夫,才逐渐回过了神。 对了…… 这好像…… 是我的马车吧…… 放下梅花糕,盖好食盒的盖子,男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那闭了眼开始休息的面具男子,鼓足了勇气,才出了声:“这位兄台……你……” 君怀闻的眼,陡然睁开,眼神中光亮淡淡然,看向了说话的男子。 被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所惊到,灰袍男子暗暗握紧了手,刚要出口的话,陡然一转,瞬时已改: “还未请问兄台姓名……” “文怀。” 身子略略动了动,君怀闻没有丝毫离开主位的意思,干净利落的两字落下,再无其他言语,重又闭了眼睡了过去。 “我叫……” 男子本要应声的话语,再次消散,悻悻地望了一眼那闭了眸的男子,视线垂下,落在了那食盒上,再无声音。 马车,早就是在君怀闻上车后往前而行,照着这个速度,不出五日,便是能到达长恨阁。 寂静,缓缓在马车内漾开,灰袍男子几次看过那带着面具的君怀闻,几次想要开口,却是几次都未能说出话来。 终是放弃了谈聊的想法,窝在了次座上,同样闭了眼开始休憩。 无人驾着马车,最前头的三匹仙兽马,自然是认得方向。 马车行驶得很是平稳,加之软枕又是格外软和,片刻后,君怀闻闭着眼,定了定神,开了口:“叫什么?” 男子一愣,陡然睁开眼,诧异地望向君怀闻:“什么?” 嗤笑一声,君怀闻再无遮掩:“果真是个呆子。” “噢!在下姓高,单名一个楚字。”高楚虽说反应慢了些,却是并不傻,明白过来这君怀闻所问的事情,顿时扬起笑意落了声。 “高楚。”眼未睁,君怀闻嘴角是他独有的浅浅邪笑,轻念了一声高楚的名字,末了,声音加重,“高楚,此番拜入长恨阁,你可想入那东殿修习?” 马车内,又是片刻的寂静。 “东殿乃是入门弟子修炼之地,自当是每个人都想入的。” “可那……哪是我们想入便入的……” “只怕是,比登天还要难啊……” 刹那间,始终闭着眼的君怀闻睁开了眸子,斜睨了那略显无奈的高楚一眼,声音醇厚低沉且傲然: “那我,便带你登上这天!” 第四十七章、落霜殿 “别睡了小五,今日可是不繁师叔当值,要是抓到你偷懒,可有你罚的。” 一身简单白袍男子伸着懒腰从屋内走了出来,通过一条短短的小道,走向了整座长恨阁的最前殿位置。 落霜殿。 殿前阔大无比的案桌上,小五正趴着,呼呼大睡,直至被白袍男子给摇醒,才缓缓地回了神绪,揉着惺忪的眼,眉头重重皱着,望看向了来人:“二哥。” 落霜殿上,共有五人执勤,为了方便唤人,五人便照着年岁大小,排了个顺序。 重重地拍了拍小五的肩头,老二的眉头微微蹙着,示意小五赶紧起身清醒清醒。 “二哥,到你执勤了吗?”小五依旧不甚清醒的模样,懒懒地扭动了下身子,询问道。 “还没,就晓得你小子要偷懒打瞌睡,所以提前来了。”明显对于小五极为了解,老二神色了然地坐到了小五的身旁。 “若是平日里,我便不叫你了。可今日,是不繁师叔当值,若是抓到偷懒,还不知要怎的罚你呢!” 手中动作没有闲着,将桌上的纸笔木牌都收拾妥当,老二话语中却是明显透着对小五的关心。 面色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后脑勺,小五嘿嘿低笑了两声,帮着二哥将那些东西都收拾好,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略略停顿了一瞬,眼眸四下看了看,确认并未有旁人,小五的脑袋又一次趴在了案桌上:“二哥,这年中的时日,哪里还会有人来拜入长恨阁,我们天天守在这落霜殿,连修习课都听不到,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入得东殿啊……” 埋怨的话语低低出口,小五的神色明显极为懊恼抱怨,一开始本是冲着着落霜殿的事务轻松所以才来,可是这一来,便是足足五百年的时间,纵然再轻松的事情也是做乏了,如今,小五倒是愈发想念修习的时日了。 将那无字木牌拉到手边,一个又一个拿起擦拭,而后放下,老二的神色倒是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反倒是看得很开的模样,并未即刻应声。 “天天在这落霜殿登记新入弟子姓名,真的是要烦死了……什么时候才能调入别的殿啊……” 口中抱怨的声音不停,且有着愈发张扬的趋势,小五的手也是攥得紧紧的,就差要重重地砸向案桌了。 老二则是专心收拾着东西,嘴角无奈的笑意泛泛而起,并未打算应声。 两人皆没有意识到的是,黑色的仙尘已是在他们的身后显现,旋即一阵幻化成人形,女子的脚步,悄无声息地向着他们靠来。 木牌全部都收拾妥当,老二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斟酌了片刻,落了声:“小五,这种话,下次莫许再说了。” 愣了一瞬,小五的情绪似是变得愈发不满,垂下头,话语越发恨恨了起来:“本来就是,二哥,我当真是不愿再待在这落霜殿里了。” “等不繁师叔来了我定要说……” “说什么?” 女子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字字沉沉,从两人的背后响了起来。 小五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陡然僵住泛了麻,丝毫都动弹不得。 老二的神色明显大惊,却是瞬时控制住,一个站起回身,对着古不繁的方向行了礼:“弟子见过不繁师叔。” 小五却是坐在长凳上,害怕得久久都不敢起身。 黑色描金靴迈着深深的步子,由后往前,逐渐走向了案桌的方向,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幽兰香气也是缓缓散开了不少。 “要同我,说什么?” 宽大的黑金袍一个扬起,女子的身形已是坐在了小五的身旁,单手敲了敲案桌,带着冷笑的话语字字清晰落下。 靠近古不繁的半面身子全部冰寒了下去,后背更是因为害怕而泛出了重重的冷汗,小五僵坐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古不繁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单手撩了撩自己落在胸前的发:“不是说有话要同我说?怎的,不说了?” 老二的神色,在古不繁出现的一瞬,已然是重重沉下,余光瞥看过那一直没有动作的小五,心头上担忧的层层席卷而来,一个着急,声音率先落下:“小五,还不行礼?!” 古不繁则是浅薄淡雅的神色,看着身旁两人的动静,笑而不语。 小五怎会不知晓不繁师叔的脾性,自己竟是还说了那样的话,当真是……不想要命了…… “弟子……见过……见过不繁师叔……” 脚下泛软,根本无法站起,小五只得是坐着,对着古不繁结结巴巴道了一句。 眉头高高一挑,古不繁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偏生此时,高楚和君怀闻所坐的马车,停在了落霜殿的台阶下。 所有的话语和情绪,皆是被那马车所打断,殿前三个人的视线,均是投看向了那辆很是朴素的马车。 不出片刻的功夫,一白一灰两道身形已是从马车上而下。两个人,皆是透着了说不出的隐匿之气。 古不繁的眉眼一黯,瞳孔缩紧,瞬时锁在了那道白衣,却是着了一面黑色面具的男子身上。 片刻后,白灰两人的身形已是从阶上,走到了落霜殿前,率先开口的,是一身灰衣的高楚。 “请问,这里是长恨阁招收弟子的地方吗?” 高楚家境虽不富裕,却也是小仙之家,从小便是温礼雅习的教授,此番问话,也是极其有礼地浅弯着腰询问。 古不繁没有应声,视线压低凝在了君怀闻的身上没有动。 小五依旧沉在先前不繁师叔的气压中没有反应过来。 唯独老二,慢了半拍,还是快速上前,回了话:“正是此处,你们可是来拜师长恨阁的?” “对,我们正是来拜师长恨阁的。”高楚面上噙着儒雅干净的笑意,冲着说话的老二点了点头,“劳烦上仙了。” “来,登记下你们的姓名。”做惯了这落霜殿的事情,老二极其自然地将手中的纸笔推了出去。而后拿过放置好的木牌,瞥看了一眼先前登记的册子,仙力一动,打算往木牌上印字。 第四十八章、入西殿 “你叫什么名字?” 便是这万般的寂静间,古不繁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打量出口。 正提笔写着姓名的高楚明显愣了一瞬,抬起眼望看向了话语颇为严厉的女子。 却也是一瞬间发觉,原来这位上仙并非询问自己,而是看向了自己身后一直未开口的文怀。 “他叫……”高楚则是先开了口。 “我在问他。”古不繁向来不喜他人抢话,视线一凉,瞥看了高楚一眼,打断了高楚的话。 话语一滞,高楚缄了声,垂下了眼,看着自己还未登记完的纸张,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还是该停下。 君怀闻从一开始便垂着头没有多言语,黑色的面具泛着深邃的光,站在高楚的身后一片深沉。 古不繁依旧坐着,抬着眼,视线凝在君怀闻的身上,久久未动。 片刻后,君怀闻抬了眼,对上了古不繁的眸子: “文怀。” 声音不卑不亢,听起来格外沉稳。 单手食指轻敲了敲案桌桌面,古不繁的眼神越发凝了重光: “家道何处。” “无父无母。” “师从何方。” “未曾从师。” “年岁几何。” “不过千年。” 四字而问,四字而答。 君怀闻那显露的半边脸,没有丝毫的怯意。 “不用登记了,跟我来。”黑金袍陡然扬起,古不繁身形猛地站起,双眸中带起明亮的笑意,径直转身,示意君怀闻跟上。 君怀闻没有动,眸子依旧沉寂着,视线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落了声:“我要同朋友一起。” 嘴角重重一勾,古不繁没有回身,话语分量极重:“好!” 面上未动声色,君怀闻的心头已然勾起了一个森森的笑意。 身形一动,君怀闻大掌拍了拍高楚的肩头,率先跟上了古不繁离开的方向。 高楚手中还拿着黑毛仙笔,楞楞地看着那位上仙同文怀离开的背影,半晌后,才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小五还沉浸在先前不繁师叔的怒意中久久未曾恢复。 老二则是神色沉沉,略略侧过脸,视线看过古不繁和君怀闻离开的方向,半晌未言语。 视线在仙笔和远去两人间来回几个转动,高楚终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不可抑制的笑意挂上嘴角。 搁下仙笔,高楚双手作揖又一次行了一个浅礼:“两位上仙,多有叨扰。” 而后再无停留,转身大步向着古不繁和君怀闻两人的方向赶去。 落霜殿内,不过一个瞬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老二的身形完全转过,看着三人离开的身形,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古不繁脚步很快,身形几个闪现,已是出去了许远。 君怀闻余光注意着周遭的情况,眸光却是紧紧地凝在了前方黑金袍女子的背影上。 直至一只大掌搭上了他的肩头,略显气喘吁吁的声音落下:“文怀兄!” 君怀闻的视线收回,瞥看向了高楚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动声色地避了开去:“嗯?” 高楚面上是不可掩饰的喜意,靠近君怀闻,声音压低道:“文怀兄,你可真是神人!竟是连落霜殿都未要登记便直接入了长恨阁……” 君怀闻面上未有变色,心头却是勾起了丝丝浅薄的冷笑,眼眸一个轻睨,声音同样压低:“想知道为何吗?” 闻言,高楚的眼明显亮了起来,脚步跟上君怀闻,凑近了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缘由只有两字。” “少言。” 答非所问的话语,明显让高楚愣住了。 少言?这算什么缘由? 便是这一个愣神间,君怀闻再未等高楚,径直随着古不繁的方向而去。 君怀闻怎会不知晓,开口的那女子,便是长恨阁的大长老,古不繁。 而自己同高楚的对话,定是一字不落,都入了女子的耳。 君怀闻要做的,便是这最简单却也最难的一步,少言多看,以最快的速度获得西殿的信任,在三个月之后的东西殿比试中打败东殿的弟子取得席位。 而这,便也是阴门处那个小厮,所告诉他的,最为合适的入长恨阁东殿的法子。 “哎,文怀兄,等等我。” 愣在原地半晌都没能明白君怀闻的意思,索性不再去想,一个抬脚,向着已走出许远的两人追去。 古不繁的步伐不快不慢,离后头两人并不近,却也是足以让他们看见自己。 带着两人往长恨阁西殿方向而去,古不繁特地,选择了经过长恨阁殿前广场的路。 黑金袍迎着风,高高扬起,女子一直行走的脚步,陡然在广场中央停了下来。 一个转身,黑金袍逆风而起,古不繁的长发也是随之飞舞,同黑金袍融为了一体。 片刻后,君怀闻和高楚停在了古不繁的面前。 高楚依旧是呆呆楞楞的模样,茫然的眸子望着古不繁,不知晓要做些什么。 君怀闻的步子同样停下,戴着面具的面略略垂下,并未去看古不繁,神色,不得而知。 “初次来长恨阁,有些规矩,我自当同你们说清楚。” “我是长恨阁的长老,也是于西殿教授你们的人,古不繁。” “你们可以称呼我一句,不繁师叔。” 古不繁三个字入耳,高楚的眼陡然再次亮了起来,云陌仙界,何人不知晓古不繁的大名。 顿时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弟子见过不繁师叔。” 眉眼轻瞥过行礼的高楚,古不繁的视线便又重重地落在了君怀闻的身上,声音陡然一个沉下:“可是听清楚了?” 闻言,君怀闻的视线略略抬起了一丝,对上了古不繁望向自己的眸子,沉寂片刻后,出了声:“见过不繁师叔。” 眼底深邃的光重重划过,看过一身浑厚沉寂气息的君怀闻,古不繁心头的计划越发成了形,沉吟片刻,厉语出口:“将面具取下来。” 这话,自然便是同君怀闻所说。 高楚的眼转过,诧异地看向了君怀闻。 君怀闻没有动,视线压低,泛着漠然的眸子望着古不繁,半晌后,出了声:“不繁师叔当真要看?” 话语清寒,透着说不出的薄凉之意。 第五十章、尚修 背靠着黄石坐着,卫絮的眸子望着黄沙尘土,久久,出了神。 末了,浑身一个松懈,重重地靠了下去。 黑长发全数束起,样式最为简单的发髻立于头顶,玉墨簪穿于发髻间,干净利落。 心头再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卫絮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向腰间伸去,想要摸出自己随身带的水袋,手指一个转动,却是一瞬间摸上了一个冰凉的物件。 动作一顿,女子愣了愣神,旋即快速一扬,将那物件拿了出来。 泛着缕缕白色仙气的玉骨笛,静静地被她拿捏在了手中。 “玉骨笛……” 凝看了许久,卫絮闭了眼,轻念了一声,并未注意到,笛子内的白色仙气已是丝丝缕缕泛出了蓝色。 “这是你的仙器,玉骨笛。” 男子白袍清雅的模样顿时浮现上了脑海,薄凉的话音,再次萦绕在了卫絮的耳畔。 玉骨笛,仙器。 思绪陡然翻涌,她怎的将师祖送与自己的玉骨笛给忘了,这不就是最好的修炼仙器? 自信了然的笑意瞬时泛上嘴角,明亮的光从眼中涌现,玉骨笛格外灵巧地在手上打了个转,卫絮本坐着的身形陡然站起,噙着明亮神色的眼眸,直直地望看向了一片平静的黄沙尘土方向。 蓝色的仙气,自然而然从女子的掌心而出,缓缓缠绕上了通透的玉骨笛。 一身白袍无风自飘,女子分外自信傲然的笑意一点一点加深,视线望着已是再次慢慢而起的尘土风暴,仙力凝聚而起,迎身而上。 所有的一切,悉数被仙屏前的白袍男子看在眼中,端着茶盏的手保持着悬空的状态未动,直至看到女子扬起的手中,那缠绕上了蓝色仙气的玉骨笛。 清冷的光从眸中闪过,男子的嘴角鲜有的勾起了一个淡薄的笑意。 眸中的光,全数落在了卫絮手中的玉骨笛上。 眼见下一次的尘土风暴就要蓄势而起,谷尘放下手中茶盏,重新拿起了仙册,单手扬起就要散去仙屏。 却是一瞬,停了下来。 清眸,缓缓上移,落在了女子清透白皙的面庞上。 明亮自信的杏眼含着纯粹的自信,小巧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泛粉,带着丝力道轻轻地抿着,小小的面庞上,是女子特有的翩然神绪。 应允卫絮可以去东殿的那日,卫絮如灿烂暖阳的笑意,再次浮现上了谷尘的眸前。 谷尘丝毫未曾察觉,心底深处不知名的地方,一道分外细微的裂痕,缓缓地裂开,漾开了丝丝缕缕无法言说的情绪。 黄尘风暴,已是瞬时而起,且极为迅速地翻涌而来,猛然将卫絮环住。 思绪被打断,再无法看见卫絮的面容,谷尘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起来,再无停顿,扬了手,仙屏消散。 忘尘殿上,旋即恢复了一片寂静。 抬起手,轻轻揉了揉眉心,仙册也被丢到了一旁,谷尘少有的心绪沉沉,闭了眼,身形逐渐幻化仙尘,而后消散不见。 谷尘向来信奉。 潜移默化的影响,最为可怕。 —————————————— 翌日晨,天光浅亮,薄雾浅浅。 西殿殿前台阶上,一个中等身形的白袍弟子正拿着扫帚,垂着头,格外认真的,一阶一阶,向上扫去。 常人皆是,由上而下,层层而清。而此刻,男子由下而上扫台阶的模样,明显格外惹人注目。 楼阶上,并未有太多脏乱的东西,不过些许的灰尘。 男子的扫帚一下又一下,将每层台阶的灰尘扫到尽头,而后仙力暗运,传送于扫帚之上,旋即重重扬起。 片刻间,所有的灰尘被控制而起,高高团飞,而后重重落下再往上一层台阶。 “沙沙——沙——” 仙力不过流转了片刻便消散了开去,灰尘便又沉沉落了下来。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一片平静,只余留下了扫帚扫地的沙沙声。 “尚修。” 古不繁的声音,清透透从台阶下方响起,明显是在唤那扫地的男子。 闻言,男子手中扫地的动作陡然一停,双手拿着扫帚,缓缓转过了身,男子立于台阶上,望看向了阶下的人。 宽松黑袍的女子身后,是一身白衣,戴着黑色面具的,君怀闻。 尚修的眸光很是平静,视线短暂停留在了君怀闻的身上。 旋即转过眼,对着古不繁微微俯了身:“尚修见过不繁师叔。” 古不繁的笑意缓缓勾起一丝,看着台阶高处的男子,浅浅地点了点头。 而后脚步抬起,开始往阶上走去。 君怀闻的视线一直低垂着,眸光微微扬起一丝,望看向了阶上的男子,并未抬步。 脚步走上台阶三步,发觉身后的人并未跟上,脚步一个顿住,古不繁微微侧过面庞,沉沉的声音落下:“文怀。” 名字被唤住,君怀闻看向尚修的视线落了下来,应了一声:“是。” 旋即迈开脚步,跟上了古不繁的步伐。 不过只一眼,君怀闻便看出,这个扫阶的白衣男子,绝非等闲之辈。 站在阶上的尚修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没有动,头垂着,气息分外平稳。 直至,古不繁的身形,停在了尚修身后略显高处的台阶上。 “尚修,明日起,不用来主殿除尘了。” “是。” “今日例事若是做完便退下吧,下面三个月的习课,自会有别的长老教授你们。没有我的吩咐,任何西殿弟子不得入主殿,听清楚了吗?” “是,尚修明白。” 全程,尚修双手拿着那扫帚,微微弯着腰,话语平稳,没有任何的起伏波动,简简单单地应了声。 君怀闻垂着头,似是认真踏着楼阶的模样,脚步绕开尚修的位置,想要跟上古不繁的方向。 “给。” 单手将扫帚拿起,递到了君怀闻的面前,挡住了他所要离开的方向。 眉头重重一蹙,在旁人所看不到的地方,君怀闻的视线泛出了一丝森森寒意,旋即抬起了眸,望看向了尚修。 白袍男子长相并不出众,平平凡凡的模样,气息也是极为低调,看不出丝毫的特别之处。 “给。” 见君怀闻没有动,尚修平静的声音再次出口,将扫帚重新往君怀闻跟前送了送。 第五十一章、“相助” 收回迈上台阶的脚步,站定,直身,君怀闻眉眼一阵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静静地看了一瞬尚修递到自己面前的扫帚,旋即转过眼,望向了尚修,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每日卯时,来主殿除尘,整整八十一阶,一阶都不得少。”尚修声音平平,一字一字很是清晰。 君怀闻的眼中同样一片平息,殊不知,他的眼底深处,阵阵暗流涌动。 眸光再次垂下一丝,望看了那一把很是简陋的扫帚,以及那堆积在尚修所站台阶处的灰尘,君怀闻依旧没有说话。 两股气息,一缕平稔,一缕深沉,两两相撞,却是并未发生摩擦。 见君怀闻没有出手接过扫帚的动作,尚修也不恼,只是单手拿着那扫帚,并未收回。 古不繁的身形,已是到达了楼阶的顶层,回过身,挑眉看向了身后阶上的两人,微微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瞬间缄了口,眉目沉了沉,转过身,再无停留,径直往主殿内而去。 主殿前阶上,气氛一时僵住,久久再无动静。 眉眼虽说是望看着尚修,君怀闻余光却是极为清晰地看见古不繁已是入了主殿,始终未有波澜的神色终是缓缓裂开,邪笑一丝一丝蔓延上他的嘴角,深灰色的仙气陡然灌满了他的衣袖,目光变得灼灼不已,直直地看向了尚修。 便是这一个抬眼间,灰色仙气翻涌而来,瞬时从君怀闻的体内而出,以他为中心,径直铺涌开来,遍布了主殿前,整整八十一阶楼阶。 而那些楼阶上的灰尘,也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灰色仙气的翻腾下,全数凝聚而起,旋即快速移动,下落在了君怀闻和尚修之间,悬浮着,没有动。 君怀闻的视线未有变化,依旧是张扬狂肆不已,嘴边的邪笑不减,望着尚修那平静不已的神色,薄唇轻动: “如何?” 可笑,他一个魔界帝君,若不是为了那通灵玉,怎的会以一个弟子的身份拜入长恨阁?如今,还想着让他如小厮一般来打扫这殿阁,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尚修的眸子依旧是一片平静,丝毫的波澜都没有出现,静静地望着君怀闻气势四起的模样,缓缓地点了点头,收回了拿着扫帚的手,双手再次紧握住扫帚,抬起一个浅浅的高度,而后轻轻地压在了那由君怀闻灰色仙气凝起的灰尘之上。 似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一个清力的扫动,那灰色仙气便陡然散去,瞬时,灰尘四散,重新落回了阶上。 “你随意。” 尚修平平的声音,似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一样,平稳落下。 旋即一个转身,重新开始扫起了那落在台阶上的灰尘,再也未看君怀闻一眼。 回身的一瞬,君怀闻面上的邪笑陡然消散,目光变得越发深邃,泛着浓厚的打量,再次看过了这白袍的尚修,停顿了片刻,抬步,绕开了他,向着主殿方向而去。 交错而开的一瞬间,两个人心头翻涌上的,却是同样的一句话。 这个人,不容小觑。 脚步站定于楼阶顶层的时候,君怀闻抬起眼,整个环视过主殿,心头的寒意,愈发加重。 此番来长恨阁,他当是格外清楚自己所要的是什么,假意深沉,假露张狂,一切,自是在他的计划中。 主殿殿门大开着,远远地,君怀闻便已是感觉到那同自己体内妖气相排斥的仙气,眼底一阵凌厉,却是并未过多的停留,一个抬步,向着殿内而去。 是福是祸,总该试试不是么? 迈入主殿内的一瞬,铺天盖地一般而来的仙气以着压倒性的气势向着君怀闻而来,重重地冲击在了他的胸口位置。 森森的寒意从心头滑过,男子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压下体内所有的妖气,不成气势的灰色仙气丝丝缕缕腾出,挡住了袭击自己的仙气。 却也是不过半瞬,仙气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古不繁的脚步,已是从仙气中而现,立在了君怀闻面前五步远的位置:“本性张狂,却能隐忍至极,抑制成习。” “文怀,你当真是块好料。” 若说卫絮是那天生修仙天赋极高的人,那面前的这个男子,便是有着后天绝佳脾性的人,这样的人,纵然先天条件许是一般,可却是因为心性的缘故,更能有着修炼的底蕴。 三千年的光景,教授了成千上万的弟子,古不繁再清楚不过,怎样的人,是天生之才,怎样的人,是可塑之子。 君怀闻没有说话,头略略低着,视线却是抬起,看着古不繁的方向,眼中,似是有着浅浅的倔强滑过一般,沉寂不已。 古不繁的嘴角带着笑,神色上是丝毫不掩饰的赏才之意,脚步向前而去一步,声音清晰落下:“你可想,入东殿?” 闻言,君怀闻的眸光“适时”地波动了一瞬,却又是很快恢复了平静,良久后,回了话:“自然是想。” 眉头轻皱了皱,耳旁回响起了来时马车上高楚曾同自己所说的话,沉寂了片刻,君怀闻再次落了声:“东殿皆是佼佼之子,绝非等闲之辈,弟子这般修为,想入东殿,怕是比登天还要再难上几分。” 至此,古不繁已是再没有了怀疑和犹豫,笑意释然而起,转过身,往殿深处走去:“尚修本是我挑选的西殿内最为合适入东殿的人选。” 闻言,君怀闻没有说话,而是迈了步,跟着古不繁的方向而走,余光却是注意着这西殿主殿内的构造。 “不过,”话头猛地一顿,古不繁的脚步也是在仙架前停住,单手扬起,墨流而出,一本竹简书卷已是缓缓从中飘出,“如今,你是那最合适的人选了。” 君怀闻的脚步随着古不繁的动作同样停了下来,视线看向了那个飘出的竹简,依旧默不作声。 “三个月后,我保你,入得东殿。”话音,带着浓重的承诺之意,从古不繁口中落下,同时刻,那竹简书卷也是飘到了君怀闻的眼前。 森森的冷笑之意在君怀闻的心头漾开,面上,却是依旧沉沉的模样,缓缓伸出手,接过了竹简:“多谢,不繁师叔。” 是啊,我是真要好好谢谢你的相助了,古不繁。 第五十二章、初情 长恨阁内,一切运作如常,东西殿习课依旧,未有丝毫波澜起。 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两殿弟子皆为如此。 除却,忘尘屿。 没有黑夜,宫殿内整日皆是光亮。 黄尘风暴几近每过两个时辰便会大起一次,每次,皆是持续约莫半个时辰的模样。 卫絮侧躺着,蜷缩着躺在三块巨大的黄石所圈起来的荫蔽处,单手臂抬起,遮于双眸之上,挡开了外界明亮的光。 一路向着东边而去,卫絮已是不知道遇上多少次的风暴,几近没日没夜的修炼,卫絮的精神早就是有些不济,一次又一次风暴,她的体力越发有些不支。 太累了。 没有遮盖,女子的身子蜷着,一手垫在脑后,一手遮在眸上,缩在了三块黄石交叠的缝隙处,呼吸略略有些急促,眉头也是微微皱着,神绪明显不佳。 风,呼啸着而过,虽说不若风暴那般肆虐,却也是带着凌厉的力道,从黄石的间的缝隙吹来,落在了女子的身上。 卫絮的眉头,愈发蹙地厉害了。 玉骨笛,静静地躺在女子的身前的位置,流转的白色仙气内,丝丝缕缕开始翻涌着蓝色的仙气。 “呼——呜——” 又一阵狂风吹过,透过缝隙,重重地落在了卫絮的后背上,刺骨寒冷的疼痛泛上,浅眠的女子终是微微睁开了眼,移开手臂,面色略略有些苍白着,蹙着眉头,躺着的视线望看向了眼前一块小小的黄石。 一路向东,卫絮特意挑选了一块大小适中的黄石随身携带,每一次的黄尘风暴来时,便用仙力,在那黄石上,刻下一道小小的痕迹,如今,那不大不小的黄石上,也是有了足足一百八十道刻痕。 眼神微微一闭,心头一个转神,粗略地算了算,在这宫殿,也是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了,纵然御飞已是运用地极为熟练,可如今,还是无法避开那风暴的攻击。 有些颓然地松开了手,将那黄石放下,感受到后背凛冽的寒风,卫絮的身子下意识地再次蜷了起来,垂下眼,望着静躺在身前的玉骨笛,失了神。 丝丝缕缕的蓝色仙气,从那玉骨笛中,以着肉眼所看不到的模样,缓缓渗透而出。 虽说是看着了玉骨笛,但卫絮的双眸,却是没有丝毫的光亮,脑海中,反反复复浮现而上的皆是自己的流水诀同玉骨笛相融的情景。 虽说玉骨笛如今是自己的仙器,但不知为何,自己在墨家时所主修的流水诀,却是怎么都无法同玉骨笛完全相融,便是因此,每次通过玉骨笛使用仙诀时,总是无法使用出仙诀全部的仙力。 顿了片刻,出手拿起了玉骨笛,深深叹了口气,卫絮的神色明显颓下了许多,手中下意识地转动了玉骨笛,身子一个翻坐了起来,回过眸,向着黄石间的缝隙看去。 本是平静的黄尘天地间,隐隐而起的风暴,已是又一次起势而来。 眉头重重一蹙,卫絮的眼中陡然聚了光,周身的蓝色仙气同样大起,一手紧攥着玉骨笛,一手撑住自己单膝跪下的身子,凝望着那逐渐旋凝的黄尘,双眸逐渐变得凌厉。 旋即,不等那黄尘而起,身形已是一个跃起,快速地飞上了巨大的黄石上,双眸宛若鹰眼一般凝着重光,死死地盯住了风暴的方向。 “若有不解,便来忘尘殿问我。” 不知为何,凝眸挑看向风暴的一瞬,耳旁回响的,是男子清冷薄凉的话音。 便是这一个愣神间,风暴陡然大起,径直向着卫絮的方向而来。 紧攥在手中的玉骨笛,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隐隐地泛起了浅浅的蓝色。 那日在石屋的场景,没来由地又一次入了卫絮的眼,男子的面庞,男子的音貌,男子的气息,男子身上,那浅浅淡淡的桐花香。 面庞,瞬时泛起了一丝温热。 双眸黯了一瞬,旋即,笑意泛上了女子的嘴角,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大起的风暴,并未有任何的闪躲,反倒是单手重重一扬,白袍烈烈的身形一个消散,正正巧在风暴袭来的一瞬,完全消散。 宫殿内,狂风四起,沙尘肆虐,却是,再没了女子的身形。 不过一个转眼的功夫,卫絮略显瘦弱的身影,已是出现在了忘尘殿前。 殿内,一片安静。 未曾迈入殿内,浅薄淡雅的桐花香气已是缓缓地散了开来。 小心翼翼地弓着腰,卫絮放轻脚步,靠着殿前长廊而走,缓缓靠近了忘尘殿的方向,明眸睁大,显得分外小心。 脚步每每迈出一步,皆是带起了脚踝边那浓郁且清雅的仙气。 莫名地,卫絮的心头泛上了不可压抑的小小的雀跃,便是连她自己都未知晓,这情绪,已是悄无声息地蔓延在了她的心间。 脚步终是在殿门旁站定,卫絮笑意已是从眼中蔓延到了嘴角,轻悄悄地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向着殿内望去。 空无一人。 谷尘并未在忘尘殿内。 清眸中明显滑过了一丝诧异和失望,却是很快便被好奇的心绪所替代,转眸望了望自己的身后,再三确认未有旁人,这才迈动步子,轻手轻脚地往殿内走去。 桐花香气,入人心脾,轻醉一般入了卫絮的鼻中。 也是第一次,卫絮能够好好地看看这忘尘殿的构造。 主殿极大,宽阔不已,两侧放置的皆是仙架,不同的是,靠右侧的一端,有一棵通体雪白的仙树,也是先前,小仙鹊侍奉谷尘时,最喜爱呆的地方。 主殿正中央靠后的位置,一张硕大的案桌摆放着,案桌后,是一条雪白的厚绒软毯,在往后去,便是那好似空无一物的仙架。 案桌上的东西并不多,一册一笔一灯一茶盏。 脚步停在案桌前许久,望着那案桌上的东西,卫絮的视线呆了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瞬时入了她的脑海,师祖平日里,都在看些什么仙册呢? 满满的好奇一旦入了心,便再也挥之不去,明眸骨碌骨碌打了个转,卫絮的脚步终究还是迈了出去,走向了案桌后,主位的方向。 看一下下就好。 卫絮心头暗道。 第五十三章、沉沦 白色的矮靴,踩着格外轻巧的步子,小心翼翼地向着案桌后的位子走去。 桐花香气,逐渐浓郁了起来,却是并不刺鼻,萦绕着卫絮的鼻间阵阵散开,温雅不已。 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起,单手捂着自己襟领的位置,眼眸里的光亮如水色一般泛起,女儿家心头那偷偷而起的欢喜之意,直教人卫絮心怦怦直跳。 抿了抿唇,脚步已是紧挨着那软席而站,卫絮的眸子紧紧地看着那雪白的软席,再次小心翼翼地回眸看看了殿外头,一丝红晕泛上脸颊,似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般,卫絮的步子猛然一迈,旋即转身,娇小的身子已是坐在了主位的软席上。 雪白偌大的软席上,女子小小一只的身形,恍若一个误入了大人地界的孩子一般,欣喜地看着四周,眉眼间,那入心的笑意,终是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明眸皓齿,纯粹干净。 这里,便是师祖常坐的地方。 这样的想法入了脑海,卫絮只觉得周身都好似温热了起来,略显羞稔的笑意泛起,满心的小心,单手缓缓地抚过那软糯的垫席,女儿家的娇笑,从卫絮的心头深处翻涌而出,将女子整个人都笼罩住。 转过眼,明亮的眸子,带了丝好奇望看向了案桌上的东西。 阔大的桌子,不过简简单单地放着四样东西。 笔,灯,仙册,茶盏。 依照着忘尘殿的习性,自然,皆是白色的物件, 视线一一从那些物件上滑过,终是,落在了那本泛着浅浅仙气的仙册上。 仙册大开着,平摊在案桌上,幽幽然泛着阵阵仙气,并不能看清册上所写的文字。 好奇心驱使,卫絮纤长白皙的手缓缓地向着那本册子伸去。 眼眸和神绪全部都凝在了仙册上,右手的食指,微微蜷着,逐渐靠近了那本仙册。 只是,便是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那熟悉却又疏离的声音,陡然间入了女子的耳。 “你在做什么。” 不过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是字字,都带着漠然和薄凉。 男子依旧如往常,一身白袍,清雅冷然的模样,菱眸中的光始终是黯沉着,站在忘尘殿殿门的位置,静静地看着那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女子。 出乎意料的是,谷尘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头,并未有怒意。 那就快要触碰到仙册的手,顿时停住,卫絮抬起眼,眸中的惊慌失措一览无余,薄唇微微张着,愣愣地望向了谷尘的方向。 时间,似是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女子的身形陡然而动,匆忙慌乱地从软席上站了起来,顿时跪在了案桌的一旁:“弟子,见过师祖。” 言语中的颤抖,明显出卖了卫絮的情绪。 谷尘的眸中未有起伏,凉凉地看了跪着的女子一眼,脚步轻轻迈动,直至走到了案桌前停下,眼眸一个垂下,落在了那本依旧翻开的仙册上。 袖中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蜷了起来,男子敛了眼,迈步向着案桌后走去:“都看了些什么。” 话语平静,似是就如询问你用膳了否那般简单。 在谷尘跟前也是有了段时间,纵然还未完全明白师祖的心性,但卫絮的胆子也是大了不少,再不若一开始那般紧张胆小的模样。 听到了师祖的问话,重重咽了咽口水,在心头酝酿好所有的话语,平息下心情,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回师祖的话,弟子刚坐下片刻,还什么都未看到。” 顿了片刻,咬了咬唇:“弟子擅闯忘尘殿,违逆规矩,自愿领罚。” 转身在软席上坐下,谷尘宽大的白色衣袍铺散开来,清雅不已。 余光一个挑起,瞥看向了女子跪着的身形,视线再次望看向了那本仙册,没有说话。 不过单手一个扬动,那仙册缓缓合上,随后自然而然向着身后的仙架飞去。 “来忘尘殿做什么。” 不知为何,卫絮说出自己什么都未看到的那一瞬,谷尘的心头,竟好似重重地松了口气。 面上,却是未有任何的变化,轻轻然询问道。 卫絮的身子依旧跪着,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规规矩矩地回了话: “回师祖,弟子在宫殿的修习,有些不解之处,所以……所以便来忘尘殿,来……来……” “起来吧。” 薄唇轻动,不等卫絮的话完全说完,谷尘的声音已是落下。 恍若一阵暖风,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吹入了卫絮的心头。 身形站起,女子略略弯着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裙摆,努力调整好自己所有的心绪,而后才转过身,向着谷尘的方向看去。 却是一瞬间,对上了师祖那双浅薄的眸子。 菱眼中,黑色的瞳仁似是漩涡一般,将女子所有的心绪吸了进去,沉淀不已。 黑色的长发半束着披散在身后,谷尘的身形随着浅浅的呼吸微微而动,眸光中一片清冷,抬着眼,看着卫絮的面庞,久久未动。 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当卫絮再次想起谷尘的模样,都依旧十分清晰的记得,便是这一日,这一瞬,自己的心,彻彻底底地沉沦在了他的眼中,再无法脱身。 “哪里不解。”半晌后,谷尘终是移开了眼,视线落在案桌上,声音轻扬。 呼吸都好似窒住了一般,卫絮的眼呆愣愣地望着男子那绝世一般的面庞,本是白皙的面庞泛上了一丝热意,直至师祖的话出口,这才一下子回了神。 “是……是弟子的仙诀……同玉骨笛的问题……” “坐吧。” 谷尘依旧是一副出尘之意的模样,单手幻化出一个软垫在案桌前,示意卫絮坐下。 刹那间,女子心头的雀跃已然是泛起,几近就要从自己的口中张扬而出,视线垂下,望着那个雪白的软垫,终是一个没能忍住,笑意挂上嘴角,欢悦清脆的声音从口中高高扬起: “谢谢师祖~” 这是第一次,卫絮在谷尘的面前,展露出来自己原本那朗然的性格。 谷尘的心头,再次重重一顿,挑了眸光,望着女子,久久,未曾作声。 第五十四章、测试 同忘尘屿中的略显轻松的氛围不同,东殿内,一片紧张。 清晨,东方的第一缕薄光,缓缓地从天边落下,丝丝缕缕落在了东殿上,红芒伴着青光,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女子舍殿的殿院内,祝雅正站在树枝的顶端,双手合十在胸前,气息沉下,做着早课的气息练习。 院内,一片安静,甚至,连丝毫的风都未有。 东方的青蓝光逐渐浓郁,天色也是缓缓大亮了起来。 “吱呀——” 殿门打开的声音轻轻响起,席绾灯穿着一身改造过的仙袍,缓缓从殿内走了出来。 白色的衣袍被她改的极为得体,且又极为凸显她的身材,让人眼前,陡然一亮。 闻声,祝雅的睁开闭着的眼,转眸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眉眼清爽一抬,身形很快便从树上落了下去,脚步向着席绾灯的方向走去:“席师妹,早啊~” 声音清甜,女子肉嘟嘟的面庞上,是万般亲切的笑意。 席绾灯的脚步不停,径直向着女子舍殿外走去,不过凉凉地瞥看了祝雅一眼,一句未言,便从迎面而来的祝雅身旁错身经过,直接离开。 祝雅的笑意略显僵硬地停在了脸上,垂了头,抿了抿唇,还是一个回头唤声道:“席师妹,我在偏殿备了早膳,你……” “不用了。”冰寒的声音出口,席绾灯头都未回,直接开口拒绝了祝雅的询问。 “……啊哦……好……”口中的话语同样重重滞住,祝雅的笑意终是完全消散,无奈地应了声,垂了首,不再开口。 席绾灯的脚步很快便到了女子舍殿的门前,迈步出舍殿的一瞬,却是陡然停了下来,阴冷的眸子略略侧过,唇角重重一勾,妖冷尖媚的声音落下:“瞧这样子,师姐好像还没有习得御飞仙诀吧?” 祝雅垂了首,本已是转身要向殿内走去,殊不知,身形刚动,便听到了席绾灯那绵里藏针的话语。 所有的笑意皆是消散,祝雅僵在原地,没有说话。 席绾灯说的不错,自己虽已在这东殿呆了两个百年,却是,依旧未能习得御飞。 眼眸余光越发带起了凌厉的光亮,席绾灯的笑意加重,极近嘲讽的话语再次落下:“也是,师姐这般壮实的身子,哪里能学的那般轻巧的仙诀。” “嗬嗬。”末了,席绾灯抬手掩面,轻笑而去。 祝雅的身子依旧僵在原地,久久未能有动作,本就是垂着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被弟子袍勒得紧紧的,凸现出来的肚子上,神绪瞬时黯然了下去。 不知为何,从小,祝雅便是极为壮实,本以为,长大了便都能好起来,却没料,越长大,祝雅却是越发胖了起来。 而事实上,在这东殿,祝雅比任何一人吃的都要少,却是怎么,都没能消瘦下来。 平日里,那些师兄们开自己的玩笑,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可是今日,席绾灯开口便是这般刺耳带讽的话语,祝雅的心头,明显沉重了起来。 抬起满是肉的双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祝雅抿了抿唇,心头深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就要向殿内走去,却是在抬眼的一瞬,对上了长廊尽头那殿门处,墨风禾小心翼翼的眼眸。 所有的情绪一瞬间消散,祝雅笑了起来:“风禾,早~” 墨风禾的身子缩在殿门的位置,眉头紧蹙着望着远处祝雅的方向,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应了声:“祝雅师姐……” 不过两句话间,祝雅的脚步已是走到了墨风禾的跟前:“我备了早膳,你要不要吃些?” 墨风禾的眼明显有些闪躲之意,单手把着那门框,柳叶眉上带着些微蹙的情绪,沉了许久,才开了口: “祝雅师姐……” “嗯?怎么了?”祝雅脸上满是真切的笑意,抬着手,在给墨风禾调整着发簪的位置。 “师姐……也没有习得御飞吗……”犹豫了半晌,墨风禾还是很小声地问了出来,身子,越发往门后缩了进去。 便是墨风禾的这一个动作,祝雅手中托着的她的发簪一下子便滑了出去。 祝雅愣了愣,一时间竟是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是吗……?”墨风禾把着门框的手愈发用了力,似是心有不甘一般,再次追问了一句。 面上的笑意略略散开了些,祝雅收回了手,退开了一小步,无奈地点了点头:“是。” 怕是只有上天知晓,这一个是字,祝雅说出口的瞬时,心口,泛起了多大的疼痛。 墨风禾的嘴角,却是在听到祝雅那声是时,陡然一下子扬起了起来,一个在祝雅眼中看来极为讽刺的笑意,在墨风禾的面上,重重勾起。 祝雅的脚步,下意识地又一次后退了一步。 墨风禾把着门框的手也是陡然松开,瞬时抓住了自己的襟领口位置,松了口气一般,不由自主地点了好几次头,喃喃的话语低低响起:“太好了……太好了……” 祝雅的眼眸,在听到墨风禾的话后,终是彻底黯了下去,喉咙处泛起了一阵一阵的苦涩,末了,轻抬脚步,打算转身离开。 “师姐!”墨风禾开口,重新叫住了祝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风禾……也未曾习得御飞,不过……师姐也没有习得……风禾心头就……安心了许多……” 刹那间,祝雅袖中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眼眸中,满满的皆是陌生,望着这个面容娇弱带着笑意的女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墨风禾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皆丝针刺一般,重重地扎在了祝雅的心头之上,钻心的疼痛。 “师姐,我们去吃早膳吧?”墨风禾一心沉浸在自己并非是唯一一人不会御飞的喜悦中,丝毫未注意到向来可亲的祝雅脸上,早就是没有了笑意。 “咚——” “咚——” “咚——” 钟声,恰恰好响起。 数为三,事为轻急。 祝雅和墨风禾的眸光,同时刻抬起,看向了最高处的鸣钟。 神色缓缓沉下,祝雅率先迈了步,往外头而去,声音沉沉而落:“走吧,是御飞修习的测试。” 第五十五章、第一人 东殿主殿殿前,寂静一片。 主殿阶上,居然背对着众人,面向着殿内而站,一身白色的衣袍,绣以浅金色的边口,身姿挺拔,风骨端端。 阶下,是东殿内所有的弟子。 沉沉的压抑,在氛围中流转开来。 一干众人,百般心思。 依照着固定的站位,墨风禾依旧站在最后的位置,她的前面,是沉默冷然的司马言。 袖中的双手死死地搅着,女子的眼中是星星点点的希冀,看着男子背影,神绪一直无法平息下来。 这两个月,因为没有习课的缘故,墨风禾也是极少的时间能够看见司马言,今日看见了,心头明显是不可抑止的喜悦之情。 小心翼翼地抬了手,放到了低低的位置,虚晃着动作,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视线中司马言左手的位置,墨风禾的嘴角,笑意越发涌现了上来。 双手背在身后,居然的神色一片温和,看着殿内的方向,久久未动。 足足,两刻钟的功夫。 “两月期限,你们御飞仙诀,修习得如何?”缓缓转过身子,居然面上噙着儒雅温柔的笑意,视线投看向了阶下的弟子。 为首的,自然是方若。 一身与旁人略显不同的弟子袍,方若的身姿笔直,双眸端视着前方,一派大气磊落的模样。 阶下,依旧一片安静。 温润的眼,一一看过面前的众人,居然笑意不减,宽大的衣袖随着风轻飘而动。 “测试很简单,运御飞仙诀,敲响鸣钟。” 声音卿然且儒雅,单手抬起,居然指向了在整座东殿上方,那悬在空中的鸣钟方向。 所有人的视线,均是随着师尊的动作向上看去,心思,千百般流转。 墨风禾的眼同样抬起,望看向了那悬于高处的鸣钟,心头,却是更加是重重地沉了下去。 两个月的时间,纵然她每日都修习,可这御飞仙诀,她却是半丝都未能悟明白。 笑意暖暖而起,居然再没有多言语,脚步略略侧开一些,眼眸沉下,望着众人。 “弟子方若,愿请命一试。”居然才敛下视线不过片刻的功夫,站在最前头的方若脚步沉沉而出,双手作揖行礼,声音清冽扬起。 居然面色没有波澜,不过是笑着点了点头,朗然应允。 得了令,方若略略垂下的眼里,是一丝旁人所看不到的寒光,脚步一个顿住转过,眼眸余光穿过人群,径直看向了站在倒数位置的,司马言。 下一瞬,不待众人心头有所准备,只看到那本站在人群最前头的白袍男子周身陡然泛起了浅黄色的仙气,而仙气腾起的瞬时,白袍身形已是快速地离开了地面,向着空中飞去。 居然桃花眼中依旧是清雅的光,笑着看着方若的身形,背在身后的双手交叠在一切,手指轻轻地敲着手背的位置。 众人只觉得眼前浅黄色的仙气快速且重力划过,下一刻,已是抬了眼,看向了空中的男子。 好似有一股重力在下方托着方若,径直将他往那鸣钟方向送去。 老生们的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望着那飞在空中的方若,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着不甘。 司马言站在靠后的位置,眉眼一片平静,略略抬着,望着离鸣钟方向越来越近的方若的身形,心头,未有任何的波澜。 祝雅站在司马言身旁的位置,眸光同样看向了高处的那人,胸口位置,似是被狠狠地攥住,疼痛不已。 浅黄色的仙气从地面而起,一路随着方若,向着鸣钟,径直而去。 身形上了半空,方若那沉稳的面容终是缓缓出现了一丝裂痕,名为放肆张扬的气息,从那裂缝中丝丝渗透而出,透着莫名的可怖之意。 短短不过那半刻的功夫,方若的身形已是行到了离鸣钟约莫还有三丈的位置。 男子的脚步,却是陡然停了下来,脸上傲然的笑意略略收敛了些,回眸垂眼,看向了脚下,那已是略显渺小的人群,再回首时,单手扬起一缕仙气,直冲鸣钟而去。 “咚————” 仙气带着浓重的力道,重重地撞击在了鸣钟上,绵长厚重的钟声,瞬时间响起,铺洒在了整个东殿上方。 席绾灯仰着头,看向方若的眼神微眯着,一丝几近看不见的冷笑缓缓挂上了嘴角。下一瞬,视线移开,投看向了那唯一一个向着众人而站、阶上的男子。 居然眼依旧看着天上方若的身形,唇边那一直勾起的笑意没有丝毫的疲倦和怠意,似是天生便如此儒雅纯粹。 席绾灯的眼,静静地望着居然,再未移开,望了许久,似是都有些失了神。 便是下一刻,男子那好看的桃花眼陡然转过,轻眨了一瞬,看向了席绾灯的方向。 眼眸中一个愣神,席绾灯的唇微微张了张,身形顿时绷了起来。 男子未有任何的不适,薄唇抿了抿,笑意加深了一些,浅浅地看了席绾灯一眼,便重又转眼看向了天上。 面上,顿时燥热了起来,席绾灯只觉得自己本沉稳的呼吸都有了些紊乱。 那个,好似星辰一般的男子。 鸣钟响起,方若的身形便没有再过多的停留,视线轻蔑地看了一眼那发出着浅浅余响的鸣钟,邪笑重重一勾,旋即快速平息下心绪,转身向着地面落去。 来时比去时更为迅速,好似一个眨眼的功夫,浅黄色的仙气伴着男子的身形快速落了地。 “师尊,弟子行毕,请师尊教诲。”脚步刚落了地,方若便无停顿,径直行了礼,规规矩矩的话语出口,一副大师兄的沉稳做派。 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松了开来,居然出手轻轻地顺了顺自己的衣袖,笑着落了话:“好,归位吧。” 未有批评,却也未有称赞。 方若作揖的双手极为细微地用了力,靠近里侧的手指用力蜷了起来,不为人所发觉的停顿了片刻,方若弯腰应声:“是。” 旋即再无停留,退身回到了队伍当中。 继而,又是大片大片的寂静。 未有人迈步,也未有人出声,出奇而又诡异的寂静在东殿阶下蔓延开来,似是灼痛人心的气息,让所有人心头,惴惴不安。 第五十六章、另一面 “两月的时间,难不成,依旧只有方若一人习得了御飞?”声音里散落着浅浅的笑意,居然眼中薄光浅浅,挑着眸看向阶下的众人,轻轻然问了一句。 话音带着笑,丝毫听不出愠怒的情绪,居然的脚步略略靠近了楼阶的方向,神色泛着浅浅的柔光。 居然所说的话,很有深意,依旧两字,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众人,方若,并非是此次修习中学会的御飞,而是很久前,便跻身了这高手的行列当中。 越发泛出寒意的寂静中,那诡异的氛围愈发浓郁。 居然的视线不过轻轻地瞥看过了众人,旋即便抬了眼,重又看向了高空中那悬着的鸣钟。 嘴边的弧度,缓缓地淡了下去。 “弟子愿一试。” 女子的声音,带着天生入骨的轻媚之意响起,四散着,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便是刹那间,墨风禾的视线中一阵诧异和惶恐,看向了发声女子的方向。 席绾灯。 开口说话的女子,正是席绾灯。 她的身旁,是身子绷地紧紧的祝雅。 祝雅未抬眼,壮实的身子将衣服撑得满满的,此时此刻绷紧身子,旁人也是并未发觉。 她终是明白,为何今早时,席绾灯会对自己,说出那极近嘲讽冷刺的话语。 原来,她已是学会了御飞。 司马言站在席绾灯同排的位置,听到女子的声音,眉眼依旧一片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余光快速地瞥看了一眼席绾灯,便迅速收了回来。 居然望着鸣钟的眼缓缓地收了回来,看向了已是从队伍中走出站在一旁的席绾灯,单手端在身前,眸光深处滑过一丝深邃,顿了片刻,应了声:“好。” 好字出口的一瞬,席绾灯只觉得心头重重地颤了一瞬,压着的视线抬起一丝,看向了阶上那道端端风骨的男子。 不待席绾灯的脚步往人群最前头走去,一道格外清新的浅绿色仙气已是从女子的双掌翻涌而出,交叠而起,环绕着女子周身翻起,而后迅速凝聚而起,仙气颜色重重加深。 眼角光芒一阵凌厉,席绾灯的唇也是不由自主勾了起来,周身气息变得分外浓郁,再无停顿,单手猛地撑住地面,灵巧地一个后空翻,身形往空中而去。 所有人的视线,均是凝在了席绾灯的身上,几近每个人,心头都泛起了不小的震惊。 一个才入得东殿不过两月的女弟子,竟是可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习得御飞! 浅绿色的仙气逐渐聚集而起,旋即重重加深,缠绕着女子,径直往鸣钟方向而去。 而最为显眼的,较之先前方若御飞腾空的速度,席绾灯明显要更快,几个蹿踱,女子姣好的身形已是飞到了鸣钟前的位置,那肉眼所能看见的浅绿色的仙气瞬时从她的手中冲击而出,重重地撞在了鸣钟上。 “咚————” 钟鸣声,明显比先前方若所敲的更为大声,厚重绵长的声音,沉沉地铺散开来。 若说先前方若的仙力是轻巧而敲,那这席绾灯,便是重力而落,高下立见。 居然的眼始终凝着光,望着空中女子的动作,眼底深处,那深深的寒意,愈发明显。 余音袅袅,未待钟声完全消散,众人只觉得面前变得浓郁的绿色仙气再次出现,旋即重重落下,扬起了阵阵的仙尘。 很快,仙气消散,女子的身形从中显露了出来。 单膝跪在地上,席绾灯双手已是交叠行礼,傲然轻媚的声音重重落下:“弟子行毕,请师尊教诲。” 虽行着大礼,但女子的气息,却是明显孤傲不已。 随着女子落了地,绿色的仙气缓缓散开,颜色逐渐减淡,直至完全消散。 她的身后,是视线几近看呆的老生们,望着女子妖媚的身段,每个人心头都是无法言说的情绪。 要面貌有面貌,有身段有身段,且仙力高深,不出两月便入了高手的行列,这样的女子,怕是千百年都难得。 如此想着,所有老生的心头,自是有了另一番思量。 方若站在席绾灯身后离她不过三步远的地方,视线沉着,望看着女子的背影,面色依旧一片朗然大气的模样,心头,却是重重地冷笑了起来。 他怎会不知晓这女子的另一面? 初入东殿不过三日,这看着好似冷傲的女子,便已是主动献身,爬到了自己的床上。 便是天天跟在方若身旁的那些老生都不知晓,原来新入东殿样貌美艳的席绾灯,早就是不干不净了。 也是因此,授礼仪式那日,为何老生们只为难了司马言和墨风禾而放过了席绾灯,全数,不过是受了方若的示意。 一想到那几晚,这女子在自己身下欲仙欲死的模样,方若心头的冷笑便愈发浓郁了起来。 要知晓,这御飞仙诀,也是足足有大半,都是方若手把手教授席绾灯所学习。 什么冷傲,什么孤冷,还不是会为了利益,连自己都会出卖! “归位吧。”居然并未有多说什么,轻轻然三个字,同先前对方若所说的一样。 未等到居然夸赞的话语,席绾灯垂着的视线里滑过浓重的失望神色,良久后,才轻声应道:“是。” 身形快速而起,一个转身,便要退回自己的站位。 却是在转身的一瞬,对上了方若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 那双,分明安安静静,端然大方的眼,可席绾灯,偏生从那平静中看出了一丝浓郁的嘲讽之意。 脚步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瞬,席绾灯不过滑看了方若的眼一瞬,旋即抬步,径直从男子身旁走了过去。 冷眼余光,漠然地瞥看过方若面庞,女子心头的冷笑,同样大盛。 斯文败类! 心头重重地啐了一句,席绾灯已是走过了方若的身旁,回到了自己的站位上。 眼眸垂下,视线抬起,狠意倾泻而出,重重地落在了最前方方若的身上。 若不是为了知晓通灵玉的下落,自己何故要那般做?!却没料,到头来,这方若竟是丝毫都不肯告知通灵玉所在! 方若,你既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第五十七章、实力 随着席绾灯归位,阶下,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每个人心头,却都是万般流转的心思。 良久的沉寂,竟是,再无人迈步走出。 难不成,当真只有两人习得了御飞? 沉沉的寂静越发良久,那愈发灼心的气息也是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滚烫灼热不已。 日头,在这万般的寂然中,已是从东方值到了高空正中。 居然的神色上未有丝毫的着急,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中,泛起的是浓浓笑意。 就那般,静静地望着阶下的弟子。 却又是,并未看向任何一个人。 日值当头,浅暖不已。 沉寂到了最后,终是幻化成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恐惧。 自始至终,墨风禾的眼都望住了自己身前,那个漠然不已的男子背影上。 所有的神绪都凝在了司马言的身上,以至于,当这三个字从居然口中落下时,连带着墨风禾都惊了一瞬。 “司马言,你打算等到何时?” 稀奇的是,开口说这句话时,居然本一直站在阶上的脚步,竟是缓缓地走了下来。 轻缓的步伐,一步一步,从阶上走下,终是落在了地面上。 开口说话时,居然的面上依旧是清雅的笑意。脚步不停,径直走向了司马言的方向。 自己的弟子如何,他这个做师尊的,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居然当然知晓,司马言,早在入东殿前,便已是学会了御飞。 清暖的声音,字字入心,身形,终是停在了司马言的身旁。 极近纯粹的目光投看向司马言,唇边的笑意,却是并未及居然的眼底。 司马言的身形格外规矩地站着,头略略垂下,谁也未看,听到居然的声音,并未即刻应声。 风过,白袍略略扬起,居然的视线轻看着司马言,余光,却是自然地瞥看过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女子。 “弟子遵命。”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司马言的头不抬反低,应了声。 随着居然的靠近,墨风禾本带着情愫的眸子,自然而然垂了下去,不再乱看。 居然的笑意中扬起了一丝深邃,深深地瞥看过墨风禾的动作,转而落了声:“去吧。” 自然,是让司马言展示御飞仙诀。 动作未有任何的停顿,随着居然落了音,司马言的脚步一个侧开,已是走出了队伍。 所有人的视线,自是全数落在了司马言的身上。 谁也未发觉,在迈步离开队伍的一瞬,司马言向来沉稳的视线穿过众人,望看向了人群最前方,那个风度端然的男子。 方若,自是对上了他的视线,也自然,看到了司马言移开视线的最后一瞬,那陡然勾起了冷笑的嘴角。 下一刻,令所有人都愣住的一幕,生生地入了众人的眼。 司马言,竟是未倾出一丝一毫的仙气,宛若踏步一般,一步一步,沉稳着向着空中而走去。 老生的人群中,已是有人倒抽着冷气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 仙息内敛,无息自起。 这是,绝顶高手才能够做到的! 脚步并不快,便似平日里走路一般,司马言的脚步踏空而上,径直往那鸣钟处飞去。 不,准确来说,分明是走去! 居然头微微后仰着,笑看着司马言的动作,此番,笑意才是深深地到达了眼底。 方若垂在身两旁的手,瞬时紧绷了起来,面上虽依旧没有变化,心头的寒意却是森森而起。 “他……这是如何做到的?!”老生人群中,终是有人忍不住出了声,言语中的惊叹,不言而喻。 黑色的愠怒,已是一丝一丝缠绕上了席绾灯的眼,这司马言,竟是有这般大的本事?! 脚步依旧保持着往上而走的模样,司马言的脚步并不快,每一步,都是沉稳至极。 墨风禾单手捂着自己的口,剪瞳中满满的皆是震惊,眼中浅浅的水光颤动着,抬头望着那个气息自若的男子,卑微情绪,缕缕从心头而出,掺杂着无法言说的羞愧,将她的整颗心吞噬。 司马言的脚步不停,眼眸抬着,望着那空中的鸣钟,神色平静得恍若平日里的模样。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老生中已是有人发现了更为惊人的事情。 纵然司马言看似走得并不快,每一步都极为稳当的模样,可便是在那所看不见的地方,司马言那隐匿的气息,竟是极为快速地托着他往上走去。 便是因此,不过连半刻都未有的模样,白袍男子已是走到了高空中,那鸣钟的跟前。 地面上,所有人的头皆是仰着,望着那个此时此刻就站在鸣钟跟前的男子,心头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脚步停在鸣钟前不过两步的距离,司马言始终未有波澜的眼终是沉沉抬起,深深望了望那古铜色、刻以祥云图案的鸣钟。 袖中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摸上了鸣钟。 ‘不要!’ ‘不要!’ ‘不要!’ 水瞳死死地盯住了司马言的动作,墨风禾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襟口位置,心头上,几近是怒吼着说出了不要二字。 私心里,她不愿看到这一幕,她不愿承认,那个男子,有着雄厚的仙力,有着,将自己重重甩开的实力。 “咚——————” 更为浓重绵长的声音落下,较之先前两人完全不同,司马言此番用手所敲动鸣钟的声音,音调之响,竟是有着穿透人耳膜的力量。 抓着襟领口的手瞬时一松,墨风禾的心,陡然重重地沉了下去,心头,一片黑暗。 钟声响起的一瞬,便注定了,自己同司马言之间,出现了一道,几近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 自始至终带着笑意的居然,终于是在钟声扬起的时刻,露出了今日第一个入心的温煦笑容。 绵长的钟声起,司马言便重又垂下了眼,望了一眼自己收回的手,眉头轻轻一蹙,心头蒙上了一层疑惑。却是并未过多地停留,径直转身,一如来时那般,同样踏步往回而去。 白衣,终是离地面越来越近。 墨风禾的眼前,却是愈发模糊了起来,只觉得男子,似是离自己越发遥远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新袍 身形落了地,司马言并未多有言语,不过略略弯下身子,对着已是走到了人群最前方的居然,行了一个浅礼。 居然的面上,是一个极为舒心的笑意,欣慰地点了点头,身形在原地一个消散,旋即重又凝现在了阶上主殿前。 “你们,可都是看清楚了?” 单手长袖飘然甩到了身后,居然那温煦的笑意中,明显泛出了一丝别样的喜悦,话语虽是询问,可在场的每一个弟子,分明能从中听到师尊,那浅浅的怒意。 片刻的寂静后,众人齐齐应了声:“回师尊,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那,可是知晓自己同别人的差距所在了?” 这一次,不等众人再出声,居然的手,已是缓缓地抬起,而后重重地扬处了一缕金色的仙气,流转着,向着司马言的方向而去。 惹眼的仙气,自然是让众人心头皆是惊叹,因为他们全数都看到,金色的仙气环住了司马言的身子,由下及上流转而动,不过眨眼的功夫,又快速消散了开去。 而下一瞬,令所有人心头震惊的一幕让所有人生生愣在了原地。 随着仙气的消散,司马言身上所着的衣服,分明有了变化。并非是同大多数人一样的白袍,而是,同方若一样,襟领口绣以浅金色莲花的大弟子袍。 方若本就侧着的余光,在看到司马言身上的衣服时,已是陡然惊变,长袖中的手,死死地攥紧,呼吸久久不得而平。 师尊,竟是……赐给了司马言大弟子袍?! 下一刻,所有人的眼已是重新看向了师尊的方向。 居然抬起的手并未放下,看着司马言身上的衣袍重新幻化了模样,眼底欣慰的笑意越发浓郁。末了,骨节分明的手指陡然一转,指向了自己的方向。 刹那间,居然身形消散,幻化成了白色的仙尘,旋即消散不见。 “今年新入东殿的入门弟子,便有两人学会了御飞。” “你们,都好好想想吧。” 身形已是消散,空留居然两句极近淡薄的话语,回响在主殿前的广场上,余音袅袅。 直至暖日当头的一瞬,居然的声音,才终是完全消散。 所有弟子紧绷着的神经,在居然的声音完全消散后,才是真正地松懈了下来。 本是规规矩矩的队伍一下子散开,老生们的情绪未有任何的影响。脚步几近都是一瞬间涌向了席绾灯的方向。 “席师妹,你可当真是厉害!” “那是自然,两个月内便习得御飞,当真是聪慧至极!” “是啊是啊,席师妹,我们这些做师兄的,还指望着你能教导教导呢!” 杂七杂八的声音环绕着席绾灯落下,更甚者,已是有一个男子的手顺势搭上了席绾灯的肩头。 女子的面色并未有明显外露的不满,不过眼眸低低垂下了些,余光瞥看了一眼那个手搭在自己肩头上的男子,心头阴寒大盛,没有任何的犹豫,一道墨色的妖气,已是以着快到无法看见的速度,直直地冲着那个男子的下半身而去。 环绕着席绾灯的人群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哄乱的声音中,男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分外刺耳: “啊!!!!!” 下一刻,所有人都已是看见,男子捂着自己的下身,蜷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 肩头上的手离开,席绾灯一直低垂着的眼森森地看了一眼男子,脚步再无停顿,径直从男子身旁而过,向着广场外走去。 听到那声尖叫时,周遭的老生们皆是一愣,可是下一刻,看到男子跪在地上极为不雅的洋相时,皆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妈的!谁??!!”下身的疼痛万般难忍,男子跪在地上,额上冷汗直出,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恨恨地出口问话,万般憎恶的视线环视看向了周遭满是嘲笑意味的人。 嘴角冷冷地勾起,席绾灯背对着那群人,直接往外头走去。 只觉得眼角余光中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形,下一刻,方若已是落在了席绾灯的右侧前方,离席绾灯很近,几近要贴上女子的身子,高大的身形已是将席绾灯笼住大半。 “做了坏事便要跑?” 方若的声音里,完全没有在居然跟前那般儒雅大方的模样,此时此刻,声音压得极低,在席绾灯身前落了话。 女子的脚步顿时停住,却是并未后退,视线平看着,落在了男子襟领口处那金线莲花花纹上。 末了,嘴角原本的冷笑散去,平平地勾起一个看不出情绪的笑意:“如何?你也要试试?” 闻言,眼眸带了森森的寒意,方若面上却依旧是笑意,垂下眼,却是看向席绾灯那高耸的胸口位置。 “试,自然是要试的,只是,换个不一样的试法罢了。” 极为隐晦的下流话语从方若的口中一字一字吐出,令人作呕的气息几近贴着席绾灯的耳旁落下。 女子心头的寒意愈发腾起,森森阴冷的眸子陡然抬起,对上了方若那双满是讥讽的眼。 “方若,你别得寸进尺!” “嗬,我得寸进尺?那我便同这些师弟们聊一聊,你是如何,习得御飞的。” “从头至尾,我想知道的,只有那通灵玉的下落。是你百般推阻不愿告知,才用御飞仙诀的教授来补偿!” 席绾灯的眼底,是极近冰寒的眸光,从唇缝中落下话语,字字带着狠意。 方若眼中的讽刺更盛,脚步再次迈动,身形终于是完全笼住了女子,更是极为恶心地用下身贴上了席绾灯:“我看那几个晚上,你不是也很愉悦吗?” 刹那间,黑色的妖气瞬时从女子的手中腾出,席绾灯浑身杀气四起,已是要出手。 “若是让师尊知晓你来东殿,是为了窃那通灵玉,你,还有命吗?” 方若讥讽满满的眸子不过凉凉地滑过了女子那腾起了妖气的手,声音同样变得森森而落。 看样子,这黑色的仙气,才是这女子原本的仙力。 心头这般推断着,方若丝毫都未想到是,席绾灯,是那魔界的人。 第五十九章、再往 手中腾起的妖气,在听到方若口中师尊二字时,顿时停住,不断在女子的手掌上腾绕,却是再无攻击的迹象。 席绾灯抬起盯住方若的眼底,已然是由阴冷逐渐转变为了怒恨,感觉到男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身子,嘴角的冷笑悉数消散,女子不退反进,弧度几近完美的下巴高高扬起,死死地盯住了方若那双依旧满是讥讽的眸子: “你究竟想如何?” 女子眼中的怒意,方若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无谓的笑意泛泛而起,口唇贴近了女子的额头位置:“你再陪我几晚,陪得我高兴了,我兴许就告诉你通灵玉在哪里了。” “……” “如何?” 男子的唇已是险险地擦过席绾灯的额头,一双眸子从女子的头顶上方略过,先是看了一眼远处那依旧争吵不断闹哄哄的人群,而后快速转过,看向了再远一些的地方,司马言的方向。 “嗬。”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席绾灯的头依旧仰着,看着方若那假面君子的模样。 两人亲昵的姿态落在了旁人的眼中,只教人觉得极为暧昧。 眼眸死死地盯住了司马言衣领口那极为明显的金色莲花上,方若眼底的黯沉愠怒已是越发翻涌而起,听到女子的话,话语中怒意更为阴冷: “便凭,你想窃那通灵玉。” “便凭,你对师尊,动了情。” 最后三字落下时,方若的眼才极为缓慢地收了回来,垂下眼,重新看向了女子那双怒火滔天的眸子,末了,嘴角重重一勾,模样直教人心头万般厌恶。 心头的杀意阵阵翻涌而起,席绾灯眼里的怒火却是缓缓地散了开去,面上所有的情绪消散,嘴角,竟是缓缓勾起了一个妖媚的笑意: “好,我便答应你。” 方若的身子依旧紧紧地贴着席绾灯,听到女子陡然大变的妖娆音调,只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猛地一热,男子张扬的笑意再无压制,快速出手,一把从女子的臂下穿过,而后重重地搂住了女子的腰。一个用力,便带着女子往广场外走去。 临离开前,方若的最后一个视线,依旧看向了最远处方向,司马亚的身形。 司马言!!! 心头狠狠地啐了一声,方若脚步加快,带着席绾灯,快速消失在了主殿前广场上。 远处,司马言站在原地没有动,直至感觉到那道目光消散,这才缓缓抬起了视线,看向了方若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墨风禾依旧站在司马言身后的位置,看着他抬眼望向不知名的地方,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却终是缄了声,没有出口。 祝雅的身形很快便走近了两人,张口便是极为轻快的语气:“司马,风禾。” 司马言和墨风禾皆是各怀心绪,自是没有注意到,祝雅在唤墨风禾的名字时,明显有了一个重重的停顿。 闻声,快速收回了眼,司马言的脚步后退一小步,略显恭敬地唤了一声:“祝雅师姐。” 墨风禾则是垂着眼,略有些呆愣的神情,谁也未看,也未出声。 “司马,真是要好好祝贺你才是,来这东殿不过两月的时日,便得了师尊的极为看中的大弟子身份,当真是厉害!” 言语中满满的皆是赞叹,对于司马言的敬佩之意,祝雅没有丝毫的遮掩,天赋这般高的人,自然是当得起旁人赞美的。 眉头轻轻蹙着,司马言斟酌了片刻,并未多言其他,不过略略弯了腰,点了点头,一副谦恭的模样。 墨风禾就站在两人的身旁,神色恍惚着,满脑海皆是先前司马言敲响鸣钟时的模样,胸口位置,只觉得一阵又一阵刺心的疼痛。 祝雅本还要再说上几句话,瞥看到了墨风禾惨白的面色,眉眼一沉,心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出了声:“风禾?” 墨风禾的眼垂着,看着司马言衣摆的方向,始终未动。 司马言的目光自然是随着祝雅的声音,同样看向了墨风禾,在望看见女子那失神的模样时,向来沉稳的目光,明显有了一丝波动。 “风禾!” 便是在这当头,女子清脆朗然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爽了起来。 墨风禾的身形一入了眼,卫絮心头便不可压抑的雀跃了起来,声音中夹杂着浓郁的笑意,高高扬起。 以至于,广场上所有人皆是听到了那一声清晰的风禾二字,也是同时刻,将目光投看向了那个从空中快速落下的女子。 卫絮一身简约的白袍,却又是不同于东殿的弟子袍那般正统,裙摆迎着风向后高扬而起,女子的身形在当头暖阳的照耀下,分外耀眼纯粹。 而最为惹眼的,是女子头上,那松松扣起的发髻中,所别着的一支通体清透泛着白色仙气的笛子。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卫絮已是落了地,径直向着墨风禾的方向走去。 墨风禾失神的眼,终是向着发声的方向看去,入眼处,是卫絮那因为高兴而有些微红的脸。 “风禾!”直至走到了墨风禾的身旁,卫絮才重落了第二声,伸出手,一把揽住了墨风禾的肩头,重重抱了抱,再次唤了一句,“风禾!”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卫絮心头有多高兴。 在师祖那处请教完仙诀同玉骨笛之间的问题后,卫絮才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想去东殿看一看的想法。 本以为师祖会极为不满,却没料,男子不过轻轻然应了两字:“去吧。” 而最让卫絮心头砰砰直跳的是,便是在她迈步离开忘尘殿的一瞬,谷尘的声音似是变得湿糯了些,再次落了声: “早些回来。” 卫絮本急切着要离开的身形顿时停住,面色微醺着,转眸看了一眼师祖。 谷尘已是侧身靠在了软垫上,手中重又拿着了仙册,丝毫未抬眼看向卫絮。 卫絮唇边的笑意陡然漾开,重重地点头应了声:“是!师祖!” 转身快步跑开,卫絮没有看见的是,自己离开的一瞬,本就无心于仙册的谷尘,投看向自己的视线里,是越发深邃的光。 第六十章、漠然 “风禾!”手中动作稍稍用力将墨风禾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卫絮面上满是外露的喜悦,笑意蔓延到眼中,是极为耀眼的光亮。 墨风禾略显娇小的身子随着卫絮的动作重重一晃,一直无神的眼终是回过了一丝思绪,转过眸子,看向了身旁的女子。 卫絮满眼满心皆是欢喜,冲着墨风禾灵巧地眨了眨眼,好似过去还在墨家时的模样,压低声音,凑到了墨风禾的耳旁: “我带了好些小食给你呢~” 墨风禾的眼中依旧大片大片的阴霾,神绪停住了许久,才是慢慢寻回了自己的声音,应了一句:“……好” 动作利索而动,卫絮没有停顿,径直从袖中拿出了装着小食的锦布口袋,视线瞥看到站在身前的另两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笑着递了出去:“我这有些小食,你们吃,别客气~” 卫絮的眼很是纯粹,没有丝毫的杂光,笑看着司马言和祝雅,重重地点了好几次头。 司马言站在原地,并未伸手,看了一眼卫絮,便重又收回了眼,谁也未看,余光,却是始终注意着墨风禾的方向。 祝雅本就喜好食物,因为太过肥胖的缘故所以总是克制着自己,此刻见女子分外热情的模样,不忍拂了她的意,出手从卫絮的小袋子中拿出一块糕点,笑着道了一句: “你便是上次那个御飞而来的女子?” 虽是问句,却是字字透着肯定的意思。 卫絮眼眸一弯,笑意盈盈,声音也是极为爽朗:“上次来得太为鲁莽,也没有好好地见一见师姐。” 思绪一个灵巧的转过,卫絮便已是判断出来,这看着极为友善的女子,定是东殿内的弟子,那自己,自然是称得上一句师姐了。 将那小糕点丢到嘴里,祝雅笑着摇了摇头: “不打紧不打紧,师兄弟之间,不行这么多规矩的。” “我叫祝雅,你……” “弟子叫卫絮,师姐叫我阿絮便好。” 不等祝雅的话完全出口,卫絮已是格外灵巧地应了声,手中动作也不停,从锦布袋子中拿出了一个格外精巧的兔子造型的糕点,转手便送到了墨风禾的口边。 “风禾,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糕点,自然是从忘尘屿中带来的。 白糯的糕点就在自己唇边的位置,墨风禾一直有些走神的视线垂下了一丝,落在了卫絮拿捏着糕点的手上。 卫絮的眼中满是希冀的笑意,她自然了解风禾,照着往常,风禾定是一口将那糕点吃掉。 “我现在不爱吃桂花糕了。” 墨风禾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疏离感,清冷着落下每一个字,本看着卫絮手的视线也是缓缓抬起,对上了卫絮的眸子,却又是很快垂了下去。 卫絮紧贴着墨风禾而站的身子也是在那一刹那,感觉到了女子向着外侧而移开的步伐。 笑意僵住了一瞬,卫絮陡然便明白了过来,风禾,不开心了。 待反应过来,卫絮僵住的笑意已然散去,重又勾起了浓厚的笑意,没有任何犹豫,径直将那块桂花糕送到了自己口中,而后又从小袋子中拿出了一块浅绿色的糕点: “喏,还有薄荷糕,你不是也喜欢……” “我现在不喜欢了。” 墨风禾的语速陡然间变得很快,垂着的眸子快速抬起,直直地望看向了卫絮,神色一片疏离。 这一次,卫絮的神色终是完全僵住,拿着薄荷糕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眸中是氤氲而起的不解。 略显僵硬的气氛,以卫絮和墨风禾为中心,缓缓地铺散了开来。 祝雅本还要说些什么的打算,也是在看到墨风禾那极为清冷的模样时,重重消散。 司马言的视线则是一直垂着没有动,身形也是始终站得挺拔,周身气息依旧分外沉稳。 卫絮拿捏着薄荷糕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另一只拿着锦布袋子的手也是无力地垂在了身旁,眉心上,却依旧是满满的担忧: “风禾,你怎么了?” 说这句话时,卫絮的话音明显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下一刻,墨风禾的脚步已是重重地向后退去,眼眸依旧漠然地看着卫絮,没有血色的唇颤抖了一瞬,清冷陌生的声音从她口中而出: “你已经不是东殿的弟子了,还来东殿做什么?” 话音落下的一刻,卫絮的眸子陡然睁大,似是看到了陌生人一般,震惊地望着墨风禾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你说什……” “东殿戒律森严,是你可以随意出入的吗?” “风禾,我只是来看看你……” “我在东殿很好,不缺吃不愁穿,每日修习仙法,没有任何的不妥。” 而后,一片寂静。 卫絮的脚步已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一双清眸中,诧异、震惊、不解和疑惑,万般情绪交杂着,久久没有退散。 手中拿捏的那块薄荷糕已是因为卫絮手上的温热而软糯了下去,手指不过一个轻轻地用力,小小的薄荷糕,已然散开,全数落在了地上。 卫絮的思绪慢了一瞬,略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看了一眼那落在地上的糕点以及自己手指上沾染到的碎末,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了起来。 眸光万般闪烁着,唇边是一缕浅浅的尬笑:“嗯好……我……我知道了……” “你过得好,便好……” 这一次,不等卫絮的话说完,墨风禾再无停顿,一个转身,径直大步离去。 心头的恨意已是越发腾涌了起来,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卫絮! 若不是她被选中,若不是她又因故被罢,自己,怎会有在这东殿,一幕又一幕的羞辱?! 仙为不足,天赋不够,心思不定,所有的一切,像是千万根针一般,狠狠地扎在了墨风禾的心头。 是了,一切,所有的一切,皆是因为卫絮!!! “墨风禾。” 转身离开不过才五步不到的距离,男子醇厚的声音带着丝听不出的情绪,低沉着落下。 女子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却是背对着,并未转身。 一直未说话的司马言,唤了墨风禾的名字,眼眸同时刻抬起,看向了她的背影。 第六十一章、归咎 薄凉尴尬的气氛,越发铺散开来,墨风禾背对着三人,袖中的手死死地攥在一起,却是再没有勇气回过身去。 下一刻,司马言醇厚的声音恍若轻风一般,轻轻扬扬地飘入了墨风禾的耳中: “今日没有习课,午膳,一道吧。” 字字清晰着入了墨风禾的耳中,女子的眸子刹那间睁大,几近不相信那是司马言所说的话,泛着颤意的嘴角边还有着先前的浅怒,在听到男子的话音后,瞬时便涌上了笑意。 略显僵硬的身子刚要转过应声,便已是听到了男子的下一句话:“正巧今日,卫絮也在,也可一道。” 墨风禾那正要转过的身子,因为司马言的话,顿时停住了动作,所有的喜悦从心头狠狠坠下,再无踪影。 卫絮的眼中是浓郁的希冀之意,眉头轻蹙着看着墨风禾的背影,深深的不安和陌生涌了上来。 “我今日打算去长生塔修习,午膳便不去了。” 话音几近冰寒到极致,墨风禾冷冷地落下了这最后一句话,旋即再无停留,脚步迈出,径直离开。 “风……” 卫絮的口,依旧下意识地张了张,却是在出口一字后,完全消散,眸子完全垂下,看了看自己手中拎着的那个锦布口袋,神绪,一片暗沉。 祝雅自是将所有的情况都看在了眼中,今日一早,便是看墨风禾有些奇怪,此时此刻,见她更是冲着自己的朋友那般冷漠,瞥眼看了看卫絮略显落寞的神情,抿了抿唇,尝试唤了一声: “阿絮……?” 卫絮已是走了神,愣愣地看着那口袋,久久未动。 直至墨风禾的身形完全消散在眼中,司马言才缓缓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余下两人的方向。 “阿絮?” 相比较而言,祝雅明显更喜欢这个爽朗纯粹的女子,再次轻轻唤了一声。 “厄啊……师姐……”随着祝雅的手轻轻地触碰到了她的手臂,卫絮猛地一下子回了神,干笑了两声,应了话。 肉嘟嘟的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祝雅略显调皮地指了指卫絮手中的口袋:“你带的小食,很好吃。” 对于墨风禾,她自然不适合说什么,只能是说些别的来缓和下气氛。 不过一句话,卫絮的手已是猛地也一下子抬了起来,将锦布袋子递到了祝雅的跟前:“师姐若是不介意,便收下,虽然……原本是给风禾准备的……” 话语说到此处,明显黯然了下去。 祝雅却是没有丝毫的在意,出手一把将那口袋拿在了手中:“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末了,眉头轻巧地挑了挑,祝雅肉肉的脸上笑起来,有着两个分外明显的小酒窝。 司马言则是一直未曾开口说话,却也是未曾走开,余光,一直注意着远处那依旧吵闹闹的人群。 “走吧,去吃午膳~” 祝雅清甜的声音很快便扬了起来,眼眸冲着卫絮眨了眨,旋即又看过了司马言,率先迈了脚步往广场外头走去。 卫絮的眸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一直都没有怎么说话的司马言,抿了抿唇,跟上了祝雅的脚步。 司马言则是也未曾多有停顿,再次深深地望一眼那吵闹的人群,转身同样跟了上去。 “阿絮我同你讲,东殿的膳食,极为可口,准保你吃了一次便忘不掉~” 祝雅的声音轻快且带着浓笑,随着脚步的走远,声音也是逐渐缥缈了起来。 很快,三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广场上。 然,三个人皆没有看到的是,便是墨风禾离去的那条小道上,本该早早离开的女子,身形竟是再次出现,一双寒恨十足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三人离开的方向。 “卫絮!!!” 恨恨的话语极低地出口,墨风禾似是失了所有的理智,满腔的怒火,悉数都归咎在了卫絮的身上。 —————————————— 长恨阁西殿,万般寂寥,仙气缥缈。 主殿前阶上,黑色的气息一阵流转,很快便从中幻化出了一道人形。 古不繁依旧是一身黑金袍,不同的是,今日的她,墨发全数高高束起,发髻处是一支同色系的玉簪,没有佩戴耳坠,一眼看去,便是生生的威风。 身形一幻化出来,古不繁的脚步便未停,径直往主殿内走去,眼眸间,带着凌厉的光。 主殿内主位处,君怀闻正悬空打着坐,灰色的仙气已是较之初来长恨阁时,浓郁了不少,此时此刻,那仙气正环着他的身子,不断流转着。 古不繁的脚步,在迈入主殿后便停住,双眸中带着深深的打量,看过了那个正在修习清心诀的弟子。 随着打量的时间越发长久,古不繁心头的笑意越发浓郁,这个弟子,当真是修炼成仙的好料子,不过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主殿内的仙诀,竟已是被他修炼地所剩无几。 而接下去的这一个月,古不繁已是有了教授文怀高等仙诀的打算。 心头这般思量着,古不繁的嘴角陡然勾起一个深深邃的笑,没有丝毫的停顿,单手抬高,墨流瞬时凝结而起,没有任何的时间空隙,径直将墨流推了出去。 直冲君怀闻! 君怀闻的眼始终闭着,保持着打坐的姿势没有动。 看似并不知道外界的事情,实则,古不繁的身形出现在主殿外的第一瞬,君怀闻便已是知晓。 甚至不用睁眼,君怀闻便能知道这古不繁在做什么打算,那般段位的人,他还未曾放在眼中过。 知晓这女子打算对自己出手测试,君怀闻的心头更是一声冷笑,身子动也未动,不过不动声色地从手中送出了一缕极为浅薄的妖气,混入了灰色的仙气中。 下一刻,墨流直冲而来,重重地撞上了君怀闻周身的灰色仙气屏障! 古不繁的眼自然一直注意着君怀闻,却是见墨流攻击的一瞬,他都是未曾出手,神色明显凝重了一瞬。 只是下一刻,让她心头略显惊讶的事情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出手墨流本就是测试,攻击性自是不会过于强劲,可也是不容小觑。 但此刻,墨流撞击上君怀闻的仙气后,却好似没有了攻击一般,穿过了灰色屏障,而后,悉数被君怀闻所吸收而去! 第六十二章、修仙诀 铺涌而去的墨流,悉数被君怀闻的灰色仙罩吸收,不过片刻间,所有的墨流皆是消散。 主殿上,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仙罩中,盘腿悬空而坐的君怀闻,终是缓缓睁开了眼,黑色的面具,依旧泛着沉沉的光。 眼眸睁开的一瞬,犀利刺骨的光一闪而过,而后迅速消散,恢复了一片黑暗沉光。 “不繁师叔。” 薄唇微微抿了抿,君怀闻再次深深地闭了闭眼,略显恭敬地称呼了一声。 见自己的墨流被文怀所吸收,古不繁并未恼火,反倒是勾起了一丝淡淡然的笑意,脚步悠悠然往主殿内走去,径直往右侧的仙架走去,眼眸打量着看过仙架上的仙册,声音轻轻然落下:“还有多少没有修习?” 眸光越发沉黯了下去,君怀闻身子依旧未动,瞥看了一眼查看着仙架的女子,沉了沉心,平下声音:“所剩,八卷。” 虽说君怀闻本是魔界之人,可修习之法,本就是互通互联,加之,这主殿的仙册也并非高深仙诀,对于功力同谷尘不相上下的君怀闻而言,这些,自然简单地宛若平日里吃饭休憩一般。 “八卷……”眼眸从上而下,快速地将那仙架上的仙册看过,古不繁口中低低地喃了一句,而后一个转眼,看向了主位上的男子,“剩下的八卷,不用修习了。” “下个月,我自会安排高等仙诀给你。” 心头冷笑更甚,君怀闻的面上依旧一片平静的模样,双手轻划出一道印诀,周身的灰色仙气缓缓消散。 男子的脚落了地,从主位上走出,神色分外冷静。 没有听到文怀的应声,古不繁侧过眼,瞥看了他一眼,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君怀闻的视线垂着,带着面具的左半边脸阴郁着,瞧不出丝毫其他的情绪。 末了,君怀闻抬了眼,似是斟酌了片刻的模样,低沉的声音出口:“剩下八卷,弟子今日便会修习完毕。” 眼底滑过一丝讶异,古不繁转过身子,看向了男子,不过片刻的功夫,了然放心的笑意便泛起:“这样也好,也没有什么缺漏。” 看着男子依旧沉默的模样,古不繁单手甩袖,步履已是要离开的模样。 “我去修习场那处看看,今日的习课,你自己安排便好。” 沉默地点了点头。君怀闻依旧没有开口说话。 没有发觉任何的异常,对于这个沉默寡言,却又暗暗带着桀骜气势的弟子,古不繁格外满意。 一贯凌厉的眸子最后深看过君怀闻一眼,长袖猛动,墨流旋即而起,迅速将女子所包裹,即刻,古不繁的身形已是消散不见。 始终垂着头的君怀闻终是在古不繁离开后,缓缓抬起了眼,望着先前古不繁所站的位置,本是平静的脸上,终是浮现而上一丝浅浅阴寒的笑意。 不枉自己在这西殿待了这么长时间,下个月,那些高等仙诀,才能算上是些有价值的东西。 笑意转瞬消散,君怀闻回过身,径直往主位走去,背对着主殿殿门方向,单手一个扬起,只看到一缕浓黑到极致的妖气从他的手中飘出,旋即飞向了殿门的方向。 不过眨眼的功夫,妖气已是将殿门封住,从外头向里看去,能看到的,便是君怀闻安安静静打坐修习的模样。 大步在主位上跨坐下,君怀闻的神色已是沉沉而落,斜着身子倚靠在软垫上,沉寂片刻,心中念头一动,左手拇指上已是幻化出了一枚黑色扳指。 食指摩挲着那通体漆黑的扳指,未戴面具的半面脸上,是阴沉着的寒意,片刻后,食指略略蜷起,轻轻地敲动了那个黑色的扳指。 浓郁的黑色妖气,凭空而生,瞬时幻化成人形的模样,一如在阴门前时那般,刚一出现人形,便对着君怀闻跪了下去: “影,见过君帝。” 便是靠着软垫坐下的一瞬,君怀闻周身的气息已是大变,如他在君凌宫一般,气息内敛沉沉。 眼眸依旧垂着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摩挲了片刻,男子黑色的瞳仁才缓缓抬起一丝,看向了那通体黑色的影子,径直开口询问: “凤鸣那处,如何。” 黑影保持着单膝跪着的姿势没有动,一只手撑在了膝盖上,没有五官的脸似是抬起的模样,沙哑到极近模糊的声音落下: “一切如常。” “对外,凤鸣称您在闭关修炼,每日规整君凌宫,未有其他。” 摩挲着扳指的手猛地一停,君怀闻的眉头微微蹙起了一丝,唇边勾起一抹几近漠然的笑意,重声沉沉落下: “未有其他?” 询问的语气,却是字字透着彻骨的寒意。 黑影明显顿了一顿,身形迅疾快速再次压下,沙哑的声音接着开口:“这两月,凤鸣去席居,比往常都要勤。” “几近每三日便会过去一趟。” 听着影的禀告,君怀闻面色上不怒反笑,并未有任何怒意的显现,也未有丝毫的诧异和惊讶,似是一开始就知晓会是这样的情况。 “每次,凤鸣皆是借着催促供奉的事情去往席居,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君怀闻的视线早就是重新垂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却是拿起了腰间挂着的那块木头,不断在手中把玩着。 “席居处呢?” 淡淡然询问出口,君怀闻明显是了然一切的模样。 “席罄书嗜血的症状已是越发严重,每日必要饮血才得过生。” “先前,饮动物之血还得撑过。这些日,已是拿着席居内的一些下人下手了。” 禀告着这些话时,影的声音也染上了浅浅的厌恶之意。 把玩着木头的手动作愈发快了起来,末了,木头一个翻腾,从君怀闻手中一下子滑落了下去,掉在了地上。 男子眉头轻轻一蹙,一个转眸,看向了掉在地上的木头,单手腾起一缕妖气,流转着向着那木头而去。 下一瞬,妖气已是缠绕上木头。 君怀闻的眼不过凉凉地看了眼那木头,打算再询问影魔界一些别的情况。 只是,刹那间,似是有什么东西扎在了君怀闻的心头。 不等那妖气将木头带到自己的跟前。 君怀闻已是迅速弯下腰,快速出手一把将那木头拿起,黑气氤氲在他的眼中,沉沉浮浮。 他定没有看错,便是妖气缠绕上木块的一瞬,木块内部,明显有着一闪而过的蓝色光芒! 第六十三章、比试 “另外,樊居处近来似是同流杀殿……” “下去吧。” 影明显打算还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等他把话说完,君怀闻沉沉的声音已是出口,重重地打断了影的话。 黑影保持着单膝跪下的动作没有动,没有五官的面貌略略垂下,噤了声,未再开口。 左手死死地把住那长条状的木块,君怀闻的眉头蹙得极深,眸光格外犀利地凝在了木块上,久久都未再开口。 他定没有看错,方才,分明有一道水蓝色的光,自木块内部透出,虽只是眨眼而过,却是并未被君怀闻所错过。 通灵玉。 心头轻声念了一句让自己情绪久久都不得平息的三个字,君怀闻紧攥着木块的手缓缓松开了一些,眼中的黑色越发浓郁,末了,一个翻手,重新将木块挂回了腰间,氤氲着沉沉之气的眸子重又挑看向了跪在面前的影。 蹙着的眉头一个舒展开,君怀闻的眼眉处略略压下:“你刚刚……” 话音不过出口三个字,君怀闻的面色已是陡然一沉,双眸变得分外凌厉,单手快速拂袖而过,只见一道妖气从他的袖中铺涌而出,迅速拂过跪在地上的影的身形。 刹那间,影身形消散,毫无踪迹可寻。 白色衣袍一个翻腾,君怀闻已是重新落座在了主位上,不同的是,不过这眨眼的功夫,已是由斜靠着的姿势变为了端端打坐的模样。 封着殿门的浅薄妖气一阵波动,随着黑袍女子的迈入,瞬时消散。 入眼处,依旧是君怀闻静静盘坐着修炼的模样。 古不繁的眉眼处是一如既往的凌厉,脚步径直往左边的仙架而去,视线不过轻瞥过君怀闻一眼,继而便扬出一缕墨流,径直寻上了仙架的最顶层,旋即,一本看似格外普通的仙册已是随着那墨流,缓缓地飞到了古不繁的面前。 视线快速地瞥看过仙册册面上的几个字,确认自己并未拿错,古不繁的墨流迅速腾起,一个翻涌,将那仙册包裹在其中,旋即消散不见。 视线再未看向君怀闻的方向,径直转身便向外走去。 双手轻握空拳轻放于两膝之上,君怀闻未戴面具的右半边脸看似一片平静,未有异样。 古不繁的脚步显得有些匆忙的模样,急急地往殿外走去,单脚迈出殿门的一瞬,女子的余光轻瞥过殿门的侧边,本该离开的脚步,陡然间停了下来。 凌厉的眸光略略散开了些,女子的神色显得格外平静: “文怀。” 片刻后,男子低低应了声: “弟子在。” “方才,殿内有人吗?” “只弟子一人。” 背对着君怀闻,古不繁并未再转过眼,闻男子的话后不过停顿了一瞬,墨流一个翻腾,女子的身形已是快速消散。 阴寒的双眸,缓缓睁开,君怀闻的面上一片黯沉,望着古不繁消失的方向,嘴角,略略勾起了一个极富有深意的笑。 ————————————————————————————— 不过短短平静无常的三十日,转瞬的功夫,便迅速流逝。 时间之快,以至于,清晨时刻,当那鸣钟高响五下时,墨风禾整个人还窝在被窝中,沉沉而眠,丝毫不知外面的情况。 “咚——” 鸣钟最后一响,分外响亮,余音袅袅,几近有着绕梁三日不绝的趋势。 “风禾,可是醒了?”祝雅站在墨风禾舍殿的殿门前,犹豫再三,还是出手敲了门,声音明显压低了不少。 墨风禾正蒙着脸窝在被窝中睡觉,声响的缘故,眉头紧蹙着,眼眸却还是未睁开。 “风禾?”祝雅又抬手轻敲了敲殿门,再次轻声唤了一句。 先是鸣钟声,再是人声,纵然墨风禾再为困乏,却也是无心接着寝眠下去,出手一把掀开了被子,身子陡然坐了起来。 眼眸带着怒气,看向了殿门的方向,重重地抿了抿嘴,尽力平息下声音: “怎么了,祝雅师姐?” 听到了墨风禾的声音,祝雅的心头才缓缓落下了一些,斟酌了片刻,依旧轻声说着话: “今日是东西殿比试开始之日,你……” “我不去。” 不等祝雅后边的话出口,墨风禾的身子重又重重地倒了下去,面上是一闪而过的害怕之意,旋即转变为了不耐烦的情绪,径直打断了祝雅的话。 闻言,祝雅明显愣住了,神色呆了一瞬,脚步已是有了要离开的意思。 转身的一瞬,却是一下子对上了殿院另一端,身姿绰约的席绾灯。 妖媚身段的女子双手抱臂,轻轻歪着头,看向了祝雅。 纵然这距离不短,可祝雅依旧能够看到,席绾灯眼中,那深深的嘲讽之意。 嘴角斜斜一勾,席绾灯的眉头也是高高一挑,娇媚笑意从她的嘴角倾泻而出,却是满满的讽刺。 末了,女子抬起本抱臂的右手,竖起了食指,动作极其缓慢地从自己的脖颈处抹过,狂肆的嘲讽和冷刺倾泻而出,直直地冲向了祝雅。 再无停留,浅绿色的仙气一个托起,带着席绾灯,径直离开了舍殿。 祝雅的脚步似是被钉在了原地,久久不得动弹,直至席绾灯离开足足有半刻的功夫,才慢慢回过神。 心头深深叹了口气,闭了闭眼,袖中的手一把攥紧,似是打定了主意一般,而后再无犹豫,一个转身,猛地出手,重重地推开了墨风禾的舍殿殿门。 墨风禾本已是重新躺了下去,被子也是重新蒙住了头,猛然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明显被吓到,再次坐起了身,看向了来人。 “师姐……?你……你这是?” 墨风禾脾性本就如此,纵然心头有再多的怒意,却是从未显露过。 对于闯进来的祝雅,她心头分明极为不满,可却依旧是诺诺的声音开口说话。 “风禾,今日是比试之日,你当真不去?” 祝雅自然看懂席绾灯的意思,那嘲讽,分明就是在说风禾。 视线迅速垂下,避开了祝雅的目光,墨风禾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盖在腿上,声音变得很轻:“我……身子不适……便……不去了……” 第六十四章、我来了 祝雅的身形站在墨风禾床边足足十步远的地方,眉头微蹙,神色沉淀着,看着女子躲避开自己的目光,动作缩着,神绪明显更加沉了下去。 “你当真不适?” 性子随意,可不代表,祝雅不懂人心。 被祝雅再次追问了一句,墨风禾的头垂得更低了,被子中的双手死死地搅在一起,话语都有些结巴了:“是……我……我昨日葵水来了……所以……不便……” 只一眼,祝雅便看出了墨风禾在撒谎,眉头蹙起地越发加深,视线深邃着看着墨风禾,似是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东西殿比试一共五日,难不成这五日,你打算每日都窝在这舍殿内,不迈出一步?” “那……便……便不出去……” 声音一字比一字低,最后几近如蚊子声一般嗡嗡作响,墨风禾瘦弱的身子已是完全缩在了被子中,丝毫不敢抬起视线。 “不出去?!” 纵然祝雅的脾性再好,可听到墨风禾这般不着调的话,心头的怒意也是少有的显现了出来。 “你当真以为,躲在这舍殿中,便万事大吉了?!” 言语中,分明是祝雅怒墨风禾不争的情绪。 随着祝雅的声音猛地高扬,墨风禾明显被吓的不轻,身子一个轻颤,越发往后靠去,什么话都不愿再多说。 “所谓东西殿比试,说到底,便是西殿弟子为了东殿弟子的席位而向入门弟子发起的挑战。” “照着以往的规矩,若是西殿弟子指定东殿某个人,那个人,不论何种理由,都必须接受挑战。” 看着墨风禾的眼神逐渐黯然了下来,祝雅已是意识到,这个女子,怕是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会听进去了。 随着祝雅的声音平息而下,墨风禾依旧缩着身子躲在被子中,头垂着,再未抬起视线。 祝雅站在原地,眸中的光越发黯下,看着女子久久都不愿开口说话的模样,末了,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外走去。 “风禾,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你若不好好修习,最后……” 后面的话,祝雅并未接着说下去,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迈步离开了墨风禾的舍殿。 直至门被重新关上,墨风禾一直闷在被子上的脸才缓缓抬了起来,神绪失落着,望着舍殿门的方向,失了神。 —————————————— 日头,已是高挂了不少,金光暖阳洒下,给整个长恨阁都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柔软温暖。 东西殿屏障,落在了长恨阁内最大的一块广场地上,居中而落,将整片广场一分为二。 每当东西殿比试之日时,屏障便会消散,两侧重又合为一块广场。 而那时,也便是东西殿弟子之间比试开始的时候。 西殿半侧广场上,已是聚集了不少的弟子,正三两堆地站着,皆是看着那屏障的方向,都在低声地讨论着什么。 广场的后方,是一座三层楼高左右的复式殿宇,通体白色的墙壁配以木色的屋梁,加之长恨阁本就浓郁的仙气,倒是别有一番风骨的模样。 三楼廊上,戴着面具的男子正站在长廊正中央位置,挑眼看着远处屏障的方向,神色平静得宛若静止了一般。 身后的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古不繁依旧是黑金色的衣袍,长发束起一个高髻,一支墨玉簪别在其中,宽阔的衣袍松松地着在身上,迎面而来的风将她的发吹得高高扬起。 脚步没有丝毫的声音,停在了君怀闻身侧的位置,女子的面上依旧是桀骜冷静的神色,抬眼望了望日头,再垂下视线看向了那逐渐变弱的屏障: “可是记清楚了?” 男子瞳仁中满满的皆是黑色,良久才眨动一次,闻言后半晌,略略动了动身子,棱角分明的脸侧过,戴着面具的左侧脸向着古不繁的方向缓转过一丝: “记得,墨风禾。” 直至昨日,君怀闻才是知晓,为何这古不繁会挑自己,作为亲授弟子,原来是那东殿,有个让她极为不称心的弟子。 他自然,也是记住了那人的名字 墨风禾。 “记得便好。”古不繁的视线依旧望着屏障的方向,嘴角凌厉的笑意却是逐渐加深了,“文怀,你当真是我见过,最得心的弟子。” 自学也好,教授也罢,勤奋苦练,一点便通,且莫要人心忧。 这样的弟子,自然最为得心。 君怀闻未动声色,眼中的黑色越发晕染开来,末了,声音低沉出口:“弟子才疏学浅,承蒙不繁师叔谬赞了。” 古不繁眼角的笑意越发明丽了起来,倒也是未再多说什么,看着那已然是快要消散的仙屏,一个转身,径直离开了长廊。 门又重新关上,长廊上,瞬时只剩下了君怀闻一人。 良久后,左手缓缓抬起,轻轻把住了面上黑色的面具: “墨、风、禾。” 低沉醇厚的声音重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君怀闻的眼由仙屏处缓缓移动,向近些的人群看去,很快,便锁定了广场后方,一个人孤零零站着的高楚的身形。 收回摸着面具的手,君怀闻的嘴角勾起一个浅薄的弧度,没有丝毫的停顿,身形一个幻化,灰色的仙尘陡然而散,下一瞬,白袍身形重新凝结,已是出现在高楚的身后。 双手拢在袖中,高楚略略有些失神的模样,看着眼前那一簇又一簇的人群,末了,又瞧了瞧那仙屏,终是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 君怀闻的声音,极为适时地在他的身后响起,让还在叹气状态的高楚猛地吓了一跳,一个回眸,见是文怀,笑意瞬时扬起: “文怀兄!许久不见!” 眉头轻轻一挑,君怀闻的唇边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这傻小子,真是丝毫防人之心都没有。 “文怀兄,听闻这三个月你是在西殿主殿修习,那般好的地方,如今仙力定是大增了不少吧?” 话语出口,高楚的脚步自然而然向着君怀闻靠近,眉眼间的笑意满满的皆是真诚,未有丝毫的羡嫉之意。 闻言,君怀闻嘴角的笑意已是再次加深了不少,停顿了片刻,应了声:“所以今日,我来了。” 第六十五章、第二人 高楚神色上是连连的欢喜,看到文怀面上,是一如既往的了然桀骜之意,不仅未有任何的羡嫉之意,反倒是真心替文怀高兴,略显兴奋地搓了搓双手,高楚赞扬的话音落下: “看文怀兄这般,定是会成为这千百年来第一个由比试而入东殿的西殿弟子了!” 按捺不住的兴奋之意不断从心头冒上,高楚的脚步已是无意识地站在了君怀闻身后错开一步的位置。 远远看去,便觉得两人有着身份地位的差别。 眉眼间隐隐泛笑,君怀闻未戴面具的右半边脸上是浅淡的神绪,这样没有心计的男子,他作为魔界中人,还当真第一次见。 黑眸深深看了一眼那已是变得格外稀薄,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另一面的屏障,眉骨轻轻一挑,君怀闻视线中一片冷静,双手缓缓抬起抱臂: “还记得来时,我同你说的话吗?” 声音陡然变得很低,似是冬日里那流动极为缓慢的溪水,流淌进了高楚的耳中。 高楚神色一愣,一时间,并未明白文怀的意思。 没有听到高楚的声音,君怀闻却也是丝毫不在意,望着屏障的眼眸中,是愈发浓郁的黑色之气。 垂着眼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高楚才猛然记起了来长恨阁时,文怀所说过的那让自己久久都不得忘记的一句话。 彼时,这个男子神色上满满的低敛桀骜,嘴角重重勾出一个笃然的深邃笑意,对着自己沉沉道了一句: “那我,便带你登上这天!” 陡然反应过来文怀提及的是这一句,神绪明显有些紧张了起来,重重地咽了咽口水,脚步重新迈到了君怀闻的身旁,几番犹豫,应了声:“文怀兄,你说的是……” 天知晓,高楚问出这样的话,心头早就是紧张得不像样子。 “我是第一人,那你,便会是那第二人。” 高楚的话语略有些结巴着,还未完全说完,君怀闻的声音再次沉沉地落了下来,字字戳心,重重地砸在了高楚的心头。 第……第二人?! 那是何种意义?! 哪怕只是这第二人,便足以在整个仙界,留名千万年! 本说着话的唇口,顿时僵住,愣在原地许久,高楚才是真的意识到,文怀说的是什么话。 双眸中满满地皆是不可置信,脚步再次靠近了君怀闻,呼吸来来回回几个起伏,声音才出了口:“文怀兄,在下……在下仙为根本不及文怀兄的一半,哪里有那能力能比试过东殿弟……” “我说你是,你便是。” 凭着君怀闻那本就厉害的双眸,他已是足够看清东殿那边的情景。 对于身旁的这个男子,保他入得东殿,便足够两清了。 所有的话语从唇边消散,高楚的思绪被惊得一愣一愣,本就清秀的面庞,呆愣愣看着身旁男子傲视前方众人的模样,心头早就是被震得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来了来了!!!” 半边广场上,已是聚集了越发多的西殿弟子,随着那屏障越发薄弱,众人的声音也是由那低声讨论逐渐高扬了起来。 “快看!” 屏障厚度逐渐变薄,终是只剩下了薄薄透明状的一层,西殿的弟子们,已是能清晰地看见东殿那处的样貌了。 屏障上腾起的阵阵仙气却是变得愈发浓郁,直至屏障最后消散的一瞬,白光大亮,几近可以灼痛人眼的光亮汹涌而起。 广场上,所有的弟子皆是瞬时晃了眼,下意识地闭紧了眸子。 被那大起的白光灼痛了眼,高楚同样是抬起了手,紧紧遮住了双眸。 众人中,唯独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神态分外自若,眸中一片平静,望着那白光大起的屏障,嘴角的笑意了然地勾起,在灼灼白光亮起的一瞬,男子的身形已是陡然幻化成仙尘,快速穿过人群,旋即向着东殿方向而去。 足足有半刻钟的功夫,西殿广场上的弟子,才是都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望看向了屏障的方向。 一望广阔。 广场,再不是先前那般大小,而是足足扩大了两倍。 那道隔开东西两殿的屏障,已然消散。 东殿的样貌,也是入了众西殿弟子的眼中。 磅礴恢弘,雄伟大气。 若说西殿已是仙界中少有的气派之处,那这东殿,便是比西殿还要再上乘高等的殿宇。 “文怀兄,这东殿,果真名不虚传。”高楚的视线自是同样看向了东殿的方向,直至目光触及到那高耸入云的长生塔,口中终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身旁,早就是空无一人了。 “文怀兄,你瞧那塔……” “文怀兄?” 高楚正说的高兴,视线无意识地侧过,却是见身旁那个男子,早就是不见了踪影。 “走啊走啊,去那东殿瞧瞧!” “倒要看看,那东殿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广场上的西殿弟子,带着那好奇同敬仰,皆是迈步向着东殿方向走去。 屏障消散时,便是东西两殿互通之时,若有西殿弟子向东殿弟子发起挑战,比试之地,便是这东西各占了一半的广场。 大量的人群已是向着东殿方向涌去,远远看去,情势很是壮观。 高楚依旧站在人群的最后头,下意识地转眸看了好几眼周遭,却是并未发现文怀的身形。 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高楚重重地抿了抿唇,刚要抬步跟着人群一同往东殿而去,只觉得一只手猛地搭上了他的肩头。 “文怀……” 声音欣喜出口,高楚猛地转过头,却是对上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视线。 男子面貌很是普通,放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此刻,正一只手搭在高楚的肩头,沉稳地压了压他的肩。 “你是……”高楚为人本就是温煦,纵然这男子动作有些越矩,却还是轻声问了一句,“哪位?” 男子的手未离开高楚的肩头,视线快速地瞥看了一眼那大批大批涌向东殿的弟子,回过眼,看向了高楚,轻摇了摇头:“你赢不了。” “什么?” “这第二人,你当不了。” 男子的气息平稳至极,言语直接了当。 正是那日,在西殿主殿前除尘的男子,尚修。 第六十六章、浅怒 尚修的声音不高不低,在那千人而动的背景下,男子的视线沉稳得不像他外貌所表现出来的年龄一般。 高楚的面色顿时煞白,呼吸都随之有了较大的起伏,脚步下意识地就要退离开男子的身边。 尚修的手依旧搭在高楚的肩头上并未离开,发觉男子要退步的动作,手中的仙气缓缓溢出,扣住了他。 “你……你是谁啊?”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脚步,见无法离开,高楚一个抬眼,鼓足了勇气反问出口。 这次,修长的手反倒是缓缓收回,尚修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明显有些局促不安的男子,安稳沉沉的声音落下:“我和你一样,同是西殿弟子。” 脱了尚修的禁锢,高楚的脚步顿时退开了不少,视线中有着胆怯和疑惑,上下打量了男子好几个来回,重重地咽了咽口水,斟酌着落了话:“若是没什么事,那我便走了……” 言语间,脚步已是向着东殿方向而去。 尚修面色未变,视线沉沉看着高处的动作,站在原地并未再次出手:“那人,并非善类。” 高楚已是退离了一段距离的脚步,在听到男子的话音后,生生停了下来,眸中所有的情绪消散,定定地望着男子没有动。 那人,说的自然便是,文怀。 广场上,依旧是嘈杂的人声、脚步声、议论声。 却又好似一瞬间,从高楚的脑海中完全摒弃,独留下了尚修的那句,并非善类。 “你资质上乘,只是还未发掘,若潜心修习,必定能有所大成。” 尚修的脚步似是钉在了原地,平静地望着高楚的面容,一字一句,清晰不已: “如今,沉心于西殿修习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不是西殿的弟子吗?为何……为何同我说这些?”疑惑的情绪不断在高楚的心头翻腾而起,终是一个堆积而出,化成话语出口。 本垂在身旁的双手抬起,置于身前,拢在了袖中,尚修的神色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变化,声音也似是在一瞬间有了变化: “我确实是西殿的弟子。” “只不过,我在西殿,已经修习,两千年了。” 高楚的眸子,在听到两千年这三字时,刹那睁大,愣愣地望着尚修,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 “沙沙——沙——” 狂猎的风,席卷着起漫天的黄沙尘土,大肆飞扬,张扬狂虐。 黄尘风暴中,卫絮白色的身形格外惹眼,衣袍烈烈,略显瘦弱的身形不断在那风暴中心翻腾着,格外灵巧地避开了一次又一次的袭击。 玉骨笛别在卫絮的发髻中,泛着一阵一阵的水蓝色光芒,卫絮的嘴角满满的皆是自信的笑意,眼神却是分外干净利落,耳朵也是格外细致地听着四周风暴的动静,判断着下一次攻击所来的方向。 “沙沙——沙沙——嘶嘶——” 风暴肆虐的速度愈发加快,环绕着卫絮的范围也是越发减小,砂砾尘土开始加快速度攻击卫絮。 耳旁陡然一动,卫絮的眼眸越发凌厉,左手拂袖,重重地避开了左侧所来的石块,下一瞬,身子快速向后翻去,躲开了正面而来的尘土。 同时刻,右手动作未曾停歇,仙气开始一簇一簇从她的手中蔓延开来,一个抬手,玉骨笛已是从发髻中飞出,落在了卫絮的手中。 墨发四扬,乌丝铺散。 黑发,白衣,女子飘逸的身形,更是越发显得灵巧了起来,随着速度的加快,只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形在那风暴中飞舞。 竟是生生翻涌出了出尘之意。 仙屏前的男人眼眸沉寂,望着女子的动作,一直拿在手上的仙册,已是许久,都未再翻过页。 玉骨笛入了手,浓郁的仙气从女子的体内泛出,悉数注入了笛中,卫絮依旧运着御飞,避开黄尘风暴速度越发加快的攻击,同时刻,心中默念起了流水诀。 不过便是这眨眼的功夫,流水诀所运念出的仙气已是从玉骨笛中铺涌而出。 卫絮的嘴角勾起一丝笃然的笑意,左手衣袖重重拂开从身侧攻击而来的沙尘。 眼眸挑看向正前方那风暴的攻击,再未避开。 而是径直抬起了手中的玉骨笛,直直地向着那风暴所攻击而来的方向狠狠推去。 瞬时,流水诀仙气从玉骨笛中涌现,同那黄尘重重相撞,一道猛烈灼目的强光已是从那撞击点处迸发而出! 卫絮本是极为笃定了然的眸子在看到那强光的一瞬,已然是瞬时扭头避开,倒抽了一口冷气,心头暗道一声,不好! 手中的动作,却是并未停下,依照着先前的判断,依旧将玉骨笛狠狠向前刺去。 两力相撞,必有重击。 白光越发强烈了起来,纵然撇开了眼,可便是那重力而出的一瞬,整个宫殿,恍若白昼一般,耀眼地不似仙界,已然是狠狠地灼伤了卫絮的眼。 双眸似是盲了一般,卫絮的眼失了所有的神,呆愣着望着那一片苍茫的白,思绪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而手中,那攻击的动作,却是始终未曾停下。 握着仙册的手下意识地一紧,谷尘的双眸在看到仙屏上卫絮的情状时,眼底深处,明显有了一丝波动。 长袖浅扬,身形作势而起的一瞬,谷尘,却是生生地停在了原处。 一贯平静的眸子垂下,看向了自己起身的动作。 一丝浅怒,已是缓缓缠绕上了他的眸子。 怒的,是自己。 “啊!!!” 女子的尖叫,终于是在双眸泛起疼痛难忍的灼烫时,重重高扬而起。 声音入耳,揪心而泛。 这一次,男子再无停留,白袖顿时高扬,身形瞬时幻化为仙尘而散。 尖叫声出口不过短短眨眼的功夫便消散而去,自从知晓师祖会偶尔由仙屏看自己的修习进度,莫名地,卫絮便不愿让师祖看到自己娇弱的一面。 师祖喜欢的,是像师傅和不繁师叔那样,仙力深厚、修为高深的弟子吧。 如此想着,再不管已是无法看见东西的眼睛,卫絮的左手猛地摸上了玉骨笛,两手把着那已是滚烫的笛子,心头快速地念起流水诀,不管不顾,加重猛力,向前推去! 第六十七章、受伤 巨大的撞击仙力,已是将女子完全包裹在其中,丝毫看不见踪影。 纵然玉骨笛的温度已是滚烫到几近将女子的手灼穿,卫絮紧闭着早就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眸子,却依旧死死地把住笛子,再次用力向前推去。 下一瞬,白衣男子的身形已是出现在了女子的身后,骨节分明的手以着几近看不见的速度,快速而出,眨眼已是要触碰到女子的肩头。 动作,竟是再次生生停住。 纵然白光灼目刺眼依旧不减力道,却是对谷尘没有丝毫的影响。 修长的手便那般停在了女子身后一寸的位置,再未上前。 因为焦急而微微蹙起的眉上,挂起了一丝谷尘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沉沉情绪。 周遭的风尘依旧肆虐地狂舞着,眼底深处泛起一丝极为少见的烦躁情绪,谷尘再次瞥看过女子那因为疼痛而阵阵颤抖的身子。 再无停顿,抽手回身,身形快速翻腾,离开了风尘中,落在了攻击范围外的一块高处黄石上。 双手背在身后,任由狂风吹起自己的发、自己的白袍,脚似是钉在了黄石上,再未一动半步。 重重压下心头那一缕烦躁的情绪,清冷重又缠绕上他的眸子,周身气息变得愈发低敛,俊朗的面容上已然恢复了以往的神绪,静静地望看向了卫絮的方向。 撞击之力还在继续,且卫絮不愿松手,只看到那白光愈发浓烈,已是到了女子无法支撑的地步。 谷尘的视线愈发清冷了下去,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一动,一绺浅淡的白色仙气已是灵巧地蹿入了风暴中,飞快地飞向了女子的方向。 瞳仁猛地一缩,谷尘右手动作停顿了一瞬,再次一动。 那绺仙气已是从女子的身后飞快流过,改变了本飞向女子的方向,重新流转向了那撞击仙力所在之处。 卫絮的眼紧闭着,丝毫未曾注意到身后的情状,只是意外地感觉到手中的玉骨笛,温度竟是慢慢地降了下来。 不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只感觉那本一直同自己抵抗的风尘力道竟是是迅速消散,手中动作陡然没了支撑,身形一晃,已然重重往下坠去。 男子立于高处黄石上,薄唇微微轻动,双眸凝在女子快速坠下的身形上,压下心头那最后一丝烦躁情绪,声音清寒响起: “我当日,是这般教你的吗?” 话音响起的一瞬,女子的身子重重坠地,狠狠地砸在了黄尘土中,扬起了一片的沙尘。 风暴,悉数消散。 广阔的地界上,唯独女子一人,白袍被染得一身黄土,身形侧卧着躺在地上,久久不得动弹。 自始至终,卫絮都未曾松开那支玉骨笛。 谷尘的声音泛着浓郁的寒意,字字清晰入了卫絮的耳,女子心头陡然一沉,再不管不顾身上那万般的疼,强忍着痛感压下左手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却是在手触碰到地面的一瞬,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卫絮的眼早已是睁开,却是久久都未能适应周遭的变化,眸中,依旧一片空白。 心头猛然一狠,将玉骨笛别回腰中,女子双手撑地,支起了身子,对着谷尘发声的方向重重跪了下去: “弟子,见过师祖。” 那本是压下的烦躁再次一点一点蔓延上谷尘的心头,开口的话语越发清寒了下去:“我当日,是这般教你的?” 虽是同样的话语,卫絮却是明显感觉出来,师祖,生气了。 双眸中是无法看见东西的茫然,撑在地上的双手掌心是无法言说的剧烈疼痛,卫絮垂着头,死死地咬着唇,未敢再多言语。 那日向师祖请教玉骨笛和流水诀之间的不解,她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可现今…… “回话。” 谷尘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地握紧,脚步一个轻点,白袍烈烈而飞,已是由黄石上落下,站在了卫絮前方十步远的地方。 按压在黄土上的双手已是疼到女子无法开口说话,死死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卫絮颤着音开了口: “弟……弟子愚笨,未能参透师祖的教诲。” “我那日,说了什么。” “师祖……师祖教诲弟子……” “万事宗于心,以气踱仙,以仙渡力,以力支体……” 话语才不到过半的模样,卫絮的声音已是逐渐沙哑,强撑着的身子,也是逐渐泛起了颤:“气流于心,以有形化……化无形……” 痛感愈发明显,卫絮终是一个支撑不住,身子重重地趴了下去。 眉头轻动,望看着女子一身狼狈的模样,眼眸深深闭了一瞬,脚步再无停顿,径直走到了女子的身前,视线居高而落,久久未动。 女子的气息起伏变得格外之大,深深浅浅,重重地落在了谷尘的耳中,四下一片寂静,半晌后,女子的声音竟是出奇冷静地重新响起:“以无形化有心,以生心之力,抵外袭之势。” 只是,这句话过后,女子的声音便接着重重消散,再未响起。 视线无法看见,卫絮丝毫不知自己的双手伤到了何种程度,只觉得那钻心的疼痛几近要让她昏厥。 身子重重趴下的一瞬,女子的双掌也是下意识地向上翻去,避开了那细小石土的再次伤害。 本白净的双手,在翻起的一瞬,以着那血肉模糊的模样,映入了谷尘的眼。 掌心处,已是再无一块完好之处,手掌的边缘,更是因为灼烫的缘故,翻出了浓重的黑焦色。 男子本清冷的双眸陡然间有了波动,眉头极为细微地蹙起,心头一个深深沉下,脚步轻抬,走到了离卫絮极近的地方,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蹲下了身子。 清浅的桐花香气,便那般毫无征兆地在卫絮的鼻前漾开,直教人心头,沉甸甸安下了不少。 知晓师祖靠近了自己,卫絮无神的眼愣了愣,下意识地脱口唤了一句:“师祖?” 身子依旧趴在地上,避开双手掌心,用双臂撑起了身子,卫絮睁着一双并看不见东西的眼,抬起头看向了自己所判断的师祖的方向。 第六十八章、关切 温润如玉的手,带着一丝浅浅的凉意,缓缓覆上了卫絮那睁大却无神的眸子。 浅薄的仙气,从谷尘骨节分明的手上缓缓流转而出,很快便将他的手环住,同时刻,也环住了卫絮眼眸的位置。 宫殿内通透的光亮似是瞬间柔和了起来,轻轻扬扬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谷尘单膝蹲下,单手覆在女子的眸上。白袍轻扬,风骨仙尘。 卫絮一身狼狈的黄尘土,双肘撑住自己趴着的身子,仰着头,望着男子的方向。 白色的仙气,从谷尘的手中流转开来,逐渐变得浓郁,瞬时将卫絮的眼眸所覆盖住。 卫絮的唇微微轻张着,神色呆愣着不敢动,感觉到师祖那柔软却又泛着丝凉意的手覆在自己的双眸上,心口处,不由自主便加快了跳动,好似连双手上的疼痛都不那般重要了。 谷尘的眼中一片平静,视线垂下,望着卫絮的面容,覆在女子眸上的手腾起阵阵的仙气。 女子小巧高挺的鼻梁下,是泛着苍白的薄唇,男子贯来平静的眸子在看到卫絮的瞬时,深深眨了一瞬,便移了开去。 仅仅不过半刻的功夫,温凉十足的手便离开了卫絮的眸子,男子的身形也是同时刻站了起来,清眸垂下,望着那个依旧趴在地上的女子。 “自作聪明揣度我的意思,今日的一切,便是给你的教训。” 白色的仙气依旧阵阵环绕着女子的眼眸,却是逐渐减淡,直至完全散开,卫絮的眸子很快便重新显现,一直失神的视线里,也是回过了神绪。 白光消散,卫絮已是能重新看见东西,第一入眼的,便是那一身白袍清雅不已的谷尘。 视线不过看过一瞬,卫絮的身子便重新撑起,而后跪了下来:“弟子知错。” 双手重新触碰到满是沙石尘土的地面,剧烈的疼痛陡然泛起,卫絮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却是一瞬间顾及到师祖还在跟前,强压下疼痛,没有动弹。 “知错?” “你每每如此,便是知错二字。可是当真知晓错在何处?” 谷尘的声音,清晰纯粹,一字一句落在卫絮的耳中,却是越发泛起了寒意。 身子跪着,身形压下,卫絮强忍着疼痛,死死地咬着唇,再没有任何的乱动。 按压在沙石上的双手只感觉到那尖锐的石子重重地划伤自己的掌心,卫絮已是能重新看见事物的眸子满满的皆是痛苦。 没有听到女子的回声,谷尘垂下的眼眸里是越发寒冷下去的光,脚步轻抬,已是打算转身离开,视线轻动的一瞬,瞥看见了卫絮按压在黄尘土上那隐隐颤抖的手,眼底阴霾一阵而起。 浅怒和烦躁再次从心头翻腾而起,谷尘背在身后的双手已是紧紧地叩起,再无停顿,转身离去。 “把伤养好,再来宫殿修习。” 独留下一句冰寒到极致的话语,反反复复在卫絮的耳旁回荡。 直至感觉到那桐花香气完全消散,卫絮的身子才猛地一下,跌坐在了地上,下意识地抬起眼看向了师祖离开的方向,自愧的神色从眼中缓缓蔓延开来,女子这才想起自己受伤的双手。 掌心陡然翻起,女子的眼眸,却是陡然缩紧,旋即挑眸,再次看向了师祖消失的方向。 双手掌心处,分明有一道极为浅薄的仙气,护住了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师祖……” —————————————— 长生塔前,灰色的仙气凭空而生,很快便从中幻化出一道身形。 西殿的白袍弟子服,墨发高束,惹眼的,是男子左面上那戴着的漆黑的面具。 周身一片阴冷,男子站在长生塔前,抬起眸,看向了那高耸入云的高塔,嘴角,是一抹漠然诡谲的笑意。 “哟,你们瞧瞧看,那可是个西殿的弟子?” 一拨人,已是从远处走来,越发靠近了长生塔,只一眼,便注意到了此时此刻唯一一个站在长生塔前的君怀闻。 两边距离足足有一里,君怀闻的耳力却是极好,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看向长生塔的视线缓缓收回,看也未看向所来的那些东殿弟子,步子迈开,便要往长生塔中走去。 “喂,那个西殿的弟子!” 吵吵闹闹的人群终是越发靠近了长生塔位置,人群中,一个样貌略显丑陋的男子率先开口出了声,唤的,就是那迈步往长生塔而去的君怀闻。 面色未有丝毫的波动,君怀闻的脚步没有停顿,径直往长生塔内而去。 “喂,那个西殿的,叫你呢没听到啊?”这一次,开口说话的是付典。 方若并不在人群中,为首的,自然是在方若跟前分外有势的付典。 君怀闻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脚步停也未停,直直地往长生塔而去。 付典的脸色陡然一变,口中重重地啐了一口,柔粉色的仙尘一个消散,已是快速掠过,落在了君怀闻的身旁,出手便狠狠地扣向了男子的肩头。 “一个西殿的小卒子,敢在东殿这么嚣张?!”话音同时落下,付典的手眼看就要碰到君怀闻的肩头。 只是下一瞬,让付典未能料到的是,眼前那个自己即将触碰到的男子身形竟是一瞬间消失,甚至连仙尘都未产生,恍若鬼魅一般,陡然消散。 “小卒子?你在说谁?” 口中一声轻笑,君怀闻的身形已是重新显露,出现在了付典的身后,单手扣住了付典的左肩靠近脖颈的地方,寒意十足。 “妈的!” 付典怒意顿时大增,本以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喽啰,如今看来,倒是有些本事,那些个师兄弟还在边上看着,自己怎的能输了势? 粉色的仙流刹那而起,从付典的体内翻涌而出,径直缠上了君怀闻扣住付典的手臂。 “嗬嗬。”口中再一次轻声冷笑,君怀闻眼中没有丝毫的动容,不过冷冷地瞥看了这个不成气候的东殿弟子一眼,不等那粉色仙气触碰到自己,身形再次一个消散,消失在了付典的身后。 “西殿的东西,给老子好生看着,东殿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付典哪里知晓君怀闻的身形已是消散,仙流带着力道,重重地撞向了自己肩头的位置! 第三百六十三章、何苦 “如此,卫姑娘根本不用担心,这两仪谷,实则早就是你卫姑娘的了。” 每言语一句,锦嵩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上腾起了些许的疼痛。 他不知晓,眼前的这个女子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竟是让君怀闻这般死心塌地为她付出这一切。 若是可能,他真想将所有一切都告知这个女子,好让她看清知晓,那个长恨阁的先圣究竟是怎样一个阴暗的人,好让她知晓,君怀闻,才是真正对她好的那个人。 可锦嵩不敢,他心头清楚得很,若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个女子,君怀闻,定是会将自己杀人灭口的。 心头这般想着,锦嵩的眉眼也是略略低沉了下去,虽然口中已是将所有的东西都解释了一个一清二楚。 可锦嵩的心情,明显极为低落。 卫絮倒是并未注意到锦嵩的面色,视线略略走着神,思索着锦嵩的话音中有多少的可信度。 末了,女子的眉头微微一凛,转过了视线,看向了那竟是陡然暗下来的天色,心头一惊,本还是坐着的身子一下子便站了起来,脚步向着那紧闭的窗口方向走去,神色略有焦急,继而转过眉眼,看向了锦嵩:“天黑了?” 没有去想先前的事情,卫絮担心的,是何铺外头的那几个同自己一道来的人。 锦嵩的神色并不好看,却是因为是孩童的面庞,还是带着了些许的稚嫩,听到卫絮的问话,视线抬起,同样看向了那紧闭着的窗户,清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肯定:“是。” 刹那间,卫絮的神色已是变得格外认真了起来,对于锦嵩同自己讲的那些,她心中虽依旧有着半信半疑,却是并未再去多想,现下她要做的,是要如何离开这里,寻到柳叶她们。 如此想着,卫絮神色上再没有了任何谈下去的想法,口中迅速结束了方才的话题:“锦嵩公子寂如此说了,我自然是不会多想,一切,皆按照锦嵩公子所说的便是。” 言语落下,不待锦嵩回应自己的话音,卫絮的话头已是陡然一转:“如此,锦嵩公子可是可以放我离开了?” 她们来时,本是早上,却没想,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卫絮丝毫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好似不过转眼的功夫,这天居然就是黑了下来。 锦嵩的心绪还沉在君怀闻同自己说的那些话里头,并未仔细听卫絮说的话,口边已是无意识地应了声:“好。” 眉眼间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卫絮径直道了谢:“如此,便多谢锦嵩公子了。” 言语间,脚步也是不停,径直往那屋门的方向走去。 先前之所以未离开,便是因为自己要寻这何家的家主,加之又是有着妖气封印,她自然是走不了。 现今,所有的问题都已是解决,加上这何家也算是肯合作,卫絮自然是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脚步径直往那门的方向而去,卫絮想也未想,竟是出手去推了那屋门。 一直有些神游的锦嵩终是猛然反应了过来,陡然转身,向着卫絮的背影失声出口:“等等!” 同时刻,卫絮的手已然是触碰到了那门,将那门轻而易举地推了开来。 锦嵩顿时愣在了原地,看着那屋门,良久都是没有反应过来。 之所以会叫住卫絮,是因为锦嵩知晓,这屋门处,是设了妖气封印的。 若是卫絮出手去推,必然是会受到伤害。 可眼下,女子却是极为容易地推开了那门,如此看来,君怀闻,该早就是将那门上的封印收回了吧。 “怎么了?”双手还触碰着那门,卫絮的头微微转过,看向了锦嵩,轻声询问出口。 锦嵩的眸子还是惊愣的模样,听到女子的询问,自嘲的笑意泛上心底,视线微微垂下,锦嵩的声音竟是一瞬间变为了孩童的模样: “这里结构繁复,出去了,老何自会带你出去的。” 恰到好处的一句解释出口,锦嵩的眉目缓缓扬起了一丝笑意,对着卫絮落了下来。 反倒是卫絮,在听到锦嵩的解释后,笑意浅浅,对着锦嵩点了点头,轻轻道了一声:“多谢。”\ 继而再没有任何的停留,走出了屋子。 屋门,在卫絮迈出屋子后,已然是自动缓缓关上。 锦嵩一直紧绷着的心绪终是完全沉了下来,拖着略显疲惫的脚步,走到了椅子上坐下。 良久,一声苦笑落下。 旋即,锦嵩的声音重又恢复了男子的模样,抬起了眼,环视了一遍这已是空落落的屋子,声音浅浅落下: “君怀闻,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锦嵩心头再清楚不过,君怀闻,定是可以听到自己的话音。 又是良久,却是没有任何的回响。 自嘲的苦笑再度泛上锦嵩的嘴角,视线缓缓垂下,锦嵩的眉眼间已是一片无望,本是高扬的声音逐渐放低:“君怀闻,你这又是何苦嗯?” 屏前,男子一人独站着,看着那独身下锦嵩一人的屋子,神色上,一片冰冷,听着锦嵩那两句话,君怀闻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阵一阵的绞痛,甚至,都好似难以呼吸了。 片刻的功夫,君怀闻的身后一阵黑影幻化,影已是重新出现在了君怀闻的身后位置,声音沉闷而出:“君帝,属下去……” 先前,那个领着卫絮几人进来何铺的人,正是由影所幻化的中年男子。 此刻,既然嵩少主这般说了,他自然是要出面,去将卫絮安全送出何铺。 却没料,今日一直都未怎么开口的君怀闻,竟是瞬时开口,打断了影的话:“不用。” 影的神绪猛然一愣,站在原地,身形静止着,久久未动,却也是并未开口说话。 “不用。”言语有些恍惚的模样,君怀闻竟是再度出口了一句,惹得影看向他的目光中明显泛上了担忧。 “我去就好。” 下一刻,萧瑟悲戚至极的声音,像是从君怀闻内心最深之处传来,直教人听在耳中,一阵悲凉。 “君帝……”影终是开了口想说些什么。 下一刻,君怀闻的身形已是消散,回音,却是阵阵而落: “我去便好。” </br> </br> 第三百六十四章、离开 独留下影一人站在原处,看不见五官的面庞上,透着沉沉的气息。 卫絮的步伐走得倒也是不快,从那屋子出来,只有一条小道,想也不用想,沿着那小道卫絮悠悠然向外头走去。 直至绕过三个拐口,眼前陡然开朗了起来。 瞬时间,三条皆是约莫一人宽的路出现在了卫絮的眼前。 脚下动作陡然顿住,卫絮轻咬了咬唇,眸中掠过一丝诧异,终是明白,为何先前锦嵩会那般说。 心头斟酌了片刻,卫絮倒也是并未多想,浅浅的笑意泛起,迈开步子,径直往右手边的那条小路而去。 便是女子的步子刚迈出一步,险险就要落在那小道上的一瞬间。 一只手已是从她的后方伸出,沉沉有力,一把扣住了女子的手臂,将她猛地向后来过。 卫絮心头未有准备,只觉得身后有人在拽着自己,身形未有任何的停顿,猛然向后转去,更是没有任何预料地面向着那人向前跌去。 君怀闻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看着女子那险险要跌倒的模样,下意识地张开了手臂想要拥住她。 却是在出手的一瞬,看着自己那一身中年男子的装扮,心头狠狠一颤,所有的动作收回,脚步后撤,单手用力,将已是快要跌倒的卫絮扶住。 前后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待卫絮反应过来时,她已是重新站在了自己先前所在的位置,她的身后,是她本要迈入的那条小道。 眉头蹙起,感觉到那只扶着自己的手很快便松了开来,卫絮的眸瞬时抬起,看向了自己面前的人。 正是先前,那个带着自己同柳叶他们进这何铺的中年男子。 不知怎的,心绪似是重重落了下来,卫絮往后略略撤了一步,再抬眼看向了面前的中年男子。 心绪,却是重重愣住了。 先前她竟是没有发觉,这个中年男子,竟是这般高,竟是让自己后退了一步抬头才能完全看到他的面庞。 那场景,让卫絮肾神绪腾起了一阵恍惚,好似她第一次遇见君怀闻时的模样,她气冲冲地对着那个男子大喊:“长这么高做什么!” 君怀闻的面上一阵平静,垂眼看着女子那恍惚的神情,心头是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此刻,她心头出现的人,是谷尘吧。 眼眸轻轻地眨了一下,君怀闻的神色上平静地像是没有任何的情绪:“卫姑娘,何铺结构繁复,机关重重,还是让……小的带您出去。” 话音恭敬,让卫絮听不出半点的奇怪之处。 男子的声音响起,瞬时唤回了卫絮的思绪,抿了抿唇,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卫絮倒也是并未打算多有客气:“如此,便多谢了。” 言语落,卫絮微微侧开了自己的身子,好让这男子走在自己的身前带路。 垂眼看着卫絮的动作,看着她小心翼翼不触碰到自己的举动,心头痛感越发浓烈。 自己同她,所隔不过短短三寸的距离,却是碰不得,拥不得。 袖中的手紧紧攥起,君怀闻的呼吸都有了些暗暗的起伏,余光看着退到了自己身后侧方位置的卫絮,险些就要出手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可是,他不能。 君怀闻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不能。 他不要这三界了,他要卫絮,好好活着。 若是可以,他当然想告诉卫絮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她是被谷尘所利用。 然,不谈若是卫絮知晓了自己便是通灵玉时三界会如何大乱。 最重要的,是卫絮,她不会相信自己。 没有信任,君怀闻说什么,都会是无用之功。 许是君怀闻停顿的时间有些长,卫絮本是垂着的目光缓缓抬起了一些,视线中噙着疑惑看向了君怀闻。 却是见男子纯粹是愣神的模样,并未有什么多余的目光和动作,心头落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何家主?” 照着锦嵩的说法,这中年男子,应该就是何家家主了。 君怀闻的余光还看着卫絮,耳中似是什么都未听到。 直至卫絮歪了歪脑袋,声音加重唤了一句:“何家主?” 君怀闻这才是猛然回过了神,再度对上了卫絮的眸中。 女子的眸子,一如他在长恨阁时他所看到的模样,清澈干净。 不同的是,那眸底深处,分明泛起了一丝坚韧冷静的光。 卫絮嘴角的笑意并未消散,静静地看着中年男子,视线未有任何的闪躲。 只是,许是时间太过久,看着男子那双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眼眸,竟是有一瞬,眼前的人竟是同梦里那个始终看不见面庞的人所重叠。 瞳仁陡然缩紧,卫絮嘴角的笑意瞬时而散,下一刻已是要开口说话。 “还请卫姑娘跟好小的,小的这就送卫姑娘出去。” 不等卫絮的声音落下,君怀闻的目光已然移开,看向了自己正前方的方向,脚步也是同时刻迈开,向着那条左侧的小路走去。 卫絮所有到了口边的话音皆是消散,终是化成了一句轻轻的叹息。 看着男子那略显佝偻的背影,卫絮轻摇了摇头,将脑中的思绪甩开,扯了扯嘴角,低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他怎么可能会是我梦里的人。 心头一声轻轻的反问,卫絮再也没有含糊,同样迈开步子,跟上了男子的脚步。 一前一后,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绪。 君怀闻的面上一片冷静和漠然,他不敢回头,怕若是回了头,会压不住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而将女子留在自己的身边。 曲折繁复的小道,也是走上了一刻钟的时间。 便是卫絮这一路都是带着好奇观望的时候,君怀闻的步子,停了下来。 卫絮停下得也很是及时,见男子不再走动,停在了他身后五步远的地方,心头腾起了些许的疑惑和警惕。 下一刻,君怀闻单手抬起,手中腾起了浓烈的妖气,而他面前那条本看似正常的路,已然是随着君怀闻的动作开始缓缓崩塌。 卫絮虽是站在了君怀闻的身后,可还是从那狭小的缝隙中看得一清二楚。 </br> </br> 第三百六十五章、拒绝 卫絮看得极为清楚,那条本是平整的路,在男子的妖气下,轰然而塌。 旋即,展现在卫絮面前的,是一条黑色的通往地下的楼阶。 卫絮看得认真,丝毫未注意到,男子那越发漠然的神色。 不等卫絮开口询问,君怀闻那特意改变的苍老声音已是落下:“卫姑娘沿着这楼阶一直走,遇帘撩帘,见门推门,就可以回到一开始何铺的地方。” 卫絮的视线全神贯注落在那楼阶上,耳中听着男子的解释,似是有所惊叹的模样,那楼阶通体漆黑,可奇怪的是,楼阶的两旁的墙上,是足以将整个通道照亮的夜明珠。 视线终是浓烈且奇异的光,看着那楼阶又是片刻的功夫后,卫絮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径直向着那楼阶走去。 眼看着女子的身形已是踏上通道,君怀闻的视线中略过一丝不可捉摸的薄凉,唇口轻动,瞬时间已是要开口说话:“絮……” 一个絮字出口,卫絮的脚步陡然停住,视线顿时回过,一片谨慎,看向了中年男子。 君怀闻的眉眼间,依旧是一片清冷的模样,看着卫絮望看向自己的眸子,神色中,未有半点的异样。 卫絮站在那楼阶上,比君怀闻更是矮了一个头的身高,仰着头看着男子,卫絮的声音清晰落下:“你刚刚,叫我什么?” 不知为何,眼前这个男子,今天分明是第一次见,可为何,总是会给卫絮一种熟悉的感觉。 眉头轻蹙,君怀闻的神色上腾起了丝丝缕缕的不解,垂眼看着卫絮,没有任何的紧张模样:“卫姑娘许是听错了,小的,并未开口说话。” 言语间的正色,神色上的正经,让卫絮再没有了怀疑这人的想法。 停顿了片刻,卫絮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上倒是泛起了些许的客气,对着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多谢。” 旋即,也不再去看男子的神色,转身径直迈步走上了那楼阶,离开了。 女子的身形走得并不快,却是,再没有回头。 君怀闻站在那楼阶入口处,看着女子的身形越走越远,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末了,无力且自嘲的笑意泛上了嘴角,很是细微的一声轻叹从口中流出。 而君怀闻的身后,不知何时,锦嵩同样面色深沉着,看着君怀闻的背影久久未动。 看着君怀闻身上那从未有过的薄凉气息,锦嵩的眉心紧紧蹙着,许久,张了张口,已是要开口说话:“君怀闻,你这是……” “闭嘴。” 不等锦嵩的话音完全说出口,之间君怀闻周身一阵幻化,旋即,那中年男子的模样已是消散。 一身金丝纹路黑袍,透着十足的凛然气息,棱角分明的面上,是十足的漠然之气。 转过身,冷冷看了一眼锦嵩,君怀闻口中冰冷的两个字,瞬时让锦嵩噤了声。 后背一阵寒意而起,看着君怀闻那漠然至极的模样,锦嵩重重咽了咽口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大步而迈,君怀闻的眼眸根本未看锦嵩,已是明显径直离开的打算。 锦嵩本就是孩童的模样,看着身高卓越的君怀闻,一时间,竟是不知晓要说些什么。 方才,他的的确确想询问君怀闻,为了这样一个女子,究竟是何苦。 脑中刚这般想着,谁知,君怀闻本是打算离开的步子,竟是猛地在锦嵩的身旁停了下来。 心头一惊,锦嵩抬眼看向了君怀闻,没有说话。 “想是最近对你太放松了,也该是找些事情给你做做了。” 心头再度一惊,锦嵩的步子匆忙向后退去,面上讪笑着,小小的手抬起,连连摆着。 他自然知晓君怀闻不会罚什么,可对他来说,找事情给他做,可是比罚他还要难熬。 他可是在外面浪惯了的人,若是真的将他绑在着做事,岂不是要让他发疯? “既然你已说你是何家的主事人,这两仪谷中何家的事,便交由你处理吧。” 目光斜睨着看着锦嵩,君怀闻的面上,是淡漠且冰寒的神色。 锦嵩哪里会想到君怀闻竟是会给自己安排这样的事情,若是接管这何家,岂不是说他要天天待在这两仪谷,想玩什么都玩不了了? 想都未想,锦嵩径直脱口拒绝:“我不要!” 且出口的一瞬,很是识趣地用了孩童的声音。 闻言,君怀闻的眉头冰冷地蹙了一瞬,本是侧看着锦嵩的目光完全转过,直直地看向了他。 “你说什么。” 冰冷至极的声音,分明带着丝恐吓落了下来。 锦嵩只觉得自己后背上的寒意越发明显,脚步下意识地竟是又往后退了一步,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声音高高而出:“我不要管什么何家!” 下一刻,君怀闻手中的妖气已然是肆意腾起,瞬时将锦嵩所包裹。 锦嵩的妖力本来就不如君怀闻,自然是挣脱不开他的禁锢,看着君怀闻那不同于平时模样的神色,重重地咽了咽口水,明显有了服软的迹象:“你们明知晓我贪玩,在一个地方呆不久,你还让我……” “没得商量。” 低沉漠然的声音,从君怀闻那菱唇中缓缓吐出,旋即,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一动,影的身形,顿时出现在了君怀闻的身后。 “君帝。”影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唤了声。 “这些天,给我好生看着嵩儿,不得让他乱跑。” “是。” 言罢,君怀闻便是连步子都不再迈开,身形一阵幻化,顿时消散在了原地。 只留下被妖气所禁锢、满脸苦恼和不快的锦嵩,以及站在他面前,那一团漆黑的影。 眉眼狠狠地眨了好几下,再抬头时,锦嵩的眉眼已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影,你行行好,放我走吧。” 孩童的声音加上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的锦嵩,同孩童竟是没有任何的分别。 影本就没有五官,听到锦嵩的话音,目光垂下,看了一眼锦嵩,口中声音规规矩矩:“嵩少主,恕属下,难以从命。” 随着影的这句话落下,锦嵩周身的气力,瞬时消散,颓然地垂下了脑袋,再不说话。 </br> </br> 第三百六十六章、胆怯 一路向前走去,不过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卫絮眼前陡然一亮,视线中,已是先前那扇通透不已的门。 门外,是已是熄了灯火的何铺。 视线内,一片清明。 眼看着已是到了自己先前所在的地方,卫絮本还有着沉沉的心绪终是完全放松了下来,步子加快,径直往前而去。 抬起手,径直摸上了面前的门,没有任何的停顿,一把推开了那通透的门。 门,应声而开。 门外,一如卫絮来时的模样,整整齐齐的物架,摆放工整的点妆物。 并未亮灯,却是通亮不已,一眼便可以将所有的东西看个清楚。 虽一个人都没有,可卫絮的心头,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和担忧,视线缓缓看过周遭的环境,末了,抿了抿唇,径直往那出口处走去。 脚步轻而缓慢,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余光看着周围的物架,视线直直地看向前头,不出两个物架的距离,她已是可以走到那门口,离开这何铺了。 便是轻缓的脚步即将绕过最近的一个物架时,卫絮的步子,陡然,停下了。 步伐停住,沉沉的暗色光亮中,卫絮的唇紧紧抿了抿,旋即,身形巧妙转过一圈,本就是纤瘦的身形已是躲到了另一个拐角处的物架后头,身形隐匿着,若是从那进门处看过来,丝毫看不见她的人。 而卫絮,之所以会停下离开的步子,只因为一瞬间,她已然听到了那从入门处传来的,很是奇怪的声响。 呼吸屏住,掌心腾起一丝通透无色的仙流,将自己的周身护住,同时刻我,卫絮的两手已是缓缓推出一个浅浅的印诀。 凝神听着那入门方向的动静,卫絮的已然是高度警惕的模样。 “吱——”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入口出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在这一片寂静中的何铺内,显得有些过于突兀。 而同时刻,卫絮已然听到了一道自己如今很是熟悉的声音。 “做什么!不知晓声音放低一些吗?” “生怕别人不知晓我们来暗闯?” 女子的声音,低低而落,带着些不争的怒意,若是细细听去,其中的责备意味十分浓郁。 “我哪里知晓……”回应女子的话音的,是一道已是有些胆怯的男子的声音,只是,不等男子的话音说话,女子的声音已是重新落下,打断了男子的话音: “住嘴!跟着便是,哪来那么多话!” 顿住了片刻,女子的视转过,看向了自己身后的方向,对着另一个女子落了话:“小鱼,跟紧我知道没?” 小鱼的神色上一片紧张,听到柳叶的话音,心头安了不少,没有说话,头却是如捣蒜一般重重点了好几下,同时刻,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而后脚步迈开,跟上柳叶的身形。 全程,两个女子皆是再没有去管身后的男子——公孙枫。 便是那男子低声开口的一瞬间,躲在暗处的卫絮已然是听了出来,来的这三人,是柳叶,公孙枫和小鱼。 在知晓来人是这三人后,卫絮本还有些紧张的心瞬时便落了下来,唇角是浅浅的笑意。 在听到柳叶口中那句中夜闯两字后,卫絮的心头,竟是这般久以来感觉到了暖意,面上是浅浅的笑意,周身的仙流也是被她收回,停顿了片刻,卫絮似是想到了什么,垂下的手重又抬起,向着自己的眼眸送去了一抹仙流。 从前,卫絮从未用过这个仙诀,今日,也是她第一次用,也不知能否成功。 随着那浅浅的仙流覆盖在她的眼眸之上,本是暗色的眼前,已然是瞬时明亮了起来,也是同时刻,卫絮的视线已是穿过了身前的两个物架,看到了那蹑手蹑脚模样往里头走去的三人。 莫名地,心头的暖意越发浓郁了起来。 许久都未曾有过的调皮心绪泛上了卫絮的心头,呼吸由仙流压住,卫絮并未打算出声唤住三人,而是凝了神,仔细地看着三人的行动。 柳叶打头走在前头,身后是小心翼翼的小鱼,最后,则是有些垂头丧脑的公孙枫。 走了约莫十来步的距离,公孙枫的步子陡然停住,面上似是有些害怕的模样,斟酌了片刻的样子,声音低低而出:“如果……如果卫絮不在这儿呢……” 不知怎的,越靠近那何铺地里头,公孙枫只觉得心头慌得越发厉害,站在原处没有动,看着前头已是走出去不少的两个女子。 柳叶的步子停都未停,依旧径直往前走去。 反倒是她身后的小鱼,听到了公孙枫的声音,脚步停下,疑惑地向着身后看去。 “别看小鱼,我们走。”柳叶头都未回,声音中含着些冰凉的寒意落下。 小鱼再度愣了一瞬,眉头上满是疑惑,再次看了身后公孙枫一眼,一句话都未说,旋即转过身子,重又跟上了柳叶的步子。 口边结住半晌,看着两个越走越远的女子,公孙枫的步子有些无奈地跟了上去,口中声音压低再度扬起:“我讲当真的!若是卫絮不在这里,我们又是被人给捉住的话,那我公孙府的……” “公孙公子!” 已是快走到那扇门前的柳叶,在听到公孙枫的这句话后,本是一直放轻缓的步子陡然停下,目光顿时转过,灼灼地看向了身后男子的方向: “说要夜闯的人,是我。” “可执意要跟来的人,是你。” “进来这何铺前,我可是将所有的话都同你说了个清楚了,如今已是到了这里,你来同我说这些?” “你在同我说笑吗?” 言语厉厉,是小鱼所从未见过的柳叶的模样。 卫絮依旧站在原先的位置没有动,视线却是看着那三人的方向,面上的笑意散开了一些,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浅薄笑意,看了公孙枫一眼,旋即,又落在了柳叶的面上。 被柳叶的话音给震慑到,公孙枫站在原地,口中诺着,竟是不知道要回应些什么好。 脚步缓缓向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一些,柳叶已是走到了小鱼的身前方向。 </br> </br> 第三百六十七章、不满 “公孙公子若是怕了,回去便是。” “回去了,便不会丢你那公孙府的面子了。” 柳叶本就聪慧,又怎会听不出来先前公孙枫那未说完的话中想要说的后半段? 白日的时候,要跟来的也是他公孙枫自己,如今到了这何铺,他竟是这般胆怯的模样来告诉自己他竟是怕了? 这让柳叶心头,极为不快。 公孙枫口中更是结住,许久,都是未再能说出话来。 一方面,他担忧卫絮是真,可另一方面,在他真的进入这无人的何铺时,他的心头,是真的慌了起来。 虽说自己公孙府是这两仪谷中第一势力,可若是自己在何铺被捉住,自己这公孙府的面子,还往哪里放? 如此想着,加之柳叶又是如此怒意而落的声音,心绪终是猛地崩裂,公孙枫的视线缓缓垂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脚下方向,心头斟酌了许久。 那杆秤,终究还是歪向了公孙府三个字。 “好,我走。” 三个字,简单而落,却是透出了公孙枫身上那极致的不甘心。 “哼。”鼻中嗤声出口,柳叶眼中的不快越发明显,最后看了一眼公孙枫,一个转身,再不去看男子,径直转身,一把拉过小鱼的手,继续向着那门走去。 看着柳叶已然离开,公孙枫的眉眼狠狠蹙了一瞬,旋即,同样转过了身子,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步子迈出才不过三步的距离,公孙枫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转身,声音再未压住:“若是有卫絮的消息……” “不劳公孙公子挂心了。” 男子的声音刚出口半句,那让三人皆是熟悉不已的声音,带着她独有的嗓音,在这一片安静的何铺中落了下来。 柳叶三人皆是愣在了原地,听到那熟悉不已的卫絮的声音,心绪都是愣在了原地,久久未动。 卫絮的身形,也是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从那物架后缓缓走了出来。 虽是一片暗色,可当卫絮走出来的一瞬,女子的身上,竟好似披了一层绒光,透着浅浅的暖意。 公孙枫的呼吸都是停住了的模样,看着从自己身后走来那个一身清冷的女子,愣住了许久,脑海中一片空白,都未能说出话来。 直至女子的身形从自己的身旁走过,公孙枫才是猛然回过了神,心头却是瞬时间狠狠沉了下去。 这般说,自己方才所说的话,皆是被她,所听到了? 低沉的恐惧和失落涌上公孙枫的心头,男子的脚步下意识地就要跟上卫絮,却是在迈出一步后,沉沉地停了下来。 先反应过来的,倒是小鱼,看着那逐渐走近的女子,欣喜的声音顿时出口:“卫姑娘!” 到了此刻,所有人的声音皆是没有再放得低缓,而是如平时一般落了下来。 随着小鱼的那声卫姑娘出口,柳叶的神色也是逐渐回过,本是愣住的嘴角泛起了一丝浅薄却压不住的笑意,迎上了卫絮的目光。 不用想便能知晓,这是卫絮,自己想法子离开了这何铺。 “来了。”柳叶轻声出口两字,却是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你来了,你还是从何家内走了出来。 我来了,我来接你来了。 一直略有沉寂的面庞上终是扬起了一丝浓郁的笑意,卫絮的步子没有停,直至在柳叶身前停下,对着柳叶灵动地挑了挑眉头。 仙音暗传,入了柳叶的耳:“师叔,你来接我了。” 卫絮脾性本就是活泼,看到这个同自己见面不超过五次的师叔竟是会用夜闯的方式想要救出自己,心头若说没有感动自是不可能的。 闻言,柳叶的眉头明显再度愣了一瞬,看着面前女子略有些调皮的模样,一声了然的笑出口,低低地笑出了声,旋即落了话: “走吧,我们回去。” 既然卫絮已是安全出来了,她们自然是要回去了。 毕竟现在还是在这何家的地盘上,自然是有所不妥。 言罢,柳叶的脚步上前,纤纤素手伸出,轻轻用力牵住了卫絮的手,拉着她径直往外头走去。 她们的身后,是规规矩矩跟着的小鱼。 而全程,便是从那公孙枫身旁经过,三个女子,都未再看向他。 直至三个人走出了那何铺,公孙枫依旧站在原地,面目无神,愣愣地看着脚下,久久未动。 满心满脑,公孙枫皆是想着,方才自己所有的话,竟是都被卫絮听入了耳中。 足足半刻的时间,公孙枫才是缓缓回过神,面色略有些苍白着,缓步走出了何铺。 而这四个人均是不知晓的是,方才这所有的场景,皆是落在了暗处空间,一身凌冽黑袍男子君怀闻的眼中。 看着公孙枫那颓丧走出何铺的模样,君怀闻周身的气息越发冰寒沉重了下去,直至看到公孙枫离开了何铺,袖中本就是攥紧的手,已然是开始缓缓用力,随之一道流出的,是他掌心那浓烈的妖气。 “公孙家的公子?” 沉寂了许久的气氛中,君怀闻醇厚的声音低低而出。 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影瞬时应了声:“公孙府公孙太古有一女一子,此为子,公孙枫。” 从袖中流出的妖气越发浓烈明显,君怀闻周身的冰寒怒意也是越发浓烈。 他怎会看不出,那个叫公孙枫的,分明对卫絮,有着另一种别样的情愫。 他又怎么会允许,卫絮的身旁,有这样的人出现? 沉寂,又是蔓延了许久的时间,一直散发着浓烈妖气的大掌猛然松开,随着妖气消散的,是君怀闻面前的那黑色的屏。 “公孙府是吗?” 似是询问,又似是反问。 影心头已然是知晓君帝要做些什么,识趣地并未应声。 “明日,我要这何家,成为这两仪谷第一势力。” 顿住了片刻后,君怀闻的声音终是落了下来,并未有极具的怒意,不过就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却是足以在这一句话之间,将这两仪谷,做一个翻天覆地地变化。 影的身形上流动着黑色的妖气,听到君怀闻的安排,没有丝毫的停顿和犹豫,口中应声:“是。”身形,已然同时消散。 </br> </br> 第三百六十八章、看花 闲来无事人看花。 了却无人花伴人。 忘尘殿主殿内,那一树粉桃前,谷尘一身飘然的白衣站着,目光浅淡,噙着一抹透着寒意的光,视线凝结在那桃花上,久久未动。 过去,这桃树,向来是仙鹊的地界,只要侍奉在他的跟前,仙鹊必定停靠在这桃树上。 打盹也好,独玩也罢,仙鹊总是将自己的事情做的极为妥当。 那时候,若是有人靠近这仙树有三步之内的距离,仙鹊必是焦躁不已的模样,万不让旁人所接触。 如今,这忘尘殿上,却是只剩下了谷尘一人。 视线看着那仙树,半晌都是未有动作,谷尘单手背在身后,袖口处,只露出了白皙袖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整个主殿上,一片寂静。 没有丝毫的风,谷尘的衣袍却是无风自动,阵阵飘起,泛着他独有的清冷之意。 站着不动有足足半晌的时间,末了,谷尘一直未动的眼眸轻轻眨了眨,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朵桃花,同桃花一般粉的唇缓缓勾起一个弧度,旋即,背在身后的手扬起一抹仙流。 那仙流从他的掌心流出,灵动流转着,环绕着他的身子,从身后流向了那朵桃花。 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随着仙流将那桃花包裹,本是绽放的粉色桃花,似是被什么东西所触碰,而后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 谷尘的面上,本是浅淡的笑意逐渐变得浓郁,看着那枯萎的桃花,从那仙树上落下,坠落在了自己的脚边。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像是从谷尘的心底传出,却是重重地落在了这忘尘殿上,涣散开来,直至消散。 末了,君怀闻本是看着落地桃花的视线移开,脚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转身的一瞬,重重地踩在了那枯萎的桃花上。 旋即,身形再无停留,谷尘径直离开了桃树前,回到了案桌后,素手拿起桌上的仙册,目光柔然地看了起来。 谷尘并未发觉,那本是落地被自己碾烂的桃花,竟是从深处,幽幽然发出了一丝浅淡至极的光芒。 “禀师尊,弟子居然求见。”忘尘殿外,居然一身金白色的衣袍站在主殿前的位置,恭恭敬敬地行着站礼,保持着礼数的姿势一动不动。 半晌,忘尘殿内却是没有传出丝毫的声响。 居然站在殿门前,没有任何的焦躁气息,保持着那礼数,眉眼低垂着,一身温润的气息,散散而落。 来这忘尘谷,倒不是居然个人所要来的,而是昨夜,谷尘传了暗音给他,让他今日过来。 此刻,居然心头虽有所疑惑为何师尊唤自己前来,却是不召自己入殿,不过这疑惑只是在心头扬起了一丝,旋即已然是落了下来。 师尊唤自己来,定然是有事才对。 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动,居然足足在忘尘殿外站了有一刻钟的时间,而后才是听到了谷尘那清冷而又绵延的声音传出: “进来吧。” 只消三个字,悠然,却又是气势十足。 闻言,居然很是恭敬地再度行了一个浅礼,旋即才是缓缓直起了身子,迈步向着殿内走去。 轻缓迈动的步伐四周,是那浓烈不已的仙气,随着居然的步子,缓缓流动。 距离谷尘落下那三字,居然出现在殿上,前后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 站在忘尘殿主殿的殿中央位置,居然的目光抬也未抬,先是对着谷尘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仪。 “弟子居然,见过师尊。” 谷尘的身子微侧着,靠在白色的软垫上,手中是一本小巧的仙册,一只手撑着身子,黑发披散而下,整个人慵懒气息十足,泛着谷尘独有的出尘之气。 又是有半刻的功夫,谷尘没有开口说话,居然也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沉沉的一片寂静,好似整个主殿上没有人一般。 “我让你几时来的?”谷尘的视线依旧落在自己手中的仙册上,声音却是带着些许的困倦之意而起。 垂着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居然的声音绵柔而落:“师尊吩咐弟子未时来。” “你来,是几时?” “弟子来时,是午时。” 谷尘的声音很是清晰,也是透着十足的绵冷。 居然回答的声音却也是不急不躁,规规矩矩地回答着谷尘的问题。 下一刻,整个殿中的气氛又是沉寂了下去,再没有了声响。 师尊开口的第一瞬,居然已是知晓了为何师尊会让自己在外头站那般久的时间。 师尊向来喜准时,不论提早或是落后,心头皆是会有所不快。 今日自己提那般早来了忘尘屿,师尊自是会有所不满。 知晓了这其中的缘由,可居然却是并未开口多应声,不过静静站在原地,等着师尊接下去的话语。 自己知晓了为何师尊会不快,那定然,师尊也是知晓了自己已然是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自然,是不用再多说些什么。 将手中仙册的最后一页看完,谷尘的眉头轻动了动,松了手,仙册随之合上,缓缓向着身后那无形的物架飞去。 本是侧靠着的身子缓缓直了起来,谷尘单手拂过自己的长袖,目光清浅,看着行礼未动的居然,落了话音:“那几个孩子,怎么样了。” 那几个孩子,说的自然是出去寻卫絮的那几个弟子。 居然的思绪愣了一瞬,却还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行礼的身形再度福了福:“暂时,还未有消息。” 事实,确实如此,三个人出去了已是有不短的时间,居然并未同他们联系过。 对师尊,自然是要照实去说。 谷尘的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和波澜,眸光中是始终散不开的冷淡的光,看着居然又是有片刻的功夫,没有说话。 居然的身形早就是在最后一次行礼后直了起来,目光虽依旧是恭敬低垂的模样,身形却是透着了浅浅傲然的气息。 “若是寻到了那孩子,你们打算如何?”深深看过居然,谷尘两手食指缓缓相碰,动作很是细微。 </br> </br> 第三百六十九章、去寻 这一次,心绪一直很平静的居然心头明显恍惚了一瞬,垂着视线,并未被谷尘所看到。 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古不繁那张倔强笃定的面庞:“卫絮不会是那样的人!” 可此刻,他是在师尊的面前,叫他如何能说出那样的话。 谷尘倒也是并不着急,不过就是目光幽幽然的模样看着居然,气势,不怒而散。 居然停顿的时间也是并不长,略有些斟酌的模样落了声:“若是捉到卫絮,自当是回长恨阁,由师尊处置。” 居然心头自然也是不信卫絮会做出那样的事,可如今面对的是师尊,这般说,该是不会出错才是。 谷尘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看着居然回答自己话音时的略微紧张,眼眸轻轻一眨:“若是捉了那孩子回来,自然是要罚的。” 心头再度一惊,居然垂下的眉目终是没有忍住,快速抬起了一瞬,看了一眼谷尘,而后快速垂下,身形略有些紧张的模样。 居然的动作神态,自然全数都落在了谷尘的眼中,男子的面色上依旧是一片清冷,看着居然那因为紧张而看向自己的眼眸,薄唇轻抿了抿,本是铺在案桌上的长袖轻轻扬了扬,旋即再度落了声: “你们若是心疼那孩子,等落了罚,将她领回长恨阁,继续做你们的弟子。” “东殿也好,西殿也罢,你同不繁,谁喜欢,便收了她。” 声音清冷,可是那字句却是泛着让居然心头温暖的气息。 顿住了好片刻的模样,居然的心绪竟是完全愣住,没有抬起视线,缩在袖中的手却是下意识地缓缓滑开,没有作声而应。 谷尘的声音,却像是一股轻风一般,带着些许的浓厚之意,入了居然的心头。 片刻的功夫,居然终是完全反应了过来,猛地抬了头,目光略有些灼灼的意味:“师尊说……” 话音刚落下,居然陡然意识到,自己竟是敢这般抬头看向师尊,心头一惊,居然的目光瞬时间再度垂了下去,平息了一下有些难以平复的心情:“师尊是打算重新收卫絮为长恨阁弟子吗?” 轻笑,从谷尘的口中低低而出,男子的笑声向来这般清澈,可落在居然的耳中,却是越发让居然紧张了起来。 作为师尊的入门弟子,所有人皆是知晓,师尊向来不喜言笑,若是真的笑了,多半便是师尊,有了怒意了。 “收不收做长恨阁弟子,你们定便好。” “同我说了做什么。” “我要罚的,是她出手伤我,至于她能否受住我忘尘屿的惩罚,那是她的事。” “惩罚过后,便再与我无关。” “可是明白?” 最后四个字,可是明白出口的一瞬间,居然的后背顿时僵住,原本略有些紧张的情绪竟是在一瞬间平静了下来,也是在同一瞬间,彻底明白了师尊的意思。 从一开始,师尊便没有打算放过卫絮,那惩罚不会少,而惩罚过后所的东西,师尊便不会再去管。 便是说,只有卫絮能够受得住那些惩罚过后,她才有可能,重新入得长恨阁。 愣住不过片刻的功夫,居然的眼眸轻轻眨了眨,旋即抿了抿唇,规规矩矩应了声:“弟子明白。” 没有任何的停顿和结口,居然的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温煦。 谷尘眉眼间本是淡薄的笑意缓缓散开,淡然看着居然,一直坐着未动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一身飘然白袍也是随着他的动作缓缓而起,旋即飘然垂地。 “想来,你们也是有许久没有离开长恨阁了。”言语间,谷尘的步子从那案桌后缓缓走出,向着居然的方向一步一步而去。 直至那白色的暗金纹靴在居然的身前停下,居然的视线才是缓缓抬起,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师尊,却是不知晓要说些什么好。 薄唇轻抿,同居然的双眸对视,谷尘的面色上是说不出的认真和平和:“收拾收拾,明日,你同不繁随我,去寻卫絮。” 音调平缓,透着说不出的认真意味,居然的眸中瞬时便泛起了不解和震惊,静静地看着师尊,依旧一句话未说。 谷尘的视线似是有着不一般的魔力,良久的对视下,居然的目光下意识地便躲了开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咽下了所有要说的话音: “是,弟子遵命。” 此去,虽是捉卫絮,可若是真的论起来,也可以让卫絮早些回到长恨阁,于不繁而言,她该是开心的。 至此,居然的身形再度行了一礼,对着谷尘躬了躬身子,礼数十足,没有任何的偏差。 弯腰行礼,居然没有看到的是,自己行礼的一瞬间,谷尘那越过自己看向忘尘殿外时,那道冰寒至极的可怖眼神。 ——————————————— “可是当真?!”亭台小筑内,不繁本是坐着的身形猛然站了起来,连带着将自己面前案桌上的茶盏都是险些掀翻。 居然眼疾手快,仙流顿时出手,将那茶盏接住,同时刻,另一只手拉住了古不繁的手,以防止她猛然起身向后摔去。 同时刻,居然的声音带着明显温柔的笑意落下:“我何时骗过你?” “明日便出发,岂能有假?” 不出居然所料,他将所有的事情都是告诉了古不繁,没有任何的隐瞒,同样也是告诉了她,此番出去,为的是去捉住卫絮,可即便是那样,古不繁依旧是极为高兴的模样。 得到了居然那肯定的话音,古不繁面上的笑意越显浓郁,对着居然重重地点了好几下头,更是因为兴奋,在原地转了许久的步子。 末了,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重新在居然的身旁坐了下来,双眸中满是希冀的光:“这般说来,我们很快可以重新见到卫絮了?” 思索了一个眨眼的功夫,居然的头轻点了点,肯定古不繁的话。 “好!” “到时,我定要当面告诉师尊,卫絮,不是那样的人!” 闻言,居然的眉头轻轻一蹙,并不明显,看着古不繁那双分明泛着心疼意味的眼,终了,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br> </br> 第三百七十章、一夜 面上是浓郁的欢喜之意,因为高兴的缘故,古不繁险些就不知晓自己此刻该做些什么。 居然坐在古不繁的身旁,看着女子那开心的面庞,面上是浅淡的笑意,单手拉着古不繁,眉眼上皆是温柔的光。 似是只剩下了满心的欢喜,足足笑了有半刻的功夫,古不繁似终是反应了过来,步子瞬时而起,脱开了居然握着自己的手,径直往里头走去:“明日几时出发?” 不待居然回应她,古不繁的眉眼间已然是转变为了沉稳:“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虽说神色已是平息了不少,可是居然却是依旧能感觉出来,不繁心头那真正的开心。 顿住了好片刻的功夫,看着女子那收拾东西的背影,居然眉眼沉了一沉,话音开口却依旧是温柔似水:“不繁。” 古不繁手中动作很快,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东西已是收拾了不少。 听到身后居然唤了自己,动作不停,扬声应了他的话:“怎么?” 一直坐着的居然身形缓缓站了起来,步伐轻缓,向着古不繁的方向走去。 “方才我说的,你可是都清楚了?” 询问间,居然的心头明显泛起了一丝紧张。 不出片刻的功夫,古不繁已是将居然的包袱收拾妥当,转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口中却是丝毫不耽误地应了居然:“听清楚了,怎么了?” 脚步迈开出去,开始拿自己的东西,古不繁不过是一个浅浅的回眼,看了居然一瞬。 居然站在距离古不繁三步远后背方向位置,眉眼间满是温柔的神色,看着女子收拾东西利落的动作,末了,无声地轻叹了口气:“若是捉回卫絮,她是要受师尊所罚的。” 似是陈述,又似是解释。 “嗯,我知晓。”古不繁头都未抬,伸手去摸那抽屉里头自己的饰品。 “若是卫絮受不住,便……” “不会的。”不等居然后面的话完全说完,古不繁手中的动作停下,转过头,笑着看向了男子,打断了他的话音。 一直温柔的面上泛起一丝愣神,居然本还要说下去的话在唇口边消散,缄了口,静静地看着古不繁。 似是在给自己一丝肯定,古不繁的头轻轻摇了摇,似是在对着居然,又似是对着自己再度落了话:“不会的。” “那孩子,是我看中的,若是受不住师尊的惩罚,她便不是卫絮了。” 闻言,居然的眉头轻轻一动,本是愣神的面上突然释了怀,一抹儒雅淡然的笑意涌上他的嘴角。 没有说话,就那般静静地看着古不繁,居然的面上,是似水一般的纯澈温柔。 不繁说的对,卫絮是他们两个所挑选的弟子,若是受不住师尊的惩罚,那便不是卫絮了。 看着居然面上那释怀的神色,古不繁的眉头轻轻一动,冲着男子灵动地挑了挑眉头,落下一个自信满满的笑意,旋即转过身子,重又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动作。 从头至尾,两个人,皆是无条件相信卫絮。 —————————————— 前后不过就是一夜的功夫,两仪谷中所有人皆是知晓了,那公孙府,被何家所破,势力瞬时而下。 而何家,也便是在这一夜之间,成为了整个两仪谷中,第一大势力。 议论,也不过是短短半日的功夫。 于两仪谷中的人而言,这第一第二势力,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影响。 只消不影响到他们作恶便是,也便是因此,没有人对何家阿谀奉承,也没有人出手去帮助公孙府。 本就是万恶之地,自己的命都保不来,哪里还会想着别人? 天未亮之时,卫絮已然是起了身,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今日的修习。 离开长恨阁这般久的时间,虽未修得新的仙诀,可卫絮分明感觉到,自己所修炼的流水诀,已然是越发熟练,越发炉火纯青了起来。 莫说过去还要出手,如今,只消她心中念头一转,那仙流便像是受了感应一般,径直从她的体内流转而出。 心头未多有疑惑,卫絮权当是自己多日以来修习的结果。 而女子,也从未发觉,每每自己修炼之时,自己的眉心处,那隐隐显现的一道蓝色印记。 “卫姑娘,小鱼给您送早膳来了。” 屋外,小鱼没有敲门,两手端着那食盘,声音甜甜而落,对着卫絮所在的屋子扬了声。 卫絮修习的仙诀还未散去,蓝色的仙流以着缓慢的速度,环绕着女子流动,没有收回仙流,卫絮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寒意:“送进来吧。” 在这八月天也是有些日子了,除却自己在外头,所有的膳食皆是小鱼给自己送来。 而卫絮,也是由一开始的避开小鱼修习,变为了如今的并不避讳。 现今,整个八月天,在徐有仪的整改下,已是重新开了张做生意。 可不同于以前的是,卫絮给徐有仪定了死规矩,所有八月天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若是但凡被发现有卖身的姑娘,决不轻饶。 加之卫絮又是规定,三层以上的屋子不准许招待客人,也是因此,来八月天的人,较之以前,明显少了不少。 可奇怪的是,虽说人少了不少,可是这入账的银两,却是不减反增,这也是让徐有仪,极为奇怪的地方。 身形在底楼大厅的角落处站着,徐有仪的头微微仰着,看着那五楼卫絮所在的屋子方向,看着小鱼那端着膳食入了屋子的背影,视线这才是缓缓移开,心绪沉沉,转而向着后院的方向离开了。 “卫姑娘,您昨天睡得晚,小鱼煮了些安神定心的红枣茶。” “煮好放了些许时候,这会儿该是温的了,您尝尝?” 小鱼本是柳叶身后的人,可因为柳叶和卫絮的那层关系所在,如今小鱼,也是成了侍奉卫絮的人。 加之卫絮对她虽是冷淡,可内里,依旧是关切的,也是因此,对于卫絮,小鱼的心头也满是感激和欢喜。 将手中的东西方向,小鱼转过眼,看向了坐在床铺边缘位置正修习的卫絮。 </br> </br> 第三百七十一章、强大 以往,在墨家,向来都是卫絮侍奉别人,哪里有过别人侍奉卫絮的情况出现。 如今,小鱼对她这般照顾,卫絮心头自然是极为不适应,可放在明面上而言,对于不熟悉的人,卫絮总是难以开口自己心头的谢意。 如今,听到小鱼唤自己吃东西,卫絮虽未睁眼,手中仙流也是未断,口中,却是低低地开口出了声:“好。” 若是放在刚来八月天的那几天,以着卫絮那有些慢热的性格,出口而言的,定是‘放着’二字。 闻言,小鱼的眉眼顿时一亮,唇口边是浓郁的笑意,手中动作迫不及待,将那红枣茶盛了出来,将那上头的热气轻轻吹散了一些,送到了卫絮的身边。 “卫姑娘,小鱼手艺不精,还望卫姑娘不要嫌弃。” 笑着微微躬下了腰,小鱼也不在意卫絮此刻还是闭着眼修习的模样,将那碗送到了离卫絮极近的地方。 卫絮自然是感觉到那小鱼的动作,手中的仙流略有收敛,旋即睁开了眼,看向了小鱼的方向,对上了她那双满是真诚的眼。 唇边的笑意陡然而起,看着小鱼那张干净纯粹的面庞,沉了沉心绪,将所有的仙流收回到体内,卫絮的眼眸略略落下,看向了小鱼手中那腾着浅浅热气的红枣茶,盘着的腿放开,落了地,接过了小鱼手中的碗。 动作上很是流畅,并未有任何的停顿,径直拿起了汤匙,轻轻将那茶搅了搅,而后舀了一汤匙,送入了自己。 清甜温热的红枣味在卫絮的口中散开,淡淡的粘稠,以及去核红枣的清淡,所有的触感在卫絮的口中散开,让人整个心都是温暖了不少。 一口下肚,卫絮面上的笑意越显浓郁,垂眼看了看那透红的红枣茶,旋即对着小鱼点了点头:“很好喝。” 三个字,是打心底泛起而落。 小鱼本就是希冀地看着卫絮,此刻听到她那温柔的三个字,面上笑意没有任何的遮掩,随着卫絮的动作同样重重地点了点头:“姑娘喜欢就好。” 心头上,是十足的开心。 看到小鱼开心的模样,卫絮倒也是未多说什么,而是垂下了头,一口气将那红枣茶喝完,随后将碗再度递到了小鱼的面前:“好喝,可以再喝一碗吗?” 卫絮很是清楚,怎样的举措,才会让这女孩子能真的开心。 小鱼不过愣了一瞬,却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手接过了那碗,脚步加快重新回到了那桌前,重新给卫絮盛茶。 卫絮坐在床铺边,看着小鱼那略显瘦弱的身形,似是斟酌了片刻的模样,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小鱼。” “哎,卫姑娘您吩咐。”感觉到卫絮也不是那般难接触,小鱼同她说话的语调自然是轻快了不少。 “你是哪里人?” 小鱼动作不停,眉眼却是顿住了一瞬,背对着卫絮的神色上闪过一丝浅浅的无奈:“小鱼就出生在两仪谷。” “小鱼的父母是从魔界被赶出来的,我从小就生活在两仪谷了。” 言毕,小鱼很是恰当地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将手中的大汤匙放下,转过身,端着重新盛好的红枣茶,走回了卫絮的身边。 卫絮早就是出手,拉过了一张椅子在床边,接过了小鱼手中的茶碗,顺势一把将小鱼拉着坐在了那椅子上,不等小鱼拒绝,卫絮的话音已是再度落下: “你可是有妖力?” 便是方才看着小鱼背影的时候,卫絮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有了接下来的问话。 被卫絮拉着坐下,小鱼的神色慌乱了一瞬,旋即抿了抿唇,似是犹豫了好片刻的模样,许久,才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落了声:“柳姑娘说,小鱼身上有妖力,可是小鱼从小就没有经历过什么修习,所以妖力很是一般……” 言语落下,小鱼已是打算再度站起身。 卫絮动作却是更快,再次一个出手,将小鱼按着坐了下来,神色越发凝重的模样,将那茶碗放下在床头上,神色格外认真对着小鱼落了声:“你可想,强大自己?” 不知怎的,从小鱼的身上,有一瞬,卫絮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神色完全愣住,小鱼面上明显出现了害怕,重重地咽了咽口水,眼眸慌乱地看过卫絮旋即又移开,本就是缩在袖中的手更是缩起了不少,口中结结巴巴道:“卫……卫姑娘……小鱼没想……没想过要……” “我帮你。”只一眼,卫絮便看了出来,小鱼的内心深处,分明就是想变得强大,可在八月天被奴役这般久,她的勇气,早就不知消散去哪里了。 小鱼本还结结巴巴的声音瞬时消失,愣愣地看着卫絮,再说不出话来。 “我有事情安排你去做,所以我要你,变得自信,变得强大,变得,不去听奴役你的话。” 两手伸出,卫絮的手轻轻抬起,而后重重地压在了小鱼的肩头上,逼着女子的视线直视着看向了她。 小鱼心头一片空白,直至感觉到卫絮神色中的认真,以及她那双笃然的眸子,这才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回过了神,磕磕巴巴开了口:“卫姑娘……想……想让小鱼做……做什么……” 眼底陡然一亮,听着小鱼落下的这句话,卫絮已然是明白了她心头所想,唇角斜斜一勾,按在她肩头的两手陡然用力,瞬时间,蓝色的仙流从女子的手中肆意流出,瞬时将小鱼的整个身子所包裹。 刹那间,小鱼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眼眸下意识垂下看向卫絮的手,口中惊呼而起:“卫姑娘!!!” “放心,我不会害你。”一眼便看出小鱼的担忧,薄唇轻抿,吐出了一句话,旋即,卫絮再没有言语,而是静静用着力道,将手中的仙流送入了小鱼的体内。 卫絮确确实实要让小鱼替自己做事,且做的,还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她要让小鱼,将那些孩子,带回来,安安全全带回到,自己的身边。 </br> </br> 第三百七十二章、安排 感觉卫絮双手中那传递到自己身上巨大的能量,一时间,小鱼被压迫地说不出话来。 一双眸子中泛起了深深的恐惧,死死地望看着卫絮,拼了命地开始摇头。 没有给小鱼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卫絮两手越发用了力气,死死地压在小鱼双肩之上,双眸中是凝重的光,紧紧地盯看着小鱼的反应,并未有丝毫的放松。 只觉得身子好像要爆炸了一般,小鱼整个人的神绪都好似变得不再清明,看着卫絮那丝毫不放松的模样,小鱼心头越发觉得恐惧了起来,口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不停地摇着头,希望卫絮可以放过自己。 蓝色的仙流从双手中源源不断送去了小鱼的体内,看着女子万般痛苦的模样,卫絮并未有任何的放松。 不过就是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可对于痛苦不已的小鱼而言,却像是过了几百年一般的漫长。 源源不断的仙流向着小鱼的体内送去,卫絮的额上也是泛起了一层浅浅的密汗。 停止了那仙流的传送,卫絮手中的仙流明显减淡了不少,又是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卫絮才是真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一个大退步,重又坐到了床铺的边缘位置。 神色上,沉稳且凝重,抬袖拂过自己面上的汗水,末了,卫絮的视线便落在了小鱼的身上再未离开。 随着卫絮仙流的脱手,小鱼整个人早就是脱了力一般,从那椅子上重重地滑落在了地上,背靠着那椅子,两手垂在身两旁,整个人面目上无神且无力,口中早就是说不出话来,双目垂着,看着自己的身子,竟是一动都不能动。 浓郁的仙流,像是脱了控制的野马一般,在小鱼的体内肆意流转。 卫絮坐在床边的位置上,始终静静地看着小鱼的反应,看着她浑身无力且几近要昏厥的模样,薄唇轻抿了抿,心头终是有所不忍,身形重新站起,单手抬起,向着小鱼又送去了一道仙流。 不同于第一次那疯狂肆意的仙流,这第二次送去小鱼身上的仙流,分明透着一股浅浅的暖意。 小鱼的思绪本就是不太清明,只消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子,这番,却是见卫絮又是向着自己送来了仙流,眸中顿时惊恐了起来,一直未说话的口终是强迫着自己落了声:“不……不要……卫姑娘……” 卫絮自然是听到了小鱼的声音,没有停下动作,也并未应声,而是向着小鱼送去那浅浅的仙流。 随着小鱼的声音出口,小鱼的动作也是刹那间而起,无力的双手抬起,想要护住自己不让那仙流靠近,却是在抬手的一瞬间,双眸陡然睁大,久久都没有动作。 便是在她抬手的一瞬间,小鱼已是发觉,这次的仙流明显同方才那次的仙流有着极大的不同,没有那灼痛感,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的温暖和温和。 神色完全愣住,小鱼的眼猛地从自己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卫絮,眸中的害怕和惊恐逐渐消散,继而代之的,是阵阵的感动和温暖。 小鱼怎会感觉不到,卫姑娘,这是在帮自己将那能量融入自己的体内。 随着这第二次的能量入体,小鱼分明感觉到了那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看着小鱼那神色上的变化,卫絮并未作出多大的反应,眼看着女子的不适已是逐渐减小,手中的仙流也是随之缓缓消散,同时刻,声音落下: “剩余的妖力,你自己感悟融合,若是我悉数助了你,怕是这妖力,不能完全归主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卫絮输送给小鱼的仙流已然是完全收回,眉头轻动了动,卫絮垂了眼,看向了自己输送灵力的那只手,有片刻的功夫没有说话。 小鱼本是坐在了地上,第二次的灵力输送后,原本体内那四处碰撞流淌的妖气,竟是瞬时安静了下来,像是一阵一阵的热流,在她的体内流转。 没有任何的犹豫,单手在那椅子上撑了一瞬,小鱼的身形顿时站了起来,惊奇地垂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又重重地拍打了两下,旋即,一抹惊喜至极的笑意泛上她的嘴角。 终于,终于她也是有这般雄厚的妖力了! 不过就是短短两刻钟不到的功夫,她的妖力已是提升到了原先的三倍都不止,这样的事情,于两仪谷中人而言,皆是想都不敢想的。 过去,小鱼也曾想过强化自己的妖力,可身份地位放在那处,总是让她的心头,生出了种种的怯意。 单手轻扬了扬,同时刻,一道灰黑色的妖气已是顺着小鱼动作的方向流淌了出来,欣喜至极的笑意涌上嘴角,话音顿时出口: “多谢卫姑娘!多谢卫姑娘!多谢卫姑娘!” 口中是万般的感谢,直至话音最后,小鱼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形整个向前倾去,已是打算对着卫絮跪下。 卫絮一直注意着小鱼的状态,看到她要跪地的一瞬间,身形顿时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让她没能真的跪下: “以后莫要做这种事。” 闻言,小鱼一愣,没有即刻明白卫絮的意思,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若非父母师长,其余人,皆不要跪。” 似是教导,却又似嘱咐。 很多年以后,当小鱼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丫鬟的时候,小鱼总是能够记起,这一日,这个叫做卫絮的女子,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拉着小鱼重又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卫絮也重新回到了床铺边缘位置坐好,两手拢于袖中,深吸了一口气,已然是正色的模样:“我助你强化灵力,自然是有事安排你去做。” “你也不用多感谢我。” 抿了抿唇,小鱼的神色上一片认真,看着卫絮,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玄明公子,你该是知晓的。”没有任何的遮掩,卫絮已是开门见上。 小鱼继续点了点头,应了声:“小鱼知晓。” “先前,明公子身边有一群孩子,你可是知晓?” </br> </br> 第三百七十三章、千机锁 这第二句,不同于第一句,分明就是一句疑问,卫絮不能肯定的是,这两仪谷中,究竟有多少人,知晓关于那些孩子的秘密。 除却那一直想要孩子们的公孙府,其他的人,又有多少是知晓的? 卫絮不确定,所以,她想要确定。 这一次,小鱼倒是并未即刻应声,眉头轻皱了皱,似是有所疑惑的模样,顿了好片刻,才是落了声:“两仪谷中的人都知晓明公子身边有一帮男子侍从,孩子……?似是并未见过几个,小鱼见过的,好似才不过两个的模样。” 确确实实如此,两仪谷中的人,每每见到明玄,注意到的,皆是他身旁的那些个男子,倒是真的并未见过他带过一群孩子。 心猛然一沉,卫絮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眉头皱着,久久没有再说话,视线也是随之移开,再未看向小鱼。 小鱼的视线则是一直看着卫絮,见她久久都没有说话,心头有所疑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卫姑娘还未说……要安排小鱼去做什么事呢……” 随着小鱼的询问出口,卫絮本是略有些走神的思绪缓缓转回,双眸重又看向了小鱼,轻蹙的眉头舒展开,单手一个翻起,一个玉坠一般的圆形物体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我要你拿着这个,去帮我,接一群孩子回来,接他们安安全全,不被旁人所发现地回来。” 利落的话音出口,卫絮的眸中已是泛上了一丝肯定。 小鱼倒是没有愣住,不过略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卫絮手中的东西,迟疑了片刻:“这是……” “这是有我动像的玉坠,到了地方,你给那些孩子们看,他们自会跟你回来。”卫絮的神色上已是变得极为认真,冷静地对上了小鱼的眼,其中的信任,很是清晰。 双目看了看卫絮,继而又落下,看了看她手中的玉坠,没有任何的犹豫,一个出手,接过了那玉坠:“小鱼一定完成卫姑娘的吩咐!” 闻言,卫絮的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看着小鱼那更为认真的模样,轻点了点头:“好。” 顿住不过就是片刻的模样,卫絮的声音再度落下:“谢谢你。” 今日,小鱼本就是感激卫姑娘助自己强化了妖力,如今,又是听到了她的谢谢,面色上顿时涨得一片通红,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卫絮行了一个大礼:“是小鱼谢谢卫姑娘才是!” 便是这行礼的片刻功夫,卫絮已是拿起了那本是放在了一旁的红枣茶,几口喝完,在小鱼起身的一瞬间,递了过去,声音里,是满满的笑意:“喏,你煮的红枣茶,很好喝。” 不过就是一个弯腰抬眼,小鱼便再度看到了那空了的碗,涨得通红的面上更是笑意十足,瞬时接过了那碗,竟是泛起了小女孩子家的娇羞,对着卫絮轻轻地吐了吐舌头。 而后一个转身,一句话都未说,径直将食盘收拾妥当,随后端起,已是打算离开。 脚步迈开的一瞬间,小鱼再度转了过来,对着卫絮的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小鱼一定将那些孩子带回来!” 言罢,转身,已是要离开卫絮的屋子。 卫絮看着女子那轻快的动作,恍惚间,好似看到了曾经在墨家的自己,唇边舒展开来,扬起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对了卫姑娘,有件事忘了同卫姑娘说了。” 一只脚已是迈出了屋子,小鱼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退回了身子,转而再度看向了卫絮。 卫絮已是重新盘了腿打算修习,听到小鱼的声音,停住了动作,看向了小鱼。 “昨夜,公孙府被何家袭了。” “今日起,何家成了这两仪谷最大的势力了。” 短短两句话,足以让卫絮听个明白了。 闻言,卫絮本是盘好了的腿已然是缓缓放了下来,神色上似是斟酌了片刻,而后才是落了话:“好,我知晓了。” 见卫絮做了回应,小鱼也是没有再多的停留,径直退出了屋子,如今,她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了。 屋内,卫絮并没有再度修习,而是坐在床边位置,双眸凝神,看向了眼前不知名的地方,顿住了许久的功夫,才是轻轻地吐出了两个人的名字:“锦嵩……” “公孙太古……” …………………… 何家,后院。 锦嵩独自一人坐在那亭台下,把玩着手中的千机锁,面上,是万念俱灰的无奈神色。 这后院,看似只有他一人,可若是,他的步子想要迈出这后院,那影,便会从任意一处黑色的地方出现,拦住他的去路,让他乖乖回到了原处待好。 “唉……”又一声重叹出口,以着孩童的声音从锦嵩的口中而出,倒是越发显得他老成不已。 手中动作不停,千机锁在他的手中灵活地转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那千机锁已然是被解开。 怨念至极的眸子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唇口边极为无奈地嗤了一声,一把将千机锁扔在了石桌上,一个起身,锦嵩已是向着外头走去。 “嵩少主。”步子离开这亭台才不过短短五步不到的距离,影的身形像是黑色的水流幻化一般,顿时出现,拦在了锦嵩的面前,“您不得离开此处。” 怨念不已的翻了个白眼,锦嵩的步子后退了一些,气息明显有些急促的模样,狠狠地瞪了影一眼,旋即声音拔高而起:“让我什么事都不做,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 “您可以玩千机锁。”影不为所动,身形高大的他站在原地,声音闷闷而出。 眼眸顿时瞪得更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锦嵩反手指向了那个石桌上已被解开的千机锁:“你没看到我已经解开了吗?!” “我这里还有新的千机锁可以让嵩少主解闷玩。”影的声音一本正经,随着锦嵩的声音落下话,同时刻,单手抬手,手中已然是幻化出了一个同先前那个完全不一样的千机锁。 嘴角已然是狠狠抽搐了起来,锦嵩看着影手中新的千机锁,下巴已然是惊得要掉在地上。 </br> </br> 第三百七十四章、再访 一双孩童的眸子瞪得老大,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看着影许久的功夫,口边结了许久,才是极为无语地落了话:“你在同我说笑吗?” “新的千机锁?!” 于锦嵩而言,哪里是千机锁的事情,分明就是他不想待在这处想要离开! 这个影是真傻还是假傻?! 居然翻出了新的千机锁?! 影规规矩矩站在锦嵩的面前,虽看不见面目神色,却是可以清晰感受到他认真的模样。 “若是嵩少主玩腻了,影这边还有鲁班盒……” “打住!!!”双眸早就是瞪到了最大,锦嵩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般看着影。 虽然影,确实算得上是个怪物。 “你当真要让我待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儿?”脚步再度后退了一步,锦嵩本是因为看着影而高高抬起的头微微敛下了一些,神色上是极度地不满。 闻言,影没有立刻应声,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目光中带着些许旁人所看不到的倔强,沉了一会儿,落了声:“用膳的时候,嵩少主还是可以离开的。” 至此,锦嵩的面上已是完全黑了下来,嘴角本就是泛起的抽搐已然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完全黑下却又无语的神色。 呼吸急促而起,起起伏伏,锦嵩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在张口后,很是无语地重新闭了口。 眉眼狠狠地瞪了影一眼,脚步也是未再上前,一个反身,小小的身子里明显是极为不快的情绪,带着那怒意,重新回到了亭台中坐下。 见此番嵩少主自觉地回了亭台,影也是不再多说什么,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黑色的身形一阵幻化,瞬时消散在了原地,融入了这方地界中不知哪处黑色的影子中。 气呼呼地在亭台中重新坐下,小小的手带着怒意重重地拍在了桌上,也正巧,拍在了先前的那已是被解开的千机锁上。 眸子转过一瞬便看到了那千机锁,锦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把将那千机锁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瞬时,木质的千机锁落了地,顿时摔成了碎片。 眼看着那千机锁成了木头碎片,锦嵩这才觉得心头舒服了不少,恨恨地再瞪了一眼那碎片,旋即转过身,打算就趴着睡一会儿。 却没想,转过身的一瞬,一块新的、与方才那个千机锁完全不同的千机锁,已然是静静地躺在了他面前的石桌上,细细看去,更好像似泛起了些许木质的光亮。 内心所有的情绪顿时崩溃,再不顾眼前的情况,锦嵩猛然站起了身子,对着那空无一人的院落用着孩童的声音吼了出来:“影!!!你怕是疯了吧!!!” 怒吼过后,锦嵩的视线已是不止环视了整个院落一遍,却是怎么都没能看到影幻化而出的身形。 怒意越发大盛,可不知怎的,不论锦嵩如何发火,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怒意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任何的回应。 怒目瞪看着整个院落,直至末了,影依旧没有幻化而出,却是沉闷着落了声:“这个千机锁较方才那个要复杂些许,嵩少主应该要解时间长一些。” 认真解释的话音扬起,浅浅淡淡地落在了锦嵩的耳中。 怒意已是到达顶峰,锦嵩本是怒意十足瞪大的眼终是在环视一周没有看到影的情况下失了气力,那因为怒吼而绷直的身子也是一下子没了力气,脚步向后退去,口中极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转过身,重新看向了那石桌上的千机锁,锦嵩终是没了再反抗的打算,身形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手中动作我是不停,一把拿过了那千机锁,打算开始把玩。 “影统领,卫姑娘来访。”偏生下一瞬,一个小妖的身形出现在了那后院的院门口,声音略显急促而落。 也便是这落声的一瞬间,锦嵩那才沾到了椅子的屁股顿时弹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一般,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径直从那亭台中快步走了出来,却是在走到了离亭台五步远的地方,陡然顿住了脚步,眉头凝了片刻,握拳掩口,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影侍卫?” “可是听清楚了?” 干净利落且带着嘚瑟的嗓音出口,锦嵩整个人的头都要昂到天上去一般,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却是并未听到影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形,。 旋即,再没有了任何的犹豫,一个迈步而出,一溜烟小跑,向着那个小妖的方向奔去。 脚步还未到那个小妖的跟前,锦嵩的声音已是带着万般的急促落了下来:“快快快,带路带路!” 那小妖本是通报给影消息,如今却是见嵩少主一脸兴奋的逃离模样,在原地愣了许久,直至锦嵩一把拉过他的衣袖,让他在前头带路,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身后那空无一人的后院,心头暗道了一句影统领哪里去了。 旋即再无停留,径直迈步上前,跟上了嵩少主的步子。 便是两人都是消散在了后院院门口,影的身形才是逐渐幻化,从那角落的阴暗处流动着显现,伫立在院落的中央位置,看着那走远的两人,很是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脚步没有任何的停留,拉着身后的小妖疯了一般快步往里头走去。 每每都是在要拐弯的地方,那小妖便是重重地喊上一句方向,锦嵩便会瞬时拐个弯,向着下一处方向走去。 直至再度走过了最后一条长廊,小妖的声音明显放低了不少落了下来:“嵩少主,卫姑娘就在前头的那个屋子。” 言语间,手抬起,指了指正前方的屋子。 余光撇看过小妖的动作,锦嵩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猛地松手便将那小妖放了下来,小小的身形转过,步子径直上前,走向了那间屋子。 心头上,对于此刻到了的卫絮,锦嵩心头满是感激和欢喜之意。 </br> </br> 第三百七十五章、质问 随着锦嵩的步子上前,抬起他那双如同孩童一般的手,猛地上前,一把推开了那屋子的门。 屋内,一片平静和安然。 卫絮坐在桌前,正垂首看着手中一本模样很是异怪的书册,直至听到了那门推开的声音,这才将视线从那书册中移开,看向了那屋门的方向。 锦嵩面上满是兴奋的表情,看都未看自己脚下的那道门槛,一个步子迈出,本是想冲着卫絮的方向奔去,却是同时刻,那小小的脚步被那门槛所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显然一个狗吃屎的模样。 卫絮端坐在那桌前,手中拿着的书册没有任何的变化,女子不过是侧过眉眼,静静地看着那跌倒的锦嵩。 锦嵩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跌倒的模样,面上依旧是满满兴奋的笑意,紧紧盯看着坐在前头不远处的卫絮,心头的兴奋始终不减。 卫絮的眉眼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不过是静静看着那摔在地上,一直傻笑着的锦嵩,心头默默地暗自道了一句:这当真是何家的主事人? 终了,看着那始终不起身看着自己傻笑的锦嵩,卫絮的眉头轻蹙了蹙,将手中的书册放了下来,却是并未起身,漠然地看着锦嵩,飘飘然落了话音:“锦公子这是何意思?” “这大礼,卫某人怎受得了?” 虽说一听就是淡淡的揶揄,可此刻,落在锦嵩的耳中,却是比任何别的话音都要动听。 下一刻,身形猛然跃起,锦嵩的步子顿时到了卫絮的跟前,一双孩童的大眼眸中噙着明亮的光,看着卫絮许久之后,唇边猛地裂开一个纯澈的弧度,对着卫絮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啊卫絮!!!” 熟稔的语气,像是有着几百年交情一般的朋友一样,从锦嵩的口中落下,入了卫絮的耳。 卫絮的视线中腾起了一丝浅浅疑惑的光,深深地看了锦嵩一眼,心头虽有疑惑,这孩子模样的人怎会那般唤自己? 心头疑惑着,卫絮也是并未注意到锦嵩已是从自己的面前错开,径直走到了桌前,拿起了自己方才所看的那本书册。 “原来卫姑娘也喜欢看兵器谱?” 单手将那书册扬了扬,锦嵩小巧的身子站在卫絮的身后,眉眼间笑意不减。 不过就是今日将自己从那后院解救出来一事,锦嵩对于卫絮,心头已然是有了极大的好感。 接下去的言语,也是比先前好了太多。 卫絮背对着锦嵩,神色上愈发涌上了不解,听到身后男子用孩童的声音同自己说话,心头上的不快一点一点涌上,直至末了,女子的神色陡然一转,变得格外平淡,转过身子,步子后撤了一些,平淡落下了视线,瞥看了锦嵩一眼: “锦公子这屋子里头,并未有别的东西可看了。” 事实确实如此,若不是这屋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卫絮定是不会去看的。 兵器谱,虽看着确实有些趣味,可那书册上的东西,卫絮可是看得极为清楚,那上头写的兵器,皆是属于人间的兵器。 人间,那是卫絮从未接触过的地方。 闻言,锦嵩的眉眼惊奇了一瞬,下意识地翻开了那本书册,这屋子里的东西,他倒是真的没有看过,听到卫絮的言语,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继而动作利落不已,一把将那书册向着书架的方向扔去,稳稳当当地将那书册扔进了书架,而后一个转身,身形坐在了桌前的位置,两手如孩童一般撑着自己的脑袋,声音转而又变成了男子的声音:“卫姑娘今日所来,为何事?” 卫絮依旧是略显居高临下的视线看着锦嵩,听到他开口询问自己,神色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很是仔细地看了锦嵩片刻的功夫,随后在锦嵩的对面位置坐下,唇角轻轻一勾,神色平静不已: “我来,自然是为了昨夜的事情。” 便是昨夜一宿的时间,这何家竟是神不知鬼不觉,成为了这两仪谷中势力最大的一方,这让卫絮心头,如何不有疑惑? 加之,如今,公孙府也好,何家也罢,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合作伙伴了,卫絮并未想着这两家会有怎样的好交情,可若是两家有了矛盾,于卫絮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卫絮才想着来这何家,将这其中的缘由,弄一个明白。 这是第二次,锦嵩当面和这个名为卫絮的女子交谈,可却是第一次,他这般近,且这般仔细地看着这个女子。 也便是这般细细地看了过去,锦嵩的心头才是因此震惊不已,原来这三界中,当真是有如此惊人样貌的女子,若说先前自己没有注意过她的相貌,但此刻,真的仔细看过卫絮后,心头才是会惊讶于,卫絮竟是个如此貌美的女子。 愣神了片刻,锦嵩已然是反应了过来,撑着下巴的手收回了一只,面上也是逐渐正色道:“卫姑娘可是在怀疑什么?” 锦嵩并未明白,卫絮为何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不过就是这第一第二势力换了一个位置,于她而言,并未有什么影响不是吗? 唇角陡然勾起一个笑意,卫絮的头轻轻歪了歪,神色上一片淡然:“昨日,几近整个两仪谷的人都是知晓我来你这何家,便是昨天一夜,何家便取代了公孙府的地位。” 话音到最后,卫絮的声音越发慢了下去:“你说,有多少人会觉得这其中,同我没有关系?” 悠悠然的反问,卫絮的身形缓缓往前靠近了一些,同时刻眉头轻轻一挑,深意师祖的笑意落了下来。 这一番,锦嵩倒是真的愣住了,他丝毫未想到,卫絮会抛出这样的一个问题给自己。 至少,这是他从未想到的。 ‘君怀闻!瞧瞧你干的好事!’眉眼看向别的地方,锦嵩暗自腹诽了一句,末了,还是抬起了视线,眨巴着自己那双扑棱的大眼睛,对上了卫絮的眼眸。 “卫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如今这两仪谷,哪里还会有人敢质疑卫姑娘?”同样的反问出口,锦嵩极为巧妙地避开了卫絮的问题, </br> </br> 第三百七十六章、撒娇 闻言,卫絮的眉头轻轻一蹙,本是略微前倾的身子往后撤开了一些,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玩味的笑意,看着锦嵩许久,都没有再言语一句。 锦嵩心头本就是紧张,又是在女子如此灼灼的注视下,心头重重颤了一瞬,末了,强迫自己抬起眼对上了卫絮的视线:“锦嵩可有说错的?” 又是一句反问。 而卫絮更为清楚的是,只有那些心头没有实底的人才会接二连三地说出反问。 若是卫絮没有预料错,这锦嵩的第三句反问,很快就要出口了。 “以卫姑娘如今在两仪谷的地位,又有谁会敢质疑呢?”脸上赔着些许心虚的笑意,锦嵩的目光看似看向了卫絮,实则完全不敢对上卫絮的目光,而是浅浅落在卫絮的领口脖颈位置。 “锦公子真是好口才。”两手抱臂,卫絮的身形已是完全靠在了椅背上,面上是好整以暇的笑意,女子的心绪已是完全放松了下来。 若是当着自己的面这锦嵩说了实话,她心头反倒是会有所起疑,可现今看他这欲盖弥彰的反应,卫絮已然是万般笃定,这锦嵩,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闻言,锦嵩一直有所闪躲的视线明显僵硬了一瞬,本就是垂着的眼更是往下沉了一沉。 这一次,足足沉寂了有半刻的时间,锦嵩的内心情绪才是回过了一些,抿了抿唇,抬起眼,笑意约发浓郁,且极为有心机地切换成了自己的童音:“卫姐姐这是说什么呢?” 眼眸陡然一亮,卫絮本靠在后头的身形微微直起了一些,略有些诧异地看向这个孩童模样的人,唇边终是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我倒是没有想到,锦公子还有这么一招。” 见女子笑了起来,锦嵩的心头终是狠狠撂下了一大块,心想着该是糊弄过去了,同时刻,面上那本是极假的笑意也是松动了不少。 “哈哈哈哈。”卫絮的笑声没有停,反倒是越显浓郁了起来,看着锦嵩那依旧有些紧张的神色,下一刻,身子陡然前倾,声音幽幽然低沉而落: “只可惜,我卫絮不吃这一套。” 算得上是森森然的话音落下,锦嵩本是赔着笑意的面庞这下是彻底僵住,眸子下意识地看向了女子,口边,再说不出一句话。 随着那样一句话出口,卫絮笑意盈盈的脸上顿时没有了一丝一毫笑的踪迹,目光灼灼然看着锦嵩,气势大开。 锦嵩本就是贪玩的性格,加之在魔界时,有君怀闻护着他,哪里遇到过这般气势咄咄的女子,此刻,只知晓呆呆地看着卫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卫絮也是有着十足的耐心,面色上一片淡然,静静地看着锦嵩那完全崩不住而愣神的模样, 直至末了,看见锦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卫絮前倾的身形略略往后靠了一些,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也是重重压低出口:“你何家同公孙府有什么恩怨,我管不着,也不想去过问。” “可若是你们借着我的由头来在中间使绊子,坏了我的事情……” 说到此,话音停顿住,卫絮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越显低沉:“不论你何家势力多强多大,我都不会,放过的。” 从头到尾,卫絮并不在意这两家之间有什么样的矛盾,也不在意究竟谁是第一势力,她在意的,是这些人,究竟能否助她打败魔界,打败,君怀闻。 若是因为两家人之间的矛盾,破坏了她的计划,卫絮,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锦嵩整个人都是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色清冷傲然至极的卫絮,心头上被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昨夜,公孙府被何家拿下后,锦嵩才是从影那处知晓了这件事,他询问过影为何君怀闻会那般做,可便是连影都不明白,一直以来都用公孙府人当靶子的君帝,怎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刻,夺下这两仪谷第一势力。 见锦嵩久久都未说话,卫絮面上的神色越显淡然,两手抱臂,面色平静地没有任何的波澜。 似是有半晌的功夫,锦嵩没有开口说话,卫絮也是没有说话,不过就是最后看了他几眼,抬手掩面,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旋即起了身,向着书架的方向走去。 将锦嵩放回去的兵器谱重又拿了出来,翻开到自己先前所看的那一页,接下去看了起来。 人界,卫絮虽没有去过,可是卫絮记得,小仙鹊,在那里。 继续看那书册不过才是一页不到的模样,锦嵩孩童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以及些许的哭腔落了下来:“这怎的能怪我!” “若不是昨晚他们公孙府的人先来暗闯我们何家,家主他何必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心头狠狠一沉,锦嵩重重咬了咬牙,心一横,神绪上已是有了打算,干脆一不做二休,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君怀闻身上好了。 翻看着兵器谱的手中动作很是细微地顿了一瞬,卫絮的目光依旧落在了书册上,不为锦嵩的言语所动。 谁知,锦嵩动作竟是利落地不得了,一个跃身从那椅子上跳了下来,返身向着卫絮的方向跑去,甜脆脆的童声里泛着些许的胆怯之意:“昨夜,卫姐姐你……” “打住。”听闻卫姐姐三个字,卫絮只觉得周身鸡皮疙瘩泛了起来,顿时出声,止住了锦嵩接下去要说的话:“我可不是你姐姐,锦公子还是唤我一声卫姑娘的好。” 唇口轻轻一动,卫絮的步子略略侧过,眉头轻蹙着,垂下了眸子,斜睨了一眼锦嵩。 小小的两手搅在一起,小手指暗戳戳地捣在了一起,锦嵩的身形本就是孩童,此刻站在卫絮的身边,仰着头,巴巴地望看着卫絮,一双大眼睛扑棱着些许的水光,口中撒娇语气更是重了些:“昨夜,卫姑娘的几个朋友来暗闯,何家家主本是要唤人捉住他们的……” “你不是这何家的主事人吗?何故又要听家主的?”卫絮并未多有上当,径直落了声。 </br> </br> 第三百七十七章、独望 听着卫絮那悠悠然出口的反问,锦嵩本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凝了愣神的光,看着卫絮那投看向自己的询问视线,呼吸都是停住了片刻。 锦嵩很少言谎,偏生这少有的几次中,竟是碰上了卫絮这样的高手,不过就是一个眼神,已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卫絮的视线居高临下,依旧是悠然的模样,看着锦嵩的反应,早就是将所有的事情看了个通透。 看这样子,这何家,是想挑起自己和公孙府之间的矛盾。 心头疑惑如此,卫絮已是落下了判断,再没有多余的想法。 殊不知,昨夜,君怀闻之所以会落下那样的吩咐,不过很简单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君怀闻看到了公孙枫对于卫絮所表现出来的那份感情。 思绪走了一会儿的神,卫絮手中的动作也是顿住好片刻没有动。 便就是这个空档,锦嵩那盯看着卫絮的思绪陡然一惊,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手中动作迅速扬起,一把拽住了卫絮的衣袖,声音越发甜腻了起来,嗓音中,更是涌出了浓烈的哭意:“卫姑娘!” “虽说我是这何家的主事人,可这何家的铺子,并非是我名下之物呀!” “公孙枫他们几人夜闯,何家家主自然会有所不快,昨夜若不是我拦着,他们可是当场就要抓人的!” “若是当场将那公孙公子抓住,岂不是会让公孙府更是蒙上一层耻辱?” “所以我昨夜,为了拦住那何家主,可是花了好大的气力呢!” 言语至此,卫絮的思绪也是回了过来,眉头轻轻一蹙,重又将视线落在了锦嵩的身上。 一把将手中的书册合上,送回了书架上,卫絮的步子重新迈开,坐到了桌前,转而看向了锦嵩的方向。 一坐一站,两人的视线倒也是平齐了不少。 锦嵩本还有着许多的话要说,却是见卫絮有了如此的动作,顿住了片刻的功夫,眼眸眨了眨,看了卫絮一会儿,面上那撒娇委屈的神色明显消散了不少。 “怎么不说了?”单手撑着下巴,卫絮面上扬起了一丝浅浅看好戏的神色,对着锦嵩挑了挑眉头,落了话。 重重地咽了咽口水,锦嵩回过了神,站在原地没有动,抿了抿唇,似是看出了卫絮的面色,旋即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视线,看了一眼那紧闭着的窗户。 顿住了好片刻,一个抬手,对着那窗户送出了一抹妖气,瞬时间,窗户打开,外头那有些阴沉沉的天色已是入了两人的眼中。 不过快速瞥看了一眼那窗外的景色,卫絮口中轻呼了一口气,继而重新转过,望向了锦嵩:“锦公子这是做什么?” 迅速切换过来的男子的声音接着卫絮的声落了下来:“昨夜,何家主确确实实已是唤了人要去捉夜闯的那几人。” “我顾及他公孙府的颜面问题,拦住了何家主。” “何家主也确确实实答应了我,不会即刻动手。” “可离了这何铺,何家主要做什么,我便劝不住了。” 说这些话时,锦嵩的目光一直看向了窗外没有动作,话音停在此处,再没有接着说下去。 见锦嵩此刻认真起来的模样,卫絮面上的笑意也是逐渐减淡,视线中满满的都是斟酌和打量,深深地看着锦嵩,同样没有说话。 “公孙府在这两仪谷中,一直作威作福,已是有很多人看不惯了。” “何家,也不过是做了一件公道的事情。” “公道?”闻言,卫絮的眉头重重一蹙,双眸中是泠然的光,“何家也向来不是什么善茬,你现在来同我讲公道二字?” “何家虽不是什么善茬,可从来都未无缘无故对旁人出手过。”这一次,锦嵩的声音落下的很快,也是迅速驳回了卫絮的话。 随着锦嵩的这句话落下,卫絮的话音戛然而止,停了下来,再没有说下去。 一直看向窗外的目光终是缓缓收了回来,再转过时,锦嵩虽同样是孩童的面庞,却是透出了极为成熟的气息。 窗口的那个位置,卫絮看不见,可锦嵩却是可以看见,那个站在窗外,隐匿在空气中的,一身黑袍的男子,君怀闻。 直至锦嵩的眸子转回来看向卫絮,君怀闻的身形依旧一直站在窗外,一双漆黑的瞳仁里,是看不透彻的深沉的光。 那眸光,虽看不分清,可却是实实在在,皆是落在了卫絮的身上。 随着锦嵩的目光转回屋内,卫絮似终是发觉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略有疑惑地看过了锦嵩一眼,撑着下巴的手很是小力地捏了捏自己的脸,旋即,卫絮的眸光转过,学着锦嵩的样子,同样看向了窗外,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眉头轻蹙了蹙,卫絮重重地咬了咬自己的唇,视线中噙着浅淡的疑惑的光,看着窗外的方向,凝眸看了有许久的功夫,却是依旧,什么东西都没有。 锦嵩本是看着卫絮,却是惊觉她竟是转过了视线看向了外头,心头猛然大惊,同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外头,生怕她会看出什么东西来。 君怀闻依旧站在那窗口的位置,一身妖气将他整个人所隐匿了起来,并不被卫絮所看见。 唯有同样有着妖气的锦嵩才能看见。 看着卫絮的视线中满是疑惑,并不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锦嵩心头这才重重地放了下来。 视线却是再度挑起,看向了君怀闻,冲着君怀闻挤眉弄眼,想让他赶紧离开这里。 两手背在身后,君怀闻的目光沉甸甸不已,全数都落在了卫絮的身上,静静地看着她那缓缓蹙起的眉头,看着她那娇美的面庞,看着她那好似同样看向了自己的视线。 终了,一声格外轻微的叹息,从君怀闻的口中,轻轻地吐了出来。 声音极轻,可落在此刻万般安静的屋子内,却又是显得格外清晰。 卫絮本是坐着的身形顿时站了起来,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往窗边走去。 锦嵩心头大惊,脚步同样而出,想要拦在卫絮的身前。 </br> </br> 第三百七十八章、不能见 “卫姑娘!”锦嵩的心顿时高高提了起来,双眸中凝了格外紧张的光,向着卫絮的方向奔去。 君怀闻依旧站在窗外,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松了开来,垂在身两侧,身形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逐渐向自己走近的卫絮。 君怀闻的眼神本就是极好,看着那不过同自己隔着一扇窗户的女子,看着她那面容上那极为细微的绒毛,看着她那双略显茫然却是四处找寻的眼。 垂在身两旁的手终是缓缓紧攥成了拳头,眉目上,是君怀闻那隐忍不发的沉闷情绪。 眼看着卫絮还在往窗口走去,锦嵩的心头越发不安了起来,眼眸几次看过窗口外的君怀闻示意他离开。 然从头到尾,君怀闻的视线看着的人,只有卫絮一人。 “卫姑娘!”心头重重一横,锦嵩再没有犹豫,一步上前,已然是打算拦在卫絮的身前。 锦嵩当然清楚,虽然卫絮看不见君怀闻,可若是伸出手去,是可以实实在在碰到的! 便是锦嵩落声的一瞬间,卫絮的步子同时停住,左手带着凌厉的风扬起,阻拦住了锦嵩的动作。 呼吸屏住,锦嵩已然是一动都不敢动。 一直望看着窗外的眼眸许是因为睁着太久的缘故,竟是泛上了浅浅的水光,卫絮的呼吸也是停住的模样,眉头微微蹙着,凝眸看向的,正是那隐匿着的君怀闻的方向。 足足有半刻的光景,卫絮眼中的了泪花越显清透,轻轻抽了抽鼻子,卫絮保持着看向外头的只姿势没有动,话音却是浅浅落下:“锦公子可是听到了叹息声?” 不过就是一声叹息,卫絮听得清楚,却又是不那么分明。 那叹息,同自己梦里那人的叹息,竟是如此地之像。 锦嵩站在一边,神绪完全愣住,说不出话来。 那叹息,他自然是听到了的,可本照锦嵩所想,这卫絮该是没有听到才是。 “锦公子可是听到叹息声了?”卫絮依旧看着君怀闻的方向,口中却还是不死心地再度问了一遍。 君怀闻那紧紧攥起的手已然是有了缓缓抬起的动作,一点一点,那宽大的手掌展开,向着卫絮的面庞而去。 锦嵩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是呆愣愣地看着卫絮,听着她询问自己的话。 “方才,是不是有一声叹息?”第三遍问出口,卫絮明显停顿了一瞬,而后抬起了手,向着窗外方向指去,“就在这里,有一声叹息。” 锦嵩的眼本就注意着两人的动作,看着两人那同时有的动作,眉心狠狠一蹙,再没有了任何的犹豫,脚步上前,这一次,真正挡在了卫絮的面前:“卫姑娘,你怕是听错了。” 锦嵩身形本就是小巧的孩子一般,此刻拦在卫絮的面前,额头位置恰恰好挡在了卫絮抬起的手前面,拦住了她的动作。 “这屋子里头只有我和卫姑娘两个人,哪里来的什么叹息声,卫姑娘定是听错了。” 随着锦嵩阻拦的话音出口,女子本是要抬起向窗外的手也是停下了动作,眉头依旧蹙着,视线看着外头顿住了片刻的功夫,继而垂下了视线,看向了锦嵩。 “许是风声,卫姑娘莫要多想了。” 背对着那窗口,锦嵩背在身后的手带着狠狠地怒意对着君怀闻比了一个骂人的手势,而后再没有犹豫,一阵妖气扬起,瞬时就缠绕上了那窗户要关起来。 闻声,卫絮的视线再度抬起,看着那逐渐关起的窗户,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君怀闻的方向。 直至,窗户完全合上,卫絮再看不见窗外。 全程,君怀闻的眸子一直未离开卫絮的身上,便是那窗户关了起来,视线依旧看着那处,没有移开。 锦嵩的声音有些絮絮叨叨,似很是紧张的模样,一直在同卫絮说着话:“卫姑娘不用在意这些个小事情,不若我们还是来聊聊日后的计划如何?” 说到底,不是锦嵩不想让两人相见,而是,不能。 如今,锦嵩能够实实切切感受到,卫絮身上的灵气越发浓郁,已是因此,可以解释为何她看似所修炼的仙流普通,却还是有着通天一般的能力。 现刻,想要激发出卫絮体内的通灵之力,只需要一个格外简单的导火索。 若是今日,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两人相见,因为而激发出了卫絮体内的通灵力,到时,莫说君怀闻这上万年的修行,怕是整个三界的人都不能压下卫絮那足以翻天覆地的灵力。 这其中的利害,锦嵩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 他更为清楚的是,君怀闻要的,不是这个女子,他要的,不过是能护着她,安安稳稳走过这一辈子。 而如今,对于卫絮而言,最大的变数,不是君怀闻,是她,那一直敬重的,长恨阁的先圣,谷尘。 便是因为锦嵩格外清楚,所以他,是不会让两人相见的。 手中动作没有停,幅度极大的拉着卫絮的衣袖,将她重新拉着在桌边坐了下来。 言语中,依旧是男子的声音,却是极力稳定住了音调和情绪:“同公孙府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害卫姑娘受牵连,这件事,我定会处理妥当,给卫姑娘一个交待。” 认真的言语,带着些力道,落在了卫絮的耳中。 而卫絮那明显有些愣神的思绪终是缓缓回过,重新涌入了女子的脑海中。 抬手撑了撑自己的太阳穴位置,卫絮轻摇了摇头,似是想将脑海中的不适甩开,顿住了片刻的模样,抬了头,再看向锦嵩时,面上已是恢复了一片冷静。 看着锦嵩片刻的时间,卫絮已是微微蹙起的眉头却是越发锁紧,薄唇轻动,话音落下:“不需要同我交待什么,你们两家之间的事情,同我无关。” “但若是这其中,影响到我要做的事,不论是你何家,还是公孙府,我都不会放过的。” 今日所来,卫絮本就不是为了要个说法,为的只是弄清楚,这其中究竟是不是何家故意所为,对于锦嵩的说法,她虽未全信,可也并未十分怀疑。 </br> </br> 第三百七十九章、快了 这般闻言,锦嵩的心头倒是真的完全放了下来,卫絮会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说,她对自己说的话,至少信了五分。 没有任何的停顿,锦嵩一跃重新坐上了椅子,冲着卫絮落下一个甜腻的笑,旋即扬起了声:“来人,备些饭菜送上来。” “不了。”卫絮自是知晓锦嵩的意思,他的话音刚落下一瞬,卫絮的手顿时摆了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便不叨扰锦公子了。” 言语罢,也不管锦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卫絮径直起了身,打算离开这屋子。 起身的一瞬,卫絮的视线依旧下意识地看向了那紧闭着的窗户的方向。 锦嵩愣了一瞬,刚要起身重新开口说话,却见卫絮不过是淡淡然看过一眼,瞬时便转过了目光,脚步径直向着外头走去。 心上的石头再次重重落了下来,锦嵩本打算站起来的身形又一次坐了下去。 脚步不停歇,卫絮径直走着,不过五步的距离,已是到了那屋门前。 下一瞬,卫絮的步子已是要离开这屋子,偏生,卫絮的脚步,竟是再一次停了下来。 锦嵩的视线已是垂下,并未看见卫絮的动作,便是因此,卫絮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锦嵩整个人像是炸开来一般,从椅子上陡然站了起来。 “还请锦公子多做准备,不出意外,我们就要行动了。” 吩咐一般的话音,从卫絮的口中幽幽然低声落下,女子并未回身,而是背对着锦嵩落下了这最后一句话。 同卫絮交谈不过只有短短两刻钟的功夫,可偏偏在这两刻钟里头,锦嵩整颗心起起伏伏中,已是不计其数。 张了张口,锦嵩刚打算应卫絮的话,只看到眼前一阵蓝色的灵气幻化,同时刻,卫絮的身形已是消散不见。 愣在原地许久,看着那丝毫未有任何开闭的屋门,轻叹了一口气,锦嵩转而看向了已经身后位置,那个已经幻化而出的男子身形——君怀闻。 “你也是听到了,她就要出手了。”心头怎可能不担心,锦嵩清楚,君怀闻要的是这个女子平安。 可若是她先对魔界动了手,届时,君怀闻便更没有理由去接近卫絮了。 而唯一解决的办法,便是在卫絮的灵力爆发之前,让她彻底认清谷尘是什么样的人。 君怀闻站在锦嵩的身后,一身黑袍透着十足凛然的气息,面庞微微垂下,一双眸子中是十足的黑色,沉沉地看着卫絮离开的方向。 “若是她对魔界动了手,你便更难护她,只要被魔界的那些人知晓,便是君帝这个身份,都帮不了你。” 之所以将这些话都说了个明白,是因为锦嵩清楚,以着目前卫絮体内灵力的发展状态,君怀闻,是护不了她一辈子的。 除非,她能够自己认识到自己的能力,认识到,究竟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利用她的人,到那时,她才能真的自己保护好自己。 漆黑沉沉的眸子里,是深沉到完全看不出情绪的光,耳边,是锦嵩认真的话音。 “我知晓了。” 半晌的时间,眼眸轻轻一闭,男子的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深沉。 身形猛地转过,眸子抬起,紧紧盯看着君怀闻,锦嵩的话音脱口而出:“知晓?” “助她,攻魔界。”一字一句,灼痛着君怀闻的心,从他的口中清晰落下。 “君怀闻……!”眉眼中的光亮重重一颤,锦嵩还是下意识地落了不可置信的话音。 他从未想到过,活了几万年的君怀闻,竟是对一个女子,动情到了如此的地步。 “照我说的做。”再睁眼时,君怀闻的眸子中重又恢复了往日那沉怒的光,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屋门方向,旋即妖气大起,身形消散在了原地。 再度,屋内只剩下了锦嵩一人。 “这就是所说的,情不知何起吗……”沉寂了许久的时间,锦嵩的视线缓缓垂下,看向了自己脚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 —————————————— 离开长恨阁,已是有五天的功夫,这一路上,谷尘一行人倒是并不着急赶趟,那仙驹也是以着很是均匀的速度行驶着。 也是因为有谷尘在的缘故,马车上,一片寂静。 谷尘坐在最中间的主位上,一左一右,是古不繁和居然。 没人说话,三个人皆是闭目修习的状态。 也不知又行了多久,只听得前面的仙驹发出一声低低地呜咽声,率先睁开眼睛的,是居然。 收起了修习的仙诀,居然的面上是温柔不已的浅浅笑意,向着马车车帘边缘靠近了一些,而后伸出手,将帘子撩起了浅浅的一些,很是迅速地看了一眼外头,而后转过眸光,看向了谷尘的方向:“师尊,一处小镇。” 简简单单几个字,便将情况说了个明白。 阵阵浅白色的仙流环绕着谷尘而流动,身上的仙气没有任何的停顿和变化,清冷的声音从谷尘的口中浅浅而落:“你们去吃些东西吧。” 上路五天以来,每每碰到小镇亦或是小的村落,居然和古不繁便会去寻一些简单的食物来吃。 而自始至终,谷尘从未吃过东西。 直至谷尘吩咐的话音落下,一直闭目修习的古不繁这才是缓缓睁开了眼,下意识先是看了居然的方向,继而才是看向了谷尘。 “可是要给师尊带些什么?”对着古不繁轻轻点头示意,居然的声音里带着恭敬落了下来。 这些天,虽然居然和古不繁都是知晓师尊不吃东西,可居然还是会恭敬地询问上一句。 这一次,谷尘没有即刻回声。 马车内,沉寂了片刻。 转过头,古不繁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居然,脚步已是抬起,打算向着马车外而去。 “这镇子上,有一处卖酒酿糕的,带一些回来吧。” 便是居然和古不繁两人都是要离开马车的时候,谷尘本就是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薄凉,轻轻落了下来。 瞬时间,居然古不繁两人皆是同时刻转过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师尊。 古不繁心头疑惑,连带着视线也是诧异了起来。 居然则是抿唇轻勾了勾嘴角,应了声:“是,弟子知晓了。” </br> </br> 第三百八十章、防着 一前一后,黑金袍的古不繁走在了前头,居然则是脚步慢了一些,走在了她的后头,虽不似古不繁那般四处看的模样,余光却也是注意着这四周的动静。 实则,居然的神绪,全部落在了古不繁的身上。 小镇不大,却很是热闹的模样,沿着那主路往里头走去,街道两旁,皆是卖着东西的小贩,吆喝声络绎不绝,人来人往,是长恨阁那处从未有过的景象。 心头惊奇,却是并未表现在脸上,古不繁的视线中明显是笑意满满的光,四下看着那些个好玩的好吃的,脚步却是并未停下。 视线落在古不繁的身上,居然的眼角处皆是温柔不已的光,视线中,凡是有古不繁身影的地方,皆是温柔。 脚步不紧不慢,居然就跟在古不繁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神绪明显轻松了不少。 视线再一次看过自己身旁的一个小摊,古不繁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陡然顿住,回了身,看向了身后的居然。 居然的目光一直落在古不繁的身上,纵然古不繁的视线陡然转看向了自己,他的眸光依旧没有丝毫的躲避,依旧是温柔似水的模样看着女子。 回头的一瞬间,对上了居然那双情意绵绵的眸子,古不繁心头顿时一热,面上涌现出温暖的笑意,旋即迈步,回身走到了居然的身旁,没有任何的停顿犹豫,一把出手,牵住了居然。 两手十指紧扣,饶是居然心头都是有了些许的诧异,垂眼看了一眼古不繁牵住自己的手,眉心处是暖暖的光。 在长恨阁,所有弟子都是知晓,居然师傅和不繁师叔是一对神仙眷侣,也是人人都羡慕的一对壁人。 而于两人而言,一个是长恨阁阁主,一个是长恨阁的长老,皆算是长恨阁的人物,纵然所有人都知晓两人是一对,但他们却是从来不会在长恨阁弟子面前做出过任何不妥的举动。 更甚,古不繁向来有着自己的傲气,虽在居然面前有着她小女儿的模样,可像今日这样,主动去牵居然的手,倒真真是第一次。 视线很是快速得看了一眼古不繁的手,居然本是浅笑的面上愣神了一瞬,旋即,唇角翩然而勾,浅笑陡然加深,眼角泛着柔光,认真且柔情地看着古不繁。 居然向来温柔,可对旁人而言,总有着浅淡的疏离感,唯独,在古不繁的面前,完完全全倾尽了他所有的柔情。 轻轻地捏了捏古不繁的手,居然眉目上满是温柔,十指紧扣牵着女子,重新迈步,向着前头走去。 面上浅浅一热,古不繁下意识地垂了头,避开了一瞬居然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摊子,正正巧,看到了一处腾着热气卖包子的小摊,心头一惊,猛然回过了神,回身再度看向了居然:“……” 深吸了一口气,不待古不繁的言语落下,居然的声音染着些了然的笑意:“你想问,师尊怎的会想吃酒酿糕。” 一语中的。 古不繁被居然牵着,脚步落在后头一步,看着居然那清秀俊朗的侧脸,眉眼间泛起一丝浅浅的疑惑,话音顿住了片刻,而后手中轻轻用了力,往后拽了拽居然的手: “师尊也是有几百年没有离开长恨阁了吧……你说,他怎么会知晓这小镇子里头,有卖酒酿糕的?” 随着古不繁那浅浅的疑惑问出口,居然本是缓缓迈开的步子也是随之停了下来,背对着古不繁有片刻的功夫,居然微微侧过头,神色明显凝重了些。 见居然没有说话,古不繁倒也是并未有多着急,眉头轻挑:“方才入这镇子,那镇口前头分明写了,这镇子不过才是存在百年的光景,师尊,又是怎么……” 话未说完,一直冷静看着古不繁的居然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抬起手,轻轻捂住了古不繁的口,一句话都未说,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古不繁不要再说话。 古不繁一愣,没明白居然这是在作何,却是知晓居然这么做定是有他的原因。 眉头轻蹙,点了点头,古不繁给了居然一个眼神示意。 松开捂着不繁口的手,居然继而又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头走去,声音轻轻落下:“瞧瞧看,前面可是酒酿糕的摊子?” 古不繁再度愣了一瞬,抬眼看了看前头,却是并未发觉有什么卖糕点的摊子,刚要开口反驳,却是陡然惊觉,居然方才,分明将自己身上所佩戴的、长恨阁独有用来传音的玉佩用仙流给封住了。 这是?! 再垂眼时,古不繁已然看到,自己的玉佩也是被仙流给封住了。 “居然,你这是做什么?”脚步顿时上前,古不繁已是拽停了居然,“你在防着师尊?!” 古不繁不傻,只消念头在心头一转,便明白了居然在做什么。 被女子拽停,居然转过眼,微微垂下视线,看着古不繁。 古不繁心头自是奇怪,刚打算再度询问出口。 “前面,就是酒酿糕摊了。”居然神色显得明显凝重了一些,没有回答古不繁的问题,而是开口,说了别的话。 这一次,古不繁则是彻底愣住了,对看着居然那双认真的眼,想说些什么,却是觉得说什么都有些不合适。 不过最后看了古不繁一眼,居然的大掌松开了和古不繁的十指紧扣,用力一把将她的手包在了掌心,拉着她往前头走去。 不知怎的,看着居然那鲜有没有柔情格外认真的侧脸,古不繁的心头竟是同样鲜有的颤了一瞬。 居然并没有看错,那酒酿糕的摊子,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一眼看去,不过也就是百步的距离。 随着居然和古不繁两人的靠近,酒酿的香气也是逐渐浓郁了起来。 轻轻嗅了两下,古不繁的眉眼中是淡淡的担忧,再次看了一眼居然,继而看向了那个酒酿摊子。 “两位上仙,要来点酒酿糕吗?”卖酒酿糕的,正是清竹。 热气腾腾的蒸笼前,清竹正不断地翻着那笼屉,看着酒酿糕是否已是蒸熟。 </br> </br> 第三百八十一章、善为先 居然站在稍稍靠前一些的位置,眉眼间恢复了往日一般的浅淡笑意,先是看了一眼清竹,而后再看了一眼蒸笼,最后再次回到了清竹的身上:“麻烦老板,两屉酒酿糕。” 古不繁站在居然身后一点点的位置上,神色上已是恢复了一片清冷傲然的模样,透过那腾腾的热气,看向眼前这个长相看似一般,却也可以算得上是清秀的男子。 清竹本是垂手摆弄着那笼屉,听到居然的话,视线顿时抬起,笑意盈盈看向了居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冲着居然和古不繁点了点头:“两位上仙客气了,这笼酒酿糕还有片刻功夫就好,还请两位上仙稍等片刻。” 这小镇子虽只是一个不到百年的小镇子,可偏生这镇子的地址,在这仙界中的要领之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自然是有着不少名门望族之人。 不过就是抬起的一眼,清竹已是看了出来,这一男一女两人,均是器宇不凡,绝非是普通之人。 对于这样的人,清竹心头向来都是极为尊敬,可却也是不会有任何的谄媚之色,不过是照常做生意罢了。 随着清竹的话音落下,居然和古不繁皆是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清竹的动作。 视线中凝了极近警惕的光,古不繁先是紧紧盯看着清竹手中的动作,却是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停顿了有片刻的功夫,继而转过了视线,看向四周别的摊位。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最后一次将那最下面笼屉抽了出来放到了最上头,清竹唇边咧开一个欢喜的笑意:“好了,这就给两位上仙装好。” 说话间,清竹手中动作飞快,一把拿起了一旁的那收拾干净的白色包布,开始将刚蒸好的酒酿糕打包。 “小哥在这里做酒酿糕多久了?” 看着清竹那熟稔不已的动作,居然面上笑意不减,淡淡然问出口。 许是平时总是听到这样的问题,清竹想都未想,径直落了声:“我在这儿卖酒酿糕时间不长,才八十年不到。” 随着这句话落下,清竹已是很快包好了一屉的酒酿糕,仔细地收到了一旁,开始打包第二笼的酒酿糕。 “小哥这八十年,一直在这里卖酒酿糕,没有去过别处?” 居然声音里的笑意不减,隔着那依旧腾腾的热气,看着动作不停的清竹。 这一次,清竹的动作停住了一瞬,心头有些诧异为何这位上仙会询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抬眼看了看居然,努力在脑海中想了一想,终了,发觉自己并未见过居然,却还是将心头的疑惑问出了口:“别处?” “上仙这是……?” 眉眼间一片温煦笑意,居然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平稳淡然的模样,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小巧的银两,递放到了清竹那摊子上:“小哥可有去过长恨阁附近卖过酒酿糕?” 这一次,居然再没有了任何的遮掩,径直将长恨阁三字问出了口。 而他的身旁,古不繁本是看向别处的视线,也是在听到长恨阁三字后,迅速转了过来,看了一眼居然,而后也看向了清竹。 手中的酒酿糕已是完全打包妥当,将最后一个结打好,清竹抬起眼,并未将东西给居然二人,视线却是深深然看着他们,久久未动。 见清竹是这样的反应,古不繁的心头明显狠狠一动,她怎会看不出来,这人,在听到长恨阁三字后,有了极为明显的情绪波动。 “你去过长恨阁?!”步子上前一步,古不繁的声音压低厉厉出口。 却是许久,都没有再听到清竹的声音。, 视线中是略有些捉摸不透的光,深深地看过面前的居然和古不繁两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清竹将手边两个大包妥当的酒酿糕往摊子外头推了推:“两位上仙,同长恨阁有什么关系?” 询问的语气,却又是明显透着一丝戒备。 古不繁已然是完全发现了这个清竹的不正常,身形顿时已打算上前,刚要出手,却是一把被身旁的居然伸出手,缓慢而又轻轻地压了下来。 “我们是长恨阁的弟子。” 居然面上笑意没有丝毫的减少,听似解释的声音出口。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清竹面上所有的笑意都是消散,本是推出去的酒酿糕也是同时刻,被他迅速收了回去,眉眼间的怒意狠狠扬起,男子的声音也是快速而落:“还请两位上仙将银两收回,这单生意,小仙不做了。” 古不繁本就是有着自己脾性的人,见眼前这男子非但极为不恭,更是不打算做自己的生意,怒意顿时而起,被居然压下的手顿时已打算再度抬起。 仙流顿时翻涌而起,居然的动作先于古不繁落下,将女子所有的动作都是压下。 微微侧过脸,居然对着古不繁投去一个安然的神色,也是让古不繁的心绪,缓缓沉淀了下来。 本是站在摊子外头的步子迈开,居然的动作并不快,缓缓迈步向着摊子里头走去,直至在清竹的身旁停下,将那被推回的银两重新放了下来,极有耐心的询问落下:“长恨阁向来以善为先,不知哪里,让小哥不满了。” 字句间,客客气气,让清竹那本是要悉数发出的怒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发在哪里好。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让本还极为气愤的清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停顿了有片刻的时间,清竹的步子略略向后退去了一些,视线先是看向了古不繁,而后再度看向了居然,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息下自己的情绪:“长恨阁,以善为先?” 听到男子的反问,居然没有即刻应声,依旧一片浅笑看着清竹。 “若当真以善为先,为何还会做出伤人之事?!”开口说这话时,清竹的情绪已是有了些波动,似是不能平静了。 一直站在摊子外头的古不繁,在听到清竹如此的话音后,瞬时已是明白了什么,脚步同样不停,绕开了摊子,走到了里头。 </br> </br> 第三百八十二章、交谈 随着脚步走到摊子里头的位置,古不繁心头终是明白的,是为何先前,居然会出手,将两个人的传音玉佩封住。 身形走到居然的身边站定,目光从清竹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居然。 云陌仙界中,长恨阁是第一大阁,几近所有的仙人都会想着去往长恨阁中修习,待再出来之时,身上那所加的长恨阁光环,足以让这个人在云陌仙界,有着一方立足之地。 可此刻,面前这个看似普通却又是面容清秀的男子,分明对长恨阁有着十分明显的不满。 目光沉沉看了一眼居然,古不繁心头担忧越发有些明显了。 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古不繁,居然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右手缓缓抬起,轻抓住了古不繁的衣袖,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方向带了带,自己则是步子上前了一些,挡在了女子的身前。 清竹的情绪已然是有了明显的波动,两手垂在身两侧,却是极为缓慢地攥成了拳头,呼吸也是随之有了起伏,一双眸子,透着十足的不快和不甘心,深深看过面前器宇不凡的两个人,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质问的言语落下:“你们,不是长恨阁普通的弟子吧?” 清竹虽一直待在这个小镇上,虽没有出过远门,没有接触过那些大门派大人物,可看衣着,看谈吐,看两人的气质,清竹皆是看了个透彻,这一男一女两人,绝不仅仅是长恨阁弟子这么简单。 视线从居然身上移开到清竹的身上,古不繁的思绪越显紧张和警惕,深深盯看着清竹的双手,预防着他会有出手的动作。 居然面上则是始终带着些淡淡然的笑意,看着那情绪起伏极大的清竹,听到他的询问,步子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往清竹面前而去:“听小哥的意思,可是有亲人或是好友,被长恨阁所欺?” “是啊!!!就是被你们长恨阁所欺!!!”闻言,清竹的怒意更是不打一处来,口中声音虽依旧是压低的状态,却是随着那急促的怒意重重而落。 “我们长恨阁欺负谁了?!”古不繁从小便在长恨阁长大,早就是将长恨阁当做自己的家,如今有个人对自己的家说出这样的话,她心头怎会不生气? “欺负谁?你们欺负地还不够吗?!你们长恨阁的人,污蔑卫絮是妖女,还逼着她被迫逃离仙界!” “你说,你们长恨阁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言语到最后,清竹的声音已是沾染上了一些哽咽,那个于他心头而言白月光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妖女,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若不是长恨阁的几番逼迫,她又怎会因此被迫逃离去了两仪谷?! 所有的一切,清竹皆是计较在了长恨阁上。 随着卫絮两个字出口,古不繁和居然的神色竟是同步有了反应,皆是愣住了片刻,而后极为有默契的转过眼眸,看向了对方。 不过一眼,居然和古不繁皆是意识到了什么,古不繁的脚步上前,询问的声音径直落下:“你认识卫絮?!” 同时刻,居然手中的仙流翻涌而出,向着他和古不繁腰间所挂的传音玉佩送去。 清竹没有想到自己才说出口卫絮两个字,面前的两个人竟是都有了极大的反应,看着古不繁向自己靠近,脚步下意识后退而去。 古不繁却是没有给清竹任何躲避的机会,掌心重重地拍在了那摊子上,声音压低重重而出:“你是不是认识卫絮?!” 他们并未料到,竟是会在这样一个小地方,遇上了一个认识卫絮的人。 确认了腰间所挂的玉佩已是被仙流完全阻隔开来,居然的步子同样上前,再度拉过古不繁的手,同时刻,对着那清竹落了声:“还请小哥移步别处详谈。” 停顿了一瞬,声音再度压低:“我们,也在寻找卫絮。” 清竹本是极为警惕的防备模样,心头虽有些害怕那气势汹汹的古不繁,却是在听到居然的声音后,逐渐平息下了心头的不适,眉头重重皱了皱,而后侧过面庞,看了看那依旧一片热闹没有任何异常的四周,而后重重咽了咽口水,落了声:“我家就在这附近,等我将东西收拾收拾。” 听到卫絮两个字,古不繁心头早就是一片焦急,手臂被居然拉开,眉心间满是着急,转过视线看向居然:“居然……” 刚出口唤了居然的姓名,居然的视线却是看着那收拾着东西的清竹,口中声音轻轻而落:“莫急。” 到达清竹住家时,已是一刻钟的时间后。 将那小推车推到院落的边缘位置放好,将那些还腾着热气的酒酿糕从摊子上取下,清竹的神色同样沉沉不已,径直往那屋子里头走去:“地方小,乱,请两位上仙莫要嫌弃。” 说着,用肩头将那门推开,清竹径直走进了屋子。 居然的手始终牵着古不繁的手,轻轻拉着她,跟在清竹的身后,入了屋子。 屋子很小,不过就是通透的一间,左侧为床、桌,右侧则是摆满了许多做酒酿糕的食材。 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清竹对着那只有配有着两张椅子的桌子努了努嘴:“两位上仙请坐。” 随之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舀了水将手冲了冲,很是随性地在衣袖上擦了擦,旋即,走到了床边坐下,看向了已是在桌前坐下的两个人。 “两位上仙,定是长恨阁的大人物吧?”到了此时此刻,清竹已是再肯定不过,这两人,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 停顿了片刻,清竹的口边发出一声轻笑,似是自嘲,又似是苦笑:“你们寻卫絮,是要将她捉回长恨阁处罚的吧?” 笃定的话音带着些悲戚,浅浅落下。 心头迟疑了片刻,古不繁看了一眼居然的侧脸,本是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还是缄了口。 如此看来,这个卖酒酿糕的清秀男子,分明对卫絮有着不一般的情愫。 居然面色上是温煦的笑意,看着清竹有片刻的功夫,才是同样低低落了声。 </br> </br> 第三百八十三章、抵命 “还不知要唤小哥什么姓名。” 居然的声音很是客气,并未有任何的过分傲然之气,只有着那让人舒服的客气之意。 “……”深吸了口气,清竹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在开口的一瞬,犹豫了片刻,再开口时,已是说了别的话,“唤我小白便好。” 唇边轻轻一笑,居然的声音浅浅而落:“白公子。” 清竹面上一愣,没想到居然会这般唤自己,还称呼了自己一声公子,心头乱了一瞬,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转,已然消散。 罢了罢了,小白也好,白公子也好,不过就是一个姓名,又有什么可在意的。 “白公子,认识卫絮?”牵着古不繁的手轻轻用了力,拍了拍古不繁的掌心,继而居然抽出了自己的手,两手交十,很是尊重的模样放在桌上,对着清竹询问出口。 清竹的神色并不好看,听到居然的问话,本是坐在床边的身子猛地绷直,一双眸中是凝重且深沉的光,看着居然有片刻的功夫:“你们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你们寻卫絮,是不是要抓她回去受罚?” 这一次,轮到居然沉默了。 古不繁本是没有打算说话,余光看了一眼那没有接话的居然,心头一沉,率先落了声:“不是。” 眉心轻轻一动,居然并未打断古不繁的话音。 “我们信卫絮,信她没有出手伤人,我们寻她,是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鲜有的,古不繁压住了心头的不快,对着一个不过第一次见面的男子解释道。 继而,整个屋内又是一片寂静,清竹面色上是深深的漠然,来回看着古不繁和居然两人,终了,视线压低了一些,声音也是放得低沉了不少:“我不信你们。” 并非是询问,而是径直反驳了两人的话,清竹,不信他们。 “你信不信,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便是你不说关于卫絮的事情,我们也是可以寻到她。” 看出来这个男子对于卫絮是有着真切的关心,居然的声音倒也是没有什么凌厉之意,平平淡淡将事实描述了出来。 古不繁的神色上显现出一片淡淡然的担忧,转眸看了一眼居然,旋即再度看向了清竹。 放在身两侧的手重重攥成了拳头,内心重重挣扎了许久,清竹地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再抬眼看向居然和古不繁两人时,神色上已是一片笃然: “你们想问什么。” “所有。”居然落声,认真不已。 深吸了一口气,清竹的眸光变得愈发认真,终了,眼睛闭起,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再睁眼时,神色中已是有了些许的恍惚。 —————————————— “久之。”刚睡醒的席绾灯,声音透着绵柔的娇媚,单手枕在脑后,侧躺着面对着外头的方向,口中声音透着细细的媚然。 屋外,久之的声音即刻而落:“家主。” “进来给我更衣。”抬手轻轻拂过自己落在了胸口位置的发,席绾灯的声音中依旧是百媚生。 没有听到久之的回话,却是听到那屋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过就是两次眨眼的功夫,久之已是从屋外走到了屋内,脚步却是停在了里外间的隔断处,恭敬地垂下头,应了声:“家主,小的为男子,替家主更衣多有不适,还是……” “进来~”柔媚的声音,随着那浅浅的妖气出口,灌入了久之的耳中,顿时激地久之的身子微微一颤。 重重地咬了咬唇,久之垂下的眼眸中是深深的恐惧,口边还是强忍着身上的不适出了声:“家主还是……” “我让你进来,听不懂吗~”柔媚入骨的声音再度传出,这一次,更是沾染上了一丝浅浅的不快。 久之只觉得身体某处很是不适地有了反应,死死地咬了自己的唇,脚下步子坚定地站在了原地,动也未动。 席绾灯自然是将久之的反应悉数看在了眼中,唇角勾起一抹妖媚至极的笑意,抬起手,放在唇口边,诱惑意味十足的伸出舌头轻舔了舔自己的指头,再度落了声:“久之,进来替我更衣嘛~” 每一句话,皆是带着入骨的柔媚,更是,带着一丝席绾灯独有的妖气。 脑海中最后一根弦终是崩裂开来,久之再没有了任何的停顿,瞬时出手将那帘子撩起,脚步瞬时入内。 入眼处,是那被褥盖得很是有水平的席绾灯。 女子侧躺在床上,薄薄的被褥盖在她的身上,凸显出了玲珑有致的模样。 而席绾灯的发,也是极有意味地落在了女子的胸前,挡住了那一袭春光。 单手撑住自己的脑袋,席绾灯的面上还有着刚睡醒的惺忪之感,唇角处是淡淡然的笑意,可偏生,便是那淡淡的笑意,却更是透出了十足的诱惑意味。 久之整个人都是愣在了原地,看着那明显对自己有着别种意思的席绾灯,却是怎么都不敢再上前。 “来呀久之,替我更衣。” 席绾灯神色上满是媚然的神色,满是对那久之的诱惑意味,可若是细细看去,分明可以看到,席绾灯眼底,那极近冰寒的眸光。 是,席绾灯是打算诱惑面前这个男子,为的,便是自己,能够有一个可以为自己死心塌地的人。 如今看来,久之就是那个再合适不过的人了。 心头如此想着,席绾灯眼底的冰冷越发大盛,这男人,可是以后,她要用来给自己抵命的。 口中声音娇媚,再度唤了一声,席绾灯手中动作也是缓缓而起,娇柔地将落在胸口的发一一撩开。 所有的动作,言语,像是魅惑人心一般,顿时让久之的心绪爆炸。 动作再没有了犹豫,像是饿了许久的猛兽一般,久之顿时跃身,向着席绾灯扑了过去。 席绾灯本意便是如此,看着男子那饿狼一般的动作和模样,非但没有任何的停顿,反而是起身迎了上去,一把抱住了久之。 可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是泛起了深深的冰寒和恶毒之意。天下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骨子里,便是贱。 </br> </br> 第三百八十四章、笃定 一室颠鸾倒凤的温存。 半个时辰的时间,对于久之而言,像是入了极乐世界一般,从内到外的通透舒畅。 可于席绾灯来说,却像是沉浸在冰冷的冰洞内,心绪一片阴寒,没有任何的暖意。 看着男子埋于自己身上奋力的模样,席绾灯的面色上是沉沉的恶毒,眉眼微眯着,玉藕一般的手臂紧紧搂住久之的脖颈,面上是恶毒至极的冰冷,口中却是满满破碎了一般的媚然声音。 那声音,落在男子的耳中,却是越发勾起了久之的欲望。 垂眼看着男子那不满足的动作,席绾灯面上的笑意便越显得寒意十足。 这屋子里,本就有她做的手脚,点了媚香,为的便是可以将久之完全拿下。 随着男子的最后一次用力,久之口中一声低呼,旋即身子放松,整个趴在了席绾灯的身上。 席绾灯的手臂依旧紧紧搂着久之,感受到耳旁,男子那重重的呼吸声以及那事后的满足感,泛着些许黑色的薄唇缓慢地勾起一个薄凉的弧度。 修长的手指头上,是鲜红的蔻丹,白皙的手指,带着女子独有的诱惑意味,从男子的背上缓慢划过,直至落在了久之的耳边,两手扶着男子的头,逼着久之抬起了视线,看向了自己。 欢愉过后,久之明显有些疲惫的模样,可席绾灯却是有着极大的不同,整个面上红润不已,娇媚意味十足。 脑袋被女子撑着抬了起来,久之的眼底明显又一瞬滑过了惊慌,却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看着女子娇美的面庞,胆子也是大了起来,单手抬起,很是柔情地抚过了席绾灯的发,刚要低声开口唤一句席绾灯的名字。 “连家主都敢碰,久之,你的命,怕是不想要了。” 席绾灯说话向来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纵然此刻的这句话分明带着浓烈威胁意味,可席绾灯的面上,却依旧是十足的媚然之气。 抚着席绾灯头发的手顿时僵住,久之的视线还落在席绾灯的面上,可眼中的柔情却是顿时消散,后背上,冷汗淋漓而出。 张口结了片刻,久之想说些什么,却是在看到席绾灯的那双眼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呵呵。”口边一声轻笑,眼眸带着妖媚重重地眨了下,席绾灯本是扶着久之脑袋的手猛然一个用力,将他拉着靠向了自己,诱惑意味十足地给久之送去了一个吻。 久之的心绪本就已是完全僵住,此刻感觉到唇口边的温热柔软,心头的恐惧之意顿生,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动作幅度极大地起了身,离开了席绾灯的身上,径直跪在了那偌大床铺的边缘位置:“属下冒犯了家主,罪该万死,请家主责罚。” 饶是柔软入怀,撩拨心弦,可终究,还是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这一点,久之很是清楚。 席绾灯方才说话时的那个眼神里,已然是满满的杀意。 若是自己再受不住那勾引,再度犯了错,自己的这命,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呵呵。”女子唇口边的笑意越发清脆,透着深深的深邃意味,却又是让久之无法琢磨透。 “这就怕了?”薄唇轻轻抿了抿,席绾灯手中流出一抹妖气,将那薄被拉过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久之赤裸着身子,跪在床边位置,动也不动,头垂下,再不多看一眼。 席绾灯的神色上倒也没有什么气恼的模样,单手将自己的发完全撩到身后,将那薄被完全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孤独:“怂东西。” 粗陋的话音,从席绾灯的口中飘然落下,女子的神色越显傲然,看着跪着没有动作的久之,终了,落了声:“滚吧。” 平淡的声音,透着十足的气势。 久之长跪没有动作的身子,终是在听到席绾灯的这句话后,缓缓而起,却是一直垂着头,没有再多看一眼,同时刻,手中动作沉稳缓慢,将那脱下的衣物,皆是拿在了手中。 席绾灯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不过眼角挂着淡淡然的光,静静地看着久之的动作。 末了,间久之已是将衣服穿好打算离开,鼻中很是轻地哼一声,旋即扯了扯自己的薄被,转了身,背对着外头而睡。 席绾灯并未放弃这个男子,她心头清楚地很,不出三步,这个男子定会回头。 “家主……”没有出席绾灯所料,久之的步子不过走出短短三步,男子的声音已然是带着些犹豫落了下来。 席绾灯背对着外头,露出的白皙肩头,依旧有着极大的诱惑力。 “嗯?”轻哼了一声,席绾灯的声音听来已是有了些睡意的模样。 “属下……”视线看着席绾灯的后背许久,久之的眸中闪过几番的挣扎,到最后,所有的言语,都是消散在了口边。 “没什么事儿就滚吧。”淡淡然的话音,从席绾灯的口中慵懒落下,直教人心头听得直痒痒。 纵然那话音中明显带着侮辱的意味,可不知怎的,久之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闪现而过的,是方才席绾灯那千娇百媚的模样。 两手垂在身两旁,攥成拳头又松开,松开来又攥紧,看着席绾灯那有着微微起伏的白皙后背,久之只觉得自己的口中越发唇干舌燥,呼吸起起伏伏,终了,依旧没有能忍住,一个箭步,冲到了那床铺边缘前的位置,单膝重重跪下: “属下愿照顾家主生生世世!” 脱口而出的话音里,是干脆不已的承诺。 然,那不过是久之他一厢情愿的承诺。 席绾灯依旧背对着久之,虽身子没有太大的起伏,可面上,早就是一片了然笃定的冷笑。 她一早就算定了,经过这一次,这男子定会对自己百依百顺。 如今看来,她算的很是准。 面上一片清明,席绾灯唇角的冷笑更甚,可说出口的声音里,却是百般的困倦模样:“你在说什么呢……” 带着也一丝浅浅的娇嗔,席绾灯的身形以着一个极为妖娆的姿势从里向外转过,身上的薄被也是因此滑落了开来,露出了香艳的一面。 </br> </br> 第三百八十五章、替你死 久之虽是跪着的模样,可视线却是落在席绾灯的身上丝毫没有移开,此刻又是看到了如此诱人的一幕,只觉得自己已是血脉喷张,再无法忍受。 不待席绾灯再次开口落声,久之终是再没有了任何的压抑,再度冲了上去。 可不同于方才那次的是,这一回,席绾灯并未给久之任何的机会,在他冲向自己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妖气已是随着她那高扬的巴掌重重落下,狠狠地打在了久之的面上。 “混账东西!”身上的薄被因为席绾灯那幅度大的动作已是完全滑落了下来,掉在床边的地上,席绾灯并未去管,视线中满是凌厉的光,狠狠地盯看着久之,“你要做什么?!” 久之早就是一片眼红的模样,呼吸重重喘着,被席绾灯的一个巴掌打着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视线却是没有任何的移开,始终看着席绾灯那美艳的胴体。 扬起的手没有放下,席绾灯面上的怒意一览无遗,怒目瞪看着久之。 “怂东西。” “滚吧。” “混账东西。” 一时间,席绾灯所有的辱骂,像是一道利刃,狠狠地剖开了久之的心。 怒意上头,再无法控制。 久之也不愿再去控制什么,一个起身,妖气四溢而起,瞬时将他身上的衣服给震碎,没有任何的停顿犹豫,径直跃身上前,扑向了席绾灯。 席绾灯面上本是极近的怒意,却是在下个瞬间陡然看到了如此模样的久之,心头明显愣了一瞬。 她的确是要故意激怒久之,但她并未想到的是,这个男子,竟是可以有如此的反抗心思。 便是这一个愣神间,久之的身子已是再度到了席绾灯的面前。 不似方才那次,席绾灯是做好了准备的,这一次,看着来势汹汹的久之,席绾灯面色上竟是鲜有地出现了一次慌乱。 “席绾灯,是你勾引我在先,怪不得我!”跃身靠近席绾灯的一瞬间,久之的两个手臂便一把扼住了女子的身子,将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地怀中。 声音低沉且带着怒意,且再没有称呼席绾灯为家主,而是径直唤了女子的姓名。 “久之……”席绾灯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在刚开口的一瞬间,便被男子堵住了口。 感觉到属于男子独有的强大气息将自己全身包裹住,席绾灯的心头顿时翻涌起了慌乱,一时间,竟是连妖气都是忘了使出来,便任由着男子对自己乱来。 直至男子的动作愈发猛烈,席绾灯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要被撕裂开,女子的思绪这才因为疼痛,开始一点一点回到脑海中。 猛然抬头,看着那已是大汗淋漓的久之,席绾灯口中的声音都已是有些破碎:“久之……你……你疯了……” 可不待席绾灯的话音完全结束,久之的动作越显粗鲁,一把紧紧地扣住了席绾灯的头,逼着女子直视着看着自己:“席绾灯,是你勾引我的!” 久之不知晓这屋子里放了媚香,可他知晓的是,从席绾灯唤自己进来给她更衣,从那时候开始,便是她,对自己的再三勾引! 又一声破碎的声音从席绾灯的口中发出,女子只觉得自己的身子疼痛不已,有些迷离的眼看着久之,神色上,明显有着痛苦的神色。 久之的面上却是一片清明,看着女子那很是痛苦的模样,眉头狠狠皱起,心头似终是有所不忍,口边轻叹了一口气,放缓自己的动作。 席绾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又痛苦又软媚,随着久之放慢的动作,眼眸中也是一点一点回过了思绪,看向了面前的男子。 眼睛微眯着,看着久之许久的模样。 恍惚间,男子的面庞,竟是同居然的面容相重叠了起来。 眼眸迷离,席绾灯的动作也是随之软起来,倚靠着久之的身子,明显有了些迎合的意味。 久之确实眉头再度狠狠一皱,死死地盯着女子,却是见她神色不甚清明的模样,怒意越发涌上,本是放慢的动作再度而起。 “席绾灯,别以为你是家主我就不敢动你。” “说到底,你就是女人!” “还是个现在在我身下的女人!” 鄙陋不堪的话语从久之的口中落下,便是连他自己都未想到,自己竟是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语。 随着久之的声音落下,思绪终是开始一点一点回到席绾灯的脑海中。 本是一片迷离的眼也是逐渐开始清明,深深看了一眼久之,席绾灯迎合的动作幅度更大,身子更是往久之的方向靠去,一把抱住了男子。 想来,有个男人,也是不错的样子。 心头如此想着,席绾灯嘴角陡然一勾,两手一把抱住了男子的脖颈,温软的唇靠近了久之的耳旁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着久之的耳朵: “是啊,我就是女人。” “久之,你愿意保护我吗?” 声音妖媚至极到了极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席绾灯更是伸出了舌头,轻轻地舔过了久之的耳廓。 瞬时间,久之浑身打了个激灵,本就是抱着席绾灯的两手,陡然一个用力,狠狠将女子扣在了自己的怀中。 同时刻,那低沉的男子声音也是落了下来:“好,我护你。” 这一次,这我护你三个字,分明有了更加沉重的意味。 席绾灯的面上,终是泛出了一个笃然的笑意,贴在久之耳旁的唇口,再度一个轻轻用力,贴上了久之的耳朵。 “护我,到什么程度?” 诱惑的话音,浅浅而落,席绾灯要的,不过就是久之的一句话罢了。 温润软玉在怀中,久之的思绪早就是完全落在了席绾灯的身上,加之女子又是没有了强势的模样,反倒是变得格外温柔,越发让久之的心头柔软了不少。 “护你,生生世世。” 唇口同样在席绾灯的耳旁落了吻,女子的香气落在久之的鼻中,诱人不已。 唇角的笑意越显浓烈,席绾灯的声音再度落下:“若是我死呢?” “那便,我替你去死。” 久之,终是说出了这句话。 </br> </br> 第三百八十六章、缱绻后 一室的缱绻,待结束时,已是到了傍晚的时候。 屋外的天色,也是逐渐暗沉了下来。 席绾灯微微缩着身子,整个人窝在了久之的怀中,一双眸子沉沉闭着,明显已是入了完全睡眠的状态。 久之的手臂带着些浅浅的力道,将席绾灯整个人护在了怀中,垂眼看着女子完全熟睡的样子,面色上,沉沉一片。 想到白日到方才自己所做的那些疯狂的事情,久之的心头,有一瞬间翻涌上了一丝淡淡的恐惧,却又是很快压下了心头的情绪,看着女子那均匀呼吸的模样,浅薄的柔软泛上了久之的心头,缓缓垂下了头,向着女子的额头靠近。 浅浅温热的吻,带着丝柔情,落在了席绾灯的额头上。 平日里,席绾灯本就是浅眠,此刻竟是鲜有的睡得沉沉不已,随着久之的吻落下,女子似是觉得有些不适,身子扭动了一下,两手却是越发用力抱住了久之,口中很是低声地喃喃了一句,却是并未被久之所听清。 以往,作为席绾灯的下属,对于席绾灯,久之只有着恭敬之意,从来没有想过会同她有这般亲密的时刻,更是从未见过,这般柔情似水模样的席绾灯。 心头的柔软顿时而生,看着女子许久,久之面上竟是浅浅地笑了起来,抱着席绾灯的手臂缓缓用了力,将她整个人都是护在了怀中。 屋外,天色已是完全暗了下来,屋内没有点灯,自然也是黑了下来。 久之的视线始终落在席绾灯的面上,哪怕光线已是逐渐暗了下来,他的眸光,依旧看着女子的面庞。 也是因此,久之并未发觉,屋内完全黑下来的一瞬间,席绾灯那陡然睁开,清明不已的眼。 知晓久之正看着自己,席绾灯面上的阴寒却是越发浓郁,靠在男子那略显滚烫的胸膛上,却也不过是短短片刻的功夫,席绾灯已是有了动作,柔软地身子一动,向着久之的面庞靠了过去。 一个温热柔软的吻,顿时落在了久之的面庞上。 脑中神绪顿时愣住,久之完全没有想到,席绾灯已是醒了,更是没有料到,女子竟是会主动向自己送来一个吻。 “久之。”席绾灯的声音很低,似是刚睡醒的模样,嗓音里,带着些许的啥呀。 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要融化,久之微微翻过了身子,再度把女子拥入了怀中,声音同样低沉不已:“嗯。” 今后,不论这个女子会对自己如何,久之的心头,早已是沉沦。 “你先前,说会护我?”席绾灯的声音,轻柔且带着些示弱的意味。 殊不知,黑暗中,席绾灯面上的清冷和阴寒,越发浓烈。 久之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只觉得此刻的席绾灯,就是一个娇羞女儿家,大掌搂住席绾灯的肩头,很是肯定地回了话:“是。” 顿了片刻,再度落声:“我会护你。” 唇角不动声色勾起一个薄凉至极的弧度,席绾灯很是温柔地给了久之动作上的回应,整个人埋在了久之的怀中,漆黑的瞳仁在黑暗中,泛着阴森至极的光。 “唉……”良久后,席绾灯没有说话,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娇柔的声音落在久之的耳中,只越发让久之心头柔软了起来:“怎么了?” 此时此刻,久之心头已是再没有了任何的多想,只想着要如何去关切自己怀中的这个女子。 “我……”开口一个我字,继而又是深叹了一口气,席绾灯似本是要说些什么,却终是缄了口,再没有言语。 心头狠狠一动,久之抽出一只手,向着那灯烛的方向送去一抹妖气,顿时间,整个屋内已是亮了起来。 席绾灯一身赤裸的模样埋在久之的怀中,感觉到周遭环境陡然亮了起来,心头狠狠一沉,面上神色陡然有了变化,所有的阴寒皆是消散,转而涌上的,是那微微皱起的眉头。 略显委屈的声音也是柔柔落下:“如今这十八判官居,只有我席居,独我一人是女子当家。” “其余的十七判官居,怕是早就盯上我席居了……” 柔柔弱弱的声音,到这十足的害怕和不安。 久之的手臂越发用力将女子抱在了怀中:“莫怕。” “我说了,我会护你。” “我怎能不怕!”声音陡然拔高,席绾灯的手臂也是用了力,撑起了自己的身子,眉头紧锁着看着久之:“若不是……若不是君怀闻他让爹爹去寻那什么通灵玉,爹爹何故会修习那嗜血咒……若不是那嗜血咒……” 言语到最后,席绾灯的头已是再度埋了下去,声音越发低沉失落。 眉心狠狠一皱,久之的神色明显沉了下去,看着怀中的女子,强大的保护欲瞬时翻涌了上来,一把将女子重新搂在了怀中:“无妨,还有我。” 沉沉的声音,向着席绾灯诉说着他的承诺。 埋在男子怀中,席绾灯的面上是阵阵阴寒,听着男子口中的言语,心头上,是一阵又一阵的嗤笑之意。 “久之,我……不想做什么席居的家主了……”带着明显诱导意味的话音落下,席绾灯的声音越显柔弱不堪的模样。 久之心头的保护欲望愈发浓烈,声音同时落下:“你想,如何?” 虽是询问,可不知怎的,久之觉得,自己要为席绾灯做些什么才是。 “久之,我也想做那君凌宫的主人。” 久之两字,带着席绾灯那足足的温柔娇媚之气。 男子的神绪,在听到席绾灯口中那主人二字后,愣住了。 本是一片柔情的眸子里腾起了些许的浓雾,垂了眸,看着埋在自己怀中的女子,一时间,竟是无言而对。 明显感觉到身旁男子那一瞬间的犹豫,席绾灯埋下的眸子里缓缓涌上了寒冷之意,而后再无任何的犹豫,身子缓缓直了起来,单手摸上了久之的面庞,声音里已是有了些许的哽咽意味: “可以吗,久之?” 音调绵延婉转,是席绾灯从未有过的柔情似水的模样。 </br> </br> 第三百八十七章、怀疑 女子的声音太过于柔软,伴着她那柔弱无骨的身子埋在男子的怀中,久之只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无所畏惧,单手抬起,拂过女子的发,继而缓缓滑向了她的后背。 终了,大掌落在了席绾灯纤细的腰肢上,陡然一个用力,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怀中拉去。 “好,我助你。” 随着久之的这最后一句话落下,席绾灯一直虚弱的面上,瞬时泛起了一丝深意十足的笑意,没有任何的多余动作,单手一个扬起,妖气顿时向着那灯烛处而去。 明亮的灯火,应声而灭。 同时刻,女子的唇也是向着久之的放向迎了上去。 感觉到女子的热情,久之心头顿时一热,再没有了犹豫,给了席绾灯,更大的回应。 只有席绾灯自己一人知晓,灯火熄灭的一瞬间,她的心头,落下了多恶毒的话语。 ‘君怀闻,卫絮,你们一个都逃不掉的。’ —————————————— 神色沉沉,居然的步子不是很快,走在了前头。 古不繁的面色则是完全沉着,脚步落在了居然的后头,没有去牵居然的手,步伐略显缓慢沉重,神色上,有着明显沉色的模样。 居然的步子不紧不慢,在前头走着,面色同样有些沉沉。 眼看着两人已是走到了那镇子口的位置,居然的步子并未停下,反倒是他身后脚步慢下来的古不繁出声,唤了居然的名字: “居然。” 居然的步子,应声停下,转身看向古不繁之前,面上神色很快便调整了过来,看向古不繁时,已是一片浅笑的模样:“嗯。” 没有询问怎么了,也没有询问什么事,不过是简简单单应了古不繁的话。 眉头紧蹙着,古不繁的面上没有了往日的傲然之气,反倒是越发沉沉的神色。 抬起眼眸看了看居然,古不繁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是在对上居然那双温柔不已的眼眸后,缄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似是知晓古不繁要说些什么,居然面上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满是温柔的笑,却也是不回去多问古不繁什么,迈开步子走到了古不繁的身边,伸手揽住了女子的肩头,声音里,轻柔不已:“走吧,师尊也是等了好久了。” 言语落下,居然手中缓缓用力,带着古不繁往前头走去。 古不繁的眉头蹙得很深,思绪有些走神,愣了片刻,步子才是跟着居然往前头走去。 却是在走出了几步之后,陡然停了下来,伸出手,拽住了居然的衣袍下摆。 “居然!”再度唤了居然的姓名,古不繁的声音虽是拔高而起,却是明显泛起了些许的颤抖。 “我在。” 简简单单两个字,瞬时应声而落。 居然就站在古不繁的身边,感觉到她周身散发而出那略显紧张的气息,单手越发用力拥住了女子。 视线抬起落下,落下又抬起,终了,古不繁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压到最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师尊的。” 先前,居然所有的举动,皆是在告诉着古不繁,居然,已是有了怀疑师尊的迹象。 神色上没有任何的变化,除却居然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浅浅的担忧,另一只手同样抬起,揽住了古不繁的肩头:“我没有怀疑师尊。” 事实上,居然确确实实没有怀疑师尊的意思。 如今,并没有任何的东西指向师尊会做出冤枉长恨阁弟子的事情。 他作为师尊的弟子,又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本就是蹙起的眉头越发蹙地厉害,古不繁的神色上是满满的不解和疑惑,深深地看着居然那双坦然的眼,唇口边颤抖了一瞬,声音都好似有了变化:“那为何,你要封住传声玉佩?” “为何,要询问那白公子,关于卫絮的事情?” 闻言,居然一直轻柔不已的眸子里,滑过了一道深邃不已的光,深深地看着过古不繁有片刻的时间,声音同样压低了下去:“从头至尾,我没有怀疑师尊。” “我只是奇怪,师尊那些奇怪的地方,我想查,自然是要避开师尊。” 说到一半,居然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古不繁那双明显泛了水光的眸子,再也说不下去。 是了。 便是方才,从那白公子口中,他们知晓了,原来,卫絮一行四人来寻墨风禾的那次,他们便在这小镇上出现过。 可师尊,从未离开过长恨阁,若说这其中有什么联系,那便是…… 至此,居然和古不繁两个人皆是不敢再往下去想。 究竟是为何,师尊会知晓这样一个小镇子上一个小小的卖酒酿糕的小哥,细细想去,却是让人心头,越发生出了寒意。 眼看着古不繁的神色上是越发不安的情绪,居然的眉头鲜有地皱了皱,抬了手,瞬时摸上了古不繁的眉心,大掌带着温热的气息,抚平了古不繁那皱起的眉头。 “好了,不许再想,所有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妥当。” 对于师尊的调查,居然自是不会停下,可这一切,他并不想让古不繁知晓,也不愿她去承担那些本就不是她该承担的东西。 随着这最后一句落下,居然的手中已是扬起了一抹仙流,将两人腰间玉佩上的仙流收回,露出了传声玉佩原本的模样。 轻轻颠了颠手中那打包好的酒酿糕,居然一把牵过了古不繁的手,拉着她往镇子外头走去,声音里也是一片正常的模样:“走吧,师尊也是等了许久了。趁着这酒酿糕还热的,给师尊送去。” 随着居然的这一句落下,古不繁的步子也是随着居然,一道往前走去。、 男子掌心的温度似还落在古不繁的眉心上,古不繁的神绪明显还没有完全回过,直至脚步跟着居然后头,已是走出了那镇子,居然的声音通过仙流,再度暗暗传入了古不繁的耳中。 “放心,一切有我。”仙音暗传,居然的声音透着十足的笃然和安心。 一直紧蹙的眉头,终是缓缓舒展开来,古不繁那的面上,努力扯出一抹同平日里相同的笑意。 </br> </br> 第三百八十八章、尝尝 镇子入口前,马车一如来时停放的模样,安安静静停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居然的手牵着古不繁,步子不紧不慢,向着马车方向走去。 古不繁的步子略略落后了一些,垂着的面庞上是努力恢复正常模样的神色。 距离并不短,可两人也是步履缓慢走到了那靠近马车的地方。 视线本是沉沉垂下看着自己的脚步,不过随意一个抬眼,见那马车已是到了自己的跟前,心头一沉,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把将手从居然的手中抽了出来,自然抬手,动作流畅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袍。 只觉得手中陡然一空,居然的步子顿住了一瞬,视线微微侧过,看向了身后的女子,却是见她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然的笑意,居然也没多有表现,重又转过视线,向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古不繁的神色早就是恢复了一片正常,一如往常一般的冷静模样。 步履不紧不慢,却也是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已是走到了那马车的面前。 居然神色上一片温润,脚步在那马车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住,视线微微垂下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那包裹妥当的酒酿糕,很是轻微地吸了口气,声音恭敬落下:“师尊,我们回来了。” 一如往常的模样,听不出任何的不同。 片刻的寂静后,谷尘的声音透着一丝薄凉响起:“好。” 只一个好字,古不繁心头却是狠狠一颤,抬起眸子,看向了那马车车帘的方向,继而迅速垂下了视线,余光留意着居然的方向。 听到师尊的声音,居然并未有任何的迟疑,轻轻颠了颠手中的酒酿糕,旋即转过了身子,对着古不繁落了声:“上去吧。” 轻柔的三个字,是居然对古不繁独有的温柔。 古不繁本就是垂着的视线并未抬起丝毫,听到居然对自己的吩咐,头轻轻点了点,旋即迈开了步子,径直跃身上了马车。 看着古不繁的身形入了马车,居然的视线再度垂下,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酒酿糕,面上浅浅一笑,再没有了任何的停顿,同样跃身入了马车。 也便是两人都入了马车的一瞬,那仙驹便已是迈开了蹄子,转过了方向,向着另一条路而去。 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马车已是驶离了小镇许远的距离。 喧嚣和热闹很快便离那马车越来越远,而寂静,也是很快将整个马车重新笼罩。 谷尘坐在中间位置,面色上依旧是一片清淡的模样,闭着眼,淡淡然休憩的模样。 车内安静地像是没有人一般,甚至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古不繁的视线略微垂下,谁也不看,只看到她那微微垂下的黑发,再无其他。 视线一掠而过看过谷尘,下一瞬,居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古不繁,旋即视线垂下,落在了自己放在一旁的酒酿糕上。 “师尊,”声音恭敬且轻柔,“酒酿糕买来了。” 顿了片刻,居然的声音越发轻缓:“还是热的,师尊可否要吃一些。” 平稳恭敬的话语,是居然一贯的模样,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谷尘闭着眼,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许久,都没有说话,似是没有听到居然的话音。 居的眉眼间一片淡然,看着酒酿糕的视线顿住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个略显意味深长的笑意,旋片刻即逝,继而抬起了头,面上已是恢复了一片正常的模样。 古不繁的面色始终垂着,两手搁置在双腿上,气息里,一片沉稳。 寂静中,马车走出足足又有一刻钟的时间,便是居然和古不繁都以为师尊不会开口说话之时,谷尘的声音像是从幽谷中传来一般,飘飘然落下: “怎么去了那般久。” 浅淡的询问,伴着谷尘若无其事的话音,淡淡而出。 刹那间,古不繁一直低垂着微眯的视线陡然睁大,身形却是保持着垂着的模样没有动,睁大的眼眸中,是一抹震惊至极的光。 居然则是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浅浅地转过头,望看向了谷尘的方向。 停顿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居然的声音款款而论:“那酒酿糕都是现做的,稍等了小片刻的功夫。加之小镇子的热闹不同长恨阁,有不少新奇的东西,弟子一时起了玩心,便耽误了时间。” 一通话,规规矩矩,恭敬且平稳落下,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本是露在外面的手,缓缓向着袖中缩了回去,古不繁的心绪,越发紧张了起来。 下一刻,一声格外淡然的叹息声,从谷尘那微微张开的唇口中落了下来,清晰地落在了居然和古不繁的耳中。 古不繁只觉得心已是跳到了自己的嗓眼处,身子僵住,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拿来,我尝尝。”足足有半刻的功夫,谷尘的眼终是睁了开来,略微偏过视线,看向了居然。 居然的神色上没有丝毫的波澜,听到谷尘的吩咐,手中动作迅速,一个扬手,迅速将那已是切好的酒酿糕拿出,递给了谷尘的方向。 谷尘的眼眸略略微眯着,视线从居然面上移开,看向了他递给自己的酒酿糕。 素净修长的手指伸出,在那素白干净的长袖的映衬下,显得尤为惹眼的好看。 居然递给谷尘的酒酿糕不大,不过约莫就是半个手掌的大小。 马车行出也是有了不短的时间,酒酿糕自然也是摆放了许久的功夫,可此刻从那包裹中拿出来,却还是冒着热气的模样。 眉眼略微低垂着,谷尘面色清冷,视线落在居然手中的酒酿糕上,动作轻缓却又是格外认真的模样,将那酒酿糕接了过来。 居然的神色上依旧是一片恭敬之意,视线平静,安安然直看着谷尘的面色,直至看到他将自己手中的酒酿糕拿过,唇角扯出一抹淡然的笑意:“还温热着,师尊这会儿吃正好。” 素净的手轻轻捏着那酒酿糕,淡淡的热度从指间传来,好似一抹无法言语的气息,落在了谷尘的心头。 </br> </br> 第三百八十九章、丢了 手中动作停住有片刻的功夫,谷尘的眉眼也是静止着,未有任何的眨动,视线垂着,落在自己手中的酒酿糕上。 许久,未再有任何的动作。 居然的目光浅淡着,面上依旧噙着浅薄的笑意,压低的视线落在谷尘手中的酒酿糕上,同样,停顿住没有任何的动作。 唯独古不繁,强压下的情绪再度翻涌而起,藏在袖中的手握紧松开反复,本是压下的目光,几次抬起,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居然,却是见他一直看着师尊,余光终是没有忍住,同样投看向了谷尘。 长久的寂静,马车内,安静地像是没有人存在一般。 唯有马车外,那奔跑不停的仙驹传来的马蹄声,告诉着所有人,这马车内,确确实实有人在。 “师尊,再不吃,那酒酿糕,便要凉了。”终是没有压住心头的情绪,古不繁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紧张,却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一丝冷静,出了声。 可若是细细听去,分明可以听出来,古不繁那极为不自然的断句中,所包含的不安情绪。 突兀的话音出口,一直淡然没有任何波澜情绪的居然,眉眼上有了极为细微的动作,余光瞥看了古不繁一眼,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缄了口,一句话都没有说。 谷尘保持着看着那酒酿糕的姿势没有动,若不是因为那略微颤抖的衣袖摆,古不繁和居然险些都以为师尊睡着了。 余光注意着古不繁,视线却是始终落在谷尘身上的居然,保持着同先前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见谷尘依旧没有说话,居然薄唇轻闭了闭,已然打算开口说话。 却是在气息刚起的一瞬间,听到了谷尘,那比平时冷漠百倍的话音。 “凉了。” 不过两字,入在人耳中却是凉薄至极。 古不繁心头一惊,而后重重沉了下去,再没有任何的遮掩,径直抬了头,看向了谷尘。 居然心头同样狠狠一紧,却是并未表现在面上,不过缓缓抬起了视线,很是认真地看向了谷尘。 “便丢了吧。”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从谷尘的口中说出来,竟是冷漠至极。 古不繁所有的心绪都是愣住,本是一直有所遮掩的眼眸,终是失了所有的光亮,愣愣地看着谷尘,口中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一次,便是连居然都是有了片刻的失神,愣神看着谷尘几个眨眼的时间,直至看到谷尘那冰冷至极的眸子向着自己投看过来,思绪猛然一寒,快速地收回了视线,口中声音却是依旧一片冷静和温和:“我替师尊热一热便……” 最后一个好字未出口,谷尘越发薄凉至极的声音漠然出口:“丢了。” 丢了。 漠然,冰寒,那是居然和古不繁从未见过的师尊。 随着丢了两字出口,谷尘手中的动作同样没有任何的犹豫,手腕轻轻一转,一股寒气十足的仙流翻涌而出,随着仙流流转的一瞬,那本是被谷尘拿捏在手中的酒酿糕也是随着那仙流一道,掉落出了马车外。 酒酿糕本就是柔软,从马车中掉落而出,落在那干干净净的仙道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仙道本就是洋溢着仙气,对于那些污浊异物有着清理的能力,酒酿糕掉落,马车走远,不过就是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那酒酿糕已是被仙流分解干净,消失地无影无踪。 马车上,居然和古不繁皆是再没有开口说话,居然本就是垂下的视线缓缓转过,看向了放在自己身旁,那还飘着最后一丝浅浅热气的酒酿糕。 古不繁则是完全失了神,再没有了任何的礼仪动作,愣愣地看着再度闭了眼的谷尘,心头上,空落落了一大块。 没有人知晓,将酒酿糕丢出马车的一瞬间,谷尘只觉得自己的心往下坠去,像是落入了看不见的黑暗深渊,再没有了光亮。 丢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谷尘的心里,一并,被他丢掉了。 —————————————— 时间过得并不快,不过才是短短三日的时间。 可不过就是短短的三人,却是足以卫絮,安排好了所有的人、事。 三日间,卫絮和柳叶来往于八月天和何家之间不停。 所有的事物,皆是安排地妥妥当当。 如何攻入阴门,如何攻下君凌宫,如何,活捉,君怀闻。 “啪!” 厚厚的纸张被重重地扣在桌上,锦嵩面上是隐忍着的愤怒,似是拍打的那一下并不能泄出心头的怒意,末了,锦嵩那不大的小手,再度狠狠地拍打在了那一叠纸张上。 “君怀闻,你好好看看!” “你好生看看!” “这就是你爱的女人,这就是你爱的人要对付你的法子!” “她不仅要君凌宫覆灭,她要的,是灭整个魔界,是活捉你这个君帝!” 言辞越发激烈,以至于到最后,本是坐着的锦嵩因为那激昂的愤恨,陡然站了起来,拍在那纸张上的手也是随之用力,将那叠纸,狠狠地攥在了手中。 男孩的面前,是安然坐着,没有任何多余情绪变化的君怀闻。 男子依旧是一身黑金袍的模样,盘腿坐在腾着黑色妖气的软塌上,双眸闭着,似是完全没有听到锦嵩的话。 “君怀闻,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看着君怀闻没有任何回应的模样,锦嵩只觉得整个人已是被怒火所灌注,脚步上前,同时刻,手中动作瞬时而出,黑色的妖气出手,向着君怀闻重重而去。 拳头伴着妖气出手,还未触碰到君怀闻的身形,便被他周身那隐隐而现的屏障所格挡开来。 拳头被那屏障格挡开,更是灼烫了一瞬,锦嵩的恼意越发明显,再没有了任何的顾虑,另一只手同时涌上了妖气,再度向着君怀闻袭去。 于锦嵩而言,他心里,是极其不愿意看到这样颓废没有任何作为的君怀闻的。 却没想,第二拳出手的一瞬,君怀闻心中念头一动,那护着他的屏障已然消散。 也是因此,锦嵩那带着十足力道的拳头,便狠狠地落在了君怀闻的肩头之上。 心头重重一惊,垂下看着拳头的视线顿时抬起,眸中是翻涌的不解和震惊,锦嵩顿时对上了君怀闻的眼。 那双,饱含着深邃的漆黑眼眸。 </br> </br> 第三百九十章、不再是 心头猛然一沉,看着君怀闻那双漆黑至极的眼,锦嵩只觉得自己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 并非害怕于他的眼神,而是锦嵩从君怀闻的那双眼里,分明看到名为死寂的气息。 那种恍若没有了生息,失了所有情绪的眼神,让锦嵩瞬时如窒息了一般,再说不出一句话。 拳头还落在君怀闻的肩上,锦嵩有些愣神的模样,呆呆的看着君怀闻,一动不动。 君怀闻的眼眸并未完全睁开,带着些许微微眯起的意思,静静地看着锦嵩,同样一动不动。 良久,锦嵩的眼里泛起了一丝水气,抿了抿唇,收回了那落在君怀闻肩头上的手,末了,眼睛重重一闭,沧桑的男子声音出口: “君怀闻,你这是何苦呢?” 何苦,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始终未开口,君怀闻的眼眸轻轻眨了眨,看着已是背对着自己的锦嵩,嘴角,扯出了一抹细微至极的苦笑。 重重叹了口气,锦嵩重又坐回了那案桌边,垂眼看向案桌上那被自己攥皱的纸张,停顿了好久,才是伸出手,缓慢将纸张抚平。 “你看看吧,这是卫絮定下的计划,若不出意外,三日后,她便会带人,攻入魔界了。” 随着锦嵩的话音出口,君怀闻的眼眸缓缓落下,看向了他手边的那叠纸,不过就是一眼,便重又闭上了眼,鼻中很是轻微地应了一声:“嗯。” 眉头皱得越发厉害,锦嵩本是抚平纸张的动作也是逐渐停下,平下心绪,抬起眼,看向君怀闻:“纵然你打算助她,至少,你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吧?” 既然,君怀闻已是决意要帮助卫絮,那锦嵩能做的,便只有,最大限度地护住魔界的那些人。 良久,一片寂静。 到了此刻,锦嵩倒也是不恼,平平静静看着君怀闻,等着他开口说话。 “将……”一个将字出口,便是连君怀闻自己都是有些怔愣住,自己的声音,竟是沙哑得不像话。 “将十八判官居,遣散吧。” 闻言,锦嵩的手陡然攥紧,目光灼灼,久久未动。 “别的,什么都不用做。”眼睛闭着,君怀闻的姿势一如开始那样,没有丝毫的动作。 眼眸中是无法琢磨透的光,锦嵩已是没有了任何的讶异情绪,面色漠然看着君怀闻,沉默了半晌,落了声:“遣散?” “遣去哪儿?” 语气中,分明带着一丝质问。 君怀闻的眼依旧没有睁开,周身的气息越发沉下,却是并未如往日那般散发出冰冷的意味。 “遣散了便是,他们愿意去哪里便去哪里。”难得的,君怀闻落下了这般多的字眼话音。 锦嵩放在那纸张上的手,已是因为愤怒,再度默默地攥了紧。 “卫絮袭魔界,你……” “出去。”君怀闻的声音平静至极,打断了锦嵩要说下去的话。 眉头重重一蹙,锦嵩本就是灼灼的目光越发厉稔了起来。 呼吸很是轻微地沉了一瞬,君怀闻的声音也同样沉下了不少:“出去。” 火气陡然腾起,锦嵩已是不打算压住自己的怒火,不管君怀闻那让自己出去的命令:“君怀闻!” 高昂的音调,竟已是不似锦嵩平日里的嗓音。 “你要助卫絮,我不拦着你。” “你要我助你,好,我应你。” “可你让我什么都不做,放任卫絮她践踏魔界,我做不到!” 言语至此,情绪高昂而起。 殊不知,锦嵩的眼中,早就是隐隐泛起了泪花。 不论锦嵩在外面如何放肆地玩耍,魔界对他而言,终究是那个可以回去、可以庇护他的家。 他又怎么能做到无视别人去践踏自己的家? 深吸了一口气,锦嵩憋住自己要往外落的眼泪:“你无心应战,好。” “你自愿被她活捉,好。” “在这之前,我都不会做什么。” “但是,在这之后,我会,带着魔界,去迎战!” 迎战两字,终是带着了浓烈的哭腔。 君怀闻一直没有睁开的眸子,很是缓慢地睁了开来,漠然的视线投看向了锦嵩,沉默了片刻,沉沉落声: “随你。” 随你二字,漠然而又冰冷,那寒意,像是浸透足了君怀闻周身的每一个地方,且逐渐漫散开来,刺骨的阴寒。 眼中是倔强着不肯落下的泪,锦嵩根本不敢眨眼,他怕,若是自己眨了眼,那泪便会不争气的落下,他又怕,若是自己眨了眼,是否会错过君怀闻面上的神色,哪怕只是那一丝丝的动容。 足足,半晌的时间,君怀闻的眸子始终低垂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周身的黑色妖气并不浓郁,却也是并未消散。 但自始至终,他再未看锦嵩一眼。 本就是残存的希冀,终是从锦嵩的念头中一点一点消散。 终了,那泪还是落了下来,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深深看完了君怀闻最后一眼,冷漠泛起,涌入了锦嵩的眼。 再没有了任何的停留,锦嵩小小的身形陡然转过,大步,离开了殿内。 君怀闻还是君怀闻,可他,再也不是魔界的君帝了。 —————————————— 小鱼带着孩子们回来的时间,比卫絮预计的足足晚了两日。 便是晚了一日的时候,卫絮的心头已然是隐隐有了担忧。 按说,有了自己的仙力加持,小鱼该是可以护好那些孩子,加之她还带去了自己的信物,这一趟,不该出问题才是。 心头有着担忧,可眼下的情况,当然是不准许卫絮离开这里,她能做的,只有静静等着。 而卫絮的心,也是在第二日晚,终是沉沉落了下来。 也便是小鱼的声音在她房门前响起的一刻,本就是浅眠的卫絮陡然便醒了过来。身形顿时幻化,出现在了屋门前,一把将小鱼拉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可无事?”两手紧紧地捏住了小鱼的肩头,卫絮的眼中是满满的担忧,从上到下将小鱼看了个遍,关切的话音同时而出。 小鱼这一路本就是赶得急,一身风尘仆仆,刚将孩子们带回八月天没有任何的停歇便来了卫絮这处。 </br> </br> 第三百九十一章、发掘 小鱼本是在嘴边要脱口而出的那些关于孩子的话音瞬时消散,神色有些怔愣,看着面前明显即为关切的卫絮,眸子睁大,继而重重地眨了好几下,感觉到卫絮那满是关切按着自己肩头的手,小鱼的笑意慢慢从眼里涌现,很是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的卫姑娘!” 一路风尘,小鱼所有的疲惫,似是都在卫絮那简单的一句话中,消散了。 按在小鱼肩头的手逐渐松了气力,卫絮后退了一步,很是认真地看过小鱼整个人,而后才是松了一口气,笑意同样泛起:“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同在柳叶面前有着极大的不同,虽说两人都可说得上是自己的主子,可在这卫姑娘面前,小鱼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无用的。 确认了小鱼无事,卫絮整颗心都是落了下来,反手拉过小鱼的手,将她拉到桌前坐下。 既然小鱼已是安全归来,孩子们自然也是无事,这一点,卫絮放心得很。 倒是小鱼,跟着卫絮在桌边坐下,心头讶异于她竟是不询问自己那些孩子,犹豫了片刻,对着正在倒茶水的卫絮开了口:“卫姑娘……” “嗯?”尾调上扬,卫絮的眉眼轻轻一挑,看了小鱼一眼,旋即还是看向了自己手中的茶盏。 “时辰有些晚,我怕吵到大伙儿,孩子们,我安排在八月天后院了。” “嗯。”卫絮的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手中的茶盏已是装了浅浅的一杯清透茶水,卫絮的嘴角隐隐勾起一个淡泊的弧度,旋即转身,将那茶盏放到了小鱼的面前。 心头一惊,小鱼被吓得顿时起了身,满满都是手足无措的模样:“小鱼不训,怎能让卫姑娘给一个下人倒茶。” 方才一心想着孩子们的事情,小鱼自是没有注意到卫絮的动作,更是不会想到,卫絮倒的茶,竟是给自己喝的。 自然,小鱼更不会注意到的是,卫絮,只倒了一杯茶。 “若我只是把你当个下人,何故会让你帮我去接孩子们回来?”卫絮倒也不多做解释,只消一句反问,重又将茶水推到了小鱼的面前。 惊慌的眼慢慢平静下来,抿了抿唇,小鱼抬眼,嘴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冲着卫絮笑了笑,同时拿起了茶盏,模样竟是格外认真地喝下了茶水。 面上是淡然透着关切的笑意,卫絮的眼里是深深的温柔之气,看着小鱼那由惊慌到安心的神色,看着她喝下自己的茶水,看着这个目光纯澈的女子,在自己的面前,重重倒伏在了桌上。 茶水入口不过短短两个眨眼的功夫,小鱼便觉得整个人好似陷入了天旋地转,脑中一片混沌,卫姑娘三个字还未说出口,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眼眸深深地闭了一闭,再睁开时,卫絮的眼中已是恢复了一片清冷,看着趴在桌上没有了意识的小鱼,抬了手,轻抚在了她的发上: “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是了,从一开始,卫絮想让小鱼做的,便只有将那些孩子带回来这一件事。 从看见小鱼的第一眼起,卫絮从她身上看到的,是最开始时,自己和风禾的模样。 可惜啊,一切都回不去了。 单手抚在小鱼的发上停顿了有片刻的功夫,卫絮的面上始终是浅淡的神色,末了,眸子抬起,看向了窗口的方向。 那个方向,是八月天后院的方向。 …………………… 说到底,卫絮的心头是欢喜的。 尤其,是那些孩子看到自己然后围上来的一瞬间。 让卫絮没有想到的是,小鱼将这些孩子放在后院,竟是格外贴心地给后院封了仙气,若不是她,旁人恐是无法进来后院的。 走进后院的时候,院子里并没有太大的声响,却是能够清楚听到清脆的低低的童声在说些什么。 卫絮并未用仙流隐藏自己的脚步,却是刻意放轻了自己的步伐,还未走进后院的屋门口,那本是低低的童声,陡然消散不见。 脚步定住,卫絮再未往里,目光温柔似水,静静地看着那紧闭着屋门的屋子。 不出片刻的时间,屋内的声音已是再度响起: “外面是不是有人?”女娃的声音甜甜落下,透着小心翼翼。 ‘菲儿。卫絮抿唇笑了起来,瞬时分辨了出来这是哪个孩子。 “方才是有声音的呀?这会儿又没有了……”疑惑又显得有些成熟的男童音响起。 卫絮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这是烈儿。 “许是……许是你们听错了呢……”囡囡糯糯的声音,甜腻腻响起,一如当时卫絮所听到的那般。 心头顿时柔软了起来,卫絮面上的笑意越发轻柔,双眸中是浓烈的爱意,虽只是看着那屋门,看不见孩子们,可她的眼前,分明出现了孩子们那单纯的模样。 囡囡话音落下,整个后院内一片安静,再没有了声响。 纵然是夜里,可卫絮的那双眼,却像是带着了光亮,闪着温柔的光。 抿唇重重一笑,卫絮的步子已是打算再度抬起。 “姐姐。” 一道煞是清晰的声音,在这一片安静中,浅浅而落。 是小旭。 卫絮的记忆力相当厉害,一耳便听出了这个男娃是谁。 烈儿应声而起:“什么姐姐?” “是姐姐。”小旭一双漆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屋门的方向。 落在别的孩子眼中的,也许那就是一扇普通的门。 可是在小旭那双漆黑至极的眼眸中,那扇门,早就是不复存在,他看到的,是那两手背在身后,面上噙着浅笑的卫絮。 囡囡咬着指头,一脸懵懂的模样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小旭哥哥,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眨巴了好几下,甜甜出口:“什么姐姐?” 孩子们的声音自然全部落在了卫絮的耳中,女子面上先是一愣,继而唇角的弧度越发上扬,果然不出她所料,孩子们的能力,皆是被发掘了出来。 判断着小旭发声的位置,对着那个方向扬起一个笑意,卫絮背在身后的手松开,继而缓缓抬起,向着屋子张开了双臂。 </br> </br> 第三百九十二章、终到 小旭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屋门的方向,口中下意识地又唤了一声:“姐姐。” 作为孩童,许久的时间之后再看到极为喜欢的人,自然是有些许的怔愣。 别的孩子皆是愣愣地看着小旭,极为不解他为何会是此刻的模样。 直至坐在小旭身旁的囡囡拉了拉他的衣摆,甜糯糯却又认真的声音询问出口:“小旭哥哥,你说的是什么姐姐呀?” 回了神,转眼看向囡囡,小旭抬了手,指向了屋门的方向,再认真不过的话音出口:“漂亮姐姐。” 从孩子们遇上卫絮的第一天起,因为卫絮漂亮,所以孩子唤她,皆是漂亮姐姐四个字。 囡囡本就是有些愣的神色更是顿了一顿,眨巴了一下大眼睛,疑惑地咬了咬手指,松开了抓着小旭衣摆的另一只手,有些奇怪地向后歪了歪身子。 本是愣愣的面上逐渐翻涌起浅浅的笑意,在看到卫絮那抬起、向着自己张开的双臂时,小旭的嘴角已是压抑不住笑意,对上了卫絮那笑意盈盈满是温柔的眼,再没有了任何的犹豫,顿时从那榻上一跃而下,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向着屋外方向跑去。 卫絮自是将孩子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也是听到了小旭那向着自己跑来的步伐。 一缕淡淡的蓝色仙流出手,缠绕上那屋门,屋门,应声而开。 女子淡然若菊一般温柔的模样,便再无保留地落在了所有孩子的眼中。 小旭的眼里,顿时泛起了浅浅的泪花。 向着卫絮跑去,一个跃身,小小的身子便扑向了卫絮的怀中。 卫絮早就是做好了准备,没有任何的犹豫,一把将小旭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拥住那小小身子的一瞬间,那始终压抑在心头的一股酸涩,伴随着喜悦,终是化成了卫絮眼中的泪水。 “小旭。”一手抱着小旭的腰,一手护住他那小小的脑袋,卫絮的脸埋在孩子的肩头上,隐忍低声唤了一句。 屋内的孩子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卫絮。 却是都愣在了原地,没有人出来,没有人上前。 直至卫絮抬起了头,噙着泪水的眼里是浓烈的笑意,对着孩子们郑重却又轻声道了一句:“回家了,孩子们。” 回家了。 对孩子们那本就单纯的心思而言,是了,她们回家了。 一瞬间,所有的孩子皆是泛起了泪水,没有任何的停顿,从屋内径直冲了出来,向着卫絮奔去。 他们,终是回家了。 “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 男孩也好,女孩也罢,皆是异口同声,唤着对卫絮的称呼,呼啦啦一群,向着女子奔去。 眼中的泪水打着旋转,却是没有流下来,卫絮蹲下了身子,松开了一些小旭,继而张开双臂,迎向了孩子们的方向。 卫絮心里相当清楚,她爱这些孩子,因为这些孩子身上,有着她曾经的影子。 可同时,她又格外清楚,她,也实实在在利用了这些孩子。 她知晓,仅凭自己同两仪谷中的那些实则不成气候的势力,根本无法扳倒魔界的势力。 她要用的,便是这些孩子身上的能力。 努力将所有的孩子都拥在了自己的怀中,卫絮的唇微微颤抖着,很是轻声地唤出了每个孩子的名字。 孩子面上满是雀跃和欢喜,应着卫絮的话。 直至最后,卫絮的唇已是越发颤抖,笑意虽在面上,却是缓缓从卫絮的眼中消散。 “孩子们,你们愿意陪姐姐一起战斗吗?” 最后一句,卫絮的声音已是低沉到了谷底。 很久之后,当卫絮再想起这日的场景时,女子的嘴角依旧是压不住的笑意,只是后来的这笑意,却始终缠着一丝颤抖和歉意。 —————————————— 翌日。 天光大亮。 两仪谷中,竟是鲜有的明媚天气。 晴空无云。 一眼望去,看不到天空的边际。 卫絮站在八月天的最高楼最高处,抬着头,仰望着清澈不已的天空,久久,一动未动。 双眸睁得太久,以至于卫絮的眼中竟是浅浅地泛起了泪花,终是因为眼眸的微微生疼,卫絮收回了视线,闭了眼。 眼前浮现而上的,依旧是师祖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痛苦的模样。 垂在身两旁、袖中的手逐渐攥紧,恼怒和愤恨逐渐涌入卫絮的脑海。 若不是魔界,若不是君怀闻,自己怎会因为伤及师祖而被逐出长恨阁。 若是他们觊觎仙界的势力,师祖又怎会被伤害。 愤恨一旦在心头落了种,便如疯长的藤蔓一般,缠绕住了卫絮的心,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再未看那湛蓝清澈的天空任何一眼,脚步转过,带着她独有的决绝。 转身的一瞬,衣角划出凌厉的风,没有了任何的留恋。 今日,终是到来了。 锦嵩站在距离八月天不过一个街口的位置,小小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却是并未失了气势。 他的身后,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队伍,人数不多,一眼看去不过百人的数量。 可锦嵩心头却是相当清楚,这百人的能力,已经足够助卫絮拿下君怀闻了。 思至君怀闻三个字,锦嵩的眉头轻轻一皱,身形端端站着,等着那从八月天出来的人。 和此处偏少的人数不同,那八月天楼下,却是满满当当站满了人。 惹眼的,是那人群的最前头,并非旁人,而是那些个头小小,周身一丝一毫凶恶气息都没有的孩子们。 孩子拥在一起,三两个聚在一头在小声地说着什么,一两个抬着头看着清澈的天一动未动。 剩余的孩子,则都是微微抬着视线,看向八月天楼阶的方向,等着那个即将走出来的女子。 孩子们的身后紧接着站着的,便是那公孙府的人,领头的,自然是公孙枫和公孙灵,以及,那个身形明显偏向后方的明玄。 从看到那些孩子的第一眼起,明玄的步子便好似有千斤重,再不得上前一步。 身形定定地站在公孙灵的身后,僵硬的目光中除却胆怯,更对的,是对孩子们的愧疚。 已有多久,他没有再见过这些孩子们了? </br> </br> 第三百九十三章、定带回 浩浩荡荡的人群,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 除却,那站在最前头的孩子们,时不时有些低低而起的声音外,便再无声响。 明轩下意识地站在了公孙灵的身后位置,害怕自己被孩子们看到,却又是极为关切地注意着每一个孩子的身影。 公孙灵站在靠前的位置,自然是将所有孩子看得一清二楚,同样的,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自己身后,明玄那极为不自在的动作。 眉头轻轻一蹙,公孙灵的眼中是无法捉摸的情绪,停顿了片刻,公孙灵裙下的步子以着旁人所看不到的前提下,略略向着侧边移了移,伴随而起的,是一声格外轻微的咳嗽声。 公孙灵本就站得离那些孩子们近,这一声纵然轻微的咳嗽声,却还是惹得一两个孩子的注意。 明玄本就是带着慌张的视线,瞬间沉了下去,步子再度往后,想要避开孩子们投看向公孙灵的目光。 “明哥哥!”清脆的童音,带着那毫不遮掩的喜悦,清清楚楚扬了起来。 明玄的心头陡然一沉,闪躲的目光僵住,一动不动。 公孙枫的视线本就是看向了八月天楼上,听到孩子们的声音,不过是下意识的瞥看了孩子们一眼,厌恶泛上心头,眼中没有丝毫的遮掩,继而转过眼,重又看向了楼上方向。 公孙灵则是略略沉下目光,淡淡然看向了孩子们。 她不用回头去看明玄也可以想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她要做的,不过就是让明玄在这些孩子们面前失了颜面罢了。 脆生生的明哥哥三个字落在明玄的耳中,生疼却又刺耳,明玄的头垂着,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 烈儿站在最前头的方向,听到别的孩子的唤声,自然是第一个抬了头,看向了明玄,可是口中那声明哥哥,不知怎的,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袖中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呼吸沉沉而落,明玄终是在心头落了打算,想要抬起头同孩子打招呼。 “卫姑娘来了。” 公孙灵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沉着和正经,一字一字,看着那个从八月头楼上走下的女子落了下来。 刚鼓足勇气到口边的话音,就这样悉数消散,明玄愣了一瞬,先是看向了孩子们,继而抬起,同看向了卫絮的方向。 长袍黑衣,凛凛而起。 卫絮长发高束而起,黑发垂至腰间,干净利落的发髻上没有丝毫的装饰,不过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是凌厉的决绝和冷静。 黑衣袖口以着浅金色的束带紧绑着,单手背在身后,单手虚扶着那八月头的楼阶,缓步而下。 远看而去,黑衣黑发似是融为了一体,透着卫絮从未有过的寒意。 步子走的并不慢,卫絮似是同平时一样,却又明显有了些不一样。 便是那些原本同卫絮亲近的孩子们,都是缄了口,定定地看着卫絮,再没有人开口说话。 一步一步,卫絮的目光看着八月天楼下那浩浩荡荡的人群,步伐越显决绝和坚定。 所有人都未做声,皆是静静地看着卫絮。 直至卫絮的步子在那楼阶的中段平台上停下,眼眸闭了一闭,再睁开时,眸中竟是缠绕上了一丝柔意。 “诸位,”清透的声音,伴着一丝浅浅的仙流,足以让这方圆二十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今日,要辛苦你们了。” 并非是命令的语气,而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辛苦。 众人的心头皆是愣了一瞬,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乱动。 直至站在靠前位置的公孙灵,上前一步,声音扬起:“为卫姑娘做事,公孙家荣幸至极。” 作为公孙家的长女,公孙灵向来就清楚,这两仪谷,就是强者的天下,只有坐上强者的位置,才能够拥有去指挥别人的权利。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公孙灵比自己的父亲还要更明白。 此次和魔界的一战,若是赢了,公孙家便是其中最大的功臣之一,届时,在这三界中,定也会有一席之位。 若是输了,不过便是重新退回到两仪谷,在这卫絮面前,也能落得个拼命一战的好名声。 便是,不论赢或者输,自己只要在这战中造了势,出了力,总归可以落一个好处。 闻声,卫絮的头微微垂下,看了公孙灵一眼,并未回应她的话音,不过是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再度抬起了视线,看向了稍远些的人群方向。 那里,正是锦嵩所在的位置。 眉头微微一紧,卫絮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是浅薄的笑意,纵然面前脚下的人浩浩荡荡,可她心头比谁都清楚,真正的主力,是那远处,不过百人不到的锦嵩的人。 低头抿唇笑了笑,卫絮的声音越发淡薄:“走吧。” 随着这尘埃落定的两个字出口,卫絮的步子再没有停留,径直往下走去。 她并未看到,在八月天三楼那角落的窗口处,柳叶侧身躲在窗户后头,透过那缝隙,投看向她的视线。 昨夜的话,像是恍惚之间落在了柳叶的耳旁。 “师叔,明日,你便在这八月天,不用一同去了。” 柳叶坐在床榻边,背靠着那床榻支柱,目光浅柔却又黯然,看着坐在不远处桌前略略低着头的卫絮,未有言语。 视线垂着,手中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腿,卫絮的声音平静地似是如往常一般:“我给小鱼灌了汤药,估计会昏睡个一天的时辰,还要劳烦师叔照应一下她了。” 略略红了眼眶,柳叶的呼吸颤抖了一瞬,定定地看着卫絮,依旧没有动作。 “不论此战输赢,我定会将尊阅师叔完好带回的。” 言语淡淡然,卫絮敲着腿的动作猛地一停,字句清晰落下,末了,落了一声沉沉的叹息声。 柳叶的眼眶本就是泛了红,听到卫絮的这句话,长袖中的手缓缓攥了紧,眼眸深深眨了一瞬,撇开了视线,看向了别处:“你护好自己便好。” “尊阅……”两字出口,柳叶的声音竟是有了些许的哽咽。 “你尊阅师叔的事,不用……” “我会带尊阅师叔回来的,师叔放心。”不等柳叶说完,卫絮的声音打断了她,未看她一眼,落下这最后一句话,径直起身,离开了屋子。 </br> </br> 第三百九十四章、去往 视线中是浅淡到说不出的情绪,昨夜的场景似是还在柳叶的眼前。 她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过尊阅了? 可哪怕是上百年的时间,柳叶依旧可以清晰地记得尊阅的模样,记得他的眉眼,记得他在修习时侧颜的模样。 可柳叶又极为明白,从她和尊阅踏出忘尘屿的那一瞬开始,若非死,他们定是不会再见面的。 不论今日卫絮这一战是胜是败,她内心,都从未再想过,要和尊阅见上一面。 但若是……若是真的可以呢…… 虽说柳叶的心头并未抱有希望,可当听到卫絮的那句保证时,内心还是重重地颤抖了一瞬。 缝隙中,卫絮的身形逐渐走远,她的身后,是那浩浩荡荡的人群。 直至那角度变得愈发刁钻,再看不到女子的身形。 柳叶的视线这才缓缓收回,看向了自己身后床榻上,那个静静躺着的女子——小鱼。 …………………… “卫姑娘。”眼看着卫絮带着众人逐渐走近,锦嵩小小的身形紧绷了一瞬,旋即放松了开来,对着卫絮行了一个恭敬之礼。 在这孩童的身上做出来,却总是有些突兀的感觉。 口中依旧是孩童的声音,清脆灵动,锦嵩的目光带着一丝浅浅的打量,看向了跟在卫絮身后离她最近的那群孩子们。 若单单是从外貌上看,锦嵩看起来,不过比这些孩童大上了两三岁的模样。 也正是因此,锦嵩眼中打量的情绪落在孩子们的眼中,似只是简单的新奇那般。 “小哥哥!”囡囡单手拽着卫絮的衣角,一双大眼眨巴了好几下,看着锦嵩,顿了好片刻,而后甜甜的落了声。 余光看过囡囡,卫絮心头滑过一丝无奈,锦嵩的这个外貌,实在是太有欺骗性,若不是她同锦嵩有过接触,她也是会把他当做小孩子的。 一声小哥哥入耳,锦嵩心头重重跳了一跳,女童的声音实在是太过甜腻,惹得他这个活了几百年的人都是心酥了一瞬。 稍稍低下头,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女童,锦嵩的声音同样还是孩童的声音:“你好呀。” 一句话出口,卫絮的眼眸陡然一紧,瞬时抬起,利稔的目光咄咄地看向了锦嵩,脚步更是上前,身形挡在了囡囡的前头,声音压低,字句清晰落下: “锦公子,你这,怕是找错人了。” 如今,在这两仪谷中,孩子们是她最后的底线,她怎能允许孩子们受到伤害。 她不论锦嵩那般模样看着孩子们是何目的,但是她能做的,自然是护好孩子们。 锦嵩的目光本是低垂落在了囡囡的身上,却是陡然被卫絮所遮挡住,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然的笑意,抬了眼看向卫絮,轻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意,嗓音随心而动,已是有了改变,转变为了男子的声音: “卫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继而撤开了步子,给卫絮让开了一条向前而去的小道。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模样,径直向着阴门的方向而去。 终于,这一刻终于来了。 锦嵩走在了人群的最后头,看着黑袍女子那决然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眸中,是沉沉的光亮。 君怀闻,这就是你要的吗? —————————————— 八月天所在的位置,距离那阴门并不远,正是因此,领头的卫絮并未动用仙流,而是徒步向着那阴门方向走去。 女子自己并未注意到自己周身是什么模样,也只有她身后的人注意到,卫絮的身上,那淡淡涌起的,浅蓝色仙流。 纵然一身黑衣,可那仙流,却是更加明显。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卫絮的步子,已是在那阴门前停了下来。 高耸入天的阴门,通体黑色,泛着十足的阴气和寒凉,抬眼看去,丝毫看不到阴门的上尽头。 黑色的阴气缠绕着整个阴门,扑面而来的,只有那阵阵的阴风和冰寒。 脚步顿住,卫絮站在距离阴门不过短短几十步的地方,头微微抬起,目光微眯着,一动不动。 黑色的阴风,裹杂着十足的利稔,向着卫絮的方向刮来,将女子的头发那束起的长发吹得高高扬起。 一片安静,说不出的萧瑟和肃穆。 孩子们就站在卫絮的身后最近的位置,可此刻,他们没有一个人再上前紧跟着卫絮,看着女子那一片沉寂的背影,皆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垂在身两旁的手握成空拳,未用太多的气力,许是因为抬头太久的缘故,卫絮的眸子里,浅浅地泛上了泪花。 谁成想,自己竟是走到了今日的这一步。 从一开始,她不过就是想安安静静在长恨阁修习,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师祖选中,也从未想过牵扯到仙魔两界中的纷争去。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脱不了身了。 不论是为了仙界,亦或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自己所心系的那个男子。 便是到了此刻,一想到师祖的模样,卫絮的心头总是会重重颤抖上一瞬。 那个教会了自己太多东西的男子。 眼睛重重闭了一闭,本是空握的拳头陡然一紧,再睁眼时,卫絮周身的气息陡然大起,蓝色的仙流流转着环绕着她的身子,气势已然大开。 阴门,依旧是寒气森森的模样。 嘴角勾起一个冷然的弧度,卫絮的声音已是伴着仙流冷冷而起:“守门人,还不现身?” 从阳门处来这两仪谷,卫絮自然清楚,这阴阳两门,皆是有着自己的守门人。 随着卫絮这一声带着十足仙流的话音落下,阴门那看不见尽头的顶端,聚集起了越发浓郁的黑色寒气。 流转四起,一阵又一阵聚集而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气涡轮,涡轮旋转了不过就是短短两个眨眼的功夫,瞬时带着十足的冲击力,径直向着人群的方向冲去。 “赫!”所有人口中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也是同时刻,下意识地均是闭起了眼睛。 在那巨大无比的黑色阴气面前,他们显得太过于渺小了。 唯独,只有卫絮一人,身形站在原处,定定不动,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看着那明显是冲向了自己的黑色阴气。 </br> </br> 第三百九十五章、出来 “哈哈哈哈,小姑娘有点魄力!”带着十足冲击力的黑色阴气,没有任何的停顿向着卫絮冲去,却也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在触及卫絮的前一瞬,陡然停了下来。 空阔却又沉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落在了所有人的耳中。 卫絮一动未动,从守门人出现到现身在距离她不过几寸的位置,女子的眼中,始终是一片沉沉的平静,默然地看着那逐渐从阴气中现身的中年男子,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众人自然是听到那男子的声音,因为害怕而紧闭的眼睛皆是睁了开来,看向了那个周身带着黑色阴气,已是落地站在了卫絮面前的男子。 自然,此人便是阴门的守门人了。 中年男子一身黑金色的衣袍,长发未束,披散在身后,胡须已是长至胸口的位置,目光灼灼,带着十足的打量意味,先是看过了卫絮,继而抬起了目光,扫视过众人。 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皆是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唯独,锦嵩。 锦嵩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虽然个头小,却是未有人敢挡在他的身前。 守门人,自然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小身子的孩子,灼灼的视线停顿了一瞬,继而继续看向了旁人。 “这么多人在这阴门前,做什么呢?”一一看过所有人,守门人的目光终是转了回来,看向了卫絮,落了话音。 卫絮周身的仙流始终没有减少,定定地看着男子,唇边没有丝毫的笑意:“要做什么,守门人会看不出来?” 面上虽没有神色,可卫絮的话音中分明透出了不客气的意味。 灼灼的目光微微眯了一眯,没有人看到,守门人的视线,已是再度看向了锦嵩,不过只是一眼,也只有锦嵩一人,才注意的到。 下一刻,守门人做出的动作,便是连卫絮心头都是愣了一瞬。 男子抬起手,虚拂过自己的胡须,神色上看不出异样,脚步却很是缓慢地退了开去,让开了本是挡在卫絮面前的路。 便是连卫絮都是愣了一瞬,眸底滑过一丝浓烈的不解,却是并未表现在脸上,眼眸迅速地垂下瞥看了一眼守门人的脚步,轻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淡然的弧度: “多谢。” 再未言语其他,步伐径直向着阴门方向走去。 那阴门,早就是在守门人让开脚步的一瞬间,带着浓烈的黑色阴气,缓缓打开了来。 眉头鲜有地皱了一皱,守门人的视线下意识地依旧是投看向了锦嵩方向一样,胡须下的的唇重重抿了一抿,再度看向了卫絮那向着阴门走出的背影。 “卫姑娘。”浓烈沉厚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迟疑,还是从守门人的口中落了下来。 偏远些的地方,在听到守门人开口的一瞬,锦嵩袖中的手下意识地紧了一瞬,目光灼灼而起,带着浓烈的不满看向了守门人。 步伐顿住,卫絮没有回身,不过是略略侧过了面庞,向着守门人投去一个浅浅的余光。 “卫姑娘当真已是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说的自然是卫絮去往魔界而战的事情。 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一个同魔界,同两仪谷都谈不上有多大关系的守门人,竟是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众人的视线均是落在了卫絮的身上,想要知晓这个女子会如何回答他。 卫絮一动不动,余光静静地看着守门人。 她的面前,那扇腾绕着黑色气息的阴门,已是完全打开了来,却是因为那浓烈的阴气所遮挡,而看不见魔界内的模样。 “嗬。” 什么都未说。 只有一声冰寒至极的轻笑。 步伐迈开,卫絮头也未回,脚步再没有了任何的停顿,径直向着阴门处走去。 人群很快便跟上了卫絮同样向着魔界方向靠近。 没有人听到,在卫絮迈步走入魔界的那一瞬间,守门人,那轻微至极的一声叹息。 何苦呢。 —————————————— 魔界,终是完完全全,以着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卫絮的面前。 这里,她并非没有来过,可是那时的她,却是被君怀闻所带来。 今日,她便要以着两仪谷妖女的身份,带着两仪谷的人,将魔界,踏平。 是了,从卫絮迈步走进魔界的那一刻起,她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地方,踏平。 跨过阴门,卫絮周身的仙流陡然浓烈了起来,蓝色的仙流几近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随着女子向前走动的步伐,阵阵流转。 眼前,空无一人。 那同仙界并无两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 那些空着的铺子,似是在告诉着卫絮,这里曾经繁荣的模样。 唇角的弧度越发冰冷,往日里温柔的眸子早就是失了所有的情绪,独剩下那满是憎恨的杀意。 自然垂在身两旁的手逐渐用了气力攥紧,扫视过所有地方的视线终是缓缓抬起,看向了那纵然在远处,可还是格外清晰的,君凌宫。 锦嵩所带的人走在了人群的最后面,随着他所带的人迈入魔界,那阴门,已然是带着低沉的声响,缓缓关闭了起来。 眉心上是无奈的情绪,锦嵩侧过面庞,深深地看过那阴门最后一眼,旋即转过视线,看向了前头,那个已是开口说话的女子。 “君怀闻,给我滚出来。” 满是憎恶的言语,从女子的口中一字一字吐出,却是平静至极,没有任何的高亢。 浓烈的仙流伴着女子的言语而出,那声音,空灵却又浓厚,落在了整个魔界的上空,所有人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便是连卫絮自己都未意识到,如今的她,浑身的仙流,竟已是到了如此浓厚的程度。 “你该知道我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出来吧,有些话,也当说清楚不是?” 字句清晰而落,卫絮的目光紧紧地盯看着君凌宫的方向,等着那个男子的现身。 殊不知,在开口唤君怀闻三个字时,卫絮内心深处,竟是鲜有地紧了一紧。 那情绪,一闪而过,并未被卫絮所重视。 锦嵩站在后头,看着那身形有些单薄,却是气势十足的女子,袖中的手紧了又紧,却是三番两次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不要太早冲动。 </br> </br> 第三百九十六章、交手 呼吸平稳,卫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那君凌宫方向,漠然至极。 自己从那君凌宫跑出来的模样,似是昨日一般还浮现在眼前。 “你若不出来,我便毁了你这君凌宫。” “踏平这魔界。” 自始至终,卫絮的声音里都听不出任何的怒火,可是字里行间,却都是带着十足的气势。 不过就是这短短的几个瞬间,卫絮的话音已是足以让整个魔界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自己离开时师祖的模样,一想到君怀闻为了何种不为人知的目的而进入长恨阁,甚至是接近自己。 卫絮心头便是遏制不住的怒火,拳头已是捏出了嗑嗑的声响,眉头重重一皱,最后所剩的一丝耐心已是被怒意燃烧殆尽。 仙流随心头的意念而起,瞬时凝结于卫絮的双手上,蓝色的仙流,流转四起,浓烈不已。 再没有了任何多余的话音,两手缓缓从身两侧抬起,手中的仙流愈发浓烈,双眸盯住君凌宫的方向。 下一瞬,一道刺眼的光已是从卫絮的周身亮起,刺得几近所有人的眸子都是闭了起来。 速度之快,以至于众人根本未看到卫絮是如何出的手。 而那刺眼的光亮,并非是卫絮的攻击而产生,而是,君怀闻现身,出手接住了那带着浓烈攻击的仙流。 一双眸子在那光亮中看得一清二楚,攻击姿势的双手缓缓放下,唇角勾出冰冷的弧度,卫絮看着不远处那道黑色的身影,心头,恨意肆生。 步伐不快,君怀闻一如往常一样,带着一身浅薄的黑色妖气,一身黑袍,从那君凌宫上方的空中,踏步而落,每一步,稳重至极。 一双菱眸中是满满的漆黑之意,却是没有往日那般凌厉的气息,不过平静至极,接下了卫絮攻击的那一掌,而后现身,向着卫絮的方向走去。 今日的卫絮,没有了过往那般的灵动,独剩一身凌厉决绝的气息,可落在君怀闻的眼中,她却依旧是那个落在自己心头的女子。 如此想着,君怀闻的嘴角竟是不自觉地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笑什么。”卫絮眼神犀利,自是没有错过君怀闻面上的任何一个神色。 闻言,君怀闻的步伐顿了一顿,眉心里泛出一丝无奈,却是并未被卫絮所看出来,继而脚步上前,在卫絮面前约莫二十步远的地方停住。 唇口动了动,却是没有发出声音,君怀闻的视线看着卫絮,还是落了声:“好久不见。” 那并未发出声音的字眼,是絮儿两个字。 今日的她一身黑袍,若是站在我的身边,也该是般配的。 面上带着很是轻微的笑意,此时此刻,君怀闻的眼中,只有卫絮一人罢了。 君怀闻走近的一瞬间,卫絮已然是发现,这个男子面容虽同过往一样,却是透着了十足的疲惫。 内心最深处地方的情绪一闪而过,依旧是被卫絮所忽略。 低声清了清嗓子,卫絮单手抬起,将落在了自己胸前的发撩开,声音平平而出: “若是可以,我宁愿从未见过你。” 胸口一阵酸涩,有一瞬间,君怀闻只觉得自己的双眸似是模糊了一般,再看不清卫絮的模样。 本是淡薄的笑意逐渐浓厚,眼眸重重闭了一闭,再睁开时,男子的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赢了我,又能如何?” 君怀闻最为清楚,卫絮今日来,所为何事。 一句话,像是一根针一般,狠狠地扎在了卫絮的心上,双手猛然攥拳,仙流顿时翻涌而出,脚下一个跃起,卫絮的身形已是腾在了空中。 “赢了你,洗你魔界给仙界的侮辱。” “赢了你,报你伤害师祖的仇!” 最后一句落下的一瞬间,卫絮再没有了任何的留情,蓝色的仙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向着君怀闻的方向狠狠冲去。 报你伤害师祖的仇。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刺进了君怀闻的心里。 他心底再清楚不过,他的的确确是想将仙界拿下,但从头至尾,他都不曾想过要用那些阴暗的手段来利用卫絮。 可谷尘不一样,为了一统三界,他可以欺骗卫絮,让卫絮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事。 从最开始起,卫絮便全心全意相信着谷尘,不论他君怀闻说什么,她皆是不会相信的。 一片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光,同时刻,君怀闻的身形同样高跃而起,黑色妖气大增,却是薄薄地将他人所遮掩住。 “我应你这一战。” 空阔而又浑厚的声音,带着君怀闻那最后的所有的情绪,沉沉落下。 “若我败,任你处置。” 从一开始,君怀闻便没有任何想要赢的打算。 锦嵩告诉他,卫絮体内通灵玉的能量已是达到顶峰,现在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契机激发出来。 若是今日,他当真拼尽全力和卫絮一战,那时,卫絮便不再是卫絮了,通灵玉的通灵之力,只会让所有人对她眼红。 如今,他要做的很简单,他败,保全卫絮。 视线死死地锁在了君怀闻的身上,那一瞬间翻涌而起滔天怒火,早就是烧尽了卫絮所有的理智。 那一刻,卫絮只想着一件事。 君怀闻,我要你死!!! …………………… “嗬嗬。”一声冷笑从席绾灯的口中低低而出,女子的视线里满是恶毒,看着空中那已是交手的一男一女,面上的阴狠越发明显。 她的身后,是明显有些愣神的墨风禾。 两个女子,站在席居的塔楼上,高处,自然是将那靠近阴门处所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看着交手的两人,席绾灯面上笑意越发阴冷。 现今,她只要等着其中一方落败,便打算不留余力地出手。 两方争斗,不论最后输赢,双方必定都会元气大伤。 到时候,她便可以不费任何的气力,一举将两人都打败。 以后这魔界,便是跟着她席绾灯姓了! 墨风禾站在席绾灯的身后,面上有些呆愣的神色,眸中的光亮也有些涣散,看着空中那肆意出手身形敏捷的卫絮,心头,是阵阵的酸涩。 </br> </br> 第三百九十七章、聚集 曾经,那个女子,是同自己最为要好的那个人。 是同自己一道玩耍,一道修习的那个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逐渐走到了自己的前头,然后呢,她开始大步奔跑,将自己重重地甩在了身后。 她是那么好,纵然将自己甩在了身后,却还是会时不时转身,向着自己扬起真诚的笑,向自己伸出帮助的手。 可,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卫絮对她好,墨风禾的心头,更是有着憎恨。 卫絮对她越好,墨风禾心头的恨意,便越发浓厚。 若不是卫絮,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过得如意自在。 可偏生,她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成了自己的朋友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啪——!”步伐后退,墨风禾眸中的恨意一览无遗,脚步退至桌边,手中动作没有任何的仙流,以着她的手,狠狠地拍打在了桌上。 席绾灯本是看向了窗外远处,闻声,眉头重重一蹙,微微侧过眸子,看向了墨风禾。 墨风禾的面上已是露出了咬牙切齿的阴狠模样,眉头拧着,恶狠狠地看着窗外卫絮的方向,鼻中的呼吸已是变得极为沉重。 顿住了片刻,席绾灯的唇角勾起一个了然却又阴寒的弧度,步伐撤开,向着墨风禾的方向走去。 “怎么?嫉妒了?” 走近墨风禾,浓烈的香气靠近了墨风禾,席绾灯面上的笑意妖媚至极,下巴虚搁在墨风禾的肩上,魅意四起。 她如何看不出来,在看到如今这般强大的卫絮时,墨风禾整个人的精神早已是崩溃,卫絮多优秀一分,便会让墨风禾心头的恨意多上一分。 “瞧瞧你的这个好朋友。” “再瞧瞧你?” “如今的卫絮,可是可以和魔界的君帝交手的人。” “你呢?” “怕是还停留在初入长恨阁时的样子吧?” 字字诛心。 席绾灯非常清楚,什么样的话语,可以刺激到面前这个心智本就不成熟的女子。 女子身上的香气太过于浓烈,萦绕在墨风禾的四周,加之她开口的那些言语,墨风禾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快要炸裂开来,浑身泛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和卫絮的差距。” “生来就注定的差距。” “够了!!!!!”怒意和不甘席卷了墨风禾的心头,再没有忍住所有的情绪,猛地抬手,墨风禾一把将靠近自己的席绾灯狠狠地推了出去。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口中先是喃喃的低声,最后一句,墨风禾的头猛地抬起,眸中是血一般的通红。 恶狠狠地盯看着席绾灯,重重地喘着气,脑仁像是炸开了一般,顿住了许久,再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停顿,墨风禾的身形扬起一道夹杂着黑色的不纯粹的仙流,猛然向着窗口方向冲去。 席绾灯的眉头重重一挑,并未在意墨风禾大力推开自己的动作,像是看戏一般,看着墨风禾的动作,直至女子的身形已是要跃出窗外。 “怎么?赶着去送死?” 只消一句话,墨风禾那本还有些气势汹汹的身形,顿时停了下来,站在窗口的位置,背对着席绾灯,身形因为那重重的呼吸而起伏着,单手放在那窗棂上,再没有了动作。 浑浊不已的仙流,缠绕着墨风禾的身形,继而缓缓消散。 “你这般冒冒失失地冲出去,怕是还未到卫絮的面前,就要被他们交手时的能量波及致死了。” 两手抱臂,席绾灯的面上是好整以暇的笑意,瞥看过墨风禾的背影,一个转身,动作自然不已,坐在了桌边。 “你想要卫絮死,我想要这魔界。” “我早就同你说过的,你听我的,我保证将卫絮的尸首,送到你手上。” 一片安静,整个屋子里,再没有了别的声响。 席绾灯一点也不着急,等着墨风禾做出反应。 直至,她看到,墨风禾那本是放在窗棂上的手,缓慢而又无力滑落了下来。 —————————————— “师尊,阳门那处似是有些动静。” 马车沿着仙界的道路,依旧不停行驶着,居然和古不繁皆是没有意识到,这看似没有目的的行驶路线,隐隐约约中,是向着阳门靠近的。 全路程中,谷尘皆是闭目修习的模样,居然则是除却少少地吃些东西,也是全程修习的模样。 唯有古不繁,除却修习,更多地会撩起车窗帘,时不时向外头看去。 卫絮和君怀闻的交手,就在那阴门前的位置,能量之大,已是越过两仪谷,波及到了阳门的地界。 闻声,第一个睁开眼的,是居然。 缓缓收起手中的印诀,居然的眸子同样是缓缓睁开,神色上一片平静,向着古不繁投去一个安定的眼神,继而转身,看向了外头,那处明显有着仙流波及的地方。 凝眸看了片刻的功夫,居然本是淡然的神色上,竟是出现了一丝浅浅的裂痕,又是凝神看了片刻的功夫,心头沉沉。 转过身,先是看了一眼面上是疑惑神色的古不繁,而后才是对着谷尘的方向,微微垂下了头: “师尊,”急促的停顿后,居然平静落了声,“是卫絮。” 这一次,古不繁终是没有坐住,心中念头一动,身形已是从马车中幻化消失,瞬时出现在了马车的上空位置,墨流瞬时裹住了她的双眸,视线,投看向了阳门的方向。 靠近阳门那处的仙流,虽有波动,却是太过于薄弱,加之古不繁又是心急,自然一时间并不能分辨出来究竟是不是卫絮。 但,居然说是,那就应该是了。 眼看自己并不能感受清楚,古不繁倒也没有太过于纠结,身形一个幻化,重新出现在了马车中。 先是担忧地看了居然一眼,然后转过视线,看向了谷尘。 谷尘的眸子,在听到居然说出那个名字时,已然是缓缓睁了开来,视线中,清冷一片。 居然面上满是恭恭敬敬,并未抬眼去看师尊,而是规规矩矩等着他的吩咐。 焦急已是爬上了古不繁的面庞,她的心头,分外焦急。 半晌,谷尘的视线重新闭了起来,搁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轻轻动了一动,只感觉马车的速度陡然快了起来。 “去看看。” 三个字,伴随着那马车的加快,从谷尘口中,飘然落下。 </br> </br> 第三百九十八章、疯子 黑色的妖气将君怀闻整个人完全包裹在其中,形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保护罩,将他护在了其中。 隔着那并不浓郁的妖气,君怀闻的眸子里是深深切切的沉重,看着那不断向自己不留余力攻击的卫絮。 心如刀绞。 曾几何时,他是这魔界乃至三界中阴狠至极的君帝。 可如今,在这个名为卫絮的女子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从一开始,君怀闻就没有打算出手,这护住自己的妖气,不过只能再撑上一刻钟的时间罢了。 妖气破开的一瞬,卫絮的那些攻击,便会通通落在君怀闻的身上。 这样,你就能无事了吧? 漆黑的瞳仁里已是没有了丝毫的光亮,视线落在卫絮的身上,君怀闻的心头,落下了一声沉沉的叹息。 “为何不出手?!”一道凌厉的仙流,像是锋利的刀剑一般,狠狠地劈在了君怀闻的那一身妖气上,迸发出了刺眼的光亮。 接连出手已是足足十招,可全数都是落在了君怀闻的保护妖气上,自始至终,君怀闻皆是未出手。 心头已然是有些气急败坏,面前这个自己厌恶的人,像是高高在上一般地看着自己,只让卫絮的心头,越发恼火。 “君怀闻,出手啊!”卫絮怒吼而出,眉心处,一道蓝色的光亮瞬时一闪而过,迸发出了极为浓烈的光芒。 神色上本还一片平静的君怀闻,自然是没有错过卫絮眉心处的那一道光芒,心头猛然紧紧纠起,双眸瞬时泛起了情绪波动。 “出手啊!”口中的怒吼带着浓烈的不满和恨意,卫絮手中的动作也是没有任何的停顿,仙流随心念而动,一把足足一掌宽的匕首,已是由仙流幻化而成,被卫絮紧紧握在了手中。 通红的双眸含着泪水,那些过往,疯狂在卫絮的眼前浮现,而她的意识中,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恶魔所赐! 只觉得浑身泛着浓烈且又沉重的热气,卫絮丝毫未注意到,自己的眉心处,那道蓝色的光,闪动的次数变得越发多了。 将卫絮所有的反应都看在了眼中,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住,眸光死死地盯看着卫絮眉心那道蓝色的光,呼吸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周身的仙流陡然浓郁,比先前的要强烈上了两番都不止,卫絮的身形动作飞快,一个跃身,握着那由仙流幻化而出的匕首,带着全身的气力,由高往下,向着君怀闻的方向刺去! 眉心的蓝色光点,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已不再是那短暂的亮起,那其中,像是有一股力量一般,注入到了卫絮的体内。 “不要……”君怀闻的思绪像是僵住了一般,口中低低喃了一句,周身再没有了任何的动作,眸底深处,是那浓烈的不安和担忧。 没有卫絮那攻击自己的动作,也没有她此刻愤恨的模样,君怀闻眼中唯有的,是对那卫絮的担忧。 所有人都是看见,便是卫絮向着君怀闻出手的那一瞬间,不过就是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君怀闻周身本是护住了他的那一身的妖气,竟是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开去。 “!” 锦嵩站在最后头,却是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看到君怀闻已是放弃了所有,打算以着自己的性命,还换取卫絮的平安。 疯子! 心头狠狠地啐了一句,锦嵩袖中的手已是狠狠地攥了起来。 疯子!疯子!都是疯子!!! 心头怒骂四起,殊不知,锦嵩的眼眶早就是红了一圈。 卫絮早已是满心的杀意,看见君怀闻妖气消散的一瞬,心头极为短促地掠过了一丝的犹豫,手中的动作不停,那匕首刺去的方向,分明就是君怀闻的心口位置。 眉心本是巨亮的蓝色光点,像是感应到了卫絮的情绪,竟是稍稍黯下去了一些。 心头宽慰了起来,君怀闻的身形就那般静静站在空中,头微微抬着,看着那个向着自己冲来的女子。 一抹从内心而生的浅笑,缓缓涌上了君怀闻的嘴角。 下一瞬,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匕首刺入心口的一瞬,君怀闻甚至可以看清,卫絮瞳仁里那深邃至极的光。 “嗤————” 匕首入体,泛着黑色的血,瞬时从君怀闻的体内翻涌而出,溅在了他和卫絮的身上。 却是因为两人都是黑衣而丝毫不得显现。 单手还抓着那匕首,卫絮的眸子垂下,对上了君怀闻那双平静夹杂着些许温柔的眼。 两双眼,就像当初的第一次相见,安安静静地对视着。 卫絮愣愣地看着君怀闻一动不动,那由仙流幻化而出的匕首,极为缓慢地消散着。 眸子静静地看着君怀闻,随着匕首的消散,女子的身形也是缓缓直起,立于空中,逐渐向后退去。 顿住了许久,卫絮的眼才是移开,却是看向了自己的胸口位置。 匕首,分明已经刺进了君怀闻的心口,可为什么,我的心口,这么痛呢? 眼眸看都未看自己心口位置的伤,本该急促的呼吸被君怀闻压住没有丝毫的波澜。 在卫絮刺向自己的那一瞬,君怀闻已是撤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防备。 卫絮本就是有着灵力的通灵玉,这一刺,又是拼尽了她的全力,纵然是君怀闻,也是接不下这一招的。 周遭,一片安静。 所有人的神绪都是愣住,看着空中的那一幕,谁也未料到,本以为十分艰难的一战,竟是如此简单地出了结果。 黑色的血,没有任何停止流淌的意思,阵阵从君怀闻的胸口流出,黑袍已是染了大片。 深深吸了一口气,君怀闻的神色上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步伐却是坚定着,向着卫絮的方向走去。 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双手已是有了颤抖,卫絮失了神一般,呆呆地看着逐渐靠近了自己的君怀闻。 眉心处,那本是亮起的蓝色光点,已是消失地无影无踪。 不过短短几步的距离,可君怀闻,却像是走了几年一般,沉重的脚步,沉重的心绪。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br> </br> 第三百九十九章、皆聚 可幸好,卫絮体内的那股灵力,已是格外明显地,消散了。 在卫絮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君怀闻的面上已经惨白了一片,没有了血色。 卫絮始终是失了神的模样,瞳仁涣散,好似在看着君怀闻,实则早就是了没了神绪。 余光看了一眼自己心口流血的位置,自始至终,君怀闻都未出手用妖气去护住自己受伤的地方。 脚步站定的时候有了片刻的踉跄,男子的面上,是他从未有过的坦然和轻松,泛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意,君怀闻的右手缓缓抬起,向着卫絮的眉心探去。 唇口轻动,男子的声音已是泛起了虚无缥缈的气息: “絮……” 距离卫絮的眉心一寸的距离,君怀闻的手,终是失了所有的气力,身形没有了任何的支撑,向着后方倒去,而后重重地从空中坠下。 那双透着温柔的眼,终是在卫絮的注视下,沉沉闭上。 那一声絮儿,甚至都未完完整整从他口中说出。 黑色的衣袍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君怀闻的身形,就像是原本飞在空中的鸟儿失了生命,而后重重向下坠去。 卫絮的眸中,一片空洞。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心……这么疼呢…… “君怀闻!!!!!!” 所有紧绷着的气力在一瞬间迸发,男子的声音怒吼而出,锦嵩再没能压住心头的急切和担忧,妖气陡然四起,极速向着君怀闻落下的方向冲了过去! 虽然他一向“讨厌”这个总是冷面的男子,虽然他总是对自己管东管西,虽然他总是让自己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锦嵩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感恩君怀闻。 他极为清楚,若不是君怀闻,自己也许根本就活不下来。 向着君怀闻冲去的一瞬间,一滴泪,从锦嵩的眼角飘然落下。 小小的身形,拼尽了所有的妖气,在君怀闻落地前,一把将男子拥在了怀中。 孩子的身形,拥着一个成人的身子,远远看去,突兀不已。 “君怀闻!君怀闻!” 单手护住君怀闻的脖颈,锦嵩另一只手迅速凝结了妖气,护在了君怀闻的胸口位置。 那里,满满的都是鲜血。 压抑不住的担忧和恐惧从锦嵩的心头泛起,望着君怀闻那张惨白至极的面庞,锦嵩的声音又变成了孩童的模样:“不要……君怀闻……你别死……你别死!” “我可不想管什么破君凌宫……你别死……听到没!!!” 泪水,从锦嵩的眼里,落下,融入了他出手护住君怀闻的妖气里,瞬时消散不见。 没有人注意到,那泪水融入妖气的时候,泛出了浅浅的灰色的光亮。 护住君怀闻脖颈的右手已是开始打颤,努力深吸了好几口气,手中动作不停,锦嵩抬起头,看向了那个还立于空中一动不动的女子。 “卫絮。” “你可是满意了?” 垂在身两旁的手早就是失了气力,卫絮的面庞低垂着,看不见脸上的神色。 “君怀闻死了,你可是满意了?” 锦嵩眸中的泪水打着颤,满满的哭腔出口,一句一句的反问,直教人心头阵阵颤抖。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言语到最后,锦嵩的声音已是低沉了下去,不过是喃喃重复了两句只有他自己能够听清的话。 眉头重重一皱,思绪终是一点一点回到了卫絮的脑中,眸子缓缓回过,卫絮的视线看向了落在地面的两人身上。 君怀闻早就是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心口处,那血虽然已是被锦嵩止住,可整个人,依旧是一副惨白无神的模样。 双眸紧闭着,没有任何要睁开的迹象。 眼里一片水光,死死地盯看着卫絮,锦嵩手中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发觉喉头早已是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思绪一点一点回到了卫絮的脑海中,卫絮眼中的光亮重新聚集而起,看着锦嵩和君怀闻顿住了有片刻的时间。 本是平息下去的仙流,再度凝结,重新将卫絮整个人所包裹住。 凝眸看着锦嵩手中的动作,卫絮纠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垂眸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位置,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漠然: “原来你是君怀闻的人。” 你,自然说的便是锦嵩。 视线居高而落,冰冷至极地落在了锦嵩的身上。 锦嵩的眸中满是泪水,死死地咬住了口唇,怒目瞪看向了卫絮。 唇角的弧度越发冰冷,卫絮的右手中,已是重新凝结了一团浓烈的仙流。 “既然是君怀闻的人,那就该死。” 强硬忽略掉自己心口的疼痛,强迫自己去想着师祖受伤的模样,卫絮口中的话音,越发阴寒。 那模样,宛若魔鬼。 “都、该、死。” 一字一字重顿出口,眸中的光凛然而聚,再没有了停顿和犹豫,卫絮的右手高高扬起,那仙流,顿时向着锦嵩的方向而狠狠袭去。 心头沉沉一落,锦嵩的妖气修习本就不足,看着那袭击而来的仙流,锦嵩的瞳孔陡然放大,身形僵住,竟是忘记了出手抵抗。 前后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所有人的心头,都是狠狠一动。 若是君怀闻一死,这魔界,怕是真的要没落了。 下一刻,女子急促的声音,在这一片突兀中猛然响起,像是一道惊雷,重重地劈在了卫絮的耳中。 “卫絮!”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卫絮周身所有的仙流瞬时消散,眸中的寒光也是退散得一干二净。 那声音,是卫絮再熟悉不过的,古不繁的声音。 也便是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角落凝聚而起,护住了锦嵩和君怀闻,扛下了那道仙流。 双手下意识地收紧,视线投看向了发声的方向——阴门处。 “不繁……师叔……”口中喃喃一声,卫絮的声音低沉得不像样子。 下一瞬,那个她心心念念放在心头的男子,已是重重地闯入了卫絮的视线! 一如既往,他依旧是白衣飘飘,清冷出尘的模样。 雾气,顿时蒙住了卫絮的眼,唇口颤抖了许久,卫絮的声音喃喃而出: “……师……师祖……” </br> </br> 第四百章、问罪 一身白衣,一尘未染的模样,谷尘一如卫絮在忘尘屿所看到的那般,清冷漠然,却又泛着高雅之意。 忘却了所有的礼仪,卫絮的视线定定地看着谷尘,一动不动。 直至居然的声音响起:“卫絮。” 女子才是猛地回过了神,眼眸有些无措地眨了好几下,瞥看了居然一眼,随后径直于空中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长恨阁大礼: “弟子卫絮,拜见师祖,拜见师尊,拜见不繁师叔!” 声音泛着颤,卫絮努力平息下自己的情绪,对着同样立于空中的几人行了礼。 地面上,影扛下来那道仙流的攻击,护住了君怀闻和锦嵩,随后缓缓推开,立于两人身旁,周身气息却是一片凌厉,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向。 君怀闻胸口的血已是止住,锦嵩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想要将君怀闻的伤口治疗妥当。 眸光,却是在谷尘出现的一瞬间,便带着了浓烈的恨意,看向了空中那个一身白衣飘飘的男子。 就是因为这个人,就是因为他的弥天大谎! 从谷尘开口说去看看,到出现在此处,前后不过就是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在看到卫絮的第一瞬,古不繁的话音已是高声而落,重重地唤了卫絮的名字。 和古不繁不同的是,居然的第一眼,看向的是那晕过去的君怀闻,以及自己身旁,这个始终波澜不惊的师尊。 “……”口唇动了一动,古不繁本已是打算开口让卫絮起身,张口的一瞬间,却是意识到师尊还在身旁,犹豫了片刻,缄了口,视线却是关切地看向了卫絮,眉头微蹙着,没有说话。 两手背在身后,自始至终,谷尘的神色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波澜。 目光淡薄浅浅,看着不远处那个跪着的女子,在看到卫絮的第一瞬,谷尘的心头,确确实实有了一瞬的起伏。 然,所有的起伏,均是在看到那倒地的君怀闻时,悉数消散。 最大的障碍,消失了。 心头上泛起一丝冷笑的意味,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一如既往的清冷。 谷尘不开口,自然是没有人敢开口让卫絮起身。 足足,看着卫絮有半刻钟的时间。 “起来吧。” 清冷至极的声音,像是幽谷中的寒泉,缓缓流淌进了卫絮的耳中。 心尖,重重地颤了一瞬,垂着的面庞上是压抑不住的浅笑,深吸了一口气,卫絮的身形缓缓直起,压下视线中的雀跃,向着谷尘三人的方向投去了视线。 入眼处,是三个自己最为熟悉的人,在魔界这处地界上,直教人心头生出了温暖。 眸中的愤恨早就是消失地一干二净,卫絮好似还是当初在长恨阁的那个孩子,眸中闪着希冀的光,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 女子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师傅,并未有往常一般的温柔,而古不繁师叔,也没有了过往那般的严厉。 唯独谷尘,像是从来没有变过,单手背在身后,神色清冷,眼角的光透着些许的寒意,薄唇微抿着,同样看着卫絮。 那眼神,就像当初在忘尘屿时的那般,虽疏远,可那,是映在卫絮眼中,唯一的光亮。 良久的寂静,以至于众人都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 如今,仙界的先圣都已是出现,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仙魔两届,以后便是仙界最大了。 目光深处灼灼不已,余光再度瞥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君怀闻,清透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寒意缓缓落下: “孽徒卫絮,” “你可知罪。” 简简单单八个字,清晰不已,以着谷尘那清冷的嗓音出口,格外的好听。 唯独落在卫絮的耳中,却像是惊天雷一般,将她所有的希冀和美好,都狠狠地炸了开来。 孽徒。 知罪。 本含着希冀光亮的眸子陡然睁到最大,眸中的光极为缓慢地暗淡了下去,像是听到了完全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那低沉。 可卫絮那两个字,从谷尘口中说出来,分明说的,就是她。 也便是听到了谷尘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卫絮的眸光这才注意到了居然和古不繁那稍有闪躲的动作。 所以,今日,师祖是来,问罪的? 心头的话音顿了好几下才是落了下来,反反复复,沉沉甸甸,反复在卫絮的脑海中盘旋,一字一字地告诉着卫絮,今日,师祖三人而来,并非是接她回家,而是,问罪。 古不繁站在谷尘的左侧,眸底的焦虑格外清晰,深深地看了一眼卫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居然的面上则是一片冷静,视线虽同是看向了卫絮,但余光,却是始终落在了谷尘的身上没有移开。 师尊,太古怪了。 到了此刻,回想起他们三人来到此处的场景,居然心头的不安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呼吸顿住,一口气憋在了心口的位置久久不得回过,愣神看着谷尘有许久的功夫,那一口气才是缓缓回了过来,重重咬了咬自己有些干涩的唇,卫絮本是紧握的手慢慢松了气力。 视线定定地看向了谷尘,声音里的颤抖,已是格外明显: “弟子卫絮……何罪之有?” 从头至尾,她卫絮所挂念的,是整个长恨阁,是整个仙界,是他谷尘。 可今日,这个自己一直放在心头上的人,却是向着自己,出口质问。 背在身后的手缓缓垂在了身旁,谷尘的视线中是波澜不惊的光亮,静静地看着卫絮,忽略掉自己心头那滑过的一缕不忍情绪。 不得不承认,这个明显还有着孩子心性的女子,确实闯入了自己的心房,可同现今的情势比起来,谷尘的选择,依旧会是整个三界。 “欺下犯上,出手伤人,你可认?” 一句话空灵出口,谷尘周身已是飘起了浅浅的白色的仙流,那气势,已是在无形中压了下来。 刹那间,看到谷尘时那所有翻涌上来的感动情绪全数消散,眉头锁紧,看着谷尘,停顿了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反驳的声音顿时扬起: “弟子没有!” 没有做过的事,你叫她如何承认! </br> </br> 第四百零一章、质问 “师尊……”古不繁的心头悉数都是对卫絮的担心,看到她矢口否认的模样,心下格外清楚,这个孩子,定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脚步向前,出口唤了谷尘。 一瞬间,谷尘周身的仙流已是浓郁了起来,阻断了古不繁接下去要说的话。 丝毫未理睬身旁两人有何动作,谷尘的步子略路上前,向着卫絮的方向逐渐靠近。 卫絮性子本就爽朗,便是被旁人诬赖都定是不服,何况,此刻质问她的人,竟是师祖。 眸中的光满是倔强,便是到了此刻,卫絮都未曾多想,只觉得是师祖误会了自己。 步伐在卫絮身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住,谷尘周身的仙流越发浓郁,一如曾经,卫絮在忘尘屿看到的那般。 “这是什么。”平平淡淡的问话,谷尘单手扬起一小缕仙流,指向的位置,是那倒地的君怀闻的方向。 瞳仁猛地缩紧,卫絮看都未看谷尘指向的方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仙魔两届,向来两不侵犯。” “你做了什么。”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谷尘的身形在自己的眼里都好似模糊了起来,卫絮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白色的仙流将谷尘整个人所包裹,只让人觉得清冷高雅。 收回右手,谷尘的左手缓缓抬起,仙流流转,凝结成了一道仙屏,仙屏上浮现的,正是卫絮逃离仙界那日,出手伤人时的场景。 那一日,也是卫絮第一次真正听到,旁人唤自己妖女两个字。 眸中的光亮早就是消失,卫絮无神地看着仙屏,只字未言,只是周身,越发冰冷了下去。 “作为长恨阁弟子,出手伤仙界众人。” “你又做了什么。” 谷尘的声音并不高,却是随着那浅浅淡淡的仙流,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很快,仙屏上便出现了卫絮杀人逃走的背影,最终,缓缓消散。 “这些,是你做的。” 淡淡然的肯定语气,谷尘的气势,已是在不经意间,将卫絮整个人所压下。 左手轻轻甩了甩,谷尘的眼眸,甚至都未认真去看上卫絮一眼,他的心头,早就是被这三界所填满。 旋即,谷尘的右手重新抬起,一道新凝结而起的仙屏,出现在了他的右手位置。 这一次,这凝结而起的仙屏,比方才的那道仙屏,更为阔大。 卫絮无神的眸子,带着浓烈的茫然,投看向了谷尘新凝结的这到仙屏上。 只一眼,卫絮的怒吼已是猛烈而出,带着她的仙流,响彻了整个魔界上空:“不!!!” 那仙屏上,不是别的,正是疯魔了一般的卫絮,出手伤了谷尘的场景。 仙屏上,一身凌厉黑色仙流缠身的卫絮通红着一双眼,手中仙流幻化而出的匕首,正狠狠地向着已是倒地的谷尘刺去。 “不是我!!!” 若说谷尘提出的前两次的事情,是,她卫絮做了,她认。 可伤害师祖的这件事,分明不是她!!! 惊恐且慌乱的情绪涌入心头,卫絮的步伐上前,走近了谷尘,辩解的声音打着颤落下:“不是我!师祖,不是我!” 谷尘的神色上,再看不到丝毫的情谊,不过冷冷清清瞥看了卫絮一眼,继而扭过头去,再未看向女子。 谷尘清楚,若是自己再多看卫絮一眼,心头,定是有所犹豫。 眼看谷尘并未打算理睬自己,女子的步伐稍稍后退了一些,眸中是急切恐慌的雾气,越过谷尘看向居然和古不繁: “师傅,师叔!” “不是我!我没有出手伤害师祖!” “我没有……那不是我!!!” 顿了片刻,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卫絮发颤的双手猛地抬起,而后狠狠地指向了君怀闻的方向:“是君怀闻……是君怀闻……是他!!!” “闭嘴!!!” 锦嵩本就是一腔的怒火,此刻看着这个女子愚蠢不已的模样,心头的恼意越发明显,手中治疗君怀闻的动作松懈开,小小的身子一跃而起,同样站于空中,满面的怒意看向了面前这两个一个愚蠢一个虚伪的人。 “卫絮,到如今,你还是看不清是吗?!” “君怀闻已是生死未卜,你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是吗?!” 男子浑厚的声音从锦嵩那小小的身子里发出,突兀且违和,可此刻落在所有人的耳中,哪里还会去想这其中的缘由,只想弄清楚,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便是锦嵩开口说话的一瞬间,卫絮的眸中已是翻涌出了浓烈的不满和恨意,凌厉的视线看向锦嵩,声音低吼而出:“住口!” 一口怒气憋在胸口,锦嵩身子因为卫絮的话已是发出了颤抖,一时间,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全程,谷尘的视线均是看向了别处,未看向两人,右手凝结而出的仙屏上还不断演映着卫絮出手伤害谷尘的景象,反反复复,看得人心头一阵一阵的冰冷。 末了,两个人都不再开口说话,气氛越显冰冷和紧张。 谷尘的脚步轻动,白色的衣袍摆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轻飘而起,扬起了阵阵的仙流。 “仙魔两届,本互不相干,互不干涉。” “你卫絮破了这规矩,便要担了这责任。” 卫絮的视线本还是看着锦嵩,谷尘的话音落在耳中,眸中一愣,转而看向了谷尘的背影,唇口轻动,刚要开口说话。 “居然,将卫絮绑了,处以天罚,以示仙魔两届众人。” 天罚二字出口,古不繁终是没有压住心头的情绪,话音脱口而出:“师尊!你不是……” 字句刚出口,居然手中动作奇快,一抹仙流从背后而出,一把封住了古不繁那要接着说下去的话。 “是,师尊。”同时刻,居然的话音出口,应下了谷尘的话,而后脚步上前,余光深深看了一眼古不繁,向着卫絮的方向走去。 恍若身坠冰窖,卫絮眸中失了所有的光亮,身子没了气力,动作极为缓慢地跪了下去,没有了神色的眸子,看着谷尘那透着漠然的背影,心,沉入了黑暗,再看不见底。 </br> </br> 第四百零二章、质疑 居然!!! 古不繁的视线中同样一片震惊和焦急,心头重重唤了居然的姓名,可口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居然,向着那个跪着的孩子走去! 面上始终是淡然的表情,背对着卫絮,谷尘的视线微眯了一瞬,看向了逐渐走近错过自己而后走向卫絮的居然。 淡然的话音浅浅落下: “今日,魔界落败,自有我仙界教徒不方之责。” “既是我仙界之责,自当由仙界而担。” “若无异议,即日起,魔界便由我为主,直至魔界重建而起,再还于新主。” 几句话,淡淡然从谷尘的口中落下,像是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话音,却又像是他一早就做好打算的字句。 卫絮跪坐在地上,愣神看着谷尘的背影,心,早就是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怎么……会是这样……? 直至居然的步伐停在了卫絮的跟前,遮挡住了卫絮的视线,女子的心头一震颤抖,继而抬起了视线,看向了自己的师傅。 比卫絮高出了整整半个人身都不止,可居然的身上,却是没有丝毫的凌厉的气势,只有着他独有的,和往日一般相同的温柔。 向来温煦的眉头微微一蹙,居然的身形背着光,卫絮并不能看清他的容貌。 “卫絮。” 声音轻柔,一如居然往日的模样。 眼中的雾气稍稍散开了一些,卫絮喉头早就已经哽咽,听到居然唤了自己的姓名,心头猛地一酸,声音呜咽着,碎成了碎片:“师傅……” 居然知晓师尊的计划,可是并不知晓的是,师尊要给卫絮的惩罚,竟是天罚。 天罚,仙界几万年都不曾用过的惩罚,如今,竟是用在了卫絮的身上。 用以天之仙力,注以被罚之人全身。 初时如百蚁挠心一般难受,越往后,身体恍若至于冰火两重天地间,疼痛难忍。 千万年间,若非滔天大罪之人,是不会受到如此的惩罚。 也同样是千万年间,受过天罚的那寥寥几人,从未有人活下来过。 “师……傅……”卫絮的声音破碎地不像话,呆呆地重复了一遍师傅,眼角的泪花,落了下来。 眼眸重重闭了一闭,居然的心头无奈地深叹了一口气,睁开眼时,面上已是恢复了一片平静,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情绪出口: “听话。” 同时刻,居然双手缓缓抬起,已是翻涌出了一道浅薄的仙流。 从内心而言,居然是不愿意亲手绑自己的弟子的。 呼吸短暂地急促了一瞬,卫絮的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重重地咬了咬自己的唇,惯性地再度唤了一声:“师傅……” 那声音,直教人听得心都泛疼。 眉头再度不自觉地皱了一瞬,居然手中的仙流淡了一些,缓缓向着卫絮靠去。 “听话。” “我们回去。” 对居然而言,眼前这个人,不是罪人,她不过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子,是他居然的弟子。 我们回去。 四个字,像是一道浅浅的光亮,落在了卫絮的眼前,可下一瞬,那再度涌上的雾气,让卫絮整个人又一次沉了下去。 神绪回过了一些,女子的背稍稍直了起来,努力让自己哽咽的喉头能够清楚说出话: “不是我……真的……师傅……” “不是我……” “不是我……” 说一遍不是我,卫絮便摇一次头,反反复复,竟是重复了十几次的模样。 到最后,卫絮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再也听不到。 古不繁站在原处,眼眸愣愣地看着卫絮那崩溃到无奈的模样,心头一阵一阵紧缩,可口边,却是因为居然的仙流封住了口而不得开口说话。 她熟悉师尊的习性,但凡此刻自己的步伐上前一步,卫絮受到的惩罚,将会更大。 眼眸深深闭了一闭,居然的步伐稍稍退开了一些,手中的仙流淡然不已,背对着谷尘,闭眼而紧皱的眉头上,是居然少有的揪心之意。 时光,漫长而又薄凉。 “师尊。” 第一次,在出口唤师尊二字时,居然没有行礼,且依旧背对着谷尘,一动不动。 谷尘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里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视线投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并未应声。 “我相信卫絮。” 声音落下的时刻,居然的脚步缓缓转过,手中仙流消散,眸子睁开,定定地看向了谷尘。 转身的一瞬间,看着师尊那薄凉至极的背影,居然的心头,竟是泛起了一丝陌生之意。 卫絮耳中早就是听不进任何的话音,呆愣地跪坐在地上,两手无力地垂着,眼中雾气满满,看不清面前的所有的东西。 闻言,古不繁心头猛然一惊,口边一句话都说不出,双眸瞪大看着居然,眼里的水光险些就要落下来。 这个一向是她喜欢、她心疼的弟子,今日,居然会为了卫絮对向来敬重的师尊说出这样的话。 袖中的双手微微用力攥紧,在听到居然的话音足足半刻钟的时间后,居然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莫测的弧度,声音,是不曾有过的冰冷: “你是说,我在言谎?” 今日,卫絮对君怀闻所做的一切他们都是看在眼中。 过往,卫絮伤害仙界中人的事情,他们也都是清清楚楚。 可唯独,卫絮伤谷尘一事,从头到尾,并未有人看见。 有的,也只是谷尘口中的诉说,以及,那仙屏所展示给众人的一幕。 也许有着古不繁的原因,也许有着自身的原因,此时此刻,居然所相信的人,是卫絮,而不是谷尘。 极为罕见地,居然的手很是用力的攥紧了一瞬,而后缓缓松开,眸中的光亮越发有了些灼灼的意味,声音清晰而落,字字带着些凌厉: “弟子不敢。” “只是,师尊受伤一事,独发生在忘尘屿,未有人亲眼所见。” “除却师尊,我们并不知晓伤师尊之人,是否实为卫絮。” “卫絮作为长恨阁弟子,品行脾性皆为我和不繁知晓,这其中,定是有误会。” 字句清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 </br> </br> 第四百零三章、感灵玉 锦嵩站在空中的另一处,看着此刻谷尘和居然的身形,眸中的愤怒缓缓散开了一些,继而翻涌上了一丝嘲讽之意,本是微微勾起的嘴角终是扬起了一个浓烈的弧度: “怎么?谷尘?” “你这出戏,你的弟子,好像并不知道啊?” 嘲讽意味十足的凌厉出口,锦嵩的步子缓缓而前,向着卫絮的方向走去。 口中的话音以着孩童的声音出口,分外讽刺。 余光猛然一凛,居然的步伐稍稍后撤了一些,注意着锦嵩的动向,防备着他会对卫絮出手。 锦嵩自然是注意到了居然的动作,眉头重重一挑,唇口边是满满的不屑之意。视线下意识地看了君怀闻一眼,继而继续向着卫絮的方向走去。 “现在,连你的弟子都是在怀疑你。” “谷尘,你这戏码,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锦嵩的话音不高,气势却是十足,直至走到了卫絮身旁不远的位置,视线才是又一次落下,看向了这个落魄模样的女子。 拳头紧了又松开,松开又紧起,末了,心头深深叹了口气,看到卫絮眉心处那已是平静下来的灵力,锦嵩的话音放低,对着女子落下: “事到如今,你还是看不清这一切吗?” 话音悲切且无奈,余光看向地上君怀闻的方向,锦嵩的眉头紧紧蹙着,心头,被捏的生疼。 若是可以,他真想一掌将这女子拍醒,好让她看清楚这一切。 可论到底,锦嵩出不了手,这个女子,是君怀闻爱的女子。 卫絮的头低垂着,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可她周身的气息,却是极为明显地散发出了颓然的意味。 罢了,君怀闻,我再帮你这最后一次。 心头一阵哀戚,锦嵩平下心绪,这般告诉着自己。 重重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那不省人事的君怀闻最后一眼,锦嵩的步伐上前,离开了卫絮的身旁,走到了居然的身侧位置。 斜睨了居然一样,一阵黑色的妖气,已是从锦嵩的眉心处缓缓散发开来,旋即快速将他整个人所包裹,下一刻,那本是小巧的妖气团逐渐扩散开来,直至变成了一人高的模样。 旋即,那黑色的妖气散开,一个男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同样是一身黑袍,但不同却又惹眼的是,男子的下半身,看不见腿,有的,只是那阵阵流转的妖气。 锦嵩不知晓自己这般做是否会让卫絮的灵力现身,也不知晓自己这般做究竟是对是错,但他清楚,他要为了君怀闻,做这件事。 众人的目光均是满满的震惊,唯独影,在看到那幻化成成人模样的锦嵩时,没有容貌的面上,似是显出了一丝悲戚。 “谷尘,你可还是记得我?” 空灵却又沉厚的声音出口,锦嵩的模样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眉心处一点黑色的妖气缓缓腾起,泛着十足的寒意。 终于,背对着几人的谷尘终是转过了身,看向了这个开口说话的男子。 居然就站在锦嵩身旁不过五步远的位置,一动未动。 两人中间靠后的位置,是依旧跪坐在地上,此刻却是抬了视线看向几人的卫絮。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卫絮和居然皆是注意到了谷尘转身后看向锦嵩那一瞬间的神色。 那,冰冷却又阴狠的神色。 那神色很是细微,转瞬即逝,继而,谷尘的面上又是过往那般淡然的神色。 “记得。”浅笑勾起,单手背在身后,谷尘依旧是出尘的模样。 “那你可还记得,我这腿,是怎么没的?” 恍若一个灵体,身形随着身下的妖气轻微摆动着,锦嵩面上的笑意越发恣肆,眉头高高一挑,邪魅至极。 这一次,谷尘并未应声。 良久,见谷尘没有开口说话,锦嵩面上看似并未有恼意,身形略略侧开,对着卫絮的方向投去一个浅浅轻蔑的眼神,字句清晰落下: “小丫头,给我看清楚了。” “你这个所谓‘正人君子’的师祖,是怎么样,利用你,来骗取仙魔两界的掌控的!” 言语毕,锦嵩两手由身侧缓缓抬起,逐渐向着自己的身前合拢,直至两掌相对,发出明亮光芒的黑色妖气陡然蹿上了更高的空中,而后快速落下,形成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屏幕。 屏上,显现的正是谷尘当日,想要将锦嵩收为囊中的场景。 同时刻,锦嵩的声音更是缠绕上了一丝妖气,铺天盖地一般倾泻而下,竟是响彻了整个仙魔两界。 声音响起的一瞬间,站在地面上的一直未动的影,终是没能压住心头的担忧,步伐上前,声音醇厚而起:“嵩少主!” 这般浓烈的妖气扩散,嵩少主怕是根本撑不住一刻的时间! 眼眸垂下,不过就是淡淡然瞥看了影一眼,旋即便重又看向了谷尘的方向,锦嵩的声音淡然却又浓厚至极:“护好君怀闻。” 卫絮本是跪坐在地上的身子,终是缓缓站了起来,带着深深的无力,视线中却是满目的失措,看着那恍若天幕一般的屏幕。 …………………… “通灵玉在哪里。”谷尘鲜有的一身干练的白袍,面对着锦荣的方向。 彼时,锦荣还是男子的模样,还有着所有人都有的那双腿,俊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容颜,也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听闻谷尘那明显带着质问的言语,锦荣的面上,是满满的不屑一顾。 口中格外重声地咂了一句,锦嵩原地踱起了步子,末了,口中又是重重咂了一句:“不知道。” 随性而又敷衍的三个字,从锦嵩的口中瞬时落下。 谷尘的面上,一片阴寒。 似是乐于见到这个模样的谷尘,锦嵩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摇头晃脑了一阵,两手冲着谷尘摊开:“我的确不知道。” 面上的阴寒未有丝毫的散开,谷尘的神色越发冰冷,背在身后的双手中已是凝结了一道极为凌厉的仙刃。 “你是感灵玉,怎会不知晓?” 面上虽是阴沉的神色,谷尘的声音,却还是平静出口。 闻言,锦嵩的眉头高高一挑,嘴角的笑意缓缓散开,眸光凝起看着谷尘许久,没有说话。 </br> </br> 第四百零四章、麻烦 片刻后,笑意重新爬上了锦嵩的面庞,轻松又惬意的模样:“什么感灵玉?”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殊不知,锦嵩的心头早就是重重沉到了谷底。 锦嵩天生为感灵玉,只要通灵玉现了身,便是丝丝缕缕的气息,他若是花上功夫去感应,是可以知晓通灵玉在哪里的。 这三界中,均是知晓得通灵玉者得三界一说,却是并不知晓,若是没有他这感灵玉,这通灵玉,怕是寻上个上万年都难以寻到。 如今,他的的确确感应到了通灵玉的气息,却是并未真的确认它在何处,自己本就无意掺和到这三界的争夺中,也是因此,鲜有人会来寻他的麻烦。 两仪谷中之人,权当他锦嵩是个花花公子罢了。 “听不懂?” 谷尘的声音里是鲜有的冰冷,静静地看着锦嵩片刻的功夫,手中的那仙刃缓缓消散,而后单手抬起,手中仙流凝集,而后缓缓消散,他的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物件。 “既然如此,便看看此物?” 虽是反问,可那字句间,却是无不在告诉着锦嵩:你莫同我装高深。 视线落在了谷尘的手上,锦嵩自然是看到了谷尘手里的那个物件,那通透又泛着浅浅仙流的,正是玉骨笛。 瞳仁猛然锁紧,锦嵩面上的笑意顿时完全消散,神色逐渐变得凝重,看着玉骨笛半刻的时间,继而抬起眸子,紧盯着谷尘:“你是怎么得到的。” 玉骨笛,流转木,均是上古遗留之物,存在的意义也是极为简单明了,便是护好通灵玉。 按照习性,这两样东西该是在通灵玉的身边,将它完全保护好。 可如今,竟是出现在了谷尘的手中! “流转木,也在你手中?!”作为感灵玉,锦嵩比任何的人都清楚这两样东西对通灵玉的重要性,若是护主之物都在这谷尘的手中,怕是不过多久,这三界就要大乱了! 看出来锦嵩情绪上的紧张,右手缓缓抬起,将那玉骨笛推送到了锦嵩的面前: “若护主之物都在我手中,我便没有必要来找你了。” 言下之意,那流转木,并不在谷尘的手中。 心头的担忧稍稍落下了一些,锦嵩面上神色稍稍放松了一些,深深瞥看了谷尘一眼,旋即转开了视线,看向了别处: “就算我是感灵玉又怎样?” “我感应不到通灵玉,你就算是把我问个底朝天,我也,不、知、道。” 悠悠然落了话音,锦嵩已经没有了同谷尘再说下去的心情,径直转身打算离去,身形转过的一瞬间,眼眸沉沉地瞥看了谷尘一眼,大步打算离去。 “你觉得,”看着锦嵩的动作,谷尘倒也是没有多有阻拦,口中淡淡然落了话音,恰到好处地止住了锦嵩的步子,“你今日能走的了?” 字里行间,全然不是谷尘平日里在忘尘屿的淡然模样。 语气中的威胁太过于明显,纵然锦嵩心头不愿意搅到这些事里去,可如今,这人已经是踩到了自己的脸面上,叫他如何忍得了这口气。 眉心处一道浅薄的灰色妖气闪过,锦嵩背对着谷尘的身形陡然回过,凌厉的眸光狠狠地看向了谷尘,口中刚要开口说话,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道浓烈至极的白色仙流飞速冲来,瞬时间,眼前一片恍惚,再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下一刻,血液飞溅而出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变显得越发诡异和可怖。 “噗——哧——” 锦嵩只觉得下身一凉,便再没有了其他感觉。 谷尘的声音,清透而又空灵,却是丝丝缕缕透着薄凉,就近在锦嵩的耳旁落下: “你不说,不要紧。” “我有的是时间来寻通灵玉。” “你。” “没用了。” 那阴魅的语气,根本不该是谷尘该有的模样。 仙流遮眼不过就是几个片刻的功夫,再看到面前的景象时,锦嵩眼里,已是没有了谷尘的身影。 原地愣神愣了片刻,锦嵩心头一阵恍惚,不知道谷尘施了什么仙术,此刻的自己头晕晕沉沉想要睡去。 目光四处转过,想要寻到谷尘的踪迹,锦嵩终是在想要抓身向后看去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 自己怎么,转不过身了? 脑袋沉甸甸晕得疼,锦嵩并未多想,只想着赶紧回去,好好休息片刻。 身形转过的一瞬间,锦嵩的身子终是没有了气力,猛然倒在了地上。 不过就是轻然一瞥,锦嵩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身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着自己的下身方向,神绪僵住,一片空白。 自己的,腿呢? 不过就是短短几个眨眼的功夫,自己的腿,没有了。 僵住的身子失了所有的气力,锦嵩口中甚至发不出丝毫的声响。 天旋地转,终是撑不住这伤痛,两眼猛然一闭,锦嵩已是昏死了过去。 …………………… 眸光中一片平静,锦嵩的视线淡然看着那天幕,好似那天幕上失了双腿的人,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显现而出的景象,到锦嵩晕死过去的那一幕戛然而止。 那天幕上,定格的画面,正是锦嵩没了双腿的那一幕。 卫絮的身形早就是踉跄着站了起来,疑惑却又不敢置信的视线看着那天幕,眼中的泪水早就干涸,面庞上的泪痕同样格外明显。 那个阴狠的人,竟是师祖。 便是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居然和古不繁两人,在看到天幕上的那画面时,心头都是翻涌上了满满的震惊。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的师尊,竟是可以做到如此心狠手辣的地步。 目光收回,浅浅淡淡看向了谷尘,嘴角勾起一个深邃至极的弧度,眉头高高一挑,锦嵩的声音依旧博然落下: “仙界最为尊敬的先圣,这件事,你可是还记得?” 谷尘面上,没有任何的波澜,静静地将天幕上的画面全部看完,末了,视线盯看着天幕上那个没了双腿的锦嵩看了许久,以至于,所有人都以为谷尘是因为心虚而不敢出声的时候—— “还真是麻烦啊。” </br> </br> 第四百零五章、小人 所有人都是一愣,未能明白谷尘为何会说出如此突兀的一句话。 移开眼,谷尘浅笑彦彦,可那笑意却是并未达眼底,眸光表面,浮现着一种名为漠然的情绪: “当日若是杀了你,便好了。” 刹那间,卫絮本还有些模糊的眼,陡然间清明了起来,心,却是重重沉到了谷底。 转眼的一瞬间,谷尘周身的气息已然大变,阴冷且又冰寒的气息浓烈泛起,透着说不出的陌生之意。 步伐缓缓上前了几步,谷尘面对着锦嵩,神色上满是挑衅意味看过了锦嵩那没有了双腿的下身,周身虽依旧有着清冷之意,可其中的阴毒,却是遮掩不住地肆意散发了出来。 “你,能奈我何?” 嘴角的弧度扬起了浓烈的轻蔑,谷尘的步伐已经是停在了锦嵩的身前,一字一句,阴毒至极: “君怀闻一死,三界中,还有谁能拦我?” 字句清晰,可唯独,只有在空中的几人才能听见。 锦嵩的身形一动不动,没有腿,纯粹靠那妖气,锦嵩几近不能行走,看着面前那明明白白露出了阴狠模样的谷尘,嘴角处,是浓烈的冷笑之意。 “小人。”冷冷出口两字,却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尤为突兀。 谷尘自然明白锦嵩指的是哪件事,余光瞥看了卫絮一眼,有那么一瞬,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扯住了一般,窒息地说不上话来。 可是下一瞬,谷尘的眉眼已然是越发的狠毒:“做一回小人,能得三界。” “值当了。” 话音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轻松,可谷尘那一身的气息,却是无不在诉说着他此刻的恶毒。 卫絮站在离谷尘最远的位置,却是足以让她清晰地听清谷尘的每一句话。 这个出口狂妄的人,是自己的师祖。 努力告诉着自己这样的事实,卫絮的心已是疼的整个缩了起来。 “师……师尊……”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居然站在一旁,往日里所有的平静和温柔皆是消散,愣神看着谷尘许久,才是寻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会……” 话语都未完全说出来,谷尘已是猛然一个转眼,凌厉的眸光狠狠地落在了居然的身上。 一瞬间,气势碾压,居然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统三界,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顿了片刻,谷尘转过身,谁也未看,径直向着远一些的地方走去,“不是吗?” “嗬。” 一声冷笑出口,锦嵩的身形抖动了一瞬,接下了谷尘的话语:“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哈哈哈哈。”被人骂了,谷尘倒也不气,周身的仙流逐渐变得浓厚,猛然侧过面庞,余光凌厉看向锦嵩,“骂我?” “又能如何?” “三界一统,已经不得改了。” 末了,谷尘重又转过面庞,垂下视线,看向了地面上那些茫然不解的众人。 继而转过眼,又看向了那昏过去的君怀闻的方向:“若是我心情好,许是会给君怀闻一条命,若是……” “小丫头。”不等谷尘的话完全出口,锦嵩的声音很是突兀地打断了谷尘的话。 卫絮眼中的泪水早就是干涸,眸中一片清明,身形站得笔直,静静地将谷尘和锦嵩说话的过程全部看了下来。 “可是看清楚了,你眼前的,这个‘好师祖’?”锦嵩自然是清楚,自己不过就是个感灵玉,对谷尘而言,灵力根本不值一提,可卫絮不一样,她是通灵玉,若是灵力一旦激发,怕是几个三界,都是承受不住的。 面上毫无神色,卫絮静静地看着谷尘的背影,眉心处,那本是消散的蓝色光点,竟是又隐隐约约浮现了上来。 锦嵩看得明白,心头对于通灵玉的感应也是愈发浓烈,心头隐隐浮上笑意,却是并未表现在脸上。 末了,声音沉沉而出:“小丫头,刚才的天幕,你可也是看清楚了?” 卫絮本就聪明,从刚刚的天幕上看到玉骨笛的一瞬间,心头便已是知晓了大半,可便是如此,心头却还是反复地否定着自己心头的所想。 干涩的喉头咽了咽,卫絮侧过视线,看向了锦嵩,眼中,分明在求一个答案。 “知道为什么他谷尘会收你去忘尘屿修习?为什么要对你分外关心?为什么,又给你安一个莫须有的伤人罪名赶你出仙界?” “嗬嗬。” “因为,你就是通灵玉。” 通灵玉三个字落下的一瞬,卫絮眉心处的蓝光陡然大亮,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泛着浓烈的光芒。 本还沉沉浮浮的心,在听到锦嵩口中的诉说后,竟是泛起了一丝的安心,浅浅地落了回去。 “三界所有人都知晓,得通灵玉者得天下,谷尘他一早就知道你是通灵玉。” “为了激出你的灵力,为了得到你的灵力,好让他,能一统三界。” 锦嵩身下的妖气再度抖动了一瞬,男子的身形,较先前,竟是有了些许的暗淡。 言语到最后,锦嵩浅浅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又扬起了声音:“小丫头,你可是清楚了?” 字句清晰而落,却也是只有落在了半空中的四个人听得清楚。 通灵玉三个字入耳的一瞬间,古不繁终是没有压住心头的震惊,猛然用力,脱开了居然对自己的扼制,眉头紧紧锁着,眸中满满的是惊恐,看着面对着自己的谷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居然的视线则是全程看着锦嵩,待他的话音说完,目光转过,看向了卫絮。 听闻锦嵩的话音,居然第一瞬想到的,便是卫絮的情绪。 却没想,女子的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神色,平静却又是显得极为突兀。 言语时,锦嵩的目光均是看向了谷尘,直至所有的字句落下,余光才淡淡然瞥看向了卫絮。 女子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澜,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静静地看着谷尘。 锦嵩本意是想让卫絮认清她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并未想到,女子会有怎样的反应。 愣了一瞬,转而正面看向了卫絮,心头的恼意翻涌而上,锦嵩的声音明显较之前低沉了下去:“小丫头……” </br> </br> 第四百零六章、从未 “师祖。”卫絮的声音,听在耳中,清冷,且又格外冷静。 谷尘依旧背对着卫絮,风扬起,吹得他的衣袍摆高高扬起,白衣飘然,好似卫絮第一次见到他的那般清冷高雅模样。 很是轻微地吸了一口气,卫絮的步子上前,越过了锦嵩和居然,正正地站在了谷尘的身后:“长恨阁选入门弟子那日,我的仙力,未曾在试仙石上显现。” “那一日,师祖便知晓我是通灵玉了对不对?” 随是疑问的话音,可落在所有人的耳中,只觉得是一句又一句戳心窝的质问。 并未等谷尘的回应,卫絮站在原地,目光平静黯然,看着谷尘的背影,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 “为了激发我体内通灵玉的灵力,你收我在五音殿修习。” “骗我你受伤,好让我仇视君怀闻的同时,还可以激出我的灵力。” 言语极为缓慢,像是在用尽自己所有的气力在说话,末了,卫絮的步子继续往前,似是想要走到谷尘的身前位置。 而谷尘,却是在下一瞬,缓缓转过了身子。 便是因此,两人相并肩而站,却依旧是面对面的模样。 卫絮的眸中早就是一片荒芜,侧过面庞,看向谷尘,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继续平缓说道:“所以,都是在骗我。” 骗。 卫絮用了这样的字眼。 是啊,若不是因为对谷尘有情意,她何故要去做这些?在她不知晓自己是通灵玉前,仅凭她的能力,如何能打败君怀闻? 原来,一早,就都被谷尘算准了。 视线先是看了一眼锦嵩,然后才是缓缓侧过,看向了自己身旁的女子。 若有若无的香气,是谷尘曾经极为熟悉的味道。 女子的眸光太过于平静,谷尘已是完全看不出她的情绪,却还是漠然地回应了女子:“是。” 那本就是有些沉下去的心,已然是在谷尘说出这一句话时,重重地沉到了底。 便是到了此刻,卫絮的心已然完全死去了一般,对着谷尘那双早就是陌生的眼,冰冷开口: “谷尘。” 再也不是师祖二字,卫絮的心里,已经再没有这个师祖了。 “从头至尾,” “你都没有喜欢过我,” “是不是?” 像是最后一搏,卫絮在所有人的面前,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 细细听去,卫絮的声音里似是还夹杂着最后一丝颤抖。 谷尘的眸子,在听到卫絮询问的一瞬间,竟是鲜有的凝了片刻。 而后再无回应,转过头,侧过眼,对着锦嵩的方向落了声: “便都是我做的又如何?……” 下一句还未说出口,谷尘只觉得自己耳旁刮起了一阵浓烈的仙流,眉头重重一锁,脚步果断向着自己的右侧撤开,却还是未能完全躲开那道仙流,自己鬓边的发,竟是被生生削去了一块。 仙流大起,瞬时将谷尘整个人都护住,定眸看时,那出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卫絮。 本打算松一口气的谷尘,却是在看到卫絮眉心处那越发浓烈的蓝色光点时,心猛地一紧,眸光大亮,袖中的双手陡然绷紧,时刻注意着卫絮的动作。 “谷尘,你不喜欢我,没关系。” “可是你怎么能利用我对你的喜欢来达成你的恶毒目的??!!” 看透所有的东西,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所有平静的情绪都是消散,此刻的卫絮,周身腾起的,已然是格外不同的一股仙流,双眸怒气满满,带着浓烈的寒意,怒吼着质问谷尘。 也便是卫絮体内那股不一般的仙流翻涌出的一刻,锦嵩那本就已是有些许黯淡的身形,竟是瞬时间黯淡了大半,恍恍惚惚,泛起了些许的透明。 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影,自然是不愿目睹这一幕,没有任何的停顿,黑色的身形一阵幻化,瞬时出现在了锦嵩的身旁:“嵩少主!!!” 声音低沉且急促,影的焦急没有丝毫的虚假。 看这样子,锦嵩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眉头陡然一凛,锦嵩已是怒目瞪看向了影:“你上来做什么?!滚下去!” “保护好君怀闻!” 便是到了最后的时刻,锦嵩心头所想的,依旧是要护好君怀闻。 闻声,影明显犹豫了片刻,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料,不等他反应过来,锦嵩手中已是凝结了浓烈的妖气,一把狠狠地向着他推去,径直将他的黑色妖气本体所打散。 “若是君怀闻有丝毫的闪失,我饶不了你!!!”声音怒吼而出,同时刻,锦嵩的身形又是再度虚弱了一些。 身形重新凝结在了君怀闻的身旁,妖气流转将君怀闻护住,影的视线抬起,看向空中的锦嵩,心绪,沉到了谷底。 所有的理智早就是在谷尘承认这一切的时候消散而去,望看着卫絮那快要狂怒的模样,谷尘心头的烦躁也是越发浓郁,眉头狠狠皱起,长袖猛然甩过,素手指向了地面上,那个不省人事的男子: “你以为,君怀闻就没有骗过你吗?” 只一句话,就将卫絮的思绪重重打断,本是怒目看着谷尘的女子,愣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了君怀闻的方向,心头猛然一动,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你以为,君怀闻就不知道你是通灵玉吗?”眼看着卫絮眉心的蓝光瞬时淡了许多,谷尘的声音稍稍平了下来,继续反问道。 视线中有些茫然,卫絮手中的仙流也是消散了一些,看着那个此刻面上一片苍白不知生死的男子,先前那阵绞痛,竟是再度缠绕上了卫絮的心,且有着越发浓郁的趋势。 “君怀闻的确知道。”知晓自己的时间已是不多,锦嵩的目光掠过谷尘,而后看向了女子,身形有些艰难地向着女子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他知晓你是通灵玉。” “但他从来没有利用过你。” “从来没有。” 锦嵩的话音极为认真,也有着先前从未有过的深沉。 字字诛心。 不知怎的,在听到锦嵩的那从来没有四个字时,卫絮的心头,竟是泛起了浓烈的酸涩。 </br> </br> 第四百零七章、背叛 “我是感灵玉,是我告诉君怀闻通灵玉所在,可那时,我并不知晓通灵玉已是化作了人形。” “也就是你。” “等他发觉你就是通灵玉时……” 言语浅薄,锦嵩的身形再度一阵晃动,又是黯淡了不少。 声音随着身形的晃动也是虚了一瞬,锦嵩根本连眼睛都不敢眨,一动不动看着卫絮,口中深深吸了口气,斟酌了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声音沉沉落下: “我不否认,君怀闻作为魔界君帝,的确同谷尘一样,是想一统三界。” “这也便是,当初他为何要化名换貌,去那仙界长恨阁。” “因为,是我告诉他,通灵玉在那里。” 整个空中,一片安静,唯独锦嵩的声音,缓慢而又低沉地诉说着,一字一字,将所有的东西都告诉给了卫絮听。 “在他发觉,你就是通灵玉的时候,”顿了片刻,锦嵩口中一声轻笑,“在那之前,君怀闻,” “就已经爱上你了。” 便是到了此时此刻,锦嵩却像是释然了一般,明了了君怀闻对于卫絮的情愫。 是啊,对君怀闻而言,三界算什么,他的命又算什么。 他求的,从来都是卫絮的安好。 这不是爱,又是何物呢? 卫絮的眉眼垂着,旁人并不能看清她眼中的情绪。 两手垂在身旁,没有动作,唯独周身那浓烈的仙流,反反复复绕着她流转,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萧瑟堪堪。 “通灵玉,自上古以来便有着护住之物,已是玉骨笛,在谷尘手中。” “而流转木,便是你看到的,君怀闻从未离身的那块木头。” 闻言,卫絮的身形略略抖了一瞬,心头猛然一紧,视线缓缓转过,却是,看向了下方,那被影守护的君怀闻的方向。 眉心的蓝色已然比先前平静了不少,眸中有些恍惚,静静地看着君怀闻那苍白的面容,耳边,是锦嵩越显低沉的话音。 “担心你的灵力会被护住之物唤醒,君怀闻不动用任何的妖力,将那流转木生生刻成了木簪。” 闻言,卫絮的身形略略抖了一瞬,心头猛然一紧,视线缓缓转过,却是,看向了下方,那被影守护的君怀闻的方向。 眉心的蓝色已然比先前平静了不少,眸中有些恍惚,静静地看着君怀闻那苍白的面容,耳边,是锦嵩越显低沉的话音。 “担心你的灵力会被护住之物唤醒,君怀闻不动用任何的妖力,将那流转木生生刻成了木簪。” 闻言,卫絮的鼻头陡然一酸,眉头微微蹙起,脑海中浮现而上的,是那日在两仪谷中,君怀闻将那木簪送给自己时的模样。 本是无力垂在身旁的手也是逐渐用了气力攥了起来。 “流转木是何等的仙物,不用妖力去刻,是何等的难。” 言语到此,锦嵩的声音似是也沾染上了些许的不忍,身形恍惚着似是只剩下了最后一道通透的影子。 锦嵩心头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眼眸深深看了影一眼,那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在自己消失之前,让这个女子知晓所有的事情,君怀闻,好歹也算作是我对你这几千年照顾的回报吧。 眼眸再度沉沉一闭,锦嵩的眼再未睁开,口中飘飘然落下了最后一句话: “小丫头,看人啊,要用心看。” 最后一个字都未完全落下,锦嵩的身形再度一阵抖动,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瞬时,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末了,化为了一道暗灰色的妖气,向着卫絮的方向流转而去。 卫絮的眸子已经看着君怀闻,脑海中久久没有反应,自然也是并未注意到锦嵩所化成的那道妖气,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瞬时融入了她眉间的那个蓝色光点中。 感灵玉,终是和通灵玉,相融。 所有的一切,自然是被稍远处的谷尘看在了眼中,向来平静的面上,情绪竟好似生生裂开了一般,露出了焦灼的神绪。 他本意是想激出卫絮的通灵玉之力,加之这个丫头对自己的情愫,好加以控制,来加快自己一统三界的速度。 可方才,他看得一清二楚,感灵玉的妖气,竟是融入了卫絮的体内。 心头狠狠一沉,情绪猛然波动,谷尘的步子竟是抑制不住向着卫絮的方向大步而去。 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是被她知晓,若是灵力一旦爆发,那足以毁灭三界的力量,绝不是他谷尘一人可以控制的! 却没想,谷尘的步子不过才迈出三步不到的模样,古不繁的身影,以着最快的速度幻化流转,旋即落在了卫絮的身前,挡住了谷尘要走来的举动。 “师尊!”心绪大变,可古不繁还是忍住了心头的那些不快,重声唤了一句师尊。 步伐陡然停住,谷尘面上是被戳穿的恼怒模样,广袖中的手缓缓攥紧,看着拦在了自己面前的古不繁,以及那个走近了古不繁,同样挡在了自己面前的居然。 末了,一声冷哼从谷尘的鼻中发出,全然没有了他往日那副清冷高雅的模样。 “怎么,你们俩人,也打算背叛长恨阁?” 古不繁的眼中满是愤恨和恼怒,可面前的人不是旁人,是教授自己的师尊,这让她,如何回话? 单手重重按过古不繁的肩头,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居然,步伐缓缓上前,挡在了古不繁的前头,眉眼清冷,静静地看着谷尘有片刻的功夫,薄唇轻动,开了口: “弟子们,从未背叛过长恨阁。” 字句清晰,透着满满的正凛之意。 轻吐了一口气,居然周身腾起了浅薄的仙流,话音干干净净,带着仙流,说给了所有人听: “是你,背叛了长恨阁。” “背叛了仙界。” “哈。”冷不丁,谷尘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冷笑,双眸紧紧盯着居然那张正义满满的脸,末了,竟是扬天长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视线均是落在了谷尘身上,地面上的人,更是丝毫不明白,为何这仙界的先圣,竟是会有这样的举动。 </br> </br> 第四百零八章、化身 “你们懂什么?” “不过一些喽啰罢了。” “三界之分这么久,早就该有人出来一统天下了。” 字眼冰冷,谷尘的步子缓缓上前,径直站在了居然的面前,面庞上是满满的冰冷,身形缓缓前倾,靠近了居然,以着只有天上这几人的声音低低出口: “你们的本事,都是我亲自教出来的,想赢我?” 话语戛然而止,只需这一句,便足够了。 古不繁的眼中一片震惊,看着谷尘那阴森满满的面庞,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人,竟是自己曾经格外敬重的师尊?! 喽啰? 长恨阁的那些弟子在他的眼中,竟只是喽啰? 居然的面上终是出现了一些情绪的波动,眉头缓缓蹙起,看着那离自己格外近的谷尘的面庞,袖中的手早就是紧紧攥了起来。 是,他说的不错,长恨阁所有弟子的本事,可以说都是源于谷尘。 今日,便是居然和古不繁两个人加在一起,怕都不会是谷尘的对手。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作用,谷尘便足以震慑住居然和古不繁。 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两个弟子了,世俗规矩的约束,哪怕是他们知晓自己并非好人,可还是不敢对自己出手的。 良久的寂静,再没有人开口说话,也没有人,再有任何的动作。 眉眼间一片了然,谷尘的身形向后退去了几步,笑意勾勒而起,眼中却是一片冰冷。 这三界,他势在必得。 冰冷而又寒凉的寂静中,女子的声音,恍惚却又是笃定,缓缓落了下来。 也是随着女子的声音响起,古不繁和居然均是转过身,看向了发声的女子。 “是吗?” 不过二字,却是冷然至极。 视线看着谷尘,从居然和古不繁两人中间走过,卫絮的脚步定在了谷尘的面前,仰起头,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让自己心动的男子。 “你说,师傅和师叔赢不了你?” “嗬。” 一声轻灵的笑声从卫絮的口中发出,卫絮的发,无风自动,高高扬起。 那惹眼的,女子眉间的蓝点,变得越发小巧,可其中的光亮,却是越发浓郁。 “那,我呢?” “众人皆说通灵玉有着一统三界的灵力,那我,是不是可以赢了你呢?” 字句清晰,似是在诉说,又似是在询问,末了,卫絮抬起看向谷尘的眼眸里,竟是缓缓涌上了一丝打趣的意味。 因为,女子看得极为清楚,在自己开口说我呢两个字的一瞬,谷尘那早就是阴寒的眸底深处,分明泛出了一丝恐惧的情绪。 在谷尘身边也是有着不短的时间了,卫絮虽不知晓自己了解谷尘多少,可她自知,自己定是最为了解谷尘的人。 那恐惧,绝非是普通的害怕。 片刻后,谷尘面上是有些僵硬的笑意,眉眼望看着神色轻松的卫絮,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想向后退去,生生止住自己的脚步,稳住声音出口:“通灵玉又……” 如何二字还未来得及从口中发出,谷尘的声音戛然而止。 离着卫絮最近的他已是看见,卫絮眉心处的那个蓝点,收缩得越发小巧,仙流却是越发浓烈,从那小小的光亮中,竟是透出了浓烈到无法预估的灵力。 卫絮面上依旧是轻松的表情,心随意动,心中念头不过轻轻一动,周身的仙流猛然而起,竟是铺天盖地,肆意狂妄的模样。 谷尘眉眼上早就是一片震惊,愣神看着卫絮,竟是有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直至那仙流扑面而来,生生将他退出了大几十步的距离。 双眸中一片清明,深深看过谷尘最后一眼,两手由身旁缓缓抬起,继而上下错开,交叠在身前,凝结出了一道,她往日里从未使用过的印诀。 “既然说我是妖女,欺师灭祖。” “那我便,坐实了吧。” 字句清晰且空灵,落在了整片空中,所有人耳中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印诀由浅到深,缓缓浮现在了卫絮的胸前位置。 卫絮本是蓝色的仙流中,被注入了通透且纯粹的灵力,仙流逐渐褪去了蓝色,变得清澈了起来。 下一刻,卫絮两手猛然合十,将那印诀,狠狠地推入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啊!!!!!!!!” 怒吼声,像是从卫絮的胸口处撕裂而出,响彻了整个仙魔两届。 同时刻,已是转变为通透白色的仙流,瞬时从卫絮的四肢百骸迸裂而出,发出了浓烈却是并不刺眼的光亮。 很久很久之后,当女子再次想起这天的情景时,心头格外清楚地明白,自己,从未后悔过。 不后悔爱上谷尘,却也不后悔出手,将他斩于自己的玉骨笛下。 所有人都是看见,女子的怒吼声响起的一瞬,从君凌宫的方向,带着凌厉的气息,陡然向着卫絮的方向飞来了两道带着同样光亮的物件。 分明,就是玉骨笛,和已经变为了木簪的流转木。 两个物件腾起地飞快,不过就是眨眼的时间,瞬时融入了卫絮周身的气流中。 前后不过就是短短几个瞬间的功夫,卫絮周边的三里范围,已是空无一人,唯独,那被卫絮自动排除在外的,谷尘。 所有人都是落在了地面上,抬起眼,看着天上那光亮的地方。 似是一眨眼的功夫,卫絮周身的仙流,以着极为快的速度,陡然消散了开去。 卫絮,依旧卫絮的模样,可是气息,却是和先前大相径庭,浑身泛起的,是浓烈的冰冷和漠然。 单手背在身后,卫絮一身的黑袍衣摆高高扬起,身形挺拔,透着说不出的清冷之意。 惹眼的,是卫絮右手中,那透着股股寒气、泛着冰冷光亮的玉骨笛。 以及,她本没有饰品而高高扎起的发髻中,那透着木色的木簪。 两者虽并未在同一处,可如今落在了卫絮的身上,竟有了些许交相辉映的意味。 眉心处,那道泛着蓝光的点,已然是完全消散,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谷尘,卫絮的面上,满是漠然。 灵力,正是从卫絮的眉间散发而出。 谷尘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看着卫絮,一动不动,周身的气息,早就是被卫絮的灵力压制得无法使出。 </br> </br> 第四百零九章、扛下 怎么……怎么会这样…… 说不出话来,谷尘的心头却是反反复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按说,卫絮的本体是通灵玉,当灵力被激发而出时,卫絮本该是消散而出现通灵玉的本体。、 可现下? 怎么会是这样?! 心头的惊恐越发明显,谷尘的面上终是没能压住那份害怕的心绪,长袖猛然而起,一个甩过,身形便想要往后退去。 “想去哪里?” 卫絮丝毫不着急,心头念头一动,身形一阵流转,瞬时便出现在了谷尘想要后退的位置。 身形好似是悬在了空中,卫絮的视线高于谷尘,由上而下看着谷尘,似笑非笑。 心头一沉,谷尘倒也是不避闪,单手再次高高拂过衣袖,带起了一阵浓烈的仙流,挡住了卫絮的视线,继而身形向后再度向后退去,想要离开卫絮的周身范围。 “还想逃?” 卫絮笑声悠悠然落下,身形再度一阵幻化,竟是生生幻化出了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卫絮,挡住了谷尘退去的方向。 “分身……”早就是落在了地面上的居然,抬头看着天上的这一切,竟是鲜有地愣住,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分身,放在仙魔两界中而言,并非什么极难的招式,可今日,居然所震惊的,并非是分身,而是卫絮的分身本体,竟是丝毫没有仙流凝结的感觉,而是极为分明的,就生生像是两个人一般的模样。 心头自知此番已是逃脱不掉,谷尘倒也是未打算再度躲避,一个侧身,避开了第二个卫絮,而后站在了原地,眼眸看过面前的两个卫絮,嘴角的冷笑逐渐泛起: “也好。” “若是将你制服,这三界,我才能控得更得心应手。” 言罢,谷尘再没有了任何的犹豫,仙流从体内猛然而起,同时刻,身子腾了空,由高看下,视线中是凌冽的光,看着眼前两个有着不同神色的卫絮。 心头重重一沉,再没有停顿,两手同时凝结出了印诀,向着两个卫絮攻击而去。 带着铺天盖地一般仙流的印诀,恍若要席卷所有的东西一般,从谷尘的身上散发而出,力量之浓,力道之大,绝非一般! 古不繁的瞳仁陡然缩紧,看着谷尘那死命一般的工作,眼前猛然一黑,险些就要晕过去。 这般厉害的印诀,便是连他们这些做弟子的都没有见过,卫絮,怎能撑得住。 脚下一软,下一刻,古不繁的身子已是被居然给拥住,侧眼看向了居然,古不繁的声音都是打了颤:“居然……卫絮她会死的……” 眉头重重一皱,确认古不繁已是站稳,居然一句话都未言语,身形顿时一阵幻化,以着从未有过的速度,向着其中一个“卫絮”方向冲了过去。 眼中满是好整以暇,嘴角带着浅薄的笑意看着谷尘的动作,卫絮以及分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那般静静地看着谷尘。 直至感觉到自己的身旁掠过了一阵浅风,眼角余光猛然一凛,卫絮看得十分清楚,居然竟是腾身跃了上来,挡在了自己的分身前,想要替自己扛下谷尘的攻击。 心口某处像是塌陷了下去,鼻头一酸,卫絮眼眶瞬时红了起来,身形以着更快的速度向着居然的方向冲了过去。 “师傅。” 一道看似平静的声音,缓缓落在了居然的耳畔。 甚至都未反应过来卫絮是何时落在了自己的身旁,居然愣了一瞬的神绪,继而侧过眼,看向了卫絮。 “师傅,您护好不繁师叔。” 言语间,卫絮单手划出一道仙流,护住了居然的身形,而后缓慢而又重力地将居然推了出去。 看似复杂而又烦动作,落在卫絮的手中,却是只有几个眨眼的功夫。 不等居然反应过来,自己本是凝结而出的仙流,早就是消散地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卫絮护住他的仙流罩。 双眸蓦然睁大,居然手中丝毫使不出仙流,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推开,轻缓地重新落回了地面上。 也便是同时刻的功夫,谷尘手中拿使出的印诀,已是狠狠地拍在了卫絮的后背上。 同卫絮身上的灵力相撞击,发出了浓烈且刺眼的光芒。 “唔……”所有人都是伸出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古不繁终是没有忍住心头的那份担忧,声音惊叫而出:“卫絮!!!” 谁也没有看见,在那印诀落在卫絮后背上的一瞬间,一道浓烈的黑色影子,从地面上猛然蹿起,向着卫絮的方向飞去。 “砰————!” 一声沉沉不已的撞击声,重重地落在了卫絮的耳中。 心头猛然一沉,身形陡然转过,卫絮看向了那个在自己身后,替自己扛下了这重重一击的身影——影。 脑中思绪猛然一顿,卫絮双眸有一瞬的失神,看着那个以着跪着姿态在自己面前的影,下一瞬,视线下意识地看向了君怀闻的方向。 那里,君怀闻依旧是静静地躺着,看不出生死,依旧是满面的苍白。 嗓音似是一瞬间哑住,抿了抿唇,卫絮手中扬起一抹灵力,护住了影,避免谷尘对他再度攻击。 “你……这是做什么?” 自己分明伤害他的主子,此刻,他的主子君怀闻已是生死未卜,可影却是冲了出来,想要护住自己……? 谷尘的印诀力量极大,影这样的资质,都是难以抗衡,此刻跪在地上,身形根本已经是难以动弹。 听到卫絮的问话,影没有即刻开口,似是沉寂了一瞬,好似又看了一眼君怀闻,思索了片刻,才是言语出口: “影,只是做了君帝也会做的事情。” 本就是有些失神的眼眸再度沉寂了下去,继而看了影有好片刻的模样,末了,女子唇口边轻轻一笑: “你和君怀闻,还差得远呢。” 似笑非笑的语气,听不出言语中的真实情绪,不待影反应过来,黑色的身形,一如先前居然那般,被卫絮护住,而后重新送回了地面上。 落在君怀闻身边的一瞬,影看着那已是被灵力护住的君怀闻,思绪愣住,久久不得回神。 “我和君怀闻的账可还没算完呢。” “他若是就这么死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br> </br> 第四百一十章、你所赐 字句明显有着高高在上的意味,可是此刻,从卫絮的口中说出来,却是让人心头生出了欣喜。 虽听在耳中是埋怨,可若是细细听去,分明,就是想要君怀闻活着。 不待影再开口说些什么,卫絮的身形已是重新转过,对上了谷尘的模样。 男子的面上,早就没有了往日那般淡然的模样,全程,眼眸死死地望看着卫絮,眸底深处,是不断翻涌而上的恐惧。 是,面对这个已是有着灵力的女子,谷尘的心头,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深吸了一口气,卫絮面上是淡淡的笑意,同过去对于谷尘的憧憬之意不同,此刻,她的笑意,满是释然和明朗。 她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这个男子,也终于可以正视自己的内心。、 卫絮终于明了,原来自己,也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欢谷尘。 “还有什么招式?” “一并使了便是。” 神色轻松,面对着这个自己曾经唤做师祖的男子,卫絮的心头,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情感。 薄唇重重抿着,谷尘的眼眸一刻也未离开女子,余光瞥看过她手中那腾着浓烈灵力的玉骨笛,继而又看向了她的发髻中,那别着的,同样带着灵力的,木簪。 “卫絮,你究竟想作何?”谷尘自知,当卫絮的灵力被激出的一瞬,自己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语,卫絮的眉头笑着皱了一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污蔑我欺师灭祖,利用我来一统三界。” “谷尘,从头至尾,你想做什么?” 话音中听不出什么恼火的意味,卫絮的字句听来,倒有些闲谈的意思。 话头被窒住,谷尘拧着眉头,看着卫絮片刻,背在身后的手中,已是凝结了一道更为复杂的印诀。 轻轻摇了摇头,卫絮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举起了手中的玉骨笛,挑了挑自己束起的长发,下一刻,眼神猛然一凛,眸中厉光尽显: “都是准备好了,怎么还不出手?” 言语完,小嘴呶了呶,向着谷尘身后示意。 心头大惊,谷尘手中的印诀还未完全打出,便已是被卫絮给看破。 到了此刻的地步,谷尘已是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卫絮,这是你逼我的。”出手的一瞬,谷尘的心猛然紧缩了一瞬,继而再无犹豫,两手中仙流滔天一般而起,向着卫絮重重袭去。 眉头轻轻一挑,不过就是一眼,卫絮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动容,单手扬起一抹灵力,向着谷尘的攻击仙流飞去。 一抹气势汹汹的仙流,一缕淡淡然平和的灵力。 看似没有悬念的碰撞,下一刻,众人却是看呆了眼。 谷尘手中那铺天盖地一般的攻击,竟是在触碰到灵力的一瞬间,陡然瓦解消散,而后消散在了空中,无影无踪。 口边一声轻笑,对于谷尘此刻震惊的模样,卫絮未有任何的心软,唇角重重一勾,讥讽的话音出口: “仙界先圣,也不过如此。” 下一瞬,卫絮单手握着那玉骨笛,手腕轻动,缓缓划出了一道带着灵力的圈,向着谷尘的方向推去。 “卫絮!我可是你的师祖!” 灼烧的气息伴着那道灵力圈逐渐靠近了谷尘,男子的面上再没有了任何的平静可言,满目皆是恐惧,满心皆是害怕。 往日先圣的端然模样,早就是不复存在。 眼眸轻眨了眨,一丝浅薄的犹豫从卫絮的视线中滑过,可女子手中的动作却是并未有停顿。 那圈,依旧向着谷尘的方向飞去。 薄唇轻动,卫絮面上,是决绝的笑意: “你利用污蔑我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徒孙?” 只一句话,便将谷尘所有的心绪重重压了下去。 不待他再有反应,那灵力圈,已是从他的头顶重重落下,在触碰到他那长发的一瞬,陡然缩小,继而紧紧锁在了谷尘的身上。 前后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灵力圈已是灵活地将谷尘整个人所锁住。 满面的狰狞之色,谷尘垂眸看了一眼自己使不出一丝一毫仙流的身子,继而抬眼,狠狠地望看向了卫絮,可唇口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平淡至极的笑意始终挂在卫絮的唇角,女子眉眼上满是淡然的神色,发髻中,那支纯木色的发簪,隐隐透着灵动的仙流,普通,却也是格外惹眼。 所有人的视线都是看向了天上,所有人也都是震惊于,卫絮似只是简简单单动了动手,谷尘整个人便是被完全困住的模样。 同为仙界众人,弟子却是对先圣出了手。 这其中的缘由和故事,众人皆是不为清楚。 只知晓,此刻的两人,分明就是仇对的模样。 看着面前的男子,早就是失了过往那般平和淡然的神色,往日里那俊朗美逸的面庞,好似也是一瞬间失了颜色。 过去的那个谷尘,在卫絮心头完美无瑕的谷尘,早已死了。 死了。 心头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眼眸深深眯了一眯,卫絮嘴角的淡然笑意逐渐加重,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卫絮,你杀人在前,灭祖在后,做出这些滔天罪孽的事情,你以为这三界中,还会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挣扎了片刻的光景,知晓自己不能挣脱开这个灵力圈,却也并未感觉到这灵力圈的束缚,谷尘索性放弃了挣扎,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沙哑,对着卫絮一字一字清晰落下。 闻言,卫絮面上讥讽的笑意陡然加重,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漠然看着谷尘,而后一字一字,带着咬牙切齿的力道落下话音: “便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又如何?” “我变成这样,可都是,拜你所赐啊。” “我的‘好’师祖。” 言语到最后,卫絮俨然已是完全黑化的模样,握着玉骨笛的手猛然一动,锁住谷尘的灵力圈瞬时缩紧,将谷尘整个人死死地扼制住。 “啊!”口中一声怒吼重重而出,入骨的疼痛,几近让谷尘痛不欲生。 他早就知晓通灵玉的通天灵力,可他却是完完全全没有料到,自己竟是一招都接不下来! </br> </br> 第四百一十一章、毁天地 亲眼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倾心的人,此刻跪在自己的面前,满面的痛苦,卫絮的心头,已然是再没有了任何的波澜。 冰冷的目光看着痛苦挣扎的谷尘,内心,未有任何的动容。 居然和古不繁自然是将两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在看到谷尘那番极致痛苦的模样时,终是惊觉,卫絮这是要杀了谷尘! 心绪重重一沉,居然的步子已是不自觉上前,仙流从周身流转出来,已是有着再度腾空的打算。 “居然!”古不繁眼疾手快,墨流瞬时出手,拦住了居然的动作。 紧皱的眉头未有任何的舒展,居然眸中有着不解的光,焦急的情绪完全露出,先是深深看了一眼古不繁,继而再度看向了谷尘的方向。 心头一焦急,手中的动作也是不停,居然翻手就打算推开古不繁。 古不繁面上一片阴沉,定定地看着居然,手中的墨流陡然加重。 眸中顿时满是震惊,居然回过眼,压低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急促:“不繁!” “不要去。”古不繁的声音更加低沉,一双墨瞳中是死死的坚定。 瞳仁陡然放大,居然眼中的震惊分明告诉着古不繁,他不敢相信,不繁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师尊会死的!”低吼重重而出,居然手中再度猛然一个用力,想要甩开古不繁的扼制。 手中动作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古不繁的神色越发沉重,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同样低声开口:“不要去。” “不繁!你在说什么?!”极为罕见的焦虑神色出现在了居然的面上,“这样下去师尊是会死的!” 再度重重咬了咬自己的唇,古不繁面上更是满满的不快,怒目瞪看向居然:“那是他罪有应得!” “不繁!” “因为他的一己私心,便要赔上仙界的声誉吗?!” “不繁!你不能……” “谷尘是仙体,是不会死的。” 反反复复听着居然劝说的话音,末了,古不繁的情绪像是一瞬间松懈了下来,松开了扼住居然的墨流,转头垂眸,看向了别处,生硬地落下了最后一句话。 居然一愣,本是到口边的话音瞬时消散,面上的情绪猛然低落了下去,再抬眼看向谷尘时,已是有了别的心境。 他当然知晓,如今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师尊而起,可叫他就这么看着师尊痛苦,他的心头自然也是极为不忍。 “不繁,我只是……”看着古不繁拿低落的神色,居然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空中的话音却是同时刻响起,打断了居然的话语。 “啊!!!” 越发痛苦的叫声,从谷尘的口中反复落下,直教人心头得听得直发毛。 “卫絮!” 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唇,让自己可以说出话来,谷尘忍住那钻心的疼痛,一字一字断断续续吃力地出口: “你,你是杀……杀不死我的。” “我是仙体,你……是杀不死……我……的……” 灵力圈已是将谷尘这个人都包裹住,泛着浓烈的光亮,此时此刻,谷尘的左肩头已是因为那缩小的圈口而折断变形,骨头碎裂的声音,伴着那浓烈的仙流,清晰地落在了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心头都是浓烈的寒颤。 “咯吇——咯吇——” 极为清晰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反反复复,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声响,直教人心头满是寒意。 便是到了此刻,谷尘倒也是未再有求饶,不过痛苦着冷眼望看着冷漠至极的卫絮。 肉身死了便死了,大不了仙体再寻一个肉身罢了。 如此想着,谷尘反倒是放开了心绪,也不再发出痛苦的叫声,任由那灵力圈逐渐将自己的骨头所吞噬。 女子的面上是漠然至极的神色,看着谷尘的身子逐渐被粉碎的样子,心头未有任何的动容。 直至,谷尘的身形已是极为明显地只剩下了躯干的部分。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已是消失了大半的身子,谷尘面上的阴冷愈发大盛了起来,末了,抬起了头,对着卫絮的方向,格外阴冷的扯出了一抹笑意。 那笑意里,分明有着浓烈的嘲讽。 ‘便是你今日杀了我又如何?’ “仙体在,我便是不死之身!” 卫絮本就聪慧,加之已是看清了谷尘的为人,自然是读懂了男子眸光中的意思,视线缓缓垂了下来,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君怀闻的方向。 君怀闻…… 心头默念了一遍这个自己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 同时刻,耳边竟是响起了一丝极为轻微的声音: “通灵玉之力,得以毁天灭地。” 声音极为轻微,可卫絮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声音,分明就是已是融入自己的身子的,锦嵩的声音。 望看着君怀闻的视线愣了一瞬,毁天灭地四个字,像是带着一种魔力一般,反反复复在卫絮的脑海中浮现。 毁天灭地……吗? 不过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像是一股力量打通了卫絮的思绪,女子本是垂下的目光望看向了自己手中,那支紧握着的玉骨笛。 再度抬眼时,卫絮眸中的决绝,已然满是含着了恨意,唇角的笑意逐渐加重,右手缓缓举起了玉骨笛,女子的身形也是随之升高。 寒风掠过,将她的衣袍摆吹得猎猎作响。 谷尘本都是完全放开的心绪,在看到卫絮面上那抹诡谲的笑意之时,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好的预感。 纤纤素手扬起,玉骨笛带着灵力,在卫絮的手中灵活地打了个转,而后陡然停住。 笛子前端指向的方向,正是谷尘。 “你忘了吗?” 空幽幽的话音,恍若天神一般,落在了整个仙魔两届。 谷尘抬眸,疼痛都是忘却,愣神看着居于高处的卫絮。 “我不是旁人,” “我就是通灵玉啊。” 最有一个啊字落下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前,一片亮白,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谷尘,应该是最后看清卫絮模样的人了。 一片亮白中,他清晰地看见,女子的身形,带着决绝的杀意,挥舞着那通透的玉骨笛,向着他的脑袋狠狠劈下。 </br> </br> 第四百一十二章、五百年 “我可以,” “让你死啊。” 简简单单七个字,是卫絮对谷尘说的最后一句话。 —————————————— 很多很多年,几近上万年后,所有人都还是能够清晰地记得这一日。 上古遗落的幻化为人形的通灵玉,对着她的师祖——仙界先圣大打出手。 通天满目的光亮,冲击了整片仙魔两届的灵力,以及,那被冲击过后大片大片恍惚的地界。 无不在告诉着所有人,这场只有两个人的大战,几近毁灭了整个仙魔两届。 可最终,两个人—— 一死,一散。 再也未能寻到踪迹。 至此,仙、魔两届,平息生生,两相互不干扰,且再无往来。 两仪谷中一如过往的日子,却是较之前,明显消沉了太多。 生生死死,置于这三界中,恍若黄粱一梦一般,转瞬即逝。 —————————————— 沉沉浮浮,三界,竟也是平平淡淡地度过了整整五百年的光景。 五百年,说来也长,实则也短。 整整,五百年。 —————————————— 君怀闻醒过来的时候,正是魔界的夜晚。 整个君凌宫,一片漆黑,没有丝毫的光亮。 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缓缓睁开,一时间,未能看到东西,只觉得满眼的黑色,似是要将自己所吞噬。 太久的时间没有说话,喉咙中有些许的生痛,君怀闻的眉头如过去一眼,轻皱了皱,继而动了动自己的手,想要抬起来,扬起妖气。 却是发觉,自己的手宛若千斤重,不过抬起了一丝丝,便沉沉重重地重新落了下去。 适应了黑暗的双眸,重重地眨了一眨,深吸了一口气,君怀闻侧过面庞,看向了床榻前的位置。 心中念头一动,一个字已是在心头落下: “影。” 形随意动,心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黑暗中,影的身形顿时幻化,出现在了床榻边。 本就是沧桑的声音里,是极为明显的酸涩和那压制住的狂喜。 “君帝!” 唤声出口,影动作不停,扬起手,宫内,已是有了光亮。 也是同时刻,君怀闻看清了影的模样。 影,依旧是影的模样,并未有什么变化。 看见影的一瞬间,君怀闻的心头竟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心头,似是在告诉着自己,一切,都没有变。 影心绪难平,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易发觉的哽咽,单膝跪在君怀闻的床榻边,垂着头,欣喜之意不言而喻:“君帝,您醒了!” 太久的时间了,久到影都要以为君怀闻不会醒来了。 浑身没有气力,君怀闻眉眼侧着,深深看过影一眼,并未错过他口中那分明有些异样的语气,停顿了好片刻的功夫,两手缓缓有了动作,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 却是在用力的一瞬间,浑身猛然没了气力,身形再度重重地坠了下去。 心绪,一瞬间崩裂。 双眸顿时泛起了浓烈的冷怒,君怀闻的呼吸却是依旧平稳,双眸深深地凝起了寒光,侧过面庞,看向了影: “我睡了多久。” 从影方才的唤声中,他分明能听出来,自己,怕是昏迷了太久。 然,不等影开口回答君怀闻的问题,男子似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本是嘶哑的声音陡然一下拔高: “卫絮呢??!!” 卫絮两个字,由心头而生,由口边而出,早就是生生扎在了君怀闻的心尖。 若说先前是刚醒来,思绪还未完全回过,那此刻,君怀闻已是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心焦若焚,君怀闻身子却是不能有多余的动作,只得是眸光死死地看着影。 所有的欣喜一瞬间竟是消散干净,影垂着头,眸光完全愣住,久久不得回话。 叫他如何去说? 难道要他告诉君帝,那个女子,在杀死谷尘后,拼尽了自己所有的灵力,保住了君怀闻的性命,而后化作尘烟消散不见了? 这让他,如何去说? 影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此刻这般犹豫不决的样子,君怀闻从未在他身上看见过,心头的寒意越发加重,双眸中的冷怒愈发浓烈,口中冰冷的话音重重落下:“说话。” “……” 影保持着单膝跪下的样子,一动未动,口中,也是一句话未说。 “说话。”君怀闻的声音,冰冷地重复了一遍。 而这一次,君怀闻拼尽了自己所有的气力,缓缓坐了起来,一身肃穆的黑色中衣,将他略显消瘦的身形包裹在了其中。 “……”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未发出声音来。 “最后一遍。” “卫絮在哪。” 漠然至极的话音,同五百年前的君怀闻,别无二致。 心头狠狠纠起了一瞬,本是单膝跪下的影,将那支撑的膝盖放下,两膝触地,跪在了君怀闻的面前。 “属下无能,未能护好卫姑娘。” 那是君帝心头上的人,影怎会不知晓,若一切被君帝知道,他该是有几番的痛苦。 “滚。” 男子没有任何的停顿犹豫,眸中厉光一闪而过,而后逐渐沉寂,只消一个滚字,足以表达君怀闻此刻的情绪。 既然听不懂自己的问话,便没有必要还守在这处了。 “君帝……”影心头重重一颤,听着君帝此刻那阴怒的字句,黑色的阴影下,影的身形竟是有了一丝不自觉的颤抖。 过往,他见过君帝发怒,也十分清楚君怀闻的脾性,可今日,只因关系到卫絮,君帝的怒意已是到了连影都无法弄清楚的地步。 视线早就是收回,再未看向影,君怀闻背靠着坐在床榻上,目光紧闭着,看不见眸中的神色,嘴角没有任何的弧度,只有着那同往日一样的冰冷。 “滚。” 君怀闻,根本不想再听影说下去。 殊不知,锦被中,他的双手,早就是紧紧地搅在了一起。 从未有过的恐惧和慌乱已是将君怀闻的整颗心所吞噬。 两手死死地攥紧,影并未起身离开,终了,似是下定了决心,声音沉闷出口,一字一字,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 话音很慢,影的脑中不断浮现而上的,是五百年前,那场几近踏平了整个仙魔两届的大战。 “君帝,您已经昏睡,五百年了。” </br> </br> 第四百一十三章、灼心痛 五百年三个字,落在耳中,君怀闻的身形,极为细微地有了动作。 影垂着头,并未注意到,依旧是低声缓慢地说着。 “那日,您被卫姑娘所重伤。” “锦少主,化为本身,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卫姑娘。” 话音在此处停顿了片刻,似是斟酌了一瞬,影深吸了一口气,才是做好了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君怀闻的头微微低垂着,斑驳的光亮落在他的侧脸上,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和神色。 “卫姑娘和谷尘……”只消影才出口简简单单两个人的名字,君怀闻的眼眸重重眨了一瞬,旋即话音低沉而出: “卫絮。” 话音被打断,影明显愣了一瞬,而后重重攥紧了那并不存在的手。 跟在君帝身后这么久,他怎会不知晓君帝的意思,虽只有两字,但却是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从始至终,君帝想知道的,只有卫絮一人。 至此,影已是再无法言语下去。 寂静,弥漫在整个君凌殿内,恍若死寂一般。 半晌,一声极为轻微的冷笑,从君怀闻的口中浅浅落下。 心头猛然一慌,影的视线陡然抬起,瞬时看向了君怀闻。 “出去。”似是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怒意,君怀闻的整个面庞都是隐入了黑暗中,再看不见丝毫神色。 “君帝……”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君帝,影的心头,竟是第一次有了慌乱。 本是靠坐起来的身形重新躺了下去,背对着影,君怀闻再未开口说话。 心头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剑,看着君怀闻消沉至极的背影,握紧的拳头松开了又攥紧,反反复复,终是在最后一瞬,猛然松懈了开来。 声音,沉重不已,一字一字,影以着最为简单的字眼,说出了事情所有的结果。 “嵩少主,返魂为感灵玉融入卫姑娘。” “卫姑娘亲手杀死了谷尘,将所有的灵力都输送给了您,然后才……” 言语到了最后,影的声音还是犹豫了半瞬,才是继续说了下去:“消散不见。” 背对着影的面庞上是一片阴暗,君怀闻的呼吸,在听到影口中那句消散不见时,陡然顿住,整个人,恍若没有了生息一般,再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望着一动不动的君怀闻,影的鼻头猛然一酸,酸涩之意泛起,再也无法说出话来。 停顿了足足有半晌的功夫,口边是沉沉无声的叹息,影的身形一阵幻化,已是出现在了稍远些的地方,回眼再度看了君怀闻的背影,继而转过身,向着外头飘去。 “找出来。” 身形一半已是离开了殿内,听到君怀闻声音的一瞬间,影猛然顿住了步伐,回身看向了君帝,身形,一动不动。 “君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君帝……” “出去。” 落下这最后两个字,一道很是浅薄的妖气从君怀闻的眉心处缓缓流转而出,而后薄薄散开,将君怀闻整个人笼住。 本还要说些什么的影,终是缄了口,离开了殿内。 离开的一瞬间,整个殿内的光亮陡然熄灭,再度沉浸在了黑暗中。 殿内,又恢复了先前那样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知晓,此刻,躺在床上的君怀闻,单手死死地按在了心口的位置。 万箭穿心。 泪流满面。 灼心的痛,是君怀闻从未有过。 泪水,心痛,所有那些从未出现在君怀闻身上的情绪,像是席卷而来的潮水一般,狠狠击倒了这个男子,而后将他整个包裹,透不过丝毫的气息。 卫絮…… 卫絮…… —————————————— 卫絮,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在仙魔两届中,竟是再寻不到踪迹。 —————————————— 是夜,天色渐暗,并不大的天河镇上,也是处处挂起了灯笼。 虽不是大亮,可那星星点点的光亮,也是点缀得整个天河镇煞是好看。 天河镇东南角落的位置,坐落着镇上最大的府邸,肖府。 随着天色逐渐暗下,府内走出两个身形匆匆的小厮,着手开始将府门关上。 沉重的木门,随着两个小厮的动作逐渐关上,也是发出了恍若沉寂了千年的低沉声响。 “诶?那是什么?”眼看着那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只剩下了不足一人的距离,一个眼尖的小厮看到了府前阶下不远的地方,似是落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并不能看分清。 口中疑惑响起的时候,小厮手中关门的动作也是停了下来,凝眸看着那处好一会儿的动作,转眼看了看另一个小厮,呶了呶嘴:“去看看?” 另一个小厮明显有些不耐烦的情绪,不过草草看了一眼,手中动作停也未停:“看啥看,多半就是那些小贩落下的杂物,明天早上清了便是,赶紧落锁回去睡觉。” 愣了一瞬,先前的小厮似是被说服了,再度看了一眼那里,抿了抿唇,不作声了。 随着两人手中动作的继续,肖府的大门,很快便紧闭了起来,门前,再度恢复了一片寂静。 夜凉如水,薄薄的珠水很快便凝在了街上所有的物件上。 以及,那个躺在了肖府门前,一身伤痕、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 女子,正是卫絮。 而此刻,她落下的地方,不是仙界,也不是魔界,而是那没有任何灵力或妖气所存在的,人界。 一个夜晚,或许对于仙魔两届中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对于人界那些住在屋子里的人也不算什么,可此刻,夜晚冰凉的寒意,对于一身薄衣、伤痕累累的卫絮来说,却是宛若致命。 一夜萧瑟,冰冷刺骨。 …………………… 翌日,天光大亮,春日的暖意悄悄爬上了日头,伴着拿轻柔的温热,落在了整个天河镇上。 肖府前,已是围了不少的人,老老少少,均是对着肖府指指点点的模样。 府门大开的一瞬,那围观的人像是避讳些什么,明显散开了不少。 开门的,正是昨晚的两个小厮。 昨晚眼尖的小厮打着哈欠从府门内走了出来,揉了揉刚睡醒还未适应的眼,一个抬眸,便看见了那阶下不远处躺着的人。 心头一惊,瞬时便反应了过来,一个反手,用力拽了拽昨晚同自己一道的小厮:“是个人!” </br> </br> 第四百一十四章、人界 昨晚那个不管不顾就说关了门的小厮,自然也是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注意到了周遭人群的指指点点,脚下步伐顿时加快,拉着先前的小厮,向着卫絮的方向冲了过去。 口中声音压得极低:“家主马上回来,还不快把这死尸处理了!” 言语间,两个人已是到了卫絮的身前,两人低头一看,当即便知晓了这躺在地上的是个女子,着了一身黑袍,怪不得昨夜,他们都未看清这是个人。 眼神儿好的小厮明显有些胆怯的样子,脚步顿住,再未上前。 “二愣子!做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另一个小厮,早就是一把抓住了卫絮的腿,却是见身后的人没有动作,恼怒袭上心头,声音也是拔高了不少。 站在后头的小厮眉头紧皱着,先是看了看那趴着并不能看见面庞的女子,而后重重咽了咽口水,说话都有了些结巴:“这人……这人死了……?” 看着女子一动不动的样子,他的心头明显有了些害怕。 已是拉着卫絮脚踝的人心头恼怒越盛,眸光压低、迅速地看过了周遭围观的人,口中重重地啐了一句:“还不过来?!等着家主回来看吗?!!” 家主出远门已有三日,按照往常的惯例,不出意外,今日便是家主回来的日子,这尸体躺在府门前,若是让家主看到了,他们要怎么交待? 眼看着那个小厮因为害怕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另一个小厮口中重重吐了一口痰,再不管身后那人,径直动手,拖着女子的脚踝,向远处而去。 脚下不过才走出约莫十步的模样,拖人的小厮已是听到了身后那不远处逐渐嘈杂起来的声响。 “肖家主回来了?” “看样子是,你们说这女子是啥情况?” “怕不是这家主的风流债哦?” “我看不是,这肖家家主不是向来不近女色,这女子啊,多半是来寻亲的。” 七嘴八舌,整个人群中,皆是低声的议论纷纷。 一个回眼,拖人的小厮已是看见了那越发近的马车,心头猛然一惊,手中动作越发迅速,抓着女子的脚踝大力向着远处甩去,而后脚步迅速退回,向着原先那个小厮的身旁跑去。 便是不出几个眨眼的功夫,那载着家主的马车,已经是由远到近,停在了肖府门前。 本是嘈杂的人群,也是瞬时没了声响。 肖府,是这天河镇上最大的一户有钱有势的人家,虽说有钱有势,可肖府的人,对整个天河镇的人们,倒也是可亲。 可唯独,这肖家家主,人极为清冷不可近,也是因此,天河镇上只有极少的人,看见过这肖家家主真正的样貌。 府内,很快便又走出了两个小厮,一个小厮步子很快,急促地走到了马车前,伸手将那车帘挑了起来。 围观的人们都好似屏住了呼吸,全数都看着马车的方向。 泛着浅浅米黄色的淡白衣袍微微扬起,从马车内,似是带着些不可捉摸的气息,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身子挺拔,面容俊朗带着淡泊,男子的身形,稳健而又平稳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黑发束起一半,一支通透泛着翡黄的玉簪别在发髻中,一身同旁人完全不同的气息,竟像是天人一般,格外惹眼。 所有人的视线都是看呆了,直愣愣地望看着肖家主,一动不动。 男子的视线里一片平和,感觉到了周遭的目光,眉头微微蹙了蹙,却是并未多说什么,迈开脚步,径直向着府内方向走去。 却是,在脚步迈上台阶的一瞬,心头猛然一动,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余光轻动,微微侧过,看向了站在不远处先前的两个小厮的方向。 薄唇轻动,几个字轻吐而出,淡雅不已:“站在那儿做什么?” 发问对象,自然是那开府门的那两个小厮。 两个人皆是低着头,一个因为害怕,一个则是因为担心。 停顿了片刻,不见两人回话,男子的身形稍稍转过了一些,视线全数看向了两个小厮,唇角勾起一个并非笑意的弧度,刚要接着问话。 刹那间,心头竟是猛然一阵剧烈的绞痛,眸光陡然聚紧,竟是一眼,看到了那在人群后头,不过透过人群间隙露出了一点点模样的躺在地上的人。 心头绞痛更甚,男子重重地动了动喉头,眸中闪动着光亮,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口中声音却是逐渐冰冷了下来:“那边是谁。” 虽是疑问,却是越发冰寒。 拖人的小厮本就是心头一阵害怕,听到家主问了第一句话,头垂得更加厉害,脚步下意识地左右小小的移动,想要遮挡住家主的视线。 直至听到家主的第二句话,两个人终是没能绷住心绪,扑通一声,双双跪了下来。 “家主恕罪家主恕罪!” “小的这就去处理!” 因为害怕并未触碰到女子的小厮早就是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跪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旁人听不分清的语句。 拖人的小厮心头还有些清明,虽是跪着的样子,口中的话语却是毫不含糊,连着磕了三个头后,脚下动作极快,迅速起身,后退着向着女子的方向而去,想着赶紧将这个女子拖走。 男子面目上一片清冷,峻拔的身姿站在原地,看着小厮的动作,面目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视线点看过小厮,很快便移开,看向了女子的方向。 便是这一眼,视线再未移开。 过去的她,总是爱穿一身飘飘的白衣,今日,虽同往日不同,着了一身的黑袍,但男子却是看得十分真切。 这个女子,几近每日都会在他的心头浮现,早就是如血刻一般印在了他的心头上,他怎会认不出来。 心头明了的一瞬,脚步也是未有停歇,男子大步迈开,越过那个想要去拖人的小厮,径直走到了女子的身旁。 走近的一瞬,女子那惨白至极却又熟悉不已的面庞,瞬时便入了男子的眼。 心头,一阵尖锐的疼。 </br> </br> 第四百一十五章、故人 卫絮。 这个每每想起便会让自己心头生疼的名字,这个自己从来都是放在心底从未说出口的名字。 今日,竟是从他的口中,急促出口。 声音落下的一瞬间,男子终不得不承认,纵然自己再如何劝说自己,事实就是,这个女子,早就是融入他整个的生命中,再不得抹去。 “卫絮!”声音低沉且短促,男子的动作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跪了下来,一把将卫絮抱在了怀中。 眉头紧蹙着,另一只手迅速放到了卫絮的鼻下探息,直至感觉到女子那极为微弱的气息,男子的心绪才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继而动作不停,一把打横将卫絮抱起。 起身的一瞬间,男子的心头再度重重沉了下去。 究竟,她经历了什么,竟是变成了如此消瘦的模样? 周遭的人群早就是看呆在了原地,皆是楞楞地看着这个肖家主的动作。 直至男子抱着女子,已是走到了那肖府的门前,背对着众人,男子头也未回。 如今的他,虽因为入人界已是没有了大半的仙力,可那看过往的能力还是有的。 只消脑海中念头一转,昨晚这府门前发生的所有事情便已是被他所知晓。 迈入府门的一瞬间,男子的步伐顿住,将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用力往怀中紧了紧,视线微微侧过,却是依旧不被旁人所看到的。 “你们,被逐出府了。” 你们二字,说的自然就是那关府门开府门的两个小厮。 言罢,男子的身形已是入了府门,再看不见。 围观的众人并不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只知晓,那倒地的女子,定是和这肖家主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低声议论了一两句,见没有了看头,便皆是三三两两散开了。 只剩下,那两个完全没有了想法,呆愣在原地的小厮。 在整个天河镇中,无人不知晓肖家主虽严厉,可这肖府的差事,却是好上之好,几近人人都想着来这里当差。 如今,竟是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自己就被逐出了肖府,这让这两个小厮心头,如何不崩溃。 先前神神叨叨一直未清醒的小厮一直跪在地上,似是丝毫未听进去男子的话。 而另一个,那个拖着卫絮的小厮,在明白过来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后,脚下一阵踉跄,疯了一样,向着肖府门内奔去,却是还未迈上台阶,便被另两个小厮给拦了下来。 末了,跌坐在台阶下。 他终是明白,在昨夜自己未去管那女子的时候,自己早就是注定了,再也没有了去路。 …………………… 男子的步伐极快,双臂将女子紧紧抱在怀中,视线时不时垂下扫过女子惨白的面庞。 感觉到女子那越发微弱的呼吸,心头的担忧,越发纠结。 脚步越发极快,男子的身形已是到了自己的卧房前。 一个明显衣着要好些的小厮迎了上来,眉眼微垂着,脚步略显快速,声音不高不低,却是字字落在了重点上:“家主,大夫已经叫来了,正在偏房候着。” “卧房的暖炉已经生好,沐浴用水已经安排丫鬟们准备了。” 简简单单两句话,快速却又清晰地落下。 在接到手下人报来的关于府门前事情的第一瞬,他已是快速着手安排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事情。 也正是因为眼力见十足,做事又妥当,他才能从众小厮众脱颖而出,成为了男子贴身侍奉的人。 闻言,男子的脚步不过就是慢了一瞬,下一刻,身形已是入了卧房内,转身反手关门的一瞬,声音已是落了下来:“准备一些桂花糕来。” “是。”没有任何的愣神,小厮转过身,已是打算向着厨房方向而去。 “重云。”不待他走出两步,男子的声音已是重新响起,唤住了她。 步伐顿时停住,重云回身垂首应声:“家主。” “不用备桂花糕了。”尾音有些低沉,是男子过往不曾有过的模样。 重云未有任何的疑意,点头应声:“是。” 末了,整个院子里再没有了声响。 重云站在门前,停顿了片刻,见屋内没有了声音,抿了抿唇,眼眸里泛起一丝浅浅的光亮,旋即转身,往院外的偏房走去。 他从未见过家主这般紧张的模样,想来,这个女子,定是家主心头最为重要的人。 很是小心地将卫絮在自己的卧床上放下,骨节分明的手指丝毫未触碰到卫絮的身体,在她的鼻前很是轻微地探了探,是越发薄弱的气息。 心头像是被针狠狠扎过一般疼痛不已,双腿缓缓竟是缓缓在床榻边跪了下来,男子双眸中没有任何的光亮,伸出去的手很是小心翼翼的拂过卫絮的发,口中声音低沉至极: “丫头。” 同时刻,手中一抹浅白色的仙流流出,逐渐将卫絮的整个身子所包裹。 ‘究竟,你究竟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是谁,让你变成了这般的模样?’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谷尘放逐到人界的,鹊仙。 落于人界立家的那一刻,仙鹊取姓肖字。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原因。 因为这个丫头,总是爱唤他小仙鹊。 小,便是肖。 —————————————— 距离君怀闻醒来,已是有了一月的光景。 整整一月,君怀闻没有迈出君凌殿。 整个魔界,因为当初那场大战的缘故,早就是一片萧条的模样。 纵然所有魔界的人都是知晓君帝已是醒来,可却是无人,敢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天色蒙蒙亮,影一如昨日,双手端着最为简单的饭菜,站在君临殿前,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是放低了声音缓缓落下:“君帝,属下给您送饭菜。” 已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君怀闻将自己关在这君凌殿上,一步都未迈出。 影的声音低沉至极,生怕惊扰到君帝。 半晌,里头未有任何的声响。 影的心头重重一沉,一声无声的叹息的从口边缓缓落下,影那并不存在的眉眼垂下,看了一眼手中的饭菜,末了,定了定神绪,重新开了口。#x#x#x#x#x长恨来迟#x#x#x#x#x#x#x#x#x#x#x#x#x#x#x#x#x </br> </br> 第四百一十六章、死寂 君帝。”似是又斟酌了片刻,影的视线回过,看向了自己身后周遭的方向,末了,才重新转过,声音越发压低,伴着一抹浅薄的妖气,从那门缝中送了进去,“席绾灯求见。” 简简单单几个字,直接明了。 影的身形一动未动,站在原地,静候着殿内的回应。 五百年前的大战,所有人都是注意着那作为关键的三人,魔界中,根本未有人注意到这个叫做席绾灯的女子。 今日,这个女子竟是这般突兀地要求见君帝,这让影心头,自然是有所狐疑。 影作为君帝身旁最亲密的人,自然是知晓,对于这个弑父的女子,君帝早就是有心处理,可却是因为卫姑娘的事情一再耽搁。 如今,大战过后,这女子竟是自己主动找了上来,影心里,警惕自是提高了。 可却是,足足半晌的功夫,殿内都未传来声响。 气息沉稳,影并未着急,心头思绪顿住了片刻,内心沉沉叹了口气,端着饭菜的手略略沉了一些,声音越发低沉而出:“她还带了个女子。” “墨风禾。” 最后三个字落下的时候,影已是听见,自己心中那声重重的悲叹。 卫姑娘已经是不复存在了,私心里,影不愿君帝再纠缠到这些事情中去。 他知晓,墨风禾这个名字,定会让君帝重新燃起去寻卫姑娘的心,也是因此,一开始,他并未打算说出席绾灯是带着墨风禾一道而来这件事情。 这个女子名字出口不过才是短短两个眨眼的功夫,君怀闻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一般,空阔而又低沉:“带进来。” 神绪重重跌落,影那并不存在的面上,似是扬起了一抹无奈的神色,旋即低声应道:“是。” 继而黑色的身形缓缓散开,消失在了君凌殿前。 殿内,君怀闻坐在床榻边,单手手肘撑在腿上,另一只手自然垂在身旁,长发散开披在身后。 一身单薄的黑衣披在他的身上,胸口大敞着,露出了男子那精壮的胸膛。 未有光亮,只有那薄凉清冷至极的月光从天窗位置洒下,透过那窗棂,在殿内的地上勾勒出清冷的模样。 却是丝毫都未落在君怀闻的周围。 男子像是孤寂了千百年一般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双眸中一片漆黑和冰冷,漠然地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落在在地上的月光。 满心满脑,皆是那个女子的名字及模样。 疼痛,从心头蔓延开来直至四肢百骸,每日每夜,甚至是在睡梦中,都在不断地将他吞噬。、 有那么一刻,君怀闻便是连自己的命,都不愿再要了。 没了她,自己活着又算什么? 每个梦里,他都能看见,生命的最后一瞬,卫絮将所有灵力都送到自己体内的模样。 君怀闻知晓,她知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接纳了自己。 他终于在最后一刻得到她了。 可他,也终于永远地失去她了。 一声自嘲至极的冷笑,终是从他的口边,狠狠落下。 可纵然如此,在听到墨风禾这个名字时,他还是扬起了那最后一丝希望,想要去寻到卫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便是她化成了灰烬,他也要将所有的灰烬一点一点收回到自己的身边! 思至此,君怀闻那本是无力的手,缓缓回了气力,逐渐攥紧,似是重新有了希望。 …………………… 随着影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君凌殿前,漆黑的影子身后,已是出现了两个女子的身影。 一前一后,一黑一白。 在前的,自然是席绾灯。 夜色深沉,几近将席绾灯的整个人所吞噬,惹眼的是,她身后的墨风禾,竟是一身白衣,那白衣,在这沉沉的夜色里,像是光亮一般,格外注目。 脚步顿住停在那殿门前有片刻的功夫,影的气息越发低沉了下去,回过身,视线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女子。 虽没有真实的眉眼,可眼眸中那凌厉的气势分明倾泻而下,重重地笼罩在两个女子身上。 “进去之后,该有什么规矩,你是知晓的。” 墨风禾的头始终低垂着,什么都未去看,也不被旁人所看到的自己面上的神色。 白衣飘飘,和这沉沉的黑夜,格外不相符。 反观,倒是席绾灯,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袍,黑发高高束起,眉眼间气息沉沉,心头神绪并不为影所看头,听闻影的语句,神色越发淡然,他只说了‘你’这一字,分明就是对着自己而说。 自己本就是魔界中人,加之先前险些就和君怀闻有了婚约,这君凌宫内的规矩,她自然格外清楚。 低声清了清嗓子,话音格外恭敬的模样:“影统领放心,我们自会注意。” 言毕,脚步上前了一些,走到了影的身旁位置,侧过视线,对着影稍稍点了点头,旋即再不看向他,径直抬手,推开了君凌殿的殿门。 恢宏磅礴的殿门,随着席绾灯手中那一抹浅淡的妖气和力道被缓缓推开。 随着那殿门被推开,迎面而来的,是漆黑沉沉的景象以及那浓烈低沉的冰凉气息。 墨风禾一直低垂着的头终是缓缓抬起了一丝,眼眸中一片平静,向着殿内方向投去了一眼。 却是什么都看不见。 “跟着。”席绾灯头也未回,径直落了两个字,语气中那高高在上的意味极为明显。 影站在一旁,注意着两个女子的动作,听到席绾灯那落下的话音,心中沉了一瞬,却是并未多说什么。 很快,一黑一白两道身形已是入了殿内。 而殿门,也是迅速地重新关了起来。 影站在原地,静候了片刻,末了,身形幻化迅速消散,散成了一缕缕黑色的妖气,继而快速将整个君凌宫所笼住,丝丝缕缕,渗透入了君凌宫的每一处。 殿内,漆黑阴冷一片。 买入君凌殿的一瞬间,两个女子皆是感受到了这里那压抑至极的气息。 黑暗中,席绾灯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阴冷,脚步放慢,向着内殿方向走去。 她的身后,是依旧垂着头,规规矩矩模样的墨风禾。 两人一前一后,不出片刻的功夫,便走到了内殿前不远的位置。 </br> </br> 第四百一十七章、见面 “墨风禾。” 眼看着两个女子已是要走进那内殿,一道空阔而又低沉阴冷的声音瞬时在整个殿上响起,也是生生地止住了两个女子的脚步。 “你一人进来。”君怀闻的声音,不像是从口中说话,更像是从灵魂深处幽幽而起, 一直垂着的视线缓缓抬起,看向了那内殿方向,墨风禾的面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的神色。 反倒是席绾灯,在听到君怀闻的话音后,面上有片刻未能控制住情绪,闪过一抹阴毒的神色,旋即快速恢复了平静,让开了身形,低声带着笑意对着墨风禾落了话:“去吧。” 若是不细听,好似这两人宛若好姐妹一般的模样。 墨风禾的面上未有任何的表情,对着席绾灯轻轻点了点头,越过席绾灯,径直往内殿方向而去。 殊不知,便是墨风禾从席绾灯身旁经过的一瞬,席绾灯面上的神色竟是瞬时狰狞了起来。 看这样子,今日怕是近不了君怀闻的身了。 思至此,席绾灯袖中本是凝结而出的匕首已是缓缓消散,脚步向着外殿殿门方向退去,眼眸四下环顾,开始打量起这个恢宏的君凌殿。 墨风禾的步子并未有任何的犹豫,越过席绾灯后,径直往那内殿方向而去。 一直垂着的面庞终是抬了起来,双眸中,一片漠然,脚下步伐未有任何的声响,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了内殿。 没人知晓墨风禾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便是连墨风禾自己都是有了些迷茫。 事到如今,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被长恨阁逐出,在整个仙界丢了脸面,离开墨府,离开仙界,又落入了席绾灯的手中。 她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让卫絮死吗? 为了让那个几近同自己一道长大的女子死吗? 呵呵。 如今,她已经死了,在仙魔两届所有人的眼前死了,她甚至都未能亲眼看见那一幕,也未能亲口告诉她,她有多恨她。 她便死了。 在席绾灯告诉自己,卫絮已经死了的那一瞬,墨风禾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有的,只有那一层一层浓烈的不解和痛楚。 为何? 即便卫絮死了,她的心里,却是依旧这般难过呢? 这几日,她日日窝在房内不出门,直至今日,席绾灯说带她来见一个人。 直至到了这君凌殿前她才知晓,自己要来见的,是当初在长恨阁时指明要挑战自己的君怀闻。 转过最尽头的拐角,便是内殿,墨风禾的脚步停住,漠然的眸中滑过一丝自嘲,轻吐了一口气,继而重新迈开脚步,往内殿走去。 同先前外头的一片漆黑不同,内殿入眼,虽同样未点灯,可那透过天窗倾斜而下的月光,却是足以将内殿映亮大半。 而下一眼,墨风禾便已是看见,那个坐在最远处床边一身黑袍的男子。 阴暗冷冽,薄凉清黯。 那是墨风禾从未见过的一种人。 俊美的面庞上,透着说不出的绝望神色。 当初在长恨阁,她看见的,是那戴着半面面具的君怀闻。 而今日,当她真的看到这个男子全貌的时候,她的内心,竟是生出了一种名为膜拜的情愫。 呼吸都是屏住,墨风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至,她那愣神的眼,对上了君怀闻的眼。 漆黑的菱眼中泛着浅浅的阴寒,君怀闻的视线中未有丝毫的波澜,不过就是看了墨风禾一眼,薄唇轻动,同样薄凉的声音低低而出: “墨风禾。” 三个字,由那低沉的嗓音而出,虽波澜不惊,可听在墨风禾的耳中,竟像是情人的唤声一般,让女子的心头柔软到了极致。 同司马言那般温润干净的人有着极大的对比,好似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什么司马言,都不重要了,这个男子入眼的第一瞬,就瞬时占据她心。 思绪陡然回过,墨风禾的步子竟是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去,口中却是依旧应了声:“你……你……” “过来。”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君怀闻心头的寒意和痛楚却是更加浓烈,他想到,当日在长恨阁时,卫絮便是化成了她的模样来同自己比试。 两个人,两种心情,墨风禾愣神看着君怀闻,心,却是扑通扑通地挑个不停。 这样的男子,气势太过于庞大,足以瞬间将她所吞噬。 眉头很是轻微地皱了皱,君怀闻本就是阴冷嗜血之人,大气和耐性皆是放在了大事上,对于眼前这个女子的动作和神态,已是快没了耐心。 双眸重重一凛,声音越发低沉:“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若是熟悉君怀闻的人,定是明白,若是他说出反问,便是他要发怒的时候了。 被男子的话音吓到了一瞬,墨风禾本是要退开的步伐也是同时刻一顿,双手下意识背在了身后,视线垂下,有些害怕地应了声:“我……” 一个我字刚出口,今早席绾灯说的话一下子回荡在了她的耳边。 “去了君凌宫,给我懂点规矩,不会说话就闭嘴,听到没?!” “见了君怀闻,记得喊尊称,明白没有?” 思至此,墨风禾的双膝顿时跪了下来,口中声音有些绵软,却还是恭恭敬敬唤了一声:“见过君帝。” 君怀闻怎会不知晓席绾灯的那些小心思,不过就是那时他一心都在卫絮的身上,未能理会到这处的事情,如今她自己找上门,他本意是想即刻处理了,却没料,席绾灯竟是带了这个女子。 墨风禾。 卫絮对这个女子的在意程度,君怀闻不是不知晓。 以前,他可以请锦嵩帮忙寻找卫絮的下落,如今,锦嵩也是不在,这个女子,可否会是那最后的希望? 卫絮两个字入心,君怀闻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下来,凝眸再度看了一眼墨风禾,声音再度出口:“过来。” 墨风禾自是不敢耽搁,迅速起了身,向着君怀闻的方向奔去。 殊不知,她的心头,早就是想入非非的模样了。 眼见着女子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君怀闻本是坐着的身子极为缓慢地站了起来,正正好,站在了墨风禾的身前。#x#x#x#x#x长恨来迟#x#x#x#x#x#x#x#x#x#x#x#x#x#x#x#x#x </br> </br> 第四百一十八章、八十三 男子高大的身形,站在墨风禾的身前,足足高出了她大半个身形。 垂眼瞥看了墨风禾一眼,君怀闻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 他想到初次和卫絮见面时,自己笑她个头不高,如今看来,放在女子中,卫絮的个头已经算极为好的了。 思绪中一旦有了卫絮,君怀闻周身的气息明显柔软了下来,双眸有些走神,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墨风禾本是低着头的模样,却是听君怀闻许久都未开口,视线缓缓抬起,小心翼翼地看向了男子。 线条分明的下颌,薄唇紧闭,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凝着沉沉气息的黑眸,黑发披散在身后,君怀闻周身散发着平静却又浓烈的冰寒之意。 那是墨风禾从未接触过的一种气息,不过就是一瞬间,便将她整个人吞噬而下。 下意识地重重抿了抿唇,墨风禾的声音放低,越发小心了起来:“君……君帝……” 她站的位置离君怀闻太近了,若是一个快速抬头,许是就能触碰到君怀闻的胸口。 男子沉重的气息已是将女子整个人所包裹,偌大的内殿中一片寂静,墨风禾几近可以清晰地听清楚自己那越发加快的心跳声。 女子的声音极为柔弱,却是足以让男子的思绪回过,眼眸重重一眨,男子眸子已是对上了墨风禾那双其实并不清澈的眼。 右眼微微眯起,打量墨风禾不过就是短短一眼的时间,君怀闻的声音已是带着浓烈的漠然落了下来: “谁教你的?” 话音入耳,墨风禾完全没有明白君怀闻说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啊?” “在这君凌宫内,胆敢站着?” 漠然的声音反问出口,君怀闻的身形已是转过,重新向着床榻方向走去。 墨发随着男子转身的动作微微荡起,留下了极为浅薄的沉稳香气。 墨风禾并未即刻反应过来,愣了有好些许,才是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双膝猛然跪在了地上,头垂下:“风禾不懂规矩,还请君帝恕罪。” 君怀闻早已是再度在床榻边坐了下来,身形略略靠着,漠然的目光看都未看墨风禾。 重重地咽了咽口水,墨风禾跪在地上,视线小心翼翼地抬起看向君怀闻,害怕和窃喜并存,跪着向着君怀闻的方向走了好几步: “君帝,风禾知错,请君帝……” 恕罪两个字还未完全说出口,君怀闻的声音已是沉沉落下,打断了她话。 “是席绾灯教你,在我面前这样自称的?” 君怀闻是何等的人,在这三界中已是上万年的年纪,如何会看不出这女子的心思,只消一眼,心头冷笑更甚、 墨风禾再度一愣,视线不再垂下,抬起眸子看向君怀闻,面上一片茫然,定住了许久,才是回了话:“不……不是的……风禾只是……” 下一瞬,君怀闻的眉眼已然是狠狠凛了起来,单手扬起一抹妖气,瞬时便扼住了墨风禾的脖颈:“脏了我的耳,你这舌头,也别想要了。” 双眸猛然睁大,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无法呼吸,墨风禾的视线中系数都是惊恐,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是反反复复费尽所有力气点头。 凛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了一些,手中控制妖气的动作松开了一些,君怀闻的整个身形已是窝进了自己被被褥中,身子侧躺着,本就宽大的衣衫从肩头滑落,露出了他精壮的胸膛。 可是这一次,墨风禾已是再也不敢乱看乱想,视线迅速垂下,感觉到那抹妖气还在自己的脖颈处缠绕,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整个内殿,瞬时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一如没有人一般,寂静不已。 本是洒在地上的月光,也是随着夜逐渐深沉,而缓缓向着偏处移动着。 君怀闻侧躺在被褥上,眼眸闭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墨风禾跪在地上,却是动也不敢动。 寂静,像是连时间都吞噬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凝固在了当下。 直至,子时的妖鸦声响起。 带着些许让人恶寒的乌鸦声,像是在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警告着什么。 君怀闻的周身,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地腾起了浅薄的妖气,缓慢流转着,将他整个人所包裹。 墨风禾的视线低垂着,眼睛却是睁得极大,死死地看着自己脖颈处那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发浓烈的妖气,心头的恐慌越发腾起。 “你和卫絮,相识多久?” 君怀闻的声音,沉沉响起,字句极为低沉,在整个内殿缓缓回荡开来。 墨风禾一直低垂着的视线猛然一惊,下意识想要抬头看向君怀闻,却是感觉到自己脖颈处那有了灼热气息的妖气,头重新垂下,规矩了不少: “小的……”不敢再自称风禾,墨风禾的声音泛着颤回了话,“小的和阿絮,相识……” “相识……” 话音说至此,墨风禾的声音明显顿了一顿,眉眼黯淡了一瞬,语音中的颤抖稍稍平息了下来,极为清晰的落下了最后的字眼:“八十三年。” 墨风禾和卫絮两人同岁,四岁便相遇,算到卫絮消失,已是相识整整八十三年。 “嗬。”口中一声极具讽刺意味的轻笑,君怀闻一直闭着的眼缓缓睁开,视线中的光沉沉捉摸不透,“八十三年。” “可你还是想她死。”又一声轻笑后,君怀闻的声音竟是越发轻松了起来。 后背冷汗直出,墨风禾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听到君怀闻的问话,更是连呼吸都是屏住。 愣神的一瞬间,冲进墨风禾脑海的,皆是卫絮的模样。 是啊,她总以为,卫絮会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姐妹,可最后,她却是那个最盼着卫絮死的人。 本是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身子缓缓松懈,不管自己脖颈处拿到依旧扼制着自己的妖气,墨风禾的身子缓缓坐在了地上,抬起头,向着君怀闻的方向看去。 良久,面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墨风禾的声音悲凉而起: “如果不是我当时开口留下卫絮,她早就死了。” “我知道她聪明,天生就聪明。” “可那又怎么样,我才是墨府的小姐。” </br> </br> 第四百一十九章、丧命 “我才是在她头上的那个人。” “她凭什么爬到我的上头?” “凭什么。” 漠然的字句从口中说出,墨风禾面上那深深的苦笑逐渐消散,剩下的,只有那缓慢加重的恨意。 冷冷地看着那个俊美至极的男子,墨风禾心头的恨意,却是越发浓烈了起来,为什么到了现在,为什么卫絮已经死了,却还是有人来关心她? 本是单手撑着的身子缓缓坐直了起来,君怀闻背靠在床边,脑袋微微歪着,周身散发着浅浅慵懒的气息,唇边一抹漠然却又深邃的冷笑: “渣滓。” 明明白白平淡的语气,可从君怀闻的口中说出来,只觉得狠狠刺入了心头,疼痛不已。 唇角扯出一抹说不出的浓烈不甘,墨风禾本是坐在地上的身子想要奋力站起来,却是在起身的一瞬间被脖颈间那道妖气狠狠压下,重新跌坐回了地上。 狠狠拽了拽自己的衣袖,墨风禾面目越发狰狞了起来:“没有我,她早就是死了。” “她的命是我给的。” “我给的!” “她就应该乖乖做我的跟班,不!她就应该乖乖做我的奴隶!!!” “啪!!!!”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君怀闻手中的妖气也是陡然大起,旋即狠狠落下,打在了墨风禾的脸上。 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墨风禾的右脸上瞬时便出现了极为明显的血手印,鲜红的血肉,淋漓的血迹。 眸子陡然睁大,墨风禾甚至都未反应过来自己面上出现了什么,呆呆愣愣地看着地面,直至看到自己面前地上不断滴落下来的血迹,才是反应了过来。 狠毒的眸光看向君怀闻,面上的神色越显狰狞可怖,怒吼声也是随之而出:“她就是个奴隶,她就是我墨风禾的奴隶!!!” “啪!!!!!” 又一个伴着妖气的耳光,狠狠落在了墨风禾的左脸上。 前后不过就是两个瞬间的功夫,墨风禾的面上已经是血肉模糊,看不分清面容的模样。 疼痛入髓,墨风禾却是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从始至终,君怀闻的面上始终是平静却又漠然的神色,看着墨风禾那呆愣在原地的模样,心头本想要说的话,在开口的一瞬间,已然是缓缓消散。 待闭了眼再重新睁开时,一抹浅淡且带着些许温柔的笑意爬上嘴角,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君怀闻的语气格外轻柔了起来: “你这好姐妹,最后倒是有了次用。” 没头没尾的话语,落在墨风禾的耳中,虽是听不懂,却是如恶魔一般,冰冷至极。 唇口因为疼痛再说不出话来,墨风禾坐在地上,一双眸子睁大到极致,愣神看着君怀闻,视线中,皆是恐惧。 此时此刻,君怀闻的身子已是坐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极为认真地将自己的衣袍扣了起来,而他每落下一个动作,脚步也是随之走近了墨风禾。 直至走到墨风禾的面前,君怀闻已是将自己的衣袍所穿好。 居高临下的视线,漠然地落在了墨风禾的身上,顿住片刻,君怀闻垂着的右手缓缓抬起,与此同时,那道锁着墨风禾喉咙的也是逐渐变得浓郁。 一丝恐惧泛上眼底,墨风禾跪坐在地上,仰视着面前这个阴冷却又俊朗的男子,浑身一片冰冷。 “你……” 颤抖的声音才出口一字,墨风禾便感觉到自己脖颈被狠狠扼住,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无用,想同卫絮一较高下?” 右手已是抬起,君怀闻的声音平静出口,妖气逐渐变浓,强迫着让墨风禾的头抬起仰视着自己。 “我便遂了你的愿。” 最后一个字出口,君怀闻眸中的厉光陡然大盛,右手猛然重重攥紧,妖气瞬时从他的体内四溢而起,瞬时将他整个人所包裹住,步伐转过,背对着了墨风禾。 黑袍凌冽飘起,整个内殿,充斥着磅礴而又隐含的妖气。 墨风禾再未能开口说出一句话,便已是,灰飞烟灭。 未见一滴血,未有一片乱。 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一条命,已是在君怀闻的手中,瞬时消散。 死寂,在整个君临内殿蔓延开来,沉默却又阴寒。 君怀闻本就峻拔的身形站在原地,视线微微垂下,凝眸看着墨风禾本是跪着的地方—— 那里,已是没有了墨风禾的额身形,有的,只是一颗悬在半空中,隐隐泛着浅黄色光芒的仙珠。 三界中,除却人界,仙魔两届中人本就是不死不灭之身,纵然没有了人形同思想,可那一身的仙灵之力,还是会化作丹体所留。 凝视着那仙珠片刻的功夫,君怀闻本是一片平静且阴寒的面目上缓缓浮现上一丝笑意,那笑意里,尽是轻松。 “瞧,这次,你不是比过卫絮了?” 末了,一声极为浅淡的轻笑从口中发出,右手猛然抬起,妖气流转,一把将那仙珠收起。 垂眼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拳头,君怀闻面上的笑意逐渐消散,眉头微微蹙起,眼眸中,只剩下了黯然。 月光从天窗洒落,竟是有了些许温暖的意味,落在君怀闻的身上,满是落寞。 卫絮,等我。 —————————————— 卫絮昏睡了,足足有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在天上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可在人界,却是足以让鹊仙焦急得不想自己。 整整三天,鹊仙入睡不过就是短短的五个时辰。 几近每时每刻,他都守在了卫絮的身边。 已是第三日,天光大亮,重云守在屋门前,抬眼看着天色,心头计算着家主该是休息的时间,没有任何的犹豫,轻手敲门,轻声说话: “家主,偏房备了膳食,您去吃一点,这边有小的照应着。” 半晌,屋内并未传来声响。 重云站定又是片刻的功夫,再度抬手敲门。 这一次,不等重云再开口说话,鹊仙略显沙哑的声音已是低低传了出来:“先放着吧,我不饿。” 重云本就是极为稳重之人,听闻家主的话音,脑中思绪不过缓缓一转,便想了个法子:“小的给您用热水温着送进去吧。” “您饿了就吃些。” 言语过后,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转身,向着偏房小跑而去,脚步声,响亮的足以让屋内的鹊仙听见。 鹊仙坐在床边,单手中是翻涌而起的仙流,那仙流,一缕一缕,都输送到了卫絮的体内。 面盘已是有些惨白,鹊仙却是丝毫未有感觉,只是那眼眸,始终落在卫絮的身上,一刻不得离开。 屋外,很快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旋即,屋门已是被推开,重云轻手轻脚,动作利索却又干净,将那温着的饭菜,送到了外屋的桌上。 眉眼抬也未抬,继而转身离开了屋子。 </br> </br> 第四百二十章、失忆 未待重云的步子走出两步,仙鹊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沙哑和欣喜,低低而出:“丫头” 只一瞬,重云的思绪泛上,再没有了任何的犹豫,径直小跑着向着外头走去,那女子醒了,他自然要去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眸子睁开时,卫絮的眼中,一片茫然。 脑袋晕乎乎的沉得厉害,卫絮努力眨巴了好几下,有些模糊的视线才是逐渐清晰了起来。 眼前,是沉稳大方的木色床架。 耳旁,是一道极为陌生的声音:“丫头” 下意识地转头向着发声的方向看去,一张格外清秀白净的脸,入了卫絮的眼。 脑袋,依旧是晕沉沉的感觉。 鹊仙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可那眸光,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惊喜和释然,看见卫絮睁眼的一瞬,手中动作下意识地想要伸出去握卫絮的手,却是在出手的一瞬间,又有些紧张地缩了回来。 眼中满是茫然,卫絮看着鹊仙那张俊朗清秀的面庞,却是满心的陌生和不接。 眉头轻皱,卫絮张了张口,却是在张口的一瞬,感觉到自己口中火辣辣的疼,只得是艰难而又缓慢地说出了一个字:“水” 两手紧紧攥着缩在了胸前,鹊仙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直至听到卫絮那极为轻微的话语,才是猛然反应了过来,身子动作极快,迅速向着身后外屋奔去,再回来时,手中已是拎着一只茶壶和一只茶盏。 两手有些许的颤抖,将茶壶中还温着的水倒入茶盏中,鹊仙的动作小心翼翼,将那茶盏递到了卫絮的跟前,却是在下一瞬猛然反应了过来,身子虚弱的她此时此刻,根本无法拿起茶盏。 手中动作顿住,犹豫了有片刻的模样,鹊仙眉头轻皱了皱,却是再未有停顿,身形往前而去,很是小心地坐在床边一点点的位置,手臂格外温柔地从卫絮的脖下穿过,而后缓缓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 末了,还是落了些私心,轻柔地将女子,拥入了自己的怀中,让卫絮靠在了自己的肩头。 似是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女子气息入了鼻中,鹊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是僵硬住,手上动作有着极为不明显的细微颤抖,将那茶盏,递送到了卫絮的口边。 卫絮的面目依旧是一片惨白的模样,眼眸无法完全睁开,只得是半睁着,浑身无力地靠在鹊仙的怀中,头微微垂下,去喝那送到了自己口边的茶水。 整个屋内,一片安静。 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卫絮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中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极度渴求水,却是因为太过于疼痛而无法快速地喝下那茶水。 不过就是浅浅一个茶盏的水量,却是让卫絮,喝了整整一刻钟的功夫。 这一刻钟的时间,鹊仙偏着身子,让卫絮靠在自己的怀中,一动都不敢动。 眼眸微微垂下,看着卫絮的下颌方向,鹊仙的心头,百般滋味。 从离开仙界的第一日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这个女子,可没有先圣的命令,他绝不可以离开人界半步。 如今,竟是在人界看到了卫絮,他的心头,怎会没有欣喜 若说先前对卫絮的心情是担忧,那么此刻,在他平静下来后,更多的,却是不解和紧张。 卫絮在五音殿修习,他很清楚,那便是长恨阁的死士,可当初,他离开五音殿时,他千求万求,求得先圣那一句不会让卫絮死的承诺,可现在 越想越觉得有些害怕,鹊仙的视线再度看了看卫絮,看着她喝光了茶盏中的水,轻柔地将杯子拿过,右侧身子依旧不动,声音温柔似水:“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脑袋依旧晕晕沉沉的感觉,卫絮靠在鹊仙的怀中,听着男子温和的声音,视线有些茫然地转过,看向了男子,入眼处,是男子那双明眸。 唇口半张着,卫絮的眉头下意识地锁紧,顿住了许久的时间,才是用着沙哑至极的声音出口:“多多谢” 疏离且又客套的字眼出口,男子顿时愣住,手中动作依旧轻柔,扶着女子靠在了床边,身子转过,直面向卫絮:“” 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在开口的一瞬,什么都说不出来。 多谢 她和自己,竟是到了这般疏离的地步了吗 脑袋里终于开始一点一点回过了思绪,卫絮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再度看向了男子,眸光中,是疑惑,是胆怯,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动,说出了让鹊仙所有思绪僵住的话语: “请问你是” 开口的一瞬,卫絮只觉得脑袋疼得厉害,抬手想要用力敲自己的头,却是一点气力都使不上,末了,放下了手,诺诺地自言自语一般再度问了一句: “我是谁” 那一瞬间,对鹊仙来说,恍若五雷轰顶。 卫絮,失忆了。 给卫絮把脉的大夫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前前后后已经是不下十人,可回复鹊仙的,却是翻来覆去只有那几个字。 “对不住肖家主,恕老夫无能,治不了这姑娘的病。” 等重云送走最后一个大夫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 从始至终,卫絮都是极为乖巧地靠在了床边,没有太多的动作,规规矩矩地等着大夫的把脉,若是大夫问到些什么,她便都如实回答。 鹊仙坐在外屋,背对着内屋的方向,许久,没有动作。 只有一直站在他一旁的重云看到,家主面上,那落寞却又无奈的神色。 余光快速地瞥看了内屋一样,看到那女子靠在床边,眼眸闭着,似是入了睡。 声音放低,对着鹊仙落了话:“家主,姑娘似是寐了。” 重云知晓家主在意这个女子,连带着,他自然也要多注意些这个姑娘。 闻言,鹊仙的眼眸沉沉眨了眨,双眉重重挑高,似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也不多言语,起身径直往内屋走去。 重云本就是沉稳干练,看见家主的动作,赶在他迈步入内屋前再度落了话:“家主,偏房备了饭菜,您多少吃点,晚上熬夜,小的怕您身子吃不消。” 这一次,鹊仙的脚步顿了一顿,却是依旧没有回头,不过是轻摆了摆手,示意重云,自己已经知晓。 </br> </br> 第四百二十一章、“夫人” 小说网org,最快更新长恨来迟最新章节! 步伐走进内屋的一瞬,卫絮那下意识的警觉还是让她第一时间睁开了眼,转头看向男子,卫絮面上落下一个很是纯粹的笑意。 那笑意,一如当初在五音殿时,她对着他笑的模样。 心像是被一只大掌狠狠扼住,呼吸都像是僵住,鹊仙的眸光沉了一瞬,却是很快调整了过来,同样对着卫絮笑了一笑:“可觉得身子好些了?” 说话间,鹊仙已经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面色上有些故作轻松的意味。 卫絮虽失了忆,可身上那本能的意识却是没有消失,看着男子的面庞,扯出一个有些沮丧的笑意:“是不是,没有法子?” 不用明说,卫絮指的,自然是自己失忆的事。 想来,真是有些可笑,失忆的人,知晓自己失忆,却是一丝办法都没有。 袖中的大掌狠狠攥紧,鹊仙宽慰的话语刚要出口。 “可否再容我两日,就两日,我就不会叨扰你了。”话音干净清晰,是卫絮过往一般的模样,面上的沮丧已是悉数消散,只有那沉稳的客套和疏离。 那份骨子里的教养和傲气,依旧在卫絮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知晓自己失忆,也知晓,不该多去麻烦别人。 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会有一个人出现,告诉她,没关系,我来保护你。 而这个人,也会将她失去的记忆,一并带给她。 闻卫絮之言,鹊仙的神色明显愣住了一瞬,对上卫絮那双略显生疏的眼,嘴边下意识地勾起一个浅淡的笑意,思绪却是愣住了许久都没能回过。 卫絮为何失忆,为何会从天上落到人间,为何是一身伤病,这些,他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不知道该如何同卫絮说清楚,这一切,便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又如何和卫絮说个明白? 见男子未开口说话,卫絮面上的笑意缓缓散开了一些,似是又斟酌了片刻,声音低糯出口:“麻烦了。” 简单三字,似是解脱,又似是无奈。 闻声,鹊仙才是猛然回过了神,脚下动作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声音脱口而出:“不麻烦!” 声音急促,更是带着了些许的气急败坏。 气的急的,自然是鹊仙对于自己不能解释清楚一切的能力。 抬眼看着鹊仙,卫絮满心都是温暖的气息,对于这个一醒来就看见的男子,她的内心,并未有太多的排斥感,恰恰相反,一种莫名的熟悉,在她第一眼看到鹊仙时,便腾了上来。 可内心深处,卫絮却是足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心里的那个男子,不是他。 袖中的手紧张地死死攥起,鹊仙看着卫絮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庞,一个满是私心的念头却是瞬时迸发了出来,未等他思索清楚,字句便脱口而出: “这里就是你的家,夫人还想要去哪里?” 一句话,整个屋子里,已是一片安静。 卫絮有些许的怔愣,看着那因为急切而有些涨红了脸的鹊仙一眼,旋即垂下了视线,心头上,划过一丝不解和困惑,面庞上腾起了些许的热意。 话音出口,便是鹊仙自己都是愣住了,假装自己是卫絮的夫君,这个念头不过就是在他的脑海中刚出现,他竟是不假思索,瞬时便说出了口。 为的,只是将这个女子留在自己的身边。 屋内,安静如无人。 一男一女两个人,皆是未开口说话,视线也都是看向了别处,并未看向对方。 直至,屋外传来了重云的声音:“家主,小的备了些膳食,夫人既已休息,您便吃些东西吧。” “这处,小的给您照看着。” 声音很轻,却是足以让屋内的两个人听得明明白白。 面上的温热散去,卫絮的视线略略侧过,余光瞥看向了男子,依旧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鹊仙明显怔愣了有好一会儿,听到重云的声音,竟是有好片刻未能反应过来。 反倒是卫絮,在沉寂了片刻后,轻缓出了声,却是,对着屋外的重云所说:“我无妨,让家主,去吃些东西吧。” 心头,已是软软地落下了些相信,先前这男子说时她还有些困惑,如今,府上的小厮都是这般称呼自己,想来,应该不是假的吧? 不愿去多想什么,如今卫絮的脾性,早就是柔软了太多。 自己醒来便是在这个男子面前,如此算来,他们也是不会骗人才是。 听闻卫絮的声音,鹊仙的思绪才是缓缓回过,眸光垂下,落在还是低着头的女子身上,一股后知后觉的欣喜和无措涌了上来,手中动作还带着些犹豫,却是在停顿了片刻后,向着女子的肩头伸了过去,扶着卫絮,重新躺了下去。 “万事以你为先,你身子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话语间的亲昵口吻,已然是非常熟悉的模样。 唇角挂上一丝浅笑,冲着男子点了点头,缓缓躺了下去。 “我安排他们准备些吃的来,累了一天了,吃完了便好好休息。”心头的欣喜越发浓烈,鹊仙手中的动作都是有了些许的紧张,说话间,竟是无意识地拂过了卫絮的发。 卫絮面上始终噙着浅淡的笑意,末了,对着男子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鹊仙动作很是迅速,压下心头的激动,脚步转过,便要向着外头走去。 他太高兴了,那种狂喜,像是滔天的仙流在他的心头撞击崩裂开来,充斥了他整个内心,几近将他整个人所吞噬。 推开门的第一眼,鹊仙看到的便是一直守着的重云,向来淡泊的面上是压制不住的笑意,看着重云那依旧恭敬的面庞,鹊仙的声音低低而落:“做得不错。” 从第一日,他用重云起,鹊仙就格外清楚,这个男子,很是有着自己的眼力见。 今日的事,让他对重云,更是尤为信任了。 脚步不停,鹊仙径直向着外头大步而去,声音也是逐渐消散开来:“那膳食,我亲自弄!” 语调洋溢,是说不出的欣喜之意。 判断着家主已经走远,重云的眼眸这才抬起,看向了鹊仙离开的方向,面上,满是轻松释然的神色。 </br> </br> 第四百二十二章、欺骗 小说网org,最快更新长恨来迟最新章节! 屋内,女子平躺在床上,神色上一片平和,视线看着头顶那淡雅颜色的窗帘,心头上,说不出来的情绪。 自己,竟是方才那男子的夫人。 想来,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疑惑不过就是在心头上腾起了一瞬便瞬时沉淀了下去,若是有一处自己的安身之地,总归是好的吧。 思索至最后,只觉得疲惫了一天的身子逐渐松懈了下来,再不去思索别的东西,闭了眼,卫絮已然沉沉睡去。 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已是沉睡入梦。 …………………… 梦里,苍茫恍惚,白茫茫一片的天地间,卫絮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了一般浮了起来。 心之所向,卫絮的步伐也是随着心头的意念,向着一处方向走去。 走出了不知多少步,白茫茫的雾霭间,竟是恍惚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一身黑衣服的人。 梦中的步伐顿住,卫絮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却是怎样,都无法看清。 下意识地抬手去拨开眼前的雾霭,卫絮的声音清冷而出,好似不是她发出的字句一般:“你是谁?” 那黑衣人定定地站在远处,一动不动,一身的黑衣,几近连衣服上的花纹,卫絮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偏生,那人的脸,却是被雾霭所遮挡,除却那棱角分明的下巴,面庞却怎样都看不清。 话语在整片白茫茫的天地间涣散开来,好似一出口便消散,再没有了回响。 心头猛然一紧,卫絮的步子下意识地迈出,向着那个黑色身形小跑而去:“你是谁?” 却是不论怎么跑,都无法跑到那人的身前。 模糊朦胧间,卫絮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害怕,步伐顿时停住,双眸中泛出一片死寂,看着远处的那个身影,声音都是有了些许的颤抖:“你是谁……?” “你是……带我回去的人吗?” 言语间,卫絮的视线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男子腰间,挂着的,一只格外特别、却又极为简约的木块。 “你是……你是谁啊……”害怕和辛酸瞬时泛上卫絮的心头,那恐惧,并非是畏惧眼前的人,而是,害怕这人,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声音里已是泛起了哭腔,卫絮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黑色衣服的人,酸涩之意,几近将她的整个身心所吞噬。 …………………… “絮儿!絮儿!”鹊仙的声音里,带着火燎一般的急切,双手死死地拉着卫絮的手,看着女子面上那密密泛上的细汗,以及他完全无法忽视的,卫絮的眼泪。 他知晓,卫絮定是做梦了,梦里,定是有着他所不知道的,那些痛楚。 他不愿,也不会,再让卫絮受那些记忆的折磨了! 手中的仙流很是缓慢的流淌入了卫絮的掌心,缕缕的温热,将卫絮整个人所包裹,不出半刻的功夫,卫絮的眼,像是没有任何的征兆一般,缓缓睁了开来。 心头终是松了一口气,鹊仙的身形前倾,靠近了卫絮,伸手擦去卫絮面庞上的汗,声音低沉又悦耳:“絮儿。” 卫絮眼眸空洞且无神,神绪久久没有回过,梦里那个人,却好似还在她的眼前,口中,也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谁……” 鹊仙并不知晓卫絮做了什么样的梦,却是听卫絮的话语听得格外清楚,唇边的笑意安逸且又温热:“我是你的夫君啊,絮儿。” 夫君,这两字,他早就是想过了千万遍,如今,却是真的可以在卫絮的面前说出,若可以一直如此,他愿意,一直这么骗下去。 声音入耳,卫絮眼中的光亮终是一点一点回过,扭过头看向身旁的男子,面上的泪痕半干涸着,卫絮很是清楚的捕捉到了鹊仙话音中的关键,眼眸闭了一闭,手中动作下意识地想要从男子的手中抽出,却是因为无力而作罢: “我叫絮儿?” 很是准确的问出这句话,卫絮的眼底泛上了一丝希冀,却又带着些许的不信任,看着面前的男子,醒来这么久,她不知晓眼前男子的名字,更是不知晓自己的名字。 心绪猛然一颤,鹊仙口边的话音顿时消散,抓着卫絮的大掌也是猛然松了气力,愣住许久都是没有能说出话来。 卫絮的心猛然一沉,梦里那人的身形浮现上眼前,却是,怎么都无法同眼前的这个男子重叠。 “怕是睡得太沉有些糊涂了?”停顿了好片刻,鹊仙的神色显得自然了些,大掌轻拂过卫絮的鬓发,笑声里的宠溺格外明显,“我方才唤你唤的是雪儿啊。” 眉头下意识地蹙了起来,卫絮的面庞完全侧看向男子,并未多去想什么,紧接着便问出了第二句话: “你可是……有黑色的衣袍?” 梦里,梦里那人,一身黑色的衣袍,一只奇特的木块挂坠,这些,都太过于深刻,以至于梦醒来后,她想要问清楚,便是这些。 脑中思绪转了一转,鹊仙很快便意识到,许是卫絮想起了什么,是同黑色衣袍有关的东西,心头瞬时下了狠心,嘴角的笑意越显温柔:“当然有。” “你不是最喜夫君穿黑色的衣袍?自然是要等你好起来,夫君再穿给你看。” 言语间,鹊仙已是坐到了床沿边,单手微微拢着卫絮,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卫絮的肩头:“今日已是不早了,你的身子还虚弱,莫要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了,早些歇起才是。” 温暖又让人安心的气息,伴着男子的动作逐渐环绕卫絮的四周,恍惚间,困意再度袭上卫絮的脑海。 睁眼闭眼间,卫絮终是将最后一个问题问出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字句落下,浓厚的困意已是让卫絮支撑不住闭上了眼。 鹊仙拢着卫絮的手在听到卫絮的问话后,忍不住用了些许的气力,唇口张了好久,才是落下轻柔的声音:“叫我,夫君就好。” 末了,鹊仙的视线从卫絮的面庞上转过,看向了外屋的方向,面上的笑意和温柔全数被无奈取而代之。 没有人看见,他在卫絮入睡时,那从掌心流淌出的仙流,拢住了卫絮的太阳穴。 他要让卫絮,再也想不起来过往的事情。 他要卫絮,梦里都是自己。 他要她,一辈子在自己的身边。 </br> </br> 第四百二十三章、换人 清晨。 薄日。 暖意氤氲。 长恨阁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所有的弟子皆是在东西殿广场上修习。 整整上百人,却是毫无一人发出声响,均是认认真真地沉入到自己的修习中。 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虽说同仙界相离甚远,却还是波及到了长恨阁的一些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同往日一般,不同的是,仙界,再无先圣这一人。 那场大战后,几近所有的仙界中人都是知晓了谷尘的真面目。 也是从那一日起,仙界中人对于长恨阁,都是颇有微词。 纵然居然在仙界中再三说明,一切只是谷尘所为,可众人,还是对那长恨阁有了或多或少的意见。 一时间,流言四起,对长恨阁,也是起了不小的冲击。 同时刻,仙界中一些修仙阁也是见势而起,逐渐有了同长恨阁平起平坐的地位。 仙界中,再也不是长恨阁一方独大的境地。 …………………… 居然坐在高处,眼眸中一片平静和冷然。 经历过一系列的事情过后,原本温煦的他,也是有了不小的心绪变化。 除却在亲近的人面前会同以前一样,旁人面前,再也没有了过去温柔亲切的模样。 眼眸沉沉看着东西殿广场上修习的弟子,居然的面上,越发沉寂了下去。 现今,来长恨阁修习的弟子,已是不过千人。 他也是做主,长恨阁再无东西殿之分,所有的弟子,均是在一处修习。 “居然。”清丽的女声响起,音调里,带着些许的担忧和柔和。 居然本就是坐着,闻声,侧过头,向着自己的右侧来人方向看去。 来者,是两人。 淡雅绿色衣裙的,正是从两仪谷中返回到长恨阁的,柳叶。 她的身旁,一身黑色衣袍的,是同样在五百年前那场大战过后,从君凌宫被救出的,尊阅。 尊阅的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和平稳,可那看向居然的眼眸中,分明有着浓烈的担忧。 他和柳叶两人,可以平安无事回到长恨阁,自然是值得欣喜的,可一切,却已是物是人非。 如今,居然一人担起了关于长恨阁所有的事情,尊阅的心头,自然是有着担忧。 视线看过两人,居然的面上未有任何的变化,轻点了点头:“你们来了。” 两人回归到长恨阁后,居然并未给他们太重的教习事务,不过是每日过来查看查看便妥。 柳叶的眉头蹙得极深,深深看过居然一眼,旋即微微侧过身子,拉住了尊阅的手。 他们虽许久都未在长恨阁,可对于这个师弟,还是有着极大的关切。 尊阅怎会不明白柳叶的想法,大掌微微用力握住柳叶的手以示安心。 脚步上前,走到了居然的身旁:“居然,这早晨的修习你也是看了许久了,换我和柳叶吧。” 略微抬起视线,看了一眼尊阅,而后又看过柳叶,眸光再度转过,看向了广场上,那些修习的弟子。 居然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两人的好意:“无妨,我再看一会儿。” 神色中终是有了一丝波动,尊阅松开了柳叶的手,径直在居然身旁坐了下来,视线同样看向了广场上的弟子: “居然,我和柳叶都知晓,如今你为长恨阁担了太多,我本就是你的师兄,不论有和难题,我们都愿意和你一同担下……” 却没料,未等尊阅接着说下去,一道明丽的女子声音瞬时在三人的身后响起,语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和急切: “师兄,你莫要劝他了。” 来人,正是古不繁。 女子一身素白衣袍,黑发高高而束,任由高楼上的风吹起。 同柳叶的柔和有着极大的不同,古不繁,向来都是透着英姿飒爽。 眼见着女子带着些明显的怒气冲了过来,柳叶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出声,想要唤停古不繁的脚步:“不繁……” 却没想,完全没能拦住女子。 “师兄,师姐,你们不必劝他。” “就由他这般下去!” “就让长恨阁毁在他手里便是!” 凌厉的词句由口中说出,古不繁大步径直停在了居然的正前方,目光灼灼,盯着居然。 居然的视线有些涣散,并未去看古不繁。 尊阅自是知晓古不繁的心绪,话音深沉,想要出口劝些什么:“不繁,居然自是……” “你就是个懦夫!” 古不繁哪里给尊阅和柳叶两人开口的机会:“居然,如今仙界,人人都避长恨阁不及,你作为阁主,非但没有任何的举措,竟还每日这般消沉散漫?!” “你瞧瞧,你都教了这些弟子什么东西?!”长袖猛然甩起,古不繁的手狠狠指向了广场上,那些修习的弟子。 “好!纵然仙界中再无人选择来长恨阁修习,纵然那些弟子祖选择离开,可他们呢!他们选择相信长恨阁,选择留下的这些弟子呢!!!” 言辞激烈,几近字字诛心。 居然一直垂着的视线里,依旧黯然无光。 “你若是不想对这些弟子负责,那便明说,这阁主之位,你也不必再坐下去!” 眉头眸光间皆是凌厉,只有古不繁自己知晓,她的心里,有多悲戚。 她从未见过如此颓丧的居然,也从未想过向来自律的居然竟是会有这般的举措,她不想居然这样,却也不希望长恨阁就此没落。 “不繁!”尊阅终是有些听不下去,身形站起,低声呵斥了古不繁的名字。 一时间,高楼台上,一片寂静。 无人再开口说话,气氛,沉寂而又无奈。 似是过了有整整半刻的时间,始终未有动作的居然,竟是缓缓站了起来,面对着古不繁,视线依旧平静。 古不繁的眼中,依旧一片凌厉,可那片凌厉之下,却是有着极为明显的希冀和担忧。 “当初,若不是我将卫絮招为入门弟子,想来,便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坐这阁主的位置。” “以后,便由师兄来担吧。” 字句言辞间,未有任何的情绪波澜,好似在说一件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般。 几句话出口,除却居然之外的三人,皆是愣在了原地。 直至居然迈步离开高楼,三人皆是未能作出反应。 多年后,当仙界中人再提及长恨阁阁主换人之事时,皆是极为感慨。 长恨阁真正的没落,怕就是从阁主换人之时,开始的吧!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二十四章、禁锢 连续整整一月的时间,除却用膳之时,君怀闻均是待在了自己的君凌宫内,再无外出。 整个魔界,均是知晓了君怀闻已是醒来的事情,却是无人再敢蠢蠢欲动。 如今,卫絮已死,于君怀闻而言,再无可以顾忌的东西,若是这时有人胆敢冒犯,岂不是自寻死路? 每一日,影都会守在那君凌宫前,直至君怀闻休憩才会退去。 翌日,天光微亮。 浅淡的天色恍若一条线,将黑夜和白日分割开来。 一如既往的,黑色的身形腾着浓烈的妖气,影守在了君临殿前,一动不动。 天色刚露出一点,君怀闻的声音带着极为浓烈的沙哑落了下来:“把席绾灯带来。” 影并未发出声音,闻声后,身心于原地消散。 不出半刻的时间,待影再度出现时,他的身后,已是出现了席绾灯的身形。 女子一身略显肃穆的黑色衣裙,长发高束而起,本就有些凌厉的面上一片沉寂,未有任何的情绪波澜。 在君凌宫前停了片刻,影侧过头,声音低沉漠然:“规矩点。” 不过三个字,却是有着十足的气势。 席绾灯的面上一片冷静,瞥看了影一眼,没有停顿,径直往殿内走了过去。 距离上次她来这里,已是有一个月的时间,那日,还有着墨风禾和她一起过来。 也是从那日起,整个魔界,再看不到墨风禾的身形。 席绾灯本就是生于魔界,心头自然是有杆秤,她十分清楚,墨风禾,怕早就是丧命于君怀闻手下了。 心头有数,席绾灯自然也是做好了该有的防范,她知晓,以前自己不是君怀闻的对手,可是现下,君怀闻醒来才不过寥寥几月的时间,若他当真是想对自己下手,自己倒是有那么个三成把握和他搏上一搏。 随着步伐迈入殿内,君凌殿的门也是随之关起。 殿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的模样。 影的视线沉沉不已,深深看了一眼那殿门,沉寂了片刻,单手送出一抹妖气,已然是将那殿门封锁了起来。 心头长叹一口气,脚步转过。 这一次,影的身形并未原地消散,而是一步一步,向着远处,离开了。 殿内,依旧是一片沉寂阴冷,席绾灯的心头是十分的戒备,每一步,都走的十分小心。 黑暗中,女子并不能将所有的东西都看得分清,气息低沉且内敛,席绾灯极为小心地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便是在她的脚步即将迈入内殿的一瞬,一道阴风瞬时从席绾灯的面上刮过,竟像是刀子一般,在席绾灯的面上留下了极为浓烈的痛感。 女子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拂面,却是在下一时刻,发现自己的身子,竟是动弹不得?! “灯儿。” “好久不见。” 男子冰冷却又带着些阴魅,竟是紧贴着席绾灯的耳旁,落了下来。 温热的气息,从男子的口中吐出,丝丝缕缕,缠绕上了席绾灯的耳旁。 同一时刻,原本漆黑的君凌殿,亮起来几盏并不是明亮的灯,却是足以让席绾灯,看清整个殿内的状况。 此时此刻,一男一女,两个人姿势,格外暧昧。 君怀闻一身松垮的黑色衣袍,从席绾灯的身后,单手搂住了女子的腰身,下巴搁在女子的肩头上,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吹入了席绾灯的耳中。 本该是温柔又暧昧的动作,可此刻,落在席绾灯的心头,却满是恐惧。 席绾灯的心头,格外清楚,自己之所以动弹不得,正是因为君怀闻的妖气,已是将她整个人所笼住。 听似温柔的字句,落在席绾灯的耳中,只觉得像是鬼魅一样恐怖。 嘴角的弧度缓缓勾起,君怀闻面上是似笑非笑的神色,眼角睨了一眼席绾灯的神色,下巴微微用力,压在了席绾灯的肩上:“灯儿怎么不说话了?” 后背冷汗直出,席绾灯双眸瞪大,死死地看着自己的正前方,口中虽说可以说话,却是怎么都不敢发出声音。 “嗬。”一声轻笑,从君怀闻的口中发出,蛊惑意味十足。 “我该是没有记错吧?” “先前,灯儿不是我的未婚妻吗?” 字句落下,席绾灯眼中的惊恐已是到了极致,被禁锢住的身子竟是有了失控的迹象。 她怎会不清楚这个男子的手段,又怎会不明白此刻他口中言语的意味。 先前,自己的父亲席罄书,为了席居可以从十八居中有出人头地之势,他想尽办法,让自己成为了君帝的未婚妻。 可那时的自己,本就对君怀闻有着极大的反感,自然是想方设法逃离这场婚姻。 殊不知,到头来,自己竟是落得了如今这样的下场。 心头思绪重重一沉,席绾灯的声音里是压制不住的颤抖:“先前……是我爹不懂规矩……” “君帝……还求君帝……放过小的……” 便是在君怀闻的手扼住自己的第一瞬间,席绾灯便已是知晓,同君怀闻斗,自己哪里有三成的胜算,分明,就是一成都没有。 君怀闻手中的动作并未松开,反倒是有了越发收紧的趋势,大掌从席绾灯的腰间划过,继而猛地一个用力,将女子整个人拥在了怀中。 “放过你?”带着些恶趣味一般,君怀闻的气息越发贴近了席绾灯的耳朵,看着女子那因为紧张害怕而僵住的侧脸,继而声音逐渐放低,“放过你,那絮儿的仇,便不做数了吗?” 心头的思绪彻底凉了下来,席绾灯重重地抿了抿唇,好让自己,能顺当一些说出话来:“卫絮姑娘之死……” “是谷尘所为,和小的无关……” “哦?是吗?”君怀闻的声音里是恰到好处的疑惑意味,可那更深处,却是逐渐浓重的杀意,“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你做过的那些事吗?” “你以为,我会不知晓你收留墨风禾,是为了什么吗?” “席绾灯,十八判官居跟我这么久,你早该是清楚。” “和我玩心思,是会把命,玩没的。” 下一刻,不等席绾灯再开口说话,整个君凌殿中,陡然大亮,一道格外刺眼的光芒,几近照亮整个君凌宫。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二十五章、留妖力 瞬时间,一道响彻了整个君凌宫的女子叫声,恍若入了地狱一般,尖叫而出。 影的身形,早就是出现在了距离君凌殿极远的地方。 闻声,身形转过,视线看向了君凌宫的方向,思绪里,沉沉一片。 “不!!!不要!!!君帝!!!” “君帝我错了!!!小的错了!!!” “求您放过小的一命!!!!” 席绾灯的身形已是变得一片恍惚,费尽全身的气力挣脱开君怀闻的禁锢,脚下踉踉跄跄,向着殿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君怀闻,这是要自己的命! 方才那狠狠刺入自己心头的一掌,已是吞噬了席绾灯整整一般的妖流。 不过就是低头轻轻一瞥,席绾灯已是看见自己的身形,竟是透明了大半! “噗通!”一声,狠狠地跪在了殿门前的地上,席绾灯的眼中满是惊恐和害怕,口中是不断地哀求,手中动作更是不停地去推那殿门。 殊不知,从她迈入殿内的第一瞬起,那殿门,便已是被影用妖流所封住。 “君帝!小的知错!求您……放过小的……”失命当前,席绾灯哪里还会去想别的东西,只能是不断哀求着君怀闻,祈求他可以放过自己一命。 吸取了席绾灯大半的妖气,君怀闻只觉得自己的周身瞬时比先前好上了太多,背对着席绾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未动,直至末了,轻吐一口气,闭着的双眸再度睁开,视线中,是分外浓烈的妖气以及杀意。 微微侧过头,余光瞥看向席绾灯的方向,男子的声音越显低沉: “你说什么。” 开口的一瞬,整个君凌殿,像是沉入了冰窖一般,陡然泛起了浓烈的寒凉之意。 身形已是半透明的状态,席绾灯心头的恐惧更甚,两手反反复复重力敲打着身后的殿门,视线却是死死地盯君怀闻的动作。 跪在地上的身子是止不住的颤抖,末了席绾灯整个人已是趴在了地上:“君帝……求您……求您放过我……求求您……” 黑色的衣袍随着君怀闻的动作缓缓打了一个旋,随着男子的脚步逐渐靠近席绾灯。 直至在席绾灯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停下,男子的鼻中发出一声轻笑,视线居高临下,带着略微凌厉的光:“放心,我现在不会要你的命。” 席绾灯的脑海中早就是一片混乱,哪里能听出来君怀闻口中的意思,疯了一般,狠狠地在地上磕头,口中是反反复复的念叨:“多谢君帝!多谢君帝!多谢君帝……” 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席绾灯的发髻早就是零散开来,浑身,一片狼藉。 席绾灯心头很清楚,自己没有了一半的妖流,没关系,这些都可以在修炼回来。 可若是今日自己丢了命,便什么都没了! 垂眼看着女子那惜命且又狼狈的模样,君怀闻的心头却是并未有任何的快意。 席绾灯,他自然是要亲手拿了她的命的。 可现今,他还未寻到卫絮,还不知晓如今的卫絮究竟是化成了灵体亦或是还好好的活着。 若是好好活着,他定是会将卫絮带回来。 若是化成了灵体,便是要寻一个肉身容纳才是。 如今,整个魔界中,还能够有些能力承受通灵玉之力的女子,只有这席绾灯一人。 君怀闻要留着她,一点一点吸光她的妖气来恢复身子,更是要好好保留住她的这个肉身,好做好所有的打算。 “谢君帝留命之恩……谢君帝留命之恩……”恍若呆了一般,反反复复念叨着,席绾灯的额头已是沁出了血痕。 末了,宛若痴呆了一般,跪在地上,转身便要再度去推那殿门。 却是依旧,怎么都无法推开。 森森的凉意从背后传来,女子的眼中,是浓烈且无解的死绝之意。 动作极为缓慢地向着君怀闻的方向转过,抬起头,对上的,是君怀闻那双阴彻至极的眸子。 惶恐和不安,已是将席绾灯的整颗心所笼罩,凌乱的头发,沁出了血迹的额头,以及那双死寂的眼眸。 君怀闻的声音,恍若从地狱传来,带着浓烈的血腥之气,一字一字,像是审判一般,落在了席绾灯的耳中: “以后,你便每日都待在这君凌宫,不得离开半步。” “明白了吗?” 字句清晰,却像是给席绾灯判了死罪一般,狠狠地压在了女子的心上。 本就是趴在地上的身形猛然一软,再没了气力,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周身缓缓腾起了浓烈的妖气,将君怀闻整个人所包裹,旋即,男子的身形已是缓缓消散在了原地。 而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已是让席绾灯整个人彻底崩溃。 “我对你的妖流,很感兴趣。” 魔界之人,是以妖流之力论高低,若是没了妖力,几近,生不如死。 —————————————— 人界,天色已是大亮,因为薄纸窗的缘故,照进屋内的光总是有些灰蒙蒙的样子。 卫絮睁开眼,适应了好片刻的功夫,才是想起来自己所在的地方,眨巴了一会儿眼睛,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是在手臂刚要动的一瞬间,惊觉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人。 讶异不过持续了小片刻的模样,卫絮的心便又重新落了回去。 身边的男子,是自己的夫君,肖阙。 在这肖府,已是有了两个月的时间,每日早晨醒来时,卫絮总是会看到自己身旁的男子,可却是依旧未能适应,总是在醒来看到肖阙的一瞬间泛起警惕和害怕。 日日如此,且这种感觉,并未消散。 便是肖阙,都曾极为抱歉地告诉卫絮,若是有所不适,便不同她一道入睡。 每每那时,看着肖阙那很是抱歉的神色时,卫絮的心头总是会泛上愧疚之意。 自己是他的妻子,夫妻二人,本就是该同床共枕才是,便是因此,卫絮从未真的要求过肖阙同自己分开而眠。 也不知为何,那日所做的梦,卫絮竟是再没有梦见过。 未梦见,卫絮便也不再去多想,肖阙对自己极好,吃穿用度从未差过。 时间久了,卫絮心头,也没了当初的疑惑。 未有他疑,在肖府中,卫絮作为家主夫人,倒也是生活得轻松惬意。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二十六章、抗拒 醒了。”肖阙本就浅眠,加上卫絮睡在了自己的身边,自然是更容易醒来,身旁的人刚有了轻微的动静,他瞬时便睁开了眼,眉眼间满是柔情,单手轻抚了抚卫絮的发,声音格外温柔,“今日可觉得好些?” 和卫絮同床,已是两个月有余,他自然是能感受到,每每女子醒来之时,她对于自己的那份警惕,可他却是从不去抱怨,反而是以退为进,主动提出两人分房而睡的提议。 果不其然,卫絮并未答应,反倒是默许了同他同床的事情。 事实上,卫絮不知晓的是,每晚,肖阙都会在她的太阳穴上,笼住一层仙流。 也正是因为那仙流,卫絮再也未能梦到先前梦中的那个男子。 感觉到男子的手掌拂过自己的发,继而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上,卫絮的身体瞬时下意识绷紧,不敢再乱有动作。 肖阙本是温润的神色僵住了一瞬,看着女子披散着头发的侧脸,笑意不过僵住一瞬,便重新凝结而起,手中动作自然而然地轻拍过卫絮的肩头,口中一声轻笑一声:“起来吃早膳吧。” 言罢,大掌离开卫絮的肩头,已是转身面向了外头,口中,是一声极为轻薄的叹息。 卫絮本就是僵着身子没有说话,自然是听得格外清楚肖阙的那一声叹息,心绪沉沉,脑海中翻涌而上的,是这两个月来,在肖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可以说,在肖府的这段日子,自己是被这个男子捧在了手心里的。 自己可以不做任何的事情,可以在这肖府内随心所欲,可以吃到任何自己想吃的东西,可以去到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所有的下人都唤自己为主母,可自己,却是什么实实在在的事情都未做过。 余光侧过,看向自己身旁背对着自己的男子,心中思绪一沉,声音已是不待自己详细的思索脱口而出,字句轻缓,极为温柔:“你……” 只出口一个字,肖阙停住了自己去拿靴子的动作,身子微微转过,看向女子:“怎么了?” 言语中,依旧是柔情似水。 锦被中的手死死攥紧又松开,卫絮的头依旧垂着,长发披散着,依然是遮住了她的侧脸。 “你……等等我。”片刻后,像是做了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一般,卫絮伸出手,轻轻地攥住了肖阙的衣角。 肖阙本就是一直看着卫絮,自是注意到了她那小心翼翼伸出的手,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子宛若白玉一般的柔荑,抓住了自己。 心头某处猛然塌陷,肖阙没有任何的停顿,大掌伸出,一把抓住了卫絮的手:“雪儿。” 两个月的时间,他已是改口,习惯地叫她雪儿。 身体依旧下意识地缩起了一瞬,可是下一刻,卫絮心头便反反复复告诉着自己,自己是他的妻子,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肖阙并不傻,看到卫絮手中动作的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拉着卫絮的手,自己的身子,逐渐向着女子靠近。 只要是她,他等多久都愿意,不过就是两个月的时间,他终于等到了卫絮愿意接受自己。 屋内的气氛一瞬间温热了起来,卫絮的身子依旧有些紧绷着,看着逐渐靠近的男子,闻到那股自己说不上陌生却又不够熟悉的气息。 脑海中,竟是在刹那间浮现上梦里,那个不甚清晰的模糊的面庞。 心头最深处的抗拒,终是快于卫絮的思绪有了反应。 在男子的亲昵即将落在她面庞的一瞬,卫絮的身形一个侧过,错开了肖阙的动作,略显薄凉的声音落了下来:“有些饿了,吃早膳吧。” 本是有些温热暧昧的气氛,瞬时,冰冷了下来,肖阙还保持着向着女子靠去的动作,可身前,已是没有了女子的身影。 卫絮已是到了床边,开始着手穿起了衣服。 面上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消散,肖阙眼中原本的欣喜和雀跃逐渐暗淡下去,眼眸中重又恢复了一片冷静。 沉寂了好久,才是缓缓侧过身,看向了女子。 卫絮动作很快,已是穿好了衣袍,开始穿鞋子,心头有些紧张,卫絮轻轻咽了咽唾津,让自己不至于看起来极为慌乱。 肖阙的身子缓缓回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子,眉头微微蹙着,呼吸沉了下来:“雪儿。” 字正腔圆,不似他平日里的温柔模样。 卫絮动作未曾停顿,直至将靴子穿好,身形站起,回过面,面上是故作轻松的模样:“嗯。” 下一刻,肖阙动作飞快,容不得卫絮做出任何反应。, 他,抱住了她。 卫絮下意识就想惊呼出口,可肖阙却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男子的大掌,带着些灼热的气息,透过卫絮的衣袍,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中。 而惊呼之所以没有出口,是因为卫絮听得格外分清,抱住自己的一瞬间,男子那一声沉沉的叹息。 下巴搁在卫絮的肩头上,肖阙的呼吸极为收敛,女子身上的气息浓郁至极,几近让肖阙要是去控制意识。 卫絮的身子完全僵住,脖颈处僵直着,愣神在原地,一动不动。 男子大掌覆在自己的后腰上,极为用力,几近要将她的腰折断。 沉默和寂静足足蔓延了有半刻时间之久,就在卫絮以为肖阙要一直这样抱着自己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肖阙的手,松开了。 肖阙不仅松开了卫絮,脚步更是撤开,眼眸中一片温煦宁静。 “能抱抱你便好。” 从一开始,他便没有想过太多的东西,只要卫絮能在自己的身旁,就是他最大的满足。 言罢,肖阙的眼神移开,不再看向卫絮,安安静静将自己的靴子穿好,径直走出了屋子,再未回头。 卫絮的眼中有着些许的茫然和不解,直至肖阙的身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女子才是缓缓转过眼眸,垂眼看向了自己的手臂,自己的怀中,还残留着肖阙的气息。 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呢? 愣神良久,卫絮终是在自己的心头,落下了这样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8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二十七章、再梦 日子过得极快,不过就是一晃眼的功夫,已是又过去了整整三月有余。 眼看着,卫絮在这肖府也是过了快有半年的功夫。 虽肖阙和卫絮两人未有夫妻之实,可整个天河镇上的人,早就是将那女子,当做了肖家的主母。 说来也是奇怪,卫絮来这里不过才是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可镇子上更多的人,却是越发喜欢这个不喜说话的女子。 没有别的原因,不过就是卫絮她,更加关心这些百姓便是。 天色蒙蒙亮,肖阙微微醒来,努力睁了睁眼,脑中缓缓清晰了起来,躺在床上片刻的功夫,声音沉沉而出:“重云。” 瞬时间,重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家主,夫人早起去了南边的何家。” 重云心思本就细腻,肖阙什么都未问,他便能知晓主子想要问什么。 眉头微微一凛,肖阙未说话。 “小的安排了几个做事稳当的一道跟着夫人过去的,家主放心。”像是肖阙肚子里的蛔虫,重云紧接着又说道。 心头像是释然了一些,肖阙的眉眼柔软了下来,起身开始穿衣服。 自从三月前抱了卫絮之后,肖阙便再未同卫絮同床共枕过,虽同住一屋,却是分床而睡。 府中,除却重云,旁人并不知晓此事。 耳力格外灵敏,重云听到里头的声响,等待了片刻,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家主。” 肖阙已是穿好了衣袍,抬手正整理着衣服,听到重云的声音,低低应了一声:“嗯?” “夫人今日做了些甜点汤羹,特意嘱咐小的,温着留给家主。”早些时候,听到夫人同自己说这话时,重云心头都是按捺不住的高兴,这么久的时间,今日,是第一次,夫人对家主,有了关切之意。 重云早就想着,若是家主听到夫人这样的安排,心头定也是高兴不已。 果不其然,重云的话音刚落下,屋门已瞬时被打开,肖阙的神色明显带着些喜悦,大步迈出屋子,却是在看到重云的一瞬,猛然顿住,握拳抬手,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敛下了情绪,故作沉稳地问了一句:“在何处。” 重云面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他知晓,家主心头定是欢喜不已,可又不愿表露出来,垂着视线不去看向家主,口中却是瞬时落了话:“在主厅。” 言罢,肖阙的步子顿时加快,瞬时便消失在了重云的眼中。 末了,重云的嘴角裂开一个大大的笑意,打心底,他是为家主高兴的。 另一边,天河镇何家。 卫絮已是将自己今日准备的物件都送了出去,打算回府。 眉眼间笑意浅浅,对着从头到尾都客气至极的何家人,面上也是极为温煦的情绪:“何家主,前面便是主路,莫要再送了。” 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做着商户交流之事,平日里,都是她听重云所说今日家主做了什么,明日家主要做什么。 等到今日,她做这事时,她才发觉,原来这事,并不是这么好做。 “肖夫人客气了,何家的生意还依仗着肖家主的照拂,小的这么做是应该的。”何家家主的面上满是客套的笑意,看着面前这个柔弱清冷却又思绪清晰的女子,作为肖家的主母,当真是合适。 絮絮叨叨,两人也是碎言碎语了片刻,便相互恭敬道别。 一刻钟的功夫后,卫絮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刚坐稳,外头便有一个小厮落了声:“府中用膳早,马车会行得快些,夫人需坐稳些。” 同人交流了几近一上午的功夫,加之又是早起,卫絮自然是有些疲惫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马车内侧躺着,口中低低应了一声“嗯”便沉沉入了睡。 马车行得稍快,却是格外平稳,不出片刻的功夫,卫絮已是完全沉入了睡眠。 恍惚间,那个已是快半年未曾出现的梦,隐约着,再度入侵了卫絮的脑海。 又是独自一人,站在了那片白茫茫的雾霭中。 周遭,依旧如上次一般,寂静得不像样子。 卫絮孤零零地站在了那一片白色的雾霭中,久久不得动作。 “又是……这个梦……” 口中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了一句,卫絮垂在身子两旁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袍。 触摸到衣服的一瞬间,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和平日在肖府的完全不同。 垂眼看向自己衣裳,卫絮的心头,缓缓凉了下来,脑中思绪完全迟钝了下来,不得任何的思索。 自己的身上,是她从未见过的白色衣袍。 那衣袍穿在身上,轻柔且温煦,泛着些许说不上来的柔软之意。 一片寂静,却是有着阵阵的风,吹起了她的白色衣袍以及她的长发。 脑中迟钝不已,良久,卫絮才是抬起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正前方,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女子的视线,瞬时就看向了那人的方向。 卫絮终是肯定了,这人,是个男子。 如上次一般,那个男子,一身黑袍,站在了那雾霭的最深处,面庞被白雾遮住,看不分清。 心绪里,一点一点泛上酸涩,这一次,卫絮的步子走得很慢,一点一点,向着男子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卫絮的呼吸便沉下一分。 单手死死地攥紧自己的领口,卫絮的步子终是在距离男子约莫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是谁……?” 字句里,是只有卫絮自己能够感受到的颤抖。 男子面对着卫絮,依旧看不清面容,可卫絮能够看清的,是男子那缓缓抬起的,向着自己伸出的手。 呼吸顿住,卫絮的嘴角竟是有了想哭的弧度:“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卫絮的声音越显低沉,心底,分明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这个人,才是可以带她回去的人。 回去……回去哪里呢…… 卫絮不知道。 下意识地抬起手,向着男子的手方向伸出,卫絮的步子也是跟着一道往前。 这一次,卫絮竟是感觉到自己和男子越来越近了。 大片的寂静中,卫絮听得极为分清,男子低沉且又满是苦涩的声音: “絮儿。”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二十八章、天机石 小说网org,最快更新长恨来迟最新章节! “雪儿!” 一梦惊醒。 睁开眼时,卫絮看见的人,是肖阙。 男子面容上满是担忧,单手拢着卫絮,眉心处深深蹙着,另一只手重重地捏着卫絮的手,口中反反复复唤着雪儿。直至看到卫絮睁开眼,心头才是猛然松懈了下来,一把将女子拥入怀中,重重地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处。 在旁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肖阙手中的仙流,丝丝缕缕,送入了卫絮太阳穴的位置。 卫絮本就是从梦中惊醒,眼中还未回过神,愣神了半晌,梦中的人还未在她脑中留下印象,便已是瞬时消散。 “你……”脱口而出一个你字后,卫絮再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被肖阙抱在怀中,卫絮本是极为害怕的心,竟是缓缓平静了下来,感觉到男子手中的力道,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薄的弧度:“方才,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眼中划过一丝凌厉,肖阙撤开身子,笑看着卫絮,大掌微微将卫絮额前的发拂开:“梦到了什么?” 言语温柔,一如他往日的模样。 卫絮抬眼,对上了肖阙的眸子,那眸子,温柔似水,泛着男子那满溢出来的情愫。 面庞蓦地一热,卫絮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眼,不去看向肖阙那双满是爱意的眼,重重抿了抿唇:“我梦到……” 本要脱口而出的字句僵在了唇边,卫絮愣了一愣,脑海中,一片空白。 肖阙面上的笑意越显温柔,轻轻跟了一句:“嗯?” 空洞的心绪,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卫絮的唇抿了又抿,末了,终是放弃,轻轻摇了摇头,冲着肖阙笑了笑:“我不记得了。” 手臂轻轻动了动,好让卫絮在自己的臂弯里更为舒服,肖阙用力捏了捏卫絮的手:“不记得便不想了。” 心头划过一丝懊恼,卫絮的嘴轻撇了撇,眼神中有些许不甘心的意味。 余光瞥看过自己手中那源源不断落在卫絮太阳穴的仙流,嘴角笑意完全扬起,拢着卫絮肩头的手轻拍了拍:“不然,咱再想想?” 这一次,卫絮闭了眼,努力去想方才自己做的那个梦里。 梦里…… 梦里…… 梦里……有一个男子。 他拥着自己,挡住了那刺向卫絮眼中的太阳光,对着卫絮轻声道:“雪儿,我们成亲可好。” 梦里,她一身粉色的衣裙,靠在男子的怀中,抬着头,看着男子那张熟悉的面庞,笑意从嘴角流淌而出,对着男子悦声应道:“好。” “雪儿最喜欢阿阙了。” 夕阳下,两人相拥而伴,女子靠在男子的怀中,听着男子的呢喃爱语,美如画卷。 未睁开眼,卫絮口中下意识脱口而出:“阿阙。” 肖阙手中动作顿了一顿,轻松的笑意爬上他的眉梢,鼻腔中低低应了一声:“嗯。” 睁开眼,未待卫絮反应过来,一个略显温热的吻已是落在了卫絮的额上。 女子愣神,继而再度唤了一句:“阿阙。” 肖阙已是靠着卫絮极为近的地方,亲昵地蹭了蹭卫絮的鼻子,肖阙说出了最后一句,让卫絮完全深信不疑的话: “阿阙,也最爱雪儿。” 因为梦里那人,也是用着同样的口吻和语气,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所有的心绪终是释然,卫絮的面上扬起一个浓烈的笑意,张开双臂,主动拥住了肖阙。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雀跃的话音,恍若梦幻一般,落在了肖阙的耳中。 大掌覆在卫絮的背上,肖阙本是温柔似水的眼神逐渐暗淡而下,继而泛起了浅浅的厉光。 他再也不会让卫絮离开自己了。 哪怕,这些记忆,是他冒着逆天命的大罪强制性送入了卫絮的脑海中。 只要,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 —————————————— “啊——!” 一声长啸从君凌殿中传出,影立于殿前,忍住了进去殿内的冲动,敛下心绪,一动不动。 为了寻找卫絮,君帝每日都会在这君凌殿中,一点一点用席绾灯的妖力,借用墨风禾的灵丹,一点一点,寻找过仙魔两届中的每一个地方。 而这寻找,并非幻化,而是实打实地动用妖力腾出元神去寻。 也是因此,君怀闻每日坚持的时间不过就是短短的两个时辰。 每每元神回归之时,君怀闻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恍若被扯裂开来,痛楚不已。 “嘶——”周身泛着冷汗,元神回归的一瞬,君怀闻本是盘坐着的身子扑通一声向前倒下,长啸过后,剧烈的疼痛让他低声喊了出来。 影立于门外,保证着外界不会有人来打搅君帝。 此刻是君帝最为虚弱的时候,若是有人来犯,君帝定是无法撑住许久。 影耳力极好,听到殿内的声响,几番想要开口说话,却还是忍了下来。 君帝是何许人,是这两届中旁人闻名变色的人。 如今这疼痛,竟是可以让他怒吼出口,可见这疼痛,有多可怖。 直至夜幕落下,君怀闻的声音才从殿内传出,声音低沉且沙哑,泛着说不出的无力:“影。” “属下在。” “寻了多久了。” “回君帝,一共一百零一十七天有余。” 影回了话,里头再没了声响。 这寂静,便又充斥了足足一个时辰。 话音再响起时,君怀闻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寻不到。” 似是自言自语,却又像是对着影所说。 影斟酌了一下,并未开口回应。 “不寻了。”又是良久的功夫,君怀闻的声音带着笃定落下。 影心头少有的惊了一瞬,下意识转过身子,视线投看向殿内方向。 “大后日初一,你将天机石请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格外普通的事情一般。 天机石三个字出口,影的心绪已是彻底沉到了谷底。 三界中人云:天机乃天之定数也,人为不可逆改,若有冒天机之求,定降万劫之罚。 若是卫絮作为通灵玉有着一统三界的灵力,那这天机石,则是有着更高于卫絮的地位。 虽没有强大的灵力,却是知晓这三界中所有的事宜。 且天机石,本就有着自己的灵性,从不为人所有,若有求于天机石,皆是需动用法子将它请来。 </br> </br> 第四百二十九章、不值得 少有的犹豫了片刻,影半转过的身子完全转过,面向着紧闭的殿门。 “君帝,求天机,会有天罚。” 人界常道,天机不可泄露。 绝非说说而已。 若是想求问天机,定是要有极大的代价来换取。 少则轻罚,重则……丧命。 殿内没有声响,恍惚间,影似是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 旋即,君怀闻的声音像是苍老了上万年一般,低低沉沉落下了最后一句话: “便是要我的命,我也要找到她。” …………………… 翌日,天色不过微微亮起,君怀闻已是鲜有的从君怀闻殿内走出,一身松垮的黑袍穿在身上,透着十足的寒凉之意。 影站在阶下,周身妖气腾腾,视线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每走一步,君怀闻的脚下便扬起浅浅的黑色妖气,末了,君怀闻停在了阶下。 眉眼间,一如他往日清寒的模样,可视线里,却是沉沉的黑暗。 “她没用了。” “解决了吧。” 八个字,说的她,正是这一百多日来,被关在了君凌殿上,每天都被抽取妖力用来离合元神的席绾灯。 影的动作很快,得了君怀闻的命令,周身妖气一阵幻化,一个分身凝为妖气,瞬时向着君凌殿内而去。 本体留于原地,影对着君怀闻的方向,毕恭毕敬回了话:“回君帝,早时已用了百人的妖力祭天用于请天机石现身。” “天机石,并未出现。” 求天机,本就要用东西来换取,可现今,天机石本体都未现身,更不要说,来求取天机了。 并不存在的眉头轻皱了皱,影再未多说什么。 君怀闻立于原地,单手背在身后,眼中未有光亮,沉沉的视线看着不知名的地方。 听到影的禀告,足足半刻的时间都未说话。 本是微微亮的天光,已是又亮了大半。 明暗间,第一缕阳光,泛着柔和的暖意,缓缓照在了整个魔界上空。 “嗬。” 一声轻笑从唇齿间流出,君怀闻的视线逐渐抬高,径直看向了那太阳的方向。 “它会出现的。” 闻言,影的思绪还未完全转过,不待他反应过来,那朝阳出现的方向,蓦地黑下了一块,似是有什么东西一般,遮挡住了那阳光。 下意识抬起视线看去,一块通体黑色,周身怀绕着浅浅金光的石头,有远处,浮动着,缓缓向着君怀闻的方向靠近。 君怀闻的目光始终落在了天机石上,丝毫未曾离开,直至天机石停止了移动,悬空停在了君怀闻前方的位置。 眉眼带笑,可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静静地看着那天机石,君怀闻并未开口说话。 “用以百人的妖力请我,君帝不愧是君帝,好大的手笔。” 下一刻,一道非男非女的空阔声音,在这空中,寥寥落下。 嘴角勾起一个极为淡泊的弧度,君怀闻的面上,浮现上一丝不置可否的神色。 “想来,君帝是有大事想知。”漂浮在半空中,天机石周身的金色光芒若隐若现,了然切切的语气,让人停了,有些不舒服。 影站在一旁,脾性隐忍着。 君怀闻倒也是不恼,目光幽幽然,却是始终没有光亮:“天机兄,向来知晓天下之事,怎会不知晓我请您来是做什么呢?” 天机石,原本是上古遗落的一块普通石头,却是因为经过这上百万年的修炼,而生出了得悟天机的本事。 不论仙力也好,妖气也罢,亦或是人界的财力物力也好,所有的这些东西,天机石皆是可以吞噬而下,继而才有了更多参悟天机的灵力。 闻言,本是停浮在空中的天机石上下晃了一晃,继而周身的金色光芒黯淡了一些,虽没有人形,可在场的君怀闻和影皆是能够感受到,天机石所散发出的沉沉意味。 眸中依旧没有光亮,黑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天机石,君怀闻的声音低沉出口:“很为难?” 末了,天机石向着君怀闻的方向飘去,离他更近了:“不为难。” 字句有些生硬,任君怀闻,也未能听出这天机石的真正意思。 嘴角的笑意缓缓漾开,君怀闻的眼眸轻轻眨了眨:“天机兄的规矩,我自然是懂。” “只要能让我知晓她所在,天机兄的所有要求,我都会做到。” 鲜有的从君怀闻的口中说出如此正式的字句,一直在旁隐忍的影,心头终是沉沉叹息了一声。 那女子,怕是早就刻进君帝的骨子里了。 下一刻,天机石空阔的声音再度响起,低沉中带着阵阵回响:“君怀闻,你该是清楚,通灵玉与我,皆为上古之物。” “我洞悉天机,皆是要处以相当的天罚。” “嗬嗬。” “你觉得,通灵玉的天机,价值几何?” 有些森然的话音,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落下。 君怀闻并未被天机石的话语所影响到,脚步上前,目光直视着自己正前方的天机石。 “不知,我一身上万年的妖气可够?” “亦或是,我这条不值钱的命?” “君帝!”闻言,影大惊,瞬时开口。 可是,无人理睬。 天机石没有人形,并不能如同人一般,可以看出面色神绪,可不知怎的,在君怀闻说出这样的话后,天机石周身的金色光芒竟是再度黯然了一些。 那空阔的嗓音再度出口,声音里沾染上了些许的涩意:“值得吗?” 像是知晓天机石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君怀闻面上的笑意越发漾开,本就有些苍白的面色上透出了说不出的释然,笑看着天机石,摇了摇头,并未说话。 沉寂,蔓延了有半刻的功夫,天机石不开口,就那般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君怀闻的面前。 直至殿内,传来了一声女子低低的呜咽,旋即,周遭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一缕黑色的妖气从殿内流转而出,快速融入了站在原地的影的身上。 从此,这三界中,再无名为席绾灯的人了。 短暂的声响,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 天机石周身的光芒一瞬间亮起了不少,旋即,沉沉的声音落下: “不值得。” 三个字出口,始终噙着笑意的君怀闻面上神色凝住,袖中的双手缓缓攥紧,目光阴冷,盯看着天机石:“你说什么。” </br> </br> 第四百三十章、嫁娶 听出了君怀闻的不悦,天机石话音里的语调并未有太大的变化,本是一直悬浮着的状态陡然改变,猛然升高,金光大亮,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非仙非魔之气翻涌而起,瞬时从石头上流转而出,笼罩住了君怀闻。 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影终是按捺不住,身形顿时上前,低声喝道:“你做什么?!” “退下。”被那金光笼住已是不被外人看到身形,君怀闻的声音低低而落,拦住了影的动作。 金光亮起的一瞬,君怀闻周身已是做好了所有的防备,可当那金光真切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只有着极为浅淡的温暖之意,并未有任何的伤害。 那温暖,笼住君怀闻,更像是一种深意十足的探索。 金光笼罩,足足持续了半刻的功夫。 再度看见天机石时,君怀闻视线中的阴冷依旧不减,漠然地看着重新浮现在自己眼前的天机石。 此时此刻,天机石周身的金光已是完全退散开来,露出了它原本的黑色面貌。 “你确定,想知晓她所在?”似是之前不值得三个字不像是出自他之口一般。 君怀闻心头存着讶异,却是并未说话,冷淡的视线看着天机石,缓慢而又笃定地点了点头。 “不后悔?”天机石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不确定,再度问出了口。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君怀闻的眉头重重一挑,反问出口:“天机兄什么时候这般多话了?” “要什么你尽管拿去,我只要她所在。” 闻言,天机石缄了口,像是陷入了沉思,顿住了许久才是重新开口说话:“四日后,还在此处,我告知于你。” 言罢,天机石再未有任何的停留,周身金光重新凝结而起,一如来时那般,向着远处飞去。 君怀闻抬眸,看着天机石离开的方向,良久,在它即将消失的一瞬,声音伴着一缕妖气高扬而起:“你还未说是何天罚。” “欠着吧。”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天机石已然是彻底消失在了君怀闻的眼中。 君凌殿前,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朝阳,终是大亮,洒满了整片魔界。 却唯独,未能照亮君怀闻的周身。 农历八月初四,岁煞东,忌动土,忌上梁,宜祈福,宜求财,宜,嫁娶。 今天的天河镇,格外的热闹。 从城头到城尾,家家户户皆是喜庆非凡的模样。 整个天河镇,皆是装饰了满满的红色点缀。 所有人的面上,也都是欢乐不已的模样。 因为今天,是天河镇上最大的府邸,肖府的大喜日子。 也是从肖府宣布要娶亲那日起,天河镇的百姓才是知晓原来,肖家的夫人,很早之前便是肖家主的妻子了,却是因为意外而和肖家主走散,且因为大病的缘故,兜兜转转好几年才是回到了肖家主的身边。 如今,肖家也是变成了肖府,肖家主,自然是要给自己的妻子补上一场盛大的成亲礼。 天河镇上,肖府本就是对众百姓们关切,加上这个回归的夫人更是对众人和蔼可亲,遇到这样的喜事,天河镇上的百姓,自然个个都是欢喜不已。 天光还未完全大亮,几近家家户户都是早起,将那象征着喜庆的红色绸布,挂在了自家的门头上。 远远看去,天河镇上,古色古香间,恍若红海一片。 肖阙的身形隐匿着浮于空中,视线由高落下,看向了这满片红色的天河镇。 自从落于人界这处的天河镇,他便再未动用过太多的仙流,今日,还是第一次,他为了瞧上一眼这满片红海的天河镇而腾了空。 视线中明明灭灭,一点一点,将这个天河镇看过。 直至视线落在了天河镇的最远处,始终未能亮起的眸光,终是在那一刻,明亮了起来,一直平和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释然的弧度。 眉头处都好似沾染了笑意,肖阙周身已是完全放松了开来,极为低声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真好。” 一句真好,包含了层层叠叠的含义。 最后看了一眼天河镇的样貌,天色已经是完全大亮了起来,长袖轻轻一甩,肖阙的身形顿时消散在了原地。 今日他大婚,自然要早些准备。 肖府里,热闹非凡。 众人并未发觉肖阙消失了半个时辰的事情,几近所有的下人都是在收拾着府内,好让整个肖府熠熠生辉,更加配得上自家家主的这门婚事。 主院内,几个手脚极为麻利的丫鬟正来来回回在主屋和侧屋内走动,给点妆娘打着下手。 随着点妆娘那轻柔灵巧的手在卫絮的面上的动作,本就温柔可人的卫絮逐渐变得美艳大方,整整一个时辰的功夫,一个娇滴滴的新娘子,已是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随着那喜庆的红色点额点下,所有丫鬟的视线落在卫絮的面上,众人皆是惊得屏住了呼吸。 原来天下,是真的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儿。 那种美,已是到了天上才有的地步。 饶是做了几十年的点状娘,在看到卫絮最终的面容后都是愣住了一瞬后才开口说话:“瞧瞧,这天下还有这般美的新娘子。” 说话间,点状娘还在格外小心地整理着卫絮的凤冠,眉眼间的笑意分外浓烈。 作为点妆娘,能够让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子在自己的手下展现出明媚的模样,她的心头,自然也是高兴不已。 视线看向铜镜,卫絮的眸中有些许的茫然,看着镜子中那个恍若天仙一般的女子,卫絮丝毫无法去联想,这个女子,就是自己。 卫絮鲜少照镜子,平日里也就是整理衣袍时才会看上一眼,今日这般细细看去,那镜中人,好似是自己,又好似不是自己。 黛眉细长,点绛唇红,一双星眸下,是浅浅的红晕,卫絮看着镜子中的人,愣神了好久,直至耳边的人低声唤了她:“夫人。” 猛地回神,卫絮那愣神的模样,却是更显得娇柔可人。 丫鬟们站在一旁,竟是再度看呆了一瞬。 不待卫絮要开口说些什么,外头,喜婆的声音已是急促传来。 </br> </br> 第四百三十一章、“出阁” “新娘子可是完妆了?马上就是吉时了,还请点妆娘快些!” 语气虽急躁了些,可却是字字都透着一股子欢喜的劲头。 这喜婆是整个天河镇上最得人心的喜婆,虽说脾性急躁了些,可做事却是极为靠谱,但凡天河镇上有人家要办亲事,若是能请得起喜婆,便都会请这位喜婆去。 屋里头,一个靠着门边的小丫鬟面上满是笑意,先是看了一眼卫絮,继而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冲着外头落了声:“快了快了,新娘子盖完盖头便好了,喜婆可莫要再催了。” 外头,一身枣红色衣袍的喜婆正立于阶下,抬眼看着屋门的方向,视线因为太阳光刺眼的缘故微微眯起,嘴角咧着,重重应了一声:“好咧好咧。” 那屋门,便又一次关了起来。 不出半刻的功夫,屋门再度打开时,喜婆眉眼间都是喜意,笑看着那个一身火红喜袍的新娘子,笑意连连染上唇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出手搀住了卫絮,同时刻,口中声音高扬而起: “新娘子出阁喽~” 虽说是补办的成亲礼,可按照肖家主的意思,一切,皆是按该有的礼数来。 按照原本的成亲礼数,新娘子该是从娘家出阁,而后八抬大轿送至夫家。 可在天河镇,卫絮没有娘家,按照肖阙的意思,便是从肖府出阁,八抬大轿走过这天河镇一圈,而后再回到肖府。 对卫絮来说,也算是风风光光大嫁了。 凤冠霞衣,绣以金丝点缀,长裙摆拖地而扬,红色头盖下,卫絮的头微微垂着,好让自己能看清一些地面,手臂被喜婆扶着,一点一点,一身的华贵,跟着喜婆的方向走去。 喜婆开口说出阁那句话时,卫絮一直有些紧张的心终是放松了下来,盖头下的面容上,是慢慢扬起的笑意。 自己,要嫁人了。 终是意识到今日是自己的大喜之日,眼前浮现而上的,是肖阙那张清秀温柔的面庞,一股浅浅的热意爬上卫絮的两颊,心头上,是抑制不住翻涌而出的欢喜。 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的心里,自然是欢喜至极。 随着脚步的走动,听着身旁喜婆那一声又一声的祝贺之词,卫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是沉浸在了幸福之中。 约莫有了半刻的功夫,喜婆的步伐停住,连带着卫絮也是停下了步子。 松开了卫絮的手臂,喜婆的步伐由近变远,不出几个眨眼的功夫,卫絮只觉得手臂再度一紧,喜婆已是再度回到了卫絮的身旁。 “夫人,咱准备离府了。”声音放低,言语间,喜婆格外客气。 闻言,卫絮只觉得面上的热意越发厉害,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应声。 喜婆像是知晓卫絮要做什么,声音压低急促而出:“夫人可万万不能开口说话。” “照着规矩,夫人得过门后才能说话。” 思绪愣了一愣,卫絮闭了口,并未出声,冲着喜婆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喜婆的声音再度响起,高扬而又有力: “新娘子出府喽~~~!” 随着这一句高扬的声音落下,卫絮被喜婆带着,微微拎起裙边,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 “恭喜肖家主,贺喜肖家主,迎娶卫氏,喜得美娇娘一位!”喜婆的声音很是高兴,于她而言,这婚嫁是一件格外美好的事情,她自然是极为卖力。 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喜婆送了出去,脚下步伐一个大步迈出,下一刻,一只大掌极为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面庞兀的砰热了起来,感觉到男子那温热的手掌,卫絮的唇重重抿了抿,想要开口说话,却是又想起方才喜婆说的话,缄了口,可手中动作却是没有任何的停顿,扣住肖阙的手,微微用了力。 肖阙同样一身喜庆的红袍,长发高束而起,一直通透的玉簪别于发中,向来温和的面上此刻是浓烈的欢喜笑意。 他从未有过哪一天,有今日这样的心情。 不论这个女子过往怎样,今日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陪在她的身边,以一个丈夫的身份。 感觉到女子那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肖阙面上的笑意里泛起一丝打趣,握着女子的手,一步一步向着八抬大轿方向走去,声音压低,温煦不已:“雪儿紧张了。” 并非疑问,而是一丝带着打趣的肯定句。 嘴角隐隐动了动,卫絮刚想开口反驳,便已听到了肖阙下一句话:“莫紧张,有我呢。” 安慰恳切的话音入耳,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已是沉甸甸落下,嘴角咧开一个漂亮的弧度,卫絮已是随着肖阙的动作入了喜轿。 “吉时到,起轿————~”喜婆的声音再度响起。 随着喜轿一阵略微的颠簸,卫絮感觉自己已是连同轿子被抬了起来,向前走去。 她什么都不愿再去想了,现在,她有了阿阙,便足够了。 —————————————— 君凌殿前,阴冷一片。 天机石和君怀闻相对而坐,周身明明灭灭的光将君怀闻整个笼住。 影守在一旁,已是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 随着天机石周身的金光猛然大亮,那笼罩在君怀闻身上的光也是缓缓散去。 影的心绪高度警惕,紧紧地盯看着天机石的动作。 却没料,金光消散的一瞬间,君怀闻周身的妖气陡然大增,入影的视线不过才是眨眼的时间,便顿时在原地消散,只留下了一阵凌厉的妖气,便再也看不到君怀闻的身形。 心头猛然一惊,影的分身顿时便幻化而出追了上去,本体留在原地,面对着天机石,低声喝道:“你做了什么?!” 天机石周身的光已经是完全熄灭,露出了它原本漆黑的石头面貌。 一声低低的长叹,面对影的质问,天机石沉默了良久,才是低声道了一句:“都是命数啊。” —————————————— 天河镇并不大,喜轿走过主街整整一圈,便是刚刚好半个时辰的功夫。 整个镇上,皆是欢喜的声音。 走过每一处,卫絮皆是可以听到天河镇百姓们的祝福话音。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三十二章、来人 “达府——落轿——”随着喜婆的声音再度响起,周遭围观祝贺的百姓,皆是自发鼓起了掌。 每个人的面上,无不是欢喜的模样,内心都是在替这肖家主和肖夫人开心。 从马上跃身而下,肖阙的步子带着些许的焦急,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轿前,不等小厮出手,自己便已是上前,挑起了那轿帘,声音温柔似水,又带着些许的火热:“雪儿。” 每每听到肖阙这般唤自己,卫絮的心头便是阵阵温暖涌动,伸出手,待肖阙握住,卫絮的步伐格外小心,从轿子中走出,跟着肖阙的动作,一步一步,向着肖府门前台阶上走去。 “雪儿,今日起,你便是我肖阙的妻子了。”声音放低,肖阙眉眼带笑,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卫絮,想着那盖头下女子娇柔美颜的模样,心头的悸动越发明显。 卫絮心头一阵娇羞,未开口,而是动作极为细微地点了点头。 心头一阵释然,握住卫絮的大掌用了力,肖阙很是温柔地带着卫絮向着府门走去。 跨过这道门,她便是自己真正的妻子了。 “咦?天怎么暗下来了?”本是热闹的人群中,蓦地有人发出了声音。 众人这才抬眼看向空中,只见从东边方向而来,大片大片的黑云,像是灰色的幕布一般,沉甸甸向着肖府的方向压了下来。 围观的众百姓皆是愣住,呆呆地看着空中那黑压压的一片,许久都是未回过神来。 “这是要下雨了?”人群中,一个年纪偏小的年轻人看呆了眼,一边是晴空万里,一边是乌云密布,呆呆地说出了话。 静默,在众人间蔓延开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都是愣神抬眼,看着那越发靠近的大片黑色乌云。 天色暗下,本是背对着府外的肖阙自然是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异常,心头重重一沉,目光侧过,眼中一片凌厉。 他本就是仙人,那乌云出现的第一瞬,他体内的仙流顿时已是感觉到了异样。 身体背对着府外台阶的方向,面庞略微侧过,眸中滑过浓烈的狠意,径直看向了空中,那沉沉压下的乌云中,最浓烈的地方。 这气息,他怎会不熟悉。 君怀闻, 从他有了神识开始,他便知晓,魔界和仙界,永远是水火不容。 今日,他出现在人界做什么?! 眼眸紧盯着那片浓烈的黑云处,肖阙握着卫絮的大掌不自觉得用了气力。 卫絮本就是盖着盖头看不见外头的景象,听到有人说天色暗了,加之肖阙的手用了力,心头疑惑了一瞬,犹豫了片刻,再没在意喜婆说的过门再开口的规矩,低低出了声: “怎么了,阿阙?” 闻言,肖阙心头一震,快速回过了神,视线看向身旁的女子,大掌竟是比先前再度用了力气:“无事,恐是要下雨了。” 安慰的语气,让卫絮的心定下了不少。 “先过门吧。”还未看到君怀闻的人,肖阙摸不清这人此番此刻来人界的目的,眼下,最要紧的只有先将卫絮娶过门。 “嗯。”鼻音重还带着明显的欢悦,卫絮同样拉紧了肖阙的手,随着他的步子,已是抬起了自己的右脚,向着那府门的方向迈去。 偏生此时,一道从天上传来的声音,清清楚楚,落在了卫絮的耳中。 “阿絮!!!” 浓烈醇厚的声音,像是黑夜中的一道光亮直照而来,沉沉地敲打在了卫絮的心头上。 本是抬起的步伐还未跨过那府门,便是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动也不动。 阿絮……? 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了卫絮的心上,所有的喜悦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悲戚。 脑中像是炸开了一般,肖阙只觉得自己的脑中轰然一声而后便是一片空白,握着卫絮的手,竟是下意识地松开了一些。 他听得分明,君怀闻唤卫絮的,是阿絮二字。 众百姓皆是呆愣在原地,视线一瞬不移地看着那乌云的最深处,从那里逐渐幻化而出的一个人形。 来人凌空踏步,一身黑袍凌厉而扬,发出了烈烈的声响,黑发束起一半,一支通体黑色的玉簪别在其中。 满是凌厉的剑眉下,是一双漆黑的星眸,所看方向,正是卫絮那处。 薄唇微微抿着,一身阴寒的气息阵阵散开,继而视线转开,却是看向了那些聚在一起的百姓。 视线中的光亮只有在看向卫絮时才会出现,此时此刻,君怀闻居高临下,一身黑袍烈烈而扬,目光居高而下,扫看过众人:“不想死,就离远一点。” 低沉淳厚的声音,恍若茶盏中糯化开的糖糕,一点一点冲击着卫絮的耳膜。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卫絮的脚步还半抬着,双眸愣愣地看着前方,大片大片的红色入眼,却是依旧未能唤醒她的思绪。 肖阙反应地很快,回过神来的一瞬,未有任何的犹豫,一把狠狠拉住卫絮的手,就要将她拉入府内。 在他心里:过门,只要过门就好了,过了门,她就是我的了! 大掌用力的一瞬,破天荒的,卫絮同样用了力,一个巧劲,竟是挣脱开了肖阙。 侧过身形,卫絮依旧盖着盖头,稳稳地站在肖阙的面前,一动不动。 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看不见面庞,可肖阙分明感觉到,她突然,离自己好远。 “雪……雪儿……”慌乱爬上心头,肖阙说话的声音都断断续续了起来。 向着肖阙发声的方向抬了头,卫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可那开口的话语,却是字字诛心: “肖阙,我究竟是谁?” 随着君怀闻那极具气势的话音落下,那些个围观的百姓早就是被吓得跑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肖府门前,已然是再无一人。 沉沉的视线,终是再度转过,看向了那肖府门前,那穿着喜袍的二人。 当真,是刺眼至极。 身形一阵幻化,君怀闻已是落在了肖府门前,长袖中的手缓缓攥紧,视线一瞬不移地落在了卫絮的身上。 他终于,寻到她了。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三十三章、对峙 身形站得笔直,卫絮立于那肖府的高门槛前,背对着府外的方向,一动不动,面庞侧着,看向肖阙的方向,周身,已然再无先前的那份欣喜。 沉甸甸的冷寂,在听到那陌生却又熟悉的唤声后,在卫絮的周身,散发开来。 脑中一片空白,肖阙只觉得身子像是沉浸在了冰窖里一般,冰冷刺骨,再也顾不上去看自己身后那个气势磅礴的男子。 满眼,只看到眼前的女子。 眼前这个,分明很近,却又极为遥远的女子。 “雪儿……” “你当然是雪儿啊,你是我的雪儿啊……” 口中语无伦次,肖阙能够说出口的,反反复复,只有雪儿这个名字。 他早就魔怔了,他早就麻-痹了自己,这近快一年的时间,他似乎早就是忘记了女子原本的名字。 在他眼里,她叫卫雪,是他肖阙的妻子。 双眸隐隐泛上了血丝,肖阙死死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邪念蒙心,手中动作再无犹豫,大掌一把狠狠扼住了卫絮的手腕,不顾女子那蓦地出口的惊呼,便重重地拉着她往府内拽去。 念头中,肖阙只觉得,只要过了这门,她便是自己的了! 再无别的想法,肖阙的大掌越发用力,死死地攥住了卫絮的手腕,不顾她曳地的裙摆,大步就要迈过肖府的门槛。 红色头盖还盖在卫絮的头上,遮挡着她的视线,让她丝毫看不见外头的状况,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猛然捏住且生疼不已,口中下意识地惊呼出口: “肖阙!你做什么?!” 下一刻,卫絮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整个向前倾去,脚步未迈开,便生生绊在了那门槛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便是同时刻,卫絮脑中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周身被一道略显薄凉的气息环住,泛着浅薄的温度,以及,那说不出的熟悉感。 不待卫絮反应过来是何物,她只感觉到自己本是被肖阙扼住的手腕猛然松懈了下来,旋即身形被一个宽厚的胸膛所拥住,继而腾空,被从那门槛处带离开。 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由不得卫絮做出反应。 末了,脚步再度定下时,卫絮的思绪似是僵住,感受着身后拥住自己的这个人。 是谁? 究竟是谁? 心口处,似是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股股酸意泛起,凝成了卫絮眼中的泪。 “我当是谁,原来是谷尘的一条走狗。” 字句阴寒冷静,君怀闻单手紧紧拥住卫絮,眉眼处透着凌厉的光,漠然地看着前方的男子。 话音顿住,君怀闻似是想起了什么,视线间是越发冰冷的神色: “我且忘了,你不是狗。” 言下之意,自是讽刺。 末了,余光看向自己怀中的女子,大红色的喜袍,越发刺眼。 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君怀闻的身形微微侧过,格外细微地将卫絮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终于寻到她了。 那便,再不会让人,伤害到她。 心头所有的心绪皆是爆发开来,一双眸子死死地盯住眼前的男子,肖阙长袖中的手已然凝出了丝丝缕缕的仙流,强压下心头的情绪,平稳呼吸足足有半刻的功夫,尽力压下自己的语气,凝眸看了一眼那依旧蒙着盖头的卫絮: “君怀闻,你来人界做什么。” 肖阙清楚,便是先圣都不一定是这个君怀闻的对手,更不要说自己了,眼下,卫絮在他手中,他要做的,便是要定下心,先将卫絮从他手中救出才是。 闻言,君怀闻的气息猛然沉下,周身那若隐若现的妖气瞬时凛起,眉眼间的凌厉越发浓郁,嘴角的弧度再度冰冷:“我来带走她。” 若是放在过往,君怀闻只会径直带走卫絮,丝毫不会跟这个小人物废话。 可当下,这个鹊仙已经对卫絮下了手。 今日,若不是他请了天机石问了天机,寻到了卫絮。 但凡他来晚一步,卫絮,便会成为他鹊仙的妻子了。 果不出他所料!闻言,肖阙手中的仙流猛然大增,双眸中的怒意再无任何的遮掩,一个跃身,已是从阶上跃下,立于君怀闻的面前。 “君怀闻,雪儿是我肖某人的妻子,你竟妄想带走她?” 本就是泛着阴寒之气的眉头越发紧皱了起来,君怀闻眉眼间的杀气愈加浓烈。 搂住卫絮肩头的手再度加重了力道,周身的妖气越发浓烈,君怀闻心头杀意大起,单手妖流一个流转,瞬时间已是将卫絮护在了其中。 “等我。” 低沉至极的两个字,带着浓重的分量,沉沉落在卫絮的耳中。 君怀闻和肖阙两人皆是没有发现,从方才开始,卫絮便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肖阙心头十分清楚,自己绝不是这君怀闻的对手,可现下,为了卫絮,便是拼尽他的命,他也要将她夺回来! 卫絮,只能是他的! 心绪的不平静,早就是让肖阙本是温煦的面容上涌现了狰狞,死死地盯住君怀闻的方向,肖阙手中的仙流瞬时浓烈而起,泛起了略显冰寒的气息,重重向着君怀闻的方向袭去。 身形站在卫絮的身前半步远的地方,君怀闻的面容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阴冷,漆黑的瞳仁里,是翻滚浓烈的杀意。 双眸中的光芒凝结而起,君怀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那道向自己袭来的凌厉仙流。 眼看着那仙流已是逼近了自己的双眸,君怀闻周身的妖气终是有了动作,黑色的灵动的妖气,瞬时翻涌而起,扼住了那道仙流。 君怀闻的嘴角漠然地勾起一个弧度: “不自量力。” 黑色衣袍无风自动,猎猎而扬,君怀闻气势大开。 始终未有动作的双手终是缓缓抬起,近乎墨色的妖气凝集成一把利刃的模样,带着决绝的杀气,向着肖阙的方向掠去。 速度之快,肖阙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丝毫来不及反应,便觉得身体里没入了什么东西,痛感瞬时而上。 “咳咳……” 口中一阵腥甜,肖阙脚下一个踉跄,瞬时单膝跪了下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三十四章、忆起 气氛,似是一瞬间活络了起来,卫絮的眸子也由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得凝了重光,那转过看向酒酿糕的视线,猛然一个转过,投看向了小白的方向,灵气十足的笑意从那眼中漾开。 下一瞬,女子的声音清脆扬起:“原来是你!” 卫絮自然是记得那个同自己和风禾所撞的男孩,那日回到墨府后,自己因为私自带着风禾离府的缘故而被墨堃重重惩罚,且在那晚,自己又是因为吃了落在地上的酒酿糕而闹了肚子。 那一晚,两重疼痛搅地卫絮整夜都没能睡着。 那样记忆深刻的一晚,卫絮又怎么不会记得那个男孩。 只是时隔了这几十年的光景,当时那个怯懦和倔强并存的男孩,早就是长成了如今这般开朗活泼的大男孩模样的人。 见卫絮终是想起了自己,小白的神色明显雀跃了起来,步履上前,越发靠近了卫絮,似是想要再说上些什么话。 “酒酿糕好了,给我装起来。”君怀闻的声音,便是在此时,极为突兀地落了下来,横插在了卫絮和小白的中间。 站在稍远些地方的祝雅,终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高楚站在祝雅的一旁,并未看明白那三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反倒是在听到祝雅师姐的笑声后,傻愣愣地跟在后头也笑了两声。 祝雅的笑声,陡然停了下来,侧过眼看向了高楚,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在笑什么?” 本还傻呵呵模样的高楚顿时愣住,笑意极为尴尬地僵硬在嘴边,冲着祝雅眨了眨眼:“我……我不知道……我是看师姐笑所以才……” 祝雅的笑意同样僵住,细细的眼睛望着高楚好一会儿,而后才极不遮掩地大笑了起来。 面上陡然一热,高楚垂了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再不开口说话。 稍远些的地方,小白本要开口说的大段大段的话,被君怀闻陡然打断,这一次,恼意越发腾起,小白猛地一个侧身,看向了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男子:“糕点好没好,我比你知道!” 君怀闻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波澜,漆黑的眼眸垂下了一丝,看着分明一脸恼火的小白,声音依旧平稳不变:“不管那糕点好没好,我现在就要。” 两个男子,面对面而站,卫絮便站在两人身旁中间位置,看着两人那表面平静,实则暗暗碰撞的火花,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我说……” “闭嘴。” “别说话!” 不过刚出口两字,卫絮的声音已然被两人同时打断。 一片漠然的闭嘴两字,自然是君怀闻所说,而那带着明显恼意的别说话,则是由小白吐出。 卫絮本还想要说些什么的神色顿时僵住,下一瞬,面色陡然黑了起来,这两人,竟是在吼自己?! 重重地撇了撇嘴,卫絮再次深深看过面前那对视的两人,旋即快速地转过了身,再不顾那两人会有什么动作,一步走到了祝雅的身旁,挽住了祝雅的手臂便往前走去:“师姐,我们走!” 祝雅看得心头一阵发笑,直至被卫絮拖着沿着那主道向前走去,这才安抚性地拍了拍卫絮的后背,跟着她一道离开了酒酿糕摊子前。 高楚则是全程二丈摸不着头的模样,看着祝雅和卫絮离开的方向,本是要跟上,却见那是两个女子的缘故,迈开的步子停了下来,依旧站在原地,等着君怀闻。 而所有人皆是没有注意到的是,便是两个女子离开摊子的一瞬,一旁的巷子里,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形,已是跟上了卫絮和祝雅的方向。 “你是什么人?”判断着卫絮和祝雅已是走开了一段距离,小白脚步后退一些,上下打量了君怀闻一眼,末了,视线停在了他那漆黑的半面面具上。 便是连君怀闻自己都意识到了问题,为何在知晓这男子和那小丫头有什么关联之时,自己所有的话语和行为,竟好似不可控一般,不经任何的思考便做了出来。 漆黑的眸子眨了一瞬,君怀闻薄唇轻抿了抿,视线中光芒越发漆黑深邃了起来,半晌后,君怀闻的身子略路向前倾去,声音压得越发低了下去:“我是和絮儿,有过肌肤之亲的人。” 声音低沉,话语被君怀闻拉的极为缓慢,一字一字清晰落在了小白的耳中。 开口前的一瞬,君怀闻还尤为斟酌地在心头转了一转,那小丫头,在自己怀中睡过觉,也算得上是有肌肤之亲了吧? 殊不知,随着君怀闻话语出口的一瞬,小白的脸色已然猛地刷白,愣愣地看着君怀闻那泛着丝丝寒意的眸子,久久都再没有说话。 垂下的眸子自是将小白的反应都看在了眼中,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君怀闻的心情竟是一瞬间大好了起来,眉头高高一挑,神色悠然不已。 肌肤之亲四个字入耳,小白的心头已然重重地沉了下去,脸色泛着白,嘴唇颤抖了许久,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君怀闻极为满意此刻小白的神色,笑意越显浓郁,撇开眼,看向了那已然腾起了浓浓热气的摊子方向,神色上虽依旧一片平静,却又分明,带着了一丝寒笑: “现在,可以给我装酒酿糕了吧?” 心绪沉沉,小白失神的眼抬起,看了君怀闻一瞬,旋即又重重沉下,低了头,周身是说不出的失落之气,脚步迈动,向着摊子后的方向走去。 高楚本就是站在一旁等着君怀闻的,见两人都是不再说话,自动自觉地上了前,打算从小白手中将那即将包好的酒酿糕给接过来。 便是在小白出手将东西递过来的一瞬,远处,一道极为有辨识度的女声已然高高响起,不同的是,那声音并非害怕而起,反倒是带着浓烈的杀意。 刹那间,酒酿糕摊子前所有人的视线皆是看向了那发声的地方。 那道辨识度极高的声音,正是有着极为温柔嗓音的,祝雅。 </br> </br> 第四百三十五章、还是你 女子太过于美艳,以至于每看上一眼,便足以沦陷。 肖阙的的确确沦陷了,可那心,却是沦陷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卫絮的眼眸并未看向肖阙,一直微微垂下自己的头,眸光落下,看向了自己的左手。 那里,是肖阙手中的匕首没入的地方。 小巧的匕首,还刺在女子的掌心没有拔出。 鲜红的血,从女子的掌心出流出,滴答滴答,落在了地上,丝丝缕缕,散发出了腥气。 眉眼泛起些许的不解和失落,卫絮看着那已是快穿透自己手掌的匕首,心头第一瞬想的却是,若是这匕首落在君怀闻的身上…… 末了,苍白的面庞上,松懈似的勾起一个淡泊的笑意,直起身子,卫絮的脚步退开了一些,右手伸出,摸上了那匕首。 “不要!”肖阙终是反应了过来,再不顾自己受伤的腹部,猛然站起了身,想要阻止卫絮的动作。 利器入体,若是径直拔出,只会造成更加不可估计的伤害后果。 卫絮的动作很是细微,肖阙扬手的一瞬,女子的脚步再度侧开,躲开了肖阙的动作。 眉眼平淡,瞥看了肖阙一眼,言语已是对着另一人落下: “君怀闻,帮我。” 听来分明平淡至极的话语,可落在两人耳中,却是分明有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事情前后本就是发生的突然,也不过就是短短几个眨眼的时间,君怀闻早就是将所有的事情看在了眼中,闻声,手中妖气瞬时而起,脚步上前,将卫絮护住,而后出手,开始处理卫絮那受伤的手。 他什么都未说,薄唇紧抿着,眉眼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却是低着头,格外仔细地处理着卫絮的伤口。 殊不知,君怀闻的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欢喜过。 面色虽苍白,可卫絮的眸子依旧灵动,眨巴了一瞬,看着垂头认真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君怀闻。 从两人皆是确定心意后错开这般之久,如今看着这个男子真真切切在自己的面前,卫絮的心,终是完全放了下来。 兜兜转转,还能看到你,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嘴角的笑意蔓延开,卫絮带着丝打趣的意味落了声: “你也不问问我痛不痛?” 实则,君怀闻的妖气将卫絮的手完全护住,对卫絮来说,没有丝毫的痛感。 本是打算拔出匕首的动作猛然一顿,君怀闻下意识想要抬头,却是在抬起的一瞬间,面庞兀的热了一热,依旧没有抬起,手中动作却是有些局促了起来,手指动了动,不敢再下手。 “痛……痛吗?” 从未有过的慌乱出现在了君怀闻的身上,向来冷静的话音里也是局促不安。 他已是用妖气封住了卫絮的手,按道理,该是不痛才对。 向来冷静薄凉的君怀闻,在自己面前,竟然也有一日会有这般的神色,卫絮心头打趣的念头越发明显,眸子转了一转,瘪了瘪嘴,竟是生出了些许的哭腔: “痛,痛得要死。” 心头一惊,君怀闻终是猛地抬了头,看向了女子,却是一瞬间,对上了她那双明媚笑意的眼。 手中动作下意识地握住了女子的手,男子心思转的飞快,瞬时便反应了过来这是女子在逗自己。 心头慌乱顿散,笑意隐隐爬上嘴角,君怀闻重新垂下视线,看向了卫絮的手,动作极为小心,再度帮她处理起了伤口。 眼眸略略垂下,卫絮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君怀闻的动作,眉眼间,是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君怀闻动作很快,不出半刻的功夫,便已是将那匕首从卫絮的掌心拔了出来。 自始至终,都有着一团深色的妖气环绕着卫絮的手,让女子看不见其中的血腥状况。 以至于,再度看到自己的手时,卫絮看见的,已经是那包扎妥当的手,米白色的包扎带将自己的手环绕得极为妥当。 心头是满溢出来温柔,嘴角勾起一个淡笑,轻轻甩了甩包扎妥当的手,卫絮的语气里依旧满是打趣的意味:“包扎得不错。” 步伐已是转过,继而站在了卫絮的身旁,君怀闻手中动作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卫絮的腰肢,虽说女子那一身大红喜袍极为刺眼,可不得不说的是,这般模样的卫絮,实在是太过于耀眼动人。 听到卫絮那熟悉的语气,君怀闻心头一软,刚要开口出声。 “瞧这样子,咱们君帝,之前可是给别人包扎过?”恢复了记忆,又看见了最为重要的人,卫絮心头是压抑不住的欢愉,连带着说话都是轻快了不少。 闻言,君怀闻向来机敏的思绪都是顿了一顿,低沉的声音低低而起,下意识地就是给自己辩解:“不是,你是第一女……” 最后一个子字还未说出口,君怀闻的声音已是低了下去,现在的场面,自己似是被这个小丫头给调笑了? “哈哈哈。”清爽的笑声响了起来,向着君怀闻的方向靠了靠,感受到他搂在自己腰上的大掌,卫絮并未有任何的不适,末了,声音里沾染上一些好整以暇,“我可没有说是女子哦~” 轻快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笑意,看到君怀闻些许吃瘪的模样,卫絮的心头,却是越发欢悦了起来。 闻言,君怀闻心头反倒是释然了起来,在这丫头面前,自己吃瘪,似是也无太大关系。 视线看着卫絮,君怀闻的余光却是极为机警地注意着肖阙的方向。 在卫絮避开他的关切转而投向君怀闻的时候,肖阙的身子终是一个踉跄,再不管自己受伤的腹部,重重地跌坐在了肖府门前的台阶上。 双眸中一片空洞,谁也未看,视线中,只剩下了无力和凄凉。 感觉到君怀闻周身那逐渐平缓下来的气息,卫絮的视线终同样缓缓转过,看向了那个同样一身红袍,坐在了台阶上的男子。 视线碰及那同自己一眼的红袍,眉头下意识地轻皱了皱,浮现上卫絮心头的,是这近一年的时间来,自己同肖阙在一起的日子。 虽从头至尾,他都未曾碰过自己,可心头上,卫絮还是有着些许的不适和反感。 她从来,当小鹊仙,都是朋友—— 可以推心置腹值得完全信任的朋友。 第四百三十六章、两伤 袖中的手微微攥紧,看着肖阙落寞的模样,卫絮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倒是君怀闻,再度看过肖阙后,步伐略略上前,声音平稳低沉出口:“” 却是,还未等他出声,肖阙低沉至极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戚戚之意响起: “你都想起来了?” 对话之人,自然是卫絮。 卫絮站在君怀闻身后一步远的位置,听着小鹊仙口中的话语,思绪顿了一瞬,应了声: “嗯。” “因为他?”略显自嘲的音调扬起,肖阙依旧垂着头,手却是抬起了一些,指向了君怀闻的方向。 卫絮看得分清,薄唇微微抿了抿,下意识地出手轻轻拽住了君怀闻的衣角,再度应声: “嗯。” 从手刃谷尘那日起,卫絮便已是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她无需,也没有任何必要再去回避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今兜兜转转,她还能遇到君怀闻,这一次,当然是要紧紧地抓住他。 余光轻动,君怀闻注意到卫絮的动作,垂了掌,握住了卫絮的手。 “这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肖阙颓丧着坐在台阶上,收回了指着君怀闻的手,“大概,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年了。” 低着头,本是披在身后的长发,从两肩滑下,散落在肖阙的身前。 闻言,卫絮心陡然缩紧了一瞬,薄唇微微张了张,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 脑海中,回想起来的,是这一年的时间里,和肖阙在一起的日子。 虽然并未有什么大的意外发生,却也是平淡温暖。 但对卫絮而言,并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 因为,这一年来所有的美好和温暖,全部都基于肖阙的欺骗。 卫絮,最讨厌欺骗了。 她曾经,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伤得体无完肤,现在,又怎么会再容忍别人来骗她? “想想,我们就快成亲了。” “跨过那个门,你就该是我的妻子了。” 口中自嘲的声音极为低沉,末了,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肖阙的头猛地抬起,眸中的光明亮且浓烈,向着卫絮的方向看去: “阿絮,这个人是魔界的人,你跟他走,不会有好日子的!” “人间多好,不用修习不用学训,更没有那些纷争。” “我们是仙人,是长生不老的,我们一起待在人间不好吗?” 言语到最后,肖阙的眸子已经是睁到最大,却是可怖又可怜的模样。 君怀闻心头早就是没了耐心,听着肖阙口中那些不切实际的话语,掌中妖气陡然大起,凌厉地向着肖阙而去。 “怀闻。”卫絮的动作快速却轻柔,拦住了君怀闻的动作,声音也是放低了不少。 也是第一次,卫絮这样称呼君怀闻。 心思一顿,君怀闻握着卫絮的手反而是加重了力气,回眼看了看女子,眸光间,是没有任何遮掩的担忧。 嘴角勾起一个安抚的笑意示意君怀闻不用担心,轻轻脱开君怀闻的手,卫絮的步子上前,走到肖阙身前,缓缓深吸一口气吐出,卫絮的眸光越发清明了起来。 “小仙鹊。” “好久不见。” 小仙鹊 这个称呼,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只是再听到时,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纯粹和轻快。 眸中那有些可怖的光亮缓缓淡下,肖阙的嘴角同样勾起了笑意:“是啊,好久不见。” 今天,才是他和卫絮真正见面的日子。 “当初,你答应我,等我习得五音殿上所有的仙诀便会回来。”卫絮的声音轻缓动听,同以前的轻快言语的她,极为不同。 眉头微微一皱,听到这样的话语,君怀闻的心头并不欢悦,脚步退开了一些,手中一道浅浅的妖气流转而出,不动声色地护住了卫絮。 再度深深看了一眼两个人,君怀闻已是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看向了别处。 肖阙没有说话,抬头一直看着卫絮,脑中浮现的,是自己离开时同卫絮说过的话。 末了,自嘲的笑意更浓,视线闪躲着,看向了别的地方。 卫絮却也好像是自言自语的意味,并未在意肖阙是否回了自己的话。 “可惜啊,我没能习得五音殿所有的仙诀。” “你”肖阙心神一愣,眸光再度转过,疑惑着看向了卫絮。 始终有些涣散的眸光终于凝起,卫絮的面色逐渐冷淡下来,对上了肖阙那双疑惑又有些无神的眼: “我不仅没习得五音殿仙诀,而且,还亲手杀死了,谷尘。” 谷尘两个字由口中而出,卫絮的心头,已是毫无感觉。 于她而言,谷尘,再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闻声,浑身像是浸入了冰窖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肖阙的眼眸还在看着卫絮,可那眸光,却是瞬时失了亮,再没了神绪。 他的耳中,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恍惚间,他看着卫絮那还在轻动着的薄唇,却是怎么都不能听清她的话音。 直至最后,卫絮终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眉头微皱着,下意识地多喊了他好几声。 “小仙鹊?” 最后一声入耳,思绪缓缓回归脑中,肖阙凝神,看着那张灿若桃花的面庞,口中的话音透着说不出的不确定: “先圣,死了?” 唇口抿了抿,卫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杀的?” 依旧未开口,卫絮还是点了点头。 这一次,肖阙良久都没说话。 君怀闻的声音却是兀的响了起来:“你早就知晓他要做什么了不是吗?” 心头虽早有准备,可听到君怀闻这样的话语,卫絮内心还是不由自主颤了一颤。 在她知晓君怀闻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她就已经意识到,早先,小仙鹊就该是那个知晓一切的人了。 “他留卫絮在身边是什么目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虽背对着两人,可君怀闻的声音,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如今,倒是假惺惺起来了。” 末了,男子的唇边发出一声极为明显的嗤笑。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卫絮的头微微垂着,听着男子的话音,心头泛起的,却是一阵又一阵的悲凉。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是谷尘手中的棋子了。 深吸了一口气,卫絮的步子稍稍撤开了一些,凝眸看了肖阙有好一会儿,声音越发平静了下来:“过去,他利用我也好,欺骗我也好,我都认是他一人所做。”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第四百三十七章、不是我 肖阙腹部的伤口早已是不再流血,可那伤口,在那大红色的喜袍上,却是分外的惹眼。 卫絮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见肖阙没有任何反应,视线中好似若有所思的模样,片刻后,心头仙诀流转,仙流虽心而动。 已是许久不见的仙流,再度从女子的掌心流转而出,继而缓缓流向了肖阙的腹部方向。 “当日,我落入人界,是你救了我,我自是感激。” “今日,我治了你,便当是一报还一报,了却了。” 肖阙坐在台阶上,看着卫絮掌心流转而出的自己格外熟悉的仙流,再垂眼,看向自己受伤的地方,一抹自嘲的笑意挂上嘴角,苦涩至极的声音出口:“是吗?” 视线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给肖阙治疗的伤口,卫絮口中的话音平静到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往后,你我,便不要再来往了。” 字句清晰而落,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饶是君怀闻,都是愣住了一瞬。 说到底,卫絮的心头依旧不能释怀,过去,小鹊仙瞒着自己,如今,又骗了自己。 这些事,若是一直放在心头,终归不得释怀。 既如此,那以后,便不复相见。 继而,再没了声响。 只有卫絮一人,保持着治疗的动作,一动未动。 肖阙的眼微微抬着,余光注意着卫絮的动作,眸光,却是泛着泪,静静地看着卫絮。 直至最后一抹仙流消散,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径直落了下来,肖阙才是寻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 苦涩又沙哑的声音,早就不似肖阙的模样。 卫絮的视线,再未落在肖阙的身上。 收回仙流,对着肖阙的方向微微颔首,继而身形转过,向着君怀闻的方向走去。 风来,红袍高扬而起,猎猎而响。 女子抬起纤纤素手,没有任何的犹豫,径直将自己发间那意味着为人妻的发簪取下。 黑色的发,铺散开来,和那红袍交相辉映,耀眼至极。 眼中映入的,是那一身黑袍身子峻拔的男子,嘴角笑意扬起,逐渐爬入眼中,卫絮的步子下意识加快,走到了君怀闻的身边,将自己手中的发簪丢在地上,握住了君怀闻的手。 那温热,从掌心传来,分外温柔。 “走吧。” 女子的声音听来依旧平静,可那微微扬起的语调,分明在告诉着君怀闻,她很开心。 大掌紧紧握着女子的手,生怕自己再一个不小心便会失去她,眼眸转过,君怀闻深深看了卫絮一眼,嘴角笑意深深而起:“好。” 两个人,一黑一红,惹眼,却又分外般配。 肖阙坐在原地,双眸含着泪,却又是一片空洞的神色,呆愣愣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那些他曾经所有幻想过的画面,如今,都在她和另一个男人身上,实现了。 终了,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肖阙陡然站起了身,脚步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眼中泪水更盛,声音颤抖至极,竟是再度出口叫住了女子: “卫絮!” 话音中,是极近的哭腔,卫絮视线一凛,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身边的男子。 闻声,反倒是君怀闻的步子停了下来,轻轻拉了拉卫絮的手,向她投去了一个安心的视线。 至此,卫絮才是微微侧过面庞,余光看向肖阙。 呼吸都是僵住,看着女子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庞,肖阙狠狠地抓住自己的衣袖,泪水,大颗大颗往下落着。 强迫自己压下哭腔,肖阙的声音小心翼翼,又惶恐至极: “卫絮,我就想问问,” “你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哪怕哪怕一瞬间?” 每个字出口,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地剜在了肖阙的心上。 卫絮侧着的面庞,在听到肖阙的字句后,已然是缓缓转了回去。 片刻后,卫絮的声音清澈且笃定落下。 “没有。” “爱你的,是你编造出来的那个女子,卫雪。” “从来就不是我。” 原来,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爱过。 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身子再是支撑不住,一个趔趄,肖阙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双眸阖上,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心底而来,眼中的泪,却像是干涸了一般,再流不出来。 背对着肖阙,卫絮的眼眸黯淡下来,重重地抿唇,片刻后,未抬头,声音低低而起:“我们回家吧。” 从此以后,自己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小仙鹊了。 君怀闻没有开口,侧眼深深看过女子,大掌拥住女子的肩头,旋即妖气流转而出,瞬时将两人所包裹。 不过就是眨眼的功夫,那妖气再度消散,两人的身形已是消失在了原地。 独留下,肖阙一人,颓丧地躺坐在地上,背靠着那通向肖府府门的台阶上。 一片破败。 那府门上,还挂着大红色的喜庆红绸,可此刻看来,却是刺眼又衰败。 萧瑟门前,哪见人来笑。 到达君凌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黑的时候。 被君怀闻护在怀中,是卫絮心头从未有过的安定,许久未能接触到灵力,卫絮跟在君怀闻的身边,已经是有些晕晕沉沉,靠在君怀闻的怀里,已是昏昏欲睡。 直至到达地方,神绪才是缓缓回到了脑海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卫絮的眼眸缓缓扫视过面前的建筑,嘴角的笑有些怅然,末了,转过身子,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男子。 君怀闻的手始终拥住卫絮的肩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未移开,直至对上卫絮那双眼,眸中,柔情似水,眉头轻挑,声音低低而出,淳厚而又深沉:“怎么了?” 卫絮心头欢喜,眼眸子骨碌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脚步上前,脱开了君怀闻的怀抱。 同时刻,卫絮手中的仙流瞬时流转而出,将她整个人所包裹,不出片刻,又散了开去。 再入眼时,卫絮身上那大红喜袍是褪去,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绣以暗金纹路的黑色裙袍。 长袍裙摆曳地,迎风而起,猎猎而扬。 君怀闻有些许的怔愣,看着女子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