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第一权臣》 第一卷 第一章 一梦四百年 大明天启四年,正月十八,寅时三刻。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温州府,平阳县。 天刚蒙蒙亮,县衙后院东厢房主卧内,年轻的县令张斌正躺床上呼呼大睡。 突然,他跟抽疯一样从床上爬起来,捂着嘴,闷头往左边跑去。 这就有点恐怖了,因为左边是墙,完完整整的一堵墙,而这位县令大人的架势明显不是在练铁头功! “咚”的一声,县令大人一头撞到墙上,撞得自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呦”,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揉了揉眼睛。 怎么回事,房间左边不是卫生间吗,昨晚吐了好多次,门没关啊!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跑进来,焦急的喊道:“少爷,少爷,你怎么了?” 张斌傻愣愣的看了看跑进来的少女,又看了看左边的墙,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内突然又翻滚起来。 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随后便焦急的看向四周。 这样子明显是想吐找不到地方,少女赶紧跑到他床边,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痰盂,摆在他面前。 张斌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用双手扶住痰盂两边,对着里面使劲吐起来。 兴许是昨晚已经吐干净了,肚子里已经没什么货了,吐了半天他才吐出几口酸水。 这时候,少女已从脸盆架上拿来一条毛巾,她一手拿毛巾,一手轻轻的在张斌的背上拍起来。 张斌吐了一会儿,感觉肚内不再翻腾了,这才拿过少女手中的毛巾擦了把嘴,然后便呆呆的坐在地上,貌似酒还没醒的样子。 其实,他并不是酒醉未醒,此刻,他的头脑很清醒,只是现在的他还有点不适宜这个新的身份。 那少女见他这副模样,好像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弯下腰抱住他的胳膊使劲往上拉起来,边拉还边关切的道:“少爷,赶紧起来吧,地上凉。” 胳膊上被温香软热一激,他才感觉到屁股已经冻的有点难受了。 这大冬天的坐在地上的确有点受不了,他顺势在少女的搀扶下爬起来,坐回床上。 这会儿他不像是个县令,倒像个呆萌少年,一坐回床上,他又发起呆来。 而那少女却是飞快的把毛巾挂回木架,又从桌上的茶壶里倒来一杯凉开水交到他手里,随后又拿起痰盂站在他面前等着。 张斌接过凉开水,漱了下口,又将杯中剩下的水咕噜几口喝完,把杯子递给那少女,随后又陷入呆滞中。 那少女将杯子放回桌上,又将痰盂放到门边,随即又犹犹豫豫的走到床边,也不说话,只是表情貌似有点紧张。 张斌抬起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好漂亮的小萝莉啊,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皮肤如凝脂般光滑细嫩,身材如娇嫩的花蕾般含苞待放,这是自己的丫鬟吗? 看了半晌,直看得少女脸上布满了红云,他才用略带生涩的语气尝试着叫道:“小云?” 少女闻言,浑身一颤,随即弯腰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被子,然后就准备脱下外套往被窝里钻。 张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大惊道:“你干嘛?” 小云红着脸,颤声道:“给少爷暖床啊。“ 暖床?她怕是误会了。 张斌其实只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叫小云,而不是想叫她暖床。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我再躺会儿。“ 小云闻言,貌似松了口气,又好像有点失落,她偷偷的瞄了张斌一眼,随即便披上外套,缓缓退了出去。 他知道这个小云并不是普通的丫鬟,他甚至还依稀记得昨晚这个县令张斌醉酒回来之后,貌似对暖床的小云做了点什么。 但是,他这会儿没心思去想小云的问题,因为他脑海里装了东西太多。 他缓缓躺回床上,盖好被子,望着上面蓝灰色的布幔,再次陷入呆滞。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如梦幻泡影般。 不过这个泡影着实有点大,因为,浮现在他脑海的,不是一个人的往事,而是两个人的! 一个是现在这个年轻县令张斌的往事,另一个则是他自己的往事。 准确的说,他并不属于这个朝代,他的灵魂,他的思维,来自四百年后的现代社会。 前一世,他也叫张斌,是一个孤儿,但是他的性格并不孤僻,相反他是一个乐观积极、勤奋好学、才华出众、做事认真负责的人。 他的勤奋好学感动了很多人,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他完成了大学的学业,毕业后,他又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出众的才华慢慢创出了一番事业,一切仿佛正在向美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这个时候,跟随他多年的女友却突然离开了他,跟别人跑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不懂浪漫。 浪漫,其实他懂,陪女朋友出去逛街、散步、旅游,又或是时不时给她准备点小惊喜,这些他都知道。 但是,他没时间也没精力,他一直在努力工作,几乎没有什么节假日,辛辛苦苦一天下来,他只想静静的呆在家里看看书,又或是上上网放松一下,浪漫对他来说实在有点奢侈。 分手那天晚上,他人生第一次颓废了,就着痛苦的泪水,他一口将一瓶二窝头喝了下去。 结果,自然是醉的一塌糊涂,吐过无数次之后,他终于进入梦乡。 这晚,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出生在明朝一个军户家庭,他父亲是世袭千户,家中共有兄弟五人,他排行第五。 他从小就展露出很强的读书天赋,而且还相当的用功。 十年寒窗,他十六岁便考取了秀才功名,十九岁便以乡试第三高中举人,在次年的会试和殿试中他一路高奏凯歌,最终取得了二甲第二十五名的好成绩。 按他的年龄和成绩,理应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深造三年,然后进入六部或都察院,走上升官的快车道。 可惜,他既不是东林党,也不是阉党,翰林院自然是没他的份。 最后,他还是到处托关系找熟人帮忙才补上一个县令的缺。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可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真的来到了明末,真的成为一个县令,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县令! 一梦四百年,回到了明末,这事,的确让他吃惊不小,不过,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失落和遗憾,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要回到现代社会。 他对前世真没什么留恋,生活艰辛不说,还要面对失恋的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他真不想再去面对。 他现在附身的这个张斌可比他前世强多了,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县令,上面还有四个哥哥,还有一个当千户的父亲,好像还有一个身份尊贵、貌如天仙的未婚妻,一切貌似都很美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所处的时代有点不好,这会儿是天启四年,再过十几年大明就要灭亡了! 第一卷 第二章 吹牛有风险 国破则家亡,如果大明亡了,一般老百姓可能还有活路,但像张斌这种父子皆为明朝官员的家庭,怕是很难幸免。 张斌自然不想做亡国奴,更不想做亡国之臣,他决心拯救大明。 那么,怎么拯救大明呢? 凑巧的很,这个问题,他还真知道。 因为他平时放松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明朝的小说,起点历史频道,关于明朝的小说,只要能看下去的,他基本上都看完了。 而明朝小说写其他时间段的很少,大部分都是写明末的,可以说他对明朝灭亡的原因还是比较了解的,拯救大明的办法他更是看了一堆。 他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那就是他后世的经验,他后世学的机电一体化专业,而且还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多年,拥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如果让他放手施为,他甚至能在明末掀起一场工业革命,拯救大明并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熟悉明末历史的他也明白,一个县令,要拯救大明,貌似是不可能的。 因为权力太小了,一个七品芝麻官,谁会鸟你啊! 起码要成为六部尚书又或是进入内阁,说出来的话才有人听。 如果按正常的升官途径走下去,就算不出一点意外,三年升一阶,升到正二品的六部尚书都需要将近三十年,而那个时候,明朝早就亡了! 也就是说,要想拯救大明,就不能慢慢往上爬,必须想办法尽快提升自己的官阶,尽快手掌大权,不然的话,纵然本事通天也来不及了。 在明末,怎么快速升官呢? 根据史料记载,最靠谱的办法就是吹牛逼! 要想一步登天,首先要把自己吹上天。 面对明末那种纷乱的形势,不管是天启帝还是崇祯帝都有点病急乱投医,只要你敢吹,他们就敢给你升官! 东林党那帮自命清流的家伙就不说了,一个个光会吹,吹得自己好像都是治世能臣一样,窃居高位却毫无治国良方,明朝的灭亡可以说跟他们又莫大的关系。 还有一个人,比东林党还牛逼,东林党那些人他比起来,就是个渣。 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圆嘟嘟袁崇焕,仔细了解一下他的升迁之路就会发现,他简直就是个吹神。 据史料记载,他从一个七品县令升到位极人臣的督师总共才用了六年时间,也就是说,六年之内,他升了十二级还不止! 天启二年,他还只是一个县令,那个时候他便开始吹嘘自己精通兵法,结果那年京察大计,他被御史侯恂相中,破格提拔到兵部任职。 这还只是开胃菜,紧接着他便上奏天启帝:只要给我足够的兵马钱粮,我一个人就能守住山海关! 这话,天启帝也信!立马就破格提拔他为正五品的兵备佥事,吹个牛逼,连升三级,这也是没谁了。 当然,他本事还是有一点的,紧接着,他便于天启六年和天启七年分别取得了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 不过,他时运不济,正好魏忠贤魏公公需要用这两次大捷的功劳来作为自己侄子和侄孙加官进爵的依据。 于是,拼死力战的他只是提升了一阶,晋升为左佥都御使,而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却因宁锦大捷有功晋升为太师。 其实魏良卿这个还不算什么,他虽然没去过辽东,但好歹成年了,更为夸张的是,魏忠贤的另一个侄子,还在奶娘怀里吃奶的魏良栋竟然也因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有功被封为东安侯并晋为太子太保! 这是何等的卧槽啊,袁崇焕被气得直接辞官回乡,撂挑子不干了。 崇祯皇帝继位后,魏忠贤等一众阉党被除,他的机会又来了。 他刻意夸大自己在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中所起的作用,并吹出五年平辽的神话。 这话,崇祯帝竟然也信了!立马任命其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使,去督师蓟辽! 督师这个头衔可不得了,什么总兵、巡抚都得听他的,可以说位极人臣。 六年,从正七品的县令升到准一品的督师! 六年,袁崇焕就走完了很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升迁之路! 不过,他最后这一下把牛皮给吹破了,五年不但没能平辽,还把皇太极平的跑到大明京城撒野来了。 结果,崇祯皇帝一气之下,把他给活刮了! 由此可见,吹牛也是门学问,瞎吹是不行的。 在明末,吹牛是不犯法,只要你敢吹,升官那绝对比坐火箭还快。 但是,吹牛也是有风险的,牛皮不能吹太狠,一旦把牛皮吹破了,那就是赤果果的欺君,会死很惨。 张斌知道,这会儿,辽东那滩浑水趟不得。 因为后金现在气势正盛,而大明却被党争和贪腐搞得乌烟瘴气,此消彼涨之下,要想收拾后金,很难。 要吹,必须找个简单点的,容易点的事情吹。 他想了一会儿,又想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熊文灿。 他之所以想到熊文灿,倒不是因为这位仁兄吹牛厉害,这位仁兄的特长也在嘴上,不过不是吹牛,而是忽悠人。 崇祯元年,熊文灿就任福建巡抚,海盗头子郑芝龙由厦门攻铜山,结果,竟然被他招降了! 崇祯十年,他因为治理海盗有功,被举荐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代王家祯总督南直隶、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军务,负责围剿农民起义军。 他又使出忽悠神功,把农民起义军头子张献忠给招降了。 不过,这次其实是熊文灿被忽悠了,张献忠是诈降,不到一年,张献忠便降而复起,闹得更凶了。 结果,熊文灿也被崇祯给斩了。 当然,张斌也不是想学着熊文灿去忽悠人,他只是想在合适的时候吹嘘一番,代替熊文灿去当福建巡抚。 因为他知道,海盗头子郑芝龙其实早就想投诚了,不管谁去,这个功劳都能轻松拿到手。 更重要的,这个县令张斌的父亲就是福建都司下属的大金所千户,而他未来的岳父,更有望出任福建都司都指挥使! 他只要能当上福建巡抚,那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不但能轻松招降郑芝龙,还能很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当然,巡抚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县令还不够资格当巡抚。 地方官员要当巡抚,最起码也得是个知府,又或是左右布政使什么的。 朝廷官员要当巡抚要求倒是低一点,兵部侍郎、郎中甚至都察院监察御史这样的七品官员都有资格当巡抚。 所以,第一步,他准备先混到兵部或者都察院去,取得外放巡抚的资格再说,至于知府或是左右布政使就算了,要从县令升上去起码得十来年。 第一卷 第三章 第一次升堂 张斌正想着怎么混进兵部或者都察院呢,房门突然又被打开了。 这小云怎么回事,虽然身份不一般,虽然长的漂亮,也不能老是不打招呼就往里闯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黑影突然扑上来,直接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床上。 随后,一张中年妇女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并缓缓向下压来。 卧槽,这是要干嘛? 这中年妇女貌似也是县令张斌的熟人,但熟归熟,也不能这样搞啊。 他正准备反抗呢,那中年妇女却突然停住了。 紧接着,她便红着眼,心疼的道:“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干嘛去撞墙啊,看把你额头撞的,都肿了。” 张斌闻言,真有一股再次撞墙的冲动,这乳名,简直让人无语。 没办法,这县令张斌的母亲估计是想女儿想疯了,连生四个儿子,结果第五个还是儿子,眼看着自己年纪大了,没法生了,干脆,直接把最小的儿子当女儿养,天天闺女长,闺女短的叫,结果,他的乳名就变成了五姑娘! 叫姑娘,他没意见,别叫五姑娘好不好? 张斌心中哀嚎一声,无奈的道:“小六婶,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叫我的乳名!” 进来的并不是县令张斌的母亲,而是他父亲手下一个百户的弟媳。 明末这会儿兴结拜,他父亲跟手下十个百户都是结拜兄弟,关系铁的很,所以,不但是他父亲手下的百户,连带这些百户的兄弟姐妹都管他叫五姑娘。 这小六婶名叫张翠花,是他父母派来专门照顾他饮食起居的。 由于同是姓张,这张翠花从他小时候开始就特别疼他,这会儿见他额头都撞肿了,自然是心疼的不行了。 她没有理会张斌的抱怨,继续心疼道:“五姑娘,哦,不,县令大人,要不叫大夫来看看吧。”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小六婶,我没事。” 说罢,他轻轻把这位小六婶推开,然后爬下床,张开双手。 跟在张翠花后面的小云见状,连忙跑上前把挂一旁的官服拿过来,熟练的给他穿戴起来。 其实,这古代有钱人或者官员老让丫鬟侍女帮着穿衣服并不是因为他们懒,而是因为这古代的正装和官服穿起来都比较麻烦,自个儿穿,不知道要折腾多久。 张翠花边协助小云帮他穿戴,边怀疑道:“县令大人,你真没事啊,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前世的时候就算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割了个口子,他都是贴块创可贴继续干,稍微磕下碰下,他管都不会管。 这会儿正好官服已经穿戴完毕,他摇了摇头,直接拿起官帽,往头上一戴,遮住那个肿块,随后便走到门口的铜镜前,仔细看起来。 张翠花和小云都以为他在看额头上的肿块遮住没,其实他是在看这个县令张斌的长相。 还别说,这县令张斌长的还真不耐,剑眉星眸,面如冠玉,潇洒异常。 而且,由于出身在军户家庭,又苦读了十多年的诗书,那气质,儒雅中带着英武,英武中带着洒脱,要多帅气就有多帅气。 他正独自对着铜镜自我陶醉呢,房中的另外两人却没他这么闲。 张翠花见县令大人真没什么事,已经拍着胸口出去准备早饭去了,而小云姑娘也已经把洗漱用水送进来了。 一番洗漱之后,已然临近卯时,这个时候小六婶张翠花已经将早餐端上来了。 早餐很简单,也就是一碗稀饭和一碟咸菜。 张斌匆匆就着咸菜喝完稀饭便遁着脑海中的记忆往县衙大堂走去,他县令的任期就剩下今年这一年了,他准备先把这个县令做好,争取在京察大计中评个优等,也好作为晋升之阶。 他翻阅脑海中的记忆之后已然明白,前世电视里面拍的县太爷有点过于简化了,好像他们一天就等着人击鼓鸣冤,然后开堂断案,其他就没什么事了。 现实却压根就不是这样的,至少明朝不是这样的。 明朝对各级官府的日常作息都有严格的规定,像县衙,每天早上卯时,所有在县衙中任职的官、吏、役都要到大堂旁的承发房画押报道,俗称点卯,而这个时候知县也必须到大堂升堂,听取各级官吏的汇报,俗称早堂。 张斌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赶往大堂,就是因为卯时快要到了,该升早堂了,虽然记忆中也有早堂时的情景,但毕竟是他第一次亲自主持,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强,也免不了有点小紧张。 这个时候,他不由有点抱怨后世的电视害死人,拍出来好像整个县衙就一个大堂,最多在大堂后面还有个知县居住的小院子,县衙里面人好像也很少,除了知县大老爷,就只有几个衙役、一个师爷、几个书吏。 事实上哪里有这么简单,明朝的县衙也是有明确规制的,一个县衙占地足有几十亩,以大堂为中心,前后各有三进,左右也是三进,什么内宅、银库、粮库、县丞衙、主薄衙、巡捕衙、书吏房、监狱、膳堂、杂役房、迎宾馆等等一应俱全,大小房舍足有一百多间,而且,所有在县衙任职的官、吏、役都必须在县衙中居住! 至于县衙中的官、吏、役具体有多少,那是根据情况而定的。 真正的官也就知县、县臣、主薄、典史这四个,另外在吏部注册的公职人员也就六房吏员,也就是说一个县衙里,朝廷支付俸禄的,总共就这十来个人。 而像什么师爷、衙役、捕快、狱卒什么的,那都是没有编制的,朝廷根本就不支付俸禄,这些人都是知县自己请的。 也就是说,一个知县如果有来钱手段,他可以请几十个这样的杂役,如果两袖清风,什么钱都捞不到,也可以一个都不请,像有名的海瑞就是一个都不请,结果他判了案以后连行刑的人都没有,只能叫自己的老婆和管家一起来帮忙! 张斌明显属于前者,什么衙役、捕快、狱卒加起来请了几十个,整个县衙里面差不多住了上百人。 不过,他这个钱并不是贪来的,而是他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 他家里很有钱,这个从他记忆中就能体会出来,每次他父母给他钱都是几百两几百两的给,至于他家里为什么这么有钱,这个就无从得知了,因为他从来没去了解过。 这会儿张斌也没心思去想他家里的钱是怎么来的了,因为大堂已经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寻着记忆中的样子,慢慢走到公案前坐下来,随即拿起惊堂木往案上一拍,朗声道:“升堂。” 这个时候并不是升堂审案,两边侍立的衙役倒不用齐声高喊“威--武”,只有一个轮班的衙役走到大堂外大喊了一声“升堂”,随即侍立在两侧屋檐下的官吏便依次走进来,开始汇报了。 第一卷 第四章 这下麻烦了 张斌是第一次升堂理事,内心不免有些紧张,他甚至连抓着惊堂木的手都忘了松开了,还一直扣在上面呢。 好在这会儿上下尊卑还是分的很清的,一般人都不敢盯着上司看,这里面就他官最大,倒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前面喊话的衙役刚退回原位,便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疾步走了进来,这是县丞胡江,主管文书和仓库的。 他一走进来,先是对着张斌作了个揖,随后便朗声道:“启禀县令大人,昨日属下检查了一下架阁库的文书,所有文书,数目齐整,未有缺失。“ 这古代丢了公文可是重罪,所以一般衙门刚过完年都要把文书核对一下。 张斌点了点头,朗声道:“嗯,这两天再核对一下库房的存粮吧。“ 胡江闻言,连忙拱手作揖道:“属下遵命。“ 这个就算是完事了,张斌直接挥手道:“恩,下去吧。“ 胡江闻言,再次拱手作了个揖,朗声道:“属下告退。“ 随后便直接退着走了几步,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对礼仪也是相当看重的,如果礼仪不周,那就是对上司不敬,同样要治罪。 张斌不由在心里感叹,在古代做个官,真不容易啊。 接下来进来的是主薄黄培文,主要负责帮县令起草文书,处理公文。 他进来的时候手里竟然还拿着几张纸,也不知道是什么公文。 张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千万不要让自己签字什么的啊,他还没试过拿毛笔写字呢! 还好,这黄培文拿的并不是什么要处理的公文,他直接拱手道:“启禀县令大人,驿站送来了最新的邸报。“ 原来是邸报啊,这东西就是通报一些朝政大事的公告性文件,只要看看就行了,张斌暗自松了口气,点头道:“嗯,呈上来吧。“ 主薄黄培文恭敬的将邸报呈上来,这个也算是完事了。 紧接着就是典史和六房的书吏了,典史主要是负责治安的,和后世的公安局长有点相似,而六房书吏负责的事情则与朝廷六部有点相似,不过朝廷六部管的是整个大明的事,而他们管的只是平阳县的事。 由于刚过完年,大家基本都没什么事,只是例行来参见一下而已,唯有户科书吏呈上来一叠公文。 这户科书吏呈上来的是一叠《鱼鳞图册》,所谓《鱼鳞图册》就是描述耕地田块,大小、外形、土质等基本信息的图册。 在明朝,每一块耕地都有单独的鱼鳞分图,而一块区域内的耕地又有鱼鳞总图,总图一般都以乡里为单位,合乡里只图成一县之图,再到州府,逐级上报到户部,作为土地管理和征收田赋的依据。 这次户科书吏呈给他的《鱼鳞图册》上面所画的耕地原本并不是平阳县的,而是平阳县旁边金山卫屯田。 这个事情张斌倒是知道,貌似他昨天醉酒就跟这些耕地有关。 这些耕地之所以会转到平阳县来,主要是因为金山卫原指挥使贪腐被查,那家伙瞒报屯卫军户数量,将二十余个逃逸军户的屯田据为己有,并压榨手下屯卫,让他们免费给自己种地,以谋取暴利。 屯卫逃逸这种事情在明朝中后期已经成为普遍现象,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因为朝廷缺钱,征召屯卫去打仗的时候,不但没有饷银,甚至连军粮都不够,打仗没钱拿,吃不饱,条件又艰苦,还随时有可能送命,死了甚至抚恤金都没有,这些屯卫不逃才怪。 据统计,缺员最严重的都司卫所,屯卫逃逸高到十之七八,也就是说,原本一个一千多户的千户所能逃的剩下两百多户,屯卫逃逸现象之严重,可想而知。 可别小看这金山卫指挥使瞒报的二十余户屯卫,明初分田的时候,每个成年男子标准是四十亩,老少妇孺每人二十亩,也就是说一个屯卫军户家里最少有一百多亩地,二十余户就是两千多亩,就按每亩年产两石粮,算下来这个指挥使一年也能贪腐五千多两银子! 这指挥使被撸了,他侵吞的耕地却还在,这个耕地自然不能荒废了,总要有人去种,按道理来说应该还是组织屯卫去种,然后将收上来的粮食上交,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地却划到平阳县来了。 上面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张斌把地卖掉,然后把卖地的钱如数上缴。 这事情看似很简单,张斌却感觉到其中肯定有问题,因为昨晚请他喝酒的是本县的一个乡绅徐辉,请他喝酒的原因正是想买这两千多亩地。 但是,他明明记得,去年就有人找过他,要买这两千多亩地,那人并不是徐辉,而是本县的另外一个乡绅赵穆。 赵穆竟然去年就知道这些地会划到平阳县来,这本身就有问题,徐辉昨天才请他喝酒,今天这《鱼鳞图册》就送过来了,这更有问题,两个乡绅竟然比他这县令消息还灵通,没问题才怪! 当然,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户部已经下了公文了,这地必须卖出去,现在不是没人买,而是两个人抢着要买,这两个人可都是平阳县有名的大乡绅,卖给谁呢? 真是伤脑筋啊。 早堂结束,他安排好大堂值守人员之后,便来到了大堂后面的退思堂,并命人招来了师爷吴士琦,准备先跟他了解一下情况再决定将这地卖给谁。 这吴士琦也是大金所军户,今年已五十有余,早年就考取了秀才功名,是他父亲请来专门协助他处理政务的,也就是他的亲信。 既然是亲信,那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吴士琦进来之后,他便直接问道:“这徐辉是什么背景你知道吗?“ 吴士琦还真知道,他直接拱手道:“回县令大人,这徐辉听说是工部左侍郎徐大化的远亲。“ 工部左侍郎,好大的来头! 张斌接着又问道:“那赵穆呢?“ 吴士琦简直就跟百事通一样,他想也不想又拱手道:“听说这赵穆在天启元年投靠了原詹事府右中允钱谦益。“ 东林党大佬钱谦益!张斌好悬没从椅子上跌下来。 徐大化他惹不起,钱谦益他更惹不起啊,这地到底卖给谁呢。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这徐大化上面还有人没?“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徐大化上面没人了,那说不得只有把地卖给赵穆了,一个工部左侍郎还管不到他这个县令。 没想到,吴士琦并没有回答,而是恭敬的拿起茶几上的邸报,取出一页交到他手里。 张斌不由往邸报上看去,刚看几句,他眉头便皱起来了。 因为邸报写着:工部左侍郎徐大化参劾都察院左都御使杨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都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袁化中、都给事中魏大中、吏科给事中周朝瑞、原刑部山东司员外郎顾大章六人收受原辽东经略熊廷弼贿赂。 杨链、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这不东林六君子吗? 很明显,徐大化已经投靠了魏忠贤,他是阉党! 这下麻烦了。 得罪了钱谦益,今后肯定没好日子过,得罪了徐大化,立马就没好日子过! 第一卷 第五章 两边都惹不起 张斌简直郁闷之极,真是卧了个草啊,怎么刚一穿越就遇到这么个大麻烦? 一边是东林党大佬钱谦益,一边是阉党干将徐大化,两边都惹不起啊! 一个小县城竟然能遇到两个背景这么大的家伙,可能吗? 吴士琦貌似只是听说而已,徐辉和赵穆这两个家伙不会是吹的吧! 他不由心存侥幸道:“这徐辉怎么会和徐大化扯上亲戚呢,这赵穆又怎么可能投到钱谦益门下呢?这两人就是乡下的土秀才而已,徐大化和钱谦益可都是朝廷高官。” 吴士琦直接拱手道:“县令大人,徐辉和徐大化是不是远亲这个无法证实,但是,徐大化就是绍兴府会稽人,他们说不定还真能扯上关系。至于赵穆,按理他的确投不到钱谦益门下,但是,天启元年的浙江乡试就是钱谦益主持的,而且小人还听说。” 说到这里,他突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然后附到张斌耳边低声道:“小人听说,钱谦益主持完乡试之后,浙江都司下属的所有卫所便被清查了一遍。” “嘶”,张斌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吴士琦这意思,金山卫指挥使贪腐的事情就是钱谦益找人挖出来的,而这两千多亩地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这貌似有点太不靠谱了吧,一个平阳县就是两千多亩,整个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又是多少亩,钱谦益这胃口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不由低声问道:“你的意思,赵穆买了这些地是送给钱谦益的,不大可能吧,户部开价可是二十两银子一亩,两千多亩地可是将近五万两银子,他赵穆有多少钱,就算他有,送这么多钱给钱谦益他又能得到什么?” 吴士琦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瞬间陷入呆滞。 张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个问题难道问错了? 他小心的试探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吴士琦闻言回过神来,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县令大人,请恕小人无理了,请问,您名下有多少亩田地?” 张斌顿时傻眼了,这个他真不知道,他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些的记忆。 他愣了一下,干脆心一横,直言不讳道:“这个本官还真不清楚,财物的事情都是家父在代为处理。” 吴士琦闻言,反而恍然道:“哦,原来是千户大人处理的,是小人多嘴了,还请县令大人见谅。” 看样子自己还蒙对了,张斌摇了摇头,好奇的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吴士琦连忙解释道:“县令大人,您刚不是问赵穆买了这地是不是送给钱谦益的吗,其实,他送的不是地,而是钱,他也不是直接送给钱谦益的,而是送给钱谦益门下几个门生的,这些门生也要抽一点,最后再送给钱谦益。” 一说到钱,张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钱谦益和秦淮十艳中有名的大美女柳如是的爱情故事。 他之所以想起这件事,倒不是羡慕这两人之间的爱情,而是想到了钱谦益在追求柳如是的过程中所花的钱。 据史料记载,钱谦益为了博取美人一笑,那可是慷慨的很,又是建绣楼,又是建藏书阁,保守估计也得几万两银子,按他那点俸禄,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但是,他花起来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这钱谦益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呢? 从钱谦益,他又联想到崇祯向文武百官借钱的典故。 崇祯皇帝开口跟那些大臣借钱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说自己没钱,但是,李自成攻下京城之后,一通打杀,立马从这些大臣手里榨出来七千多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明末这些京官手里最少都有几万两银子,多的甚至有十多万两,他们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呢? 现在,貌似他马上就要知道答案了。 他不由饶有兴致的道:“这钱到底是怎么个送法,你好好给本官说道说道。” 其实,这个时候,大部分读书人对这个问题都心知肚明,但张斌这个书呆子却是个例外,因为他家里有人给他操心钱的事情,压根就不用他管,所以才对这些一无所知。 吴士琦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位可是千户大人的宝贝疙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千户大人不让这位接触也是很正常的。 他整了整思路,然后详细的解释道:“这个送钱的法子叫投献,赵穆买下这块地之后,并不会真的送出去,他会将这些地分开来,挂在钱谦益那些门生的名下,然后自己雇人种地,再将地里的收成换成钱,交上去七八成,自己留下两三成。” 投献这个词,张斌好像在某些小说上看到过,但是那些小说上都只是提了一下而已,并没有详细解释,所以,他还是有点不明白。 他不由追问道:“赵穆为什么要把地挂在别人名下呢,要是别人直接把地夺了去怎么办?” 吴士琦摇头道:“不会的,这是规矩,没人会做出抢夺土地这种事,至于他为什么要把地挂在别人名下,是为了免交田赋。大人你应该知道吧,进士功名可免税两千亩,举人功名可免税四百亩,秀才功名可免税八十亩。” 原来是这么回事,钱谦益根本就不需要把这些地据为己有,他只要让人把地买下来,挂在自己学生名下,然后等着下面人一层层把钱交上来就行了,一个进士学生就是两千亩,一个举人就是四百亩,他只要收上几十个没有家底的穷学生,几万两,毛毛雨而已! 现在张斌明白了,明末的文官大部分都是靠这种法子在敛财,难怪他们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有贪腐,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的确不是贪腐,他们只是在利用手中的权力,变着法子兼并土地而已。 看样子,这事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了,赵穆和徐辉的确是钱谦益和徐大化的人,他们就是给这两个家伙捞钱的工具。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两边都得罪不起啊,怎么办呢? 如果换成原来的张斌,估计只能投靠一边而得罪另一边了,而且他很有可能会投靠阉党,因为从邸报上来看,阉党貌似已经占据上风了,东林党的大佬们很快就要被收拾干净了。 现在的张斌自然不会这么想,因为他知道,阉党迟早是要完蛋的,一旦崇祯皇帝继位,东林党就将再次掌控朝廷大权,而那时候正是夺取福建巡抚之位的关键时期,如果得罪了东林党,福建巡抚,他想都不用想了! 所以,真正能影响他前程的是东林党,而不是阉党。 当然,这个时候,阉党气势正盛,得罪了他们也没好果子吃。 也就是说,地,必须卖给赵穆,而阉党也不能得罪。 怎么才能不得罪阉党又把地卖给赵穆呢? 张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办法来,那就是让赵穆去黑徐辉,给徐辉罗织罪名,使徐辉暂时变成有罪之身,等把地卖给赵穆,再帮他洗清罪名。 这样,赵穆自己在帮他拿地,而徐辉则会认为自己在帮他洗清罪名,两边都不得罪,还都有讨好的意思在里面。 至于赵穆会不会黑徐辉,这个完全不用担心,现在东林党和阉党斗的正欢呢,只要自己开口,他肯定巴不得收拾徐辉一顿。 第一卷 第六章 县衙有内奸 张斌为了阉党和东林党两不得罪,已然决定挑拨赵穆给徐辉罗织罪名,让他们去狗咬狗。 但是,事情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简单,他正准备命人去唤赵穆前来交待一番呢,外面看门的衙役却突然朗声道:“启禀县令大人,胡大人求见。” 这县衙里能称为大人的总共也就五个,胡大人就是县丞胡江了,他这会儿求见又有什么事呢? 张斌想了想,便朝吴士琦使了个眼色,让他站在自己身后,随即朗声道:“让他进来。” 很快,胡汉便满面春风的走进来,微笑着拱手道:“属下参见大人。” 这不是公堂之上,倒也不用太拘于礼节,张斌直接抬手往左下首的座位一引,微笑道:“胡大人请坐。” 胡江闻言,拱手道了个谢,随即便小心翼翼的坐下来。 张斌这会儿还有事呢,哪里有时间跟他啰嗦,胡江一坐下来,他便直接问道:“胡大人找本官有事吗?” 胡江自然是有事的,但这事却不能直接说,来之前他已经有很多腹案了,这会儿他正好瞅见张斌旁边茶几上的邸报。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假装忧心道:“大人,邸报您看了没,朝廷好像要出大事了啊。” 这邸报也不知道是昨天下午还是昨天晚上送到的,这帮家伙好像全看过了,胡江所说的大事自然是徐大化弹劾杨链等东林党大佬的事情。 张斌知道,接下来,魏忠贤就要下狠手了,东林党这六个大佬都会被活活折磨死。 不过,胡江这话什么意思,暗示他徐辉的后台徐大化已经抖起来了吗? 这家伙有问题啊,张斌想了想,不动声色的道:“嗯,朝廷大事,我等还管不上,能把县里的事管好就不错了。”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朝廷大事关你屁事啊,要说就说县里的事,不然就滚蛋! 胡江闻言,连忙赔笑道:“大人,属下斗胆问一句,不知那两千多亩地您准备什么时候处理?” 张斌闻言,心中一凛,这家伙难道真和徐辉是一伙的? 他想了想,试探道:“噢,这个还有什么说道吗?” 胡江继续赔笑道:“大人,这个,您也知道,这个月本县基本没什么大事,属下是想若是月内把这事办妥了,考评的时候兴许能评个优等,来个开门红。” 张斌知道,胡江所说的考评是州府对下属各县的考评,在明朝地方官可没那么好当,对于县一级的官吏,朝廷是三年一考,承宣布政使司是一年一考,而州府则是一月一考。 如果这个月,平阳县只是核对下文书库房什么的,那最多就是个平,也就是正常,一般; 要想获得长,也就是优异,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稍微出点篓子,很有可能就是个差评。 胡江这话貌似是有点道理,但是,这个考评主要还是针对知县的,一个县丞操什么知县的心啊,吃多了吗? 他显然没吃多,他这是在暗示自己赶紧把地卖给徐辉,这家伙果然和徐辉是一伙的! 县衙里面竟然有徐辉的耳目,这点张斌还真没想到,如果他冒冒失失的把赵穆叫过来,随后赵穆就开始构陷徐辉,那这事十有八九就露馅了。 背后搞鬼是能两头讨好,如果露馅了,那可就把徐大化给得罪惨了! 这会儿张斌才意识到事情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明目张胆的叫赵穆过来肯定不行,拖拖拉拉不把地卖出去也会引起人怀疑,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突然把官帽一摘,摸着额头大喊道:“哎呀,头好痛啊!” 这举动,直接把胡江和吴士琦吓了一大跳,他们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张斌手摸的地方。 “嘶”,两人几乎是同时吸了口凉气,县令大人头上竟然有个青色的肿块! 吴士琦不由焦急的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张斌假装呲牙咧嘴道:“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来觉得没什么,可现在,嘶,头好疼啊。” 这还得了,吴士琦连忙对着外面叫道:“来人,快来人。” “嗖嗖嗖”,外面一下子冲进来四个衙役,这四个都是大金所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壮屯卫,是千户张成德专门派来保护张斌这个宝贝儿子的。 他们冲进来一看,卧槽,这还得了,是谁把五少爷的头给打伤了! 吴士琦,不可能,这是自己人,他要敢打五少爷,回去非被千户大人扒了皮不可。 这屋里就剩下胡江了,四人看向胡江的目光慢慢变的凶狠起来,吗逼的,敢打我们五少爷,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吴士琦见这架势,连忙大喊道:“喂喂喂,你们干嘛,县令大人是自己摔伤的,赶紧的,张差、赵如,你俩把县令大人抬回后院,王二,孙标,你们去叫大夫。” 这吴士琦虽然不是他们头头,但在大金所也算德高望重的长辈,使唤这几个小伙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四人听了他的话,连忙撇下胡江,分头行动起来。 张斌假装头已经晕晕沉沉,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哼哼唧唧的被张差、赵如架着回后院去了,吴士琦自然也跟着去了,只留下胡江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他愣了一会儿,突然脸色一变,心道:“糟糕,县令大人昨晚可是被徐辉拉去喝酒的,听说醉的很厉害,这一回来就摔了一跤,要是摔出个毛病来,徐辉怕是麻烦大了。” 谁都知道,这位县令大人可是福建都司大金所千户张成德的宝贝疙瘩,如果摔出了毛病,张成德非得领兵跑平阳来收拾徐辉不可。 这会儿大明已经有点乱了,要说有王法,那也有王法,要说没王法,那就没王法,那些屯卫要是发起飙来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就像刚才那情况,要真是他把县令大人打了,估计那几个家伙非把他打残了不可。 这个徐辉啊,你说,你请县令大人喝酒就喝酒啊,为什么非得把县令大人灌醉呢? 胡江和徐辉的确是一伙的,准确的说胡江是想通过徐辉傍上徐大化这条大腿,现在徐辉捅娄子了,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想了想,便疾步往外走去,不管怎么说,他都得赶紧通知徐辉。 第一卷 第七章 装病拖延 张斌这一被架回后院,可不得了了。 小云这嘴巴一瘪,还没开哭呢,收到消息的小六婶张翠花就从外面跑进来,扑到床边,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嚎道:”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小六婶啊!“ 不要叫五姑娘好不,张斌被她嚎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哪里是想吓张翠花啊,他只是想装病拖延一下时间,好让赵穆去构陷徐辉而已。 这会儿他还不能告诉张翠花自己是装的,因为小六婶张翠花着紧他这在整个县衙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是他摔的头疼欲裂,张翠花还一点反应都没有那就不正常了。 这边小六婶张翠花才开始嚎哭,县城里有名的大夫周成已被王二和孙标两人架着,疾步冲向县衙后院。 周成今天也被吓了一大跳,这一大早才刚打开医馆大门,便有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冲了进来,他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呢,吓的差点没尿裤子。 还好,这两个衙役并不是来抓他的,而是请他去给县令大人看病的。 不过,这个两个衙役却是急的不行了,他才匆匆准备了一点治跌打损伤的药,便被这两个家伙架着,一溜烟跑到县衙后院。 好在医馆离县衙不远,要不他胳膊非被这两个壮得跟牛一样的家伙给夹断了不可。 到了县衙后院门口,两个衙役终于把他胳膊松开了,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又被这两个家伙推了一把,推得他差点没一跟斗栽进后院。 他被推的向前冲了几步,却没有往厢房那边走,反而又转身回来了。 王二这个急啊,都到这儿还想不治还是怎么滴? 他指着周成的鼻子大喝道:”周老头,你干嘛,还不赶紧去给县令大人看病!“ 这架势,周成再往外走,他怕是要打人了。 周成这个气啊,平时这些家伙倒是客客气气的,就算他们自己得病了也没见这么急过,这县令大人一病,这些家伙简直就跟疯了一样。 他指着王二的肩膀没好气的道:”你把药箱给我啊。“ 王二闻言,这才记起来,刚自己嫌药箱妨碍他架人,直接夺过药箱扛自己肩上了。 他尴尬的拿起药箱,往周成怀里一塞,随即又催促道:”你快点啊,里面有女眷我们就不陪你进去了。“ 这意思要不是不方便进后院,他们怕是早就把周成给架进去了,哪里还会跟他啰嗦。 周成无奈的摇了摇头,抱着药箱往后院厢房走去。 他现在也头疼的很,这县令大人怎么就把脑袋给摔伤了呢? 摔其他地方不好吗,偏偏要摔脑袋,希望别摔太狠啊,这脑袋摔坏了,可就没治了! 他刚一进厢房,又被吓了一大跳。 师爷吴士琦正急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呢,还有两个女人在床边哭哭啼啼,特别是那年纪大点的,哭的那叫一个凄惨啊,难道县令大人不行了? 这倒霉催的,怎么遇上这种事呢,要县令大人就这么死了,自己的名声不是臭大街了,今后还怎么行医啊! 他冒着冷汗,走到床前,鼓起勇气,打眼一看。 县令大人正躺那哼哼呢,不像是垂死的样子啊? 这两女的也有病吧,哭什么哭,吓死个人了,他不由充满怨念的看向小六婶张翠花,还哭,还哭,哭丧啊你。 张翠花见大夫的眼神,以为自己影响到大夫看病了,连忙收了声,站起来,让到一边。 周成这才把药箱往旁边桌子上一放,走到床边,仔细看起来。 他看了一阵,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小心的问道:”县令大人,您能听见小人说话吗?“ 张斌当然能听到,他缓缓睁开眼睛,假装虚弱的道:”能,就是头疼的厉害。“ 周成闻言,松了口气,这县令大人还清醒着呢,摔的应该不是很严重。 他又把中指小心的搭上去,细细的把了下脉。 这脉相也还算平稳,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不过,头部摔伤,还真不好妄下定论。 他想了想,再次问道:”县令大人,您除了头疼,还有哪里不舒服不?“ 张斌再次虚弱的回答道:”没,就头疼。“ 老夫头比您还疼呢,这可怎么治啊? 他盘算了一番之后,把心一横,管你摔的严不严重呢,我就当最严重的来治得了,反正这位县令大人是出了名有钱,只要能把病给治好,用再多的药都没关系。 想到这里,他直接从药箱里翻出一盒跌打药膏,挑出一大坨,往张斌额头一抹,又用布条给张斌包了个阿三头,然后又开几个安神补脑的药方,还仔细交待了一番,这才告辞而去。 张斌见这周成的表现,感觉装的应该差不多了,于是乎他趁着小云和小六婶不注意,偷偷朝吴士琦使了个眼色。 吴士琦正考虑是不是亲自去抓药呢,却突然看到县令大人朝他使眼色,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便拿起药方对张翠花道:”翠花,别哭了,赶紧让张差去抓药,小云,你也别哭了,赶紧去准备一下煎药的东西。“ 这小六婶张翠花和丫鬟小云还有点舍不得离开,但是这抓药和煎药的事总得有人去做,总不能让年纪最大的吴师爷去吧? 见她们犹犹豫豫不肯走,张斌只得装出精神好转的样子,安慰道:”小六婶,小云,你们赶紧去吧,这周大夫的药很管用,我感觉好多了。“ 有用?那得赶紧抓药煎药去! 小六婶张翠花和丫鬟小云见张斌的精神真的好多了,连忙向外疾步而去。 吴士琦见两人都出去了,这才走到床边小声问道:”县令大人,您这是?“ 时间紧迫,张斌连忙将自己的想法简单的讲了一遍,并交代吴士琦接下来应该如何如何做。 吴士琦闻言,松了口气,原来县令大人是装病啊。 他脸上刚露出喜色,门外又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听就是小六婶张翠花,都不用张斌提示,他立马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继续踱起步起来。 果然,他刚走了几步,小六婶张翠花便满脸担忧的走进来。 吴士琦叹了口气,交待了几句,便转身向外走去。 来到院门外,他招手让守在一边的赵如过来,交待道:”你去通知县衙所有官吏,县令大人吩咐,所有人都做好自己的事,不得前来探视。“ 赵如闻言,点头疾走而去。 吴士琦却没有走,反而在门口来回踱起步来,貌似是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平阳县捕头谢正刚便领着四个捕快匆匆而来。 这谢正刚也不是外人,他正是大金所百户谢正阳的弟弟,也就是张斌的小六叔。 而他手下的四个捕快也是从大金所屯卫军户中挑选出来的精壮屯卫。 一个捕头、一个师爷、四个衙役、四个捕快,再加上小云和张翠花,这十二个人就是张斌从大金所带来的全部亲信了。 谢正刚正是这十二个人的头头,他原本正在县城里面巡逻呢,刚听到消息,所以回来的迟了点。 这谢正刚国字脸,大浓眉,双唇厚重,双目有神,一看就是那种沉稳干练的人。 听说县令大人摔伤了,他并没有惊慌失措,来到后院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往里走,而是拉着门口的吴士琦走到一边,准备先问下情况。 吴士琦也正好有话对他说,两人很有默契的走到一边嘀咕了一阵,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谢正刚先是交待了一下随来的四个捕快,让他们好好在院门口守着,这才匆匆走进院中,而吴士琦则带着王二和孙标径直往大堂方向走去。 县衙的后院面积并不小,进门正对面是一个大堂,那是县令接待宾客的地方。 往左有一个小月门,进去就是县令居住的东厢房,东厢房分左右两进,左进是小卧室和主卧室,也就是张斌和小云现在住的地方,右进则是一个小书房和一个储物间。 在东厢房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厨房,后面还有个小花园,可以说这东厢房就是个典型的小富之家的住宅。 往右同样有个小月门,进去就是西厢房,同样分左右两进,安规制是给县令家属住的,现在是谢正刚夫妻和师爷吴士琦住在里面。 谢正刚这会儿进的自然不是回自己住的西厢房,而是张斌住的东厢房。 他刚一走进去,张翠花便疾步走上来哽咽道:”正刚,这可怎么办啊,五姑娘把头撞伤了。“ 这会儿谢正刚已经知道张斌是装的了,自然不会担心,他细声安慰道:”周大夫说了,县令大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你先去厨房生火,等药买来了,赶紧跟小云一起把药煎好,这里我看着,没事的。“ 谢正刚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又是他们这帮亲信的头头,说出来的话还是比较令人信服的。 张翠花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她点了点头,又担忧的看了下床上的张斌,这才转身向厢房旁的厨房走去。 她这刚一走出去,张斌便睁开眼睛坐起来。 谢正刚已经得了吴士琦的提示,自然不觉得奇怪,两人小声商议了一阵,外面张差便已把药抓回来了,很快县衙后院中便飘出一股浓浓的药味。 第一卷 第八章 通风报信 平阳县在温州府也算是大县了,其面积足有临近的瑞安和苍南加起来那么大,不过明朝这会儿总人口还不是很多,整个平阳县总共也就十多万人,平阳县的县城也不是很大,总共才几条街。 乡绅徐辉的府第位于城南,离县衙倒是颇有点远,胡江疾走了近一刻钟,身上毛汗都出来了,才赶到徐府。 徐府占地也有几十亩,只比县衙小那么一点,左右也是三进,不过前后只有两进,前院是护院、家丁、杂役的住处,后院则是丫鬟、老妈子、女眷的住处和主宅。 胡江是县丞,又是徐辉府上的常客,门房自然不会拦住他,他到门房打了声招呼,便有一个家丁过来领着进入后院主宅的大堂中。 不过,徐辉这会儿还没起来,迎接他的是徐府的管家。 县丞大人亲自来访自然不能让他久等,徐府管家立马招来一个老妈子,让她赶紧去叫老爷徐辉起床。 此时,徐府的西厢鼾声如雷,连地面仿佛都在鼾声中抖动着,就如同睡着一只超级大肥猪一般。 当然,徐府的后院不可能有猪,发出鼾声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府的主人徐辉。 这徐辉是个超级大胖子,也不知他是怎么吃的,那肚子简直就跟塞了个酒桶在里面一样,那满脸的肥肉更是在鼾声中一阵抖动,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来一块。 而徐辉的第八房小妾却是个不到十八岁的较弱少女,这会儿也不知道她是累了还是怎么了,在如雷的鼾声中她竟然也能睡的着。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进来的并不是管家派来的老妈子,而是此间的通房丫鬟。 这通房丫鬟貌似很惧怕徐辉的样子,她脸色苍白的走到床边叫了几声,徐辉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之下,她只得走上前使劲摇了摇徐辉,徐辉这才醒过来。 徐辉刚一醒来,那老鼠眼中便露出凶光,他气呼呼的瞪了那丫鬟一眼,随即便张开血盆大口,怒喝道:”干什么,欠操是吧。“ 那通房丫鬟闻言,浑身一颤,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结结巴巴的道:”老爷,县衙胡大人来了,找您有急事。“ 胡江,莫不是那两千多亩地的事情办妥了。 徐辉闻言,瞬间露出兴奋之色,那变脸就跟翻书一样。 他使劲在小妾身上胡乱摸了几把,这才恋恋不舍的爬起来,示意丫鬟给他穿衣服。 丫鬟正给他穿衣服呢,他手还不老实,直接在丫鬟身上乱摸,只摸得丫鬟浑身直抖。 感觉这手上的柔软,他不由感叹,这日子过的,真他吗的爽。 这徐辉还真是徐大化的远亲,他父亲就是徐大化的远房堂弟,不过,他家原本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在徐大化考中进士之前,他家也只是普通的农户而已。 但是,自从徐大化考取进士之后,他家就慢慢抖起来了。 万历十四年,徐大化从庶吉士改任都察院监察御史,他父亲便凭借徐大化的关系当上了乡里的里正; 万历二十年,徐大化升任工部主事,大肆挪用工部修桥铺路钱款收购土地、谋取私利,他家便转而成为徐大化敛财的工具; 从万历二十年到万历四十七年,短短二十多年时间,他徐家便利用徐大化挪用的钱款,收购了三四千亩耕地,当然,这些地都挂在徐大化门生的名下,是免税的。 到天启元年,徐大化投靠魏忠贤,升任刑部员外郎,已经当家做主的徐辉更是利用各种手段疯狂掠夺附近平民的土地,可谓嚣张至极。 这会儿,徐大化都当上工部左侍郎了,徐辉那酒糟鼻更是翘到天上去了。 他昨天请张斌喝酒,就是为了买那两千多亩地。 这会儿阉党已经在党争中大占上风,南北两京官员大肆投靠阉党,也不知是谁把这两千多亩地的事情告诉了徐大化。 徐大化那是出了名的贪得无厌,这两千多亩地的事被他给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 至于钱谦益,一个过气的东林党而已,在他眼里,那就是个屁。 所以,徐辉早就收到了徐大化的指示,要将钱谦益整出来的正两千多亩地弄到手,而且他还知道,这两千多亩地的《鱼鳞图册》就要发到平阳县来了。 这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昨晚请县令张斌喝酒的时候,他大概提了一下买地的事情,这县令大人并没有表现出偏袒赵穆的意思。 他想着只要等《鱼鳞图册》来了,县丞胡江再稍微点拨一下,这县令大人应该就懂事了,这地十有八九就到手了。 又是两千多亩地啊,虽然抽成不多,一年也能多出上千两的收入,他这心里别提多美了。 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又吃够了豆腐,他才慢慢悠悠的来到大堂。 此时,胡江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过,这位爷他还真不敢得罪,就算等再久,他也不敢露出一点不耐烦的表情。 他一见徐辉走进来,便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关切道:”孟仲,这次你怕是有麻烦了,县令大人昨晚摔伤了,头上肿了好大一块。“ 这胡江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吧,县令大人摔伤了关我屁事啊,徐辉忍不住哼哼道:”胡大人,你这副表情干嘛,县令大人摔伤了就摔伤了呗,与我何干。“ 胡江闻言,心中不由鄙夷,表面上却是担忧道:”孟仲,你昨天可是请县令大人喝酒了,听说还把县令大人灌的酩酊大醉,他要是摔出个毛病来,那大金所千户张成德会放过你吗?“ 徐辉闻言,脸色一变,心中暗骂一句:”真他吗没用,几斤马尿就喝成这个鬼样子。“ 其实,他并不怎么把张斌放在眼里,毕竟他的堂伯是工部左侍郎,又是九千岁魏公公跟前的红人,一个县令算个屁啊。 不过,一听说这张斌摔伤脑袋了,他又有点害怕了,他不是怕张斌,而是怕张斌的父亲张成德。 昨晚他的确是有意在灌张斌,因为张斌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对他没有表示出一点敬畏之心,他心中有点不爽。 而张斌是军户家庭出身,虽然文质彬彬,喝起酒来还是有遗传的,特豪爽。 只是这酒量一般都和身段成正比,张斌那身段自然无法和超级大胖子徐辉比,所以,很容易就被他给灌翻了。 徐辉虽然粗俗,却也知道,跟那帮兵痞是没什么道理可讲,人家要是豁出去了,不弄死你才怪,大不了赔命呗! 真要把张斌脑袋摔出毛病来,他那当千户的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为了这点小事把命丢了,那可就真划不来了。 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去县衙探视一下。 他倒不是有心去探望张斌,他只是想看看张斌到底有没有事,要真有事,他就得赶紧躲起来,不然,被那帮兵痞逮住了,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一卷 第九章 先装个怂 这会儿县令大人摔伤的事差不多已经传遍整个县城了,张斌不贪不腐,一心只为做官,在平阳的声名倒还不错,听说他摔伤了,前来县衙探视的人着实不少。 不过,被允许进入后院的并不多,大多在大堂后的门房处就被师爷吴士琦挡了驾。 徐辉在平阳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县衙他都不知道来过多少回了,不过,唯有这次,他心里有点忐忑。 县令大人可是被他灌醉了才摔伤的,要摔出什么毛病来,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带着两个家丁来到县衙大门门口,还好,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大门口值守的衙役对他还是很客气,一听说他是来探望县令大人的,立马将他和两个随从带到大堂后的门房处。 门房处,师爷吴士琦正代替县令大人接待前来探视的宾客呢。 这会儿,他刚打发走一个前来探视的商贾,貌似很清闲的样子,只是脸上隐隐有点忧色。 徐辉看了看吴士琦,心里不由一阵鄙夷,要在平时,一个鸟师爷他还真懒得搭理,不过这会儿情况不一样,他不得不放下身段。 他勉强挤出个笑脸,走上前去,假假意思客气道:”吴师爷,听说县令大人摔伤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吴士琦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叹息道:”唉,周大夫已经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这会儿县令大人正在床上静养呢。“ 徐辉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他将家丁手中的礼品摆在吴士琦跟前的桌子上,继续陪笑道:”嗯嗯,那就好,那就好,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去探望一下。“ 吴士琦看了看桌上的礼品,貌似犹豫了一下,这才为难道:”这个,徐员外若是想去,自然是可以的,不过县令大人需要静养,还请徐员外不要待太久。“ 徐辉闻言,连忙保证道:”这个我知道,放心,我就去探望一下,不会打搅县令大人太久。“ 吴士琦闻言,点了点头,对一旁喊道:”赵如,你带徐员外进去看看吧。“ 侍立在一旁的赵如闻言,直接朝徐辉拱了拱手,弯腰引导道:”徐员外请随我来。“ 徐辉跟两个家丁交待了一句,随后便跟在赵如后面一路往后院走去。 这还未到后院呢,一股浓浓的药味便扑面而来,他不由大吃一惊,这么浓的药味,县令大人这头上的伤得多重啊! 这会儿他又有跑路的打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虽然狂妄,还没白痴到自认为能干的过一个千户所的屯卫。 他是真怕了,福建都司大金所离平阳县可就两百来里,而且沿海卫所都有战船,走海路不用一天就到了,到时候,自己想跑都跑不了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跑京城去求自己的堂伯徐大化,想办法把张成德那货的千户给撸了,虽然那样要花很多银子,但总比成天提心吊胆强啊! 胡思乱想中,已经来到后院门口,都到这里了,不进去看一下自然是不行的。 此时丫鬟小云和小六婶张翠花正在厨房煎药,房中就张斌一个人,他早就听到了外面的招呼声,知道是徐辉来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装睡呢。 徐辉进得房中,看到头上包的跟粽子一样的张斌,顿时吓得冷汗直冒,看样子,不跑路都不行了,他毛着胆子,走到床边,颤声唤道:”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他已经想好了,要是叫几声这县令大人还没反应,他立马掉头就走,回去就跑路。 但是,张斌却在他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了眼睛,而且,一看到他便激动的道:”哎呀,是徐员外啊,你怎么来了?“ 徐辉明显一愣,咦,这什么情况? 县令大人这样子好像不是很严重啊,而且,这态度明显和昨天不一样了,难道他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这情况,貌似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坏,他忍不住试探道:”县令大人,您没事吧?“ 张斌挣扎着坐起来,装出一副热情的样子,讨好道:”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吃点药,修养几天就好了。“ 徐辉闻言,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家伙没事,要真有事,那还真麻烦了。 谁不想舒舒服服待家里过好日子呢,谁又想提心吊胆去跑路呢。 至于把张成德撸下来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去求徐大化的,千户再怎么说也是正五品的武官,虽说没有五品文官那么大权力,要想撸下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想要无缘无故撸掉一个千户,徐大化都得下大力气,他自己更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钱,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吹来的,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去花这冤枉钱。 现在好了,这家伙没事,自己也不用跑路了,更不用花大价钱去把他那千户老爹撸下来了。 还有,这家伙的口气,好像真变了,难道他以前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忍不住问道:“县令大人,您以前不知道我伯父是谁?” 张斌闻言,心里这个鄙视啊,有没有文化啊,有没有素质啊,说话这么直接,你他吗不害臊吗? 不过,为了麻痹这货,他还是腆着脸恭维道:“哎呀,徐员外,以前不知道令伯父是徐大化徐大人,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徐大化闻言,顿感浑身舒坦,这才对吗,这才是一个小县令对自己应有的态度。 正在这时,丫鬟小云端着碗药走了进来,她见屋里有人,貌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道:“少爷,该吃药了。” 这声音,好脆嫩啊,徐辉忍不住遁声望去。 卧槽,好漂亮的小丫鬟,他顿觉口中津液直冒,那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这要是自己的丫鬟,他怕早就扑上去就地正法了。 可惜,这是人家的丫鬟。 他艰难的挪开视线,对着张斌拱手道:“县令大人,您没事我就放心了,不打搅您休息了,告辞。” 张斌看这货一副猪哥像,心里已经有点毛火了,不过,为了今后的大计,他还是忍着怒火巴结道:“徐员外,多谢了,等本官伤好了再请你喝酒。” 徐辉闻言,拱手道了个谢,随即转身而去。 这下,他心终于放回肚子里面了,这县令大人是真没什么事,他不用跑路了。 而且,这家伙看完邸报之后还变懂事,知道讨好他了。 张斌却是对着他的背影露出了一丝冷笑,死肥猪,你先得意着,过几天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第一卷 第十章 红颜祸水 平阳县的另外一个大乡绅赵穆也是朝中高官的敛财工具,不过,他的发家史却和徐辉不尽相同。 因为他家并不是靠依附权贵起家的,而是靠自身的努力起来的。 嘉靖年间他祖上就出了好几位举人,历经几代,终于成为平阳有名的书香门第。 一个举人就能免税四百亩,家里有了举人,想要大富大贵可能不容易,但成为乡绅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家就这样慢慢起来了。 不过,到了他爷爷那一辈,却怎么也考不上举人,而考不上举人就意味着家里大部分田产都要交税,眼看着家境即将慢慢衰落,他爷爷干脆投靠了当时沈一贯所领导的浙党,成为浙党一位大佬的敛财工具。 这一决定,一开始的时候,应该说还是比较英明的,因为万历后期,浙党势力还是很大的,特别是沈一贯当上内阁首辅之后,浙党更是如日中天。 赵家也因此受益,仅用了十多年时间,就成为平阳数一数二的乡绅。 但是,好景不长,万历四十八年,明神宗驾崩,东林党因移宫案护驾有功强势崛起,而浙党则成为其首要打击目标,没办法,谁叫浙党当权的时候把东林党收拾的太狠了,人家一旦翻身,不报复才怪。 一时间,朝中浙党被大量驱逐,实力江河日下,而他赵家的靠山也在这次党争中倒下了。 靠山一倒,对于他们这些依附权贵的家族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灾难,赵穆的父亲正是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直接就挂了! 这个时候,赵穆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依附浙党其他大佬,要么转投朝中其他势力,不然,他赵家就得完蛋。 万历四十八年,不但明神宗驾崩,紧接着继位的明光宗才当了一个月皇帝,也给崩了,他将父亲丧事办完,已然到了天启元年。 正好那一年东林党魁首钱谦益主持浙江乡试,到处网罗党羽,他一咬牙,干脆跑去转投到了钱谦益门下。 应该说,这一决定,一开始也算是比较英明的,因为那时候正是东林党如日中天的时候,但是,他老赵家也不知是走霉运还是怎么滴,投谁谁倒。 钱谦益主持完浙江乡试,回到朝中就转为詹事府右中允,正要平步青云之时,却被浙江乡试弊案牵连,一蹶不振,第二年就告病返乡了。 应该说浙江乡试弊案跟钱谦益一点关系都没有,是考生钱千秋与考场官员金保元、徐时敏勾结,将“一朝平步上青云”写在每段话的末尾作为暗号,想考上举人,平步青云。 但是,谁叫他是主考官呢,下面人犯事,他照样得受罚。 这钱谦益一被牵连,赵穆就跟着陷入尴尬的境地,更为尴尬的是,那两千多亩地的事情。 按理来说,一旦丢了朝中的官位,这相应的利益也就跟着丢了,因为没有权力做为支撑,想要通过兼并土地敛财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是,钱谦益确是个特例,因为他是东林党大佬,就算不在朝为官,也能通过关系维持自己的利益。 这两千多亩地也是他通过关系整出来的,他自然不想放手,于是便有了年前赵穆找张斌准备买地这回事。 不过,这一过完年,形势急转直下,阉党在党争中大占上风,东林党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另一个乡绅徐辉,借阉党之威硬插进来,想要抢夺这两千多亩地。 这个时候,赵穆怂了,他认为县令大人再怎么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过气的东林党大佬得罪工部左侍郎徐大化斗,所以,过完年之后,他压根就没再找过张斌。 这天,他听说县令大人摔伤了,还很是犹豫了一阵。 在这种节骨眼上,要不要去看望呢? 不过,他最后还是带着礼物来到了县衙,不管怎么说,他以前和张斌的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就算不买地,其他事情他也要求到这位县令大人,人家摔伤了都不来看一下,未免太失礼了。 可以说,来之前他压根就没想过买地的事情,他纯粹就是出于礼节才来探望的,但是,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 他这刚一走进县令大人房中,县令大人便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激动的道:“赵员外,你可算是来了。” 赵穆简直目瞪口呆,县令大人这样子,根本就不像有病啊。 他忍不住问道:“县令大人,您这是?” 张斌摇头叹息道:“唉,这还不是被那个徐辉给逼的吗。” 这意思,县令大人这病竟然是装的,原因就是不想将地卖给徐辉! 他忍不住惊奇道:“县令大人,您不怕得罪徐大人吗?” 张斌装作义愤填膺道:“哼,阉党,蹦跶不了几年的,一个太监竟然敢自称九千岁,狂妄之极,不知所谓。” 的确,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太监像魏忠贤这么狂妄,竟然敢自称九千岁,简直就是脑子进水了。 赵穆恍然道:“是啊,这天下怕是容不下这么大个太监。” 张斌装出气愤难平得样子,继续道:“他们找死也就罢了,本官可不想陪他们一起死。” 原来是这样,县令大人是怕阉党垮台后被牵连,看样子这地是绝计不可能卖给徐辉了。 赵穆忍不住兴奋道:“县令大人的意思,这地还是卖给小人?” 张斌点了点头,叹息道:“唉,本官的确想将地卖给你,但是,阉党现在也不能得罪啊。” 赵穆瞬间又糊涂了,他忍不住问道:“那县令大人的意思是?” 张斌直接摊牌道:“你必须给徐辉找点罪名,让他变成有罪之身,这样本官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地卖给你了,一切办妥之后,本官再给他洗脱罪名,这样,不就不会得罪阉党了吗。” 赵穆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陷入沉思。 县令大人的意思他明白,要给徐辉找个罪名,却又不能是个太严重的罪名,如果罪名太严重,县令大人就下不了台了。 这个貌似有点难,但他这秀才功名可不像徐辉那样是用钱买来的,而是实实在在考来的。 他这脑袋瓜子,也不是吃素的。 想了一会儿,他便双眼一亮,提醒道:“县令大人可知道,这徐辉是个色中饿鬼。” 张斌闻言,不由想起了徐辉那厮看小云的眼神,他不由怒道:“你意思这徐辉犯过jian淫之罪?” 这次他可不是装的,是真的怒了。 赵穆点头道:“是啊,他八个小妾,有五个是‘相亲’相来的。” 相亲?这古代也有相亲吗? 张斌连忙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古代,还真有相亲。 虽说古代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说,但是,子女的心意也渐渐为人所看重,毕竟若子女若是不愿意,父母再愿意也是假的,就算硬撮合在一起,后面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自唐宋开始,民间便慢慢有了相亲的习俗。 男女相亲,男方需要选择一个良辰吉日,带着酒礼来到女方家中,或在花园,或是碧波湖面小船之上,寻一个合适的地点,与女方见个面,说会儿话。 此时,若男方看上了女方,就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簪子插到女方的发髻之中。 反之,若看不上,就送给女方两匹绸缎,谓之“压惊”。 女子当然也可以拒绝,她们若愿意,就会对父母说,全凭父母做主。 反之,她们若不愿意的话,则就会对父母说,女儿还想在自己家中孝敬父母两年。 这徐辉相亲难道有什么猫腻,他不会直接上门抢人吧! 张斌忍不住问道:”难道他那五个小妾是抢来的?“ 说到这里,赵穆脸上竟然也显出怒色,他愤愤的道:”他那比抢还过份,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不管同不同意,他都要娶,如果同意倒还罢了,如果不同意,他直接就在女方家中把人糟蹋了,将生米做成熟饭!“ 卧槽,这还得了,张斌大怒道:“这个禽兽,你可找的到人证和物证?” 赵穆摇头道:“物证怕是很难找了,就算有人证,谁敢指证他啊!” 这不废话吗,张斌懊恼道:“那又怎么给他入罪呢?” 赵穆却是不慌不忙的道:“县令大人可知道平阳东南的凤山有位远近闻名的‘凤山小仙女’” 张斌很少出县城,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好奇的问道:“小仙女?真仙女还是假仙女?” 赵穆闻言,失笑道:“这小仙女只是形容此女子长的像仙女一样,她并不是什么真仙女,而是个采茶女。” 这采茶女张斌倒是知道,平阳多茶山,茶农家的女儿就叫采茶女。 他追问道:“你的意思,徐辉看上这凤山小仙女了?” 赵穆点了点头,叹息道:“唉,红颜祸水啊,听说那凤山小仙女已年至二八,长的倾国倾城,徐辉早就说了,过完年,他就会去相亲!” 这个畜生,简直无法无天了,张斌真恨不得现在就派人去把他抓起来。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没这么干,现在抓反而没证据,还不如等他去相亲的时候抓他个现行。 在明朝,弓虽jian可是重罪,就看官府较不较真而已。 如果较真,那直接就是死罪! 第一卷 第十一章 无法无天 天启四年正月二十,甲子年,丙寅月,癸酉日,大吉,宜嫁娶、祈福、纳采、订盟。 这天一早,辰时,徐辉罕见的起了个早床,因为今天是黄道吉日,正是他定好去凤山相亲的日子。 凤山小仙女,远近闻名的小美人啊,今天就要成为他的第九房小妾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毕竟美女难求,像他去年和前年纳的第七房和第八房小妾姿色都一般,只是胜在年轻水灵而已。 这凤山小仙女可就不一样了,从去年开始,美名便已传遍十里八乡,是平阳乃至整个温州府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胚子,见过她的男人无不神魂颠倒! 这么一个美人对色中饿鬼徐辉来说,那吸引力简直足以致命。 所以,去年他就放话了,这凤山小仙女是我徐某人的,谁也不准打主意,过完年,我就去相亲! 他徐辉可是平阳数一数二的乡绅,在乡里,说出来的话简直比县令大人还有威慑力,还真没几个人敢不听他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主要还是因为乡绅的地位所致,所谓乡绅可不是简单的一个名词,也不单单是对民间有钱人的一种叫法。 乡绅是古代特有的一种阶层,主要由科举考中或未考中的读书人,退休或长期闲赋予在乡里养病的朝廷官员,乡里比较有影响的大地主和宗族元老等构成,可以说他们是近似于官而异于官,近似于民又在民之上的存在。 在古代,官府都只到县一级,所谓皇权不下县,县级以下的乡村治理靠的就是这些乡绅。 可以说,在民间乡绅就是首领,乡绅就是政令执行者,乡绅就是统治者! 明朝初期,太祖朱元璋曾试图通过推行里甲制度规范乡村权力结构,从而达到皇权下乡的目的,但这个制度有点过于理想化了,越到后面就越难维持。 到了明朝中后期,所谓里长甲首的地位都急剧下降,乡里真正能管事的还是乡绅。 至于里甲制度衰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一个大县最少也有十来万人口,也就是上万户,光是里长就是上百,一百多个平级的基层干部,谁听谁的? 还有人口的增长,土地的兼并,人口的流动等等问题都从侧面印证,里甲制度实在是太过于理想化,更本就不适合用来管理古代的农村。 总之,一句话,徐辉这个平阳数一数二的乡绅,在平阳的乡里,那就是法,那就是天,也就是说,他在乡里可以无法无天! 他对凤山小仙女那叫一个垂涎啊,真恨不得马上就能将其搂入怀中,狠狠疼爱一番。 这天他简直猴急的不行了,早早就爬了起来不说,还亲自督促人准备彩礼,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便带着四个护院,一个亲信,骑着矮脚马出发了。 话说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乡绅为什么要骑匹矮脚马呢? 倒不是他买不起高头大马,主要是他那体型,上不去高头大马。 他具体有多少斤,真无法估算,因为这个时候也没有站在上面称的磅秤,把他像称猪一样挂杆秤上称他显然不会乐意,所以他的体重还没个准数,不过,就他这体型,两三百斤肯定是少不了的。 这么重一堆大肥肉,就算四五个人也休想把他架上高头大马,所以,他只能骑矮脚马了,甚至这马还得有人牵着,不然,被他这体重压得都有点走不动路! 而给他牵马的就是他的亲信赵二狗,这赵二狗也是平阳县的大名人,当然,他这个名并不是因为他有钱,也不是因为他有权,他出名是因为坏,出了名的坏。 这家伙平日里没事就在乡里转,哪家姑娘长大成人了,哪家姑娘要出嫁了,哪家姑娘长的漂亮啦,等等等等,他都知道。 他就是给徐辉搜寻美女,网罗小妾的狗腿子,徐辉的八房小妾都是他帮忙找的,相亲这恶心法子也是他想出来的,而且徐辉去相亲的时候基本都会带着他充当打手,以防反抗。 所以,在平阳,他简直是臭名远扬! 这一行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发了,浑然不知有人正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呢。 跟在他们后面的正是平阳县的捕快赵兴,不过这会儿他并没有穿捕快装,而是一身农户打扮,还带了个大草帽。 原本还有另外一个捕快李季和他一起守在徐府门外,不过这会儿李季已经回去报信去了。 徐辉一行人自然是往凤山方向而去的,这凤山离县城倒不是很远,也就十多里路,他们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凤山村已然在望。 这里自然也有里长和甲首,一般外人来了,这些人都会上前去盘问一下,要不是什么正经人,那绝对会被他们打出去。 徐辉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就是来干坏事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盘问,甚至远远看到他们的村民,都会立马掉头,好像生怕挡了他们的路一样。 开玩笑,这位可是平阳有名的徐霸天,在平阳的乡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敢上去盘问,挨个嘴巴子都是轻的,惹毛了他,他能打得你连你吗都认不出来! 其实,平阳很多里正都是徐辉的亲戚或者亲信,一般他下了乡里,人家大老远就会跑来迎接,但这凤山的里正却不是他的人,所以才没来迎接。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会儿徐辉早已急不可耐了,他一看到远处的小山村便急吼吼的道:“就这儿了吧,快点,老子急着洞房呢。” 他这哪里是来相亲的啊,听他这口气,不管张家同不同意,他今天都要把凤山小仙女给办了! 前面牵马的赵二狗闻言,连忙点头哈腰道:“对对对,就是这里,老爷,您别急,一会儿就到了,时间还早着呢,保管您今天能耍个痛快。” 徐辉闻言,笑骂道:“就你小子嘴皮,什么叫耍个痛快,爷今天是来洞房的,懂不,给爷快点,别磨磨叽叽的。” 赵二狗闻言,连忙使劲扯着缰绳,快步往前走去,边走还边媚笑道:“嘿嘿嘿,老爷稍等,马上就到洞房了。” 这小子,真会说话,徐辉闻言,不由淫笑道:“哈哈哈哈,洞房,对,就是洞房,要不等会儿给小凤仙披个红盖头,爷跟她玩个洞房花烛夜,哈哈哈哈。” 第一卷 第十二章 混蛋相亲 凤山村并不大,总共才几十户人家,因其周围的丘陵山地看上去如同凤凰展翅而得名。 这里多茶山,村子里大部分是茶农,因而比较富有,基本上都是独门独户,而且都有不小的院落。 凤山小仙女张凤仙家就在村东边,也是独门独户,有一栋不小的砖瓦房,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徐辉一行人一阵疾走,很快便进入凤山村中,而此时村里所有人家都已经关门闭户,一点声响都没有,就好像是一个空无一人的鬼村一般。 这里当然不是鬼村,只是徐辉这一行人就如同鬼子进了村,村民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而已。 而此时在村外不远处却突然出现了几个村民打扮的汉子,他们貌似不知道徐辉的厉害,竟然跟在这一行人后面进了村! 不过他们并没有往村东走,而是来到了村中间里正家的院门外。 也不用他们敲门,院门自动就打开了,几个人随即不声不响的窜了进去。 凤山的里正贼兮兮的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后迅速关上院门,靠在门上,压低声音,惶恐的道:“谢捕头,你们可千万不敢说来过我这里啊,徐辉那厮是出了名的霸道,他要知道是我坏了他的好事,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来人正是平阳县的捕头谢正刚,他将草帽一摘,外套一扒,随即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捕快服往身上穿戴起来,很快他就从一个农夫变成了令毛贼闻风丧胆的捕头。 他见里正一副吓破胆的样子,不由失笑道:“放心吧,到时候是我们审他,又不是他审我们,我们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还管不着。” 此时,赵二狗已经领着徐辉等人来到张家院门外,他先是与护院一起将徐辉扶下马来,随后便上前一脚踹开紧闭的院门,冲着里面大喊道:“张老头,还不快点出来迎接我们家老爷。” 迎接他的是一阵沉默,里面也是房门紧闭,压根就没人搭理他们。 徐辉此时已经激动的肥肉直颤了,他直接一脚将赵二狗踹进院子里,急吼吼的道:“还啰嗦什么,赶紧上去敲门啊。” 赵二狗闻言,连忙冲到房门前使劲擂起来,边擂还边威胁道:“快点开门,不然把门撞坏了可别怪我。” 要不是这房门看上去比院门结实的多,他恐怕早就冲上去一脚踹开了。 里面的人仿佛也知道这帮家伙是无法无天的货色,赵二狗才擂了几下,一个中年汉子便将房门打开了。 徐辉都不用人招呼,直接冲上来拱手道:“这位就是岳父大人吧,小婿这厢有礼了。” 那中年汉子早就被他吓傻了,哪里敢接他这话。 徐辉一看他这样子,也懒得啰嗦了,直接对后面的护院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彩礼送进去啊。” 几个护院闻言,拎着彩礼直接就往里挤去,连站门口的中年汉子都被他们给挤进去了。 他中年汉子终于忍不住惶恐的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徐辉跟着走进去,大咧咧的道:“干什么?当然是相亲啦。” 有你们这么相亲的吗,小凤仙的父亲直接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徐辉此时已经猴急的不行了,他见小凤仙的父亲一声不吭,立马朝赵二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 赵二狗对这个早已轻车熟路,他冲上去直接把小凤仙的父亲推到堂屋的椅子上,然后凑上去威胁道:“小凤仙呢,赶紧叫她出来,不然我可要不客气了。” “吱呀”,他这话刚一出口,左边的房门便被人打开了,一个中年美妇搂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冲出来,惶恐的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中年汉子见状,脸上一变,懊恼道:“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徐辉看见这中年美妇,心里顿时跟猫抓了一样,好成熟啊,好有风韵啊,今天若不是来相她女儿的,把她相了也不枉此行啊! 他腆着脸,凑上去,色迷迷的道:“这位就是岳母大人吧,岳母大人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啊,连小婿都心动不已。” 中年汉子闻言,气得指着他怒喝道:“你。” 他这还没骂出口呢,赵二狗上去一把拍下他的手,大喝道:“你什么你,再不叫小凤仙出来,我真要不客气了。” 他这话刚一落音,右边房门也被打开了,一个绝色佳人从里面冲出来,气呼呼的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不嫁人,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中年汉子见状,大惊道:“凤仙,你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啊!” 可惜,迟了,在场几个男人都已经被这小凤仙的绝世容颜给迷住了,徐辉更是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忍不住凑上去,痴迷道:“小凤仙,我的小凤仙,来,让爷好好疼你。” 小凤仙被他这模样吓的尖叫一声,转身就往房里跑去。 徐辉这个激动啊,小美人竟然自己跑进去了,正合他心意啊,他淫笑一声,直接跟了上去。 小凤仙跑进房中,刚要转身关门,却被徐辉那肥胖的身躯一下就顶开了。 徐辉顺势冲进房中,把门一关,里面顿时响起一阵淫笑声和惊叫声。 那中年汉子急得从椅子上窜起来,想冲进去救自己的女儿,却被旁边的赵二狗一把拉住了。 中年汉子气得大骂道:“你们这些混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赵二狗嘿嘿笑道:“王法也管不到相亲啊,我们老爷这是相亲,关王法什么事?” 说罢,他直接朝两边的护院使了个眼色。 这些护院也是经常跟他们出来干坏事的,自然心领神会,他们什么都没说,直接冲上来,一把将中年汉子按回椅子上。 这时,右边房间中,徐辉的淫笑声,小凤仙的惊叫声和衣服的撕裂声不断传来,赵二狗和四个护院听得浑身颤抖不已。 他们已经将自己代入了徐辉的角色,虽然没能进入房中亲身体会,光是听听那声音,再联想一下也足以令人浑身热血沸腾了。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中年汉子虽然表面上很愤怒,却没有一点疯狂的举动,甚至他的眼睛都很少看向右边的房门,很多时候,他的眼神都在偷偷瞄向大门那边。 那中年美妇的表现就更加奇怪了,她甚至连冲上去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站在那里,抱着儿子瑟瑟发抖,她好像只是有点害怕而已,至于她女儿那边,貌似她压根就没担心过!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嚣张无比 这世间没有哪一类人绝对是好人,也没有哪一类人绝对是坏人。 像臭名昭著的东厂,出过像王振、刘瑾这样祸国殃民的督公,也出过像冯保这样的一代贤宦。 像明末的武将,有孙传庭、卢象升、史可法这样的精忠报国之辈,也有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这样的卖国求荣之徒。 乡绅也是如此,有的乡绅是架桥修路、捐款救灾、造福乡里,有的乡绅却欺男霸女、鱼肉乡民、无恶不作。 徐辉明显属于后者,他仗着有徐大化在后面撑腰,连县府官员都不放在眼里,在乡里,那更是无法无天。 他好色如命在整个平阳也是出了名的,不管哪家姑娘,只要被他看上了,基本上都摆脱不了被他糟蹋的命运。 这会儿,他就在县城东南的凤山村,糟蹋远近闻名的凤山小仙女小凤仙呢。 他追进小凤仙房中已经有一阵子了,此时他正玩的不亦乐乎,玩的气喘吁吁,玩的披头散发,玩的大汗淋漓。 但是,他还未得手。 因为小凤仙并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柔弱女子,常年背着竹篓在茶山中穿梭的她简直身轻如燕,灵活无比,徐辉这个大胖子想要逮住她,很难。 不过,由于房间太小,没有多少躲闪的空间,小凤仙的人虽然没被徐辉逮住,她身上的衣服却遭了殃。 “嘶”,她的外套被徐辉扯掉了。 “嘶”,她的中衣也比徐辉撕烂了。 没有了这些笨重衣物的束缚,小凤仙的身形更灵活了,徐辉想要逮住她就更难了。 此时,徐辉看着小凤仙那娇小的身躯,那绝世的容颜,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 他好想把这小美人压在身下肆意蹂躏啊,奈何就是逮不住啊。 好热,好热,好热啊! 他忍不住开始扒衣服了。 外套,脱掉; 中衣,脱掉; 里衣,脱掉; 脱掉,脱掉,全部脱掉! 他扯了扯裤头,正想把裤子扒下来,不过,想了一下,他还是停手了。 因为脱裤子比较麻烦,必须蹲下去,先把靴子脱了,不然,裤子一掉下去,被靴子挂住了,非把他绊个跟斗不可。 他这肥胖的身躯,一蹲下去,要起来可就费劲了,要是让小凤仙趁机给溜了,那就操蛋了。 所以,他并没有急着脱裤子,而是光着膀子再次冲上去。 小凤仙貌似被他这样子给吓坏了,忍不住大喊道:“救命啊!” 徐辉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淫笑道:“喊吧,喊吧,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小凤仙这一喊救命,外面原本没了声息的张家夫妇和张二虎也跟着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赵二狗见他们这副样子,连忙喝道:“喊什么喊,没听见吗,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们,赶紧的闭嘴。” 他话刚落音,一道人影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啪”的一脚把他踹到地上。 赵二狗被这一脚踹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忍不住反身大骂道:“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吗?” 来人正是平阳县捕头谢正刚,他身后还跟着赵兴、李季等四个捕快。 赵二狗一见是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大喝道:“谢捕头,你什么意思。” 谢正刚都懒得搭理他,直接大喝道:”统统绑了。“ 喝罢,他直接冲到右边房门前,”嘭“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赵二狗见此情景,立马大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啊!“ 那些护院明显犹豫起来,开什么玩笑,要他们欺负一下乡民还可以,这可是官差,上去找死吗? 赵二狗这个气啊,这里是乡下,又不是县城,怕个屁啊。 他正要爬起来示范一下,怎么痛扁官差,捕快赵兴突然抽出腰刀,在他脸上拍了拍,威胁道:”小子,给我老实点,敢拒捕,信不信我砍了你的爪子?“ 这下赵二狗有点怕了,这几个捕快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屯卫,那壮硕的身躯,就算不拿刀,收拾他们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现在人家刀子都抽出来了,摆明了就是不怕他们,再反抗,估计人家真兴把他的手给剁了! 外面局势是控制住了,里面却没这么简单。 徐辉见谢正刚冲进来,不但不怕,反而怒道:“谢捕头,你干嘛,没见我正相亲吗,识相点,赶紧滚。” 谢正刚也犹豫了,他并不是怕徐辉,而是县令大人有交待,尽量不要对徐辉动手,免得到时候收不了场。 他打量了一下徐辉肥硕的身躯,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不动手把人打趴下,一个人怕是不好绑啊。 徐辉以为谢正刚怕了,不由更嚣张了,他直接指着门口咆哮道:”没听见吗,赶紧的,给老子,滚!“ 正好,这时候捕快钱亮和陈浩绑完人进来了,谢正刚立马冷冷的道:“绑了。” 徐辉这个气啊,他边挥舞着双手抵挡,边咆哮道:“翻了天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敢绑我,活的不耐烦了啊?” 钱亮和陈浩可不管这么多,他们直接抽出绳索,上前一人抓住一条胳膊,往后一拧,三下两下就把徐辉给绑的动弹不得。 徐辉还在那里咆哮,谢正刚却充耳不闻,他直接抬头看了看躲在墙角的张凤仙,淡淡的道:“姑娘,赶紧把衣服穿上,就穿这身被撕烂的,再套个外套。” 张凤仙闻言,立马捡起散落的衣服,往身上一套,随后又打开衣柜翻出一件外套,麻利的套在外面。 谢正刚虽然表面上很平淡,内心却掀起了一丝波澜,这姑娘,长的可真漂亮啊! 不过他并不是那种好色如命之徒,看见张凤仙这样的绝色美女,他也只是内心悸动一下而已,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钱亮和陈浩就不一样了,毕竟他们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对美女可没多大的免疫力。 他们刚在绑人,没注意看墙脚的张凤仙,人一绑好,他们便忍不住看了一下,光是这一下,就使得他们呆愣当场。 饿滴嘎乖乖,这未免也太漂亮了吧。 谢正刚见状,连忙咳嗽一声,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的,把衣服给他披上,押回县衙。” 徐辉竖自在那里嚣张的道:“谢捕头,这里可是乡下,敢绑我,你们回得了县城吗?” 谢正刚闻言,皱眉道:“把他嘴也堵上!”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公堂演戏 徐辉之所以这么嚣张是有原因的,因为乡里的里正都是依附于他们这些乡绅而存在的,有很多事情都要靠他们这些乡绅。 比如缴纳税赋,征召民夫这些事情,县衙的人是不会直接和乡里的里正打交道的,基本都是这些乡绅去代缴代征,如果得罪了乡绅,他能缴的你吐血,征的你喷血。 又比如哪里要修桥铺路,哪里要赈济灾民,一般县衙的人也不会直接来管,还是要这些乡绅来牵头,如果得罪了乡绅,路,就不往你这里修,发生了自然灾害,人家有稀饭喝,你就喝水吧。 甚至谁能不能当上里正,都要他们这些大乡绅点头。 所以,徐辉相信,就算这一路上没有什么里正是他的亲信,也会有人出面阻拦公差,将他救下来。 不救,那就是看不起他徐辉,回头不给他们小鞋穿才怪! 但是,他忽略了另外一个大乡绅赵穆。 赵穆是书香门第出身,平时在乡里基本没做过什么恶,善事倒是经常做,在乡里的威望比他徐辉要大得多。 而且这一路到县城要经过的几个村子,里正甲首什么的,很多都是赵穆的人,他一发话,谁会出头来救徐辉啊。 就算有个别不是赵穆的人,想要出头也会被别人难住,开玩笑呢,赵员外和徐员外扳腕子,没球事上去凑什么热闹,吃饱了撑得慌是吧? 所以,徐辉所希望看到的,村民堵路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一路上甚至连个人毛都看不到! 不过,这一路虽然没人阻拦,谢正刚等人也走的颇为艰辛,因为徐辉这家伙实在是太肥了。 像赵二狗和那四个护院倒还好说,直接绑成一串牵着走就行了,不走,直接上去踹,再不走,上去往死里踹。 徐辉就不一样的,县令大人都说了,打不得,这家伙往地上一赖,那真是要命了。 这家伙可不是大夫周成那种精瘦精瘦的老头,架着都能跑起来,他简直就是头两三百斤重的大肥猪,四个人一人抬只脚都有点抬不动,更何况还要走十多里路呢。 最后,谢正刚没了办法,只得令赵兴等四人死命把他抬上矮脚马,然后再用绳索绑住,好不容易才把这货给驼回县衙。 大乡绅徐辉被抓了,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很快整个平阳县城就闹的人尽皆知,很多吃饱了饭没事干的闲人都开始往县衙聚集。 古代可不是抓了人就关起来,一般情况下都必须先审审才能确定是关还是放。 这县令大人审案可是难得的精彩节目,基本上只要抽的开身的都会跑去看热闹。 很快,县衙的大堂外便聚集了上百人,而徐辉的嫌犯还有张凤仙一家人都跪在大堂里等着呢。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又是乡绅徐辉,毕竟他有秀才功名在身,不革掉他的功名,他见了县令还是不用下跪的。 这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嫌犯、证人都已经跪在大堂,两旁的衙役也已经排的整整齐齐,连外面的看官都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了,可是县令大人却一直未曾出现。 其实,大部分人都知道,县令大人摔伤了,而且伤的很严重,恐怕是不能来审案了。 一般这种情况,县令大人都会委托县丞代为审理。 但是,这次却不一样了,因为犯事的是大乡绅徐辉,县丞貌似还不够格审他。 当然,就算够格,张斌也不会让胡江来审的,这两家伙就是一伙的,让胡江来审,不但徐辉会无罪释放,恐怕张凤仙一家都要倒霉了。 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出现,是因为他在化妆! 话说这又不是演戏,化什么妆呢? 这里又不得不说明朝的制度了,当官的不穿官服就罢了,一旦穿上官服,那就得穿的整整齐齐,规规矩矩。 像京城里上早朝的时候就有专门纠察得御史盯着,一旦发现有谁衣冠不整,那么好了,早朝结束之后,若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或许被口头警告一下就完事了,要是五品以下的官员,直接拖出去就是一顿板子! 张斌这头可是摔伤了,额头上包的跟粽子一样,官帽肯定是带不下去的,官帽都带的不好,那自然是严重的衣冠不整,所以,他得把额头上的布条处理一下,保证能把官帽给戴下去。 折腾了半天,县令大人张斌终于出场了。 不过,他这出场方式有点特别,他不是自己走进大堂的,而是由两个衙役架进来的,那官帽虽然带的端端正正,里面的布条却好像在往外渗东西,也不知道是膏药呢还是血呢。 总之,大家都能看出来,这县令大人是带病上阵的。 张斌好像好不容易才坐直了身子,随即他便拿起惊堂木一拍,虚弱的道:“升堂。” “威--武”,随着两侧衙役庄严雄壮的呼声,整个大堂迅速安静下来。 他先是假装诧异的看了看站在下面“威武不屈”的徐辉,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呲牙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把徐员外给抓来了?” 下面捕头谢正刚立马从衙役旁边闪身上前,拱手道:“启禀县令大人,小人接到乡民举报。” 他将整个过程大致描述了一下,其他地方都是一句话带过,唯有进入张凤仙家之后的情况描述的很详细。 张斌捂着额头听完,不由再次诧异的看了徐辉一眼,这才呲牙道:“嘶,弓虽jian!” 一般公堂之上,县令没问话,谁都不能乱嚷嚷,不然就是咆哮公堂,挨顿板子那都是轻的。 徐辉虽然张狂,到了公堂上他也不敢放肆,县令大人没问他话,他也只能倨傲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弓虽jian这两个字从张斌口里说出来之后,他貌似皱了一下眉头,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弓虽jian怎么了,你能把我怎滴? 徐辉根本就没看过《大明律》,自然不知道弓虽jian的罪名有多严重。 再说,他在乡里横行霸道惯了,什么《大明律》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皇权不下乡,王法当然也不下乡,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在乡下,他就是无法无天的主。 张斌也貌似也不知道能把这货怎滴,他摸着额头直接对站在衙役旁边的吴士琦呲牙道:“吴师爷,这弓虽jian该当何罪啊?” 吴士琦连忙拱手道:“启禀县令大人,《大明律集解附例》卷二十五,刑律,犯jian中规定,弓虽jian者,绞!” 卧槽,绞死,不但徐辉吓得变了脸色,张斌貌似都被吓了一跳。 他继续呲牙道:“这个,按捕头谢正刚所述,好像还没成事吧?” 吴士琦连忙拱手道:“启禀县令大人,《大明律集解附例》卷二十五,刑律,犯jian中亦有规定,弓虽jian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卧槽,打一百杖再流放三千里,这貌似也相当吓人啊! 第一卷 第十五章 众怒难犯 《大明律集解附例》简称《大明律》是太祖皇帝朱元璋总结历代法律施行的经验和教训详细制定而成,也是整个明朝一直通用的一部综合性法典。 一般情况下,明朝官员审案用的都是《大明律》,只有在《大明律》中找不到相关的规定和刑罚时才会从《问刑条例》和《大明会典》等补充性法规中去查找,至于《大诰》这种酷法,早在嘉靖年间就被废止了。 现在,既然《大明律》中对弓虽jian有明确的规定,自然是按《大明律》来。 如果是个一般的地痞流氓甚或是里正甲首什么的,那张斌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下令先打个一百大板然后流放三千里。 但是,这徐辉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工部左侍郎徐大化的远房侄子,更重要的,他还是徐大化的敛财工具。 打一百杖再流放三千里,这敛财工具等于是废了,一个县令,敢废掉工部左侍郎的敛财工具吗? 张斌貌似有点怂了,他脸上明显露出了为难之色。 徐辉也有点怕了,他怕这个县令大人突然哪根筋搭错了,直接把他给办了! 到那时候,县令张斌会不会有事他不知道,他自己绝对是完蛋了。 县令大人不说话,整个公堂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中。 考虑了半晌,张斌这才摸着额头,艰难的问道:“徐员外,你有什么话说?” 这话暗示的意味很浓,意思就是说,我可不想为难你啊,你赶紧狡辩啊。 徐辉虽然长的跟头猪一样,却不是个猪头,张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位县令大人怂了,不敢把他怎么样,所以才让他自己狡辩几句,然后找个台阶,把他给放了。 他眼珠子一转,顺势狡辩道:“启禀县令大人,小人是去相亲的,相亲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并不是弓虽jian。” 卧槽,这家伙,有够无耻! 张斌虽然在心里严重鄙视他,但是,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对着赵二狗等人问道:“你们真是去相亲的吗?” 赵二狗等人连忙配合道:“是的,是的,县令大人,我们就是陪老爷去相亲的,我们还带了彩礼呢,不信你问谢捕头。” 张斌闻言,又转头问谢正刚道:“现场有彩礼吗?” 谢正刚闻言,连忙让后面人出示了一匹布和几个大纸包,随即拱手道:“启禀县令大人,这些就是现场找到的彩礼。” 东西虽然有点少,但上面却都贴着红纸,的确是彩礼无疑。 案情至此貌似已经偏向自己了,徐辉不由把鼻孔往上一翘,心中得意道:“哼,量你一个小小的县令还不敢把爷怎么样。” 的确,如果是黑心的官员,这时候很有可能会顺水推舟,直接给徐辉判个无罪,把他给放了。 张斌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把这货给放了,他好像哪根筋突然搭错了一般,突然对着跪地上的小凤仙道:“张凤仙,本官问你,事情是这样的吗?” 那跪伏在地的张凤仙猛然抬起头来,气愤的道:“县令大人,不是这样的,他事先根本就没请人来说过媒,而且,他一来就威胁民女的父母,还跑进民女房中,想,想。” 卧槽,真漂亮,明眸皓齿,眉目如画,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张斌脑海中冒出一堆形容美女的成语,貌似用在这个张凤仙身上都不为过! 这么漂亮一个美人,为什么在历史上一点名气都没有呢,难道,在另一个时空,她直接就被徐辉给糟蹋了,自此明珠蒙尘,被关在徐府后院中,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正胡思乱想呢,小美女张凤仙却突然羞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他下意识的问道:“想怎么样?” 张凤仙闻言,一咬牙,低声道:“想非礼我。” 这个时候,张斌已经清醒过来了,他不由追问道:“可有证据?” 张凤仙好像豁出去了,她毫不犹豫的解开外套,露出里面被扯烂的衣服,对着张斌挺胸道:“有,县令大人你看,这都是民女反抗的时候被他给扯烂的。” 透过撕烂的衣服,明显能看到两个规模不小的圆弧,张斌只感觉鼻头一热,好悬没一管鼻血喷出来。 他定了定神,再次看向徐辉,严肃的问道:“徐员外,你可有话说?” 徐辉用火热的眼神盯着张凤仙,死皮赖脸的道:“小人只是去相亲,其他一概不知。” 卧槽,这个无耻之徒,真当小爷拿你没办法吗? 张斌不由抬头看向大堂外围观的百姓,貌似是想告诉现场的百姓,本官审完了啊,要放人了啊。 这下,大堂外的百姓不干了,人群中,不断有人怒喊道: “县令大人,他撒谎,他那不是去相亲,而是借相亲之名去糟蹋人家闺女。” “对啊,县令大人,他三姨太、五姨太、六姨太、七姨太、八姨太都是被他给糟蹋了,才无奈嫁给他的,不信您去问问。” “县令大人,不要放过这个畜生啊!” 卧槽,是谁吃了豹子胆,敢当着爷的面瞎**,徐辉不由转头恶狠狠的向后看去。 可惜,人太多,他压根就找不到刚说话的人。 这些人自然是赵穆安排过来配合张斌的,为的就是制造出群情激愤的场面。 所谓众怒难犯,看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张斌装出顾忌的样子,为难的看了看徐辉,随后咬牙道:“鉴于案情复杂难明,今日就先审到这里,待将情况查明再审,来人,将徐辉、赵二狗等暂且收监。”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衙役从两侧跑出来,上前押着徐辉和赵二狗等人便往大堂外走去。 张斌紧接着道:“证人暂且留居县衙,吴师爷,你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师爷吴士琦闻言,连忙拱手道:“小人遵命。” 张斌好像有点坚持不住了,匆匆安排好这些他便拿起惊堂木,“啪”的往案板上一砸,费劲的喊了声:“退堂。” 随后他便捂着额头艰难的站起来,貌似很痛苦的样子,这时候又有两个衙役走上前来,架着他往后院走去。 一场审讯就这样草草收场了,一切貌似都在按张斌的计划发展,接下来,他只要时不时去安慰一下徐辉,同时把地卖给赵穆,然后拖一段时间,再找个借口把徐辉给放了就行了。 但是,这中间却出现了一个意外,这个意外就是小美女张凤仙。 张凤仙这一家子自然是被他和赵穆给收买了,不然的话,像他们这种平民百姓怎么敢去指证徐辉这样的恶霸乡绅。 张斌之所以把她一家子留在县衙,是怕他们回去之后被徐辉的党羽祸害了,但是,师爷吴士琦不知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还是怎么呢,竟然把张凤仙安排到了后院,而且还是东厢房,就和小云住一起!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暖床丫鬟 这一阵折腾之后,差不多都要到酉时了,张斌并没有留在后院吃饭,反而让人在外面酒楼点了几个菜,送到了县衙的监狱中,准备和徐辉共进晚餐。 他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消除徐辉的“误会”。 县衙的监狱就设在县衙大门和大堂的中间,南面是膳堂,北面隔着围墙是典史和捕快衙,右边隔着甬道是皂角和青壮杂役的住处。 这会儿刚过完年,监狱里并没有关押什么犯人,狱卒很识趣的给徐辉安排了一个单间,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说,还给他生了盆炭火。 不过,这会儿徐辉已经没了在外面的趾高气昂,因为他怕了,他真的有点怕了。 很明显,这次他是被人给坑了,再蠢的人都能想的到,捕头谢正刚他们来的也太快了。 凤山离平阳县城可有十多里,正常人就算是跑也得跑半个时辰,这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时辰。 谢正刚和那几个捕快来的也太他吗快了,他这边连衣服都没脱完呢,人就冲进来了,这里面没鬼才怪! 到底是谁在坑自己呢? 徐辉低着头,望着火盆中的炭火,陷入了沉思,甚至连外面的酒菜他都没心思去看一眼。 如果是别人坑了自己,那倒问题不大,毕竟只要县令大人不发话,他就没事。 如果是县令大人坑自己,那就可怕了,人家直接将他打上一百大板,然后流放三千里,就算他堂伯徐大化是工部尚书都没用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交谈声,紧接着牢门就被打开了。 徐大化抬头一看,县令大人正坐在外面的小桌旁微笑着向他招手呢。 尼玛,这不会是最后一顿吧。 给你吃顿饱的,然后打你个半死,然后直接流放三千里,听说,上刑场的人都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徐辉连冷汗都吓出来了,他只感觉屁股上的肉一阵乱颤,仿佛板子就要打上来一般。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颤巍巍的站起来,慢慢走到张斌面前,一拱手,带着哭腔道:“县令大人,以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这误会好像有点深啊,张斌连忙站起来,扶着他的手,一边往旁边的凳子上让,一边叹息道:“唉,徐员外,本官也没有办法啊,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众怒难犯啊,本官若是就这样把你放了,恐怕后面的麻烦会更大。” 徐辉闻言,诧异道:“不会吧,在这平阳县谁还敢跟您过不去啊?” 张斌继续叹息道:“唉,一个知县算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官,人家要是只告到州府去倒还罢了,就怕他们再往上告,一旦传到都察院那帮监察御史的耳朵里,不仅本官要完蛋,恐怕徐大人都会有麻烦。” 徐辉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如果东林党咬着这件事情不放,他堂伯恐怕真的麻烦了,拔出萝卜带着泥,他这可牵扯到很多很多的银子! 看样子应该不是县令大人想弄他,不过这中间还有一个疑问,他忍不住问道:“县令大人,您的意思,谢捕头不是您派过去的?” 张斌摇头叹息道:“我没事派他去凤山干嘛?” 徐辉闻言,忍不住猜测道:“难道是他背着您收了别人的银子?” 张斌坚定的摇头道:“没有,本官已经问过了,他早就被人引过去了,你辰时两刻出的县城,他辰时三刻就收到消息了!” 卧槽,那会儿我还在路上呢,竟然就有人去举报,举报个屁啊! 徐辉终于相信了,不是县令大人想弄他,而是另有其人,这人是谁,稍微想一下就能想的到。 他不由恼怒道:“这家伙,也太无耻了。” 你他吗才无耻呢,张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表面上却是安慰道:“徐员外,别想那么多了,本官会想办法给你脱罪的,只是,要委屈你在这里住上几天。” 徐辉连忙感激道:“多谢县令大人。” 张斌摇了摇头,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随后举杯道:“来,徐员外,本官陪你喝两杯。” 徐辉拿起酒杯,罕有的关心道:“县令大人,您头上的伤?” 张斌举杯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干掉杯中酒,这才洒笑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来,我们喝。” 这一顿,张斌直接陪徐辉喝了一个多时辰,直喝到戌时将近这才摇摇晃晃的走了。 这次徐辉倒没敢再灌他,他只是喝的有点微醺而已。 所谓酒壮怂人胆,张斌这走着走着,不由想起了小云那动人的娇躯。 其实小云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只是她是县令张斌的父母从小带大的养女,他父母倒是有意撮合两人,想让张斌纳她为妾,问题原来的县令张斌却没这意思。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张斌一直是把她当妹妹看待的,那晚要不是喝多了,他压根就不可能对小云动手动脚。 现在的张斌可就不一样了,天天面对这么一个小美人,他没有想法才怪。 回去之后,是不是借酒装疯把小云给办了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如同洪水猛兽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挡都挡不住! 反正这会儿所谓的暖床丫鬟可不就是预备小妾嘛,再说了,看小云那样子,貌似也很是愿意,只要稍微主动一点,这事就成了。 张斌越想越激动,那小心肝跳的啊,扑通扑通的,就如同一个第一次办事的初哥一般。 现在的这个身体,可不就是第一次办事的初哥吗,他自嘲般笑了笑,正要推开卧房门,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细细的交谈声。 两个人?小六婶不会还没走吧! 有没有搞错啊,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待我房里干嘛?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轻轻的推开房门,抬头一看,床边竟然没人,很明显,两个人都在他床上。 搞什么飞机啊,小六婶今晚不会打算和小云睡一起吧! 张斌瞬间感觉被泼了盆凉水一般,蔫了。 他沮丧的走到床前,正要招呼小云和小六婶去外间睡觉,却猛然间发现,躺床上的竟然不是小云和小六婶,而是小云和张凤仙! 这会儿两个小美女正咬着耳朵说的津津有味呢,透过昏暗的灯光看过去,简直诱人之极。 张斌顿时感觉浑身一哆嗦,那血就跟烧开了一样,到处都有往外喷的架势! 小云见张斌出现在床前,连忙翻身坐起来,娇羞的叫道:“少爷,你回来啦?” 张斌竭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冲动,颤声道:“嗯。” 小云闻言,连忙拉着小凤仙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套,张罗起洗脸洗脚的水来。 这小凤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学着小云做起暖床丫鬟来了。 张斌在两人的服侍下洗了脸,洗了脚,宽了衣,躺上床。 整个过程,他都在竭力忍着,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 “柳下惠不好当啊。”,看着两个小美女手拉手离开的背影,他不由哀叹。 第一卷 第十七章 练字 “少爷,少爷,该起床了。” 张斌在一阵娇柔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双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位小美女。 小云,娇俏可爱。 小凤仙,美丽动人。 有两个小美女服侍貌似是难得的享受,但是,张斌却一点享受的感觉都没有。 因为他心里有鬼,因为他对小云有想法。 现在,猛然间多出个小凤仙,他什么想法都泡汤了。 做人,可以风流,但不能下流,特别像他这种一方父母官更要注意形象。 当着治下普通平民百姓的面调戏自己的丫鬟,甚至是动手动脚吃豆腐,这种没品位的事他还做不出来。 多了个电灯泡,怎么办呢? 在小凤仙凑上来帮自己穿衣服时,张斌终于忍不住尴尬道:“这个,张,张姑娘,你当在这里做客好了,不必和小云一起服侍本官。” 他这意思是让小凤仙该干嘛干嘛去,哪怕去找她弟弟玩都行。 总之,不要在这里妨碍自己办事就好。 没想到,小凤仙却是羞红着脸道:“县令大人,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帮帮小云姐姐和小六婶是应该的。” 张斌正要继续劝阻,一旁的小云却是兴奋道:“是啊,是啊,少爷,凤仙妹妹可能干了,有她帮忙,我和小六婶都轻松多了。” 好吧,这都姐姐妹妹的叫上了,硬要拆开她们,暂时来说怕是不可能了。 其实,张斌和赵穆对小凤仙一家早有安排,赵穆会盘下她家的茶山和房舍,而张斌则会给他们一家开具路引,让他们离开平阳,去大金所那边生活。 这也是事先就讲好的条件,不然他们一家人怎么敢指证徐辉,以徐辉的霸道性格,如果指证了他还留在平阳,绝对会遭到他的疯狂报复。 “唉,再忍几天吧,他们一家子反正是要去大金所的,到时候又剩下自己和小云两个人了,有的是机会。”,张斌只能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了。 一想到开路引,他猛然记起来,自己还没写过毛笔字呢,就算开路引不用自己动笔,总会有动笔的事情等着他,一个县令不可能一年到头连名字都不用签一个吧! 正好今天还没做什么安排,张斌决定,趁着这功夫先把毛笔字练一练,要是到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签的乱七八糟,那可就没法解释了。 东厢房的右边就有简易的书房,倒是不用出门,毕竟他这会儿正在装病,无缘无故跑去大堂又或是退思堂那边练字难免会引起人怀疑。 当然,这会徐辉已经落下了罪名,他倒不必再装出头疼欲裂的样子,相反,他还必须赶紧装出病情迅速好转的样子,不然那卖地的事情就要被耽误了。 想起了正事之后,张斌倒没再觉得小凤仙这个电灯泡碍眼了,在两人的服侍下洗刷了一番,又简单的吃了点早餐,他便招呼着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 这还是他穿越以后第一次进入书房,书房中的场景他倒是很熟悉,就是一个书架,一个书桌,一把椅子,一个小盆景而已。 书架是个大约一人高的简易书架,上面摆放的书倒是不少,有《四书五经》,有大明各种律法,甚至还有各种兵书。 这些都不是张斌现在要看的,他只是翻出了以前自己“亲手”摘抄的一些笔记什么的,貌似是要查找一些什么,其实就是想看看原来县令张斌的字迹。 这一翻,着实把张斌吓了一跳,要不是清清楚楚记得这些都是原来县令张斌亲手写的,他甚至会认为自己拿错了。 因为上面的字迹太工整了,简直就跟打印机打出来的一样,原来县令张斌写的就是标准的楷书,只有签名带点行楷的痕迹! 这个其实并不奇怪,要知道科举考试对卷面的要求是相当高的,字迹必须工整,不能有一点涂抹的痕迹,甚至一个小墨点都不能有。 明末有名的文学家,大诗人,有“明诗殿军”之称的陈子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么大一个文学家,按道理金榜题名应该是很简单的事,但是,他却被连续刷下来两次,考了九年,到第三次会试才金榜题名。 第一次,明末有名的大奸臣,东林党大佬周延儒负责查阅考生试卷,他被刷下来了。 第二次,明末最大的奸臣,温体仁主管录取,他又被刷下来了。 并不是因为他应对不得体,更不是因为他文采不出众,两次刷下来的理由都是卷面不工整。 第一次,据说是他有一个笔画涂改了一下,第二次更离谱,据说是卷面上有个小墨点! 至于到底是不是他不小心涂抹了一下,又或留下了一个小墨点,还是周延儒和温体仁帮他涂抹了一下,又或留下了一个小墨点这些已经无从考据,总之,科举考试对卷面的要求相当严格。 你要是耍个性,写个行书、草书什么的,搞的卷面上龙飞凤舞,那么,对不起,零分! 当然,一般文人科举高中之后都会开始练习书法,或临摹,或模仿,或独具一格,不过,原来的县令张斌明显还没有开始练习其他书法,他写的还是标准的楷书。 这楷书张斌倒是会写,要给支钢笔或者给支铅笔他也能写的工工整整,问题用毛笔写,他还真没试过。 自己写出来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管了,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 张斌一咬牙,坐到书桌前,提起了毛笔。 这会儿小云正在给他磨墨,小凤仙则在给他准备稿纸,两位美女相伴左右,画面貌似温馨无比。 张斌却是紧张到不行了,要是自己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那可怎么得了啊,毛笔字可不是一两天就能练好的。 终于,墨也磨好了,纸也铺好了,两位美女眼中冒着小星星,娇羞的看着他,露出期待的表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笔蘸足墨水,随即便“刷刷刷”写起来。 好熟悉的感觉啊! 张斌只感觉一种愉悦感油然而生,好像写字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享受,那笔一落下去,他全身所有的精气神仿佛都汇聚到笔尖之上。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面对两位绝色美女,他脑海里自然而然冒出诗仙李白的这首《清平调》,不一会儿功夫,一首千古绝唱便跃然纸上。 看着自己写出来的字迹,张斌不由长吁了一口气,没有一点问题,就是标准的楷体!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息事宁人 县衙后院的书房内,县令张斌正被两个小美女伺候着挥毫泼墨,吟诗练字,画面温馨无比。 县衙前院的监狱中,徐辉的亲信赵二狗也正被两个人伺候着,不过那画面却不怎么美。 因为伺候他的并不是什么美女,而是两个猛男,准确的说,是两个凶神恶煞的狱卒! 典史曹正良正带着两个狱卒拷问他呢,什么老虎凳、辣椒水明朝这会儿还没有,不过,就算用简单的鞭子、板子、竹签子甚至是鸡毛,老练的狱卒也能玩出很多花样来。 徐辉在县衙有内应,赵穆在县衙同样有,徐辉的内应是县丞胡江,而赵穆的内应正是典史曹正良,至于县衙里面另外一个官员黄培文,他只是个主薄而已,就相当于张斌的秘书,倒没什么人去打他主意,他基本上算是张斌的半个亲信。 典史曹正良正是受了赵穆的委托,来拷问赵二狗,逼这货将徐辉以前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交待出来。 赵二狗一开始还是比较硬朗的,因为他相信,以徐辉的后台,这些人还不敢把徐辉怎么样。 但是,后面他慢慢明白了,人家的确不敢把徐辉怎么样,可他不是徐辉啊,弄他,人家一点顾忌都没有! 这一次,赵二狗真是被“爽”到了,因为这俩狱卒太会“伺候”人了。 一开始,他们还很文明,只是绑住赵二狗的手脚,脱掉他的鞋子,用鸡毛给他脚底板做按摩。 不过,光是这一下,就“伺候”的赵二狗差点爽到天上去了。 他被弄的欲仙欲死,眼泪也笑出来了,肚子都笑的抽筋了,但是,他硬是没招。 这一波,他算是挺过去了。 典史曹正良并不着急,他正悠哉悠哉的坐那里喝茶呢,见赵二狗硬挺着,他不由佩服道:“赵二狗,看不出来啊,你还是条忠犬!” 赵二狗这会儿笑得脑袋都差点抽筋了,他胡乱威胁道:“曹大人,你应该知道我们老爷后面是谁,你敢对我用刑,就不怕上面追究吗?” 曹正良闻言,认真的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你们老爷后面是谁,我是不敢把你们老爷怎么样。“ 赵二狗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以为曹正良已经怕了,不敢再对他用刑了。 但是,紧接着,曹正良却对那两个狱卒道:”鸡毛看样子是不管用了,给他换竹签。” 那两个狱卒闻言,嘿嘿一笑,变戏法一样的各自从身上掏出一把竹签。 他们掏出来的竹签跟后世烤肉用的签子差不多粗细,不过,都是用最结实的竹皮部分削成的,而且前面削的很尖,很薄。 这家伙就有点吓人了,赵二狗直接吓得脸色都变了,光是给他挠痒他还能忍受,毕竟不会留下什么伤口,挺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这细长的竹签就不一样了,看着就瘆人啊! 赵二狗惶恐的喊叫道:“你们想干什么,你们乱用私刑就不怕上面追究吗!” 曹正良闻言,只是撇了撇嘴,话都懒得说,就这么点小玩意能叫乱用私刑吗?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看你小子能挺到什么时候! 那两个狱卒也没搭理他,只是一人抓住他一根手指,将竹签慢慢插进他指甲盖里面。 “啊!”,赵二狗忍不住惨叫起来,十指连心啊,往指甲盖里面插竹签,不疼才怪呢。 不一会儿,一根竹签就插完了,赵二狗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了。 看见他这怂样,曹正良不由嘲讽道:“省点劲啊,这才刚开始呢,手指插完了还有脚趾是吧,一根插完了还可以插两根是吧,别急,留点力气,慢慢嚎。” 两个狱卒也不搭话,只是慢慢的抓起他第二根手指,又准备插了。 赵二狗终于崩溃了,他边拼命挣扎,边大喊道:“别插了,别插了,我招,我招。” 曹正良闻言,摇头叹息道:“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又不是问你干什么坏事了,再说了,我们也不会把徐员外怎么样,你硬挺什么劲啊,这不找罪受吗?” 赵二狗一想,也是啊,坏事基本上都是徐辉做的,他最多也就揍人家几下而已,就算他全招出来,他也不会有什么事,他相信以徐辉的背景,也不会有什么事。 于是他竹筒倒豆子,一个不留,将徐辉怎么把八个小妾弄到手的,全抖了出来。 拿到供词,张斌气的直拍桌子,徐辉也太不是个东西了,简直就是个禽兽。 不过,光凭一张供词并不能治徐辉的罪,没有其他人证、物证,这东西就是张废纸。 要光凭供词就能定人的罪,那就乱套了,毕竟,供词这东西,想要伪造,简单的很。 当然,张斌也不是想治徐辉的罪,他的目标是拯救整个大明,如果为了惩治这么一个人渣毁了自己的前程,那就得不偿失了。 晚上他又在酒楼订了一桌酒菜,送到监狱,陪徐辉喝起酒来。 徐辉这会儿倒是不怎么害怕了,因为张斌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对自己的堂伯,这位县令大人还是很顾忌的。 在他看来,只要张斌不敢动他,赵穆玩再多小动作都没用。 一开始,他还喝的很开心,几杯酒下肚,张斌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叠供词递给他,叹息道:“唉,徐员外,这下有点麻烦了,今天典史曹大人将这个交给本官,说是要报上去。” 徐辉虽然不是凭真本事考上秀才的,书他还是读过一些的,听张斌这么一说,他连忙接过供词,细看起来。 这典史是赵穆的人他知道,只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敢跑去拷问赵二狗! 看到赵二狗的供述,徐辉额头上慢慢冒出了冷汗,不说别人会把他怎么样,就说他堂伯,他堂伯要是知道他是这么个东西,还会拉下脸来救他吗? 看完证词,他有点惶恐的问道:“县令大人,赵穆这是什么意思?” 张斌装出为难的样子,点拨道:“他想要那两千多亩地。” 话不用说太满,只要徐辉不是头蠢猪就应该能听明白,如果这地不卖给赵穆,这份供词就会捅上去。 徐辉考虑了一会儿,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事要是往上捅,徐大化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 买不到这两千多亩地只是少点收益,如果失去了徐大化这座靠山,那他就完蛋,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先息事宁人了。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助纣为虐 徐辉终于向赵穆服软了,这两千多亩地的事情就可以开始运作了。 第二天一早,张斌便扯掉了头上包扎的布条,宣布头上的摔伤已无大碍,可以处理政务了。 其实他头上本来就没什么伤,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而已,就算不去管它,额头上的肿块过个十来天也会慢慢消失。 这几天,又是外敷,又是内服,又是活血化瘀,又是提神醒脑,他额头上早就消肿了,这会儿就能看到一点青淤。 张斌之所以这么快痊愈,自然为了尽快处理那两千地的事情,早堂过后他便命人通知赵穆,可以来买地了。 土地买卖在这会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涉及到了黄册的变更。 所谓的黄册就是明朝的户口本,明朝的户口本可比现代的户口本记录的东西要详细的多,黄册内不但有每户的籍贯、丁口、名岁、从事职业等基本信息,还有每户的田地、房屋、车船、牲畜的详细记录。 这黄册可不是开玩笑的,有明一朝对黄册都相当的重视,因为黄册不但是户籍证明,还是征收税赋,征召徭役的依据,可以说黄册就是明朝征收税赋的基础,是整个朝廷最根本的文书。 而黄册也不是每户的户主持有,同样的黄册,一式四份,县衙、州府、布政使司、户部各有一份,也就是说,土地买卖之后,买卖双方黄册信息的变更不光是在县衙改一下就行了,上面州府、布政使司、户部的黄册都得改,其麻烦程度可想而知。 当然,这次是户部行文将原来的两千多亩屯田改为民田,这些田地暂时来说是归属户部的,就不存在修改卖方黄册的问题了,只要将买方的黄册修改一下就行了。 赵穆应招而来之后,张斌便在主薄黄培文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堂右前方的户科书吏署。 令他惊奇的是,来的并不止赵穆一个人,还有本县的四位举人! 这四个应该就是钱谦益的门生,也就是赵穆买下这两千多亩地之后的投献对象了。 这四人张斌自然是认识的,他也知道,这几个都是穷秀才出身,除了种地,貌似并没有其他收入来源。 话说举人不应该是高高在上吗,怎么还需要种地呢? 要是乡绅土豪或者书香门第之家出的举人,自然是不用种地的,但是,一个县又能有几个乡绅土豪,又能有几家书香门第,而且,他们的后人也不一定就能考中举人,所有,举人中穷苦出身的还是很多的。 中举之后并不是科举的尽头,上面还有进士,只有金榜提名,进士及第,才能步步升迁,做上高官,所以,一般人中举之后大多会选择继续参加科举,去博取进士功名,很少有人会直接以举人的身份步入仕途。 穷苦人家出身,又没步入仕途,除了种地,还能靠什么维生呢? 所以,举人种地并不奇怪,至少在明朝前期是这样的。 但是,到了明朝后期,这种事情基本上就没有了,因为他们又多了一条出路,那就是拜师。 拜入朝廷大官门下,不但对以后的仕途有很大的帮助,同时,他们的收入来源也解决了,因为他们的恩师基本都会利用他们免税的额度去接收下面人的投献,这样他们就能从中抽取一定的利益了。 所以,到了明朝后期一般贫苦人家出身的举人都会拜个恩师,然后靠投献所得维持生计,继续苦读,争取考上进士功名。 张斌看到这几个人,心里不免有些膈应。 他知道,这样做,其实是在助纣为虐,是在帮钱谦益兼并土地,侵吞大明的税赋! 但是,有些时候,有的事情,你明明不喜欢,还得去做,因为你不做就会面临你不想看到的结果。 张斌现在也是不得不做,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份,东林党他根本就惹不起。 如果他像个愣头青一样,为了眼前这点小事,不顾后果,硬要跟徐辉或是赵穆对着干,甚至收拾他们,那么,他不但拯救不了大明,就连他自己他都拯救不了! 这个时候,他只能尽量配合着赵穆把田地拿下来,以免今后被钱谦益给踩死,然后,他还得帮那个禽兽不如的徐辉洗脱罪名,以免现在就被徐大化给弄死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无奈啊,张斌边在心里感叹,边配合着赵穆将两千多亩田地转到钱谦益四个门生的名下。 黄册,倒不需要他来动笔,自有主薄黄培文代劳,他只要在相应的地方签上自己的大名又或是沓上知县的大印就行了。 他实在感觉无奈又无聊,不得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干,慢慢的,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黄册的内容上。 要说这黄册记载的还真是详细啊,摆在他面前的就是改好的一份黄册。 一户许应弦,五口,温州府平阳县民,儒籍,举人。 男子两口,成丁一口:本身三十二岁。 不成丁一口:男小棒槌,三岁。 妇女三口,大二口,妻三十岁,妾十八岁。 小一口:女馨香七岁。 事产瓦房四间,南山以北三里许田二十五亩二分四厘五毫。 右户帖付许应弦收执,准此。 这是原来老的,上面还盖着前任知县的大印和原来户科书吏的大印。 另外一份是新的,前面籍贯、丁口等都没变,只是各人的年龄做了相应的修改。 等户科书吏将四人总共十六份黄册做出来,外面赵穆的银子也送过来了,像点数、核对、入库的事情都有相应的官吏处理,张斌也不需要亲自动手,他只要在一旁监督着,随后盖上大印或者签上大名就行了。 等黄册改好,各种手续办完,接下来就是户科书吏带着《鱼鳞图册》陪同赵穆等人去接收田地了,那些田地原本是金山卫的,隔平阳县城足有几十里远,张斌是懒得去了,他干脆直接令县丞胡江代为随行监管,反正胡江不是赵穆的人,倒不怕他们搞什么幺蛾子。 两千多亩地就这样变成了免税田,看着兴高采烈的跑去接收田地的赵穆等人,张斌不由长叹一声,唉,助纣为虐啊! 第一卷 第二十章 恐怖的土地兼并 有很多书上说,明朝亡于土地兼并,那么明末的土地兼并到底有多严重呢? 张斌今天亲自帮人完成了一次土地兼并之后,带着一种助纣为虐的负罪感,他很想做点什么来改善这种状况。 送走赵穆等人后,他便回到退思堂沉思起来,他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该干点什么。 最后,他明白了,因为他还不知道现在的土地兼并有多严重,自然是想不出什么对策的。 他决定,先搞清楚土地兼并的现状。 这个时候可没什么网络可以查询,也没有什么图书馆供人查阅,他只能问人。 想到问人,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师爷吴士琦,这位老秀才的确见多识广,或许他对土地兼并的现状也比较了解。 找师爷吴士琦倒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他的工作就是为张斌出谋划策,一般时候他都不会离开张斌太远。 很快吴士琦便来到退思堂中,张斌罕有的客气道:“吴先生,来,请坐。” 吴士琦有点受宠若惊了,他连忙道了声谢,这才在张斌的下首恭敬的坐下来。 在他来之前,张斌已经考虑过了,直接问土地兼并估计他还答不上来,因为这个时候貌似还没有土地兼并这个定义,张斌只能先试探道:“吴先生,不知你可估算过,我大明现在到底有多少进士,多少举人,多少秀才。” 吴士琦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回道:“县令大人,这个,小人还真没估算过,只能大致猜测一下,不知可否?” 能有个大概的数字就行了,张斌点头道:“恩,大致有个数就行了,你说。” 吴士琦连忙接着道:“这个进士好算一点,因为每届也就取三百左右,而以十届为期,大抵估算不会超过三千人。举人吗,各省情况不一,大点的可能每届取一百多人,小点的大概每届取九十余人,就按百人来算,两京十三省,每届就是一千五百名左右,十届加起来大致有一万五千名左右。至于秀才,每省的乡试每次大抵是两千余人,考虑到有多半没来,也就是五千人左右,两京十三省怕有七万多秀才。” 张斌闻言,立刻在心里默算起来。 进士每人免税两千亩,三千人就是六百万亩; 举人每人免税四百亩,一万五千人也是六百万亩; 秀才没人免税八十亩,七万多人差不多也是六百万亩; 总共加起来就是一千八百万亩,这个数字貌似有点不对啊! 他不由追问道:“你可知道大明耕地总计有多少?” 吴士琦闻言,为难的道:“这个,好像没个定数,太祖立朝之初计天下田,总共约有八百五十万顷,后面历代都略有增长,现在的话,估计不会少于九百万顷。” 一顷是一百亩,九百万顷就是九亿亩,所有进士、举人、秀才免税的田加起来才站整个耕地面积的百分之五,这能要了大明的命吗?完全不可能啊! 张斌不由追问道:“还有人其他人的地能免税吗?” 这个吴士琦倒是清楚的很,他如数家珍的道:“还有很多人的地都能免税啊,比如皇室宗亲,比如公侯勋贵,比如当朝和致仕的大臣,比如各地的屯卫,还有皇亲国戚、太监都可以。” 张斌闻言,不由恍然大悟,这些人才是占大头的啊,光靠文人这点功名免税田,根本就拖不垮大明的。 吴士琦见张斌这副模样,貌似明白了什么,他不由试探道:“县令大人,您是想知道总共有多少地是免税的吧?” 对啊,土地兼并不就跟这意思差不多嘛,张斌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本官想了解一下,大明到底有多少地是免税的。” 吴士琦闻言,不由叹息道:“很多,很多,多至无法想象!” 张斌不由好奇道:“怎么会无法想象呢?” 吴士琦闻言,站起来走到他跟前附耳道:“县令大人,这个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说出来有点犯忌讳啊!” 就说点这事犯什么忌讳,就算犯忌讳那也要知道啊,他不由把耳朵凑上去,低声道:“你说。” 吴士琦见状只能无奈低声道:“其实,大多数地都在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手里,比如皇室亲王,他们都是没有限制的,只要挂到他们名下的地都是免税的!” 张斌闻言,不由大惊,没有上限那还得了,他不由低声追问道:“那他们名下的地不是多到吓人?” 吴士琦低声回答道:“是啊,多到吓人,像嘉靖以前,亲王封地还不是很多,最多也就几千顷,到了嘉靖以后,亲王的封地动不动就上万顷,像潞王封地就多达四万顷,福王封地也有两万顷,其他皇室宗亲少则千亩,多则几十万亩,他们还不停的接受各种投献,这大明地都被他们刮去一大半了!” “嘶”,张斌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最少上千亩,皇室宗亲的数量,这会儿好像都不止三十万了,也就是说,最少有四五亿亩地在他们手里! 他不由追问道:“那公侯勋贵呢?” 吴士琦低声回答道:“公侯勋贵也没个定数,地多的上万亩是有的,那都是不用交税的。” 张斌闻言,骇然道:“那老百姓手里还有多少地?” 吴士琦低叹道:“这天下的地,皇室宗亲占去最少六成,公侯勋贵占去最少一成,还有屯卫也不止一成,剩下的当朝和致仕的大臣、有功名在身的文人还有太监等加起来也占去将近一成,老百姓手里,总共都不到一成了!” 不到一成,那不是不到一亿亩,现在大明的人口都不止一亿了,张斌难以置信的问道:“一人不到一亩,这怎么可能?” 吴士琦哀叹道:“是啊,一人一亩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九成的百姓都沦为佃户了,天天累死累活,只为有口饭吃。“ “嘶”,张斌不由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土地兼并,恐怖如斯! 九成的土地都免税了,难怪大明穷的连十几万人的军饷都凑不齐。 九成的百姓都因为没有地而沦为牛马般的佃户了,难怪农民起义此起彼伏。 这大明还怎么救,或者说这样的大明还有救吗?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开源节流 唯余芳草王孙路, 不入朱门帝子家。 这是明末著名诗人李攀龙《送客河南》中的一句,意思就是说,当时的河南承宣布政使司,除了官道没有纳入朱门帝子家,其他所有土地已经全部被皇室宗亲给兼并了。 这句诗虽然用了点夸张的修辞手法,但道出的却是事实,当时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河南、山西、陕西、四川、湖广等行省,良田几乎都被皇室宗亲和土豪乡绅给兼并了,所以明末农民起义的时候,这几个地方闹的最凶。 没办法,在当时农业经济为主体的社会,平民百姓没了土地,就等于没了活路,不造反才怪。 面对如此严重的土地兼并,大明还有救吗? 张斌陷入了沉思。 有时候管理一个国家其实就如同管理一个公司,在公司入不敷出,濒临破产的情况下,怎么办呢? 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开源节流。 开源,就是开辟新的收入来源。 这点对于熟知明末历史的张斌来说并不是很难,因为明末正是资本主义萌芽时期,海上贸易逐渐兴起,而大明的生产力在当时还是最先进的,大明所生产出来的丝绸、瓷器、棉制品等等,在欧陆都是畅销商品,只要想办法打开贸易通道,赚银子简直就如同抽水一样。 节流,就是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支出。 这一点,就比较难了,皇室宗亲、公侯勋贵、土豪乡绅,甚至是得宠的太监、致仕的大臣,这些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攫取了整个大明八成以上的利益。 可以说,这些人所攫取利益,对于大明都是不必要的支出,只要节断了这些人的利益,拯救大明,易如反掌。 但是,这些人的利益,谁敢去动? 如果是朝廷的大臣,不管你多大的官,哪怕是内阁首辅,只要敢动这些人的利益,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怎么办呢,难道大明真的没救了吗? 不,大明还有救,这些人的利益,并不是无人敢动,像农民起义军,他们就敢! 农民起义未尝不是一次重新洗牌的好机会,只要时机恰当,等他们洗完牌再上场,拯救大明还是有希望的。 也就是说,节流并非不可能,只是需要时机而已。 想明白了这些,张斌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有希望就行,就怕没有任何希望。 现在节流的时机还不成熟,开源倒是可以考虑着手了,不过,在此之前,先得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完。 这会儿地已经卖出去了,剩下的就是给徐辉脱罪了。 这个混蛋,依张斌的脾气还真不想放过他,但是,没办法,如果不放过他,自己就将面对工部左侍郎徐大化甚至是整个阉党集团的报复,一个县令,跟他们斗,简直就是找死。 小不忍则乱大谋,徐辉必须放掉,至少这个时候还不能动他,当然,其他人动一动还是没事的,像徐辉的帮凶赵二狗,张斌就不打算放过。 当天晚上,还是关押徐辉的监狱,张斌又点了一桌酒菜,陪这家伙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差不多该说正事了,张斌随即开口道:“徐员外,那地我已经卖给赵穆了。” 徐辉闻言,略带遗憾道:“卖了就卖了吧,那家伙怎么说?” 张斌“庆幸”道:“他已经松口了,现在,只要找个由头把这案子结了就行了。” 徐辉闻言,不由兴奋的道:“噢,县令大人,你准备怎么结案?” 张斌建议道:“要不这样,我让人改下口供,把罪名推到赵二狗身上,这样的话,明天就可以结案了,你看怎么样?” 徐辉闻言,恶狠狠的道:“好,就这么办,这个狗东西,什么都给老子往外捅,留他不得!”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举起酒杯讨好道:“来来,徐员外,喝酒,喝酒,你贵人事忙,以后想找你喝酒怕都没什么机会了。” 徐辉被这一记马屁拍的浑身舒坦,他不由开怀大笑道:“哈哈哈哈,县令大人,徐某还要感谢你的盛情款待呢,要不是你,我这次怕是要被赵穆那家伙给整惨了,来,我敬县令大人一杯。” 他还真以为这次全是赵穆搞的鬼,须不知,整他的人就是眼前这会县令大人。 张斌自然不可能点破,他只是一味的巴结讨好,把徐辉拍的开怀不已。 两人谈笑风生,喝的不亦乐乎,直至戌时,张斌才“意犹未尽”的走了。 回到后院,卧房中小云和小凤仙依旧双双躺在他床上,在为他暖床。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小凤仙已经慢慢习惯了暖床丫鬟的身份,甚至,她也如同小云一样,对张斌产生了情愫。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能把两个美女一起给办了,可惜啊”,张斌不无遗憾的想到。 明天,徐辉就要放出去了,张凤仙一家人自然不能再留在平阳了,他已经派人去大金所打了招呼,明天早上寅时他父亲就会派船来接张凤仙一家人。 说实话,张斌这会儿都有点舍不得了,这么个绝色美女,说不动心,那是假的,相处了几天之后,他心里同样对这位小美女暗生情愫。 洗完了脸脚,两人正为他宽衣呢,张斌终于不舍道:“小凤仙,明天早点起来收拾一下,寅时我们就要赶去海边,在那里会有船接你们一家人去大金所,路引我已经给你们开好了,我父母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你们今后就在那边生活吧。” 小凤仙闻言一愣,随即那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她突然扑进张斌怀里哭道:“少爷,让我留下来服侍你吧!” 小云见此情景,竟然也学着小凤仙的样子,扑进张斌怀里哭道:“是啊,少爷,让凤仙妹妹留下来吧。” 卧槽,张斌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际,浑身上下顿时如同点着了的汽油般,轰的一下燃烧起来。 不要这样好不好,本少爷受不了啊! 他尴尬的抬起双手,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什么就控制不住了。 两个小美女浑然未觉,就知道一个劲地抱着他哭,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张斌无法,只能抱着她们一起睡了。 最后,他还是没敢把两人一起办了,他只能一个劲的在心里哀嚎:“唉,我他吗连禽兽都不如啊!”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伤离别 第二天凌晨寅时将近,平阳县南端,鳌江口渔港。 有早起的渔民们正搬运淡水青菜等物资,准备出海打鱼; 有晚上归来的渔船正将一桶桶鲜活的海鱼搬运上岸; 有收购海鲜的鱼贩正推着板车来回搬运; 渔港附近,还有不少渔民将各种海鲜摆在小木板上大声叫卖,整个港口内外一片繁忙。 正在此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自县城方向的官道,匆匆奔渔港而来。 第一辆,赶车的是平阳县捕头谢正刚和师爷吴士琦,车里张斌、小云、小凤仙、小六婶挤成一堆; 第二辆,赶车的是衙役张差和赵如,车里只有张凤仙的父母和小弟二虎,相对倒是宽松一点。 好在平阳县城离鳌江口并不是很远,要不然,这么多人坐马车上,非得把马给累瘫了不可。 第一辆马车上,小云和小凤仙仍然在张斌怀里垂泪,张斌则只能边享受着温香软玉,边忍受着难言的糙动,边低声安慰着。 有时候,一个人的怀抱待习惯了,有事没事,动不动就会想往那人怀里钻,小孩如此,女孩同样如此。 小六婶坐在一旁的角落里,含笑看着三人,脸上满是回忆的神色。 五姑娘小时候可不也是这样吗,动不动往自己怀里钻,不管是去哪儿玩,都要抱着。 这会儿他都长大了,会抱女孩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小云和小凤仙生几个娃娃来给自己抱抱。 张斌要知道小六婶的想法,估计能一口血喷出来,这会儿他哪里有心思想着造娃娃,他正头疼呢。 这女人啊,真是水做的,一有点事,那眼泪就跟打开了的水龙头一样,关都关不住。 小凤仙哭,还可以理解,毕竟她对自己已经有了以身相许的想法,这刚要如胶似漆的时候就要离开了,难受是正常的。 小云也跟着哭,他就不能理解了,你是女孩子好不,这才跟小凤仙认识几天,至于这么难舍难分吗? 他正想尽办法安慰两人呢,马车突然停下来,谢正刚在外面喊道:“县令大人,码头到了。” 张斌松了口气,他将小云和小凤仙往对面挪了挪,猫着腰下了马车,随后又将车上三个人一一扶下来。 两辆马车一大清早的跑渔港来倒不是很奇怪,这渔港也相当于一个早集,经常有大户人家派人来收购海鲜,马车什么的并不是很罕见。 但是,看到驾车的人,港口的渔民和摊贩就不由有点惊奇了,因为驾车的人是官差! 这里离县城有二三十里地,渔民又很少跑去县城溜达,认识县令大人的,一个没有,甚至平阳县鼎鼎大名的谢捕头都没人认识,不过这一行人好歹有官差开道,码头上的人只是好奇的看着,倒没人敢上前来惹他们。 张斌对这会儿的渔港码头也相当的好奇,两世为人他还没见亲眼过渔船长什么样呢。 他边安慰着两女,边好奇的四处张望,那高大的渔船,那装鱼的木桶,甚至是那木桶中活蹦乱跳的海鱼他都倍感新鲜。 看样子,这明朝的技术水平不差啊,从停泊在港口附近的渔船就能看出来,这里的渔船,小的都有六七米长,大的甚至超过了十米,十几二十个人站上去都不觉得拥挤,可以说,大的有点吓人。 要知道,这只是平民百姓操控的渔船而已,虽说是到海里捕鱼,必须造大一点,但光一个县就有这么多大渔船,足以证明大明的造船能力有多强大了。 众人来到港口码头时,渔市已经差不多快要散了,要出海的渔船已经慢慢离开码头,港口附近的摊贩也慢慢收拾摊子准备回家了。 一般这海边的生鲜市场都选在凌晨时候交易,因为这个时候并没有冰箱,冰块在南方也是罕见的东西,太阳一出来,这生鲜可就不再鲜了。 或许正因为此时天色还有点昏暗,渔民也差不多散去了,张斌的父亲才会选在这个时候派船来接人。 小云和小凤仙还在抹眼泪,不过,这会儿他们倒没再往张斌怀里钻了,毕竟这是在外面,这个时候的女孩子还是相当矜持的。 而小凤仙的父母仿佛已经默认了张斌和小凤仙的关系,就算小凤仙只能给张斌做小妾,那都是他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要知道张斌可是进士出身,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知县,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而他们家只是普通农户而已,能攀上这样的高官,简直就是个奇迹。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小凤仙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向张斌倾诉,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简直把张斌的心都要融化了。 而此时,在县衙的监狱内,也在上演着一场离别的戏码,不过场面就没有港口码头那么感人了。 赵二狗正在那呼呼大睡呢,牢门突然被打开了,狱卒在门口吼道:“快起来,还睡,人都快走完了。” 赵二狗闻言,猛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这鬼地方他真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但是,他刚跑出牢门,还没到门口就被一个狱卒拉住了,那狱卒直接扯着他来到旁边的小桌前,指着上面一张供词道:“急什么,先把这个签了。” 赵二狗偷偷的往门外瞟了一眼,此时徐辉和四个护院都到外面院子了,正跟县丞胡江和典史曹正良说什么呢,貌似就等他一个人了。 他见此情景连忙将大拇指蘸了点墨水,直接在供词上按了个指印,他就是个地痞流氓,自然不会签字,只能用这个代替了。 他按完手印,旁边另一个狱卒立即拿起供词往外走去,貌似是要典史大人确认去了。 赵二狗是想跟出去,问题另外一个狱卒就是拉着他不松手,好不容易典史大人看完供词点头了,他正要甩开那狱卒往外跑呢,外面突然冲进来四个衙役,其中两个空手的直接抓着他的胳膊往地上一按,另外两个拿木杖的把他脚一钩,他整个人就趴地上了。 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啪”的一声,屁股上突然挨了重重一板子,紧接着,那板子便不停的落下来。 “啊,你们干什么,啊,快放开我,啊,啊,啊,啊。” 一百板打完,赵二狗已经没力气嚎了,只能趴那里哼哼,这还是打板子的衙役手下留情,要真使劲打,一百板下去,能活活把他打死。 这个时候,徐辉走过来,冷哼道:“老老实实把罪名担了,我保证你家人衣食无忧,不然,哼哼。” 说罢,他直接掉头就走。 赵二狗呆呆的看着徐辉的背影,默然无语,那眼泪却是刷刷掉下来。 他知道,他这辈子,完了。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作死 卯时方至,一缕阳光出现在天际,整个海面顿时波光粼粼。 突然,一个正收拾东西的摊贩指着远处海面大喊道:“快看,那是什么?” 港口中所有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排黑点出现在远处的海面上,那数量,不下十个。 不知是谁凄厉的大喊道:“是船,好多船,快,快,收拾东西!” 随着这一声大喊,原本港口旁慢慢悠悠收拾东西的摊贩就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拼命的收拾起来,更有的人直接扔下东西就跑了! 海边上的人怕船,这是什么逻辑? 张斌看了看海面上的黑点,又看了看仓惶逃窜的商贩,不解道:“他们,怕船?” 他身边的吴士琦无奈的苦笑道:“他们不是怕船,而是怕海盗。” 海盗! 张斌闻言,吓了一大跳,海盗可不是开玩笑的,只要遇上基本上就玩完了。 他略微有些慌神道:“不会是海盗吧,应该是我父亲派来的船队吧?” 他身边的谢正刚自信的道:“当然不是海盗,绝对是我们大金所的战船。” 张斌诧异的看着他,这话貌似有问题啊,这时候的海盗可不是一般的厉害,而大明水师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要真遇上了海盗,谁干的过谁还不一定呢,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迷之自信呢? 那些黑点慢慢靠近港口,轮廓也渐渐变得清晰,果然是船,好多的船,总计有十一艘之多! 不过这些船并不是一样大小的,大部分都是小船,真正的大船只有三艘,而这三艘中,有一艘简直大的吓人,宛如一栋高楼一般,那体积比旁边两艘大船加起来还大。 谢正阳指着那些战船哈哈哈哈大笑道:“县令大人,你看,这可不就是我们大金所的战船嘛。”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小六叔,我以前又没去过大金所的军营,没看出来也是正常的吗。” 这个倒是事实,明朝对军队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就算是地方卫所的军营也只有在编屯卫和余丁可以进去,如果什么人都往军营里跑,那就乱套了。 在编屯卫也就是正军,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军人,余丁其实就是打杂又或是做候补的,一般一个军户家庭只会出一个正军和一个余丁,再有多的男丁,他们也不会往军营里送了,这会儿当兵可不是个好事情,随时都有可能送命。 像张斌的四个哥哥,只有大哥张勇正军,二哥张冠是余丁,至于三哥张三和四哥张军,貌似都不属于屯卫序列,也就是说他们和张斌一样,都没没资格进军营。 这谢正阳其实也是余丁,他哥哥谢正刚才是正军,不过他也算有资格进军营操练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都是大金所的战船。 这接趟人都能派出十一艘战船,那千户老爹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战船啊,张斌忍不住问道:“小六叔,我们大金所到底有多少战船啊?” 谢正阳闻言,立马如数家珍的道:“按编制,我们大金所应有大小战船一百一十一艘,其中一号福船一艘,二号福船十艘,子母船二十艘,鹰船四十艘,网梭船四十艘。但是,现在,我们大金所的战船实际只有一半,也就是一号福船一艘,二号福船五艘,子母船十艘,鹰船二十艘,网梭船二十艘。” 这福船张斌倒是听说过,至于什么子母船、鹰船、梭船,他就有点搞不清楚了。 谢正阳见他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由抬手指着远处那十一艘战船介绍道:“你看,那两边最小的就是梭船,内有四人,两人操控,两人以鸟铳或火箭攻击;那伸出十个桨就是鹰船,外面以毛竹密钉做防御,内有十人操船攻击;那两艘单帆大船就是子母船,主要做火攻用,只需八人操控,战时可迅速靠近敌船,将母船点燃,然后乘下面的子船撤离;中间那艘两帆楼船就是二号福船,长八丈,宽两丈三,共四层,满编六十四人,九人操控,五十五人攻击。” 张斌闻言,在心中默默算了一下,这十一艘船上加起来正好一百一十个人,也就是一个百户手下所有正军的数量,一百一十艘正好就是十个百户手下所有正军的数量,至于那艘一号福船,估计是他父亲张成德的座驾。 但是,为什么只有一半了呢? 他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我们大金所只有一半的战船了呢?” 谢正阳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唉,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传闻自土木堡之变后,各地造船数量就开始日益缩减,现在像我们大金所这样还剩下一半战船的卫所都不多了,一般能剩下个两三成就不错了。” 卧槽,这不自毁长城吗,张斌忍不住抱怨道:“好好的水师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呢?“ 这个谢正阳就答不上来了,另一边的吴士琦却是叹息道:“唉,这还不是土木堡之变惹的祸,大明水师主要还是用来对付倭寇的,倭寇威胁虽大,还不足以致命,但是,蒙元瓦刺部那一次却差点要了大明的命,再加上后面建奴反叛,大明不得不将所有军需物资往北调,不解决北方的问题,大明水师怕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原来是这样,土木堡之变那次的确把大明给整惨了,当时连英宗皇帝都被俘虏了,要不是兵部侍郎于谦死挺英宗的弟弟代宗上位,然后调南直隶、河南、山东等地屯卫死守京城,大明怕是要被蒙元瓦刺部给弄死了。 还有后面的建奴,也就是现在的后金,大明最后可不就等于是被他们给弄死的嘛! 貌似这两游牧部落都猛得一劈,大明不死在这个手里,就要死在那个手里。 其实,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不管是后金还是瓦刺其实都不可怕,要大明还能组织立朝之初那么多兵力,他们再厉害也只能在草原上瑟瑟发抖,压根不敢南进一步。 真正可怕的是自己人,大明可以说完全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的。 像土木堡之变,如果英宗不信太监王振的,不让王振独揽大权,就瓦刺那点实力,随便派个武将甚至是文官去领兵都能干的他们不要不要的。 结果,英宗偏偏要相信王振,让一个太监牵着鼻子走,还让他指挥二十万大军到处乱窜,结果,不但把自己搭进去了,还差点把整个大明给搭进去了。 还有后金,男女老幼全算上总共也就百来万人,还没大明的屯卫数量多呢,要大明有钱,随便组织个百来万屯卫就能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问题现在不管是阉党还是东林党,不管是勋贵还是皇亲国戚,都在一个劲地争权夺利,一个劲地搂钱,至于亡不亡国的问题,他们貌似压根就没想过。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他们这样使劲作死,不死才怪!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赚钱 大金所的船队渐渐靠近,码头上的众人也慢慢变得激动起来。 外出的游子思念家乡,这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在古代,没有什么通讯手段,文人还可以通过书信来了解家乡的情况,普通平民百姓,就只能从家乡来客口中去打听了。 这会儿,眼看着大金所的船队就要到了,大金所出来的这些人自然激动不已。 此时,谢正阳和吴士琦这两位大金所的老人已经把脖子伸的老长,翘首以待,小六婶也开始拉着小云絮絮叨叨,张差和赵如这两个小伙子更是激动的手舞足蹈。 来人会是谁呢? 张斌收拾了一下心情,抬眼往海面上望去。 这个时候,大金所的船队离渔港已经不到一里远,不过,船队貌似已经停下来了,那艘大福船的风帆都已经降下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忍不住好奇道:“他们怎么不过来?” 一边的谢正阳老练的道:“大福船吃水太深,这种小渔港是进不来的,他们应该会改乘子母船过来。” 果然,他话刚落音,一艘子母船便慢慢的靠上大福船,紧接着,大福船上便伸出一条梯子,几个人影飞快的通过梯子下到子母船上,随后,子母船便脱离船队,直奔渔港而来。 张斌不由紧张起来,两世为人,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真不知该如何面对才好。 子母船慢慢靠上码头,船还没停稳便有两个人手提着缆绳从船舷上跳下来,他们貌似是找木桩固定船体的。 紧接着,又有一个身穿鱼鳞甲的壮汉嗖的一下从船上跳下来,直奔张斌等人而来。 张斌一眼就看出来,这壮汉是他的二哥张冠,但是,兄弟见面该怎么打招呼呢?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冠直接冲上来,一把抱住他,激动的道:“哎呀,五姑娘,想死二哥了!” 张斌顿时满脸黑线,这操蛋的乳名。 他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二哥,在外面不要叫我乳名。” 这个时候,小六婶张翠花也凑上来,拍着张冠的胳膊责备道:“是啊,老二,五姑娘现在都长大了,成县令大人了,不准叫他小名了啊。” 张冠闻言,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笑道:“呵呵,呵呵,小六婶,我这不是叫习惯了嘛。” 张斌这个郁闷啊,什么老二,什么五姑娘,还好这会儿这两个词还没有特殊的含义,要不他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他这还没来得及跟张冠说话,谢正阳又凑上来,拍着张冠的肩膀赞赏道:“老二,不错啊,越来越壮实了。” 张冠浑然不知老二这两个字的不雅之处,他还一个劲地傻笑道:“呵呵,小六叔,我这小身板哪里能跟您比啊。” 他笑着笑着,猛然看到一旁的小云貌似正红着眼在那里掉眼泪呢,他立马脸色一变,心疼道:“哎呀,小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五姑娘欺负你了?” 小云闻言,羞红着脸道:“没有没有,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凤仙妹妹。” 凤仙妹妹?张冠不由疑惑的往小云旁边看去,这一看,他也是一愣,明显被小凤仙的样貌给惊艳到了。 小云虽然也漂亮,但那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这小凤仙就不一样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绝色美女,连张冠都不免有点失神。 他看了看小凤仙站的位置,猛然又清醒过来,不对啊,这姑娘都快贴五姑娘身上了,两人好像关系不一般啊。 他忍不住赞叹道:“五姑娘,眼光不错啊,要不要我回去跟父亲大人说一下?” 张斌对自己的乳名已经有点免疫了,他直接拉着小凤仙的手,点头道:“恩,让她先陪陪母亲吧,等我离开平阳再做安排。”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小凤仙以后就是他张家的媳妇了。 这个时候,子母船已经停好了,十来个穿着明军制服的屯卫,抬着几个箱子走过来。 张冠立马走过去,指着一个箱子道:“小六叔,这是六叔让我给你和小六婶捎过来的。” 谢正阳和张翠花闻言,激动的点头道:“嗯嗯,回去替我们谢谢大哥。” 张冠又指着另一个箱子道:“吴先生,这是你家大石头让我给你捎过来的。” 吴士琦闻言,欣慰的点头道:“嗯嗯,好好好,你回去告诉那小子,好好跟着千户大人干。” 张冠又指着另外一个大箱子道:“张差,赵如,这些是你们八个人的,里面都包好了,写着字,你们可别拿错了。” 张差和赵如闻言,激动的道:“多谢二少爷。” 张冠又指着一个小箱子道:“小云,这是母亲给你做的新衣服。” 小云闻言,羞红脸道:“嗯,替我回去谢谢母亲。” 张冠又指着一个更小的箱子有点拗口道:“五弟,这是五百两银子,父亲大人说了,要是银子不够花,直接跟家里说。” 张斌闻言,这个奇怪啊,人家当官是往家里送银子,他这当官却是家里一个劲的给他送银子,他家怎么这么有钱呢? 当然,这个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问,他只能先点头道:“嗯嗯,够用了,够用了,你们先把这些抬到马车上去吧。” 张冠闻言,直接朝那些屯卫挥了挥手,那些屯卫立马抬着箱子跟着张差和赵如,有说有笑的去了。 见张冠后面的人全走光了,张斌这才上前低声问道:“二哥,我们家怎么这么多银子啊?” 张冠闻言一愣,倒不是他想隐瞒张斌,只是他没想到张斌会突然问这个。 自己的亲弟弟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直接附耳对张斌道:“这些都是做生意赚的,你知道就行了,别跟人说啊。” 做生意赚的! 张斌闻言,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父亲张成德在利用大金所的战船做生意。 这个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明末的时候靠做生意赚钱的将领多了去了。 像有名的东江军统帅,平辽总兵毛文龙,他直接就以援助属国朝鲜的名义,招揽商贾,贩卖禁物,从中抽取提成,没有战事的时候他还组织手下人贩卖人参和布匹,生意做的大的很。 关于毛文龙为什么不务正业,跑去做生意,这个后世颇有争论,有人说他是自己贪财,有人说他是为了养活东江军。 张斌更趋向于相信后者,眼前大金所的情况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在他印象中,大金所出逃的军户很少,而且装备貌似也比其他卫所好的多,这些肯定不是靠朝廷拨付的粮饷来维持的,因为朝廷压根就不会给卫所拨付什么粮饷,要想过好日子,还得靠自己赚钱。 这也给张斌一个启示,毛文龙可以做,他为什么不能做,朝中的阉党和东林党是靠不住的,那些皇亲国戚和公侯勋贵更不会掏一分钱来做粮饷,要想组织强大的军队拯救大明,唯有靠自己赚钱去养。 他暗暗定下目标,等当上福建巡抚,一定要想办法垄断大明与欧陆的海上贸易,只有那样,才有钱去组建这世上最强大的军队!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政绩 县衙大堂和后院之间是二堂,主要是县衙官员办公的地方,二堂也是左右三进,左边是县丞衙,右边是主薄衙,中间则是知县办公的琴治堂。 这会儿张斌就在琴治堂中办公,准确的说他在思考问题,思考今后怎么往上爬的问题。 毕竟他知县的任期就一年了,不做点成绩出来,想要进入兵部或者都察院,基本上很难,除非他现在就投入阉党的怀抱。 这怀抱是很温暖,但也不能乱投。 小孩投错了怀抱,很有可能被人拐跑; 女孩投错了怀抱,很有可能被人吃掉; 官员投错了怀抱,很有肯能身败名裂! 阉党的怀抱自然是不能投的,那是吸毒,而且是剧毒,吸完是能嗨两年,嗨完就完蛋了,一旦崇祯继位,东林党最少整你个生活不能自理,整死都有可能。 投东林党更加不行,这两年阉党将对东林党进行疯狂清洗,什么前六君子,后七君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他可不想让七君子变成八君子。 就算崇祯继位以后,也不怎么信任东林党,崇祯皇帝貌似只是利用东林党来清洗阉党,等阉党清洗的差不多了,东林党也不受待见了。 这点,从内阁大学士的数量就能看出来,崇祯一朝总共撤换了五十多个内阁大学士,其中东林党人总共还不到十个。 张斌知道,要获得崇祯皇帝的信任,唯有不党不群,既不投靠阉党,也不投靠东林党,一心一意跟着他干。 比如杨嗣昌,那绝对是忠君的典范,皇上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所以崇祯皇帝一直很信任他,就算最后他围剿农民起义军失败,羞愤而死,崇祯皇帝都不忍苛责一句。 再比如大奸臣温体仁,他明明是崇祯朝最大的奸臣,当首辅的时间却是最长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伪装的好,让崇祯皇帝误以为他是光棍一条。 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后面他朋比为奸被崇祯皇帝发现了,立马就被撸了。 这既不投靠阉党,也不投靠东林党,怎么往上爬呢? 其实张斌还是有点后台的,只是他的后台并不是很硬,只能保证他有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比如上次科举,他的后台只能保证他不莫名其妙的被人刷下来,要高中进士,还得靠他的真本事。 也就是说,如果他政绩平平,托关系也没用,最多不被人撸下来,要想进兵部和都察院,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做出的点政绩来。 怎么才能做出政绩来呢? 做个青天大老爷吗?开玩笑呢,这里又不是开封府,哪里那么多冤案让他去审。 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吗?他这已经够廉洁的了,两袖不但不搂钱,还往外撒钱呢,貌似也没有得到过什么赞赏。 想来想去,要让老百姓歌功颂德,还必须给他们来点实惠,要是自己在这里当了三年知县,老百姓的生活一点都没改善,他们会念着你的好,才怪! 他决定,还是先大致了解一下治下百姓的情况再做决定吧。 正好他上次看了一下黄册的具体内容,觉得上面记载的挺详细的,要了解老百姓的情况,估计看看黄册就能看出个大概了。 想到这里,他直接对着门口大喊一声:“来人。” 外面值守的赵如闻声,“嗖”的一下跑进来,拱手道:“小人在。” 他直接下令道:“去架库阁把本县的黄册全部拿来,本官要好好看一下。” 赵如道了声遵命,飞快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便抱着一大沓子黄册进来了,那真是好大一沓子啊,堆一起最少有一米高。 张斌瞬间脸色一变,卧槽,这么多,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赵如把黄册往书桌上一摆,随即道:“大人,这是黄册清单,胡大人不知道您具体要看哪些,所以让我先把清单给您送过来了。” 张斌闻言,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这么多,还只是黄册清单! 他难以置信的取了一本,打眼一看,果然,封面上写的是《天启二年温州府平阳县十四都清册供单》,都,其实相当于后世的乡镇,下面一般都有数十个里甲。 他翻开第一页,上面还印着竖格,分别写着: 第一本 天启二年温州府平阳县十四都上一图五甲黄册 共多少甲、多少户、多少人、里正是谁、甲首又分别是谁。 他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貌似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平阳县可有十多万人,几万户,数百个里甲,二十多个都。 这样算下来,黄册最少有上千本,自己要看完,怕得好几个月! 这貌似是个很愚蠢的决定,张斌只感觉头顶上有一群乌鸦飞过,“呱呱”的叫着,好尴尬啊。 怎么办呢,难道又让赵如抱回去? 这不有病吗,莫名其妙的令人把黄册清单搬过来搬过去,岂不让人觉着自己脑壳进水了,他还丢不起这人。 怎么滴也得假假意思翻上一翻,看上一看,才不会让人觉着他神经不正常。 他随手挥退了赵如,取了几本黄册清单摆自己跟前,做出翻阅过的样子,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怎么才能让老百姓念着自己的好呢? 修桥铺路吗?貌似不妥,那可需要不少钱,老百姓没钱,要乡绅掏钱很难,自己掏,再大的家当都会被他败光去。 兴修水利吗?貌似是脱了裤子放屁,这里可是江南水乡,想找个缺水的地方都难,去兴修水利,那简直是无聊。 想来想去,他头都想大了,还是没想出一点办法来。 有时候年轻人就是眼高手低,眼大肚小,总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结果一做起事来却一事无成,总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结果几斤牛肉下去就撑的欲仙欲死。 张斌原以为自己不再年轻了,却没想到还是犯了眼高手低的毛病,他总觉着当个知县貌似是很简单的事情,这会儿他才发现,一个知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想做出点成绩来,更不容易。 他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干脆,还是请教别人吧。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样才能学识渊博,做事同样如此,如果你明明不知道该怎么做,还憋在那里使劲想,憋死都没用。 有时候,找个经验丰富的人问一问,人家随便指点你一两句,你便会恍然大悟。 张斌首先想到的还是吴士琦,这位老秀才可不简单,学识渊博的很,问问他,应该没错。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温饱 这个世界上的人分为很多种。 有的人如一桶墨水,从头到脚都是黑的,你一沾上,你也黑了; 有的人如一滩浊水,浑浊不堪,你一踩上,保管溅你一身脏水; 有的人如一桶浆糊,稀里糊涂,你不知道他想干嘛,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有的人如一潭清水,清澈见底,让人倍感清新,与之相处,神清气爽; 有的人如一泓清泉,越是细细品味,你就越能觉出他的甘甜,越是相处的久,你就越会发现他有诸多的优点。 吴士琦就如同一泓清泉,你不问他的时候,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的流淌,清静淡雅,一旦你问起他,你就会发现他的知识是如此的渊博,不管什么问题,他都能为你细细解答,如甘甜的泉水,沁人心脾。 县令大人有招,吴士琦很快便出现在琴治堂。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张斌对他愈是尊崇了,见他进来,张斌立马站起来,亲切的道:“吴先生,来,请坐,请坐。” 吴士琦仍是受宠若惊的表情,恭敬的在书桌左侧的围椅上坐下来,没有丝毫恃宠而骄的模样。 张斌并未急着问起政绩的事情,反而好奇的问道:“吴先生学识之渊博着实令本官钦佩,先前本官几次问起的问题都非一般书中能看到的,不知先生是从哪里看来的?” 吴士琦闻言,谦虚道:“县令大人过誉了,小人哪里是什么学识渊博,只是因为才疏学浅,科举无望,所以喜欢跑出去转,看的多了,听的多了,有些东西自然就懂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原来是喜欢到处跑,张斌不由向往道:“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读些死书其实没多大用处,本官还从未去游览过我大明的万里河山,终究不如先生懂得多。” 吴士琦却是钦佩道:“县令大人过谦了,大人弱冠之年便金榜高中,实乃不世奇才。” 张斌闻言,不由脸上一热,连忙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本官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先生呢。” 吴士琦连忙拱手道:“县令大人请讲。” 张斌略微有点尴尬的道:“是这样的,本官来平阳上任也有两年多了,却一直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明年的京察大计,恐怕会升迁无望,所以,本官想趁着这最后一年,做出点成绩来,同时也让平阳百姓日子好过一点,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办法?” 吴士琦闻言,叹息道:“唉,其实,如今这世道,不贪财,不扰民就已经算是好官了,县令大人做的已经够好了。” 不贪财,不扰民,这样的官员,放眼现在的阉党阵容,的确是难得的好官了,问题他不能投入阉党阵容啊! 张斌这个尴尬啊,不得不厚着脸皮,语言带双关道:“先生见笑了,本官这不是想更进一步,做的更好嘛。” 吴士琦闻言,沉思了一阵,随后叹息道:“其实,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能勉强混个温饱他们就知足了,但是,现在这个样子,要让所有百姓的吃的饱,穿的暖,难啊!” 张斌倒是不知道,现在的老百姓已经苦成了这个样子,他不由大惊道:“不会吧,现在的百姓连温饱达不到吗?” 吴士琦指了指张斌书桌上的黄册清单,猜测道:“县令大人是想通过黄册中关于田地、房屋、车船、牲畜的记录来了解平民百姓的情况吧?” 张斌尴尬的点头道:“恩,本官也是晕了头了,忘了平阳有十多万百姓,这要一户户去看,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吴士琦摇头道:“县令大人不用看了,现在的百姓大多都是佃户,名下根本就没有田产,那过得就是牛马一样的生活。就算有田产的,一般农户也只有十来亩地了,一户人家,最少也有五六口人,十亩地,每亩出产两石粮,一年也就二十石,一个壮丁一个月就需一石粮,剩下的老幼妇孺,能有口稀饭喝就不错了,至于衣物,那都是补丁叠补丁,几年也难得制身新的。就这还没算田赋、徭役和辽饷呢。” 一石粮大概一百五十斤左右,这会儿农田产量极低,亩产两石那还算是不错的田了,差点的亩产也就一石多,最好的也不到三石,这些张斌都知道。 他还知道,这会儿一个壮汉一天真能吃四五斤粮食,因为一般百姓家里都吃不起油,没油水,不多吃点,干会儿活就会饿的肚子咕咕叫。 他唯一没想到的就是,现在的农户家里竟然都只有十来亩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立朝之初那可是每户都分了上百亩地的!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原本每个农户家里不是有上百亩地吗,这地呢,不会都被乡绅土豪收购去了吧,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有几个人会卖?平民百姓如果不肯卖,乡绅土豪总不会明抢吧?” 吴士琦摇头道:“哪里用得着抢啊,县令大人您应该也知道生老病死、婚丧喜庆都是要花钱的,农户家里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存余,一旦遇上天灾,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活,如果再有个生老病死什么的,那就得借钱度日了,如果天灾不断,借的钱还不上,还要交各种税赋,那就唯有卖田了。” 张斌闻言,不由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老百姓对天灾的确没有什么抵抗力,一旦发生天灾,毁掉一年的收成,老百姓可能还能借钱度日,如果连续几年天灾不断,田里没有一点收成,那不卖田的确会饿死。 大明立朝至今又发生了多少场天灾呢?这个已经无法估算,这地应该就是这么慢慢卖出去的。 吴士琦歇了口气,继续道:“这天灾是一方面,还有人祸,比如,哪家如果出个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的败家子,那这家人,用不了几年就完了。还有倭寇、匪患、窃贼、强盗等等,随便遇上一个,都能让老百姓倾家荡产。” 张斌闻言,不由沉重的点了点头,这会的老百姓要守住祖辈留下来的那点地的确不容易。 现在的土地兼并实在是太恐怖了,难怪崇祯朝一发生自然灾害就到处是农民起义,没办法啊,不造反,不去抢那些土豪乡绅,贪官污吏甚至是皇亲国戚的粮,他们就会饿死。 在这种情况下,平民百姓的温饱问题到底怎么解决呢?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产量 说起这个吃不饱,张斌不由想起前世在孤儿院的生活。 那个时候,他也经常吃不饱,尤其是十多岁的时候,长身体那会儿,饭量大的出奇,怎么都吃不饱。 倒不是说那个时候会饿死,之所以饿,主要是因为长身体消化太快,孤儿院毕竟不是自己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饿了怎么办呢? 小伙伴们经常去孤儿院的后山偷红薯,然后在地上挖个大坑,再偷把干稻草在坑里烧了,再把红薯丢进去,过大约半个小时,红薯就烤熟了,那味道,现在想起来都流口水。 张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还好,没有口水。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瞬间陷入呆滞。 红薯的产量貌似很高啊,还有土豆,产量也高的吓人,只要栽种方法没问题,亩产几千斤正常的很。 至于这个栽种方法,张斌倒是知道,因为他亲手种过。 也就是后面孤儿院被附近的村民投诉的没办法,只好在后山自己开了几块地,种红薯,顺带还种了点土豆,而他们这些经常偷红薯的小捣蛋,则被罚去种红薯和土豆了。 怎么种的来着,张斌使劲回忆起来。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脑海,农民伯伯手把手教他们分块,培育种苗,栽种,施肥的镜头如电影般回放,想起最后丰收时的喜悦,他不禁露出幸福的微笑。 坐在一旁的吴士琦却是傻眼了,县令大人这是怎么了,半天不说话,还又是抹嘴又是笑的,好诡异啊! 又过了一会儿,张斌终于清醒过来,他也顾不得吴士琦吃惊的表情了,直接招手道:“吴先生,你过来,本官给你画两样东西,你看认识不。” 他印象中,这个时候红薯和土豆应该都已经传人大明了,而最早栽种的正是福建沿海地区。 吴士琦见县令大人招手,连忙站起来,走到书桌跟前。 张斌则迅速的抽出一张白纸,提起毛笔画了几个土豆和一串红薯,然后解释道:“这两样东西本官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都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也就是某种根茎。这个圆圆的,像马铃铛一样的,表皮是黄色的,里面也是黄色的,切碎之后泡水里会有很多粉,挖出来是一堆一堆的。这个又圆又长的,表面是红色的,里面是白色的,挖出来是一串一串的,可以生吃,吃起来略微有点甜。吴先生,你见过这两种东西吗?” 他的话刚一落音,吴士琦便毫不犹豫的道:“大人说的是洋山芋和番薯吧?” 番薯,对啊,红薯就叫番薯,至于洋山芋,应该就是土豆了,张斌兴奋的道:“对对对,这个长长的就叫番薯,这个圆圆的叫洋山芋倒也没错,吴先生都见过?” 吴士琦点头道:“这两样东西月港那边很多人都在种,听说是洋人带过来的,小人还特意去品尝过,这洋山芋没什么味道,这番薯倒还可以。” 月港就是隆庆开海的时候,明穆宗定下来大明唯一的对外贸易口岸,那边洋人的确很多,而土豆和红薯正是洋人带入大明的。 张斌已经可以确定,吴士琦所说的洋山芋和番薯就是土豆和红薯了。 他兴奋的道:“吴先生,立刻派人通知我父亲,请他帮忙去月港进购一批洋山芋和番薯,送到平阳来,越快越好!” 吴士琦这个纳闷啊,难道县令大人想吃着两样菜了? 他有这想法也不奇怪,这个时候土豆和红薯并没有开始大规模种植,再加上种植方法不是很得当,产量并不是很高,大明的百姓还以为这两样东西是拿来做菜吃的呢! 当然,奇怪归奇怪,张斌一开口,他还是立马退出去安排去了。 至于大金所那边,他并不担心这种稀奇古怪的要求会遭到诟病,千户大人宠溺这位五姑娘那可是出了名的,别说是洋山芋和番薯了,就算是龙肝凤胆,只要弄的到,估计千户大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弄! 张斌让人马上去进购土豆和红薯自然不是为了自己吃,烤红薯的味道虽然令人怀念,但他还没嘴馋到这种程度。 土豆和红薯可是亩产几千斤的粮食作物,而且对环境的要求并不高,根本就不用占用农田,土质稍微好点的荒山都可以栽种。 他完全可以组织平民百姓去开荒,把土豆和红薯栽种到山坡上,每家每户只要种上一两亩,这吃不饱的问题就解决了。 甚至,还可以组织平民百姓到处贩卖烤红薯,这样,穿不暖的问题同样也解决了! 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其实,简单的算个账就明白了。 这会儿粮食的亩产是两石左右,而粮食的价格则是八钱到一两银子每石,也就是说,每斤米的价格大概是六文钱左右。 而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只要按后世的方法来栽种,就算再差也不会低于两千斤一亩,一个一斤重的烤红薯卖三文,一半的价格,同样的份量,味道还好,肯定会有生意。 也就是说,种上红薯之后的亩产值就会变成六千文,也就是六两银子,等于将平均亩产值提高了三倍,而且,还不算开荒的山地。 这样一来,平民百姓的温饱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张斌越想越兴奋,他甚至开始考虑烤红薯的工具了。 前世大街上卖烤红薯的多了去了,他们一般都是用废旧的油桶做个简易的烤箱,然后用三轮车拉着,找个热闹的街头把红薯一烤熟,直接就可以卖了。 废旧油桶,这会儿没有,但是,可以让人敲个小点的铁皮灶出来,反正这会儿匠户多的很,赚钱也困难,给他们找个赚钱的门路,连带他们的温饱问题也一起解决了。 三轮车这会儿也没有,但是,可以让人做个小平板车,这会儿做车船同样有专门的匠户,赚钱也困难,给他们找个赚钱的门路,他们肯定求之不得。 最后,最关键的就是钱的问题了。 这一套行头下来,少说也得几两银子,让老百姓自己掏肯定不现实,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结余。 自己掏,也不现实,要解决平阳所有百姓的温饱问题,这样的行头最少要来上万套,几万两银子,恐怕他老爹一时半会都掏不出来。 怎么办呢? 很简单,募捐,他这个县令拉下脸去跟平阳所有的乡绅土豪募捐,能筹集多少钱就做多少套行头,先给最穷的那部分人用着。 不过,这东西并不免费提供,等他们赚到这套行头的钱,必须去订做一套,给其他人用。 这样慢慢扩散,很快,平阳所有平民百姓家家户户都能有这么套行头了,到时候,平阳烤番薯怕是要成为大明知名小吃了!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东门山 几只早出的黄莺争栖着向阳的暖树,一对新燕飞来飞去忙着衔泥筑巢,远处的野花竞相开放让人眼花缭乱,眼前的春草才刚刚没过马蹄。 张斌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隐映在红花绿树间的片片农田,心中并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良田,然而却没有多少是真正属于平民百姓的,大明的皇亲国戚,公侯勋贵,还有朝中那些自命不凡的阉党、东林党,又有谁曾想过,没有土地,平民百姓怎么活。 一天到晚只知道争权夺利,放纵手下的乡绅走狗到处兼并土地,还口口声声为国为民,狗屁。 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他们都不懂,当底层的平民百姓和屯卫军户都活不下去的时候,谁为他们生产粮食,谁为他们织布做衣,谁为他们冲锋陷阵,谁为他们守卫边疆。 活不下去了,他们唯有造反。 这些人也不想想,逼的百姓造反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亡国之时又将发生多少惨剧! 想到这些,张斌不由一阵愤懑。 他暗暗起誓,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定要将这些满嘴仁义道德,不顾百姓死活的垃圾一扫而光,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看着刚才在城中还有说有笑的县令大人突然不做声了,打马在一旁陪同的赵穆连忙向后面挥了挥手,示意赶着马车跟在后面的护院和衙役张差他们不要大声喧哗了。 原本热热闹闹的一群人突然没了声息,带着几个捕快在前面开路的谢正阳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清咳一声,示意赵兴他们不要说笑了。 张斌并未穿官服,其他人也是身着便装,这一行人的目的地是县城东边的东门山。 这东门山的确是座山,但同时也是个地名,涵盖了县城东门外数里方圆的地方。 正是因为东门山那里荒山比较多,离县城又近,张斌这才选中那里作为土豆和红薯的试种基地。 后面的两辆马车上装的是一车土豆和一车红薯,正是张斌请他父亲去月港收购过来的。 张成德也不知道自己这宝贝儿子要土豆和红薯干嘛,所以一样的只给他买了十竹筐,总共也就千来斤的样子。 原本张斌是想着一开始就在整个平阳全面推广土豆和红薯的,但是,东西运过来之后,他立马就发现不妥。 因为运过来的土豆和红薯都太小了,土豆才鸡蛋大小,红薯也才三指粗细,很明显,这是种植方法不得当。 这就跟他前世第一次瞎种出来的差不多,后面,孤儿院请了经验丰富的农民伯伯来指导了几次,种出来的土豆和红薯才达到正常大小。 这样的个头,估计一亩地收成最多五百斤左右,如果这个样子就在整个平阳开始推广,那就没多大意义了,因为五百斤也就相当于三石多一点,产量并没有明显提高,如果再因为经验不到,给种死一部分,那就是劳民伤财了! 所以,他并没有请他的父亲继续收购土豆和红薯,而是准备先按前世的经验试种一下,把整个过程详细记录下来,写成一本指导性的书籍,再连同书和实物一起发下去推广。 这样的话,虽然耽误了一季的时间,却对土豆和红薯的推广更有利。 首先,能让人实实在在看到东西,如果没个实物给人看,光瞎吹一亩能产几千斤,就算你是县令,估计也没几个人相信。 然后,还能保证种植过程不出问题,如果光是把土豆和红薯发下去,简单讲一下种植方法,种出来估计就跟现在买来的差不多。 最后,还有一点,连张斌自己都没想到,他所写的这本《马铃薯和番薯种植纪要》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当然,这个是后话,这里暂且略过不表。 一行人前行了不到一刻钟,远处已能看到一栋栋平房青杉绿柳中若隐若现,东门山村就要到了,这个时候前面前面土路上猛然转出两个人,急匆匆的向张斌一行人迎来。 来人是昨天赶过来安排相关事宜的师爷吴士琦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大胖小伙子。 两人来到张斌跟前,吴士琦依旧是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一礼,那胖小伙却是直接跪地上高呼道:“小人赵彦拜见县令大人。” 张斌没想到他会行这么大的礼,这会儿跪拜礼是有明文规定,但那也只是官吏之间的规定,至于平民百姓见了官员要不要跪,那得看什么时候,如果在公堂之上,那自然必须下跪,至于在外面,那就不一定了。 老百姓在衙门外面遇到官员,给面子的,纳头便拜,也没什么不正常,不给面子的,就当不认识你,你也拿他没话说。 张斌知道,这个赵彦是给足了面子,他连忙翻身下马,上前扶住赵彦的胳膊亲切的道:“不必行如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这在马上还看不大真切,靠近一看,张斌猛然觉得这个赵彦貌似有点眼熟,他想了想,不禁回头一看,赵穆已经含笑站在身后了。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胖小伙长的很像赵穆啊,难怪他看着有点眼熟。 赵穆见县令大人惊奇的看着他,连忙干咳一声,解释道:“大人,这赵彦就是这边的里正,正好是我一个远房堂侄。” 赵彦原本还想装作跟赵穆不熟,这会儿,他见赵穆都老实交代了,只得尴尬的朝赵穆拱手道:“见过大伯。” 张斌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面对土地兼并这个大问题,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这会儿他只能尽量想办法让平民百姓吃饱穿暖。 一行人继续沿土路向前,很快便来到东门山村。 刚一进村,赵彦便领着一行人往村中最大的一处院落走去,张斌却是抬手道:“等一下,试种的农户联系好没?” 赵彦连忙点头哈腰道:“县令大人,小人都通知过了。” 张斌又继续问道:“本官住的地方安排好没?” 赵彦这会儿却不答话了,而是转头看向师爷吴士琦。 吴士琦连忙指着远处山脚下一户农家道:“县令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就是那家。” 张斌看了看位置,点头道:“恩,靠山近好,我们直接过去吧,省的来回折腾麻烦。” 众人自然是不敢反对,一行人就这么沿着村间小路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候倒有不少村民在好奇的观望,但是一看到里正点头哈腰的跟着这帮人,村民们没一个敢靠近的。 开玩笑呢,里正就是这里的头头了,连他都点头哈腰跟着,这帮人不知道多大的来头,谁敢靠上去找晦气。 不久,一行人便来到山下那户农家。 这户农家并没有什么围墙,只是用竹栏围了个院子,连院门都是个破竹门。 这个时候,破竹门已经打开了,一男两女正站在院门口恭敬的候着呢。 张斌打眼一看,那男的大概二十来岁,长的精瘦精瘦的,那两个女的一个大概十六七岁,一个才五六岁的样子。 当看到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时,张斌不由一呆,这怎么回事,怎么又是个绝色美女! 门口的三人见一行人已然来到近前,连忙跪到地上磕头道:“草民陈志,陈盈盈,陈秀秀,拜见县令大人。” 都姓陈,长的还有点像,看样子是兄妹,不是夫妻。 不对啊,这陈盈盈长的也太漂亮了吧,粗布麻衣都遮不住她的绝色风姿,难道是自己走桃花运,上哪儿都能遇到绝色美女? 张斌不相信事情有这么凑巧,他不由疑惑的看向吴士琦和赵彦。 这两个家伙,到底搞什么名堂!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借住 自古红颜祸水,陈盈盈仿佛印证了这句话,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了,她就没遇上过什么好事。 她一出生,她母亲便因为生她也落下了病根,常年需要吃药,搞的家境每况愈下。 五年前,她母亲更是一不小心又怀上了。 她小妹一生下来,她母亲便一病不起,那时候他们兄妹还小,整个家里就靠他父亲一个人操持。 结果,她母亲还是没熬过去,熬了两年就死了,更为悲惨的是,她父亲也因劳累过度加上悲伤过度,病倒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候他兄妹两慢慢长大了,能承担起地里的活计了。 原本,她是要卖身去给里正赵彦当小妾,来给他父亲治病的,赵彦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是,他父亲死活不同意,结果,熬了两年之后,他父亲也去世了。 父母双亡,家徒四壁,还留下个需要照顾的幼妹,她这运气,可以说差到了极点。 不过,这个运气,有时候却有逆转这一说。 比如,有时候父辈或者祖辈无缘无故,大发横财,可能是在消耗后辈的运气,后辈生活可能会过的很悲惨; 又比如,有时候父辈或者祖辈莫名其妙,厄运连连,可能是在为后辈积攒运气,后辈生活可能会过的很幸福; 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只是有时候而已。 像陈盈盈这次,貌似就时来运转了,因为县令大人来她家借住了。 对于县令大人要来她家住这件事,一开始,他们兄妹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谁知道县令是什么货色,陈盈盈的美貌那可是闻名乡里的,不但里正赵彦在打主意,就连乡绅徐辉都打过主意。 好在赵彦还算是个硬茬,有赵穆这层关系,他并不怎么惧徐辉。 徐辉去年想来相亲,就被赵彦带人给堵村口了,他要真敢往里闯,估计赵彦还真敢动手揍他。 这里正和乡绅为了她都差点打起来了,县令大人会不垂涎她的美色吗? 在没见到县令大人之前,他们兄妹两心里都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但是,见到县令大人之后,他们立马县令大人的年轻和帅气吓了一跳,这位翩翩公子就是县令大人吗? 张斌见到陈盈盈的绝色之后,倒没有起什么垂涎之心,他只是疑惑的望向吴士琦和赵彦。 赵彦心里自然有鬼,因为陈盈盈老不答应他,他已经有点绝望了。 不过,赵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 这次听闻县令大人要到这里来试种什么新作物,还要找个地方歇脚,一开始他还想将县令大人安排在自己家里,好就近巴结。 但是,吴士琦却不同意,因为张斌说过,让他在山脚下找家住户,以方便他随时记录,这赵彦家离山脚下还有一段距离,显然不合适。 结果,赵彦一咬牙,干脆,将县令大人安排到陈盈盈家里。 他并不像陈盈盈一家,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他知道县令大人很年轻,而且还没有家眷。 他相信,以陈盈盈的绝色,年轻的县令大人绝对抵挡不住。 既然陈盈盈不愿意嫁给他做小妾,干脆让她陪县令大人得了,如果县令大人得到了这位美人,至少能记他个好。 至于吴士琦,心里也有鬼,不管是张凤仙还是陈盈盈,他都乐见其成,老人吗,都希望后辈多子多福,多纳几个小妾,这儿女不就多了,他想法就这么简单! 看到两人那躲躲闪闪的样子,张斌知道,这两个家伙就是故意的。 不过,他还没时间收拾这两货,今天的事情还多着呢。 他扫了两人一眼,随即上前扶着陈志的胳膊道:“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快起来,以后还要在你们这叨扰呢,不要这么拘谨。” 三兄妹闻言,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张斌这会儿也没时间去注意陈盈盈的美貌了,因为现在正是培育土豆和红薯幼苗的时间,必须尽快把土豆和红薯的幼苗培育出来,不然春季栽种的时间就要错过了。 一千斤左右的土豆和红薯培育幼苗其实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大概有那么两亩地就够了。 张斌直接扫了一眼陈志家的院子,这地方明显不够大,不过他们家已经离山很近了,屋后面就是低缓的山坡,培育土豆和红薯幼苗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地面有点不平而已。 时间不等人,他立刻摆出县令的架势对赵彦下令道:“去安排五十个劳力将屋后面的坡地整平,锄出大约两亩左右菜地,然后安排十个人用半人高的竹栏把锄出来的地围起来,再安排十个人去收集十担牛粪,剩下十个人去挑一百担稻草过来。” 赵彦闻言,点头哈腰的去了。 张斌又对谢正刚道:“小六叔,你带赵兴他们四个把洋山芋和番薯抬进院子里,摆两排。” 谢正刚闻言,立马一声招呼,带着赵兴他们搬土豆和红薯去了。 张斌接着又对陈志道:“带本官去房间看看。” 陈志闻言,连忙弯腰做了个请的收拾,随后带头向屋里走去。 张斌向吴士琦和张差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上,随后便跟在陈志的后面向屋里走去。 站在一旁的陈盈盈犹豫了一下,还是抱起小妹秀秀跟了上去。 陈志家里房子其实还是不错的,一进门就是一个堂屋,两边各有一大一小两间卧房,堂屋后面还有厨房和茅屋,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农家小院。 但是,张斌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家,真是家徒四壁啊,堂屋里面除了一个矮桌子和四条小板凳,其他什么都没有,四周皆是空空如也! 他再走进陈志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也就是右边的那间大卧房,里面除了一张木板床,其他也是空空如也。 张斌一皱眉,问道:“没有书桌吗?” 其实,他选这里落脚主要还是为了记录方便,连书桌都没有,他怎么写字! 陈志闻言,尴尬的道:“这个,县令大人,我们这穷地方一般都没书桌,也许里正家里会有。” 张斌闻言,点了点头,直接对吴士琦道:“吴先生,你带张差和赵如去赵彦家里接个书桌和书架,另外借几把围椅过来。” 吴士琦闻言,招呼着张差他们把带过来的文房四宝往地上一摆,随后便带着张差和赵如出去了。 张斌想了想,随即又对王二和孙标道:“取纸笔,先摆堂屋的小桌子上。” 说罢,抬脚便往堂屋走去。 这会儿站在一旁偷瞄的陈盈盈已经是满眼的小星星,这县令大人指挥若定的样子好帅啊! 第一卷 第三十章 难道她对我有意思? 张斌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凝神静气,想了一会儿,随即提笔写了八个大字《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 写完这八个大字,他想了想,随即又抽出一张白纸挥笔疾书起来。 天启四年,正月二十六,温州府平阳县知县张斌于平阳县城东五里处之东门山,试种马铃薯与番薯。 马铃薯又名洋山芋亦或土豆,其形如。 番薯又名红薯亦或地瓜,其形如。 他写的是前言,一般写本书总要先介绍一下自己写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写,不然莫名其妙的,人家可能翻半天都不知所云。 首先,他介绍了一下马铃薯和番薯的外形、性状、口感和食用方法等基本信息。 然后,他着重讲述了一下马铃薯和番薯的产量,由此引出,为什么要在平阳推广马铃薯和番薯。 一开始,他只是想淡淡的装个逼,把自己写成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仁人君子,毕竟这本书是要随着马铃薯和番薯在平阳推广开的,他希望,能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但是,写着写着他不由想起了后面即将到来的西北大旱,想起了赤野千里、饿殍遍野的惨状,他的心中陡起悲伤,一股忧国忧民的情怀油然而生。 于是,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慢慢在他笔下成型,他是真心希望,这马铃薯和番薯能救民于水火,让他们不至于在大灾中饿死。 写完前言,他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又抽出两章白纸。 第一张,只写了个题目,土豆种苗的培育方法。 第二张,同样只写了一个题目,红薯种苗的培育方法。 随后,他放下毛笔,长身而起,直接对一旁的陈志道:“有菜刀和砧板吗?” 陈志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 张斌随即客气道:“麻烦你拿到外面来,本官等下要用。” 说罢,他招呼了一下王二和孙标,转身往外走去。 站在一旁的陈盈盈傻眼了,县令大人貌似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不对,她和她妹妹秀秀是两个人。 她很想对县令大人说,我也是一个劳力好不好,我也能干活。 做为一个大美女,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忽视过,一股不服输的劲头直冲脑门。 不行,本姑娘要让县令大人看看,我也是很能干的! 想到这里,她把可爱的幼妹放到小板凳上,宠溺道:“秀秀乖啊,坐在这里帮县令大人看着这些纸,不要让风吹跑了,姐姐干活去了。” 秀秀小大人似的点头道:“嗯嗯,姐姐,秀秀知道了,你去吧,这里秀秀看着。” 她用力在秀秀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随即便向厨房跑去。 张斌并不是有意忽视陈盈盈,因为在他看来,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实在跟劳力扯不上关系,粗活应该是男人干的。 接下来的活可不是一般的粗,接触的是土、沙子、牛粪、草木灰等脏东西,一个美女,实在不适合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关于土豆和红薯种苗培植方法,他懂得其实不是很多。 像土豆种苗的培植,他只知道细沙分层铺叠法。 而红薯种苗的培育,他也只知道牛粪催生法。 当然,这两个方法是后面几百年种植经验的总结,比这会儿的培育方法肯定要先进的多。 想到细沙分层铺叠法,他猛然记起来,还没叫人去挑沙子过来呢。 正好,这个时候,赵彦已经安排好所有活计,站在门外等着了,他略微算了下时间,随即对赵彦道:“你去跟那十个收集牛粪的劳力说一声,牛粪挑过来以后,再去挑十担细沙过来。” 赵彦闻言,立马点头哈腰的去了。 张斌来到土豆和红薯摆放的地方,看了看满是灰土的地面,不由皱了皱眉。 地上这么脏,怎么弄啊? 正好,这时候,十个劳力挑着十担干稻草进来了,他立马指着旁边的空地道:“把稻草放这里就行了。” 县令大人有令,自然没人敢发对,那十个劳力连忙恭恭敬敬的把稻草卸到张斌制定的地方,随即便跑出去,继续挑稻草去了。 张斌紧接着便指着土豆和红薯框子两边的地面道:“小六叔,你们先在地上铺层稻草,然后把马铃薯和番薯都倒上面,挑选一下,把那些挖破的,蔫了的都挑出来,放回竹筐里,那些都发不出芽的。” 谢正刚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带着赵兴等人忙活起来。 张斌又抬眼往屋后面看了看,此时锄地的,竖竹栏的劳力都已经到位了,赵穆正自觉在那边监督呢,进度倒是挺快的,看样子是不用他操心了。 他弯腰从地上分别捡起一个土豆和一个红薯颠了颠,心里默默估算起来。 这土豆一个才一两多重,直接分成两块就行了。 这红薯一个才几两重,连半斤都不到,也分成两块就行了。 这个时候,陈志兄妹正好拿着菜刀和砧板出来了,张斌直接招手道:“来,到这里来。” 陈志和陈盈盈闻言,连忙走到他身边。 张斌直接举起手里的土豆和红薯对陈志道:“这个叫土豆,这个叫红薯,你将他们都从中间切开,注意尽量不要把凹进去的小点给切坏了,因为这些就是土豆和红薯的芽。” 陈志闻言,仔细看了看张斌手中的土豆和红薯,确定认出了芽点之后,这才点了点头把砧板摆地上,伸手去拿陈盈盈手中的菜刀,就准备开切。 但是,他捞了一把,却没有捞到菜刀,因为陈盈盈并没有把菜刀递给他。 他不由傻眼道:“盈盈,你干嘛?” 陈盈盈飞快的在他旁边蹲下来,自告奋勇道:“哥,让我来切吧。” 陈志闻言,看了看她,又为难的看了看县令大人。 这宝贝妹妹想干嘛,他从来就不忍心阻止,问题县令大人是让他切啊! 一个大美女蹲地上切东西,画面倒是挺美,问题张斌有点不忍心啊,他想了想,开口道:“陈盈盈,你来帮本官一个忙。” 陈盈盈闻言,立马把菜刀一扔,站起来,红着脸道:“县令大人,您叫我盈盈吧,要我做什么,您说。” 她这举动,把陈志吓了一跳。 因为她那菜刀扔的也太快了,陈志压根就没想到这宝贝妹妹会拿菜刀扔他,他的手指头都差点被飞过来的菜刀给剁了! 还好他反应快,躲开了。 张斌见此情景,摸了摸额头上的虚汗,干咳道:“嗯,这个,盈盈,你把剩下的稻草堆一边烧了吧,等下要用草木灰。” 草木灰算是乡下最常用的肥料之一了,陈盈盈自然明白,她兴奋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蹦蹦跳跳的向屋里跑去,貌似是拿火折子去了。 张斌看着她动人的背影,内心不由一热。 她,貌似,好像,似乎,有点不对劲啊,难道她对我有意思?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真好吃 陈盈盈的确对这位年轻的县令大人动心了。 打从第一眼看到张斌,她的内心便开始悸动了。 她真没想到,县令大人竟然这么年轻,这么帅气。 他那指挥若定的样子好帅啊! 他那皱眉沉思的样子好帅啊! 他那挥笔疾书的样子好帅啊! 他是那么的高大,他是那么的有才华,他是那么的风度翩翩,她从来就没想到过,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完美的男人。 心如小鹿乱撞,脸若桃花绽放,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爱上这位县令大人了! 这或许就是一见钟情吧,她可能不知道这个成语,但是,她的确是动情了。 那么,张斌呢,他有没有对陈盈盈动情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张斌发现自从穿越以后,自己貌似对美女已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不是说他前世就对美女有很强的抵抗能力,主要这世和前世不一样。 前世可没有三妻四妾这一说,一个男人有了女朋友之后,就算再眼馋其他美女,那也只能眼馋而已,真正脚踏几只船的很少,因为那样是违背道德观念的。 这一世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有能力,三妻四妾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张斌也不知道自己的观念怎么就转变的这么快,或许是失恋的打击让他抛开了很多东西,这其中就包括感情的枷锁。 有时候失恋的打击会让人痛不欲生; 有时候失恋的打击会让人精神失常; 有时候失恋的打击会让人放荡不羁; 而张斌正好来到了这个可以放荡不羁的年代,所以,他对陈盈盈,其实也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考虑感情的时候,培育土豆和红薯种苗可是关乎成千上万老百姓温饱的大事,他不敢不用心对待。 看着陈盈盈动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甩了甩头,随即蹲下来,认真的查看了一下谢正刚他们挑出来的土豆和红薯种子。 这个种子的挑选对后面的产量有很大的影响,可惜这土豆和红薯种子的个头都不够大,不然,按后世的方法栽种,亩产上三四千斤都是很简单的事情,用这些种子,能达到两千斤就不错了,没有办法,只有在后面慢慢改良了。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那边陈盈盈已经点起了大火,这干稻草烧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快,特别是在室外堆着烧,几担稻草很快就烧完了。 张斌看了看陈盈盈红红的脸蛋,又看了看尚有余火的草木灰,忍不住提起一个装有十多个废薯种的筐子,走到陈盈盈身边,诱惑道:“盈盈,想吃好吃的吗?” 陈盈盈转头看了他一眼,紧张的道:“啊,啊,啊,县令大人,什么好吃的?” 张斌边把红薯分散开往带着余火的草木灰里面丢,边神秘的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陈盈盈这个激动啊,县令大人竟然主动跑过来和他说话了,而且,还要请她吃好吃的东西,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袭来,她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 张斌丢完红薯,把筐子放到一边,又对谢正刚道:“小六叔,把切好的土豆和红薯摊开,晾一晾,等下我在过来处理。” 说罢,他朝陈盈盈眨了眨眼睛,转身向屋里走去。 陈盈盈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际,那小心肝扑通扑通的,都快跳到嗓子眼来了。 县令大人这是想干嘛,难道他想让自己进去和他做羞羞的事情? 她内心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抬脚跟了上去。 张斌走进屋里,看到可爱到爆的陈秀秀小大人一样的坐在那里,一脸认真的盯着桌上的底稿,忍不住蹲下来宠溺的问道:“秀秀,你在干嘛啊?” 当一个人帅到一定的程度,任何年龄段的女性都很难对他心生反感,陈秀秀貌似也不反感这位帅帅的大哥哥。 她奶声奶气的道:“姐姐说了,要秀秀帮你看着这些纸,不要让风吹跑了。” 张斌忍不住把她抱起来,香了一口,表扬道:“恩,秀秀真乖,你先到旁边坐坐,我来写点东西。” 说罢,他将小秀秀放到旁边的凳子上,自己则坐到原来的凳子上,拿起那张没写完的土豆种苗培育方法底稿,继续写起来。 陈盈盈跟着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张斌抱起自己的小妹亲了一口。 她不由一愣。 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啊,县令大人好像亲错人了吧,他不是应该亲我的吗? 想到这里,她脸红的更厉害了。 看样子,县令大人并不是叫她进来做羞羞事的,她不由暗自淬了自己一口,随后走上前去,抱起凳子上的小妹,然后坐下来,把她放到自己腿上。 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就这么鼓着大眼睛,默默的看着张斌,而张斌则提着毛笔认真的在那里记录刚刚所做的一切,他们都没说话,房中的情景却是温馨无比。 其实,张斌朝陈盈盈眨眼睛并没有别的意思,或许,他就是希望陈盈盈能陪他进来写字吧。 张斌刷刷刷的挥笔疾书了大约两刻钟,终于把先前所做的一切记录好了,他放下笔,抬头看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姐妹花。 看到陈秀秀那萌萌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在陈秀秀的小脸轻轻的捏了捏,随即笑道:“秀秀,外面有样东西可好吃了,你想不想吃啊?” 陈秀秀闻言,撒开手欢呼道:“想啊,想啊,我想吃。” 张斌站起身,伸手从陈盈盈怀里将陈秀秀抱过来,大笑道:“好,走,我们吃好吃的去。” 说罢,他又朝陈盈盈眨了眨眼,随即便抱着陈秀秀往外走去。 陈盈盈只感觉自己脸上跟起火了一样,刚才,县令大人,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身体,那种感觉,好酥,好麻啊! 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梦游般的站起来,跟着张斌向外走去。 张斌抱着陈秀秀来到那堆草木灰跟前,将陈秀秀放到一边,随即拿起地上的烧火棍子,在草木灰里面挑拨起来。 不一会儿,他便将原来丢进去的十多个红薯全部挑出来了。 这个时候,红薯表皮已经被烤的黑乎乎的,看上去就跟木炭一样。 这东西,好吃? 陈盈盈和陈秀秀对望了一眼,两人的眼中分明都带着严重的怀疑。 张斌压根就没注意到她们的表情,他直接捡起一个最大的,小心的将外面的黑皮撕掉半截子,随后便一口咬下去。 嗯,就是这个味。 他献宝似的把吃了一口的红薯伸到陈盈盈面前,示意她试试。 陈盈盈看着被他咬过的地方,犹豫了一下,还是鬼使神差般的张嘴咬了一口。 哇,好香,好甜,好好吃啊! 看到陈盈盈惊喜的表情,张斌又把烤红薯伸到了陈秀秀面前。 陈秀秀可没被他迷倒,小姑娘并没有张嘴,反而摇着陈盈盈的衣袖问道:“姐姐,好吃吗?” 陈盈盈使劲点头道:“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陈秀秀闻言,毫不犹豫的回头,对着烤红薯就是一口。 红薯刚一进口,她那双可爱的大眼睛便猛的一下瞪圆了,紧接着,她呱唧呱唧嚼了几下,使劲一吞,随即拍手道:“哇,真好吃!”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劳役 小姑娘陈秀秀一声清脆的童音直接将旁边谢正刚和陈志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县令大人和陈盈盈在那里黏糊呢,但是,他们都装作没看到。 谢正刚他们是希望县令大人能把这个绝色美人拿下,因为这会儿家里人丁多就代表兴旺,县令大人能多娶几房小妾就能多生几个小孩,千户大人肯定会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陈志也希望县令大人能看上自己的妹妹,因为在他看来,县令大人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大官了,能攀上这样的亲戚那简直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就算自己的妹妹只能给县令大人做小妾,那也比给里正赵彦做正室都强! 所以,众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来打搅这两人,任他们黏来黏去就当没看见一样。 但是,小姑娘陈秀秀这句话却是把他们肠子都快钩出来了。 这会儿除了有钱人家,一般人都是吃两顿,他们早上基本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忙活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陈秀秀这句“真好吃”简直要命啊,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啊,大家都想吃啊! 张斌见大伙都忙的差不多了,又露出一副嘴馋的样子,干脆招呼道:“大家辛苦了,都休息一下吧,来尝尝烤红薯,看味道怎么样。” 众人闻言,忍不住跑过来,一人从地上捡起一个烤红薯,学着张斌的样子,把皮一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哇,真好吃啊! 众人无不赞叹不已,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们还真的很少吃到。 张斌微笑着把吃了一半的红薯塞小姑娘陈秀秀手里,又把地上剩下的几个烤红薯捡到一起,然后便蹲到那里慢慢剥起来。 陈盈盈这会儿都快流口水了,但她又不好意思去抢妹妹的吃,更不好意思去跟县令大人抢,只能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 张斌剥完一个,立马伸手递到她面前,微笑道:“这个给你。” 啊! 陈盈盈大吃一惊,她以为县令大人是剥着自己吃的呢,搞半天是在给她剥啊。 她痴痴的看着张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张斌见她不伸手,只得把红薯直接塞她手里,随后又拿起一个剥起来。 他刚把这个剥完,陈秀秀已经把剩下那半个吃完了。 他又把剥好的这个递到陈秀秀面前,微笑道:“来,这个给你。” 小姑娘可不知道什么叫讲客气,抱过红薯便往嘴里塞,吃的那叫一个香甜啊。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张斌忍不住回头一看。 好家伙,吴士琦正扛着一个书架往回走呢,他后面,张差和赵如抬着个大书桌跟着,紧接着便是一大帮村民,什么桌椅板凳背了一堆! 张斌又回头看了看地上,正好还剩下三个烤红薯,他连忙捡起来放旁边的筐子里,取了点稻草盖起来,随后神神秘秘的对陈秀秀道:“这几个留给吴伯伯他们吃好不好?” 陈秀秀连忙走到筐子跟前,边吃边点头道:“好,我帮你看着。” 张斌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表扬道:“恩,秀秀真乖。” 一旁的陈盈盈却是忍不住心疼道:“县令大人,您不吃吗?” 张斌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早上喝了碗稀饭,这会儿还不饿。” 说罢,他站起身来向吴士琦等人迎去。 他迎上去一问才知道,多出来的桌椅是吃饭的时候用的,赵彦怕他坐不惯陈盈盈家的小板凳,特意给他送来了高椅子和大桌子。 手下人献殷勤这个古今皆然,张斌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直接让吴士琦把所有桌椅都搬进去,随后又招呼谢正刚等人将切好的土豆块全部丢草木灰里面,搅拌一下。 这会儿他倒不是想烤土豆吃,草木灰里面的余火早就灭了,他之所以要人将土豆块丢草木灰里面,是想将土豆块表面裹上一层草木灰。 这样做,一是为了杀菌,同时也是为了提供一定的养分刺激土豆发芽。 这边种子就算是准备好了,张斌又来到屋后,亲自指挥起来。 五十个劳力,平两亩地,工作量其实并不是很大,这会儿,地都平的差不多了,张斌又令他们每隔半步挖出一条浅土槽,一半土槽里面堆上牛粪,一半土槽里面铺上一层沙子,再撒上一层草木灰。 五十个劳力干这么点活速度还是挺快的,还未到午时,所有准备工作便做好了。 张斌看着他们满脸笑容,任劳任怨的样子,不由感慨,老百姓,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其实他们过来干活是没有工钱的,张斌没给他们一文钱,赵彦也一文钱都没给他们开。 张斌只是允诺,只要他们全力配合试种工作,今年他们的劳役就全免了。 他真是没想到,就免了他们几钱银子的税,这些人竟然会干的这么开心。 为了几钱银子就高兴成这样,这明末的百姓到底有多苦呢? 其实,明朝的劳役是比较重的,每家每户每年都要轮着出工给朝廷免费干一个月活,而且一般最少要走几里甚至十几里去修桥、铺路、修城墙、开挖河道什么的,累的要死不说,还得带干粮。 万历朝以前,劳役是没法免的,每年每户人家都必须出一个劳力去免费给朝廷干一个月活。 朝廷自然不可能总有事情要做,这下各级官员就开始瞎整了,让老百姓种私田,盖私房的大有人在,有的老百姓甚至直接被拉去盖宫殿,修皇陵,把老百姓累死累活不说,还经常耽误农时。 到了万历朝,这种情况才稍微有所改善,那时的内阁首辅张居正针对收缴税粮运输损耗严重和劳役创造不出什么实际效益等情况,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推行一条鞭法,将所有田赋和劳役都折算成白银收缴,这才免去了平民百姓的劳役之苦。 也就是说,每年只要交几钱银子,这劳役就可以免了。 当然,如果朝廷征召劳力干活,也是可以抵充劳役税的,不过,这下就不能瞎整了,没个正当的名目,征召老百姓干私活,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张斌就是免了他们的劳役税,让他们来配合试种,这几钱银子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对这会儿的平民百姓来说已经不算少了。 要知道他们就一点赖以为生的地,甚至饭都吃不饱,一年到头根本就没什么余财,这田赋和劳役税都是他们从口粮中扣出来的。 现在,就在村子里干点农活就能免了劳役税,这些村民自然开心的不行,那可是一个壮汉将近一个月的口粮啊。 半天,五十个人,翻两亩地,对他们来说,简直就跟喝稀饭一样,要发起狠来,他们一个人一天都可以刨两亩地出来!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试种 午时将近,准备工作都差不多干完了,张斌大概估算了一下进度,干脆下令,让所有的人回家吃饭,下午未时再开工。 那些干活的平民百姓自然是兴高采烈的回去了,里正赵彦却是走上前来,小心的问道:“县令大人,要不还是去小人家里用膳吧?” 张斌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就在这里吃吧,本官想看看,平民百姓家里到底吃些什么。” 赵彦闻言,脸色一变,开什么玩笑,县令大人跑东门山来吃粗茶淡饭,这脸他可丢不起。 他想了想,干脆死乞活赖道:“县令大人,您看小人家里猪也杀了,鸡也宰了,估计这会都快做熟了,您要不吃,那不是浪费了吗?要不这样,我令人送到这里来,您看行吗?” 张斌闻言,只得无奈的点头道:“好吧,那就送两桌过来,多少钱,等下本官让吴师爷给你。” 这! 赵彦闻言,目瞪口呆,县令大人吃饭还要给钱的吗?没听说过啊! 一旁的赵穆见状,连忙圆场道:“县令大人,就算小人请客吧,上次买地的事情还没感谢您呢,这次,您可得给小人这个机会。” 上次买地的事并不是赵穆没感谢张斌,赵穆直接给他封了一百两银子,问题他不要啊。 这钱他自然不会收,他家里之所以给他倒贴钱,就是为了让他没有一点污点,这样升迁的时候才不会出现变数,收了赵穆这钱,不就等于受贿了吗,他怎么可能收!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吃饭什么的还不能算受贿,连徐辉请客他都去吃了,赵穆请客他自然更不好拒绝。 张斌见事已至此,只能无奈的点头道:“那就多谢赵员外了。” 赵穆闻言,脸上立马笑成了一朵花,那样子,别提多开心了。 这人啊,有时候你不让人花钱请客就是不给人面子,张斌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往陈盈盈家里走去。 这会儿陈志和陈盈盈兄妹正头疼呢,眼看着就要到饭点了,这县令大人却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难道是要在他们家里吃饭吗? 倒不是他们舍不得这点米,问题他家里除了米就剩下泡咸菜了,拿什么招待县令大人呢? 张斌一走进来,看到他们为难的样子,当然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 看样子自己是有点无聊了,明知道人家家徒四壁还想在这吃饭,这不难为人吗。 他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一把抱过陈盈盈怀里的陈秀秀,逗趣道:“秀秀,一会儿我们比赛吃肉好不好?” 陈秀秀闻言,双眼冒光道:“比赛?吃肉!什么肉?” 张斌装作天真道:“猪肉啊,鸡肉啊,秀秀敢不敢跟我比?” 陈秀秀抹了把口水,用力点头道:“嗯嗯,我跟你比。” 陈志却是尴尬的道:“这个,县令大人,实在是抱歉,我们家,没肉啊!” 张斌洒笑道:“这个你们就不用管了,等下自然有人送过来。” 说罢,他把陈秀秀往陈盈盈怀里一塞,转身走进自己房间,做记录去了,只留下这兄妹三人一个劲地在那里吞口水,肉,他们一年都难得吃到一回啊! 赵彦倒不是在骗人,猪,他早上就让人杀了,饭菜,他也早就命人在准备了,张斌这还没把上午做的事情记录完,他就和赵穆领着几个家丁端着饭菜过来了。 送过来的菜在张斌看来只能算是一般般,也就酱肘子、炖排骨、炒猪肉、炒鸡肉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菜色,陈志兄妹三人却是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们是吃过几次肉,但那最多也就是一家人吃一小碗而已,哪里像这样,每道菜都是满满一海碗。 这会儿吃饭还是有点讲究的,张差他们八个小伙子都不用说,直接就背着原来的矮桌子小板凳去屋外面吃去了,能留在里面的陪张斌吃饭的,貌似也就谢正刚和吴士琦勉强够资格。 赵穆倒是想陪张斌喝几杯,但是张斌却直接把他打发走了,这下午还要干活,还要做记录,可不能喝酒,他只能允诺,晚上再跟赵穆喝。 众人都坐好位置了,陈志兄妹三人却是尴尬了,他们当然没资格跟张斌一起吃饭,问题外面坐四个人都嫌挤的小桌子已经围了八个人了,他们也不好意思往里挤啊。 张斌却是不管这么多,他直接夺过陈盈盈怀里的陈秀秀,不容置疑的道:“这里你们是主人,总得坐下来陪客人吃饭吧。” 说罢,他直接坐下来,把陈秀秀往腿上一放,便准备开吃了。 他这话倒是有点道理,陈志勉勉强强坐了下来,算是陪他这位客人了,陈盈盈却是死活都不肯坐。 张斌拗不过她,只能任她站一旁吃了。 这顿饭,可把这兄妹三人给吃美了,肉管够,他们还真没试过,张斌甚至惊奇的发现,陈秀秀这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竟然比他还能吃! 好吧,吃肉并不是重点,种土豆和红薯才是重点。 吃完饭,张斌又进屋把记录做完,差不多也就到未时了。 下午主要是播种,也就是把切好的土豆和红薯块种下去。 张斌直接令人将竹筐里面铺上稻草,然后再将处理好的土豆块和红薯块整整齐齐摆上一层,然后又铺上一层稻草,又摆上一层,依次摆好,再抬到开好的土槽旁。 接下来就是播种了,这个播种倒不复杂,红薯直接按一定的间距插牛粪上,然后再盖上薄薄一层土就行了。 土豆更简单,直接按一定间距摆细沙上,然后再盖上一层细沙就行了。 做完这一切,张斌又命人在上面浇了点水,让土壤和细沙都保持适当的湿度,这播种就差不多完成了。 最后,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保温。 这会儿还是初春,白天有太阳的时候温度倒是正好,晚上可就不行了,如果不做点保持温度的措施,土里面的种子怕都会活活冻死去。 在前世,张斌他们用的是地膜,那保温效果自然是好到不行,问题明朝连塑料都没有,哪来的地膜呢? 他一开始让人挑一百担稻草来自然是有原因的,做草木灰总共才用去不到二十担,剩下的那都是盖在土豆和红薯种苗上做保温用的。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我们什么都没干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大地,张斌站在种田中,看着铺的整整齐齐的稻草,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 这一天收获还真不小啊,两千来多斤种子,分块、处理、翻地、播种、保温,包括整个过程的记录全部完成了,甚至还意外遇到了一个绝色美女。 他正站那里胡思乱想呢,后面突然出来一声清脆的童音:“喂,县令大人,吃饭了。” 张斌闻言,回头一看,不远处陈盈盈满脸惊慌的看着怀里的妹妹呢。 他微笑着走过去,一把将陈秀秀抱过来,逗趣道:“中午吃那么多,没把你小肚子撑破啊?” 陈秀秀骄傲的仰头道:“我,还能吃。” 张斌不由大笑道:“哈哈哈哈,好,我们再去比试一下。” 说罢,便抱着她大步往屋里走去,陈盈盈则羞红着脸,跟在后面,像小媳妇一样。 晚上比中午还丰盛,他们这桌不但有肘子、排骨、猪肉、鸡肉,还有处理好的猪肚、肥肠、腰花、猪耳朵,满满一大桌子,全是荤菜,赵穆还特意带来了一坛好酒,准备跟张斌畅饮一番。 张斌这会儿心情特别好,自然是来着不拒,两人你来我往喝了个不亦乐乎。 一直喝到将近戌时,两人才迷迷糊糊起身告辞,踏上归程。 这晚月色很好,在外面走甚至都不用打火把,张斌很快就顺利的回到县衙,回到后院,回到自己房中。 他是有点醉了,这一路感觉就跟飘回来的一样,甚至小云给他洗脸洗脚的时候他都晕晕乎乎的。 但是,当小云给他宽衣的时候,他却慢慢有点清醒了。 看着小云娇俏的小脸,他忽然感觉浑身一阵糙热。 小凤仙走了以后,他每天都在想,要把小云给收了,但是,每次到了关键时刻,他总鼓不起那个勇气把小云留下来。 这会儿,或许是酒壮色胆,他忍不住暗示道:“今天好冷啊。” “啊?”小云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少爷这是怎么了,今天不冷啊。 晕倒,竟然没听明白! 张斌一咬牙,盯着小云的俏脸,一本正经的撒谎道:“今天好冷,我怕你一个人睡会着凉。” 小云闻言,俏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她偷偷的瞟了张斌一眼,随后,飞快的脱掉外套,嗖的一下钻进被窝。 第二天一早,卯时将近,门外突然传来小六婶张翠花呼唤声:“小云,小云,五姑娘起来没,都快卯时了。” 床上的张斌和小云猛然惊醒,两人对望了一眼,慌忙爬起来,翻出衣服,胡乱往身上套起来。 张翠花推开房门走进来,一看,房中没有小云的身影,不由奇怪道:“咦,小云这丫头跑哪里去了?” 她边四处张望,边走到床前,正要喊张斌起床,却猛然发现,张斌已经坐起来了,他身后好像还藏着一个人。 她先是一愣,随即指着床上的两人,语无伦次的道:“你们,你们。”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辜的道:“我们什么都没干。” 他并不是撒谎,昨天他的确想那个来着,问题小云害怕啊,两人滚来滚去滚了半天,最后,他竟然睡着了! 张翠花当然不相信,她眯着眼睛,笑魇如花的道:“好好好,你们什么都没干,五姑娘,哦,不,县令大人,要不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你病了,需要休养?” 你才病了呢,张斌一骨碌爬下床,伸开双手道:“什么休养,我今天还要去东门山呢。” 张翠花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呵呵的道:“嗯嗯,倒也是,男人第一次倒没什么,县令大人早上还升早堂吗?” 什么叫男人第一次没什么,张斌这个白眼翻的啊,没好气的道:“升啊,小六婶,快点啊,你不是说快到卯时了吗?” 张翠花闻言,连忙走到床边,拿起衣架上的官服,边往张斌身上套边打趣的道:“哎呦,还害羞啊,你小时候不是天天跟小云睡一起吗?” 张斌倒是没什么,反正他认为自己什么都没干,小云却是“嘤”的一声钻进被窝里,瓮声瓮气的撒娇道:“小六婶。” 张翠花见状,笑得更开心了,继续打趣道:“我得赶紧让人去告诉千户大人,准备抱孙子了。” 这下,连张斌都受不了了,他三下两下把官服扣好,拿起官帽,落荒而逃。 上完早堂,他回到后院,张翠花正拉着小云在房间里嘀咕呢,小云那脸简直就跟红透了的苹果一样。 一看到他进来,张翠花就疑狐的道:“县令大人,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干?” 张斌嘘了口气,连连点头道:“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干。” 张翠花闻言,一拍额头,失声道:“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不行,我得让你小六叔好好教教你。” 说罢,她起身就待往外走。 张斌这个郁闷啊,教什么教啊,他教谢正刚还差不多。 他一把拉住张翠花,岔开话题道:“小六婶,快点去把早饭端过来啊,我等下就要去东门山了。” 张翠花闻言一愣,还待再说点什么。 张斌继续打岔道:“对了,再准备一袋米,几块风吹肉,我等下带走。” 张翠花迷迷糊糊的问道:“啊,带这些东西干嘛?” 张斌闻言,叹息道:“唉,我借住的那户农家实在是太穷了,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顿肉,你多准备点,我带过去,中午还要在那里吃饭呢。” 张翠花被他这一打岔,果然把教他做人的事给忘了,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出去了。 张斌见她出去了,立马转头盯着小云,贼兮兮的问道:“小云,小六婶刚才在跟你说什么?” 小云闻言,脸红的更厉害了,她慌慌张张的躲闪道:“没,没什么。” 张斌还待逗她几句,张翠花却已经端着稀饭和咸菜进来了,他连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吃完早餐,又换上便服,然后便招呼谢正刚和吴士琦等人,拎着风吹肉,扛着大米,往东门山赶去。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责任 初春的早间还有些微凉,张斌的内心却是火热的,县衙后院有个娇羞的小云,东门山还有个痴痴的陈盈盈,这日子真是幸福啊! 若不是张差他们还轮流扛着一袋大米,他真恨不得打马直奔东门山,好早点见到陈盈盈。 不过,这东门山本就离县城不远,就算是慢慢前行,赶过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赵彦还是迎出了村口,当他看到张差他们带的大米和风吹肉,忍不住问道:“县令大人,您这是?” 张斌微笑道:“本官可不是来一两回,以后到这里来的日子还多着呢,天天吃你的,再大的家当怕也撑不住吧,以后你就不要准备饭菜了,我们自己带东西过来,直接在陈志那里做就行了。” 赵彦闻言,顿时尴尬不已,昨天是他大伯赵穆做东,他还没觉着什么,等回去细细一算,却是把他冷汗都吓出来了。 这会儿猪肉并不贵,也就两厘银子一斤,一只鸡也就五厘银子左右,但是架不住县令大人这随行的人多啊,两顿下来,昨天杀的那只猪就吃掉了一小半了,那可是将近二两银子,再加上鸡肉、米饭、酒水,一顿饭没一两多银子绝对下不了。 吃一两顿倒是没什么,要是吃一两个月,那就受不了了。 他毕竟不是赵穆那样的乡绅,就算能从投献的耕地里抽点成,一年下来也就能赚百多两银子,要县令大人天天跑来吃,不出两个月,他一年的收入就全没了! 现在听县令大人这么一说,他心里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但是表面上,他还是装作遗憾道:“唉,县令大人,您这真是让小人惭愧啊,要不这样吧,小人让人把昨天剩下的猪肉做成风吹肉送到陈家去,县令大人这几天如果过来,就不用再带肉了。” 张斌闻言,可有可无的道:“这个就不用了吧?” 赵彦却是坚持道:“要的,要的,猪肉的钱大伯都出过了,小人怎么好意思留着自己吃啊。” 张斌真急着去见陈盈盈呢,哪里有时间跟这货啰嗦,他直接点头道:“那行吧,你先把人召集到陈家后山,待本官看好了地方,就可以直接开挖了。” 赵彦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去了,张斌则带着众人,急匆匆的往陈志家赶去。 经过昨天一天的相处,村民们都知道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就是本县的县令大人,而且这位县令大人温文尔雅,一点架子都没有,脾气好的很。 所以,一路走过去,村民们并没有再躲着他们,反而主动站在路边躬身问好。 来到陈家的小院外,陈家三兄妹早已等候在那里了,陈志一看张差他们带的大米和风吹肉,同样忍不住问道:“县令大人,您这是?” 张斌直接翻身下马,一把抱过陈盈盈怀里的陈秀秀,笑道:“本官可不能在你这里吃白食,所以自己带东西来了,还要麻烦你们帮忙做一下呢。”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去抱陈秀秀的时候,那大手简直就是从陈盈盈胸前抚过去的,陈盈盈立马闹了个大红脸。 陈志却是当做没看见一样,一个劲地道歉道:“哎呀,县令大人,真是抱歉,草民家里实在是,唉。” 张斌直接摇头道:“别说这么多了,赶紧把东西拿进去,然后,随本官去地里看看。” 陈志闻言,连忙接过张差他们肩上的大米和手中的风吹肉,就那么肩扛大米,手提风吹肉,飞快的跑进屋里。 而张斌则偷偷的向陈盈盈眨了眨眼,然后便抱着陈秀秀慢慢往屋后的实验田走去。 一行人刚走到试验田,陈志便从后面赶上来了,张斌直接问道:“早上浇过水了吗?” 陈志连忙点头道:“浇过了,浇过了,就是不知道浇的合不合适。” 张斌闻言,把陈秀秀送回陈盈盈怀中,蹲下来拨开稻草,抓起下面一块小土在手中捏了捏,感觉了一下湿度,随即点头道:“嗯,差不多,这几天就要辛苦你了,每天早上卯时左右,把这两亩地浇一遍,等里面的种苗冒出来就不用浇这么勤了。” 陈志连忙摇头道:“不辛苦,不辛苦,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 张斌点了点头,直接站起身来,正好看到赵彦匆匆往这边跑过来,他随即交待道:“嗯,你们在这守着,注意不要让鸡啊,狗啊什么的跑进来把上面的稻草翻开了,本官去后山看看。” 说罢,他便带着谢正刚和吴士琦他们迎向赵彦。 张斌之所以让他将人集合到后山,是为了开出更多的试验田,按土豆和红薯下种的标准,一般一亩地要用将近三百斤种子,当然,那是亩产四五千斤的播种量,他这只要求亩产两千斤倒是没必要栽那么密。 张斌已经想好了,再开八亩地,加上昨天开好的这两亩,总共十亩,每亩播种大概两百斤种子的量。 这土豆和红薯对土质的要求都不是很高,含沙量高,比较蓬松的土地最好,张斌带着百来号人在后山转了一大圈,让人到处挖坑查看土质,最后确定就在一处山溪旁开上八亩山地,同时在溪水中段挖个大储水池,这样浇起水来也方便。 安排好一切,张斌便带着谢正刚和吴士琦他们回到陈盈盈家,这会儿还不到午时,离吃饭还早,他干脆跑到自己房中将选地的注意事项记录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又想起了陈盈盈,正好他们兄妹正在厨房中做饭,他交待了一声,便独自一人火急火燎的走进厨房,这会儿,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刚谈恋爱的初哥一样,心中激荡不已。 厨房里,陈志正在烧火,陈秀秀则乖乖的坐在他旁边的小板凳上,伸出小手在那里烤火,而陈秀秀刚把米淘完,下了锅,这会儿正准备做菜呢。 看到了动人的身影,张斌忍不住走近去,亲热的道:“盈盈,准备做什么菜啊?” 陈盈盈拿着洗好的几块风干肉,红着脸,尴尬的道:“县令大人,我们家实在是没什么好吃的,除了您带来的肉,就只有咸泡菜了,不知道县令大人吃不吃。” 张斌闻言,饶有兴致的道:“哦,咸菜啊,在哪里,我尝尝。” 他其实并不是想吃什么咸菜,而是想撩一撩陈盈盈。 陈盈盈闻言,放下手中的风吹肉,带着他来到厨房的角落里,打开一个半人高的大瓷坛子,指着里面道:“县令大人,就在里面,要不您自己拿一下,我手脏。” 张斌闻言,凑上去往里看了看,也就是些青菜萝卜什么的,这会儿都泡的黄黄的,略带点酸气。 他假假意思从里面捏起一根萝卜条,放嘴里就是一顿嚼。 嗯,很淡,比小六婶做的淡的多。 咸菜,咸菜,不咸一点感觉就没那么好吃了。 他忍不住提醒道:“这盐放的有点少吧?” 陈盈盈闻言,颇有些凄凉的道:“县令大人,我知道要放多少盐,只是这么一大坛子水,如果要调的咸咸的,起码要放两三斤盐,我们,我们买不起。” 张斌闻言,心中一凛,竟然连盐都吃不起! 他抬眼往了往四周,貌似除了这一坛子咸菜,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吃的了,他有点苦涩的问道:“你们每天除了吃咸菜,还吃点什么?” 陈盈盈天真的回答道:“还有稀饭啊,光吃菜怎么吃的饱。” 张斌闻言,心中一酸,每天就是稀饭和咸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日子过得是何等的艰辛啊! 这会儿旱灾和兵灾还没来呢,一旦旱灾爆发,兵灾降临,这些平民百姓恐怕是稀饭和咸菜都没得吃了,那,将要饿死多少人啊! 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沉重的责任落到自己的肩上。 不,他绝对不允许饿殍遍野,流民遍地的惨况出现。 大明的亿万子民还等着他去拯救呢,自己这几天怕是日子过的太舒坦了,竟然忘了民间的疾苦,开始沉迷美色了! 他缓缓站起来,沉重的道:“咸菜,多盛点,我要好好尝尝。” 说罢,漠然转身,向外走去。 陈盈盈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感到一阵失落,县令大人这是怎么了,刚还满眼热切呢,看得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怎么突然之间就变的冷淡了!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匠户苦 这日辰时,张斌又在琴治堂中翻起了黄册。 或许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他并没有命人把堆起来足有一米高的黄册目录抱过来,更没有让人把所有黄册都搬过来,他的面前只有一本黄册。 但是,光是这一本黄册却看得他眉头深锁,愁容满面。 他看的是平阳县的匠户黄册,这土豆和红薯种子都已经种下去了,试种的山地也开好了,就等种苗长出来移植了,产量方面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接下来就应该考虑烤红薯的炉子和叫卖的小板车的制作问题了。 为此,他专门令人取来了平阳县的匠户黄册,准备从中挑选出几个生活比较困难的铁匠和木匠,让他们来估个价,等筹到了钱再把这两个活包给他们。 他之所以眉头深锁,倒不是因为铁匠和木匠太多了,难以抉择,而是因为铁匠和木匠太少了。 整个平阳县竟然只有五个铁匠,三个木匠,这他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反复翻了两遍,仔细确认了一下,真就五个铁匠,三个木匠。 这本黄册中登记的匠户也不是很多,整个平阳县所有匠户加起来竟然还不到五十户! 其中最多的是织匠,总共有十多户,还有什么竹匠、瓦匠、石匠、船匠、扇匠、棺材匠这些,他倒是能明白是干什么的,还有什么箬篷匠、芦蓬匠、五墨匠、双线匠什么的,他压根就不明白是什么个意思。 他乃乃的,当个县令还真不容易啊,不但要熟悉《大明律》、《问刑条例》、《明会典》、《真犯、杂犯死罪》条例、《充军》条例等律法,还要大致了解六部的规章制度。 他知道,六部的规章制度汇集到一起就是《明条法事类纂》,这书他有,但是,没时间看啊,那可不是一本两本,而是几十卷,原来的县令张斌也只是大概看了一下吏部和户部的规章制度,因为一个涉及到升迁,一个涉及到收税,不看不行。 这匠户可是归工部管的,工部的规章制度,没事谁去看啊。 想起书架上一排一排的规章制度张斌就头疼,干脆,叫人来问得了,工科书吏肯定知道,不然他没法干活。 想到这里,他对着门口大喊一声:“来人。” 张差应声而入,拱手作揖道:“小的在。” 张斌直接挥手道:“去,让工科书吏刘芳远过来一趟,本官有话问他。” 张差道了声遵命,飞快的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工科书吏刘芳远应命而来,他站在书桌前恭敬的拱手道:“小人刘芳远参加县令大人。” 这六科书吏只是吏不是官,并没有什么功名,张斌倒不用对人家太客气,请坐是免了,他直接问道:“平阳县的匠户怎么这么少?” 刘芳远闻言,慌忙拱手道:“回县令大人,小人接手的时候就只有这么多了。” 张斌见他惶恐的样子,不由温言安慰道:“不必惊慌,本官并不是责怪你,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按你的意思,原来平阳的匠户应该不止这些吧,其他人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刘芳远为难的道:“这个,原来平阳是不止这么多匠户,不过,他们去哪儿了,小人还真不清楚,因为他们都是逃亡出去的。” 张斌闻言,大惊道:“逃亡?好好的他们为什么要逃?” 刘芳远却是摇头叹息道:“唉,还不是轮班制害的。” 轮班制,张斌还真不知道,他不由好奇的问道:“什么是轮班制?” 刘芳远连忙解释道:“这轮班制是太祖洪武十九年颁布的匠户管理制度,就是将大明各地的匠籍工匠分为若干班,轮流到京城服役,成祖以前,京城在南直隶,浙江出逃的匠户倒不是很多,但是,成祖以后,京城搬到了北直隶,这浙江的匠户出逃的就多了,每县都跑了一半还不止。” 张斌闻言,不由大惊道:“到京城轮班!” 刘芳远点头道:“是啊,到京城轮班,各省轮流组织所有匠籍工匠前往京城轮班,每班三个月,开始是每三年一轮,后面因匠户出逃太严重了,改成了每四年一轮,不过,也没多大用,该逃的还是要逃。” 张斌不由奇怪了,官府组织他们去京城,貌似是好事啊,为什么要逃? 他不解的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出逃,难道轮班的时候干活很累吗?” 刘芳远摇头道:“累倒是其次,主要这盘缠得自己出啊,浙江到北直隶,何止千里,一般匠户都没钱雇马车,只能走路过去,一走就是三四个月,而轮班又没工钱,回来的时候,没钱吃饭,饿死途中的都有。所以,很多匠户赴京轮班之时,都要典卖田地子女,揭借钱物,不然就要饿死在路上了。这样轮几次班,很多匠户都还不起银两,田地子女又典卖光了,及至下次轮班,唯有出逃了,不逃,唯有饿死!” 张斌闻言,不由目瞪口呆,卧槽,这也太他吗狠了吧,叫人免费干活也就算了,偏偏还要跑京城去干活,而且还不给路费,这不要人命吗,难怪人家要逃。 不过,貌似有点不对啊,这轮班是官府组织的,他印象中自从上任之后还没组织过匠户去京城轮班啊,就算他来上任之前就轮过一班了,这会儿也得组织轮班了啊,他不由担忧道:“今年又要组织本县匠户去轮班吗?” 刘芳远再次摇头道:“这倒不用,轮班制在万历初年实行一条鞭法的时候就取消了,匠户可以通过缴纳轮班银来免于轮班之苦,不过,就算一年只缴纳几钱银子的轮班银,很多匠户也有点不堪重负了。” 张斌下意识的认为,匠户应该是比较赚钱的,因为他们都有手艺在身,做出来的东西都能赚钱,一年几钱银子怎么会缴不起呢?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不会吧,他们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钱啊,几钱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刘芳远不由叹息道:“匠户苦啊,士农工商,匠户和商户都相当于贱籍,一般都没什么田地,一家人就靠那点手艺吃饭了,原本百姓富足的时候倒还好点,一年赚个几两银子并不是很难,但是,现在百姓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能不买的他们都不会买,这匠户就没什么钱赚了,一年到头,不饿肚子就算不错了。”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比如,有钱的时候,一年买几套衣服那都是正常的,没钱的时候,可能几年都不会买一套衣服,这中间差距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不过,平民百姓没钱,乡绅却是富的流油啊,他不由好奇道:“乡绅呢,难道他们也不买东西吗?” 刘芳远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道:“乡绅倒是用的东西多,但是,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匠户去给他们干活,他们都是不给钱的,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这刘芳远倒是蛮耿直一个人,什么都敢说。 但是,越了解的多,张斌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这匠户可是生产各类商品的主力,这么把匠户往死里逼,大明的生产力怎么提升,不提升生产力,又怎么去赚更多的钱? 张斌感觉,自己肩上的压力又加重几分,这简直是了解到哪里哪里烂,要拯救大明,真不容易啊!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匠户惨 匠户制度并非明朝所创,在元朝,匠户受奴役的程度更加严重,元朝工匠服役时间在法律上没有任何规定,其时间之长短,完全控制在封建主手中,最多的一年十二个月甚至有十个月是在服役。 相比于元朝匠户完全没有人身自由,明朝的匠户还算好点,至少他们不轮班的时候可以自己干活赚钱,这也是明朝手工业比较发达的原因。 据史料记载,元朝长期被羁绊与大都附近的工匠就达到二十万左右左右,而到了明朝,洪武初年纳入匠籍的工匠就达到了二十三万,后面明太祖朱元璋建立严密的户籍管理制度,所有熟练的手工业者几乎都纳入了匠籍。 明朝,在工部、内府各监局和都司卫所控制下的工匠大约在三十万左右,这些工匠因其所属系统、服役时间、服役地点和待遇的不同,可分为轮班工匠、住坐工匠和军匠三大类。 住坐工匠和军匠一般都在内府各监局和都司卫所控制之下,基本没有人身自由,但待遇还比较好,有月粮和直米等收入,不过这两类工匠数量并不是很多,大概也就两三万户左右,匠户的主体还是轮班工匠。 不管是元朝还是明朝,匠户都是被奴役和剥削的对象,作为统治核心的皇族统治集团,他们的豪华生活和行政统治都需要大量的手工业制造品以及各种建筑工程,而这些都是被束缚于匠籍的手工业者创造出来的。 辛辛苦苦学门技术,最后却被成为被奴役的对象,地位甚至连普通的农户都不如,张斌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这会严重阻碍社会发展。 但是,他现在只是个县令,还无力改变大局,更无法建立新的匠户制度,那些,只能在他掌权之后再去考虑,而现在,他只能想办法帮治下的匠户增加点收入,让他们日子过得好一点。 第二天一早,还是辰时,琴治堂中多出八个身着补丁装的汉子,这些,正是平阳县仅余的几个铁匠和木匠。 张斌此时的心情,怎么说呢,心酸,相当的心酸,可以说心酸到不行了。 他们可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个个都有上百年甚至是数百年的传承,业务娴熟,技艺高超,在后世,那都相当于高工的存在,这会儿活的却跟奴隶一样。 他们真的有点像奴隶,衣着倒是其次的,主要是他们进来之后的表现。 他们进来之后竟然直接跪到地上就不敢起来了,张斌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他们才战战兢兢的爬起来,这会儿他们腿肚子还在打颤呢。 张斌看着他们满脸惶恐的样子,简直不能理解,匠户的地位,竟然卑贱如斯! 他不知道,这会儿在强制劳役下的工匠们社会地位都特别低,因为他们世代不得转业,永受奴役,所以极受歧视。 他们甚至比乐户还惨,乐户籍的女子,只要嫁给其他户籍为妻为妾,便可随之脱离乐户籍,而他们除非获得最高统治者皇帝的特许,否则,永世都不能脱籍。 说到这里,估计有人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了,你这个煞笔,木匠皇帝朱由校不就是当今皇上吗,你竟然说匠户社会地位低! 好吧,天启帝也就是木匠皇帝朱由校的确是历史上最有名的木匠,但是,他是最尊贵的宗室籍,并不是低贱的匠籍,所以,他不能算是个工匠,只能算是个皇帝。 明朝的工匠中倒是有几个名人,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永乐时的五墨匠陈宗渊。 这陈宗渊可不得了,他字写的特别好,画画的更好,被当时的武英殿大学士黄淮看中,举荐他去了中书科,专门给皇上书写诰敕、诏书,编制图书,册宝。 但是,他是匠籍,就算他字写的是最好的,画画的也是最好的,但是和其他中书科的二十八个人去翰林院学习书法和绘画时,其他人都可以坐里面,他却只能跪在台阶下面临拓。 后来明成祖知道了,觉得他很可怜,才下特旨削去他的匠籍,升作中书舍人,他这才能跟中书科其他人平起平坐。 这些都是闲话,这里就不赘述了,言归正传,总之,这会儿的普通工匠相当的惨,惨到张斌都觉着心酸。 他看着眼前战战兢兢,可怜兮兮的铁匠和木匠,尽量压低嗓门,亲切道:“诸位,这次本官招大家来,主要是想让大家做两样东西。” 几个工匠闻言,眼中顿时露出肉疼之色,给乡绅干活都没得工钱,给县令大人干活恐怕连材料都得自己出,希望县令大人不要做太多的东西,不然就要命了。 张斌紧接着道:“这两样东西,一个是烘烤用的炉子,另一个就是稍微改进一下的平板车。” 众人闻言,不由嘘了口气,一个炉子,一个平板车,光算成本的话,倒也花不了几个钱,只是做起来有点麻烦而已。 但是,县令大人接下来一句话,却差点把他们打进万丈深渊。 张斌紧接着兴奋的道:“这两样东西,最少要做上千套!” “啪”,一个铁匠瘫软在地上,其他人也面露绝望之色,随时有瘫倒的趋势。 张斌见状,知道他们是误会了,连忙安慰道:“大家不要紧张,这两样东西的材料本官去张罗。” 就算不出材料也要命啊,那可是上千套,就算所有人不眠不休,甚至将全部家人都算上,做一千套,最少也得几年,这几年,光做着两样东西,他们吃什么,喝西北风啊! 不过,紧接着,县令大人一句话,却让他们差点幸福的晕过去。 只见张斌微笑着道:“本官也知道大家不容易,所以特地给大家找了点活计,这两样东西的造价,你们可以按市价算,是多少就是多少,不用给本官面子。” 这两样东西竟然还给工钱,而且一点都不用打折扣,那这几年他们岂不是有好日子过了! 他们现在的确过的很惨,因为平民百姓家里都没什么余钱,别说是做家具,就连菜刀和锄头这些常用的东西都很少有人做。 从陈盈盈一家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她家里基本就没什么家具,就算有,那也是用了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破旧货,做新的,不存在的,就算是菜刀,哪怕用成了锯齿状,他们也不会做新的,反正也没什么菜要切,割个青菜,锯子照样用! 大家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能省则省,这些匠户的收入可想而知,没饿死,已经算不错了。 现在,听说县令大人给他们找了这么多活计,而且还按市价算,所有人眼中都露处了炙热的光芒,甚至连刚瘫地上那个铁匠都蹭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热切的看着张斌!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咸菜 阳春三月,碧草如丝,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田野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禾苗,东门山上,移栽的土豆和红薯苗也在茁壮成长。 这天,平阳县几乎所有乡绅都接到县令大人张斌的请帖,请他们去县衙膳馆共进午膳。 县衙膳馆,那是给县衙中的衙役、捕快、狱卒等杂役做饭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平时这些乡绅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但是,这次是县令大人请客,哪怕是吃咸菜,那也得去啊。 县令可是一县的父母官,一般乡绅都惹不起,再加上这位张斌张大人背景彪悍的一劈,比一般县令牛逼多了,在平阳,还真没人敢不给他面子。 还未到午时,十几个乡绅便陆陆续续赶到县衙膳馆。 这膳馆倒也不光是一个大堂,东边靠近中间甬道的地方还有个比较大的单间,主要是给对面迎宾馆中的客人用膳的,而张斌正是在这里请客。 房间中原本就有个大圆桌,坐十多个人倒是不成问题,但是,怎么坐却很有讲究。 士农工商,这乡绅是属于第一层次,士绅籍的,本身就是官员之后又或书香门第出身,除了徐辉这个暴发户,其他人还是很讲究的。 怎么派座次呢? 这个时候,县令大人张斌还未到,按理,徐辉应该狂的一劈,直接去主位左首坐下来,但是,他竟然一点坐上去的意思都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倒不是怕在场的赵穆,他敬畏的另有其人。 他和赵穆虽然是平阳最大的乡绅之一,却还不是最有名望的乡绅。 平阳乡绅里面,最有名望的当属平阳汤家的汤显汤老爷子。 平阳汤家可不得了,就算在整个温州府甚至是浙江承宣布政使司那也是出了名的,因为其祖上出了位了不得的大官汤宗。 这汤宗又是何许人也呢? 汤宗,字正传,元朝至正二十五年生,明洪武二十八年以太学生提任河南按察佥事,历任北平按察佥事、山东按察使、苏州知府、大理寺卿,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是正宗的五朝元老。 大理寺卿,正三品,是掌握全国刑狱的最高长官,已经是朝廷有数的大员之一。 汤宗为官清廉有为,刚正不阿,虽多次遭政敌陷害,却一直未曾倒下,颇具传奇色彩,最终名列史册,是唯一在《明史》中有传的平阳籍官员。 汤宗做的最有名的事情就是在建文元年三月,任北平按察佥事期间,发现新任按察使陈瑛和右布政使曹昱、副使张琏等人接受燕王朱棣贿金,相互勾结,图谋不轨。 他不畏权贵,毫不犹豫的向朝廷告发了此事,建文帝朱允炊立即下诏将陈瑛逮至京师,不久将其谪官广西,他则因功升为山东按察使,但也因此与成祖朱棣的宠臣陈瑛结下不解之仇,后来被害得数次做阶下囚。 不过成祖朱棣一直唯才用人,他并未因汤宗揭发其图谋篡位而打击报复,反而因其才干多次赦免于他。 汤宗爱民如子也是出了名的,他任苏州知府期间,苏州连年水灾,人民流离,逃亡严重,拖欠的租税达一百余万石,汤宗不忍催逼百姓,通告富民出米代为交纳,富民知道他爱民,不出三个月便交纳完毕。 他在出任大理寺卿时,到山东清理军事,正值久旱不雨,汤宗极力陈述民间饥馑困敝的情况,宣宗为此免除山东的租税徭役。 因其一生忠直廉能,始终如一,汤宗去世后,明宣宗大为惋惜,号他为“列卿之良”,诏遣官赐祭治葬。 其子孙也因此多受朝廷重用,长子汤沐就曾出任过海州知府,到汤显这里,虽然他只是个秀才,也出任过训导长官,也就是协助知府管理一府教育的官员。 这汤显在平阳的威望,甚至还在县令张斌之上,徐辉自然不敢在他面前得瑟。 众人一阵谦让,汤显被推到了主位左首,赵穆二话不说直接贴着他坐下来,而徐辉则一屁股坐在了主位右首,待他们三人坐下了,其他人这才依次就坐。 众人刚排定座次,依次就坐,张斌便如同演练好了一般,及时出现在门口。 他一到场,刚坐下去的众人又站了起来,纷纷拱手问好。 张斌边往主位上走,边拱手道:“抱歉,抱歉,诸位,俗务缠身,来迟了,恕罪,恕罪。” 众人拱手回礼,一通吹捧,直至他来到主位,这才收声。 来到主位,张斌再次拱手道:“抱歉啊,诸位,本来早就要请诸位一聚,奈何囊中羞涩,一直未敢开口,这次因有事相求,本官不得不厚颜请诸位到这膳馆一聚,惭愧,惭愧啊。” 徐辉自认为张斌跟他关系算是比较好的,两人私下里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回酒了,这会儿,他见张斌自谦,连忙拱手吹捧道:“大人两袖清风,勤勉节俭,着实令人钦佩,膳馆有什么,就算大人请我们吃咸菜那也是我等的福气。” 张斌闻言一愣,这一出没有事先排练啊! 他愣了一下,便抬手请大家坐下来,随即惊叹道:“徐员外真乃神人也,本官准备的开胃菜正是咸菜,这午时都到了,想必大家也饿了,本官就不啰嗦了,来人,上菜。”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膳馆的杂役端着木盘走进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叠咸菜。 这咸菜份量并不多,显然正是开胃菜。 徐辉看着眼前的咸菜,不由目瞪口呆,他心里这个操蛋啊,我他吗开玩笑的好不,你还真让我吃这东西啊! 这东西,在他家里还很穷的时候倒是天天吃,但是,自从发起来以后,他每顿都是大鱼大肉,咸菜什么的,谁要敢往他面前端,非被他打出翔来不可。 当然,那是在家里,在县衙他还不敢造次,毕竟这位县令大人“后台”比他狂野多了。 张斌倒不是和他们开玩笑的,咸菜一端上来,他立马拿起筷子,招呼道:”来来来,大家尝尝,正宗的农家风味啊。“ 说罢,他夹起一块咸菜,塞嘴里,细嚼起来。 众人这个奇怪啊,貌似,请客不是这样的吧,上个咸菜就开吃,简直闻所未闻啊! 不过,县令大人都打招呼了,众人也不好不给面子,只能纷纷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卧槽,这他吗什么鬼咸菜,有没有放盐啊! 这咸菜正是陈盈盈家泡的淡咸菜,张斌特意让人带回来的。 咸菜如果太淡的话,的确不怎么好吃,这些人都吃惯了好东西,陡然一吃这淡咸菜,好多人都差点一口喷出来。 张斌好像并没有看到大家痛苦的表情,也没有继续上菜的意思,他慢慢的将口中的咸菜咽下去,随后叹息道:“知道这咸菜为什么这么淡吗?” 放少了盐呗,这还用问,不过,并没有人开口回答,因为县令大人明显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准备自问自答。 果然,张斌扫视了一圈之后,接着叹息道:“因为老百姓没钱买盐!”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募捐 话说张斌在县衙膳馆请客,第一道菜却上了个咸菜,而且还是没放多少盐的淡咸菜,把一众平阳乡绅给吃的,好悬没一口喷出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些乡绅一个个都皱着眉头,品尝着难以下咽的咸菜,不明所以。 张斌叹息了一阵之后,又自责道:“做为一县父母官,治下的百姓竟然连盐都买不起,每天都靠稀饭和咸菜果腹,本官有愧啊!” 这情况一众乡绅都心知肚明,他们没一个敢开口接话的,老百姓之所以穷成这样,正是他们疯狂兼并土地造成的,谁接话,那是傻bi! 张斌见大家都不做声,貌似意识到自己说的话题有点沉重了,他摇了摇头,干笑道:“大家赶紧吃啊,别客气。” 说罢,他又拿起筷子夹起咸菜慢慢吃起来。 一众乡绅这个郁闷啊,一碟咸菜我们跟你客气个锤子,太难吃了,知道不? 不过县令大人也不上其他菜,也不说话了,就是一个劲地在那里吃咸菜,还时不时抬眼扫一圈,搞的他们不得不拿起筷子,无奈的跟着吃起来。 说实话,这种咸菜还真有点开胃,因为没什么咸味,酸味就比较明显了,几筷子下去,一众乡绅吃的眉头大皱的同时,肚子也不知不觉饿起来。 张斌将碟子里的咸菜认真吃完,这才放下筷子,微笑道:“这开胃菜还不错吧。” 不错个屁啊,难吃的要死,众人虽然腹诽不已,表面上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纷纷道:“不错,不错。” 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来人,上正菜。”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个膳馆的杂役再次端着木盘走进来,不过,这次他们端的不再是咸菜,而是鸡鸭鱼肉等正常菜式。 众人正要松一口气,接下来又被吓了一跳,因为第二轮上来的菜又开始不正常了。 当先一个杂役,手中端的是一个脸盆! 好吧,还好不是脚盆,不然有的人又会忍不住想喷了。 那盆中的菜他们也从未见过,那黄不拉几的是鸡肉吗,还有那一块块跟切开的鹅卵石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后面还是一个脸盆,里面装的东西他们也从未见过,这棕不棕、红不红的,一坨坨的,到底什么玩意啊? 这两个脸盆往中间一摆,菜就算是上完了,后面几个杂役端的是酒杯和酒壶,他们直接在每人面前摆了一个酒杯,也不管你喝不喝,每人都倒了一满杯,这才端着酒壶站到一旁。 酒菜上好,张斌直接端起酒杯,站起身来,举杯道:“来,本官敬大家一杯。” 众人闻言,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张斌一一和他们碰过之后,直接一仰头,干了杯中酒。 能喝酒的,自然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干了。 不能喝酒的就尴尬了,这一杯少说也有半两吧,一口喝下去,别喝醉了就麻烦了。 这县令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就不问在座有没有不喝酒的,直接开干,不知道他是忘了,还是故意灌人的。 不过,就算他是故意灌人的,那也得喝啊,谁叫他是县令大人呢。 很快,所有人便把杯中酒给干了,在张斌的招呼下坐了下来。 张斌直接举起筷子,指着中间那两个木盘道:“大家一定很奇怪这两道是什么菜吧?” 众人纷纷点头道:“是啊,是啊,还请县令大人指教。” 张斌点了点头,夹起一坨土豆道:“这个,叫土豆炖鸡肉,乃是土豆、鸡肉加八角、桂皮用高汤烧制而成,香浓可口,回味悠长,大家试试。” 说罢,他直接把土豆往口里一塞,美滋滋的吃起来。 众人闻言,纷纷半信半疑的拿起筷子,或是夹土豆,或是夹鸡肉,一人夹了一块,小心的塞嘴里。 嗯,这次县令大人倒没睁眼说瞎话,这东西还真好吃,又香又浓,十分可口。 张斌又夹起一个烤红薯,放到面前的碟子里,介绍道:“这个叫烤红薯,把表面的皮剥开,直接吃里面的肉,味道香甜无比,大家试试。” 说罢,他直接将红薯皮撕开,咬了一口。 这次,众人不再怀疑,一人夹了一个红薯,放碟子里,学着张斌的样子,剥开表皮,品尝起来。 恩,果然香甜无比。 张斌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杂役又开始给在座所有人倒起酒来,他自己则招呼着众人开始吃菜。 等酒倒好,他又站起来举杯道:“来来来,本官再敬大家一杯。” 众人连忙站起来,举杯跟他碰了一下,随即跟他一起,一口干了杯中酒。 就这样边吃菜,边喝酒,足足敬了五圈,有几个乡绅都喝的晕晕乎乎,快翻了,张斌这次放下酒杯朗声道:“红薯和土豆大家都尝过了,感觉味道怎么样?”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道:“好吃,好吃。” 张斌跟着点头道:“嗯,你们都说好吃,那这销量是不用愁了,其实这两样东西的产量也很高,一亩地最少能产两千斤,而且对土地要求不高,山地平地都可以,本官准备在整个平阳推广,然后组织人去临近州府县贩卖,这样的话,老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一点,你们说怎么样啊?” 众人闻言,纷纷赞赏道:“县令大人英明,这法子没说的。” 这个时候,张斌却是摇头叹息道:“唉,法子是想出来了,可惜没有钱啊。” 赵穆貌似有点喝多了,张斌刚一说完,他便大着舌头接口道:“县令大人,要多少钱您说,大家想办法给您凑。” 张斌闻言,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尴尬的道:“这个,多少钱本县还没有具体算过,不过,只要有钱,这事就可以开始做了,钱多就能推广快点,钱少就推广慢一点,不管多少,只要有就好。” 这两人是商量好在演戏呢,目的就是鼓动这些乡绅捐钱,赵穆正要按照剧本装出激情澎湃的样子,带头捐钱,他俩中间的汤显突然一拍桌子。 张斌吓了一大跳,难道剧本出问题了,不应该啊,就算你不想捐钱也不用拍桌子吧! 汤显当然不是不想捐钱,他老祖宗汤宗可是爱民如子的典范,他汤家虽然田产不多,但是每次平阳遭遇什么旱涝灾害,又或是要修桥铺路什么的,汤家都是第一个带头捐钱的。 这会儿他拍桌子,是想捐钱呢,只见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道:“县令大人能为老百姓想出个这么好的法子,我汤显第一个支持,我,捐白银五百两。” 卧槽,赵穆翻了个白眼,这剧本不对啊,没这一出啊。 他偷偷看了张斌一眼,见县令大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县令大人也没想到有这一出。 怎么办呢?事先都商量好了,自己带头捐两百两,刺激一下,现在,却被汤显抢了先,而且,一捐就是五百两,我ri啊,汤老爷子,你这不让人下不了台吗,大家都知道我比你有钱啊! 赵穆犹豫了一下,随即一咬牙,大喊道:“好,既然汤老爷子都发话了,我赵穆没说的,也捐五百两。” 徐辉这个气啊,你们两个狗ri的,钱是地上捡的啊,大家都知道,我他吗钱比你们两个多啊,你们这不跟我抬杠吗。 他一咬牙,肉疼道:“好,我也捐五百两。” 这下其他人也没办法了,三个大佬都捐了,自己不捐,就是不给面子吗,既得罪县令大人,又得罪三位大佬,谁敢啊。 于是他们纷纷“踊跃”认捐,多的三百两,少的一百两,一会儿下来,这些乡绅就认捐了将近五千两银子。 张斌见大家都认捐了,立马站起来拱手道:“本官代表全县的百姓,感谢大家,大家要捐多少银子本官都记下了,过几个月,本官会出一本关于土豆和红薯种植的书,你们的名字和捐钱数量本官都将记在书的后面,到时候,你们的名字必将随着土豆和红薯的推广传遍整个大明,甚至留名青史。” 传遍大明和留名青史都是夸张之语,其实张斌主要是想警告他们,吗bi的,不要想回去之后就不认账啊,老子都给你们记下了,到时候不掏钱,有你们好看的。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拜访 张斌组织的募捐活动很成功,有三大乡绅带头,又有他这个县令大人监督,所有乡绅在几天之内便把认捐的银两送到了县衙,共计四千八百两整。 这银子是到手了,具体怎么用呢? 烤炉和平板车经过核算之后,价格都在一两左右,一千套就是两千两银子,剩下两千八百两买土豆和红薯种子却还有点不够。 如果按他原来的计划,先做一批烤炉和平板车,慢慢累积起来,这钱倒是勉强够了。 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的任期已经不到一年了,不管是一次投入做一千套,还是分批慢慢累积起来,时间都不够了。 他这一走,基本上是不可能再回平阳当县令了,甚至来温州府任职都不大可能了,这件事情如果要完成,必须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让此人在他离任之后监督着,把事情继续办完。 让谁来监督,这也是个问题。 县衙官吏肯定不行,因为他们也有可能会调走。 赵穆貌似也不怎么靠谱,自己还在这里呢,他对做善事都不怎么积极,等自己一走,那就更不用指望了。 至于徐辉,他不欺压乡民就算不错了,让他做善事,想都不用想。 想来想去,张斌决定,还是把这事交给汤显来做,因为他是平阳最有威望的乡绅,而且出了名的爱做善事,交给他准错不了。 不过,张斌跟他并不是很熟,而且以汤显的声望,老是把他呼来喝去的,貌似有点不妥,上次募捐那是没办法,这次,张斌决定亲自去汤府拜访,郑重的将事情托付给他。 这古代拜访也是有讲究的,如果是老朋友倒还罢了,什么时候去都没关系,如果两人不是很熟,你要去拜访,那可不能想去就去。 首先,必须得投拜帖,告诉人家具体什么时候去,让人家有个准备,或者说人家不想你去的话,直接就会在回执中告诉你,没空。 然后,还得准备礼物,这礼物倒不用太贵重,按古礼,送只鸡就行了,冬天送活的,其他时候则送熏干的。 为了以示郑重,张斌亲笔写了张拜帖,附带自己的名刺,装在一个专门的盒子里面,让师爷吴士琦捧着,去汤府投了拜帖,言明自己明日辰时将到汤府拜访。 县令大人要来拜访,汤显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拒绝,他亲笔写了个回执,言明自己将恭候大驾。 这拜帖一投,拜访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第二天升完早堂,差不多离辰时还有一刻钟,张斌便召集一帮衙役,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坐着官轿,赶往汤府。 他一般很少摆这么大的排场,但是,正式拜访这个排场却必须摆,不然就是不给汤显面子。 此时,汤府已经敞开大门,两边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家丁,汤显也亲自站在门口,对着县衙方向,做翘首企盼状。 差不多辰时左右,一堆衙役护着官轿来到汤府大门外。 张斌刚一下轿,汤显便迎上去拱手道:“县令大人,怎能让您屈尊而来,昨日吴师爷转达了您的意思,小人正准备去拜访您呢,县令大人请先回县衙,小人这就去拜访您。” 这是客套话,也是拜访的套路之一,张斌要真转头就走,那就傻bi了。 他拱手还礼道:“怎敢让汤老员外屈尊,本官冒昧来访,还请海涵。” 两人相互谦让了一阵,汤显终于做出了个请的姿势,请张斌入府。 张斌暗自吐了口气,接过张差手中的熏鸡,跟着汤显往里走去。 这汤府比徐府还略小,但里面却是相当的雅致,更有几株大树参天而立,那树龄怕是百年都不止。 这环境倒是真不错,张斌不由一通夸赞,汤显则是谦逊不已,两人客套了一路,走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终于来到了汤府后院大堂。 这个时候,就该送礼了,张斌郑重双手捧起熏鸡,恭敬的递给汤显。 汤显双手接过,连番道谢,随后交给下人,请张斌坐下来,然后吩咐下人上茶,这一套拜访的礼节才算是完成了。 待下人上完茶,恭敬的退下去,汤显这才拱手道:“县令大人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张斌拱手回了一礼,直截了当的道:“本官这次冒昧前来,实有一事相求。” 汤显暗自皱了下眉头,他以为这县令大人是来感谢他带头捐款的呢,搞半天还有事相求啊! 他虽然心中有些不喜,表面上却是客气道:“县令大人请讲。” 张斌闻言,郑重的将自己的想法详细说了一遍,然后便满脸期待的看着汤显。 汤显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事倒没什么,不过,县令大人这想法貌似有点不妥啊。 他想了想,还是委婉的道:“县令大人,这平民百姓出行可是要路引的,要是下一位大人不愿意开怎么办?毕竟路引开出去,如果出了什么事,可是要担责任的。想要人一次开出上千张路引,难啊。” 张斌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要下一任县令不配合,这事很有可能要黄了。 他不由皱眉道:“作为一县父母,不至于这点责任都不想担吧?” 汤显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县令大人小人都见过不下十位了,像大人您一心为民的还真不多,小人斗胆,建议县令大人略微调整一下方略,在这一年之内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 这一时半会张斌那里想得出更好的办法,不过,看汤显那样子,貌似有点想法,他干脆请教道:“还请汤员外指教。” 汤显连忙谦虚道:“指教不敢当,小人都胆问一句,现在这土豆价格几何,红薯价格又是几何。” 张斌坦诚道:“由于种植不得法,福建那边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其实并不高,每亩也就五百斤左右,只比稻米产量高上一点点,所以,这价格也只比稻米便宜一点,大致就是五文左右一斤。” 汤显闻言,微笑道:“这就好办了,既然价格这么高,县令大人又能保证亩产两千斤,那么直接卖生的差不多就能解决老百姓的温饱了,县令大人还不如将所有银子拿去进种子,能进多少进多少,尽量给每个农户都配上一亩地的种子,一亩地两千斤,十两银子,差不多了。” 张斌想了想,继续请教道:“那这销路问题怎么解决?” 汤显自信的道:“这个县令大人可以放心,温州府的大商贩小人还是认识几个的,只要让附近州县的人都知道土豆和红薯又便宜又好吃,让他们去销应该不是问题。” 张斌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个全新的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书成 平阳县这会儿总共有十多万人,一万多户,除去乡绅、里正、甲首,剩下九千余户基本都在温饱线下挣扎,也就是说,要解决他们的温饱,起码要买九十万斤土豆和红薯种子。 九十万斤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收购到的,张斌一和汤显商议完,立马拨付了四千五百两银子,让人送去大金所,请他父亲张成德代为购买土豆和红薯种子,买到一批就送一批,以免到时候要播种了还没种子。 紧接着,他又订购了二十个烤炉和二十辆平板车,让那些铁匠和木匠先做着,至于剩下的两百两,则是留着印书的。 接下来几个月时间,张斌基本是县衙和东门山两头跑。 如果有什么政务要处理,他就留在县衙,处理下政务,顺带看看兵书。 如果没什么政务要处理,他就跑去东门山,看看土豆和红薯的涨势,顺带练练绘画。 看兵书自然是为以后领兵打仗做准备,至于这画画,主要是他想在《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里面加上插图。 毕竟看这书的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能认得字就算是不错了,要完全领会整篇文章的意思,怕是没几个做的到。 如果能配上插图,用图画的形势描述整个种植过程,那么理解就不会出现什么偏差了。 还有,他现在是没空研究明朝的工业和武器,以后肯定是要着手研究一下的,这会儿可没电脑,只能通过手法,学好绘画,同样有助于以后的研究。 琴棋书画是古代文人所必需掌握的技能,经常用来衡量一个人的文化修养,画画,原来的县令张斌自然是学过的,不过,他却画的不怎么滴,只能算是有点功底,离形神兼备还有差得远。 吴士琦画倒是画的不错,正好可以教教张斌,这几个月练习下来,张斌的画技可以说突飞猛进,画出来的画基本可以称得上是形象生动了,而《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上的插图他也画的差不多了。 时值六月,正是土豆和红薯都成熟的季节,这一天,张斌又来到了东门山,在地里转了一圈之后,他便回到陈盈盈家中开始练习绘画。 这个时候,他的绘画技能已经差不多赶上吴士琦了,吴士琦很识趣的和谢正刚他们待在外面闲聊,没有打搅他练习,房中,只有陈盈盈在陪着,又是给他磨墨,又是给他煽风,那样子又是崇拜又是爱慕,满脸幸福。 张斌现在也想开了,他不沉迷女色,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费心思去克制,也不胡思乱想,缘分注定的他不会拒绝,无缘无份的他不会强求,一切顺其自然。 此刻他正在临摹一副花草画,这幅画画的是一根葫芦藤,有花、有果、有叶,那花有点像土豆花,那叶有点像红薯叶,临摹起来,正有助于他画土豆和红薯的植株。 自从他画技达到形似的程度之后,吴士琦便专门去了趟温州府,为他选了一些花草画,上面画的大多都是这种外形与土豆和红薯植株有点相类似的花草。 临摹了将近一个时辰,他终于将这个葫芦藤临摹完了,两相对比,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放下毛笔,伸了个懒腰。 陈盈盈乖巧的靠上来,柔声道:“大人,差不多了吧,别太累了,吴先生也说过,绘画不是一两年就能练成的。” 张斌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感受着温香软玉,深吸了两口清香,这才微笑道:“恩,今天就练到这里,你先去做饭吧,我把书稿核对一下。” 陈盈盈闻言,娇羞的从他怀中站起来,连蹦带跳的去了,张斌则拿起桌上的一堆书稿核对起来。 其实,这会儿地里的土豆和红薯都差不多成熟了,张斌之所以没让人收获,主要是让它们再在土地吸收点水分和营养,增加点产量。 核对了一遍书稿之后,他舒了口气,基本上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的收获了。 其实文字部分他已经完成了,只有两幅最终成熟的插图还没有画出来,他的画技还没达到凭空想象就能画的生动形象的程度,这会儿他还必须对着实物画。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下午就去挖一株土豆和一株红薯,一是为了画出最后的插图,同时也可以单独称一下,预估一下产量。 吃完中饭,他便带着陈志等人来到屋后的试验田里,让他们先将一株红薯旁边的土挖松,随后连根带茎一起扯出来,紧接着又把一株土豆整个全挖出来。 新挖出来的土豆和红薯已经比原来的种子要大一圈,但是,还没有达到后世那么大,张斌让人称了一下,随后又根据植株数量大致计算了一下,得出的结论,亩产两千斤应该是不成问题。 随后,他便带着挖出来的这株红薯和土豆来到房间中,认真的画起来。 整整画了一下午,他终于将土豆和红薯成熟后的插图画完了,这就意味着,他辛辛苦苦记录整理了两个月的《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终于完成了。 第二天一早,升完早堂,他便招来了平阳仅有的四个印户,拿着底稿与他们商量了一阵,最后定下来价格是五分银子一本,两百两银子,正好印四百本。 这个价格有点高,主要还是因为他是第一次印刷,而且还有很多插图,还要刻制很多的木版。 二百两银子,对四个印户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收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印过新书了,要是老书,他们一本最多也就赚个几十文,根本不能新书比,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四百本。 这会儿大家都没什么钱,连老书都很少有人订购,他们的日子也过的相当的艰难。 可以说,光是这一次,就差不多够他们吃一年了。 所以,他们相当的积极,在他们的分工协作之下,《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不到十天时间就印出来了。 拿着新印出来的《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张斌不由爱不释手的翻阅起来。 越翻,他就越是激动。 我竟然出书了,我竟然出书了,我竟然在明朝写了本书,真是了不起的成就啊。 他不知道,他这本书比他想象的还要了不起,因为,这本书拯救了无数平民百姓!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丰收 六月中旬,正是早稻成熟之时,正当老百姓准备收割早稻的时候,平阳县所有里正突然接到县令大人命令:六月十五巳时,带上指定的农户,到东门山集合。 县令大人指定的农户都是两个,一个是里甲里面最穷的佃农,一个是里甲里面最穷的平农。 县令大人这是要干嘛呢,难道是催人交税? 虽然心中疑惑,所有里正还是带着两个指定的农户,按时前往东门山,不为别的,就因为传达县令大人命令的是他们各自头顶的乡绅。 县令大人的命令有时候还能含糊一下,毕竟山高皇帝远,县令大人也不可能为点小事专门跑来收拾你,再说县令任期也就三年,三年过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就算他记仇都没用。 他们头上的乡绅可就不一样,乡绅可是乡里最有威望的人,而且人家也不会离开,得罪了,绝对弄得你欲仙欲死。 所以,没有哪个里正敢不来,再远他们也不敢迟到。 这天东门山可就热闹的,一百多个里正,没人带两个农户代表,总共差不多有四百来人,这么一大堆人站一起,光是说话声都能把屋顶都掀翻了。 当然,张斌叫他们来并不是坐哪个屋里开会,东门山也没这么大房子,这些人一来到村口就会被人领到后山指定的地方,爱站着就站着,想坐就坐地上,凳子是没有的。 这地方就是八亩试验田四周的山坡,来到这里之后,他们无不惊叹不已,这东门山村还真不简单啊,竟然在荒山上开出这么大几块地,而且还种了东西,那一片花花绿绿的长势明显很好。 这地里种的到底是什么呢,来到这里的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临近巳时,张斌和汤显有说有笑的从山下走来,他们后面跟了一大堆人,有赵穆、徐辉等乡绅,有谢正刚、吴士琦带着几个衙役和捕快,还有赵彦带着几十个劳力,他们手里竹筐、锄头、耙头、杆秤等一应俱全。 原本山里面议论声就很大,这一帮人一出现,议论的声音更大了,简直就跟炸了锅一样。 他们大多数人都在讨论,跟汤显汤老员外走一起是不是县令大人,毕竟张斌很少去乡里,见过他的里正都没几个,更别说普通平民百姓了。 当然,如果他穿着官服大家也不会认不出他是县令大人,问题他今天并没有穿官服,毕竟要在山里走上走下,还要到地里去,穿着官服,极不方便。 他不穿官服,还真没人会把他和县令大人联系到一起,因为他太年轻了,再配合丰神俊朗的外貌,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个县令,倒像是个富家公子。 张斌并不知道大家在讨论他,毕竟这么多人说话,声音太嘈杂,就更闷雷一样,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他却不大喜欢这么嘈杂的环境,特别是来到试验田里准备说话的时候,他脸都有点绿了,这些人这么吵,他说话谁能听的见! 汤显见他皱眉的样子,立马转头对徐辉道:“孟仲,让他们安静点,这样子成何体统。” 徐辉闻言,脸上的肥肉一抖,握拳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卧槽,张斌被他这忽如其来的一嗓子吼的耳膜都快破了,双耳就跟被雷轰了一样,嗡嗡直响。 他忍不住用小手指使劲掏了掏耳朵,耳中的嗡嗡声这才慢慢消失。 咦,怎么这么安静,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山坡上的人竟然都满脸恐惧的站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张斌不由转头看了看徐辉,这家伙,当真是平阳有名的恶霸地主啊! 看到徐辉那满脸得意的样子,张斌忍着心中的憎恶,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谢意,随后,转过头来,朗声道:“诸位,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想让大家看看这地里的土豆和红薯,等下,本官会命人挖出来,称一下重量,让大家看看,一亩地的产量是多少。” 说罢,他便向旁边的赵彦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赵彦连忙指挥着手下的村民在田里分散开来,他们昨天都已经在陈盈盈家那两块地里操练过了,这会儿收起土豆和红薯来熟练的很。 他们基本是四个人一组,分成前后两排,前面的只管用锄头和耙头将土豆和红薯苗两边镐松,后面的则用手把地里的土豆和红薯翻出来,抖干净土,揪掉茎叶,装竹筐里。 很快,一筐筐土豆和红薯便被抬到拿着杆秤的村民那里,逐一称重,而赵彦则拿着一个账本将重量记下来。 不到一个时辰,地里的土豆和红薯便全部翻出来了,足足装了将近两百筐。 赵彦记录完之后,立马用算盘计算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便兴奋的大喊道:“启禀县令大人,土豆总共约八千五百斤,红薯总共约八千四百斤,八亩地,每亩产量大约为两千一百斤。” 他的话刚一落音,整个山谷再次炸开了锅,惊叹声此起彼伏。 一亩两千多斤,怎么可能! 这土豆和红薯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待众人议论了一阵,张斌这才举起手来,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这年轻的不像话的公子哥就是县令大人了,当着所有乡绅的面,县令大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张斌的手一落下,山谷中便慢慢安静下来。 紧接着,张斌又朗声道:“诸位,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大家已经亲眼目睹了,等下,东门山的村民将带大家去尝尝土豆和红薯的味道,吃完,本官还将给每个人发本书,书里面介绍的就是土豆和红薯的种植方法。大家回去以后,按书上说的,找个荒山开快地,待早稻收割结束,本官将免费给平阳所有百姓每户发放一百斤土豆和红薯种子。” 他这话一落音,整个山谷再次炸锅了,每户免费发放一百斤种子,那得多少斤,那得多少钱啊! 这次,张斌没有再解释了,他已经带着一众乡绅离开了。 而这些里正和乡民则被东门山的村民分散领到家里,这会儿整个东门山村都飘荡着红薯饭的香味,每家每户都煮了一大锅红薯饭。 光有饭,没有菜自然不行,光吃红薯,不吃土豆自然也不行。 张斌已经让赵彦煮了好几锅土豆炖鸡块,当然,每个锅里,鸡只有一只,八角和桂皮等香料只放了一点,土豆却放了一大锅。 东门山的村民家里,每家都免费发了一脸盆土豆炖鸡块。 那金黄色的土豆汁倒在红薯饭上面,别提多香了。 那些一年到头喝稀饭佃农和平农,吃的是连舌头都快吞进去了,就连那些天天吃米饭的里正也吃的赞叹不已,这土豆和红薯简直太好吃了!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海盗要来了 天启四年,六月十五日,平阳县令张斌组织平阳所以里正和农户代表在东门山集结,推广土豆和红薯种植,自此,在平阳,乃至整个大明掀起一股种植土豆和红薯的热潮。 在后面断断续续十几年的天灾和兵灾中,土豆和红薯因栽种方便,产量惊人,不知道救了大明多少百姓的性命。 可以说,这一天,是张斌拯救大明的开始。 东门山这次推广行动,意义之重大,足以载入史册! 而这天,在遥远的东瀛也发生一件大事。 东瀛肥前国平户甲螺颜思齐因不满日本德川幕府的统治,密谋起事造反,他与与杨天生、陈衷纪、郑芝龙等二十八人在这一天拜盟为兄弟,准备一举推翻德川幕府。 这两件事情,本来没有什么联系,颜思齐和张斌原本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颜思齐的另一个身份却使得他和张斌隐隐联系到一起。 颜思齐不但是肥前国平户甲螺,还是大明东南沿海最大的海商之一,而这一时期的海商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海盗! 也就是说,颜思齐是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之一,而杨天生、陈衷纪、郑芝龙同样有着亦商亦盗的身份。 他们这群人,可以说是东南沿海海盗的管理者,他们在东南沿海的时候,还可以凭借手中的实力,警告其他海盗,让他们讲点规矩,而他们这一走,东南沿海的海盗再无约束,一股暗流暗暗在涌动。 这天卯时,平阳县南端,鳌江口渔港,摆摊的渔民们正悠哉悠哉的收拾东西,远处的海面上再次出现一片黑点,渔民们又一次仓惶逃窜。 这次依然不是海盗,还是大金所的战船。 不过,这次来的战船有点多,大大小小足有二十多艘。 这是大金所千户张成德派人给他的宝贝儿子张斌送土豆和红薯种子来了,当然,九十万斤种子不可能一次送过来,前面已经陆陆续续运过几趟,这次已经是最后一批了。 船队靠近,岸边的渔民再次跑个精光,这次,渔港里真的是一个人都没了,张斌没有来,也没有派人来迎接,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这天会有种子送过来。 带队的仍然是张斌的二哥张冠,他并没有去管逃跑的渔民,他们用战船干私活是违反军纪的,看到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这次送过来的种子足有十多万斤,大小船只转运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所有种子卸下船,那数量,足足有两百多车。 种子卸完了,船队开始返航,这次,张冠并没有随船回去,而是指挥着五百余名精壮屯卫,推着土豆和红薯种子,赶往平阳县城。 这一路自然会遇到很多平民百姓,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是来送土豆和红薯种子的,所以他们看到车队之后,并没有好奇,也没有围观,更没有上前阻扰,反而都主动让到一边,用灼热的目光,目送车队经过。 这可是他们今后解决温饱的希望啊! 张斌得知自己的二哥亲自送种子过来自然是激动到不行,他连忙丢下手中的兵书,直奔大堂前的甬道。 此时车队已经进入县衙,而这会儿县衙甬道两侧也已经大变样模样,九十万斤土豆和红薯种子,县衙的库房根本就摆放不下,张斌只得令人在宽敞的甬道两旁搭满了凉棚,用来存放种子。 两百多辆平板车推进来,整个甬道已经被挤的水泄不通,张斌走到大堂台阶上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他二哥的踪迹,这就有点奇怪了,他二哥张冠人呢? 正当他百思不解的时候,一个推车的屯卫挤上来告诉他,他二哥张冠带着人去县衙右侧的迎宾馆。 他这个奇怪啊,二哥这么神秘兮兮的干嘛呢? 他带着张差等衙役挤进迎宾馆一看,院子里早已摆放了十余辆平板车,他二哥张冠正指挥人把车上的布幔掀掉呢。 张斌打眼往车上一看,卧槽,卧槽,卧槽,大刀、长枪、弓箭、鸟铳、盔甲、盾牌,这是干嘛?这十余辆马车上面竟然全是武器! 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二哥张冠是带人来占领他县衙的,问题他带这么多武器来干嘛! 他忍不住上前拍着张冠的肩膀问道:“二哥,你带这么多武器来干嘛?” 张冠被他拍的一哆嗦,转过头来一看是张斌,他立马严肃的道:“收到可靠消息,海盗将在近几天对福建北部和浙江南部沿海展开劫掠。父亲大人命我率兵前来助你守卫平阳。” 张斌闻言,吓了一跳,海盗要来劫掠! 他慌忙问道:“不大可能吧,这几年海盗都很少上岸劫掠啊?” 张冠闻言,叹息道:“唉,以前是颜思齐、郑芝龙等大海商压着,这些海盗才讲点规矩,现在他们都去东瀛了,东南的海盗自然会蠢蠢欲动。” 颜思齐、郑芝龙张斌自然知道,这会儿郑芝龙还不是很出名,过两年,这家伙可是名震东南的扛把子了,他不解的问道:“他们跑去东瀛干嘛?” 张冠尴尬的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德川幕府打压大明海商,他们不服,准备在那边起事造反呢。” 卧槽,这帮家伙还真够猛的,不过,这大海盗都造反去了,剩下一帮小海盗敢这么猖狂吗?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沿海不是有很多卫所吗,不是还有水师吗,这些小海盗不怕来了回不去啊?” 张冠摇头叹息道:“唉,五弟,你不知道,这会儿福建巡抚南居益南大人正指挥福建水师主力与荷兰人在澎湖大战呢,从今年二月份就开始打了,不过荷兰人在岛上建了很多炮台和堡垒,南大人久攻不下,已经下令福建所有卫所调大福船前去支援,下个月初就要发动总攻了。海盗与荷兰人有密切的关系,他们指挥海盗到处劫掠,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已获取喘息的机会。如果颜思齐和郑芝龙他们在,肯定不会同意帮外人打大明的,问题现在他们不在啊。” 还有这回事,张斌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知道,大明水师还是很牛的,虽然装备越来越差,但是,不管是永乐朝对南洋诸国,还是万历朝对东瀛,甚至是天启和崇祯朝对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欧陆列强,有明一朝,大明水师都未曾一败! 他也知道大明水师曾多次击败荷兰殖民船队,南居益率福建水师绝对会赢,这点压根就不用担心,问题,福建水师在澎湖与荷兰人开战跟浙江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解的问道:“平阳旁边不就是金乡卫吗,海盗敢来?” 张冠不屑的道:“浙江这边的卫所,屯卫逃亡严重,操练荒废,军纪松弛,屯卫都快成佃农了,早就废了,海盗不去打他们就不错了。” 张斌闻言,心中一暗,他二哥说的的确是实情,大明的屯卫,这会儿有战斗力的还真没多少了,这个问题相当的严重,不过,现在的他,也没办法解决,只能等以后掌权再说了。 他最后心存侥幸的道:”就算沿海卫所都快废了,一帮小海盗怕也干不过吧,他们真敢来?“ 张冠肯定的点头道:”他们的确干不过,但是,干不过也会来,荷兰人都快完蛋了,不疯狂指使他们乱搞才怪。再说,海盗如果分散上岸,抢完就跑,我们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说到这里,张斌不再心存侥幸,看样子,海盗,真的要来了!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十八芝 这一年,平阳难得风调雨顺,农田也没有遭受什么病虫害,眼看着早稻正在丰收,海盗要来了。 这一年,张斌费尽心力,总结出土豆和红薯的最佳种植方法,正要大力推广,海盗要来了。 平阳百姓,历经磨难,贫穷困苦这么多年,眼看着有了点希望,海盗要来了。 真他吗会挑时候啊! 张斌气得咬牙切齿,他吗能不能让人过几天安生日子啊? 当然,这会儿并不是生气的时候,海盗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想办法应付,平阳百姓就要遭殃了。 他压住心中的怒火,仔细想了想,随即问道:“二哥,海盗大概什么时候来你知道吗?” 张冠闻言,皱眉道:“这个,还真说不准,这会儿海盗都在往东番北边集结呢。” 东番是明朝时候的叫法,其实就是宝岛台湾,这个张斌十分清楚,东番北部离平阳也就几百里海路,顺风的话,一日即可抵达,看样子形势已经比较危急了。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接下来怎么打,父亲大人有没有交待?” 还能怎么打,守城呗,张冠毫不犹豫的道:“父亲大人说,你去帮五姑娘守住平阳城,好好保护他,五姑娘要掉了一根汗毛,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这什么话啊,好像自己真的是娇滴滴的大姑娘似的。 平阳城他倒不怎么担心,有县衙几十个捕快、衙役、狱卒,再加上二哥张冠手里这一大帮精壮屯卫,就算是来上几千海盗也休想攻破,他主要担心的还是城外的百姓。 要保住城外百姓,死守县城肯定是不行的,把所有百姓都撤入县城也不现实,整个平阳可有十多万人口,而县城还不到一万人的规模,根本就挤不下那么多人。 看样子必须想办法把来犯的海盗给打跑,不然城外的百姓就要遭罪了。 他思量了一下,突然问道:“二哥,你兵法学的怎么样?” 张冠闻言,老脸一红,他是五兄弟里面最不爱读书的,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学什么兵法,好你个五姑娘,这不揭人短嘛。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要说打架,咱大金所年轻一辈里面,除了大哥,你二哥还没服过谁,要说兵法,不会!” 张斌闻言一愣,好吧,看样子,指挥作战是不用指望自己这位二哥了。 好在他这几个月都在为将来进入兵部,从而谋取福建巡抚之位做准备,兵法倒是学了不少,正好实践一下。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打仗自然要先了解敌我双方的实力,什么都不了解,一通瞎指挥,那是找死。 他想了想,继续问道:“二哥,海盗你了解不,战斗力怎么样?” 张冠闻言,自豪的道:“海盗你二哥我都遇上过几回了,就一帮乌合之众,能打得没几个,颜思齐、郑芝龙他们手下那帮人兴许能厉害点,其他的小海盗,也就能欺负下平民百姓而已,遇上我们大金所的战船,他们大老远就躲开了。” 张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这些小海盗大概有多少人?” 张冠想了想,估摸着道:“这个倒没仔细数过,规模最小的,也就一两艘船,大概就一两百人吧,规矩最大的,十多艘船也是有的,可能能有上千人。” 还好,最多也就上千人,打跑的希望很大。 敌人的情况了解完,就该了解自己这边了,张斌继续问道:“二哥,你这次带来多少人,又带来多少武器?” 这个张冠自然很清楚,他如数家珍的道:“我这次总共带来五百五十五人,长枪一百一十把,钩镰枪一百一十把,御林军刀一百一十把,长弓一百一十把,投枪五百把,鸟铳十把,对了还有十副鱼鳞甲。” 这个好像有点不对啊,张斌不由好奇的道:“二哥,火器怎么这么少,按兵书上说不是人手一把三眼铳又或迅雷铳又或五雷神机什么的吗?” 张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老五,有时候书上的东西不能信,那上面说的是精锐部队的装备,而且还是嘉靖朝以前的精锐部队才有的装备,嘉靖朝以后,都没几个匠户能做出跟原来一样的火器了,到了万历朝,远征朝鲜之役,以前做的火器基本上都消耗光了,现在,怕是精锐部队装备的火器都不多了,更何况我们屯卫。” 张斌闻言,也是臊了一脸,好吧,纸上谈兵害死人,还是根据实际情况来吧。 五百五十五人,明显是五个百户带着所有手下,问题这一路他没看到一个父亲手下的百户啊,这个必须搞清楚,别到时候指挥调度都不知道该指挥谁。 他继续问道:“二哥,你带来的是五个整编百户吧,都谁带队啊,我没见哪位叔叔啊。” 张冠闻言,一拍额头,抬手大喊道:“兄弟几个,过来,过来,我们家老五都不认识你们了。” 他这一嗓子,立马有五个精壮的小伙子跑过来,排成一排,昂首挺胸站他们面前。 张冠得意的点了点头,一一介绍道:“这是二叔的儿子郑彩,这是三叔的儿子杨耿,这是四叔的儿子陈晖,这是五叔的儿子郑兴,这是九叔的儿子郑明。” 他一介绍完,五人立马拱手齐声道:“见过县令大人。” 张斌点头道:“嗯嗯,好好,辛苦了。” 这几个人他倒是有点面熟,以前肯定是见过的,不过他是习文的,而这些人是习武的,小时候,这些人都是跟在他大哥和二哥屁股后面玩,不带跟他玩的,所以,他并不是很熟。 郑兴、郑明、郑彩、杨耿、陈晖,他将名字和长相一一对照,牢记在脑海里,记着记着,他突然一愣。 不对啊,这些人名字怎么这么熟?这不郑芝龙手下的海盗十八芝嘛! 关于海盗十八芝,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郑芝龙的十八个结拜兄弟,另一种说是郑芝龙手下的十八员大将。 要说郑芝龙十八个结拜兄弟,里面比较有名的是郑芝虎、施大瑄、刘香、李魁奇等人。 要说郑芝龙手下的十八员大将,最有名的当属郑兴、郑明、郑彩、杨耿、陈晖这五人。 难道是巧合,不对啊,这一两个名字一样的还能算是巧合,五个名字全一样怎么可能是巧合,他们绝对就是郑芝龙手下的海盗十八芝! 难怪,史料上记载,郑芝龙刚从福建把这些人招过去就能当大将,要他们原来是普通农户怎么可能上去就能领兵打仗,他们肯定是从明军中出来的。 没想到,这些人全部是他父亲手下的屯卫百户之子。 这事情有蹊跷啊,自己的父亲和郑芝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牵挂 张斌真是大吃一惊,自己眼前这五个小伙子竟然是郑芝龙手下的海盗十八芝,那么自己的父亲张成德和郑芝龙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不由盯着自己的二哥张冠严肃的问道:“父亲大人和郑芝龙是什么关系?” 张冠没心没肺的道:“没什么关系啊,就做生意而已。” 骗鬼呢,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张斌追问道:“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张冠莫名其妙的道:“父亲大人真和郑芝龙没什么关系啊,不过,二叔、五叔、九叔都是泉州府的,郑芝龙也是泉州府的,你明白了吧?” 这算什么屁关系,泉州府那么大,人口怕都不止百万了,都是泉州府的,然后都姓郑,难道就是亲戚吗,张斌没好气的道:“明白什么?” 张冠翻了个白眼,无奈提醒道:“二叔叫郑之远啊,五叔叫郑之发,九叔叫郑之达。” 张斌闻言一愣,这个他还真没意识到,之和芝虽然同音,那意思可天差地远,之字在古文中是最常见的字之一,而芝字,使用的概率太小了,除了芝麻和灵芝好像就没什么能用到这个芝字了,谁会把这两个字联想到一起啊! 看样子,郑芝龙这个芝字应该是刻意改了一下。 他转头盯着郑彩、郑兴和郑明道:“你们跟郑芝龙是亲戚?” 三人中最大的郑彩连忙拱手道:“启禀县令大人,这个小人不是很清楚,不过,小人曾听家父说过,我们家和郑芝龙那一家是一个祠堂的。” 张斌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同一个祠堂并不一定很亲,只能说是同一个祖先,历经了很多代之后,其实已经没有那种至亲的关系了,只能说是同族,也就是说,郑芝龙是郑彩他们的族叔。 搞明白这层关系之后,张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对张冠道:“二哥,你们就在迎宾馆和甬道两侧休息吧,我先去安排一下。” 说罢,他带着张差等人,转身就走。 来到大堂,张斌直接对张差等人道:“准备升堂,去叫胡大人、黄大人、曹大人、吴师爷和小六叔过来,本官有重要事情安排。” 张差等人道了声遵命,向外疾走而去,张斌则直接坐到公案前,拿着惊堂木仔细思索起来。 很快,两排衙役拿着杀威棒跑进来,威风凛凛的站在大堂两侧,胡江等人也相继来到大堂外面。 张斌见人到的差不多了,立马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随后朗声道:“升堂。” 门口的衙役随即对外面喊道:“升堂。” 胡江等人闻声,鱼贯着走人大堂,在张斌面前排成一排,拱手齐声道:“参见县令大人。” 张斌点了点头,沉声道:“本官收到可靠消息,海盗将在近几天上岸劫掠,大家务必齐心协力,随本官一起,保平阳百姓安宁。” 众人闻言,无不脸色大变,海盗之可怕,大家都很清楚,他们连忙拱手齐声道:“请县令大人吩咐。” 张斌点了点头,朗声道:“从福建运种子过来的五百多苦力因海盗原因,暂时是回不去了,吴士琦、黄培文你们去安排好他们的食宿,告诉他们,必要的时候,本官会征召他们抵御海盗。” 这屯卫擅离驻地是违反军规的,张斌自然不能说他们是屯卫,只能用苦力的身份掩盖,吴士琦和黄培文都是自己的亲信,安排他们和自己的二哥去接洽自然是最合适的。 吴士琦和黄培文闻言,拱手齐声道了声遵命,随后便匆匆退出大堂。 张斌紧接着朗声道:“胡江,你去通知城里的乡绅和富户,家里有护院的,全部准备好,随时准备上城墙协助本县守城。” 胡江闻言,道了声遵命,恭敬的退了出去。 张斌又朗声道:“曹正良,你立刻安排人在四门把守,一旦有可疑人物,立马上前盘查,千万不能让海盗的奸细混进县城。” 曹正良闻言,道了声遵命,恭敬的退了出去。 张斌紧接着道:“谢正阳,你速速安排手下骑快马通知所有里正,注意躲避海盗,特别是沿海的里甲,让他们派人十二个时辰轮流盯着海面,一旦发现海盗踪迹,立马带所有乡民往县城方向逃,本官会去接应他们的。” 谢正刚闻言,道了声遵命,恭敬的退了出去。 至此,张斌前面已经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了,他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朗声道:“退堂。” 随即,便站起身来,往退思堂走去。 他总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可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会是什么呢? 他坐在退思堂中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是陈盈盈三兄妹! 不管什么人,心中总会有牵挂的人,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不免为他们担心。 张斌牵挂的人很多,不过,貌似,暂时,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危险,唯有陈盈盈兄妹他放心不下。 海盗就要来了,把他们留在城外,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就后悔莫及了。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对着门口朗声道:“来人。” 张差应声而入,拱手听令。 张斌直接下令道:“张差,你带两个人去东门山把陈家三兄妹接到县衙来,陈志让他去杂役那里先凑合一下,陈盈盈和陈秀秀姐妹,直接带到后院,让他们先跟小云住一起。” 张差闻言,道了声遵命,恭敬的退了出去。 心中牵挂的事情一了,张斌顿觉浑身轻松,他嘘了一口气,往背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目沉思起来。 下午酉时,一天坐班结束,张斌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后院走去。 说实话,这会儿他有点心虚,自己在外面都带了两个美女回来了,小云会不会生气呢? 小凤仙那关貌似过的很轻松,就是不知陈盈盈这关过不过的去,要是换做后世,你家里都有一个女人了,还往回带女人,那非得闹出人命来不可! 当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后院时,卧房中竟然传来争吵声,他脸色一变,赶紧向里跑去。 打开卧房的门一看,他瞬间呆住了,竟然是小云和小六婶在争吵。 小六婶正在那指着小云抓狂道:“小丫头,不要这么过分啊,你都抱了一下午了,给我抱抱。” 小云将陈秀秀紧紧的搂在怀里,使劲摇头道:“不,不,不,秀秀喜欢跟我玩。” 陈盈盈则站在一旁,尴尬不已,她那眼神明明在说:“喂喂喂,你们搞清楚,秀秀是我妹妹好不!”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海盗来了 平阳正东边,靠近海岸,有一片山地,名为北山,北山以北有一大片海滩。 这天早上,卯时刚过,太阳才露出海面不久,北山以北海面上的薄雾突然一阵翻滚,五艘巨大的帆船从薄雾中窜出来,这五艘船,有福船,有海沧船,甚至还有苍山船,大小不尽相同,唯一相同的是,五艘船的甲板上都挤满了人。 看到远处的沙滩,甲板上的人顿时一阵欢呼,紧接着,风帆开始下降,五艘大船两边同时放下两艘登陆的小船,小船刚落到海面,甲板上的人便争先恐后的顺着绳索滑向小船,不一会儿,小船上便站满了人。 在一阵咒骂声中,后面滑下来的人纷纷被踹进海里,绳索开始收回,而小船上的人则抽出船桨,使劲向岸边划去。 被踹进海里的人也不着恼,小船一动,他们便纷纷游过去,攀住船舷,跟着小船往前面的沙滩游去。 很明显,这些人必是海盗无疑,一般人是不大可能放着渔港和小码头不去,专门寻沙滩登陆的,只有海盗,就喜欢挑沙滩登陆,因为港口一般都有人,看见可疑船只就会跑,等他们上了岸,人都跑光了,还抢个屁啊! 海盗们早已习惯了在沙滩登陆,小船刚靠近沙滩,船上的海盗纷纷跳进齐腰深的水中,兴奋的往沙滩上跑去,只留下几个倒霉鬼,不情不愿的把小船划回去继续接人。 他们之所以这么争先恐后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先上岸的可以拔头筹啊,不管是花姑娘还是财物,他们都能挑最好的抢。 这些小股海盗也没什么纪律可言,第一批海盗上岸之后,压根就没等后面的人,直接就呼啸着往离沙滩最近的小村子方向跑去,那样子,简直如同吃了春药一般。 不过,当他们兴奋的冲进离海岸最近的村子时,瞬间就傻眼了。 村子里竟然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没有花姑娘惊慌失措的尖叫,更没有鸡飞狗跳,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难道是躲起来了?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所有海盗顿时四散开来,冲进四周农户的院子里。 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花姑娘; 没有财物; 没有粮食; 没有鸡; 没有狗; 没有牛; 甚至连衣服被子都没有。 所有农户家里都如同被洗劫了一般,几乎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当然,像床啊、锅啊、衣柜啊、水缸啊这些背不动的大家伙倒是都在,问题,谁抢这些东西啊? 第一批海盗在村子里翻找了一阵,第二批海盗紧跟着也进村了,而身着挂甲的海盗头子正在其中。 这海盗头子原本以为,这么早上岸劫掠,村民们肯定会措不及防,先进村的那两百来号人应该已经抢到不少好东西了。 他正等着人上来孝敬呢,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却是双手空空,垂头丧气的走上前来报告,什么都没抢到! 海盗头子气的抬脚将几个小头目踹地上,大吼道:“八嘎,分开找啊。” 几个小头目闻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手下向村子四周跑去。 其实,他的想法是没错的,如果村民们不知道有海盗要来,肯定会措不及防被他们逮个正着。 但是,村民早就知道有海盗要来了,自然不会不防,粮食什么的,村民们早就已经藏好了,海边上也早就有人警戒了,他们还未上岸就被警戒的村民发现了,这会儿村民们早就带着财物往县城方向逃了,他能抢到东西才怪。 不过,几百号人,再加上鸡啊、狗啊、牛啊什么的,那痕迹是无法掩盖的,很快,一个小头目便跑回来,指着西边县城方向兴奋的喊叫起来。 海盗头子闻言,大手一挥,指着西边大喊道:“追给贼西玛斯。” 众海盗闻言,顿时一窝蜂往西边跑去。 而此时,平阳县衙,张斌正在迎宾馆的小院中研究鸟铳呢。 这玩意在他这个后世的机械行家眼里,真有点太过于落后了。 这枪管竟然是用薄铁皮卷成的,首先不说它内圆孔标不标准,这焊接一看就不怎么牢靠,两边都没融合到一起,就跟黏起来的一样,难怪这东西容易炸膛。 这么薄的铁皮,开几枪之后肯定会变形,枪管一变形,内部的圆孔就不圆了,子弹很有可能会卡里面放不出来,到那时,”啪“的一声,枪管后面这一截就炸开了,开枪的士兵如果不小心点,恐怕眼睛都会弄瞎。 正当他想着怎么利用现有条件改进鸟铳时,孙标急匆匆的跑进来,拱手道:“启禀县令大人,有村民前来报信,海盗来了。” 张斌闻言,连忙将鸟铳还给一旁的火枪手,催促道:“快,带他进来。” 孙标连忙道了声遵命,飞快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便带着一个精壮的小伙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那小伙子一见道张斌,立马跪在地上磕头道:“县令大人,海盗,海盗来了,求你去救救村里的乡亲们啊。” 张斌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急问道:“你那里人,海盗什么时候上岸的,大概有多少,乡亲们现在在那里?” 那小伙子喘息道:“我是东边北山村的,海盗大约卯时一刻左右上的岸,总共有五条大船,上面全是人,村里的乡亲们按县令大人的命令,正往县城这边跑呢,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张斌闻言,立马在脑海中飞快的分析起来。 北山村离县城大概二十余里,正常人跑过来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左右,村民拖家带口跑过来大概需要一个时辰。 海盗大概是卯时一刻上岸的,他们上岸之后,必定会先进北山村劫掠,发现不对之后再追出来,中间至少要两刻钟时间,而海盗需要确认村民的逃跑方向,还是一堆人一起往前跑,估计比正常人跑的应该慢一点,要跑到县城,大概需要六刻钟。 现在大概是卯时五刻,这小伙子应该是发现海盗就跑来报信了,而村民肯定是跟着他后面出发的。 也就是说,现在村民离县城大概还有十余里,而海盗离县城大概还有十四里左右。 如果海盗追着这帮村民不放,那就真危险了,必须马上前去救援!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亲自上阵 海盗已经登陆,百姓危在旦夕,张斌不再犹豫,直接对一旁的张冠喊道:“二哥,快,发放武器,让所有人在甬道列队集合。” 张冠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跑到迎宾馆大门口,大吼道:“兄弟们,抄家伙,在甬道上列队集合。” 他这一嗓子,原本坐在甬道两侧凉棚下休息的屯卫立马爬起来,一排排的进入迎宾馆,取了各自的武器就往外跑。 张斌紧接着下令道:“张差你马上去通知典史曹大人,让他立刻带人上城墙守着,赵如你马上去通知县丞胡大人,让立刻组织乡绅和富户府中的护院上城墙帮忙守城。” 张差和赵如闻言,道了声遵命,飞快的向县丞衙和典史衙跑去。 张斌想了想,又下令道:“孙标,去取我的宝剑来,赵兴、李季你们去牵两匹马过来。” 孙标、赵兴和李季闻言,道了声遵命,飞快的向外跑去。 这时候,一旁的谢正刚却是脸色一变,他一把冲上来,拉住张斌的胳膊道:“五姑娘,你想干嘛,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是文官,上去干嘛,你留下来,让我去!”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小六叔,谁说文官不能上战场了,我大明不都是文官上阵指挥,这点海盗没事的。” 谢正刚还待劝阻,张冠却已经拿着两副鱼鳞甲走过来,他直接将一副丢给张斌,随即大笑道:“老五说的对,这点海盗没事的,我们兄弟上去,三两下就解决了,小六叔,你还是留下来陪小六婶吧。” 谢正刚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焦虑道:“我知道,这点海盗不是你们的对手,我这不是怕五姑娘出事嘛。” 张斌边把鱼鳞甲往身上套,边安慰道:“小六叔,你放心吧,我就在后面指挥,不会冲上去的。” 谢正刚见拗不过张斌,只得上去帮他把鱼鳞甲穿戴好,同时交待张冠道:“老二,你可得保护好五姑娘,要让他伤到一根汗毛,别说千户大人,我也饶不了你。” 张冠憨憨的笑道:“哪能啊,小六叔,你就放心吧,这点海盗真没事,要有事,我怎么敢让老五跟着去。” 谢正刚知道,张冠这是习惯性的宠溺张斌这个老幺,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不管干什么,只要张斌开口,他们兄弟四个从来不带说一个不字的,他无奈的摇头道:“你们啊,什么事都惯着五姑娘,这战场可不同儿戏,你可得把他看好了。” 张冠只知道一个劲地点头,张斌却是满脸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之所以坚持要去,并不是图好玩,他这完全是在为今后考虑。 要知道,在明末,要手掌大权,不领兵,那就是个笑话,朝堂上那些人争来争去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崇祯还不是想撸谁就撸谁,权臣,不是那么好当的,必须手握让人忌惮的力量,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让崇祯都忌惮,那可不是一点点实力就够了,以后领兵打仗肯定是家常便饭,这会儿才几百个海盗都不敢上,以后怎么统领十多万,甚至是数十万大军,这才是他坚持要去的原因。 当然,这个是不能跟人解释的,他只能假装任性,不听劝阻了。 正好这个时候孙标、赵兴和李季都来了,他直接接过宝剑,跨上战马,招呼道:“二哥,我们走。” 张冠自然是二话不说,上马就走。 谢正刚见状,只能无奈的对身边的孙标等人道:“你们跟上去保护县令大人。” 此时,外面甬道上五百多个屯卫早已拿着武器整整齐齐的排成五列,郑彩等人站在每列的最前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张斌和张冠下令了。 张斌匆匆扫了一眼,直接来到阵前,大手一挥,果断下令道:“走。” 说罢,便打马往东门奔去。 后面张冠跟着手一招,大喊道:“快,快,跟上,跟上。” 一行五百多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往东边奔去。 张斌虽然心中焦急,还是刻意控制了一下马速,以免后面的屯卫体力消耗太过严重。 他要打马狂奔,十来里路也就几分钟的事情,问题后面屯卫跟不上啊,要就他和张冠两兄弟冲上去,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好在逃跑的老百姓也在不断向县城靠拢,双方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远,大约一刻钟之后,张斌便看到前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人,那数量,怕不有好几千。 这怎么回事,北山村撑死也就几百人,前面怎么这么多逃难的老百姓? 双方很快就接近到百步左右的距离,张斌一抬手让后面人暂时停下来等等,自己则打马向逃跑的百姓跑去。 好家伙,这些人,准备的真充分啊。 人群中,好多车,什么马车、牛车、平板车,独轮车数不胜数,车上,老人、小孩、衣服被子什么的堆成一堆,有的人手里甚至还抱着鸡啊,鸭啊什么的,大家都在拼命跑路,场面混乱无比。 自从东门山那次集会之后,认识他的人倒是多了,他刚靠近人群,便有一个里正跑上来,激动的喊道:“县令大人,您来了啊,太好了,我们没事了,没事了。” 随着他这一声大喊,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欢呼,老百姓不再慌慌张张,所有人都慢慢停下来,站那里直喘气,这一顿跑,真把人累死了。 张斌抬眼看了看百姓后方,略微有些尴尬的道:“呃,你是北山村的里正吗,海盗呢,有没有追上来?” 那里正闻言,连忙解释道:“县令大人,小人是海滨村的里正,海盗,小人没看见,只是看见北山村的人往这边跑,我就组织大家跟着往这边跑了。” 好吧,这就一只惊弓之鸟,不是正主,不过,也不能说他胆小,海盗可没个固定的目标,人家可能追着追着不追了,随便在路边寻个村子劫掠一番也说不定,他跟着跑,是完全正确的。 张斌点了点头,大声喊道:“谁是北山村的里正,出来答话。”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拱手道:“县令大人,恕罪,恕罪,小人就是北山村的里正,这一路跑的,小人都快断气了,刚在那边歇了一下,过来迟了,还请县令大人恕罪。” 张斌摇了摇头,安慰道:“没什么,本官问你,可知海盗有没有追上来?” 那里正闻言,脸色一变,惶恐的道:“这个,小人不知道啊,派出去警戒的人说海盗来了,小人便带着大家收拾东西跑了,小人根本就没看到海盗!” 好吧,这也不能怪他,要看到海盗,估计他们就跑不掉了,张斌点了点头,挥手道:“恩,下去休息吧,大家都休息一刻钟时间,然后去县城避一避,本官去前面看看。” 说罢,他调转马头,来到五百多屯卫阵前,一挥手,带着他们慢慢往前行去。 这会儿老百姓都逃出来了,倒不用太着急了,不过他还是准备去将海盗找出来,赶走,如果让他们在平阳乱窜,迟早会有百姓遭殃。 第一卷 第四十八章 战斗 话说海盗在北山村吃了一瘪,一无所获,一气之下便遁着村民逃走的足迹撒开脚丫子追起来。 但是,北山村的村民毕竟比他们先出发两刻钟,他们追了一阵,还是人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倒是在路边发现了另一个村子。 这个时候,海盗头子觉着,反正抢哪儿都是抢,前面的人既然追不到,去旁边这村子抢也是一样的,于是他大手一挥,令所有人调转方向,直扑旁边的滨海村。 结果可想而知,这滨海村的村民也跟着北山村的村民跑了,他们再次一无所获。 这下,海盗头子真来火了,忙活了半天,别说财物了,连人毛都没看到一根,自从当海盗以来,他还从没如此失败过。 跑,老子让你们跑。 他一气之下,直接带着手下闷头向西追去,旁边再有什么村子他也不管了,接连被耍了两次,不逮住那些村民,怎能解他心头之恨。 没想到,追着追着,地上的足迹竟然越来越多,那规模,怕不是有数千人。 很明显,这一路上,所有村子的人都在往西逃,只要能追上,花姑娘、财物、牲口等等等等,要多少有多少! 海盗头子心里这个激动啊,就差仰头大笑了。 一众海盗也兴奋的不行了,这路上密密麻麻全是脚印、牛蹄印和车轮印,一层又一层的,瞎子都能看出来,前面有多少老百姓。 又追了大约一刻钟,前面终于出现一堆黑影,追到了,终于追到了,海盗头子兴奋的差点手舞足蹈起来。 等等,貌似有点不对劲啊,这些黑影怎么在迅速变大。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一下,靠,这些人还真是朝着他们跑过来的! 此时,张斌也激动的不行了。 他原本以为,这股海盗很有可能没追过来,而是去别处劫掠了,他还得到处去找,没想到,这才跑了两三里,就碰上了。 看着慢慢接近的海盗,他抓缰绳的手渐渐握紧,手心都抓出汗来了。 两世为人,第一次战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战斗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不杀敌人,敌人就杀你。 杀人,对于鸡都没杀过几只的他来说,那是相当巨大的挑战。 但是,要拯救大明,不战斗,不杀人,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是海盗还是反贼,不管是后金还是瓦刺,甚或是贪官污吏,都得杀,不然,大明迟早玩完。 他并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既然必须杀,那就从现在开始,杀! 他缓缓抬起手,朗声道:“减速,刀盾在前,长枪,钩镰枪随后,御林军刀居中,弓箭居后,横向排开。” 他这一声令下,跟在旁边的郑彩等人立马吆喝开了,不一会儿,五百多人便由五路纵队打横变成五排,缓缓向前压去。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刺激的海盗头子直想喷血,前一刻他还在想着怎么在数千老百姓中肆意妄为呢,下一刻,对面就冲过来一堆乡勇! 他为什么认为是乡勇呢,主要还是因为这些屯卫并没有穿统一的制服,而且,队伍中并没有看到什么火器,全是刀啊,枪啊什么的。 虽说队伍中间隐隐有几个身着鱼鳞甲的,那也不代表这是正规军队,毕竟乡勇也是有教头的,几个穿鱼鳞甲的教头出现在乡勇中并不奇怪。 他跟张斌一样,都被传闻给误导了,他也认为,明军应该是人手一把火枪,火炮一大堆,这手里全拿着冷兵器的,不是乡勇是什么? 既然是乡勇,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他同样下令,让手下减速,横向排开,缓缓向前压去。 不一会儿,海盗和屯卫之间的距离就拉近到百步左右,这个时候,双方很有默契的停了下来。 张斌和海盗头子都知道,百步距离还算是比较安全的,如果再靠近,那就危险了,因为普通弓箭的最远攻击距离就是百步左右,再靠近,很可能变成对方弓箭的靶子。 至于什么百步穿杨,基本不用考虑,那指得是神箭手用三石以上的强弓射出的箭,一般人,用普通长弓,能射出百步远就不错了。 接下来怎么打呢? 张斌还在考虑,那海盗头子却已经从队伍中走出来,大摇大摆的来到两阵中间,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嚣张无比。 这家伙有毛病吧,张斌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海盗头子,惊奇的问道:“这家伙,什么意思,找死吗?” 他身边的张冠却是摇头道:“不,这家伙应该有点功夫,再加上他披着挂甲,一般弓箭应该伤不到他,他这是在示威呢,可能是想将我们吓跑。” 张冠说的没错,这海盗头子的确是想将他们吓跑,他虽然仗着武功高强,不怕这帮乡勇,但是,要将这么一大帮人击溃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他也知道,平阳县城离这里就十来里了,要是跟这帮人耗上个把时辰,前面的平民百姓都逃近县城了,他还抢个屁啊。 他可不是傻瓜,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做的。 他站出来就是想恐吓对方首领一番,看能把人给吓跑不,当然,如果实在吓不跑,那就只有想办法尽快将他们击溃了。 前面可有几千平民,还有数不清的财物,想让他轻易放弃,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傻bi,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这边有火枪,弓箭你能挡得住,就不信你火枪也能挡得住,这距离,正好在鸟铳的射程之内,张斌决定,用火枪偷袭,干掉他。 所谓“擒贼先擒王”,看这家伙的样子,肯定就是这帮海盗的头子,只要将他干掉,这帮海盗必然大乱,到时候再冲上去,自己这边伤亡就小多了。 想到这里,他直接下令道:“所有火枪手装填弹药,准备射击,二哥,你上去敷衍两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小心点。” 张冠闻言,点了点头,催马慢慢往阵中行去。 他知道张斌是想用火枪偷袭,将这家伙干掉,这个法子,他认为,很好。 他虽然对自己的功夫有自信,却还没自信到认为自己能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对方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不是三两下就能解决的,如果打着打着海盗中突然有人放冷箭,那他就危险了,还是放冷枪把他撂倒划算一点。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负伤 张斌率五百余屯卫与海盗遭遇,双方摆开阵势相距百步对峙,眼看局势紧张,战斗一触即发,对面海盗头子却突然如同吃错药了一般,越众而出,站在两军阵中,鼻孔朝天,狂傲无比。 这家伙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想吓退面前这帮乡勇,却浑然不知,对面还有十杆火枪,他站这么近,纯粹是找死。 为了拖延时间,让火枪手装填弹药,瞄准射击,张斌令张冠上前敷衍。 张冠一边打马前行,一边在心里嘀咕:“到底说点什么好呢,跟他说,你吗叫你回家吃饭吗?这个貌似有点不妥,他跑这么老远,怎么回家吃饭呢?” 正当他绞尽脑汁,不知说什么好的时候,那海盗头子突然指着他大喝道:“八嘎,*……%#%amp;amp;。” 此时,两人已相距不到二十步,张冠勒住战马,掏了掏耳朵,没好气的道:“八你吗啊,说人话,别在老子面前说鸟语。” 那海盗头子闻言,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他倒是忘了,对面就一群乡巴佬,跟他们说鸟语,这不傻bi吗。 他干咳了一声,再次指着张斌大喝道:“吗的,给老子滚开,不然宰了你们。” 张冠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那海盗头子看张冠这个样子,知道光耍嘴皮子怕是吓不到人了,他直接拔出佩刀,指着张冠威胁道:“给你们一炷香时间,不让开,通通死啦死啦滴。” 张冠闻言,心中暗笑,还一炷香时间,不用一盏茶时间你小子就要嗝屁了,为了吸引这家伙的注意力,他假出神色凝重的样子,握住刀柄,缓缓将插在背后的御林军刀抽出来。 这御林军刀并非是御林军专用的军刀,而是戚继光根据唐代千牛卫、羽林卫所持的长刀,结合倭寇所用的东洋刀,改进而成的一种长刀。 御林军刀,刀身修长,连柄带刃,足有五尺,这慢慢从背后抽出来,倒是极带震撼效果。 那海盗头子正紧张的盯着张冠手中的长刀呢,“啪啪啪”战场之上,突然响起一阵枪响。 令人恐惧的事情发生了,那海盗头子竟然能反应过来,只见他脸色一凝,目露精光,挥刀往身前一斩,“叮”的一声,火星四射,一颗子弹竟然被他给劈开了! 饿滴噶乖乖,这家伙,功夫得多好啊,不但是后面的张斌吓了一跳,就连阵前的张冠都吓了一跳。 不过,很遗憾,飞向他的不是一颗子弹,而是十颗子弹,他刚劈开一颗,腿上、胳膊上、肚子上便溅出数朵血花。 张冠见状,不由抹了把冷汗,还好,用火枪将这家伙撂翻了,要让他上去跟人对砍,非得两败俱伤不可。 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再次发生了,那海盗头子竟然没死,而是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 绝对不能让他跑回去,张斌当机立断,拔剑大喝道:“二哥,上去宰了他,所有人,冲。” 张冠闻言立刻举起手中的御林军刀,打马追了上去,后面的五百多名屯卫也在呐喊声中,跟着冲了上去。 这一冲,可就进入弓箭的射程范围了,张斌默默在心中计算着步数,刚跑出十步,他便举剑大喝道:“弓箭手,放箭。” “嗖嗖嗖”,他话音刚落,屯卫阵中便飞出上百支利箭,同时,前面海盗群中也飞出上百只利箭,张斌连忙大喝道:“前排举盾。” 此时,场面紧张到了极点。 张冠正打马追向受伤的海盗头子,而海盗群中也窜出几道身影,拼命的跑上前准备接应他们的头头。 天空中,双方的利箭交错而过,两军阵前,张冠终于先一步追上了那海盗头子,他大喝一声,举起御林军刀,全力往下一劈。 那海盗头子竟然还会反手举刀格挡,不过,这样做貌似是徒劳的,御林军刀正为克制东洋刀而设计,它的刀背比东洋刀要厚,刀身也比东洋刀略宽,两刀相撞,结果可想而知。 那海盗头子手中的东洋刀瞬间被砍成两段,他的肩膀上同时飙出一团血花,“啪”的一声,他终于摔倒在地,不动了。 而此时,双方射出的利箭也落了下来。 海盗这边并没有什么盾牌,不过利箭并不是子弹,一般人都能看的见,也能挥舞着武器格挡一下,所以,一百支利箭造成的伤亡并不是很大,海盗群中仅发出十余声惨叫。 而张斌所率的屯卫这边就更没造成什么伤害了,因为他们前面有百余面盾牌,大多数利箭都被盾牌给格挡了。 这个时候,场面比较混乱,谁也没有注意,一支利箭竟然直奔后面的张斌而来。 很明显,海盗群中有人箭术不错,他也想一箭将对面的头头给放翻。 这下真可谓措不及防,当张斌反应过来的时候,利箭已近在咫尺! 他下意识挥剑一挡,“噗”的一声,剑没扫到,他胳膊却被射了个对穿。 他只感觉整个右臂如同被烈火焚烧了一般,火辣辣的刺痛直窜脑海。 此时前面的张冠并没有注意到张斌受伤了,因为几个海盗小头目已经窜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他正挥刀砍杀呢。 后面的郑彩、赵兴等人却是吓得惊叫起来:“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张斌闻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不到五十步,前方的海盗虽然面对惊恐,却还没有溃逃,看样子打击力度还不够。 他强忍疼痛,大喝道:“弓箭手,原地抛射两轮,其他人,投枪。” 随着他一声令下,屯卫顿时变成两拨,后面,一百多个弓箭手停下来,弯弓搭箭,开始抛射,前面四百余人纷纷拔出背后的投枪,借着奔跑的惯性,使劲往海盗群中投去。 这下,海盗伤亡就大了,利箭他们勉强能挡开,投枪可没那么好挡,四百多把投枪罩下去,海盗群中顿时一片惨叫。 正好此时,张冠已经砍翻了围住他的几个小头目,他见手下已经冲上来了,不由巨刀大喝一声“杀。”,随即,便打马直冲海盗群中。 这些海盗手中大多是木杆长枪,连东洋刀都很少,张冠手中可是特制的御林军刀,两厢交手,高下立判,那海盗手中的长枪被他割麦子般的一通砍,枪头掉了一地,没过多久,他周围海盗手中全变成光杆了! 这还怎么打,拿木棍子捅人吗? 也不知是谁,吓的大喊一声“跑啊”,周围的海盗纷纷掉头,撒腿就跑。 第一卷 第五十章 首功 海盗终于溃败了,张斌不由松了口气,要海盗拼命顽抗,屯卫伤亡肯定小不了。 这些屯卫毕竟是来帮忙的,如果伤亡太大,大金所必将白缟处处,要是那样,他就真的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还好,还好,海盗并没有顽抗,他这口气一松,一阵强烈的疼痛感随即袭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爆出来,他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 不过,这会儿的他,可不是原来那个文弱书生了,前世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心智坚毅的很,这点痛,他还能忍受。 现在,形势一片大好,最好能一鼓作气,把海盗赶回海上去,这样,平阳百姓就安全了。 他强忍疼痛,下令道:“快,弓箭手跟我上,不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说罢,他一夹马腹,单手持缰,向前冲去。 跟在一旁的郑明见状,连忙一挥手,带着一百多名弓箭手紧随其后,冲了上去。 他边跑边看着张斌胳膊上的羽箭,忍不住劝道:“县令大人,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护在一旁的赵兴也跟着劝道:“是啊,县令大人,海盗已经被击溃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张斌却是坚决摇头道:“不行,大家都在为平阳百姓拼命,我这个做父母官的怎么能先走,这点伤不算什么,你们不用再劝了。” 众人闻言,只得收声,默默的护着他向前冲去。 此时,海盗头子已死,小头目也被张冠砍翻一大半,海盗早已混乱不堪,再加上那一波四百多把投枪,不知道造成了多少伤亡,海盗业已惊慌失措,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回头顽抗,所有海盗都在闷头狂奔,逃向北山村那边的沙滩。 令张斌不解的是,前面的刀盾手、枪兵、刀兵竟然也在拼命的跑,就好像跟海盗有深仇大恨一样,一直紧咬着不放。 不用这样啊,只要把他们追到海边,撵回船上去就行了,这么拼命干嘛呢? 他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他们干嘛呢,为什么这么拼命的追?” 一旁的郑彩闻言,气喘吁吁的道:“为了首功啊,一个倭寇首级五十两!” 张斌闻言,恍然大悟。 最近几个月,他都在看兵书,这兵书有兵法书也有兵部各项工作规程和军队的规章制度,这其中就有军功的计算方法。 明朝的军功分为首功和战功。 首功很简单,就是按敌人的首级数量作为奖励的标准,这是自秦朝开始延续下来的血腥传统。 首功的奖励也分为两类,一类是升官,另一类就是奖银子。 按规定,斩获敌人首级一颗,就可以授予官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银子奖励。 不过,一般的士兵要选择升官的话,那就傻bi了。 明朝前期和中期还好点,只是流程比较复杂,时间很长而已,可能几年过去了,升赏还没下来。 到了明末,没点背景,你想升官,那简直就是做梦,首级交上去,军功直接就变成了军官本人,或者军官亲友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了。 像明末有名的猛将满桂,那是猛的一劈,十八岁入伍,每战都能斩获首级,要真按军功升职,他二十岁就能升到参将甚至是总兵,但是,直到快三十了,他才当上总旗,又过了几年,才升到百户,直到天启二年,他遇到了大学士孙承宗,才被慢慢提拔为副总兵,总兵。 所以,一般士兵如果斩获首级,基本都选择兑换赏银,五十两,已经是不少钱了,在明朝那会儿,京城便宜点的房子也就五十两,可见这首级有多值钱。 既然有钱赚,张斌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他们去疯了。 前面,海盗是屁滚尿流,拼命往海边逃,后面,大金所的屯卫是眼冒金光,拼了命的追,那可都是钱啊,杀一个,顶几年! 大约两刻钟以后,两拨人一追一逃,来到海边,海盗们以为,这下终于逃出生天了,却不曾想不但那些刀盾手、枪兵、刀兵什么的直接跳进海里追,就连后面的弓箭手都跑进水里拼命的射,海滩到小船短短百来米距离,反而比前面十来里还危险。 一阵水花四溅,惨叫连连,两百多名海盗终于借助登陆的小船逃出了生天,海面上,足足漂浮着上百具海盗的尸体。 张冠这一波也是砍疯了,被他砍翻的海盗足有二三十个,直到海盗划着小船进入了深水区,他才意犹未尽的打马掉头往沙滩上走去。 打扫战场的事情他是不用管了,该是他的首级自然没人敢贪墨他的,二三十个,那可是一千多两啊,他家里虽然有钱,上千两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再说,他父亲也只是对张斌这个宝贝疙瘩慷慨的不得了,对他们,一次能给上个百来两就了不得了。 正当他喜滋滋的划算这一千多两怎么花的时候,郑明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哭丧着脸道:“二少,五少受伤了!” 什吗?! 张冠吓得脸色一变,抬头焦急搜寻起来,很快他就看到张斌正被赵兴等四个衙役围着,脸色苍白的坐在马上,那胳膊上,一根羽箭正缓缓往下滴血呢! 张冠只感觉脑袋里面轰隆一声,差点没一头栽地上。 五姑娘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可怎么得了,他急匆匆的打马上前,带着哭腔喊道:“老五,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二哥啊。” 张斌虚弱的摇了摇头,催促道:“我没事,快点打扫战场,要海盗的大船靠拢来用火炮攻击就麻烦了。” 张冠胡乱的道:“这些小海盗有屁的火炮,他们那就是商船,你别管了,走,我带你回去疗伤,郑兴,郑明,带着你们的人跟上,其他人继续打扫战场。” 说罢,他直接打马上前,夺过张斌手里的缰绳,拉着张斌的马就往回跑,后面,郑兴和郑明带着两百余名长刀手和弓箭手飞快的跟了上来。 又是大约半个时辰,平阳县城已然在望,这会儿张斌都已经精神恍惚的趴马背上了,纯靠赵兴等人在一旁扶着,才没掉下来。 箭伤就是这点麻烦,不能当场拔出来,要拔出来不好好包扎,那血就会直往外飙,一会儿就把人给飙死了。 此时,县城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这一行人才刚进城,张斌的惨状就被人看到了。 这下,整个县城都炸锅了,县令大人为了帮他们挡住海盗,竟然负了这么重的伤,所有逃难来的百姓纷纷聚集在东门到县衙的大路两侧,默默的注视着县令大人摇摇欲坠的身躯,那眼神不但充满了崇敬,还饱含着热泪。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养伤 平阳县城,周记医馆,大夫周成正为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人看病,两个衙役突然气势汹汹的冲进来。 这次周成倒没吓到尿裤子,有了上次的经验,他知道,这帮衙役一着急就这德性,他们并不是来抓人的。 看这架势,他估摸着,县令大人怕又是病了。 来人还是王二和孙标,这次县令大人可不是病了那么简单,而是负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两人一冲进来便焦急的道:“周老头,快点收拾东西。” 周成闻言,连忙站起来收拾医箱,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县令大人什么病呢,那看病的年轻人却是不干了。 这货生气的道:“喂喂,你们干嘛,我先来的好不好?” 王二闻言,上去扣住他的脉搏,不耐烦的问道:“小子,你什么人,有什么病?” 那年轻人闻言,梗着脖子道:“我城西李家的,昨晚着凉了,怎么了?” 城西李家,小乡绅而已,着个凉你看毛线病啊,王二直接把他手一扔,没好气的道:“你有病是吧,着凉了多喝点热水,睡一觉就没事了,你跑出来干嘛,嫌家里的风不够大是吧?” 这话,貌似有点道理,那年轻人顿时懵逼了。 周成这才插空问道:“县令大人又怎么了?” 孙标见他慢吞吞的样子,直接上去,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给他塞医箱里,急吼吼的道:“你快点,县令大人受伤了,伤得很严重。” 周成闻言,脸色一变,严肃的问道:“什么东西伤到的?” 孙标举起胳膊,不耐烦的道:“弓箭啊,这里都被射穿了,箭还在胳膊上卡着呢。” 周成闻言,连忙从柜台里拿出几瓶金疮药塞到医箱里,随即把医箱背带往王二肩膀上一挂,很配合的抬起双手。 算你老头识相,王二和孙标二话不说,架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跑。 这会儿县衙后院都乱套了,张斌躺在床上,精神恍惚,张冠、谢正刚、吴士琦急的在屋里到处乱窜,小云、小六婶、陈盈盈、陈秀秀站院子里哭哭啼啼,张差、赵如等捕快和衙役和郑彩、杨耿等年轻的百户挤在院门口,满脸焦急。 话说小云她们原本是在屋里哭的,只是被谢正刚给赶出来了。 周成倒没被他们这架势吓到,被架到院门口之后,他一把夺过王二肩上的医箱背带,背着医箱跑进卧房,抽出大剪刀,“刷”一下剪开张斌的衣袖,先对伤口周围做了一下清洁处理,紧接着又是一剪刀,将箭头剪断,再猛的把箭杆一抽,随即拿着两瓶金疮药往两边伤口一倒,然后抽出布带一顿缠。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到一炷香时间,伤口便处理好了。 随后,他又抽出几张白纸,写了几个药方,又交代了几句,便收拾医箱,走人。 卧槽,这动作麻利的,神医啊,张冠、谢正刚、吴士琦都禁不住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钦佩。 周成却在心里嘀咕:“不就是个箭伤吗,一个个的跟要死人了一样,这县令大人也真是的,要么就不受伤,一受伤就是那种看上去吓死个人的,上次是把头摔了个大包,这次倒好,直接被人射了个窟窿!唉,不想了,赶紧走,这帮家伙,这会儿都是疯的!” 所谓关心则乱,有时候,心里太关心一个人,哪怕他受到一点点伤害,都会使人心神大乱,更何况张斌这次的确伤的不轻,连谢正刚、吴士琦这么老成持重的人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小云、张翠花、陈盈盈那更是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至于正主张斌,这会儿伤口都麻木了,他倒不怎么觉着疼了,他只是感觉头晕,头很晕,失血过多就是这样子,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伤口感染,这会儿可是大夏天,伤口一感染就麻烦了。 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 卧房中静悄悄的,他还以为没什么人呢,结果,他刚一睁开眼睛,一张小脸便凑了上来,是陈秀秀。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陈秀秀便欢呼道:“醒了,醒了,县令大人醒了。” 紧接着,小云和陈盈盈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两人一人手里拿着把蒲扇,貌似正在给他煽风,难怪睡觉的时候一点都感觉不到热。 见他真的醒了,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小云忍不住问道:“少爷,要喝水吗?” 口的确很渴,张斌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小云立马跑到旁边的桌子上倒来一杯白开水,陈盈盈则坐到床沿上,小心的把他扶起来,这感觉,既温馨,又要命。 这会儿可是大夏天,躺个美女怀里,简直太刺激了。 他一愣神的功夫,小云已经把杯子递到他嘴巴,正准备给他喂水呢。 他连忙用左手接过杯子,尴尬的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正喝水的功夫,陈秀秀却是凑上来,学着小云的口气道:“少爷,要吃饭吗?” 张斌差点没一口水喷出来,他将杯子递还给小云,打趣道:“秀秀还会做饭吗?” 陈秀秀很认真的回答道:“秀秀还不会做饭,不过小六婶正在做饭,你要是饿了,我去让厨房先端点东西来给你吃。” 张斌忍住不捏了捏她的小脸,微笑道:“秀秀真乖,不过,我还没起床呢,先起床,洗了脸,漱了口才能吃东西。” 陈秀秀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貌似觉得很有道理,陈盈盈却是在他耳边关切道:“大人,你伤得这么重,还是躺着吧,我和小云喂你。” 张斌还没来得及开口,陈秀秀又抢先道:”还有我,还有我,秀秀也会喂饭,让我喂吧。“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又不是腿受伤了,没事的,小云,你去找块废布来,给我把胳膊绑住,这动来动去的对伤口不好。” 他们说话的功夫,小六婶张翠花已经闻声跑了进来,卧房中又是一阵热闹。 就这样,张斌在众人的服侍下开始了漫长的养伤过程,幸运的是,他的伤口并没有发炎,愈合情况还算良好,只是这大夏天的,又是洗澡,又是陪护的,其中的刺激,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一卷 第五十二章 间作稻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一般人筋骨受伤都要休养一百天左右才能完全痊愈,张斌这胳膊都被人洞穿了自然更需要休养更长时间。 但是,才休养了几天,他就坐不住了,因为此时正值农时,他再这么休养下去,不但土豆和红薯的种植要耽误,他改进水稻种植方法的事情也要被耽误了。 他记得,前世的时候,每到这个季节,农村都会组织“双抢”,也就是抢收早稻,抢种晚稻,忙的很。 这世,他却发现,明朝这会儿,水稻的种植方法貌似有点问题,老百姓种的好像是双季稻,但收成却远远不如后世的双季稻。 因为这会儿老百姓种的是间作稻,也就是先把早稻种下去,早稻还没收割,又将晚稻种在早稻的间隙中,等到了夏天,先收割早稻,到了秋天,再收割晚稻。 这样种,产量肯定比不上将早稻完全收割再种植晚稻来的多,因为间作是要浪费空间的,而且晚稻也会有点“营养不良”。 这样种,同样的种子,产量最多能达到收完再播的七成。 也就是说,只要稍微改进一下播种方法,都不用改良种子,水稻的产量就能提高将近一半。 可别小看了这一半,大明现在播种水稻的面积最少有两三亿亩,每亩哪怕只能提高一石产量,那就是两三亿石,二十税一,光这一项,就能给朝廷带来将近一千万两的收入! 张斌不明白这会儿老百姓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种植水稻,他很想试验一下收完早稻再种晚稻的方法,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偏偏受伤了,怎么办呢? 一般情况下,如果县令因特殊原因不能履行自己的职责,可以委托县丞代为处理。 增加水稻产量,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张斌一刻也不想耽搁,他决定,让胡江代他去试验一下。 他这胳膊受伤了穿不了官服,大堂是不能去的,连日常办公的琴治堂都不能去,衣冠不整而坐堂,那可是违法的,他只能将胡江招到后院正堂来交待。 胡江不明白,县令大人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还不好好休养,这才过了几天,竟然就招他去议事! 不过,他只是县丞,县令大人的命令他还不敢违背,他只能乖乖来到后院正堂。 这会儿张斌的形象真是不敢恭维,由于胳膊受伤,他一边的衣袖都套不进去,只能像和尚披袈裟一样,穿一半,披一半,然后,再披个外套,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不过,胡江也不敢笑话他,双方见礼之后,他便恭敬的问道:“不知县令大人招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张斌直接问道:“胡大人,你对水稻的种植了解吗?” 胡江闻言,略带自豪的回道:“回县令大人,属下对水稻的种植略知一二。” 他这意思,就是很懂了,略知一二只是谦虚的说法。 这会儿的官员大多对经商不屑一顾,对农业却是很重视的,什么县令、知府、布政使,甚至是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会种田,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况是一个县丞呢。 既然很懂那就好,张斌直接道:“本官想尝试一下,将早稻收割完,再种植晚稻,看产量能提高多少,但现在这个样子,却是做不了这个试验了,所以,本官想让你去试试,不用试验太多,一两亩地就够了。” 胡江闻言,颇为为难的道:“呃,县令大人,请恕属下冒犯,数百年来老百姓都是这么种的,您为什么突然想着要试试别的法子呢?” 这是因循守旧,正是这种思想,阻碍了社会的发展,张斌有点恼火的问道:“怎嘛,不行吗?” 胡江连忙惶恐的回道:“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数百年来老百姓都是这么播种水稻的,要改变,怕是很难。” 张斌闻言,坚定的道:“不能因为困难就放弃,现在大明百姓差不多都面临着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作为百姓的父母官,我们就应该想方设法去解决这个问题。” 胡江闻言,汗颜道:“大人教训的是。” 张斌紧接着道:“嗯,做什么事情都不能畏难,有什么问题,我们就解决什么问题,不能因为困难就望而却步,什么都不去做,你感觉将间种改为双季连种主要的问题在哪里?” 这个问题不仔细思考一番,怎么会有答案,胡江不由尴尬的道:“这个,属下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张斌点了点头,提点道:“是因为这个季节培育不出禾苗吗?” 胡江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倒不是问题,现在这天气,不管是浸种、催芽,还是育秧都没有问题。” 张斌继续问道:“那是因为没有适合这个季节生长的稻种吗?” 胡江想了想,还是摇头道:“这个问题也不是很大,间种稻的晚稻就能在这个季节生长,只要稍微筛选几次,应该就能选出最适合这个季节生长的稻种了。” 看样子,这家伙是真懂啊。 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像这个胡江虽然有点想巴结徐辉往上爬的意思,作为一个县丞他还是很称职的,至少在农业方面,张斌感觉他很称职。 对于这一点,张斌还是比较欣赏的,他不由改变语气,循循诱导道:“你看,这两个最大的问题其实都不是什么问题,这就证明,早稻和晚稻连种是完全可行的,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老百姓选择收成更低的间作呢?你再仔细想想,只要能找出问题,总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胡江闻言,不由沉思起来。 半晌之后,他主动开口道:“属下猜测,主要还是劳力的问题,大明立朝之初人少地多,那时候,每家每户差不多都有百余亩地,就算家家户户都有牛辅助耕种,百余亩地,光是收割完,都需要差不多个把月的时间,再翻地、浸种、催芽、育秧、插秧,两个月时间怕都不够,这样算下来,都到秋天了,还有什么好种的?” 张斌闻言,点了点头,赞赏道:“恩,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劳力不够,赶不上农时,所以老百姓才会选择间种。不过,现在,这个问题好像也不是问题了吧,一般农户家里不也就十余亩地吗?” 胡江却是摇头叹息道:“问题现在一般农户家里没牛啊,一般只有里正家里才有牛,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借,问题他们手里的地可不是十来亩,交给佃农使劲耕种都来不及呢。” 这个的确,张斌也去东门山看过,现在一般农户家里还真没牛了,只有里正家里有,而且还不止一头,但是,他们手里的地可是多到恐怖,而且,手下的佃农也不止一家,那牛还真没法在农时借出来给别人用。 他不由点头道:“恩,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并不是无法解决的,你先去试试,看单种晚稻能提高多少产量,牛的问题,本官想办法解决。”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世上无难事 做什么事都不能畏难,如果什么事情还没有开始做,就考虑这里难以做到,那里难以完成,然后望而却步,那么,你,可能这辈子都一事无成。 张斌知道,将间作稻改为连作稻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并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而且,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阻力。 但是,一旦能在整个大明推广开来,每年最少能增加两三亿石的粮食产量,这样的事情,是足以改变历史格局的大事,不管多难,都要去完成。 他让胡江去做产量试验还只是第一步,后面,或许,他还会写一本《水稻种植纪要》什么的。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发放土豆和红薯的种子。 经过这几天的查探,袭击平阳这个海盗貌似已经吓破了胆,不敢再出现在平阳附近海域了,那么,这个土豆和红薯的种子就必须尽快发下去了,不然的话,种植的最佳时间就要错过了。 当然,张斌现在还处在休养期,土豆和红薯种子的发放他还不能亲自去做,这件事情,他交给了自己的亲信黄培文和吴士琦。 而第一批,正是发给北山村、滨海村等逃亡到县城的里甲,因为他们所有人这会儿都还在县城,赶回去的时候,正好把种子一起带回去。 张斌甚至还安排了两百余名屯卫,推着平板车,帮他们把种子一并送回去。 这下,又把这数千老百姓给感动的不行了。 县令大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帮老百姓解决温饱问题,真是难得的好官啊!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张斌这么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自然也会为他着想。 县令大人为了帮老百姓阻挡海盗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这件事情,在平阳,差不多已经人尽皆知了。 很多老百姓,特别是北山村和海滨村一带的老百姓都在打听,什么东西能补血。 这一打听,还真让他们打听出来一些补血的东西。 这里面,最有名的当属桑椹,在民间就流传着“桑树救驾,椿树封王。”的故事。 传闻西汉末年,王莽篡位,东宫太子刘秀在南阳起兵,讨伐王莽,立志光复汉室江山。 但是,初战不利,在幽州附近却被王莽手下大将苏献杀得大败,刘秀孤零零一个人从战场上逃出来,并且胸前受了刀伤,左腿还中了一只毒箭。 按道理,这么重的伤,又没人照顾,刘秀应该是死定了,但是,当他重伤倒地即将昏迷的时候,一颗桑椹正好从树上掉下来,掉进他嘴里,他迷迷糊糊就把这颗桑椹给吃了。 吃了桑椹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好多了。 于是他便在桑椹树附近躲了起来,每天就靠桑椹充饥,一个月后,他胸前的刀伤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腿上的箭毒也消了,身体渐渐恢复了健康。 他当上皇帝以后,感念那颗桑椹树的救命之恩,特意写了份诏书,封桑椹树为王,结果,传诏的太监错把桑椹树旁边的椿树当成了救驾的功臣,直接将诏书对着椿树念了。 这就是桑树救驾,椿树封王的故事。 由于年代久远,这个故事的真假已经无从考据,但是,桑椹能补血益肝却是真的,平阳的百姓听说之后,便开始到处寻找桑椹。 凑巧的是,这会儿正是桑椹成熟的季节,平阳的桑椹树还不少,于是乎,每天都会有老百姓提着一篮篮桑椹来到县衙,张斌怎么吃都吃不完,最后只能按医书上记载的办法,将桑椹加工成桑椹干,保存起来,慢慢吃。 当然,补血的东西不光有桑椹,平阳老百姓也不是光送桑椹。 像农村最常见的鸡蛋,其实也有滋阴补血的效果,《本草纲目》中就有记载:鸡子黄,气味俱厚,故能补形,昔人谓与阿胶同功,正此意也。 一般有点钱的农户都会想点办法送点鸡蛋过来,已表达自己的心意。 至于更有钱的,那就是直接送鸡了。 这个鸡并不是一般的鸡,而是乌骨鸡,也就是乌鸡。 还有龙眼,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桂圆肉。 乌鸡炖桂圆,这是农村人都知道的补血圣品,当然,这个主要还是治疗崩漏带下的,张斌亏的这点气血其实还不算很严重,还不需要这么猛补。 但是,不管是小六婶还是小云,甚至是谢正刚、吴士琦都想着法子给他补血益气,就算老百姓不送这些东西,他们也会想办法去给他找,给他买,现在老百姓天天送东西来,那还不是逮着他让他猛吃。 天天这么补,真是补的他血都快喷出来。 不到半个月时间,他的伤口竟然奇迹般的愈合了,除了不能怎么使劲,其他都跟正常的时候差不多了。 这下,他更坐不住了,他开始四处下乡走访,查看。 他最关心的还是土豆和红薯的种植,因为他知道,可怕的天灾就要降临,传统粮食作物的改良已经来不及拯救亿万黎民百姓,唯有推广高产的土豆和红薯才能救人于水火。 对于土豆和红薯的推广,他最担心的莫过于发下去的种子被人给吃了,毕竟种下去还要几个月才能有收获,现吃的话,马上就能吃几天饱的。 还好,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闹饥荒,平民百姓也只是吃不好,吃不饱而已,还没到饿的哇哇叫的时候,发下去的种子,还没人当口粮吃掉。 接下来就是开荒的问题了,平阳大部分都是丘陵地形,荒山倒是不少,要开出几千亩荒地还是不成问题的,但是,这个荒山也存在一个归属问题,中间的牵扯,如果没人积极去调剂,还真有点推不动。 张斌下到乡里,遇到最多的就是这种问题,所有农户都想种土豆和红薯,因为两千多斤的亩产已经摆在那里了,几百人看到,这个是不用怀疑的,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山地,你想种,还得有地方。 要办成这件事,其中的曲曲折折,可谓复杂无比,好在张斌在平阳的威望已经树立起来了,再加上几个主要的乡绅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最后历经曲折,他还是让绝大部分平民百姓都种上了土豆和红薯。 有很多事就是这样,你光畏难,光看着,而不付诸行动,那么,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唯有用心去做,才能成功,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努力,土豆和红薯基本已经种下去,接下来,就等丰收的季节了。 第一卷 第五十四章 大败荷兰 十七世纪初期,正当大明土地兼并日益严重、贪腐横行、内斗不止、国势江河日下时,欧陆各国正通过殖民扩张,疯狂掠夺,逐步走向富强。 这一时期,最初的两大殖民强国西班牙和葡萄牙正逐步丧失海上霸权,新兴的海上强国荷兰正逐渐崛起,为了在远东进行殖民扩张,垄断东方贸易,荷兰于1602年成立了具有国家职能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启了对远东地区的殖民掠夺。 1604年,荷兰东印度公司便派遣韦麻郎率领三艘战舰占领澎湖马公岛,并役使当地人民“伐木筑舍,为久居计”,意图以此为殖民据点,垄断大明与欧陆的贸易。 大明福建总兵施德政令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沈有容率兵当面责问,荷方理屈,于当年十一月退出澎湖。 162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再次派出七艘战舰外加九百余名战士,占领澎湖,并封锁漳州出海口,使得大明水师无法出港,大明朝廷闻讯,随即命令福建巡抚南居益组织水师将荷兰人赶出澎湖 天启四年二月,南居益亲自乘船抵达金门,下令明军渡海出击,收复澎湖,总兵俞咨皋、守备王梦熊,率战舰两百余艘,水师官兵一万余名,登陆澎湖,与荷兰殖民者接战。 但是,由于荷兰殖民者在岛上建筑了坚固的工事,再加上他们的坚船利炮,明军久攻不下。 天启四年七月,南居益令福建都司沿海各卫所调集福船战舰前往支援,开始对澎湖的荷兰殖民者发动总攻。 天启四年八月,明军兵分三路,直逼荷兰殖民者在澎湖修筑的城堡,荷兰殖民者终于不敌撤离,守将高文律等十二人被明军生擒。 经此一役,大明收复了澎湖各岛,荷兰殖民者被迫撤往东番,欧陆列强见识了大明水师的厉害,后面十余年都没再敢打大明的主意。 但是,由于明军没有乘胜追击将荷兰殖民者彻底赶出东南海域,以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番站稳脚跟,逐渐垄断了大明、东瀛、朝鲜和欧陆的贸易,并勾结海盗,肆意劫掠各国商船,最终导致大明与荷兰爆发了一场堪比鸦片战争的大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略过不表。 话说荷兰为破坏西班牙、葡萄牙和大明的贸易往来,早就开始勾结海盗,在东南沿海劫掠各国商船,此次在澎湖被大明水师围殴,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为减缓澎湖方面压力,分散明军兵力,荷兰从六月份就开始联络海盗,对大明东南沿海展开了劫掠。 其中受海盗滋扰最严重的当属福建北部的福州府、福宁州和浙江南部的温州府、台州府。 这四个州府沿海各县均遭遇小股海盗的袭击,损失小的,数个村庄被洗劫,村民四处逃窜,损失大的,沿海的村庄都被海盗给端了,不但财物被洗劫一空,连人都被海盗掳去不少。 唯有温州府平阳县,县令张斌亲率乡勇抵御海盗,虽右臂被箭矢贯穿,却保住可老百姓的财物,整个平阳,可以说未遭受任何损失。 仅此一点,张斌便远超同济,年底考评优等,貌似已不成问题。 当然,这点功勋和澎湖的大胜比起来并不算什么,可别小看了荷兰派出的这点军队,哪怕是一个数百万人的土著国家,恐怕都要在荷兰这点兵力下覆亡,但是,大明不但将其击败,还俘虏了他们的守将,这在世界殖民史上都是很罕见的。 澎湖大胜之后,南居益将荷兰守将高文律等押解至京城,明熹宗并“祭告郊庙,御门受俘,刑高文律等於西市,传首各边,以昭示天下”。 而平阳县令张斌的功绩,也不知是地方州府忘了上报还是党争过于剧烈没空搭理他这个小县令,吏部甚至连一句表彰都没有。 张斌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荷兰既然已经败退,海盗自然不大可能再登岸劫掠,困在平阳县衙的五百多名“苦力”也可以回福建了。 送别了二哥张冠,自己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他又开始关注土豆和红薯售卖的问题。 毕竟土豆和红薯的产量摆在那里,一亩产量就相当于十二石左右,就这还只是一季的产量,一般农户家里,只要不是太过于缺乏粮食,这么多土豆和红薯他们是吃不完的,必须卖掉一部分,变成现钱,才更有利于改善他们的生活。 而正好此时,乡绅汤显找来了一个在整个温州都排的上号的大商户,结伴来到县衙,来找张斌商量土豆售卖的事情,张斌自然是欣然接待了这两人。 话说这会儿商人不是地位低下,甚至比匠户的地位还低,汤显这样有名的乡绅怎么会与一个商人结伴而行呢? 其实,在明朝,商人地位并不是一直很低下,大明立朝之初,由于太祖朱元璋是贫苦农民出身,对商人存在偏见,所以,商人地位很低,他甚至明文规定,商人连绸缎衣服都不能穿,足见他对商人的歧视。 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随着工商业的发展,商人越来越富有,他们便想方设法开始谋求社会地位。 最直接的方法自然是通过科举取得功名,像东林党领袖顾宪成就出于商贾之家,还有很多商人则通过联姻的方式,攀附权贵,促使商人的社会地位不断上升,其实,这会儿,大商人的社会地位差不多已经赶上乡绅了,或者说,很多商人,其实就是变异的乡绅,只是他们手中掌握的不是土地,而是各种商品。 像这次与汤显结伴前来拜访的大商人高赞其本人就有秀才功名,而且生意做的很大,在整个温州府几乎都有他的产业。 他来找张斌,竟然是求教土豆的做法,因为他听了汤显描述土豆炖鸡肉的美味之后,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商机,他名下就有数座酒楼,如果能将土豆做成特色菜,其利润那可不是一点点! 张斌对于他的想法是相当赞赏的,毕竟酒楼是公众消费场所,如果土豆能成为酒楼中的常见菜品,对于土豆的推广是十分有利的。 前世他虽然不是厨师,但菜还是会做的,毕竟他是苦逼出身,要不会做饭菜,那饿肚子的时候就多了。 他欣然提笔,将自己会的土豆做法一一罗列了出来。 例如,土豆炖鸡肉、土豆炖牛肉、醋溜土豆丝、红烧土豆、炸土豆条,炸土豆片等等等等。 他这纯粹是为了推销土豆,让治下的百姓能多一点收入,却不曾想,后面还在大明掀起了一股吃土豆的热潮!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乐开了花 金秋十月,温州府城,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来往的过客络绎不绝,高赞在人群略微搜寻了一下,便找到一个买烤红薯的摊位。 他慢慢走过去,微笑着问道:“烤红薯多少钱一个啊?” 那摊贩熟练的道:“大的六文,小的三文。” 高赞掏出三文钱,丢到烤炉旁的钱盒子里,爽快的道:“给我来个小的。” 那摊贩立马拿起一个红薯,朗声道:“好嘞,这个刚烤出来,还有点烫,您老拿好啊。” 高赞点了点头,接过红薯,拿在手里颠了颠,大概三四两的样子,份量倒是很足,他又剥开红薯皮,细细品尝了一下,味道也还算正宗。 他不由点头赞赏道:“恩,就是这个味道,老乡,你是平阳的吧?” 那摊贩讪笑一声,尴尬的道:“不瞒您老,我就是这温州府城人,只是在平阳那边订了这套行头,又找那边的亲戚学了几天手艺,这才烤出来像点模样。” 高赞边吃边赞赏道:“岂止是像点模样,就跟平阳那边是一样的味道,这一天生意应该不赖吧?” 那摊贩略带自得道:“还算过的去,一天卖百来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高赞飞快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一斤红薯五文钱,小的三四两,加上炭火成本大概两文钱,一个红薯就能赚一文钱,大的也就七八两的样子,还能赚的更多一点。 就按一文一个算,一天的利润就是一百文,十天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是三两银子,这生意,大有赚头啊! 正好这时,又有个老妇人带着两个孙子来买烤红薯,高赞客客气气的道了个别,施施然的走了。 转过两条街,手中的烤红薯已经吃了一大半,午时也快到了,他将剩下的红薯连带剥下来的皮放到路边一个乞丐碗里,随即便负手走向前面的一家酒楼。 距离酒楼大门还有十余步远,门口迎客的店小二便跑上来献媚道:“哎呀,大掌柜,您老来了。” 高赞点了点头,微笑道:“恩,不用管我,你忙去吧,我自己进去看看。” 那店小二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退回门口,开始招揽其他客人,高赞又略带欣赏的朝他点了点头,这才大步走进酒楼一层大堂。 此时才刚到饭点,一层大堂却已经坐了个半满,高赞大致扫了一眼他们桌上的菜色,每桌上差不多都有一份土豆,醋溜土豆丝、红烧土豆等都有,最多的还是土豆炖鸡肉,有的桌上甚至一桌子三四个菜全是土豆! 一份醋溜土豆丝,用料大约半斤,成本大约五文,售价十五文,利润大约十文左右。 一份红烧土豆,用料大约一斤斤,成本大约八文,售价二十文,利润大约十二文左右。 一份土豆炖鸡肉,土豆大约半斤,鸡肉大约二两多,成本大约三十文,售价六十文,利润大约三十文左右。 一楼大堂坐满的话是二十多桌,午时到未时大约能开一百来桌,每桌光是土豆的利润大概就是二十文左右,一天下来也就是四两,加上其他菜色附带的收入,再加上二楼和三楼,一天土豆给带来的收益就不下十两,一个月就是三百两,而成本,一万斤土豆才五十两而已! 这生意赚的,高赞脸上不由乐开了花。 而此时,平阳的老百姓同样乐开了花,县令大人连售卖的事情都给大家安排好了,每家每户只要把种出来的土豆和红薯交上去,就有银子发下来。 一般人家都是交上去大约一千斤,收入银子四两五分左右,也有的除了留下来一两百斤种子,其他全部交上去卖了,能得七八两银子! 这农户有了钱,匠户也乐开了花,他们平时舍不得制的衣服,制了,平时舍不得添的农具,添了,将近万户,就算每户只花五分银子,那也是五千两银子。 而平阳的匠户,总共才不到五十家,平均下来,每户就是一百两,除去成本,毛利都差不多有五十两! 这农户和匠户都有钱了,负责收税的官吏也乐开了花,平时连正常的税赋都拖拖拉拉死活收不齐,这下连辽饷都一把收上来了,换以前,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明朝的税赋其实并不高,按二十税一的标准,一亩地一年下来税赋还不到二十斤,十亩地的税赋还不到一两银子,但随着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再加上人口迅速增加,一般农户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银子交税,所以,很多地方都存在欠税的情况。 加征辽饷之后就更不得了了,辽饷是每亩加征九厘,十亩就是九分,差不多一两了,税赋等于增加了一倍,农户更加无法负担,每年都是拖拖拉拉,东拼西凑,还不一定交的上,遇上收税收得狠的官吏,不交就是一顿板子,逼的人不得卖房卖地,这样就更加剧了土地兼并的速度,大明百姓可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纵观整个大明,到了天启四年,能像平阳这样,根本不用催逼,一次把田赋和辽饷和田赋全部收齐的,根本就不存在! 当然,这还只是刚开始,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随着土豆和红薯择优选种,密集播种,产量还会不断增加,再加上水稻两季连种的推广,平阳百姓收入再增加一倍也只是时间问题。 按道理,这个时候县令张斌心里也该乐开了花,可惜,他的任期就要到了,不管是土豆和红薯种苗的优化和水稻两季连种的推广他都管不到了,留给他的,只有遗憾和惆怅。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再在平阳待三年,先把土豆和红薯的产量提升到三千斤以上,把水稻两季连种的事情推广开来再说。 但是,时不我待,为了拯救大明,他不能再在平阳待下去了,按正常的历史走向,大明还有二十年就要亡国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想办法往上爬,再过几年,哪怕他再了解历史发展轨迹,再能吹,都来不及了。 因为导致大明灭亡的原因实在是太多了,不光是土地兼并,不光是自然灾害,不光是贪腐,也不光是党争,而是所有因素综合到一起的结果,这些事情,任何一样都不是一两年能解决的,如果他不及早掌握大权,纵使本事通天也是枉然。 第一卷 第五十六章 年节 过年习俗源自何时很难考究,一般认为过年是源自殷商时期年头岁尾的祭神祭祖活动,自殷商时期至清朝,过年有过很多称谓像元辰、岁朝、元日、元旦等指的都是过年,而明朝过年的时候就叫元旦。 那么明朝的时候,官员过年放不放假呢? 放肯定是放的,不过这个假期却几经曲折,明朝立朝之初,明太祖朱元璋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人,他制定的休假制度非常的苛刻,一年就三天假,就是春节、冬至和皇帝的生辰。 这个休假制度实在有点过分,可行性太差,后来的皇帝都在此基础上增添了假期。 到明朝中后期,休假制度已经比较完善,一般官员,一个月固定休假三天,冬至休假三天,元旦休假五天,元宵休假十天。 这个元旦也就是过年,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五总共放假五天时间,如果再加上十二月底固定的那天休假,就是六天。 六天时间,一般的地方官员是没法回家的,因为明朝的地方官员实行的是异地任职的制度,在《大明律》中就有明确规定:流官注拟,并须回避本贯。 这意思就是说,地方官员按资历叙官,并且不能在本人籍贯所在地任职。 异地任职就注定了绝大部分地方官员是无法回家过年的,因为明朝这会儿还没有汽车、火车,更没有飞机,跨个省一般都需要十天半个月时间,六天,可能回家的路还没走一半,这假期就过去了。 不过,张斌这个却是个特例,因为他家虽然在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离他任职的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温州府却只有一百多里远,回去一趟也就几个时辰的事情,所以,他前两年都回家过年了,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 其实,到了年底,他在平阳的三年任期就算是结束了,不过,一般地方官员在任期结束那一年都是过完年再进京述职,这样,元宵节那十天时间等于是在赶路,牺牲自己的休假时间赶路去京城述职,也是勤勉任仕的一种表现,表现的人多了,慢慢也就变成了一种惯例。。 也就是说,一般的地方官员任期结束后,都是在第二年的正月初六那一天离开任职的地方,赶赴京城述职,所以,张斌倒没有急着跟平阳的官吏、乡绅和老百姓告别,他只是带着陈盈盈三兄妹回了大金所。 陈盈盈可以说是他今年给父母带回去的第二个儿媳妇了,要换做是前世,再开通的父母怕也不会准自己的儿子这么乱来,但是,这一世他的父母却是十分高兴,因为这会儿三妻四妾实在是太正常了。 陈盈盈这个也算是日久生情,就如同前世的自由恋爱一般,在一起,相处的久了,彼此都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如果硬要分开,那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所以,虽然他一再警醒自己不要沉迷女色,陈盈盈这一个,他还是舍不得扔在平阳。 腊月三十,除夕,正是一家人团结的日子,张斌早早就带着一众亲随和陈盈盈三兄妹登上了大金所派来的战船,来的仍然是他二哥张冠,同样还是十一艘大小战船组成的船队,只是这次为首的大福船上却要热闹的多。 甲板上,谢正刚夫妇和小云、张冠等人正如同小孩般的陪陈秀秀玩耍,吴士琦、陈志等人在一旁含笑关注着,唯有陈盈盈满脸紧张的站在那里,如同牵线木偶一般。 这个时候,她心里可谓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张斌的父母,而且还是以未来儿媳的身份,张斌的父母会怎么对她呢,会不会接受她这个儿媳呢,以后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无数的想法在她脑海中盘旋,绞得她心里一团乱麻。 其实,张斌比陈盈盈还紧张,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父母,他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会儿他只能找点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然的话,他真怕自己会紧张到失态。 还好,大福船上吸引他的东西很多,像佛郎机、碗口铳、迅雷炮、噜密铳等火药武器,还有火弩、火箭、火砖等传统武器,他都是第一次看到,每一样对他来说都新奇无比。 碗口铳、迅雷炮、噜密铳倒还罢了,跟他先前看到的鸟铳在结构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样式变了一下而已,火弩、火箭、火砖这些也没什么好研究的,这些大致还属于冷兵器的范畴,没什么好研究的。 他最关心的还是佛郎机炮,这种后装式火炮在他看来应该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因为前装式火炮实在是太不合理了,不管是火药还是炮弹,装填起来都十分麻烦,严重的影响了装填速度,这种后装式的火炮只需更换子铳即可,装填速度起码是前装式的五倍以上。 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在制造前装式的红夷大炮而不重视后装式的佛郎机炮呢?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舰首的千斤佛郎机炮,发现,主要问题应该在加工上。 因为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什么车床、铣床、刨床、镗床、磨床,炮身和子铳铸造出来之后,完全就靠手动加工,根本就没什么精密度可言。 完全靠手工去加工几百甚至上千斤重的金属,其难度可想而知,再加上没什么精密度,不管是子母铳之间的尺寸配合和密封性都得不到保证,这应该就是佛郎机炮不被重视的原因,毕竟红夷大炮铸造出来之后,只要将炮管内壁加工一下就行了,而佛郎机炮,不管是母管内壁还是子管内外壁都需要加工,加工难度比红夷大炮高了一倍都不止。 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把前世常用的机床都做出来。 正当张斌思考着怎么在明朝制造机床时,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大金所,到了。 前面港口码头上站着一大堆人,这些人里面应该就有他的父母。 张斌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见自己的父母,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错综复杂 张斌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张冠下了福船,直奔码头上前来迎接他们的人群。 人群中,当先一位是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大汉,虽然穿着便装,那铁血之气却呼之欲出,他就是张斌的父亲,大金所千户张成德。 张成德旁边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娇俏妇人,无论是身材还是皮肤都保养的很好,很有一股贵妇的风韵,她就是张斌的母亲黄氏。 张斌此时虽然激动不已,却还没乱了方寸,他有意慢了半拍,落后张冠两步,让这位二哥给他去打头阵,同时也是为了观察一下,见自己的父母用什么礼节合适。 还好,张家是行伍出身,到没那么多繁文礼节,张冠直接走上前拱手一礼,朗声道:“父亲大人,母亲,我把五弟接回来了。” 这样,貌似就算完事了,张成德点了点头,欣慰的道:“恩,好,辛苦了。” 黄氏则是亲切的道:“二子,累了吧,先站一旁等一下,等下我们就回家。” 张冠乖乖站到一旁,接下来就轮到张斌了。 张斌学着张冠的样子,上前拱手道:“父亲大人,母亲,我回来了。” 张成德明显有点激动,但还是保持着威严,欣慰的点头道:“恩,好,回来就好。” 张斌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的父亲老成持重,没有当着这么多人面叫他乳名。 他这还没庆幸完,黄氏却是一把扑上来,抱着他激动的道:“五姑娘,听二子说你受伤了,担心死为娘了,你没事吧。” 张斌这个郁闷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这县令的形象还怎么维持啊!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云拉着陈盈盈姐妹走上来,微微一福,娇滴滴的道:“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张成德貌似也很喜欢这个收养的女儿,一看到她便忍不住宠溺的笑道:“好好,小云乖。” 黄氏被他的笑声吸引,猛然抬起头来,看了小云一眼,随即便撇下张斌,抱住小云,宠溺道:“小云,我的小心肝,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为娘了。” 小云倒是习以为常了,她乖巧的哄了黄氏两句,随后便献宝似的介绍道:“父亲,母亲,这就是盈盈和秀秀。” 陈盈盈闻言,连忙深深一福,颤声道:“民女陈盈盈拜见千户大人,千户夫人。” 张成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即便满意的道:“嗯嗯,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谨。” 黄氏这会儿真有点忙不过来了,她知道这陈盈盈也是未来的儿媳妇,也不好厚此薄彼,只得不舍得撇下小云,上前扶起陈盈盈,边上下打量着她,边亲切的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们家没这么多繁文礼节。” 正当陈盈盈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旁边一个童音脆生生的道:“民女陈秀秀拜见千户大人,千户夫人。” 张成德一见陈秀秀那小大人般的模样,立马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黄氏这会儿才记起来,旁边貌似还有个小姑娘,她低头一看,瞬间便被陈秀秀那可爱的模样给俘虏了。 她忍不住抱起小姑娘,欢喜的道:“哎呀,秀秀真乖,做我干女儿吧,哦,不对,这就是我女儿啊,以后为娘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做新衣服,好不好。” 陈秀秀一听说好吃的,立马双眼冒光道:“好,好,多谢母亲大人。” 这乖巧,立马逗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紧接着,谢正刚夫妇和吴士琦一起走上来,拱手道:“参见千户大人。” 张成德点了点头,挥手道:“好,时候也差不多了,该吃中饭了,走,一起去吃个团圆饭。” 说罢,他便领着众人一起出了港口,往不远处的小城中走去。 一般的千户所自然是不可能建城,但大金所不一样,首先它是守御千户所,并不属于哪个卫所管辖,而是直属于福建都司,相对来说,规格上比普通千户所高那么一点,再加上他们的千户张成德这二十几年带着手下赚了不少钱,所以大金所也如同卫所一般建起了小城。 虽说是小城,其实面积也不小,规模都快赶上平阳县城了,里面住的全是大金所的军户,张成德一家自然是住在最中间的千户衙门里,在张斌的印象中,大金所的千户衙门几经扩建,面积早已经超过了平阳县衙,外围他四个哥哥的府第都是新建的,他也不是很熟,唯独中间张成德的府第他印象深刻,因为他从小就是在里面长大的。 张成德的府第就在千户衙门的后面,前后三进,左右也是三进,面积跟平阳县衙差不多,不过里面人却不多,除了张成德夫妇和张斌,剩下也就一些轮值的屯卫和请来的下人。 三进府邸,第一进是屯卫和下人的住处,第二进是张成德夫妇的住处,第三进则是张斌的住处。 这会儿第二进中间的大堂和院子里都摆满了酒宴,院子里坐的是大金所两个副千户和十个百户的家人,大堂里坐的则是张成德一家人,总共开了十余桌。 此时,整个院子早已热闹非凡,其他人貌似早已到齐,就等张成德去接张斌一行人过来了。 张成德将一行人领回来,安排好座位之后便直接宣布,酒宴开始。 这雷厉风行,差点把张斌都搞蒙了,他要是以前的张斌倒还罢了,这场面肯定经历过不止一次了,问题他不是啊。 他这还在迷迷糊糊间,酒宴就这么开始了,大堂中总共也就三桌,中间一桌是张成德和他那些结拜兄弟,左边一桌是黄氏带着所有儿子和儿媳,右边一桌则是张家的外戚,也就是黄氏和她几个儿媳的家人。 席间气氛很融洽,不管是大堂里面的还是大堂外面的,来回敬酒的络绎不绝,大家喝酒聊天,吹牛打屁,宛如一家人一般。 张斌知道这会儿正是套话的好时候,他装出豪爽的样子,将酒往衣服上一顿泼洒,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一阵旁敲侧击,终于将大金所与郑芝龙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解了一个大概。 他愕然发现,不但郑之远等人与郑芝龙是真正的同族兄弟,他竟然跟郑芝龙也有点血缘关系,因为郑芝龙的母亲也姓黄,与他的母亲也是同族! 第一卷 第五十八章 送别 在很多人印象中,过年是美好的,有很多平时吃不到的美食,有新衣服穿,有烟花鞭炮,还可以尽情玩耍等等,感觉好像一年的好事都聚到一块了。 当然,如果你要张罗准备美食,又要掏钱买新衣服,买烟花鞭炮,还要接待亲朋,到处拜年,那么,过年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一件苦差事。 张斌就感觉到,这过年,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件苦差事。 倒不是说他要去张罗美食,衣服、鞭炮什么的也不用他管,光是接待亲朋和到处拜年就够他忙的了。 不管什么人来他家拜年,他父母都会喊他去露个面,谁让他高中进士呢,军户中出的进士,不能说没有,有,却不多,至少整个福建都司这几年就出了他这么一位,他父母自然要把他摆到亲友面前,使劲显摆一番。 这样一来,他在家里的时间几乎都没得休息,一会儿这个来了,一会儿那个来了,他都得去露个面,供人参观一下。 如果光是接待亲朋,倒还罢了,问题他父母这年纪是不大可能出去给人拜年了,同样出于显摆心理,他又被父母派出去到处拜年,等匆匆把两家长辈拜访了一圈,这都初四了,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家必须去拜访,这位就是他未来的岳丈,镇东卫指挥使洪先春。 镇东卫驻地离大金所大概两百余里,就算是坐战船去,也要差不多三个时辰,所以,初四一大早,他便带着小云和一众亲随出发了。 这次送他的是杨耿,也就是他三叔,大金所副千户杨洪的儿子。 要说他家能攀上这门亲事,靠的还是这个副千户杨洪,因为镇东卫指挥使洪先春的正室夫人就是杨洪的亲妹妹。 这关系貌似有点复杂,不过,一个朝代,发展到一定的时期,就出现这种官吏之间攀亲带故,相互支持,相互利用,共同谋取利益的情况。 张斌的这门亲事也带点这性质,不过,在他的印象中,这个未婚妻洪蓉儿他还是见过的,而且还不止见过一次,因为杨氏也经常带着女儿回大金所探亲,从小时候开始,那丫头就经常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和小云一起玩耍。 当然,就算有这层关系,原本一个千户家的儿子也是不大可能攀上指挥使家的女儿的,但是,张斌高中进士之后,这事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要知道进士可是文官晋升的阶梯,有双方的关系网支持,他的前途可谓无可限量,所以,他刚高中进士不久,两家定下了这门亲事,只是当时洪蓉儿还小,两家商定,三年之后,等张斌县令任期过去,在京城谋个固定的职位,就为两人完婚。 这事情貌似已经板上钉钉了,但是,这次,张斌一进洪府,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 洪先春竟然没有露面,接待他们的是杨氏,而杨氏的表情也颇为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最后,她竟然留下侄子杨耿,让人带着他和小云去找洪蓉儿玩! 杨氏的举动也太奇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张斌带着满腹疑惑,跟着领路的丫鬟走进洪府后院的花园。 此时正值冬季,花园中什么花都没有,只有几个人坐在花园中间的凉亭里,貌似正在聊什么。 正对进门方向坐着的就是镇东卫指挥使洪先春,他右手边的绝色少女正是洪蓉儿,他左手边竟然坐着一个年轻男子。 张斌的脸色瞬间一变,这他吗谁啊? 洪先春见张斌走进来,脸色也是一变,以致坐在他左右的两个人都忍不住转头向这边看过来。 洪蓉儿一见是张斌和小云,立马起身跑过来拉着小云的手兴奋的道:“小云姐,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她又羞红着脸对张斌道:“斌哥哥,你也来了啊。” 凉亭里洪先春抬着手貌似想把洪蓉儿叫住,那年轻男子则是看着张斌眼睛一眯。 张斌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对洪先春道:“伯父,小侄来给您拜年了。” 洪先春闻言,放下手,尴尬的点头道:“嗯嗯,贤侄有心了。” 那年轻男子却突然站起来拱手道:“伯父,既然您有客人,小侄就先告辞了。” 洪先春忙不迭站起来,挽留道:“贤侄,这都快到午时了,吃完饭再走吧。” 那年轻男子摇头道:“不了,小侄今天还要去福州府,吃完饭再走恐怕来不及了,下次吧。” 说罢,他再次拱了拱手,转身朝外走来。 在经过张斌身边的时候,他特意停下来,负手道:“你就是张斌吧,小伙子,好好干。” 说罢,他也不待张斌回答,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洪先春竟然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 张斌这个窝火啊,他忍不住回头问道:“蓉儿,这傻bi谁啊?” 洪蓉儿见他吃醋的样子,红着俏脸,低头细声道:“这人叫吴文杰,是泉州府的一个秀才,听说他父亲是原陕西西安兵备佥事吴敦夫。” 靠,就一个秀才竟然这么牛逼,你爸不也就个兵备佥事吗,而且还是卸任了的,算个屁啊! 等等,吴敦夫,阉党五虎,工部尚书吴敦夫,他这老丈人是要傍着阉党上位啊! 这一趟镇东卫之行让张斌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老丈人竟然要投靠阉党,而且还有点想悔婚的样子,这事还真是麻烦啊。 这个时候他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回去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自己的父母,让他们尽可能拖一拖,等他在京城安定下来再说。 第二天,他便告别父母,带着一众亲随踏上了前往平阳的战船。 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了。 初六一早,他便开始告别众人,准备出发前往京城了。 首先,他在后院告别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张翠花、小云和张冠等人,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最后能不能在京城留任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他一个女眷都没带,只是带着谢正刚和张差等九个亲随。 出了后院,来到大堂前,县衙所有官吏早已等候在甬道两侧,接下来一段时间,在下任县令赴任之前,平阳所有事物都是由县丞胡江负责,张斌特意拉着他一路叮嘱,直至县衙大门外。 在县衙大门外,一众乡绅也早已等候在那里,又是一阵送别,张斌在众人的簇拥下直接从北门出了平阳县城。 刚一出城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因为外面早已人山人海,数万百姓正在大路两边翘首以盼呢。 张斌只感觉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布满眼眶,他边拱手边往前走,口中只知道一个劲地重复着:“多谢大家,多谢大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再也没有老百姓的身影,张斌一转身,正要劝送行的乡绅、官吏和小云等人回转,人群中突然响起一片“恭送县令大人”的声音,数万老百姓相继跪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张斌见此情景,顿时泪流满面,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能拱着手,深深的作了个揖,随即便掩面踏上马车。 “架”,赶车的谢正刚使劲一甩缰绳,马车开始缓缓移动,两边张差等人随即打马跟上。 一行十人就这么缓缓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张斌终于踏上了远赴京师的旅程。 他能顺利进入兵部或是都察院吗,他能在党争激烈的京城站稳脚跟吗? 本卷终,且看下卷分解。 第二卷 序章 乱世序曲谁奏响 华夏数千年历史,有没有出现过穿越者呢? 这个问题,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只能说,有一些疑似的穿越人士。 这些疑似穿越人士中,疑似程度最高的当属王莽,就是那个篡汉的王莽。 这位仁兄在西汉时的发展过程之精彩实在比很多穿越小说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和很多穿越小说的套路一样,主角王莽一开始是夹着尾巴做人,但暗地里发展自己的势力,礼贤下士、招募人才; 然后厚积薄发、一鸣惊人、直接造反,建立属于自己的新王朝; 接着全面大改革,让古老的国度脱胎换骨、展翅腾飞; 最后对外开战,横扫全球、一统世界。 可惜他只成功了两步,到第三步,全面大改革的时候就因为阻力太大,失败了。 看看他改革的内容就能知道,这货实在是太像一个穿越者了。 像废除奴隶制度,理由是,人人生而平等; 像建立贷款体系,经商者可以向国家贷款,利息是百分之十; 像鼓励发明创造,发明的游标卡尺几乎和现代没有什么区别,他甚至还研制出了木制飞机雏形! 当然,王莽和张斌除了都有可能被后世归于疑似穿越者的行列,在其他方面并没有任何关联。 要说与张斌有关联的疑似穿越者,当属刘伯温和李淳风、袁天罡师徒,因为他们一个作了《烧饼歌》,另外两个合作了《推背图》,在这两本预言性质的古书中,都提到了明末乱世的场景。 像刘伯温的《烧饼歌》是这样描述的: 老拣金精尤壮旺,相传昆玉继龙堂。 谁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 而李淳风、袁天罡的《推背图》是这样描述的: 忠臣贤士尽沉沦,天启其衷乩更纷。 纵有胸怀光坦白,乾坤不属旧明君。 这《烧饼歌》和《推背图》的八句诗,明初的人肯定是看不懂的,唐朝的人更看不懂,但明亡以后再来看,就比较容易看懂了。 例如《烧饼歌》这几句。 老拣金精可不就是指后金吗,后金强大起来,明朝就该完蛋了。 昆玉是应该是为了应对金精的,同时也是隐喻,一块玉自然是不可能继龙堂的,应该理解为昆仲,也就是兄终及弟。 谁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这两句联合到一起理解就是,你用谁来保社稷呢,瞎了眼啊,用那个叫八千女鬼的家伙来祸乱朝纲! 这八千女鬼是谁呢?他为什么又有如此强大能量,能祸乱朝纲呢? 八千女鬼如果看字面意思来理解,是无法想象的,哪里来的八千女鬼? 但是,如果把八千女鬼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可不就是“魏”字吗,再加上《推背图》中第一句,名字都点出来了,这人就是天启年间著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东厂提督——魏忠贤! 总结起来,简单的说就是:天启朝到崇祯朝这段时间,后金会崛起,有个叫魏忠贤的会祸乱朝纲,等忠臣贤士都被他祸害光了,天下必然大乱,大明朝就完蛋了。 刘伯温、李淳风、袁天罡为什么都不约而同的指出魏忠贤这个人呢?大明朝的灭亡和魏忠贤又有什么关系呢? 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就要搞清楚魏忠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下面就结合史料分析一下。 首先是魏忠贤的身世。 魏忠贤,河北肃宁人,嘉靖三十七年生,万历十七年被选入宫,父亲叫魏志敏,母亲刘氏,两人都是农民。 也就是说魏忠贤是贫苦农民出身,二十二岁才进宫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一般太监都是年幼时由大人做主净身入宫,这魏忠贤怎么二十二岁才进宫呢? 《明史宦官录》中记载:魏忠贤“与群恶少博,不胜,为所苦,恚而自宫。”。 这意思很简单,魏忠贤爱赌博,结果赌输了,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把自己给阉了,进宫去谋个太监的差事。 也就是说,魏忠贤就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爱赌博,而且特狠,二十二岁能挥刀自宫的人,不知道得多狠! 然后说说魏忠贤的晋升之路。 很多人都知道,魏忠贤是靠着明熹宗朱由校的乳母客氏上位的,却忽略了另外两个重要的人物,一个是介绍魏忠贤入宫的人,一个是赏识和提拔魏忠贤的人。 按理说,一个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就算是自己把自己阉了,又怎么能混进皇宫里去呢? 这都是魏忠贤第一个恩人,魏朝的功劳。 魏朝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安的下属,同时也是魏忠贤的拜把子弟兄,正是他拉了兄弟一把,将魏忠贤弄进了皇宫,并把他推荐给了王安。 而魏忠贤是怎么报答魏朝的呢? 他抢了魏朝对食的对象客氏,然后假托皇帝的命令,把魏朝发配到了凤阳。 魏朝的结局还算是好的,魏忠贤的第二个恩人,也就是将他从小太监提拔到管事太监的王安才叫一个惨呢。 王安之所以结局凄惨,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太正直了,总是管着魏忠贤,不让他作恶,魏忠贤对他颇为忌惮,于是便想除掉他。 魏忠贤对王安可谓极度之残忍,他先是唆使给事中霍维华抨击王安,把王安降职充当南海子净军,而后把亲信刘朝提拔到南海子任提督,让他杀死王安。 他给刘朝的命令是要活活饿死王安,所以,刘朝上任后便下令不准给王安送食物,没想到王安还会用手刨取篱笆底下的萝卜吃,结果饿了三天三夜还没饿死,刘朝没了办法,只能直接把他给杀了。 对恩人尚且如此,对其他人,可以想象,天启敢重用这样的人,只能说他胆子也真够肥的。 然后说说魏忠贤的治国之道 一个目不识丁的地痞流氓怎么治国呢,他的治国之道很简单,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什么叫顺我者昌呢,从阉党骨干的晋升之路就能看出来。 魏忠贤手下的阉党可谓数不胜数,比较出名的就是五虎、五彪、十狗,这些都是他的干儿子,阉党的绝对核心。 比如魏忠贤的干儿子,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兼左督御史加太子太保崔呈秀,天启二年他还只是都察院广东道巡按御史,后因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被当时的左督御史高攀龙给逮到了,被革职查办。 他没了办法,只能投奔阉党头子魏忠贤,叩头涕泣,乞为养子,结果两年之内就从一个待罪的正七品巡按御史提拔为兵部尚书兼左督御史加太子太保。 又比如另一个干儿子,五虎之一,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管太仆寺卿加太子太傅工部尚书吴敦夫,天启二年的时候还只是正五品的陕西西安兵备佥事,后面京察不合格,被罢免了,闲赋在家。 他也是没了办法,只能投靠阉党头子魏忠贤,乞为养子,结果,一年之内就从一个被罢免的兵备佥事提拔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管太仆寺卿加太子太傅工部尚书。 又比如,魏忠贤的干儿子,五彪之首田尔耕,靠祖荫积官得了个左都督的闲职,为人狡黠阴毒,凭借与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交往傍上了魏忠贤,结果直接被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 再比如,十狗之首,左督御史加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周应秋,投奔魏忠贤之前,官至工部侍郎,京察得评“生平无操守!”,他只得含羞谢病去。 后依附魏忠贤,两年之内便提拔为左督御史加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他依附魏忠贤走的也是魏良卿的路子,因他家善烹饪,每邀魏良卿,进豚蹄留饮,良卿大欢,时号“煨蹄总宪”。 上任之后他立马显露出“生平无操守”的本色,与文选郎李夔龙鬻官分贿,将朝中清流尽逐。 总之魏忠贤提拔人,不看能力,不看品行,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加不加入阉党,你认不认我当干爹或者干爷爷,如果加入阉党,立马加官进爵,如果认我当干爹或者干爷爷,立马让你平步青云! 这就是魏忠贤的任人之道,顺我者昌,以致到了天启末年,满朝文武基本上都是阉党,而且大部分都是他的干儿子或者干孙子! 什么叫逆我者亡呢,从他的对手东林党的遭遇就能看出来。 比如东林党六君子之一的杨涟,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初任常熟知县,举全国廉吏第一,入朝任给事中,后升兵科都给事中,左副都御史,因弹动魏忠贤24大罪,被诬陷,惨死狱中。 又比如东林党七君子之一的高攀龙,时任左督御史,刚正不阿,因揭发崔呈秀受贿,被革职返乡,后崔呈秀派锦衣卫缇骑前往逮捕,逼的他投池水自尽。 再比如,东林党七君子之一,大文豪黄宗羲的父亲黄尊素,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初擢御史,力陈时政十失,忤逆魏忠贤,被被夺俸一年。后又上疏论事,再次忤逆魏忠贤之意,被削籍归,不久被逮入诏狱,受酷刑死。 总之,魏忠贤对于政敌,不分忠奸,不问善恶,谁违背我的意愿,全部去死,哪怕你被革职返乡,也要把你逮回来,折磨至死。 要光是扳倒或者杀害政敌,这种做法,只是有点心狠手辣而已,倒不是太大的的罪孽,问题魏忠贤不光是扳倒,也不光是杀害,他对政敌可谓残忍至极。 东林党是政敌没错,是弹劾了他,要革职查办,又或杀了,都不为过,问题他不是简单的杀了而已,而是折磨的人骨断筋折、血肉俱脱,然后再用生锈的铁钉从耳朵里面钉进去,活活把人钉死! 甚至,死了之后,他还令人将他们的喉骨剔削出来,烧成灰,后面情节已经脱出人性范畴,无法详述。 总之,被他惨害的忠良之士,尸体从诏狱中领出来的时候,基本都已经全部溃烂,惨不忍睹,有的甚至仅得破碎血衣数片,残骨数根,手段之残忍,旷绝古今! 他这样做,不但导致满朝文武皆是阉党,所有官员都以逢迎拍马为晋升之阶,还将大明朝几乎所有刚正不阿的硬骨头全部杀了个干净,剩下的基本全是软骨头,贪生怕死之辈。 到了崇祯朝,面对后金,屈膝投降,卖国求荣之辈比比皆是,为何,因为大明的脊梁骨都差不多被魏忠贤给抽空了! 杨涟、左光斗、周朝瑞等刚正不阿之辈,面对阉党,不管你扒皮抽筋,不管你削肉剔骨,不管你铁钉贯耳,仍然铁骨铮铮,面对后金,他们会屈服吗?他们会投降吗?如果他们还在,钱谦益有脸说水太凉吗? 再说说关于魏忠贤的一些传闻。 传闻一,魏公公对抗外敌还是比较积极的,那么魏公公是怎么对抗外敌的呢? 天启二年,大明与后金作战连遭败绩、边防形势危急的情况下,孙承宗代替王在晋成为蓟辽督师,修筑关宁锦防线,统领军队十一万,收复失地四百余里,选拔培养了如马世龙、袁崇焕、满桂、祖大寿等一批文武将领,修筑大城九座,小城堡四十余座,屯田五千多顷,安置战争难民近百万,逼迫努尔哈赤后退七百里,功勋卓著。 但是,因为他是东林党,魏忠贤不问是非曲直,不管边防大事,令党羽李蕃、崔呈秀、徐大化上书连番诋毁孙承宗,孙承宗被迫罢官返乡,魏忠贤于是换上了自己的亲信高第。 努尔哈赤得知孙承宗被罢免,再率大军西渡辽河,进攻宁远,魏忠贤亲信高第贪生怕死,拥重兵于山海关,不去救援宁远。袁崇焕得知后,随即写下血书,与大将满桂,副将左辅、朱梅,参将祖大寿,守备何可纲等将士盟誓,以死守城,相继取得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 得到的结果又是什么呢?魏忠贤令党羽弹劾袁崇焕不救援锦州,论功行赏时,只给袁崇焕增加一级官阶,气得袁崇焕辞官返乡,而魏忠贤的侄子侄孙却因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之功,加官进爵,位极人臣,可怜袁崇焕,论两次大战中的战功,竟然没有魏忠贤的侄孙,年仅一岁,还不会走路的魏鹏翼大! 说完辽东,说东南,右副都御福建巡抚南居益,亲率大军,苦战七个月,将荷兰殖民者赶走,收复了澎湖,此等大功也足以载入史册,结果呢?他归朝后被魏忠贤排挤,直接削职返乡! 这就是魏忠贤的对外之道,外敌,他不管,只管争权夺利,打赢了功劳全是他的,出生入死的功臣,不入阉党,全部滚蛋。 传闻二,魏公公会收税,大明朝全靠他收的税在撑着。 这个传闻,从来只有几句话,没有什么具体的数据,那么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呢? 万历四十六年,加征辽饷,全年税赋收入总计伍佰贰拾万零六十二两; 天启年间,税赋最高的一年为天启六年,加上辽饷,全年税赋收入总计伍佰五十八万七千四百二十两; 崇祯四年,辽饷加至一分二厘,全年税赋共计七百四十万八千二百九十八两; 崇祯十年,再加剿饷,全年税赋共计一千零八十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两; 崇祯十二年,再加练饷,全年税赋共计一千七百余万两。 加剿饷、练饷,致天下民穷财尽,而建奴、反贼未尽,这才是崇祯没钱打仗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就传成没有魏忠贤,朝廷收不上税了! 当然,这税收不是魏忠贤的功劳,也不是东林党的功劳,而是户部的功劳,全国税赋靠一个太监,实在是奇葩言论。 要是魏忠贤这么无所不能,怎么不见他去打后金,去打倭寇,天天躲在京城,凭借天启的宠信称王称霸,算是能耐? 还有一些更可笑传闻 比如,曹化淳在崇祯借不到饷银的时候说魏忠贤好话,说什么“若魏公公在,当不至于此。” 这真是千古奇冤啊,曹化淳崇祯十二年二月就告老返乡了,崇祯十七年他怎么跑回皇宫跟崇祯皇帝说这话? 又比如,李自成快打进来的时候,崇祯后悔了,给魏忠贤重修坟墓,这也不知道那本小说上写出来的,反正任何史书上都没有记载。 那会儿李自cd要攻破京城了,崇祯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了,他会闲的蛋疼,出钱去给魏忠贤修墓? 只能说,捏造这个的人,脑洞够大。 有一个传闻,那就是天启对魏忠贤得评价,这个倒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他一直信任魏忠贤,把魏忠贤当亲信,所有国家大事都交给他处理,说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倒也一点都不奇怪。 就算天启要死的时候,醒悟了,不信任魏忠贤了,他敢说别的吗? 那时候,整个皇宫,全是魏忠贤的爪牙,他敢对崇祯说:“老弟啊,哥是给魏忠贤害死的,你一定要给我报仇啊。” 他敢这样说,那不是害崇祯吗。 如果他这样说,估计史书会这样记载:天启崩,其弟信王朱由检忧伤过度,哭晕榻前,不治身亡! 总的来说,天启用魏忠贤收拾东林党,这个,没错,反正魏忠贤就是个痞子,不讲道理,不要脸,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进士遇到痞子,那更没办法讲道理,魏忠贤收拾东林党,那是妥妥的。 但是,用一个斗字不识的痞子去治国,那就,只能,呵呵了。 当然,明朝究竟亡于谁手,这个不能妄下定论。 有天灾的原因,也有人祸的原因; 有党争的原因,也有贪腐的原因; 有土地兼并的原因,也有群臣无能的原因,等等等等。 如果硬要归结于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些人,那就有失偏颇了。 这个锅,崇祯表示不背,他至少是千古少有的勤勉皇帝,从不沉迷女色,也不贪图享乐。 这个锅,东林党表示背不起,因为他们并没有祸乱朝纲,党争也不是他们一党挑起的。 这个锅,魏忠贤其实也背不起,他只是祸乱朝纲而已,至少他死的时候,明朝还没有亡。 应该说,魏忠贤只是奏响了明末乱世的序曲,因为他乱搞一通之后,党争就完全变质了。 当初东林党和浙党、楚党、齐党党争的时候,至少表面上大家还是比谁更正直,比谁更能干,比谁更为国为民。 到了魏忠贤这里,党争就变成了比谁更不择手段,比谁更不要脸了! 当朝廷大臣都开始比谁更不择手段,比谁更不要脸的时候,世道不乱,那就怪了。 第二卷 第一章 进京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温州府到北直隶顺天府走陆路大约四千余里,张斌一行人从温州府出发,沿官道一路往北,穿过南直隶,越过山东承宣布政使司,历经五十余天,终于进入顺天府地界。 这一路,张斌并没有带着人一顿猛赶,因为这一年不但有京察和大计,还有会试和殿试,会试是二月初九开始,十五结束,二月底公布贡士榜单。 也就是说,从正月初到二月底,京城将聚集数千考生,再加上附近州府进京述职的官员,加起来足有上万人,想找个住处都难。 再说,一般京察和大计重叠的年份,都要扯来扯去扯半年,地方官员倒是不打紧,反正不是争夺的重点,早早就下放了,你若是想留在京城任职,五月份能有结果就算不错了。 所以,张斌这一路都是慢慢悠悠,从不打马狂奔,一天也就赶个几十里路,这样,马也不累,人也不累,赶到京城,正好是二月底,落榜的考生都离开京城了,住的地方也能宽裕一点。 这天申时,京城已然在望,张差等人早早就下了马,谢正刚和张斌也下了马车,一行人牵着马缓缓走向外城西边的广宁门,张斌则被护在中间负手前行。 这广宁门虽然在外城西侧,来往的行人却是不少,张斌一行人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倒不是很显眼。 这会儿西北旱灾还没有爆发,后金也被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挡在关宁锦一线不得寸进,大明京城还感受不到任何威胁,表面上还是一片安静祥和。 张斌走在人群中,看着高大宏伟,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城墙,不由心生感慨。 大明曾经是何等的强盛,太祖时八伐北元,成祖时七下西洋,万国来朝,举世无敌,就算是后面,历经土木堡之变和辽东失守,大明仍然底蕴惊人。 就像眼前这座宏伟的城池,蒙元瓦刺部没攻破,后金皇太极也没有攻破,最后怎么就。 张斌正在那感慨呢,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他低下头来,打眼一看,马车竟然被一队守城士兵给拦住了。 那带队的军官走上前来,厉声道:“哪里来的,何事进京?” 张斌见状,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道:“本官温州府平阳县知县,奉吏部令,进京述职。” 那军官闻言,脸色一缓,伸手道:“堪合。” 这貌似是例行检查,毕竟他们这一行人都带着兵器,被拦下来也不足为奇,张斌从容的自怀中掏出吏部下发的调令堪合,递给那军官。 他原本以为,人家看过堪合之后,便可以进城了,却不曾想旁边突然又走上来一个人,傲慢的问道:“南边过来的?” 张斌闻言,转头一看,眼睛顿时一眯。 飞鱼服,绣春刀,是锦衣卫! 这帮家伙可是无法无天的主,招惹不得,张斌连忙老老实实的回道:“是。” 那锦衣卫又问道:“认识顾大章不?” 这什么话,南边过来的就一定是东林党啊? 张斌淡淡的摇头道:“不认识。” 那锦衣卫又继续问道:“认识黄尊素不?” 张斌已经可以断定,这家伙是故意挑事,自己如果应答不周,恐怕会有麻烦,他心中虽然已经生出警惕,表面上还是淡淡的道:“不认识。” 那锦衣卫还待再问,旁边那守城的军官却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赔笑道:“大人,这位知县大人是福建都司大金所的。” 那锦衣卫傲慢的道:“大金所的怎么了?” 那军官依旧赔笑道:“他父亲是大金所千户。” 那锦衣卫眉头一皱,吗蛋,这家伙竟然是千户的儿子,他自己只是个小旗,差了人十万八千里! 不过,千户又怎么样,你丫的只是屯卫,老子是锦衣卫,他闷哼一声,扬起头来,还待再问,那军官却是拉着他劝道:“大人,自己人,自己人,您稍等,稍等。” 说罢,他直接将堪合递到张斌手里,微笑道:“这位大人,大金所的啊,祖上也跟国公爷一起去讨伐过安南吧?“ 张斌闻言,连忙点头道:“是啊,家祖曾有幸随国公爷讨伐安南。” 他知道,这军官所说的国公爷是英国公张辅,现任英国公张维贤正是他的后台,这军官的意思就是告诉他,大家是自己人。 那军官又微笑道:“您这十来个人一路打南边过来,挺辛苦的吧,得花不少钱吧?” 这话张斌就有点莫名其妙了,花钱?花什么钱? 沿途都是住驿站,吃皇粮,签字画押就行了,他这是公干,有吏部行文,不用花钱的。 他正疑惑呢,却发现那军官正使劲朝他使眼色,一会儿瞟着张差他们骑的马,一会儿又瞟着他坐的马车,一会儿又眼珠子直往后转,手指还在那里偷偷的做数钱状。 这表情丰富的,简直堪比影帝啊。 不过,他的意思张斌倒是明白了,原来是他们这一行人又是马匹,又是马车,太过张扬,被那锦衣卫给盯上了,想讹他钱呢。 要知道这会儿由于后金寇边,蒙元诸部摇摆不定,从蒙元部落进购马匹的成本暴增,一匹战马都快涨到五十两银子了,张差他们骑的明显是强壮到足以做战马的高头大马,八匹就是四百两银子,再加上马车,人家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的身家最少五百两以上,不讹你讹谁。 看样子是自己太不小心了,所谓财不露白,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一帮人骑着高头大马赶路实在是有欠考虑。 当然,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被人家看见了,想藏都藏不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锦衣卫沾惹上了可不得了,张斌直接从怀里掏出个五两的银锭子,攥在手心,握住那军官的手,亲切的道:“不辛苦,不辛苦,有劳了。” 那军官也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就走,在经过那锦衣卫身边时,他那手貌似在那锦衣卫的手上搭了一下。 那锦衣卫小旗接过银锭子,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想也不想就挥手道:“走吧,走吧,进了城老实点,不要到处乱跑。”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张斌松了一口气,客气的拱了拱手,随即便带着众人往城里走去。 进了广宁门,一直往东,穿过广宁门大街和菜市大街,前行大约两三里就是崇兴寺了,崇兴寺南边就是南城兵马司,正是英国公麾下的人马,所以,一般英国公这一系的人来了京城,都在崇兴寺落脚。 话说张斌为什么要住到寺庙里呢,难道京城的旅馆贵到他都住不起吗? 当然不是,这是明朝的习俗,在明朝,外省官员进京办事,一般都不会住在旅馆或者会馆,因为,有明一代,至少在公开层面上,官员的俸禄是偏低的,维持一家老小生活已然不易,哪里拿得出余钱来住旅馆? 如果你住旅馆,岂不是证明你贪腐! 再说明朝旅馆又常常与茶楼、酒肆等休闲娱乐场所混搭,堂堂朝廷命官出入其间,难免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传到御史耳中,还有好日子过吗? 所以,一般外省官员进京都会住在寺庙里面,省得麻烦。 第二卷 第二章 偶遇孙传庭 明朝这会儿,不管是京城还是金陵,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寺庙,比旅馆的数量还多,而且,绝大多数寺庙规模可观、环境优雅、住宿舒适、素餐可口,居住环境与旅馆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像张斌所投宿的崇兴寺,方圆足有数里,占了将近半条骡马市街,有大小厢房将近五百间,房舍齐整,绿树环绕,清幽静雅,一看就是个难得的好住处。 这一行人,又是马,又是马车,张差他们还背着包裹,一看就是来投宿的,所以,他们刚一进入崇兴寺,便有一个知客僧迎了上来。 谢正刚上前与其商议了一下,以每个月十两银子的价格包下了一个四合院,这边刚一交钱,那边知客僧就抬手招来一个小沙弥,领着他们往房舍中间走去,走了大约一刻钟,众人便来到一个占地足有一亩的四合院。 张斌进去大致转了一圈,便让张差等四人住进东厢,赵如等四人住进西厢,谢正刚一人住后院,他自己则住进了中间的正房,一行人就这样在京城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卯时还未至,张斌便习惯性的爬了起来,这个时候,谢正刚等人自然是早就起来了,一行人去膳堂用完斋饭,张斌便准备去吏部衙门报道了。 吸取了进城时的教训,这次他并没有带上张差等八个亲随,只是让谢正刚一人赶着马车,拉着他上了路。 从崇兴寺出来,沿骡马市街往西,经过猪市口西街,再沿正阳门大街往北,穿过内城的正阳门,再前行一里左右,便到了吏部衙门。 张斌让谢正刚将马车停在吏部衙门外的小广场等着,自己走去大门旁的门房报了个备,很快便有一个衙役领着他朝里走去。 他老老实实跟在那衙役后面,左转右拐走了大约一刻钟时间,便来到稽勋司一个主事的书房中。 那主事要过他的堪合,认真校验了一下,随即又问了一下他的住处,便掏出一本册子登记起来,待做好登记他又开了个类似通行证的堪合,大致意思就是张斌是吏部招回京城述职的官员,需在京城滞留一段时间。 这堪合开完,貌似就没什么事了,但是,这主事却让他去找稽勋司郎中签字盖章,因为这堪合没有稽勋司主管官员签字盖章是不能生效的。 前世办什么事也有签字盖章的手续,这个倒是不奇怪,问题张斌不知道稽勋司郎中在哪儿办公啊! 那主事一见张斌为难的样子,一拍额头,问道:“你这是第一次来稽勋司办事吧?” 张斌无奈的点头道:“是啊,还请大人指点一下。” 那主事微笑着站起来,热情的道:“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我带你去孙大人那里吧。” 说罢,他抬脚便往外走去,张斌自然是千恩万谢的跟了上去。 其实,吏部本应再给他发个腰牌,就是上早朝时进入皇宫所用的校验牌,因为太祖朱元璋规定过,凡是在京官员,不论官职大小一律要上早朝,凡是来京述职的外省官员也必须上早朝。 但是,这时候天启皇帝好像已经专职做木匠去了,大小事都交给魏忠贤在处理,早朝,除非是重大节气,基本上是不会开的,所以,这个腰牌就免了。 稽勋司郎中的书房离主事的书房倒不远,很快,那主事便带着他走进孙大人的书房。 这位孙大人表情虽然严肃,人却很是随和,他也没有为难张斌,只是上下打量了张斌一番,便爽快的签上大名,盖上了大印。 张斌接过堪合,正要感谢,却猛然间愣住了。 这,这,这,这稽勋司郎中的大名竟然是孙传庭! 历史上可能不止一个叫孙传庭的官员,但是,张斌可以肯定,明末这会儿,叫孙传庭的官员绝对就这一个,这也太巧了吧。 这位可是明末数一数二的将领啊,要不要想办法跟他套套近乎呢? 孙传庭见他愣在那里不动了,不由好奇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张斌连忙摇头道:“没问题,没问题,只是久闻大人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话原本只是句万金油式的客气话,他只是想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却不曾想,孙传庭闻言,竟然一改严肃的面孔,微笑道:“什么久闻大名啊,国公爷一系将领的后人,孙某只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倒是你,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前途不可限量啊。” 张斌闻言,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他失声道:“您也是?” 这时候,孙传庭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摇头叹息道:“唉,孙某怕是要让国公爷失望了,倒是你,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正好这段时间我也住在崇兴寺,有空我们坐坐。” 说罢,他直接挥了挥手,这意思就是不想再说了。 张斌见状,只得拱手道:“下官告退,孙大人哪天有空,下官一定去聆听教诲。” 说完,他便恭谨的退了出去。 震撼,实在是太震撼了,他真是没想到,孙传庭竟然跟他一样,也是英国公一系将领的后人。 有这关系,肯定要好好拉拢一下,这位仁兄,在崇祯朝,那可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这正思考怎么拉拢孙传庭呢,他旁边的主事却突然问道:“张大人,你不知道孙大人的事?” 张斌这还是第一次见孙传庭呢,哪能知道什么事啊,他连忙问道:“孙大人怎么了?看他的样子,好像有点,好像有点失意啊。” 那主事摇头叹息道:“唉,岂止是失意啊,孙大人已经提出辞呈了。” 辞呈!张斌再次大吃一惊,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要知道,稽勋司郎中已经是正五品的朝廷高官了,看孙传庭的样子最多也就三十来岁,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为什么要辞职? 他有点难以理解的问道:“孙大人这又是为何呢?” 那主事闻言,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这个不好说,你要有空,劝劝孙大人吧。” 说罢,他就当身边没张斌这个人一样,迈开大步疾走而去。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啊,这到底怎么肥四啊? 第二卷 第三章 英国公 明朝的公爵世家,哪家最强? 有很多人可能会想到大明开国六公爵。 韩国公李善长; 魏国公徐达; 曹国公李文忠; 宋国公冯胜; 卫国公邓愈; 郑国公常茂(常遇春之子)。 又或是后面加封几位名将。 信国公汤和; 颍国公傅友德; 凉国公蓝玉。 其实,都不是,这些公爵,到了洪武末年真正留下来的,而且后代不草包的也就魏国公徐达家族。 不过,紧接着,山河易变,燕王朱棣登基,这位朱老四等于又把江山打了一遍,自己的班底当然也是开国功臣般的待遇,况且朱老四厚待功臣,远甚于他老爹朱重八,所以,靖难诸公也就是永乐诸公在有明一朝的地位远胜洪武诸公。 永乐初兴,始封四公。 淇国公邱福; 成国公朱能; 荣国公张玉; 泾国公陈亨。 其中张玉和陈亨都是战死后追封的,当时,最显贵的当属邱福和朱能。 但是,世事难料,不久邱福兵败,身死名败,朱能则病逝于征途。 恰在此时,荣国公张玉的儿子张辅横空出世,平安南,征漠北,一举成为永乐朝第一名将。 明成祖朱棣甚喜,加封张辅为英国公,自此英国公世家成为大明最有权势的勋贵,传九世,直到明亡,末代英国公张世泽被李自成军所杀。 其实,英国公家族之所以能历经九代,传承两百多年,经久不衰,并不单只靠张辅的盖世军功,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不居功跋扈,对皇室忠心耿耿,而且从不干预朝政。 这一代的英国公张维贤也一样,任你东林党、阉党争权夺利,斗的死去活来,皇上不发话,他从来不干预,只是老老实实的管着京营和五城兵马司,默默的守护着京城的安全。 不过,要是昔日张辅属下将领的后人有事相求,英国公府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你客客气气的去孝敬一下,他们就会出手帮忙。 当然,这个帮忙并不像魏忠贤那种,什么垃圾人渣都往上推,英国公府不会干预朝廷的正常运作,你要想上位,必须凭真本事,英国公府只保证你能获取公平竞争的机会。 像张斌,上两次都是求的英国公府。 第一次,孝敬五百两,英国公府给他打了招呼,科举考试中,就没有人敢莫名其妙的把他刷下来。 第二次,也是孝敬五百两,英国公府又打了招呼,吏部很快便给他安排了一个县令的缺,要不然,他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排的上号。 像孙传庭也是,不知道他孝敬了什么,反正,从金榜题名,到出任县令,到升任吏部主事,吏部郎中,一路都很顺利,没人搞他的鬼。 这次,张斌从吏部出来之后,又来到了大时雍坊的英国公府,亲自跑到门房,递上了名刺,并上了一千两银子。 这意思就是准备来拜访英国公,有事相求。 其实,这就是个流程,英国公一般不会出面接见他,只会派个管事来问他,有什么事相求,如果不违背原则,英国公府就会派人去打招呼。 前两次,名刺和银子递上去之后,英国公府都是派了个管事来问他,有何事相求。 他跟那管事一说,然后,金榜题名,出任县令都很顺利。 这一次,他以为还是个管事来问话,然后他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却不曾想,管事是出来一个,却没有问他任何问题,而是直接道:“张大人,国公爷正好有空,他老人家让你进去见一下。” 这个见一下,可不能简单的理解为见一下,他也当过老板,自然知道,老板一般不会找下面人谈话,如果找人谈话,肯定有原因的。 要么是有人告你状了,他要好好教育你一下。 要么就是他觉得你是可造之才,准备提拔一下。 有人告状,自然不可能,他还没什么事值得人告到英国公这里来,张斌猜,很可能是想英国公想提拔他一下。 难怪孙传庭说自己前途不可限量,看样子,英国公应该是关注到自己了。 张斌心里这个激动啊,英国公地位之超然,他是知道的,虽然他不干预朝政,但是,他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只要自己有本事,不怕出不了头。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跟在那管事后面走了大约两刻钟,终于来到一个大堂前。 那管事并没有进去,而是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样子,英国公就在里面了,张斌整理了一下衣服,恭敬的走了进去。 只见正对大门,一个六十来岁的老者,威严的坐在太师椅上,正仔细打量他呢。 他连忙上前,跪到地上朗声道:“晚辈张斌,拜见国公爷。” 英国公点了点头,慈祥的道:“起来吧,坐,不要客气。” 张斌闻言,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英国公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开口赞赏道:“恩,果然一表人才,你是张继胜的后人?” 张斌连忙点头道:“回国公爷,正是。” 英国公感叹道:“唉,先祖手下的将领有出息的后人越来越少了,小伙子,你很不错。” 张斌连忙谦虚道:“不敢当国公爷如此夸奖。” 英国公点了点头,满意的道:“说吧,什么事?” 张斌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回国公爷,属下想进兵部或者都察院。” 英国公闻言,眉头一皱,叹息道:“唉,都察院是不用想了,他们争的很厉害,都快动刀子了,兵部只是稍微好一点,但也很激烈,本公的话不一定管用啊,你要是想谋个州府同知或者通判之类的,倒是不难。” 张斌心里咯噔一下,麻烦了,英国公都没把握,这兵部怕都很难进去了,但是,不进去的话,三年后又怎么争巡抚,资历不够,吹破天都没用啊!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坚定的道:“还请国公爷成全。” 英国公闻言,想了想,突然问道:“今围攻贼寇,如贼气方盛,我少贼众,或所围之处散阔,而我兵分守不足,当如何?” 这是考校兵法,还是最简单的考校,张斌知道,这就是《纪效新书》卷八中的一段,英国公是想看看他有没有熟读兵书,他连忙回道:“若我兵分守不足,必缺生路一面,分兵于去围十里之外必遁之路伏之。” 英国公点头赞赏道:“好,本公拉下这张老脸去试试。” 说罢,他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吹了一口,然后又放了回去。 这是端茶送客之意,张斌连忙站起来,拱手躬身道:“多谢国公爷恩典,晚辈告退。” 第二卷 第四章 辞官 第二天一早,还是卯时不到,张斌又习惯性的爬起来了。 不过,他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无事可做了! 吏部那边,堪合已经交验了,至于大计考核什么的,压根就不用他管,所有考核凭据都是由州府和各省按察使司上交的,他看都看不到。 进入兵部的事,也已经求过英国公了,能不能成,根本就不是他能左右的。 貌似,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等了,用过早膳之后,他便呆坐在正屋的书房中,思索起来。 干点什么好呢,去拜访同僚吗? 好像卢象升和自己就是同科的,而且都是二甲,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呢? 又或者去问一下孙传庭住哪里,好去拜访? 不过,这会儿人家应该在吏部坐班,找到住处也没用啊。 正当他犹疑不定的时候,在前面值守的赵如突然在外面朗声道:“大人,孙大人前来拜访。” 孙传庭,他这会儿怎么会有空? 张斌闻言,猛的站起来,疾步向外走去。 来到大门口一看,前面负手而立的可不就是孙传庭嘛! 他连忙上前拱手道:“哎呀,孙大人,您怎么亲自跑过来了,应该下官去拜访您啊。” 他这倒不是客套话,人家可是吏部稽勋司郎中,五品大员,自己就是个七品县令,再怎么说也应该是自己登门去拜访。 没想到,孙传庭却是洒笑道:“张大人,孙某的辞呈已获上官恩准,现在,孙某可不是什么大人了,就一介草民而已。” 张斌闻言,目瞪口呆,你还真辞啊,人家还真批啊! 愣了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这外面人来人往的,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一把挽住孙传庭的胳膊,亲切的道:“孙兄,里面请,里面请。” 孙传庭也没推辞,直接跟着他进了院子,来到正屋的大堂中。 张斌拉着他一起坐到主位两侧,又让人上了茶水,这才惋惜道:“孙兄,你这都已经是五品郎中了,还是吏部的天官,前程无限,为何要辞官啊?” 孙传庭闻言,摇头叹息道:“辞都辞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孙某明天就要返乡了,怕张大人到时候找不到人,所以今天特意来拜访一下。” 明天就返乡,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张斌不由追问道:“孙兄,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小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孙传庭闻言,为难的道:“唉,张大人,此事不提也罢。” 张斌眉头一皱,假装不悦道:“孙兄,你我的先祖可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同袍,看得起张某,就叫声贤弟,什么张大人,这不生分了吗?” 孙传庭闻言一愣,随即便尴尬的道:“好好好,是为兄错了,还请贤弟多担待。” 张斌乘热打铁道:“孙兄,你这突然辞官而去,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啊,是不是有什么难处,要不说给小弟听听,小弟虽然不才,为兄弟赴汤蹈火,那也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这自来熟来得也太快了,搞的孙传庭都有点不适应了,他愣了一下,这才摇头道:“没有,没有,没什么难处,贤弟有心了,多谢,多谢。” 张斌心里这个好奇啊,他忍不住追问道:“孙兄,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给贤弟说说啊?” 孙传庭闻言,警惕的看了下四周,然后低声道:“贤弟,有些话不能乱说,隔墙有耳啊。” 原来是怕被人听见,他立马对着门口朗声道:“赵如。” 赵如应声而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严肃的道:“把张差他们叫上,盯紧四周,但有任何人靠近,立马前来示警。” 赵如道了声遵命,飞快的退了出去。 张斌这才继续道:“孙兄,这下可以说了吧。” 孙传庭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贤弟,万燝的事你听说过没?” 张斌好奇的道:“万燝是谁?小弟这才来京城一天,什么都不知道啊!” 孙传庭闻言,恍然道:“也是,贤弟这几年一直远在浙江任职,这些事情不知道也正常,这万燝是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 又是个郎中,跟孙传庭一样,都算是朝廷高官了,张斌更是好奇道:“他怎么了?” 孙传庭叹息道:“他因上疏弹劾魏忠贤,被廷杖一百,结果,没打死,魏忠贤又派一群宦官冲到他府邸,把他按在地上又是一顿打,结果还是没打死,那些宦官又站他身上使劲踩,把他踩的晕死过去才作罢,结果他还是熬了四天才死。魏忠贤觉得不解恨,又令人诬陷他收受贿赂三百两,向其家人追赃。可怜万燝一个廉吏,家里哪里有这么多银子,结果他的家人卖光了田地和房舍才把这银子补上。” 卧槽,这么狠,张斌忍不住问道:“他是东林?” 孙传庭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是,他跟东林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斌不解的问题:“既不是东林,为什么要弹劾魏忠贤?” 孙传庭又满脸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才解释道:“他负责督建庆陵,因缺铜,不能按时完工,他知道内务府废铜堆积如山,所以请内宫监拨付一点,结果魏忠贤不允。他没办法,只能上疏皇上,请求拨付,结果惹的魏忠贤大怒,假借皇上旨意,骂了他一顿。他也生气了,就上疏弹劾魏忠贤,贪污几百万两白银为自己修建陵寝,陵寝的规制已经与皇陵无异,还在陵寝前修筑了生祠和寺庙。结果,折子自然是传不到皇上手里,而是被魏忠贤截留了,然后魏忠贤就令人把他杖死了。” 魏忠贤霸道凶残倒不奇怪,只是好像没听说过魏忠贤还贪污银两的啊,张斌不由好奇的问道:“魏忠贤真的贪污了几百万了为自己修建陵寝?” 孙传庭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京城谁人不知,他的陵寝就在京城西北的碧云寺后面啊,而且,他还将碧云寺扩建了一倍都不止,那规模,几百万两算是少的了。” 张斌不由目瞪口呆道:“贪几百万两,就为了建个陵寝,修个寺庙,有这必要吗?” 孙传庭见他这副吃惊模样,不由面色古怪的解释道:“当然有这个必要,他这是在为自己晚年做准备啊,你住这崇兴寺要花钱吧,那碧云寺现在可比崇兴寺大的多,光是这租房钱就够他养老了。” 原来是这样,用皇上的钱给自己盖个堪比皇陵的陵寝,再盖个大旅馆,老了去收房租,死了,直接往后面陵寝一埋。 这想法,真不错啊,可惜,他注定活不到老死的那一天。 第二卷 第五章 大清洗 张斌听说了工部屯田清吏司郎中万燝被杖死的事,只是惊于魏忠贤敢贪污皇上的钱给自己修陵寝,倒没被魏忠贤的凶残给吓到。 因为他知道,魏忠贤对东林党可比这凶残多了,自己又没打算帮东林党跟他斗,倒不用怕他。 但孙传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是被魏忠贤的凶残给吓到了,怕跟万燝一样被杖死才辞官的? 不应该啊,崇祯朝的时候孙传庭可是猛的一劈,这点小事应该还吓不到他吧。 不对,还有一种可能,他忍不住小声问道:“孙兄,你不会跟这万燝关系匪浅吧?” 这个可能性是有的,因为这两人都是六部郎中,官职一样大,交个朋友很正常。 没想到,孙传庭却是摇头道:“没有,我跟他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那你怕什么,张斌不由疑狐的看向孙传庭。 孙传庭见他这表情,只得继续道:“林汝翥的事你怕是也不知道吧?” 张斌闻言,尴尬的道:“这个,小弟还真不知道。” 孙传庭摇头叹息道:“这林汝翥是都察院巡城御史。” 都察院巡城御史也就相当于京城的治安官,权力倒是蛮大的,不会这货也被杖死了吧? 张斌不由好奇道:“他也被杖死了?” 孙传庭摇头道:“差一点,魏忠贤倒是想杖死他,可惜他跑去顺天巡抚邓渼那里自首了,后面惊动了皇上,皇上只是将他廷杖一百,削籍为民,他反倒逃过了一死。” 京城治安官跑到顺天巡抚那里去自首,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啊,张斌不由好奇道:“他犯什么事了?” 孙传庭继续摇头道:“他没犯什么事,只是有人向他告发两个太监在京城为非作歹,他把那两个太监逮住各抽了一顿,然后被魏忠贤借题发挥,他成了一枚棋子而已。” 这事没头没尾的,张斌听的是云里雾里,他忍不住问道:“孙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详细说说。” 孙传庭叹息道:“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平民曹大和平民牛臣两家因故吵架,曹大的老婆气不过,服毒自杀了。这曹大正好是宫里太监曹进的族弟,然后曹进便伙同另一个太监傅国兴带着二十多个地痞流氓,闯进牛家,将牛家财产抢掠一空,还用锥子扎了牛臣几百下,结果牛臣没被扎死,跑去报了官,巡城御史林汝翥听闻此事,就把曹进和傅国兴两人逮住各抽了一顿。” 就这点事,有什么关系,张斌不解道:“这没什么吧,林汝翥他跑去顺天巡抚那里自首干嘛?” 孙传庭继续叹息道:“本来是没什么,可坏就坏在这林汝翥和首辅叶向高叶大人是老乡,而且叶大人还颇为照顾他这个老乡。魏忠贤与叶向高不合,就想拿这事恶心叶向高一下,他直接跑去皇上那里告御状,说巡城御史林汝翥无故殴打宫里的太监,皇上大怒,下诏,杖责林汝翥一百下,削籍为民。林汝翥怕跟万燝一样被魏忠贤给杖死,就逃去找顺天巡抚自首去了。魏忠贤没逮住人,竟然直接命一帮阉人把叶大人的府邸给围了,不由分说,进去就是一通乱搜,人没搜到,却把叶大人给气了个半死。魏忠贤还恶人先告状说叶向高纵容外甥胡作非为,唆使他外甥违抗圣旨,带罪潜逃。叶大人受此羞辱,实在没脸在朝廷待下去,直接就辞官返乡了。” 这的确有点过分,人家好歹是当朝首辅,你不由分说就冲人家家里一通乱搜,还要污蔑他纵容外甥胡作非为、违抗圣旨、带罪潜逃,打脸不带这样打的。 不过,这跟孙传庭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斌不解的问道:“孙兄,你跟叶大人很熟吗?” 孙传庭摇头道:“我是认得叶大人,问题叶大人不认得我啊。” 张斌更为不解的问道:“难道你就因为看不惯这点事,辞官不干了?” 孙传庭苦笑道:“哪能啊,为兄还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还没完呢。” 张斌大惊道:“利用这点小事干下去一个内阁首辅,这还没完啊!” 孙传庭继续摇头叹息道:“没完,还早着呢,山西巡抚谢应祥你知道不?” 张斌又不是吏部的,哪能对大明所有官员都了如指掌啊,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认识。” 孙传庭也就顺口一问,接着就继续解释道:“气走叶向高叶大人之后,魏忠贤又将矛头指向了吏部尚书赵南星赵大人和都察院左督御史高攀龙高大人,他们利用的正是推举山西巡抚谢应祥一事。” 赵南星和高攀龙都是东林党,这个张斌倒是知道,但是,这谢应祥是不是他就不清楚了,他连忙问道:“谢应祥是东林?” 没想到,孙传庭还是摇头叹息道:“他不是东林,只是他曾经在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魏大人的家乡浙江嘉善当过县令,魏大人名义上应该算是他的学生。” 魏大中是东林党,这个张斌也知道,不过这个谢应祥和魏大中的关系,有点太牵强了吧,在他家乡当回县令,这就算扯上关系了,这简直有点瞎扯蛋嘛。 张斌有点苦笑不得的问道:“难道,他们就用这点关系做文章。” 这次,孙传庭终于点头道:“是啊,当初山西巡抚出缺,各路牛鬼蛇神到处行贿,想博取这个位置,吏部尚书赵南星赵大人听闻此事,将所有行贿之人全部刷了下去,执意推选稳重清廉的太常寺卿谢应祥,最终,谢应祥脱颖而出,被选为山西巡抚。” 张斌又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赵大人和谢应祥不熟?” 孙传庭再次点头道:“当然,赵大人只是通过调查了解到太常寺卿谢应祥稳重清廉而已。” 这样就能把一个吏部尚书撸下来? 张斌有点不能置信的问道:“魏忠贤就利用这件事情把赵大人给弹劾了?” 孙传庭无奈的点头道:“是啊,也不知道魏忠贤是怎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的,就因为这事,皇上直接下旨,罢免了吏部尚书赵南星赵大人、吏部左侍郎陈于廷陈大人、都察院左督御史高攀龙高大人、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魏大人。” 张斌再次目瞪口呆的道:“这样也行?” 孙传庭苦笑着点头道:“是啊,就这么简单,现在都察院和吏部都被魏忠贤把持,他准备在接下来的京察中给东林党来个大清洗,为兄不想助纣为虐,只能辞官返乡了。” 原来如此,看样子,孙传庭的选择是正确的,他要是留下来,继续当他的吏部稽勋司郎中,恐怕清算阉党的时候,他也会榜上有名,那样的话,明末最有名的名将怕是在崇祯元年就要被咔嚓了。 第二卷 第六章 京察闹剧 京察是明朝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明太祖洪武朝规定为三年一考,后又改为十年一考,到了明孝宗弘治朝又改为六年一考,其后京察就定为六年一考,直到天启朝都未变。 洪武之初,太祖朱元璋还制定了详细的京察制度,京察时,四品以上的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四品以下的官员由吏部、都察院会同考察,如果考核不合格的官员,则会被直接罢黜,削职为民。 京察本身目的在于奖优惩劣,使各级官员能够恪尽职守,然而正因为涉及了官员的奖惩,结果徇私舞弊等结党现象十分严重,发展到明朝中后期更是直接变成了党争的工具。 原本,在天启朝以前,京察主要还是针对四品以下的官员,因为四品以上的官员都是由皇帝亲自考察的,而且考察方式还是官员自己写“自陈疏”。 也就是说,对四品以上官员的京察其实就是由臣子自己向皇帝报告过去六年工作中的种种不足,希望皇帝能够罢黜自己。 这种说法有点可笑,但事实就是这样,当然,皇帝在看完自陈疏后,一般都不会把四品以上的官员怎么样,通常都是鼓励一下,然后将其留任。 所以,对四品以上官员而言,京察,其实就是一种形式,能起到的监督作用很少,也不会罢黜几个人。 一般情况下,京察只会对付四品以下的在京官员动真格,特别是党争严重的时候,一下罢黜一大片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京察制度本身就有问题,刚开始的时候,太祖朱元璋凭着无比铁血的手段,还能让这些官员老老实实好好查,但是,明朝后来的皇帝,除了明成祖朱棣还能凭靖难之威震慑群臣,其他的,基本上都压不住满朝文武。 这也就使得京察慢慢变成一场闹剧,一场每隔六年就在南北两京上演的闹剧。 在这些闹剧中,四品以上的京官都拼命给自己找无关痛痒的小毛病,请皇上把自己罢黜了,而皇上则拼命挽留,一个劲地回复“不准辞”、“不允辞”,而四品以下的官员则擦亮眼睛开始站队,找靠山,靠山找对了,则高枕无忧矣,如果靠山没找对,那就要小心了,人家可真察,如果察不出毛病,算你厉害,如果察出了毛病,那就等着被罢黜吧。 京察闹剧一次次上演,大明的官员也慢慢习惯了,大家都明白,京察也就那么回事,四品以上的官员多给自己找点“一心扑在工作上,不注意身体”之类的缺点就行了,四品以下的官员则找个靠山站个队就行了,只要眼珠子敞亮,基本不会有事。 但是,天启五年这次京察,却是大大出乎了大明所有官员的意料,这次京察,竟然与以往有了大不同。 不过,这个不同,并不是结束了京察的闹剧,而是上演了一场天大的闹剧。 其实,这场天大的闹剧早有预兆,京察还没开始呢,吏部尚书赵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龙、吏部侍郎陈于廷这几位京察的主要负责人就被撸了,提拔起来的王绍徽、崔呈秀、吴淳夫之流,大多都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这就预示着九千岁魏公公要动手了。 像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顾秉谦、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魏广微等趋炎附势之辈都赶紧投入了魏忠贤的怀抱,其中魏广微投靠的尤为彻底,因他与魏忠贤同乡同姓,一开始他便认魏忠贤为族兄,后面又嫌不够恭敬,干脆直接认了魏忠贤当族叔! 而继叶向高之后任内阁首辅的韩爌和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朱国祯等正直之士却“不识趣”,对魏忠贤的拉拢不理不睬,朝中的东林党人更是拼命的弹劾魏忠贤,想让皇帝收回魏忠贤手中的权力。 结果,京察一开始,一场史诗级的闹剧便跟着上演了。 首先,内阁首辅韩爌按惯例上“自陈疏”,自陈过失,请求皇上罢黜。 他以为皇上也会按惯例,不准或者不允,然后好言劝慰,极力挽留,因为一两百年的京察基本都是这么玩过来的。 结果,这次,皇上只是回了个不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脸丢大发了,皇上这是摆明了看不上他啊,韩爌愤然辞职退隐而去! 紧接着,武英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朱国祯继任内阁首辅,他倒没傻bi的再上“自陈疏”,求皇上罢黜他,但是,魏忠贤却指使自己的干孙子御史李蕃使劲弹劾他。 朱国祯气不过,连上三疏,引疾辞归故里。 紧接着,建极殿大学士礼部尚书顾秉谦继任内阁首辅,内阁自此被魏忠贤把持。 内阁、都察院、吏部全部到手,魏忠贤再无顾忌,他一挥手,直接将左副都御史杨涟、兵部侍郎李邦华、太仆寺少卿周朝瑞、礼部员外郎顾大章等弹劾过他的几十名官员全部给罢黜了! 一时之间,整个朝野都震惊了,京察,好像,不是这么玩的吧! 京察的确不是这么玩的,但是,魏忠贤就要这么玩。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得玩呢,比如玩个秋后算账什么的。 朱国祯不是东林党,任内阁首辅期间也没怎么得罪他,辞归故里也就算了。 但是,韩爌,即是东林党,任内阁首辅期间又多次得罪他,这个帐,不能不算。 他先是指使干儿子兵科给事中李鲁生弹劾韩爌,借机削了韩爌的功名,移除韩爌的官籍。 而后又令干儿子崔呈秀诬陷韩爌窝藏赃银两千两,逼的韩爌不得不变卖家产和田地并向亲友借贷,才偿还了所谓的赃银。 最后,韩爌无处栖身,只能居于先人墓地,全家老小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凄惨无比。 一个内阁首辅竟然被他整成这个样子,朝中官员肝胆俱寒,一时间依附阉党的朝廷官员如过江之鲫,正直之士则大多辞官而去,朝中官员因之去了一大半! 这些正直官员都被他的流氓手段给吓住了,不敢再弹劾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抗争。 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不带你这么玩的,我们全部辞官,看你怎么办。 这个时候,魏忠贤怎么办呢? 他怎么办,他直接假传圣旨以朱童蒙、郭允厚为太仆少卿,吕鹏云、孙杰为大理寺丞,霍维华、郭兴治为给事中,徐景濂、贾继春、杨维垣等为御史,并启用徐兆魁、乔应甲、徐绍吉、阮大铖、陈尔翌、张养素、李应荐、李嵩、杨春懋等依附他的官员,充斥整个朝堂! 这个时候,正在崇兴寺中等候消息的张斌也吓了一大跳,魏公公这么不讲规矩乱来,自己留在京城任职,合适吗? 要是,到了崇祯朝,一不小心被人归为阉党,那岂不是什么都完了! 第二卷 第七章 连升三级 天启五年的京察闹剧在一片惊叹声中落下了帷幕,接下来就是大计了。 大计是明朝对地方官员的一种考察制度,同样始自明太祖洪武年间,不过,从一开始规定三年一次之后,就从未更改过,一直沿用到天启朝。 大计就不分品阶了,一律由吏部会同都察院考核。 考核为优的,会获得提拔,考核为平的一般会平调,考核为不合格的则分为八等,分别处以充军、为民、降调、致仕等处罚。 因为明制规定,大计黜罢官员,不复序用,所以,到了明朝后期党争激烈的时候,大计也成为党同伐异的手段,考察的作用则基本上没有了。 也就是说,大计的时候,地方官员也要赶紧去站队,不然,很有可能被罢黜,永不叙用。 这个时候,张斌倒不用考虑站队的问题了,有英国公张维贤罩着,至少考核结果不会出什么岔子,至于能不能如愿提拔到兵部,那就只能等消息了。 等待总是令人焦虑的,原本,张斌是打算去拜访一下同榜的其他进士,拉拉关系,这样一则能缓解焦虑的情绪,二则也能为以后掌权打下一定的基础。 比如卢象升,如果能把这位绝世猛人拉到麾下,那以后打起仗来就轻松多了。 但是,自从跟孙传庭聊了那回之后,他就放弃了到处拜访的打算。 开玩笑呢,这会儿魏公公正到处找茬准备动刀子呢,自己到处乱跑,要正好栽他手里,岂不冤枉。 于是乎,从孙传庭离开以后,他便窝在四合院里,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没去,只是派出张差等人小心打探消息。 待得知京察结束,魏公公大获全胜之后,他更是连打探消息的人都不敢派出去了。 因为他知道,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魏公公就该举起屠刀,大肆清洗东林党了,万一自己派出去的人被殃及池鱼,岂不白白丢了性命。 这会儿他真有点彷徨了,到底要不要留在京城任职呢? 如果留在京城,进入兵部任职,又如何自处呢? 现在,朝野上下,基本都是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更是马上就要执掌兵部了,这一头栽进去,岂不等于掉进了屎坑,到时候沾的满身都是屎,怎么洗的干净啊! 正当他犹疑不定的时候,英国公终于派人来传召,让他速速去国公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一咬牙,直接坐上了英国公派来的马车,直奔国公府。 还是那个大堂,英国公还是慈祥的坐在那里,见礼完毕,英国公叹息一声,遗憾的道:“唉,本公这张脸不管用啊。” 张斌闻言,脸色一变,完了,进不了兵部,三年之后又怎么去争巡抚之位,如果抓不住那个难得的机会,想要再找件简单的事吹牛逼,难啊! 不过,看这样子,英国公是尽力了,再怎么说也得感谢一下,这座靠山可不能怠慢了。 想到这里,他拱手道:“多谢国公爷,让国公爷费心了,晚辈惭愧,实在不行,晚辈就学孙兄,暂避一时吧。” 没想到,英国公却是摇头道:“伯雅这孩子,太过果决了,为将可以,为官却不行。” 张斌闻言一愣,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进不了兵部吗? 他不由小心的问道:“那国公爷的意思是?” 英国公苦笑道:“这边兵部他是不肯撒手,但总得给本公三分薄面不是,双全啊,你觉得去金陵怎么样?” 去金陵? 对啊,南都也有六部,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其实,南都六部和京城六部官员的品级是一样的,不过,南都六部管辖的范围大抵就是南直隶一省,权力要比京城这边小的多,而且,一般去了那边之后,等于就是被流放了,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基本上就只能在那边终老了。 想到这里,张斌再次小心的问道:“国公爷,去了那边还能回来吗?” 英国公闻言,欣慰的点头道:“恩,沉着冷静,不错,不错,放心,有本公在,你还是能调回来的。”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自己需要的就是品级和资历,至于在哪里熬资历,其实都是一样的,而且阉党貌似不是很看重南都的权力,自己到那边就不用担心同流合污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张斌兴奋的点头道:“多谢国公爷成全,晚辈愿意去金陵熬几年。” 英国公再次欣慰的点头道:“好,能屈能伸,堪当大任,本公这张老脸没白丢。” 张斌顺势问道:“国公爷,晚辈斗胆问一句,那边职位定下来没?如果定下来了,晚辈也好早做准备。” 没想到,英国公听了他这话,竟然眯着眼睛笑道:“自然是定下来了,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 张斌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兵部员外郎,可是从五品,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员外郎,连升三级?” 英国公颇为得意的道:“哼,本公的面子岂是这么好扫的,不连升三级,他好意思拿出手!” 真是连升三级,张斌激动的站起来,拱手躬身道:“多谢国公爷,晚辈铭感五内。” 英国公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好了,赶紧去准备吧,吏部的调令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张斌再次躬身道谢,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他脑袋里面便转开了。 去金陵,貌似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因为那里有个很重要的人物,这人就是崇祯皇帝在当信王时的亲信太监曹化淳,他好像是王安的手下,当初魏忠贤害死王安的时候,一并把他逐出了京城,发配到南都待罪去了。 这位曹公公可不得了,崇祯上位以后一直对他恩宠有加,司礼监和东厂都是他掌管的,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要获取崇祯皇帝的信任简直易如反掌! 还有,明末的武器专家毕懋康这会儿好像也被魏忠贤排挤,削官返乡了,而他的老家貌似就是南直隶的,到时候完全可以找他一起商量一下火枪和火炮改进的事情。 还有,传说中的戚家军有很多将领这会儿貌似也在南直隶,完全可以乘机去拉拢一下。 还有,秦淮八艳,传闻一个个都美若天仙,呸呸呸,怎么想些这东西,绝对不能沉迷女色! 第二卷 第八章 下金陵 英国公传召之后,吏部调令果然很快下发。 温州府平阳县令张斌,天启五年,大计例察,才长,守廉,政勤,年青,皆为上等,擢南都兵部任职方清吏司员外郎。 接到调令,张斌喜不自胜,连升三级,果然是连升三级。 员外郎已经是从五品,晋级五品郎中也就一级只差,三年后,只要英国公甚至是曹化淳一句话,升一级,轻而易举,到时候就有资格争夺福建巡抚之位了。 至于争不争的到,他一点都不担心,当福建巡抚可是去平海盗的,敢去的估计没几个。 再说了,崇祯皇帝那是出了名的不经吹,只要你敢吹,他就敢用。 不过,吹牛皮也得有个底,如果毫无底线的乱吹,把牛皮给吹破了,那就死定了。 剿灭海盗这个牛皮,一般人还真不敢吹,张斌却是毫无压力的,因为,招降郑芝龙他比熊文灿还有把握。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这会儿还早着呢,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下金陵,去结交曹化淳,拉拢毕懋康,笼络戚家军的将领,为今后吹牛逼打下坚实的基础。 京城实在不宜久留,接到调令之后,张斌立马跑到英国公府感谢了一番,随即便带领谢正刚等人踏上了前往南直隶的旅途。 北直隶顺天府到南直隶应天府大约两千余里,反正吏部的调令也没有时限,张斌倒不是很着急,他仍然带着众人以每天不到百里的速度不疾不徐的赶往金陵。 出了京城,方至涿州,张斌便写了封家书,加了点钱,让驿站快马发往福建,捎到大金所,反正这会儿加急公文天天都有,至于这些驿站小吏怎么夹带进去倒不用他来操心,反正只要能快点将自己赴金陵任职的消息传回家里就行。 金陵,乃是太祖洪武朝建都之所在,分内城与外城,内城有城门十三座,外城有城门十八座,南北不下四十里,沿城转一圈足有一百二十多里。 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大街小巷,合共起来,大小酒楼有六七百座,茶社有一千余处。 都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到明朝,这金陵城里怕是八百八十寺都不止了。 张斌一行人经过二十多天,终于赶到了金陵城,进城的时候倒没什么锦衣卫打秋风,一行人特意分成了三拨,错开进城,这样一来,就没那么显眼了,这次,甚至连上来盘查的守卫都没有了。 不过,进去之后却没有京城那么顺畅了,一行人都是第一次来金陵,对城里面一点都不熟,一路打听,寻了将近个把时辰才找到金陵皇城附近的长安街。 好在金陵城里的寺庙比京城里还多,住处倒不用到处去找,张斌干脆在五军都督府和六部衙门附近找了家看上去环境寺庙,租了个四合院,住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还是卯时未至张斌便习惯性的爬来起来,和众人一起用过早膳,又交待了一番,他便独自一人徒步走向距离不远的六部衙门。 金陵皇城外的布局和京城有点像,也是中间一条大街,左边五军都督府、锦衣卫、旗手卫等军武衙门,右边六部、翰林院、詹事府等文职衙门,甚至走进兵部,他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六部衙门和京城的六部衙门简直太像了,都是前面一排小广场,都是里面一排排的小平房,甚至连大门都一模一样。 不过,这次,他的待遇却截然不同了,他刚找到门房,递上调令,那门房竟然点头哈腰的站起来,带着他就往里走。 张斌这个奇怪啊,他看了看大门,忍不住问道:“这门不用看了吗?” 那门房赔笑道:“张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南都六部本来就是闲散衙门,没几个人来的,就算有人来,让他自己等着就是,小的给您带路才是正经。” 这话倒不是胡说的,整个金陵城好像就这条街最冷清,用门口罗雀来形容那是最恰当不过了,远没有京城六部衙门前那么热闹。 既然人家都不在乎擅离职守,张斌自然不会反对,他毫不犹豫的跟着那门房往里走去,边走还边问道:“本官初来乍到,也不知衙门里的规矩,这第一个去见的是哪位大人啊?” 那门房连忙赔笑道:“规矩不多,不多,衙门大小官员来了都是去见杨大人。” 杨大人,莫不是南都兵部尚书杨文忠? 来之前他倒是打听了一下南都兵书的头头脑脑,不过只打听到两个,一个就是尚书杨文忠,另一个是右侍郎沈正宗,其他左侍郎、各司郎中什么的皆不知。 其实,这杨文忠和沈正宗也没什么名气,连史书上都没什么记载,看样子这南都六部衙门还真是受排挤官员的聚集地,来这里得都是养老的,连尚书和侍郎都没能留名青史。 他与门房闲聊了几句,很快就来到一个较大的书房外面,那门房到这就不再往里走了,而是站在门口朗声道:“新任职方司员外郎张大人求见。” 很快,里面便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回应道:“进。” 那门房闻言,往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随后便点头哈腰的走了。 张斌站在门口,整了整衣服,这才恭敬的走了进去。 里面面积颇大,进门是个屏风,转过去是个八仙桌,再往里才是一个大书桌。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正坐书桌后面微笑的看着他呢。 这位应该就是尚书杨文忠了,张斌恭敬的走上前,拱手躬身道:“下官张斌参加尚书大人。” 杨文忠竟然微笑着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亲切的道:“是双全吧,不必多礼,来,来,坐下说话。” 说罢,便拉着他走到八仙桌旁,示意他一起坐下来。 张斌这个奇怪啊,一个尚书,对一个员外郎这么客气干嘛,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背景? 问题他老爹也就是个正五品的千户,比起这位尚书大人来可差的远了。 他虽然莫名其妙,这尚书大人让他坐,他还只能恭敬的坐下来,抬头挺胸,做听候教导状。 杨文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微笑道:“双全,没想到你真这么年轻,接到京城吏部文书的时候,本官还以为他们搞错了呢。” 这意思,也就是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来养老了啊,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啊! 张斌无语,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继续做听候教导状。 杨文忠貌似只是感慨了一句,随即又问道:“双全啊,你可认识孙承宗孙大人?” 这意思,好像是在问,你是不是东林党啊? 张斌连忙摇头道:“不认识。” 杨文忠不以为意,随即又微笑着道:“年轻人,难免有点火气,你是不是和人吵架了?” 这意思,好像是在问,你是不是得罪人了,不然的话,这么年轻,又是二甲进士出身,大计考核还是上等,怎么被人明升暗降,给贬到这里来养老呢? 张斌这个郁闷啊,他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老油子,他明明是想问自己怎么被贬到这里来的,却又不想得罪人,说话绕来绕去的,跟打哑谜似的。 这打哑谜着实让人头疼,他想了想,干脆半真半假道:“大人,实不相瞒,下官之所以来这里,是国公爷的意思,京城那边这会儿争的厉害,国公爷怕我不小心卷进去,所以让我先来这边待几年,等那边风平浪静了再回去。” 杨文忠闻言一愣,随即便小心的问道:“国公爷,你是说英国公?” 看样子这货是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张斌装出一副仰慕的样子,骄傲的道:“正是,家祖曾有幸在定兴王麾下任职。” 定兴王,是第一代英国公张辅死后追封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杨文忠闻言,那脸上瞬间如同笑开了花一样,那口气也变得更为亲切了,就如同重新认识了张斌一般,他用充满赞赏的语气道:“我就说嘛,像双全这样年轻有为,政绩卓越的干吏,怎么会陪我们这些老头子在这里养老呢?原来是国公爷安排来历练的,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张斌闻言,嫩脸一红,谦虚的道:“大人过奖了,不知下官应当做些什么。” 做什么?这位就是来熬资历的,还敢安排他做什么,杨文忠连忙摇头道:“双全啊,南都六部是什么衙门你也知道,不过呢,我们兵部有时候还是有点事的,所以,必须安排轮值。” 原来不用每天坐班啊,这个好,张斌连忙点头道:“下官明白,但凭大人做主。” 杨文忠点了点头,欣慰的道:“双全不愧是勤勉之仕,这样吧,以后,每个月初九,十九,二十九由你来值守。” 一个月坐三天班,这还叫勤勉啊,张斌简直无语。 不过,他也没想在这里混个什么名堂出来,自己的事还多着呢,自然是越清闲越好,他连忙拱手道:“下官遵命。” 杨文忠最后提醒道:“嗯嗯,每天点卯的册子有空记得填一下,这个上面是要查的。” 好吧,原来只要找个时间把点卯的册子填满就算是每天都坐班了,这些人,还真会偷懒啊。 第二卷 第九章 再等三年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任伊始,张斌虽然没有那种迫切想要干出点成绩的傻帽劲头,但是对兵部的事务他还是比较热心的。 因为这南都兵部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工作规程却和京城六部差不多,而他对自己以后的规划中,不管是掌握兵权巡抚还是总督又或督师,按规矩,基本上都是从兵部调派的。 也就是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会在兵部任职,对兵部的各项事务自然是越了解越好。 别看这兵部衙门总共才二十多个人,管的事情可多着呢,平时没事的时候他都会带点兵部的典章制度回住处研读,轮到他坐班的时候他更是时常跑去跟各司主事闲聊,查漏补缺,增长见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坐了三次班,他对兵部各项事务总算有了大致的了解。 像他任职的职方清吏司,主要掌管武职官员的叙功、核过、抚恤、还有军队的检阅、考察、巡防等事务,并管理关禁与海禁。 兵部另外还有三个清吏司,分别是武选清吏司、车驾清吏司和武库清吏司。 武选清吏司,主要负责考核武职官员的品级与选补、升调、承袭、封赠等事务,并管理土司。 车驾清吏司,主要掌管全国马政及驿传等事务。 武库清吏司,主要掌管全国之兵籍、军器,并负责管理武科考试。 另外,他还了解到,南都六部并不是没有一点实权的挂名机构,虽然南都六部的权力远不如京城六部,但南都六部也有一定职权。 这主要还是因为南直隶辖区虽有十五个府又三个直隶州,但却没有设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这三司的职权实际上是由南都六部负责的。 其中,南都户部职权最大,南京户部不但负责征收南直隶以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粮,同时还负责漕运、全国盐引勘合及全国黄册的收藏和管理。 而南都兵部则和南都守备太监、南都守备勋贵一起负责南直隶的守备,南直隶四十九个卫所事实上都是由南都兵部负责指挥调动的,而南都兵部尚书一般都挂着参赞机务的职位。 不过,南都守备太监、南都守备勋贵包括南都兵部都很久没去管过卫所的事务了,这会儿南直隶四十九个卫所具体还剩下多少人马,根本就没人去核查,只要每个卫所指挥使按时孝敬,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去管他缺员多少,也不会去管他怎么压榨屯卫种地捞钱。 这种情形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以至于现在南都兵部发月俸都形成了一次发两份惯例,一份是朝廷发的,一份则是下面卫所孝敬的。 比如张斌,他是从五品,朝廷给的月俸是十四石,也就是差不多白银十二两左右,而下面卫所给的孝敬足有一百二十两! 这天,正是各部衙门发俸的日子,兵部衙门所有大佬难得聚在一起,张斌特意让谢正刚驾着马车带他去了兵部衙门,领了月俸和孝敬钱,又和兵部其他大佬寒暄了一阵,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当他带着一百多两银子,坐着马车,心情复杂的回到租住的四合院时,眼前的景象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张差等人全部面色古怪的站在大门外,那心情貌似比他还复杂,而大门外可不止他们八个,还有十多个人,十多辆马车,都快把门前的大路给堵死了! 这应该是家里人过来了,但是,一次怎么过来这么多马车,这也太夸张了吧。 他跳下车,跑到张差跟前问道:“怎么这么多车,是不是家里人过来了。” 张差满脸古怪的点头道:“大人,老夫人也来了。” 晕死,原来是自己的老妈过来了,张斌连忙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他刚一进院子,便听到左厢房传出黄氏的声音,貌似正在那里指挥人干什么呢,他连忙马不停蹄的往里走去。 刚一进屋,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呢,一阵香风便扑了上来,他老妈黄氏一把抱住他,激动的道:“五姑娘,你可回来了,想死为娘了。” 张斌尴尬的抱住黄氏,柔声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黄氏激动的道:“为娘这不是想你嘛,反正你也要在这边安家,为娘干脆过来帮你安置好新家再回去。” 张斌闻言,感动道:“母亲,孩儿已经长大了,不用你操心了。” 没想到,他这话刚一出口,黄氏便一把按住他的胳膊,痛心的道:“五姑娘,为娘有件事跟你说,你可不要太难过啊。” 张斌心里咯噔一下,焦急的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黄氏吸了一口气,随即便咬牙切齿道:“洪先春这个杀千刀的,当上都指挥使之后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竟然想悔婚,把蓉儿嫁给那个姓吴的!” 张斌闻言,心中莫名一痛,他冷冷的问道:“就是吴文杰那狗东西吗?” 黄氏见他这副样子,连忙安慰道:“五姑娘,别生气,别生气,蓉儿死活不同意,你三叔还有蓉儿她娘也不同意,那姓吴的也没办法。” 张斌闻言,忍不住问道:“那洪先春怎么说?” 黄氏有点期期艾艾的回道:“他说,看你的意思。” 看我的意思,这是威胁我吗? 张斌这个气啊,他冷冷的道:“那就告诉他,再等三年,不然他会后悔的。” 黄氏闻言,目瞪口呆道:“再等三年?五姑娘,你都二十三了,要不是为了等蓉儿早就该结婚了,再等三年,那怎么行?” 张斌闻言一愣,他又下意识的用前世的思维考虑问题了,在前世,二十三岁没结婚简直太正常了,二十六岁结婚那都算早的了。 但是,这会儿却不一样,二十岁没结婚都是大龄青年了,二十六岁再结婚,那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过,他现在也拿吴敦夫没辙啊,这家伙无耻的认了魏忠贤当干爹之后那升职速度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自己拍马都赶不上啊,只有等魏忠贤垮台了,才能好好收拾这对狗父子。 想到这里,张斌只能蛮不讲理道:“这个我不管,反正,蓉儿,我是娶定了。” 第二卷 第十章 亲人聚 张斌正为洪蓉儿的事情头疼呢,一个小脑袋突然从黄氏的身后窜出来,正是可爱精灵的陈秀秀。 她偏着脑袋,一本正经的问道:“县令大人,那我们呢,你什么时候娶我和姐姐?”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黄氏却是满脸欢喜的抱起陈秀秀,亲了亲她的小脸,宠溺的道:“嗯,秀秀真乖,等你长大了,让五姑娘娶你。” 陈秀秀闻言,满脸疑惑的问道:“母亲,你为什么要叫县令大人五姑娘,他明明不是姑娘啊,还有,为什么要长大了才能嫁人?” 这问题问得,张斌瞬间感觉头大如斗,要让他回答,他肯定是哑口无言,没想到,他老妈却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因为为娘喜欢女儿啊,前面连生四个儿子,为娘已经很生气了,所以,五姑娘一生下来,为娘也不管他是不是姑娘,就当姑娘养了。至于为什么要长大了才能嫁人,那是因为小孩子不能生小孩啊。” 好吧,这答案听上去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陈秀秀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哦,原来是这样,那县令大人小时候是不是也穿花衣服,还有,母亲是不是每天给他扎小辫子啊?” 黄氏甜蜜的回忆道:“是啊,那时候五姑娘穿着花裙子,扎着小辫子,可漂亮了。” 张斌闻言,错点一头栽地上,他忍不住哀嚎道:“母亲,能不能不说这个?” 黄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去,去,我和秀秀说话呢,别插嘴。” 陈秀秀一本正经的道:“是啊,县令大人,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是很不礼貌的,对了,母亲,县令大人小时候喜欢穿什么裙子啊,是不是秀秀这样的?” 小姑奶奶,你就不能问点别的吗? 张斌闻言,立马转身,掩面而逃。 他刚逃回正屋,正要往书房走,鼻间却隐隐嗅到一股熟悉的清香。 是小云,这香味是从他卧房中传出来的。 张斌只感觉心跳瞬间加速,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不由自主的冲进卧房,张开双臂,轻声呼唤道:“小云。” 清香扑鼻而来,但是,迎上来的却是两个窈窕的身影。 呃,小凤仙也在! 想亲热一番貌似是不可能了,他正要悻悻的收回双手,两个小美女却已经不顾一切的扑入他怀中。 温香软玉满怀,张斌只感觉浑身热血沸腾,他忍不住在两人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随即激动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小凤仙被他一亲,立马娇羞的埋首在他的怀中,那耳根都红透了。 小云倒是好点,少爷这小动作都不知道对她做过多少回了,她只是略带娇羞道:“母亲说了,既然蓉儿不能过来陪你,就让我们过来陪你,气死那个洪,洪大人。” 小云貌似还不知道这个陪是什么意思,她只当还和以前一样,就是随身服侍而已。 张斌却是知道,他老妈这意思,怕是要他和小云她们圆房了。 他看向小云和小凤仙的目光顿时变得火热,手臂也忍不住紧了紧,正当他想进一步行动时,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小六婶张翠花在后面激动的喊道:“五姑娘,小六婶来陪你了。” 张斌这个郁闷啊,怎么连小六婶都来了,这下没得玩了,他不舍的松开小云和小凤仙,回头尴尬的道:“小六婶,你了来了啊,好,好。” 张翠花仿佛没看到他们亲热一般,只是自顾自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便问道:“小云,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小凤仙还是羞红着脸不说话,小云却是若无其事的道:“西厢那边我和小凤仙已经收拾好了,这会儿正给少爷收拾卧房呢,等会儿就好了。” 张翠花闻言,撸起袖子道:“那赶紧点,我已经让你们小六叔带人买斋饭去了,快点收拾完,等下就吃饭了。” 说罢,她便拿起一旁的扫帚仔细的清扫起来,小云和小凤仙则拿着抹布认真的擦拭起来,张斌见自己站这里碍事,干脆跑去另一侧的书房看书去了。 其实张斌的卧房并不脏,只是平时都是张差等人打扫的,难免有些毛糙,要做到一尘不染自然是不可能的。 小云他们打扫了一阵,已然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外面传来谢正刚的喊声:“翠花,斋饭来了。” 张翠花闻言,直接把扫帚一放,催促道:“小云,小凤仙,快,把手洗洗,马上吃饭了。” 说罢,她便疾步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张翠花的招呼声,叫他们去后院吃饭。 张斌闻声从书房转出来,领着小云和小凤仙往后院走去。 此时,后院大堂中已经摆好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摆了一桌的斋饭,张翠花正在那里招呼老夫人黄氏和陈盈盈姐妹就坐呢,谢正刚却是不在。 张斌走进去,在黄氏身边坐下来,随后便忍不住问道:“小六叔呢,怎么不一起吃啊?” 张翠花摇头道:“不用管他了,外面还有一堆人一堆车等着他去安置呢。” 其实,谢正刚也是在避嫌,因为这里面除了张斌,其他全是女人,张斌跟她们一起吃饭自然没问题,他却有点不合适,所以他干脆借机出去吃去了。 张斌这个郁闷啊,这一桌七个人,就他一个男的,叽叽喳喳的聊的那叫一个欢啊,他都不知道怎么插嘴。 还好,黄氏还是很着紧这个儿子的,才吃了几口,她便忍不住问道:“五姑娘,你考虑好在哪里安家没?” 张斌摇头道:“这个我还没考虑好呢。” 黄氏闻言,直接拍板道:“那正好,过几天老四就过来了,干脆让他去找个大点的院子,我们一家人住一起得了。” 张斌好奇的问道:“四哥不是在忙生意吗,他过来干嘛?” 黄氏隐晦的道:“你二叔的族弟生意越做越大了,福建那边的货已经不够他做买卖了,我们准备在南直隶这边进的货。” 张斌闻言一愣,二叔的族弟不就是郑芝龙嘛。 这会儿,他貌似已经开始发展壮大了,等颜思齐一死,他就是东南沿海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了! 第二卷 第十一章 置府邸 明朝建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为了确保大明江山的长治久安,建立了严密的户籍制度以限制平民百姓的流动。 在明初这种严厉的控制政策确实得到了很好的实施,比如,有史料记载,曾有一农户,因祖母急病外出求医,走的时候太匆忙,竟然把县衙开的路引给忘在家里了,结果被常州吕城巡检司查获,准备送法司论罪。这事都惊动了明太祖,最后明太祖法外开恩,这农户才免于治罪,可见,明初对人口流动的控制是相当严密的,平民基本没有流动的自由,想外出经商或务工都相当的麻烦。 那么在如此严密的户籍制度控制下,明朝的商贸活动为什么反而兴盛起来了呢? 其实,这主要还要归功于明初实施的另外一项制度,开中制。 所谓开中制,简单的说,就是商人自费把内地的粮食、布匹,茶、豆、麦等生活物资运到边防,卖给当地驻军,然后官府用盐引补偿,运多少物资,给多少盐引,然后拿这个盐引到盐场去领盐、去销售,让商人赚取食盐的差价。 开中制的由来,则源于大明九边后勤补给的问题。 明朝洪武时期为了防卫瓦剌和鞑靼对中原的袭扰,设立九边进行防御,由于九边距离帝国的统治中心遥远,后勤补给困难重重,为了减少这种负担,明太祖与山西商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山西商人向大同、居庸关等几大边关要塞输送粮食。 这样,朝廷减轻了九边补给的负担,山西商人则获得了合法贩卖“官盐”的资格,这就是开中制的由来。 可以说,开中制的施行,为明朝的军事行动提供了有力的支持,明太祖朱元璋八次北征,成祖朱棣五次北征,耗费军粮马草无数,但是没有造成汉武帝时期那么极端的民怨沸腾的局面,开中的功劳是无与伦比的。 大明朝廷尝到了开中制的甜头,于是便慢慢将开中制推广开来,到了后面,凡是有驻军防守的地方,商人都可以运送粮草等物资过去,以换取盐引。 这样一来,就给大明商贸活动的发展提供了契机,因为商人向边关运送的不一定是粮草等物资,他们获得食盐之后,到处贩卖的也不光是食盐。 随着开中制的推广,大明商贸活动逐渐繁盛,各地商贩也随之发展壮大,比如最开始得利的晋商,史料就有记载“平阳、泽、潞,豪商大贾甲天下,非数十万不称富!” 当然,随着开中制发展起来的不止有晋商,也就是山西商帮,还有山东商帮、徽州商帮、江右商帮、福建商帮、广东商帮等等等等。 而作为金陵曾经的帝都和大明水陆转运中心,发展更是迅猛无匹,大明正德朝的《江宁府志》记载金陵的商业铺行就有104种,而且每种行业还不止一户,其中“糖食铺户约有三十余家”,金陵商贸之繁盛可以想见。 张斌的三哥张三和四哥张军正是福建商帮中有名的“东盛堂”两大掌柜,这东盛堂原本为福宁州黄氏所独有,主要从事与东瀛的海外贸易,在福建的月港和广东的澳门都有分号,规模不算小,但也不能算大,在福建商帮中只能属于敲边鼓的小角色而已。 但是,自从大金所的张成德、郑之远等人秘密参股之后,东盛堂的发展可谓一日千里,到现在,已经成为福建商帮中有数的大商号之一。 张斌已经知道他母亲黄家就是做生意的,他三哥和四哥也在跟着做生意,但是,他却不知道他三哥和四哥具体在做什么生意,更不知道东盛堂商号的规模已经大到吓人。 毕竟这时候经商怎么说都是贱业,跟做官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谁没事到他面前来显摆自己生意做的有多大啊,那不是有病吗! 不过张斌倒不歧视经商,相反,他对经商还十分的重视,因为他知道,要纯靠农田税赋来拯救大明是不现实的,必须开源,也就是增加其他收入来源,而经商,特别是海外贸易,正是开源的重点所在。 这不,他四哥张军一来,他立马借口为自己的府邸把关,硬要跟着张军去找房子。 这种事情,当官的一般都是安排亲戚或者亲信去做的,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竟然亲自跑去找房子,他这也算是奇葩了。 张斌的四哥张军应该说是五兄弟里面长的跟他最像的,同样英俊潇洒,同样文质彬彬,两人站一起,绝对没有人怀疑他们是兄弟,不像他大哥和二哥,那两个肌肉男跟他站一起,简直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 不过张军的文气与张斌的文气还是有区别的,两人只要一开口,别人立马就能看出不同来。 因为张斌的文气是从四书五经中熏陶出来的,一开口的是文绉绉的官话,可谓出口成章;而张军的文气却是从账本商契中熏陶出来的,一开口就是争斤论两,讨价还价,可谓满嘴铜臭。 张军因此有点自悲,在他这个五弟面前甚至都不敢怎么说话,张斌对他这位四哥却是相当的欣赏,换成后世,这位可是商界精英! 这不,从找房子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来,张军经商经验之丰富。 如果让张斌去找房子,那只能毫无头绪的满城乱转,张军却不一样,他并没有急着去转,而是让手下人先去打听整个金陵的商业布局,待打听的差不多之后,他立马锁定了内城正阳门外,秦淮河畔这块繁华之地。 选这块地方可是有讲究的,因为进正阳门不远就是六部衙门,首先张斌去衙门办事方便。 另外,他自己进货也比较方便,因为正阳门左边的聚宝门和三山门外,莫愁湖畔,正是有名的宁绸出处,而正阳门右边的朝阳门外,孝陵卫一带,正是有名的卫绒出处,而宁绸和卫绒正是他要在金陵采购的主要货物。 大致方位确定以后,张斌便穿着便装和四哥张军一起坐着马车出发了。 一出正阳门,一片繁荣的商业市场便映入眼帘,店铺栉比,街巷纵横,行人车马,肩摩毂击,满目琳琅的大型招牌挂的到处都是,什么“西北两口皮货发客”、“立记川广杂货”、“福广海味发客”、“川广贵德森字号”等等等等,让人目不暇接。 张斌着实被眼前的盛况吓了一跳,这一片繁华景象,哪里看出一点即将亡国的征召! 他这段时间基本都在熟悉兵部事务,同时派人找寻曹化淳、毕懋康和戚家军将领的住处,这街他还真没出来逛过。 不过,这次他也不是来逛街的,而是来看房子的,所以,他虽然被眼前的繁华所震惊,却没有时间去考虑金陵此处为何如此繁华的原因。 张军果然是经验丰富,他早就找好了卖房的掮客,在正阳门外等着,这一路,只要赶着马车跟在掮客后面慢慢看就行了。 张斌原本还在头疼,买座多大的房子好呢,如果买小了,这一家人住在一起就挤的不行了,如果买大了,又超出了他俸禄能承受的范围,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带来麻烦。 这里可不是平阳,在平阳他可以当家做主,没人会怀疑他的钱怎么来的,在金陵,如果你拿着一个月十几两的俸禄突然买栋几百两的房子,不被人怀疑才怪。 不过,看了几家之后,张斌的疑虑就没有了,因为他四哥张军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带他去选的都是那种成片的多户住宅。 所谓成片的多户住宅就是一片连在一起的住宅,内部是相通的,但却不共用一个门户,如果单从一个门户看,并不显得多大,如果整体看,那就大的吓人了。 这金陵怎么会有这种人家呢,建的住宅就好像是专门给张斌定制的一般。 其实,这个跟张斌一点关系都没有,之所以有这样的住宅,主要还是因为明初朝廷的禁令,严禁平民之厅房超过三间,即使是富户豪商,虽有房屋数十所,毗邻链接超过数十亩,但每所厅房之数都不敢超过三间。 到了明朝中后期,虽然禁令已经不是很严,但民间住房仍然不敢太过逾制,一般大富大贵之家单个门户最多也就八九间厅房,基本都是建成数户,在中间暗自连通。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专门给张斌定制的,而是因为朝廷禁令而形成的一种建筑习俗。 最后,张斌和张军商量了一下,买了个田字形的豪宅,看上去是四家,其实是一家,占地足有数十亩,四边都开了门户,每户都是三进八九间大房。 这种豪宅如果是在金陵的内城,单独一个门户都得五六百两,根本就不是张斌现在的俸禄可以承担的,但是,在外城这种住宅却不是很贵,四户加起来才八百两,也就是说,单独一户才二百两,加上灰色收入,张斌能买下来倒也不奇怪。 第二卷 第十二章 曹化淳 曹化淳,天津卫武清县人,自幼家境寒微,家中共有兄弟五人,他排行第五。 同样是五兄弟,同样是家中的老幺,曹化淳的命运却和张斌截然不同,因为他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他还很小的时候,三哥化富和四哥化勤便相继在饥寒交迫中夭折,为了赡养亲人,他十二岁的时候便参加了太监的遴选,最终“有幸”被选中,阉割之后进入宫中。 他天资聪慧,勤奋好学,在宫中受到良好的教育,诗文书画,样样精通,深受司礼太监王安赏识,倚为亲信,后来更是被有幸选为五皇孙朱由检的伴侍,也就是俗话所说的伴伴。 如果一切顺利,待得五皇孙朱由检继位,他便可以晋升为大伴,权倾朝野。 可惜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天启元年,时为皇五弟的朱由检还未被封为信王,宫中被王安提拔起来的一位管事太监魏忠贤为了上位,竟然将他的恩人王安给害死了,而他作为王安的亲信也被魏忠贤逐出京城,发配到南都金陵待罪。 此时,他来金陵已经将近五年了,由于是待罪之身,他完全没了俸禄,连当初进宫养家的理想都无法实现了,他只能从宫中顺点免费的纸砚,写些字画,拿去寄卖,换点酒喝,借以浇愁。 这天,他寄卖的字画又售出去几幅,勉强能谋一醉,他便迫不及待带着个小太监来到了宫门外,秦淮河畔,会同桥边的集贤酒楼,点了一碟五香豆鼓和一碟糖蒜,又要了几壶最便宜的大麦冲,慢慢喝将起来。 这集贤酒楼虽然号称酒楼却不是什么高贵之所,这会儿金陵城里饮酒成风,平民百姓饮酒作乐又或以酒宴客的也大有人在,这集贤酒楼正是面对底层平民百姓的廉价酒楼,除了楼上的雅座,一楼大堂中坐饮的大多是贩夫走卒之类的底层百姓。 酒至微醺,曹化淳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他看了看一边拿着个糖蒜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太监,叹息道:“承恩,委屈你了,当初你要不跟着我,也不会一并被发配到金陵来,要是能留在宫中,哪怕是打个杂,日子也不会过的如此清苦。” 这小太监正是王承恩,他跟皇五孙朱由检差不多大,所以被曹化淳带去陪朱由检玩耍,结果,也殃及池鱼,被发配到金陵来了。 王承恩人如其名,是那种特别感恩的人,他并没有怨恨曹化淳连累他发配金陵,反而安慰道:“恩公,您快别这么说了,当初要不是您照顾,我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呢,现在这样也好啊,悠闲自在,无拘无束,每天还可以跟着恩公学文习武,比在皇宫中尔虞我诈强多了。” 王承恩这会儿年仅十五岁,却能如此知书达理,曹化淳不由惋惜道:“唉,真是可惜了,以你的资质,不管跟了哪个主子都能出人头地,现在却跟着我在这里受苦,唉。” 王承恩还待安慰,一个身着鸦青色直身长袍的年轻人突然走上前来拱手道:“敢问可是止虚先生?” 曹化淳道号止虚子,所以字画上留名皆为子虚,叫他子虚先生,肯定是买过他字画的人。 他上下打量了这年轻人一眼,服色明艳,用料考究,这肯定不是一般平民百姓,因为朝廷对衣服颜色和用料是有严格规定的,没点身份敢穿成这个样子,那可是犯法的。 对方是什么身份呢? 曹化淳一时半会儿也摸不透,只得站起来拱手道:“先生不敢当,不知这位大人找杂家有什么事。” 他这话就很明显了,没看见我穿着太监的常服吗,还叫我先生,你这什么意思啊? 那年轻闻言,立马微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大人,是我们大人请你上楼一叙。” 如果是在京城,哪怕他只是个小小的管事太监,也可以不甩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但是这里是金陵,而且他还是待罪之身,不管什么大人,他都得罪不起。 得罪不起,那就去看看吧,曹化淳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交待王承恩道:“承恩,你先在这里坐着,等下我来付账。” 说罢,他抬脚便要走。 那年轻人却是继续微笑道:“还是一起吧,帐我已经付过了。” 曹化淳闻言,只得招手道:“那就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两人就这么跟着那年轻人来到二楼,但是,刚到一个雅座的门口,曹化淳脸色瞬间就变了。 因为门口还站着三个年轻人,服侍虽然普通,一个个却强壮的很,一看就是练家子。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貌似下去叫他们的年轻人也相当强壮,难道是锦衣卫! 如果是锦衣卫,那就完了,肯定是魏忠贤派来收拾他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连王公公都栽那畜生手里了,他是不可能躲得过去的。 想到这里,曹化淳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王承恩,随即长叹一声,大步走进雅座中。 没有想象中的乱刀加身,更没有满屋子的锦衣卫,雅座中只有一个满脸英气的年轻人和一桌丰盛的酒宴。 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审问不成? 张斌见曹化淳进来了,连忙站起来热情的道:“子虚先生,来,请坐,请坐。” 曹化淳并没有坐下来,反而满脸不屑的问道:“你京城来的?” 张斌这个奇怪啊,曹化淳怎么知道他是京城来的? 不过,这会儿他正千方百计想博取曹化淳的好感呢,自然不能对人家的问题充耳不闻。 他想了想,便微笑道:“可以这么说。” 曹化淳闻言,立马满脸悲愤道:“魏忠贤这个奸贼,终于想起杂家了吗?” 张斌一听这话,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曹化淳以为自己是魏忠贤派来杀他的! 这个误会有点大啊,他装作吃惊道:“魏忠贤?先生怕是误会了,我只是想向先生请教一下书画技艺,跟那奸贼一点关系都没有。” 曹化淳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呆了半晌,他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是什么人,东林党吗?” 张斌自然不是东林党,他之所以跟着曹化淳叫魏忠贤奸贼,只是为了拉近两人的关系而已。 他见曹化淳这副样子,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什么东林党。” 曹化淳还是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你怎么敢这么称呼那奸贼,不怕死吗?” 这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嘛,张斌心道,当然,他不会这么说,他装出正义凛然的样子,无畏的道:“这有什么,凡是正义之士都看不惯那奸贼所为,叫他奸贼怎么了,他本来就是个奸贼。” 曹化淳闻言,大赞道:“好,好个正义之士,来,杂家敬你一杯。” 说罢,他竟然主动拿起酒壶给张斌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即便举杯道:“来,干了。” 张斌这个兴奋啊,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博取了曹化淳的好感,他毫不犹豫的拿起酒杯和曹化淳一碰,随即便一口干了杯中酒。 所谓酒品既是人品,曹化淳见张斌这么爽快,眼中不由露出欣赏的神色,这小伙子不错,满身正气,豪气干云,值得一交。 他一口干了杯中酒,随即便招呼王承恩坐下来,一点都不见外。 张斌见状,连忙招呼他们吃菜,随即又主动拿起酒壶给曹化淳倒起酒来。 或许是憋屈的太久,需要找人倾诉,又或许是曹化淳一眼就看上了张斌这人品,几杯酒下肚,他便将张斌当成了无话不谈的至友,毫不避讳的大骂起魏忠贤的奸贼行径来。 张斌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这里是金陵,他就不信魏忠贤还能将锦衣卫密探散布的到处都是,骂就骂吧,骂的越欢,证明你越把我当朋友! 曹化淳兴许是喝多了,从头到尾,把魏忠贤进宫后的所作所为数落了个遍,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啊。 后世有很多人竟然在以讹传讹,说什么曹化淳给魏忠贤说好话,让崇祯皇帝帮魏忠贤重修陵墓,不说崇祯末年曹化淳早已告老返乡,根本就不在京城,就以曹化淳的人品而论,他也不可能会帮魏忠贤说话。 要知道曹化淳可是王安一手栽培起来的亲信,就凭魏忠贤害死王安这一点,他就已经和魏忠贤势同水火了,再加上魏忠贤把他都发配到金陵来了,两人的矛盾更是不可调和了。 后面还有史料记载,曹化淳负责处理阉党冤案,光是平反昭雪的案子就有两千余件,他要真认为魏忠贤是什么好人,就不会如此不留手。 还有从钱谦益和温体仁的斗争中也可以看出来,曹化淳对王安的感恩之情和对魏忠贤的痛恨。 就因为钱谦益曾给王安写过碑文,曹化淳便毫不犹豫的站在了钱谦益这边,就因为温体仁启用阉党余孽,曹化淳便毫不犹豫的向崇祯皇帝进言,把温体仁这个当了八年内阁首辅的权臣给撸了。 这样的人到头来还会给魏忠贤说好话,简直是千古奇谈! 第二卷 第十三章 至交 集贤酒楼和张斌第一次见面,曹化淳喝醉了。 心中的悲愤积压了五年,无处倾诉,这天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畅所欲言的对象,一朝全吐露出来,他感觉浑身都轻松多了。 他甚至还和张斌聊起了自己的兄弟,正好,张斌也是兄弟五个,也是老幺,两人聊起家人都有共同语言,他顿时感觉这个张斌更为亲近了。 喝到后面,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了,他感觉,张斌这个人很不错,满身正气,豪气干云,更重要的,没有一点官架子,对待他这个待罪的太监没有一点歧视。 甚至当自己提起恩公王安的时候,他还异常的敬仰,对恩公王安推崇备至。 人,要遇到一个知心朋友很难,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遇不上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当然,曹化淳并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莽撞之辈,两人才见一次面,他不可能一下就把张斌当至交,他只是觉得,张斌是那种可以引为至交的人。 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他被发配到金陵,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他的内心是极度彷徨的,他,需要一个至交,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能时常来听他发发牢骚也是好的。 王承恩对张斌的印象也很好,这位兵部职方司员外郎,从五品的官,已经不算小了,却一点架子都没有,甚至对他这个小太监都异常客气,经常亲自给他夹菜。 菜很好吃,好几年都没吃过了,这位员外郎对他的态度更令他如沐春风,当太监这么久,他还从来没遇到过对他这么好的朝廷官员,所以,他认为,这个张大人,是好人。 这次看似偶然的见面自然是张斌安排好的,他派人打听了一个多月,终于打听到曹化淳就在金陵皇城中的内宫监当普通的杂役,一天到晚虽然没什么事,但却不能轻易离开皇城。 张斌可不敢跑到皇城里面去巴结曹化淳,金陵皇城虽然没有皇上,太监和宫女还是不少的,难免会有魏忠贤的眼线,他跑进去想不引起人的注意很难,到时候被魏忠贤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不但自己会有麻烦,曹化淳也会有麻烦,甚至,很有可能害了曹化淳的性命。 这会儿魏忠贤是将全副精力都放在对付东林党这件事情上了,五年前,被他发配到金陵待罪的曹化淳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可能都忘了。 如果自己突然跑金陵皇城去找曹化淳,皇城中阉党的耳目再特意做个汇报,那曹化淳这个王安的余孽可就危险了。 不能去皇宫,那就只能等人出来了,好在这个时候的金陵皇城管理并不是很严,太监放假的时候出来逛逛还是没人管的,经多方打听,终于打听到了曹化淳休假的日子,紧接着又发现了他寄卖字画,借酒浇愁的事情。 于是乎,便有了他与曹化淳的第一次见面。 张斌也知道,一次见面就想让曹化淳将自己引为至交是不可能的,交朋友也要“用心”,更需要持续不断的交往。 这不,待到十天后,曹化淳拿着几幅字画来到他寄售的地方,上一批寄售的字画又卖完了,正好够他喝顿酒。 这几年养成的习惯,有点小钱,他便忍不住想去谋醉,王承恩自然是不离不弃的跟着。 不过,这次,他还没开始点菜,张差便从二楼跑下楼,恭敬的拱手道:“子虚先生,我家大人请你上楼一叙。” 曹化淳闻言,顿时心生疑惑。 他并不是一个蠢人,他的确希望能遇到张斌这个朋友,但是,这未免也太凑巧了,怎么可能他刚来就遇上了呢! 很有可能,人家是刻意在这里等他。 皇宫中的尔虞我诈,令他对身边的事情都充满了警惕,这会儿,他已经明白了,这位张大人,两次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绝对不是凑巧,而是刻意为之。 这位张大人到底图什么呢? 这个问题,曹化淳实在是想不明白,因为现在的他,没了主子,还是个待罪之身,没有一点权力,甚至连俸禄都没有,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图谋的。 既然自己没什么好图谋的,那还想什么,人家凑上来跟自己交朋友不好吗,当自己是皇上的大伴啊?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随即便带着王承恩,跟着张差上了楼。 这个时候,他实在是太需要朋友了,所以,张斌虽然做的有点刻意,他也选择性的忽略了。 要说这会儿的他,还真没什么好图谋的。 但是,他却不知道,张斌能“未卜先知”,他在不久的将来,还真会变成皇上的大伴! 还是那个雅座,还是几精壮的小伙守护在外面,一切都如同上次见面一般。 不过,这次,曹化淳进去之后却没有看到满桌的酒菜,雅座的圆桌上摆的竟然是笔墨纸砚! 张斌一见曹化淳进来便站起身来拱手道:“抱歉,抱歉,子虚先生,我实在是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向你请教书画的技艺了,所以,想请先生先指点一下,等会儿再喝酒,不知可好。” 曹化淳颇为诧异的问道:“杂家虽然对字画略有研究,比起南都翰林院里面那些老学究可是差远了,就算是六部衙门里也有很多人比杂家强,张大人你怎么会想起来找杂家学字画啊?” 张斌略微尴尬的道:“上次光顾着喝酒了,正是都忘了说了,我上个月才来金陵任职,没什么熟人,而且,我在这里也待不长,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的交集,正好上次看到了子虚先生的字画,很是敬仰,便想着让子虚先生指导一二,冒昧了,冒昧了。” 曹化淳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哦,你的意思,你还有机会回京城?” 张斌腼腆的笑道:“实不相瞒,我祖上乃是定兴王的部将,现今的国公爷对我还是颇为照顾的,这次来南都任职也是他老人家安排的,主要还是因为魏忠贤那奸贼连个兵部主事的位置都不肯让出来,国公爷不得不安排我来金陵。” 曹化淳闻言,大惊道:“国公爷,你说你是英国公的人?”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算是吧,我对他老人家倒是敬仰的很,就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能不能看上眼。” 曹化淳欣慰的笑道:“放心吧,英国公一般轻易不出手,他能为你做这样的安排,就证明他对你是相当看重的,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张斌依旧微笑着道:“借你吉言,借你吉言,不知,现在,子虚先生可否指导指导?” 曹化淳疑虑尽去,欣慰的点头道:“指教不敢当,既然大人不嫌弃杂家才疏学浅,那就切磋切磋吧,还请大人写幅字看看。” 张斌闻言,脸上一喜,随即便拿起毛笔认真的写了一首诗。 第二卷 第十四章 投其所好 张斌知道,曹化淳让他写字肯定是想看看他的功底,他并没有展露出自己结合前世硬笔书法练就的行楷,只是用纯楷书认认真真的写了句名言。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两句出自北宋有名的文学家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可谓脍炙人口,曹化淳自然知道。 看到这句名言,他对张斌更为欣赏了。 因为他知道,人都是有习惯的,吃饭有习惯,走路有习惯,看书有习惯,写字也有习惯。 如果一个人生性风流,那么他随手写出来的绝对是风花雪月的辞藻。 如果一个人淡泊名利,那么他随手写出来的很有可能是田园诗词。 如果一个人追求享受,那么他随手写出来的应该是花团锦簇的句子。 随手一写,就是这么一句,就证明,张斌怀有忧国忧民之心。 当然,这个是有前提的。 前提就是张斌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习惯性写出来的。 他认为,张斌不可能刻意为之,因为,在他面前表现这些没一点作用,他只是个待罪的太监而已。 现在魏忠贤可谓如日中天,权倾朝野,他甚至连一点翻盘的念头都兴不起来,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完了,能老死南都皇宫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张斌在他面前表现有什么用? 所以,他认为张斌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发自本心的。 张斌当然是刻意为之,他就是在暗示曹化淳,自己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吏。 曹化淳仔细看了一遍他写的字之后,不由点头赞赏道:“恩,很标准的应试体,杂家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张大人科举排名应该不低吧?” 张斌连忙谦虚道:“过奖了,过奖了,也就是个二甲二十五名,连翰林院都进不了。” 曹化淳闻言,不由叹息道:“唉,以你的年纪,二甲二十五名已经够高了,按理是应该进入翰林院继续学习的,又是这个奸贼干的好事,哼,排除异己,胡作非为!” 他这是对魏忠贤有成见,所以认为这点小事也是魏忠贤干的,其实,张斌没能进翰林院跟东林党也有一定的关系,并不全是阉党干的好事。 当然,他不会点破,所谓同仇敌忾,曹化淳能把他看成同样被阉党迫害的战友,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他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叹息道:“唉,我此生怕是无望入阁拜相了,名利倒是其次,恨只恨不能为君分忧,不能为国出力,不能为民谋福啊!” 曹化淳闻言,不由对他更为欣赏了,的确,不能入阁,对朝局的影响就有限,就算做的再好,也只能造福一方。 他不由安慰道:“张大人,时也命也,值此奸贼当道之际,不能入阁,兴许是一件好事,唉,还是不说这些了,切磋书法,切磋书法。” 说罢,他拿起另一支笔,抽出一张白纸,刷刷刷把张斌写的话抄了一遍,不过,他用的是颜体楷书。 写完一张,他并没有马上停下来讲解,而是继续抽出一张白纸,刷刷刷又把张斌写的话抄了一遍,这次,他用的是柳体楷书。 写完这两张,他放下毛笔,介绍道:“初练书法者大多练习颜体和柳体,所谓颜筋柳骨,颜体雄浑,柳体清秀,各有所长,你可以回去琢磨一下,比较喜欢那种字体,下次我们再切磋进阶的书法,可好?” 张斌闻言,连忙拱手道:“多谢子虚先生指点,我回去之后会好好揣摩的。” 说罢,他拿起曹化淳写的两张手稿,仔细吹干,小心折叠起来,慎重的放入怀中,随即又命人进来收了笔墨纸砚。 待桌上收拾一空,张斌立马大方的道:“先生喜欢吃什么,只管点,就当一点谢礼,可好?” 曹化淳闻言,也不客气,直接点了几个自己喜欢的菜。 张斌见菜不多,又让王承恩点了几个自己喜欢吃的,方才作罢。 大约一刻钟之后,酒菜开始陆续端上来,在张斌的殷勤劝进下,曹化淳很快就喝了个微醺。 这个时候,张斌又开始聊起了儿时的趣事,主要是和几位兄长一起玩耍时的回忆。 曹化淳果然十分的投入,跟张斌聊的不亦乐乎。 最后,曹化淳又酣畅淋漓的醉了,说起去世的三哥和四哥,他甚至留下了热泪,临到走时,他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着他的大哥和二哥。 第二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经过这次之后,曹化淳已经把张斌当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话说,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很快成为好友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自然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如果刻意为之,却是极有可能的。 因为,交朋友也是有诀窍的,关键就在于投其所好。 比如,曹化淳,他敢把自己的字画拿出来卖,自然对自己的书画技艺极为自信,这个时候,张斌投其所好,虚心向他求教书画技艺,两人自然很快就有了共同语言,再加上他痛恨魏忠贤,怀念家中的兄弟,张斌都一一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两人自然是越聊越投机。 当然,投其所好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好的。 有的人,谦逊有礼,心怀宽广,与人交流的时候,投其所好,自然而然,一点都不勉强。 有的人,横蛮霸道,唯我独尊,与人交流的时候,什么都要争个输赢,让这种人去投别人所好,那就难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相识满天下,到处都是朋友,有的人却是人见人厌,一个谈的来的朋友都找不到,这个不能怪别人,只能在个人的性格上找原因。 像张斌,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不是那种横蛮霸道的人,就算不刻意为之,谦逊有礼,心怀宽广,这些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投其所好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勉强。 曹化淳这个人,怎么说呢,根据史料记载,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他在崇祯朝的权力,可以说,跟魏忠贤在天启朝的权力不相上下,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去迫害过一个人,至少,史料记载中,他做的都是好事! 当然,这样一个人,做东厂提督的确有点不合适,因为,东厂,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皇帝想杀谁,他就得上去把人宰了,仁慈,对于一个东厂提督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品质。 不过,这个对于张斌来说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管曹化淳将来是什么职位,张斌都希望他是一个好人,因为,跟好人做朋友总比跟坏人做朋友强。 如果曹化淳像魏忠贤那样残忍阴毒,张斌还真不一定敢去结交,王安、魏朝这样对他有大恩的人,他都是说害就害,自己如果跑去跟这种人结交却又不同流合污,分分钟可能被干掉! 第二卷 第十五章 称兄道弟 崇祯皇帝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据史书记载,他二十多岁头发已白,眼长鱼尾纹,“鸡鸣而起,夜分不寐,往往焦劳成疾,宫中从无宴乐之事”,可以说,不管是明朝的历史上,还是整个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上,他都是一个难得的勤勉皇帝。 但是,他既无治国之谋,又无任人之术,加上他严苛、猜忌、多疑,对大臣动辄怒斥、问罪、砍头、凌迟,其残忍和冷酷与魏忠贤相比,都有得一拼了。 要跟这么一个皇帝打交道,张斌自然是万分小心的,而曹化淳正是他和崇祯皇帝打交道最为重要的一颗棋子。 因为,曹化淳是崇祯皇帝的大伴,崇祯皇帝很少信任一个人,更很少把人当亲信,而曹化淳却是他少之又少的几个亲信之一,甚至他崇祯十二年就告老返乡了,崇祯皇帝后面任用的还是他名下的太监王承恩,可见,他对曹化淳有多么的信任。 可以说,曹化淳就是他获取崇祯皇帝信任的基础,这么重要的棋子,张斌自然要想尽办法拽到手里。 第二次见面之后,张斌什么都没干,就是一个劲地练字,颜体和柳体,他选择的是颜体,男人吗,自然是雄浑一点好。 其实,他要练书法,压根就不用去求教曹化淳,方法,吴士琦早就教过他了,跟曹化淳说的差不多,要临摹字体,他随随便便就能买来一大堆范本。 像这会儿,他一旦决定临摹颜体,第二天,颜真卿的楷书代表作《郭虚己碑》,《郭揆碑》,《多宝塔碑》,《夫子庙堂碑》等碑文拓印版便出现在他的书桌上。 接下来的几天,他对着这些拓印版范本就是一顿狂练,练的废寝忘食,练的腰酸背疼手抽筋,到了第十天,他终于练出了那么一点模样。 这天一早,他早早爬起来,用颜体写了几首诗词,然后,便带着张差等人,直接赶往集贤酒楼。 他知道,曹化淳肯定会来,因为他已经命人把曹化淳寄卖的字画给买了几张,喝酒的钱,足够了。 这次,他并没有在雅座中等,定下雅座,安排好一切之后,他便来到酒楼门口,就那么站门口等着。 午时还未至,曹化淳果然带着王承恩出现在酒楼门口,张斌直接走上去拉着他的胳膊,兴奋的道:“止虚先生,你可来了,我准备了好多东西给你过目呢,走,我们去雅座。” 说罢,拉着曹化淳便往二楼走,那样子仿佛急于献宝的小孩子一般。 曹化淳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王承恩经常这样,一旦写出幅自认为好的字,又或画出一幅自认为好的画,便会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去看,与现在的张斌如出一辙。 跟在后面的王承恩看到张斌这副急切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原来,这个张大人也跟自己一样,有点成绩便忍不住想要献宝。 众人来到楼上雅座,那大圆桌上果然已经摆满了张斌的大作。 什么: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什么: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什么: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全是些忧国忧民的诗词,而且用的都是颜体。 曹化淳认真的看了看,不由赞赏道:“好,这几幅字已经摸到了颜体的门槛,只要认真练习,第一个境界,立坚实骨体,求雄媚书风,应该不难。” 张斌腼腆的道:“先生过奖了,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境界?” 曹化淳微笑道:“后面啊,颜体还有两个境界,第二个境界,究字内精微,求字外磅礴;第三个境界,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不过,这练字并非一日之功,练个几年,能达到第二个境界就不错了,至于第三个境界,最少得十年之功,到那时,你便可写出自己特有的风采了。” 张斌悠然神往道:“臻神明变化,与生命烂漫,书法真的能达到那种境界吗?” 曹化淳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以你的资质,肯定能,才几天就有这进境,你是我见过书法天分最高的人,不简单,不简单啊!” 他哪里知道,张斌这是废寝忘食练出来的,他还以为张斌只是随意练练就能有如此成就呢。 张斌自然不会说破,他装作谦虚道:“先生过奖了,这都是先生教导的好,不知这第一境界应该如何达成?” 曹化淳耐心的指导道:“这第一个境界其实不难,你只要多买点颜真卿的真迹拓印版勤加练习就行了,比如《多宝塔碑》,《夫子庙堂碑》等碑文的拓印版,你到书店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一般书店都有卖的。” 张斌连忙拱手道:“多谢多谢,我知道了,还有作画,先生今天能不能指导一下?” 曹化淳闻言,不由伸手虚点了他几下,微笑着摇头道:“你啊,贪多嚼不烂,知道吗?书画一起练习,那是像我这种闲人做的事情,你身为朝廷命官,一天事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练习?” 张斌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即解释道:“其实,我急于练习绘画是有原因的。” 曹化淳不由好奇道:“噢,什么原因?” 张斌紧接着便将自己在平阳编撰《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事情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又道出了自己改进水稻的理想。 曹化淳闻言,不由肃然起敬道:“张大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勤政爱民,曹某钦佩,不知那《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你这还有没有,我都忍不住想看看了。” 张斌闻言,立马怀里掏出一本《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献宝似的递到曹化淳跟前,自豪道:“还请先生指教。” 曹化淳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认真的看起来。 书里的内容并不是很多,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便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看向张斌的目光明显带着崇敬,他由衷的赞叹道:“张大人真乃我大明官员的楷模!” 张斌连忙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还是喝酒吧,喝酒,喝酒。” 说罢,他便命人收拾了一下桌子,随即便让曹化淳和王承恩轮流点了几个菜。 待酒菜上齐,都不用张斌劝酒,曹化淳反倒敬起他来。 喝至微醺,张斌主动提起了平阳的往事,试探了一下。 曹化淳对平民百姓的事情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因为他就是贫苦农民出身,于是,两人便聊开了。 聊着聊着,张斌“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海盗的事情上,他甚至借着酒劲,撸起袖子,向曹化淳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疤。 曹化淳仔细看了一下,拳头大的圆疤,两边都有,果然是利箭贯穿所致。 他不由对张斌更为钦佩了,这样的好官,整个大明又能有几个! 到后面,“兴之所致”,张斌又聊起了兵法,正好,曹化淳对兵法也略有研究,两人自然聊的热烈无比。 到最后,张斌”趁着酒劲“提议道:“止虚先生,你我如此投机,你再叫我张大人就有点见外了,不如你叫我双全吧。” 曹化淳这会可是真的有点高了,他迷糊了一会儿,随即便拍手道:“双全,好名字啊,果然是文武双全,贤弟若不嫌弃杂家待罪之身,以后,杂家就托大叫你一声双全贤弟,你也不要老是先生先生的叫了,干脆,叫我子如吧。” 张斌闻言,连忙顺势道:“好,子如兄,你我以后就兄弟相称,来,为我们兄弟情谊干一杯。” 曹化淳毫不犹豫的举杯道:“干。” 第二卷 第十六章 戚家余烈 张斌用功一月,费尽心机,投其所好,终于取得曹化淳的信任,第三次会面,曹化淳已然开始和他称兄道弟了。 这一次,两人喝的都很尽兴。 最关键的一个人物已经拿下,张斌心中自然兴奋无比,最后,就连他都有点喝高了。 酒宴散去,张斌醉醺醺的回到府邸,可把一家人给折腾惨了。 因为,他今天高兴,所以,回家之后,他嚷嚷着还要喝! 最后,整的张翠花和小云她们没办法,只得去把他老妈黄氏喊来了。 话说张斌购置府邸都已经一月有余,家也早就安好了,这黄氏怎么还待在金陵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反悔了。 原本她是说给张斌安好家就回大金所的,但是,待着待着,她又不想回去了。 用她的话说,几个儿子都长大了,张成德也有手有脚的,不用她伺候,留下来陪五姑娘才是正经。 张斌也拿她没辙,只能任她留下来,反正房子多的是,四个三进八九间厅房的大院呢,他和他四哥张军一家也只能住两个,剩下两个原本是准备用来做库房的,腾出一个来给他老妈黄氏住倒是不成问题。 这会儿四个大院是这么分配的: 西北边靠近正阳门的大院是张斌的住处,第一进住着张差等四个亲随,第二进是主卧、大堂和书房,第三进则住着小云、小凤仙和陈家姐妹。 东北边紧挨着张斌大院的是他老妈黄氏和谢正刚夫妇的住处,第一进住着赵兴等四个亲随,第二进是他老妈的住处,第三进则是谢正刚夫妇的住处。 南边两个大院则归他四哥张军,张军也带了十来个亲随,还有陈盈盈他哥陈志帮他打下手,只要货物周转加快一点,两个院子倒也够用了。 这四个院子内部其实是相通的,也就是说,他老妈要过来他这边,也就几步路的事情。 那边,黄氏听说张斌喝醉了,正在那耍酒疯呢,自然是一溜烟就跑过来了。 这边,张斌见自己老妈过来了,酒立马吓醒一大半,再也不敢喊叫着要继续喝了。 黄氏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貌似还没怎么醉,眼珠子一转,突然对一旁的张翠花道:“翠花,赶紧去准备点酒菜。” 张翠花闻言一愣,随即难以置信的问道:“大嫂,干嘛,还真让五姑娘继续喝啊?” 黄氏微笑着摇头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快点去。” 说罢,她又抬手将小云叫过来,随即便附在小姑娘耳边,轻声交待起来。 张翠花见状,貌似明白了什么,偷笑着往后院走去。 不多久,张斌卧房中的大桌上便摆上了几碟小菜和一壶小酒,小云在黄氏的怂恿下,面红耳赤的走进来,坐在张斌对面,也不说话,就在那低着头一个劲地揪自己的衣角。 张斌正迷糊着呢,他原本以为黄氏会喝斥他几句,让他睡觉,却不曾想,黄氏只是交待了几句便不见了。 这会儿,他看着眼前的酒菜和羞答答的小云,不由更迷糊了。 他忍不住问道:“小云,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啊?” 小云闻言,扭捏了半天,这才低声道:“母亲让我陪你喝两杯,然后,然后睡觉。” 喝两杯,然后睡觉? 张斌晃晃悠悠的体会了一会儿,猛然明白过来,这意思,是让小云跟他圆房啊! 其实,府邸置办好以后,他就偷偷问过黄氏了。 他的意思,既然洪蓉儿那边还要等三年,不如先把纳妾的事给办了。 黄氏却告诉他,这样不行,按规矩是先娶妻再纳妾,没有正妻点头,就不能纳妾。 张斌真不知道还有这规矩,怎么办呢? 黄氏的意思,先将就着在一起过得了,到时候再补办个宴席就行了。 张斌也想啊,问题人家小姑娘害羞啊,每每都是欲迎还拒的。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会儿人家连个名份都没有,张斌还真不好意思强求人家。 就这样拖了一个多月,今天,看这架势,怕是要成了。 想到这里,张斌顿时感觉浑身跟起火了一般的热。 喝两杯,好啊,那就喝两杯。 两杯酒喝下去,结果如何,就不用说了,反正,第二天一早,张斌是神清气爽的起来了,小云却是躺那儿不肯起来。 自从在这安家之后,张斌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上,他都会抽半个时辰时间锻炼一下身体。 他感觉,就现在这身板,上战场还真不行,就像上次,他明明看见一支箭向自己射过来,却劈不中,还把手臂射了个对穿。 其实,这利箭并没有那么难挡,除非是从背后暗箭伤人,一般将领,一两支箭正面射过来,还是能劈开的,但是,张斌这副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明明看到了利箭,反应速度和体力却跟不上,白白挨了一下。 所以,他决定锻炼身体,不说练成什么绝世高手,至少,身体素质要达到正常士兵的水准,不然,上了战场就是个累赘。 这天早上,他正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拎着两个十来斤的石锁在那练臂力呢,谢正阳突然跑过来拱手道:“大人,定远那边有消息了。” 定远是戚继光的老家,张斌跑南直隶来除了找曹化淳,最重要的就是找戚家军的将领了,因为不管是明末,还是整个有明一朝,最强的就是戚家军,没有之一。 戚家军的战力那可真不是吹的,倭寇、海盗、蒙元铁骑、东瀛水军、后金铁骑,他们都正面硬刚过,他们总共才几千人马,前前后后被他们干掉的敌人却有十多万! 戚家军可以说是无敌铁军,只要能训练处一支战斗力犹如戚家军一样的军队,横扫天下,并非不可能,所以,他想找到戚家军将领,好好笼络,让他们来帮自己操练军队。 但是,他在金陵,想尽办法,打听了个把月,一个戚家军的将领都没打听到,貌似,浑河血战,戚家军最后三千精锐,连带所有在役将领,全部阵亡,一个都没留下来! 戚继光的五个儿子倒是留下来四个,问题,他们都没有在戚家军服役过,而且,他们都在山东登州卫,这会儿,他压根就够不着。 最后,张斌没了办法,只好派人去戚继光的老家定远打听了。 因为,据传闻,戚家军有几个将领就出自定远,其中,浑河血战,率领戚家军与后金铁骑硬刚的,就是戚继光的侄子戚金,而戚金的籍贯正是凤阳府定远县。 打听了这么久,终于有消息了,张斌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定远还有戚家军将领的后人吗?” 谢正阳肯定的点头道:“有,戚金的三个儿子,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都在定远。” 第二卷 第十七章 吃了个瘪 张斌决定亲自去趟定远,因为他很想训练出一支无敌铁军。 训练军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那些幻想着拿本《纪效新书》就能训练出一支如同戚家军般无敌铁军的人,脑子绝对有病。 明末的名将并不少,他们肯定或多或少研习过《纪效新书》,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能操练出一支无敌铁军呢,这里面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原本是想找个曾经在戚家军服过役的将领,但是,凭他现在的势力,要找到很难,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眉目了,他自然要亲自去看看。 定远离金陵并不远,总共也就三百多里路,快马加鞭的话,一天就能到,再加上定远还处于南北直隶的连接线上,交通十分便利,走驿站也相当的方便,所以,张斌听了谢正阳的汇报之后,考虑不久,便直接对谢正阳道:“小六叔,你让张差他们赶紧备马,留两个人看家就行了,其他人全部跟我去趟定远。” 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危险,谢正阳也没有劝阻张斌,他闻言,点头应了一声,便匆匆去找张差等人了。 张斌则飞快的回到卧房,换了身衣服,又跟小云她们交待了一下,随即便往大门口走去。 由于府邸较大,里面马匹还是备了不少的,很快,谢正阳便带着张差他们,牵着八匹高头大马赶到门口。 张斌直接接过缰绳,大喝一声:“走。” 随即便翻身上马,直接往北奔去,他身后,谢正阳等人纷纷上马,跟了上来。 如果明朝初期甚或是明朝中期,张斌这么一点手续都不办,直接出金陵城,绝对会被巡检司逮回来治罪,但是,这会儿就不一样了,他这个南都兵部的员外郎,只要不出南直隶地界,一块腰牌足以通行无阻。 一路还算比较顺利,应天府巡检司的人是遇到过几波,但一看他的腰牌,都没敢吱声,当天晚上,一行人便赶到了定远城外的驿站。 明朝的驿站可不同于其他朝代,明朝的驿站不但有传递公文的功能,还有军需物资、朝贡物资等货物转运的功能,还有接待来往官吏的功能等等。 也就是说,明朝的驿站是集邮递、货运、住宿、导游等为一体的综合***机构。 如此多的功能集于一体,就注定了驿站的规模肯定小不了,那油水同样也小不了。 明朝初期,对驿站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明太祖朱元璋就曾规定,非军国大事,不得给驿,也就是说,不是国家大事,你就不能动用驿站的这些功能。 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对驿站的管理基本已经处于失控状态,各级官吏,都利用驿站管理的漏洞,钻空子,捞便宜。 像大名鼎鼎的徐霞客曾在广西游历,他寻芳览胜,纯属“个人行为”,本来无权使用公家驿站,但是,他凭着地方官员赠送的“介绍信”,一路上招摇复逍遥,不仅住宿费用全免,还动辄要使用夫役,甚至还要求“百姓送鱼送肉,煮蛋献浆”。 正德年间,还发生了多起太监到各地驿站勒索驿银、捆打驿官的事件,最有名的便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刘允借奉命去西藏迎接活佛之机,在沿途各驿大肆挥霍,仅在cd驿,就日支驿粮百石,蔬菜银100两,一趟来回竟用银高达13万两! 由此也可以想象,明朝驿站规模之大,功能之全。 这定远驿地处南北两京的交通要道,规模自然小不了,仅房舍就有数十间,驿卒也有数十人。 张斌一行人鲜衣怒马,神采飞扬,一看就不是什么小角色,刚一进驿站的大门,一个驿卒便跑上来殷勤的道:“几位大人,有何公干?” 张斌也不答话,直接抽出腰牌往那驿卒眼前一晃,待他看清楚上面的字,这才酷酷的道:“不要问那么多,去准备点酒菜,再备几间上房,本官要在这里歇息一晚。” 额滴噶乖乖,南都兵部职方司员外郎,驿站可不就归兵部管嘛,这是他们的祖宗来了! 那驿卒吓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道:“好的,好的,大人,请稍候。” 说罢,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领着几个驿卒往这边跑过来,那架势,简直跟赶着去投胎一样。 刚跑到张斌跟前,他便趴到地上惶恐道:“小人接驾来迟,恳请大人恕罪。” 张斌见状,和蔼的问道:“你是这里的驿丞?” 那中年汉子连忙回道:“回大人,小人正是。” 张斌点了点头,微笑道:“嗯,起来吧,先带本官去用膳。” 那驿丞闻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向后招了招手,立马就有几个驿卒上来接过了张斌等人手中的缰绳。 紧接着,他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带着张斌等人往中间的大堂屋走去。 这个时候,堂屋里面已经有几桌人在喝酒吃饭了,他们一见驿丞惶恐的样子,便知道是来大人物了,所有人立马收声,闷头飞快的吃起来。 张斌也没搭理他们,只是跟着驿丞走进一个雅座,慢悠悠的坐下来。 待驿丞交待好一切,垂手躬立在他身旁,他才开口问道:“戚家你知道吗?” 那驿丞连忙拱手道:“大人说的可是戚少保那个戚家?” 张斌点头道:“对,就是戚少保那个戚家,从这里怎么走你知道吗?” 那驿丞连忙点头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张斌闻言,直接下令道:“恩,那明天一早,派个人带我们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斌一行人便在一个驿卒的带领下打马直往定远县城西南方向奔去。 奔行不到两刻钟,前面出现一大片房舍,依山傍水而建,破我壮观,据那驿卒所说,这里就是戚家堡了。 这里为什么叫戚家堡呢? 因为这地方全部用低矮的围墙围起来了,就跟一个小型城堡一样。 张斌为了表示尊敬,早早的就令众人下了马,牵马前行,缓缓的往戚家堡的大门走去。 但是,他们还没到大门口,里面突然窜出十多个手持长矛的青壮,飞快的散成一排拦在他们前面。 张斌还没开口问话,对面那领头的青壮便厉声问道:“什么人,来我们戚家堡干嘛?” 张斌连忙拱手道:“在下南都兵部职方司员外郎,特来拜访戚武烈后人。” 那领头的青壮略带恼怒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等一下。” 说罢,他便转身往小堡里跑去,貌似是通报去了。 不久,那青壮头领又跑出来了,手里貌似还拿着一块腰牌。 他跑到张斌跟前,直接把腰牌举起来,意思是让张斌看看清楚。 张斌这个郁闷啊,昨天他才装了个逼,今天立马被人把装逼装回来了。 他仔细往腰牌上一看,我靠,都督同知,从一品的武官! 举了一会,那青壮头领便冷冷问道:“看清楚了吗?” 张斌连忙点头道:“看清楚了。” 那青壮头领闻言,立马大喝道:“看清楚了就滚!” 第二卷 第十八章 怨气冲天 张斌莫名其妙的吃了这一瘪,顿觉尴尬无比。 自己假假意思来探望英烈之后,人家竟然直接掏出块都督同知的腰牌,让他滚! 这又是为什么呢,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们吧? 这块腰牌他倒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戚金血战浑河,为国捐躯之后,朝廷给予的抚恤。 兵部公文上记载:“奉旨褒恤,赠都督同知,荫子,拟谥‘武烈’。” 也就是奉旨嘉奖,赠都督同知之职,福荫其子,并拟定其谥号为‘武烈’。 这都督同知是五军都督府的一个职位,前军、后军、左军、右军、中军五个都督府都有左都督和右都督,正一品,是为正职,而都督同知则是从一品,是为副职。 但是,这个赠与的都督同知与正式的都督同知还不一样,上面没有写哪个都督府,也就是说,这只是个虚职,没有实权的,只能让人对他尊重一点,没什么太多的实际意义。 如果是一般人,被这么一顿羞辱,怕是要拂袖而去了,但是,张斌却不是一般人。 他的志向可是爬上高位,手掌大权,拯救大明,以后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情多的是,如果这点羞辱都受不了,掌权,压根想都不要去想。 羞辱,就当人家放了个屁吧,熏一下,也就过去了,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化解眼前尴尬的局面。 要他掉头就走,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这次走了,绝对会被人鄙视,下次再来,要获取人家的信任更难。 那么,怎么化解眼前的尴尬呢? 张斌开始在脑海里飞速分析起来。 首先,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并没有从属关系,也就是说,就算对方是都督同知,也无权指挥他,甚至,从权力上来说,兵部的权力比五军都督府要大的多。 按明朝的作战机制,每逢战事发生,由皇帝任命将帅,兵部出调令,调五军都督府所管辖的都司卫所之兵出征,也就是说,五军都督府只是负责管辖都司和卫所,并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 明初的时候还好点,统兵将帅大多都是从五军都督府选拔,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武将可能是从五军都督府选拔的,统帅却大多是由兵部官员担任。 也就是说,到了这个时候,五军都督府纯粹就成了一个受制于兵部,单纯执行命令的机构而已。 你个都督同知,打仗的时候可能还要听我的呢,想到这里,张斌不卑不亢的道:“抱歉,我乃兵部官员,并不受五军都督府管辖,所以,你这个牌子对我没用,你还是收起来吧。” 那青壮头领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这家伙,竟然不怕从一品的都督同知! 张斌见对方不说话了,立马使出激将之法,扯开嗓门对着大门里面喊道:“本人仰慕戚武烈之威名,今日特来拜访,却不曾想,戚武烈之后如此让人失望,羞羞答答的,不敢见人,难道都是些小姑娘吗?”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里面立马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声音娇斥道:“哼,牙尖嘴利,你们这些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 张斌顿时目瞪口呆,出现在他面前的竟然真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谁啊。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从大门口跑出来的小姑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条超级大长腿,然后是不盈一握的小蛮腰,然后是。 好一个英姿飒爽的小美人,尤其这身材,简直逆天了! 张斌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小姑娘后面又蹿出来三个年轻男子,打头的一个大概二十四五岁,满身的肌肉竟然如同他大哥和二哥一般,后面那两个能小点,年纪大约也是二十来岁,肌肉倒没前面那位那么夸张。 打头的年轻男子飞掠出来之后,并没有跟张斌说话,反而急切的拦在那小姑娘跟前道:“小妹,你跑出来干嘛,赶紧回去。” 那小姑娘一跺脚,不依道:“不嘛,我要看看传说中的无耻文人到底有多无耻。” 那年轻男子顿时哑口无言,而张斌则是满脸黑线,什么时候自己变成无耻文人的代表了? 他干咳一声,硬着头皮拱手道:“在下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敢问几位是?” 那小姑娘迫不及待的拨开拦在身前的年轻男子,指着张斌的鼻子娇斥道:“姑奶奶就是你说的小姑娘,@#¥%……。” 此时,后面那两个年轻男子在当先那个年轻男子的示意下,一人捂住小姑娘的嘴,一人拽着小姑娘的胳膊,使劲把小姑娘往后拉去,那小姑娘还在那使劲挣扎呢。 当先那个年轻男子拍了拍额头,冷冷的对张斌道:“你来干什么?” 张斌依旧拱手道:“本人仰慕戚武烈之威名,今日特来拜访。” 那年轻男子冷哼道:“哼,你们这些读书人,说话就爱拐弯抹角,真当我们白痴吗,拜访,有什么好拜访的?有什么话,直接说,不然,就请回吧。” 张斌闻言一愣,这些人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对读书人这么大意见。 看样子真不能拐弯抹角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近年东南海盗日益猖狂,其规模大有赶超嘉靖朝倭寇之势,沿海百姓危如累卵,所以,我想请戚武烈后人出马,训练士卒,抵抗海盗,保家卫国。” 那年轻男子闻言,不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知道讲大道理,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你们自己怎么不上啊,把我们骗上去,打生打死,你们好坐享其成是吧,对不起,没兴趣,你们自己上吧。” 张斌不由反驳道:“这个有点有失偏颇了吧,大家都是为国为民,什么坐享其成啊?” 那年轻男子哼了一声,反问道:“家祖武毅公为国为民,南征北战,扫平倭寇,保卫北疆,历经大小数百战,杀敌斩首十数万,最后结局是什么?” 结局,真没法说,张斌只得狡辩道:“令祖武毅公不是进封为太子少保嘛,而且,其后人都蒙荫锦衣卫指挥、锦衣卫指挥佥事、锦衣卫百户等职。” 那年轻男子再次冷哼一声,继续问道:“家父武烈公为国征战三十余载,剿倭寇、抵蒙元、征朝鲜、战后金,杀敌无数,最后血战浑河,力竭而死,又得到了什么?” 张斌硬着头皮,弱弱的道:“你这不是蒙荫都督同知吗?” 那年轻男子再次冷哼道:“哼,都督同知,魏忠贤那条阉狗,家里族侄、族孙,左都督、右都督、都督同知封了十多个,加官进爵的更是一大堆,我们戚家有一个爵位没?我们杀了多少敌人,多少人为国捐躯,他们上过战场没,见过敌人没,听说抱手里吃奶的小孙子都封伯爵了他还嫌不够,我呸!” 张斌闻言,不由弱弱的提醒道:“你说的是阉人,不是读书人。” 那年轻男子尴尬的咳了几声,随即恼怒道:“总之,你们就是一丘之貉,花言巧语,骗死人不偿命,到头来功劳全是你们的,我们就剩下为国捐躯一条路可走了。现在,戚家军将士全被你们骗死光了,你又来骗我们这些后人,有意思吗?” 这,好大的怨气啊! 第二卷 第十九章 朝纲乱 张斌被眼前的年轻男子这一通抱怨,简直有点无地自容了。 难怪浑河血战之后戚家军便销声匿迹了,他们这是心寒了啊。 的确,凭他们的功绩,封几个伯爵甚至是侯爵的都不为过,但是,戚家军里面,不管是戚继光本人,还是其他将领,没有一个得到爵位封赏的,他们立再大的战功,哪怕是为国捐躯了,也只能得到一些毫无意义的虚职封赏! 他们并不是不愿意为国出力,只是这现实也太打击人了。 太祖成祖时期,为国建功的将领都能加官进爵,到了万历朝和天启朝,为国征战数十年,建功无数的将领没一个封爵的,倒是一个太监,仅凭伺候皇上那点功劳就能将自己所有亲戚全部加官进爵,这又是何等的不公平啊。 貌似,魏忠贤的侄子马上就要进封宁国公了,可能魏良卿进封宁国公之日,就是这些忠臣良将彻底死心之时吧,拼死拼活几十年,还不如人家一句马屁,谁还愿意去拼命啊! 人家都死心了,不愿意出山了,怎么办呢?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夹着尾巴,打道回府! 不行,怎么能轻言放弃,如果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拯救大明。 看样子,人家一直对自己有偏见,要说服眼前这位一根筋只能先缓和关系,再投其所好了。 人家都把自己当成是无耻文人的代表了,这关系怎么缓和呢? 当然是想办法让他们认为自己和他们一类人,而不是什么无耻文人,更不是阉党。 张斌表面上不动声色,脑海中却在疯狂运转,怎么才能让这位一根筋认为自己和他是一类人呢? 对了,打海盗,戚家军可不就是打海盗,平倭寇起家的嘛。 想到这里,张斌叹息道:“现在的确是阉党当道,朝纲混乱,我在平阳政绩卓越不说,去年海盗上岸劫掠,我还亲率乡勇将海盗击退,并为此身负重伤,结果,今年大计虽才、守、政、年四格皆为上等,却留京任职的机会都没有。” 年轻人都有好奇心,眼前这位戚家大少戚元功也不例外,他听张斌这么一说,不由好奇的问道:“啊,你才、守、政、年四格皆为上等,你还被发配到金陵来养老,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这家伙,重点不是来金陵了,而是打海盗了,张斌装作痛苦的摇头道:“这个不说也罢,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那种坐享其成的人,我也曾拼死拼活击退过海盗。” 戚元功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怀疑道:“你击退过海盗?吹的吧,就你这小身板,海盗还不把你给撕了啊?” 张斌闻言,貌似受到了羞辱,他竟然疯狂的撸起了袖子。 当然,他不是想和戚元功玩命,他只是把胳膊上的箭伤露出来,举到戚元功面前,气愤的道:“我为何要吹牛,你看,这就是当时被海盗射的。” 戚元功好奇的看了看他的伤疤,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貌似在回忆些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佝偻着身子走上来,他看了看张斌胳膊上的箭伤,随即点头道:“不错,这是海盗利箭所伤。” 戚元功闻言,立马惊奇的道:“叔父,是真的吗?” 那老人点头道:“当然是真的。” 说罢,他竟然也撸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一处箭伤,与张斌的箭伤摆在一起,激动的道:“你看,一模一样。” 张斌闻言,往老人胳膊上一看,我的天,老人这胳膊,光箭伤就有两处,其他伤疤更有四五处! 有一处箭伤位置跟自己胳膊上的差不多,外形更是一模一样。 这位老人,绝对是久经沙场之辈,他不由恭敬的问道:“这位老人家,敢问您是戚家军哪位将领?” 那老人闻言,放下衣袖,痛苦的摇头道:“老朽戚银,只是戚家军的一员弃将而已。” 戚银?没听说过戚家军有这么一员将领啊! 不对,戚银,戚印,戚英! 张斌目瞪口呆道:“戚少保斩子!难道您就是那位传闻中被戚少保斩掉的大公子?” 戚银只是羞愧的摇了摇头,并未说话,一旁的戚元功却是忙不迭解释道:“那都是乱传的,什么戚少保斩子,当初叔父并没有违反军规,只是战机没把握好,冲早了一点,最多算个指挥失误。不过,叔父为弥补过失,竭力追杀逃逸的海盗,身受刀伤十多处,中箭数支,以致伤重无法治愈。家祖念叔父杀敌有功,原谅了叔父指挥失误的过失,命叔父回家养老。不过,家祖为了避免他人说三道四,特意下令,戚家军上下,不得再提起叔父之名。”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民间会误传戚继光斩子,当初这个戚银可不得了,戚继光自己才率一千戚家军去佯败引敌,却令戚银率两千戚家军设置埋伏,足以证明,当初这个戚银是相当受戚继光重视的,其在戚家军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戚金! 没想到,这戚家堡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以为戚家军宿将,看样子,自己训练一只无敌铁军的设想有望实现了,张斌不由激动的道:“戚老将军,如今东南海盗日益猖獗,还请你老人家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帮忙重新操练一支戚家军出来,只要能训练出一支无敌铁军,加官进爵的事,在下会尽力为你们争取的。” 戚银闻言,略带责备的看了看戚元功,随即摇头道:“这位大人,你别听他瞎说,什么封赏倒是其次的,如果真能为国为民,哪怕没有封赏,让我们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但是,现在,哪里是什么为国为民啊。像当初远征朝鲜之役,戚家军虽然伤亡过半,但好歹打赢了,将倭寇赶走了,也算是值了。前几年的浑河血战,简直是不知所谓,好好的辽东经略熊廷弼给罢免了,硬让不知兵的辽东巡抚袁应泰来指挥作战,结果援军还没到沈阳就丢了!浑河一战,枉死了多少大明将士啊?可怜我戚家军最后三千人马全搭里面了,还有我那可怜的兄长,为国征战三十余载,最后落得个万箭穿心的结局,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啊?” 说着说着,老人戚银竟然已经热泪盈眶。 张斌见状,连忙安慰道:“老人家节哀,往事已矣。” 戚银闻言,边抹眼泪,边摇头苦笑道:“老朽失态了,让大人见笑了。” 张斌连忙摇头道:“戚将军性情中人,什么失不失态的,浑河一战已经过去了,老人家就不要再过于介怀了。现在东南海盗复起,辽东后金势大,正是我等报国之时,还望老人家看在亿万黎民百姓的份上,出手相助啊。” 没想到,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老人戚银还是坚决摇头道:“现在还提什么报国?听说熊廷弼官复原职之后又被阉党拿下了,这会儿正准备治罪呢,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还有精通兵法的帝师孙承宗也被罢免了,换上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高第,这样瞎指挥,除非违抗军令,不然能打胜仗就是怪事了,再多的将士上去也只是枉送性命而已,能报什么国?” “这个”,张斌竟然无语了,现在这朝纲还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第二卷 第二十章 巧周旋 张斌想了半天,只得硬着头皮道:“戚老将军请放心,朝纲不会这样乱下去的,皇上英明神武,总有一天会幡然醒悟,拨乱反正,到时候,我等便可放心的为国效力了。” 这纯粹是违心之语,拨乱反正,在天启朝是不可能了,这会儿魏忠贤正如日中天,天启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事都由着他,甚至连朝政都任由他一个人做主。 他妄称九千九百岁,与皇帝并列,天启帝不管; 他蔑视皇后,诬蔑国丈,肆意虐杀后妃,天启不管; 他奸盗内帑,为自己修陵墓,规制等同皇陵,天启不管; 他陷害忠良,草菅人命,肆意虐杀朝廷官员,天启不管; 他目空一切,怂恿人给自己建生祠,妄图与圣人平齐,天启不管; 他搬弄兵权,肆意撤换将领,以致辽东一溃千里,从沈阳到宁远丢失四十余城,天启不管。 他滥加爵赏,将自己的亲戚全部加官进爵,封出去的爵位,已经超越了除太祖和成祖外大明历代皇帝,天启还是不管; 天启简直就跟着了魔一般,对魏忠贤迷之宠信,想让他来收拾阉党,拨乱反正,那简直就是做梦。 要拨乱反正,必须等到崇祯朝,天启朝就不用指望了。 当然,他这也不是完全在欺骗戚银,因为天启朝也就剩下两年多时间了,拨乱反正的确不用等多久了。 戚银将信将疑的问道:“皇上真会收拾魏忠贤?” 看样子有戏,张斌连忙趁热打铁道:“当然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做个约定,魏忠贤不下台,我就不请你们出山去操练军队,这样你总放心了吧?” 其实,就算魏忠贤下台了也一个鸟样,忠臣贤士差不多都被他祸害光了,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奸诈之徒,朝堂上下还是乱七八糟,但是,戚银还就信这个,他闻言立马严肃的道:“这可是你说的,魏忠贤不下台,你说破天,我也不会让人去帮你练兵的。” 张斌连忙点头道:“对,我说的,戚老将军请放心,我不会骗你们去做无谓的牺牲的。” 戚银缓缓点头道:“好,我就暂且相信你。” 张斌立马顺势道:“戚老将军,您看,我们都在外面站半天了,您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戚银闻言一愣,随即尴尬的道:“抱歉,抱歉,多有怠慢,诸位,里面请。” 费劲心机,周旋了半天,终于成功跨出了第一步,张斌嘘了一口气,随即招呼众人跟着戚银往里走去。 但是,还没走出几步,那长腿少女便跑上来,抱着戚银的胳膊,不依道:“爹,你不是说过嘛,文人没一个好东西,你可别被这无耻的家伙给骗了!” 戚银这个尴尬啊,他狠狠瞪了后面的戚元辅和戚元弼一眼,随即干咳道:“让大人见笑了,小女年幼无知,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原来是戚银的女儿,难怪没听说过,看她横行无忌的样子,估计他老爹和三位哥哥都把她宠上天了,这位小姑奶奶可得罪不得。 张斌连忙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老实巴交的道:“戚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无耻文人,我也曾上过战场,打过海盗。” 那小姑娘却是头一仰,鼻孔朝天道:“哼,你休想欺骗本姑娘,你们文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也太不像话了,戚银连忙轻声喝斥道:“芳华,不得无礼。” 张斌见状,连忙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哄小姑娘,他还是蛮有心得的,他装作委屈道:“戚姑娘,我真不是无耻文人,我父亲是福建都司大金所千户,我们是自己人。” 小姑娘戚芳华闻言,果然将头低下来了,好奇的打量了他一下,但是,她还是有点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你们文人最喜欢骗人了,你可别骗我。” 这小姑娘有点不好哄啊,看样子得投其所好了,看她这一身劲装,应该比较喜欢舞枪弄棒,张斌偷偷打量了一下四周,正好看见大门后面是一个校场,这会儿正有些村民打扮的年轻人在那操练呢。 他眼珠子一转,指着谢正刚等人道:“我骗你干什么,这些都是我们大金所的屯卫,要不让他们跟你们比试比试,看看是不是真的?” 比试!戚芳华闻言,眼睛一亮,打架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她立马鼓掌道:“好啊,好啊,让他们全上,我一个打七个!” 这小姑娘,简直太天真了,不知道这样说话容易得罪人吗,谢正刚他们这会儿都开始翻白眼了,一个打七个,亏她说的出口,看她这娇滴滴的模样,恐怕七个打一个都打不过。 戚银一拍额头,尴尬的道:“张大人,抱歉,小女不懂事,胡言乱语,你们千万不要介意。” 张斌摇头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不过呢,我真不是骗人的,他们都是家父手底下的屯卫,要不让他们切磋一下吧,我还真想见识一下戚家军的功法。” 戚芳华闻言,兴奋的手舞足蹈,那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戚银也不知道把这宝贝女儿宠的没边了,还是想让张斌见识一下戚家功法,他竟然点头道:“那好吧,就让他们切磋一下。” 说罢,他便带着众人往校场走去。 来到校场前方,戚银直接朝戚元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清一下场。 戚元功则是立马走上前,朗声道:“左右散开,准备比试武技。” 这戚家军练兵可不光是练练而已,还要定期测试,成绩不好的甚至要挨打和劝退,所以,校场上的人对比试武技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很快,他们便分成两拨,在左右两侧各列成整齐的两排,前排半蹲,后排直立,一副标准的看戏模式。 这些人刚分开站好,戚芳华就待飞身掠入校场,戚银却是拉住她的胳膊摇头道:“在这看着,你下手就没个轻重,万一把客人伤到了就不好了。” 戚芳华闻言,倒没太大的意见,对她来说,看人打架貌似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时,戚元功回过头来,拱手道:“叔父,怎么比?” 戚银则是对着张斌微笑道:“要不先比个人武技,再比战阵?” 还有战阵啊,那感情好,张斌正想见识一下名震天下的戚家军鸳鸯镇呢,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但凭戚老将军做主。” 戚银点了点头,对戚元功道:“让长山他们先上。” 随即,他又对张斌道:“我们派出的是各小队的小队长,他们善使戚家刀。” 张斌闻言,激动的点了点头,戚家刀,他大哥和二哥也使得好,就是不知正宗的戚家军使出来是什么样子,真是让人期待啊。 第二卷 第二十一章 戚家刀 戚家军刀法名为《辛酉刀法》,乃抗倭名将戚继光结合华夏刀法、枪法、拳法和东瀛三大剑道之一的影流剑道猿飞剑术所独创的一种刀法。 《辛酉刀法》看起来有点像当时流传的倭刀之术,实际上却比倭刀之术更为博大精深,因为倭刀之术仅限于单人步战,而《辛酉刀法》结合了枪法特点,更能用于骑战。 切磋开始,戚元功派出了小队长戚长风,张斌派出了自己的亲随张差。 戚长风刚一出场,张斌便是一愣,因为他佩戴的明显是腰刀,长度总共才一米一二左右,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刀压根就没有御林军刀那么长。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戚老将军,我好像听说戚家刀就是御林军刀,你们用的怎么是腰刀?” 戚银闻言,微笑着解释道:“长风所持并非普通腰刀,而是戚家刀,戚家刀分为三种,刀盾手所用为短刀,长约三尺,小队长所用为平刀,长约三尺五,领兵将领所用为长刀,长约四尺。你所说的御林军刀正是长刀,元功他们用的才是长刀。” 两人说话间,张差和戚长风的比试已经开始,两人用的都是刀,但是,张差用的是普通腰刀,戚长风用的却是明显窄一点,长一点的戚家刀。 他们握刀的姿势也不一样,张差是单手持刀,而戚长风却是双手持刀。 一开始,在张斌看来,戚长风所使的刀法貌似与他二哥张冠差不多,都是明显带有倭刀术特点的直劈横扫,又快又急,又稳又狠。 不过,他的刀法对张差貌似没什么用,因为大金所的御林军刀手使得也是军中流传的戚家刀法,张差可谓熟悉无比,戚长风的每次劈砍他都能轻松躲开,并时不时还击一下。 双方你来我往互砍了一阵,戚长风貌似被逼出真火了,他的刀法瞬间一变,速度更快了,劈砍也更连贯了,场中甚至出现了一段一段的刀影,可见戚长风运刀速度之快。 这下轮到张差手忙脚乱了,好在他对战经验还算丰富,虽然有点措手不及,还是没有出现太大的破绽,左挡右闪间倒是勉强能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场中刀刀相击的声音慢慢变得密集,一阵火花四射之后,戚长风慢慢喘开了。 很明显,要维持这种连贯的刀法相当耗费体力,不一会儿,他终因体力不支,被张差找了个破绽在他胸口的衣服上扫了个小口子。 这明显是张差刻意收手所致,第一战结束,戚长风败。 紧接着,戚元功相继派出了小队长戚长林、戚长山、戚长火,张斌则分别派出了赵如、王二和孙标,结局都差不多,戚家众人最后都因为体力不支而败下阵来。 这下,在旁边看热闹的戚芳华不干,吵着嚷着要上场,戚银这次还是没有纵容她,要知道双方用的可是真刀,要一不小心把人给砍了,那可就不好了。 最终,戚元功派出了二弟戚元辅,而张斌则派出了赵兴。 这下可明显不一样了,戚元辅用御林军刀使出的《辛酉刀法》简直快若疾风,张斌只能看见片片刀影,连真刀在哪里都看不清楚,很快,赵兴便败下阵来。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辛酉刀法》刀法,明显带有影流剑道的影子,却又连绵不绝,威势惊人,不过,貌似也只有戚元辅他们才掌握了这种刀法,戚长风他们还是差了一大截。 四胜一败,张斌这方貌似占据了绝对优势,戚银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他竟然微笑着道:“要不单人比试就到这里吧,以将对兵,胜之不武,张大人手下果然人才济济,看样子,我方的小队长都不是你手下亲随的对手。” 张斌连忙谦虚的道:“戚老将军过奖了,他们是对《辛酉刀法》比较熟悉,占了点便宜,再说,您这都是从平民百姓中挑选出来的,他们却是屯卫中挑出的好手,算不得数,算不得数。” 戚家堡的确不是什么都司卫所,里面住的大多都是平民百姓,戚长风他们原本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有点差距也算正常。 戚银却是大度的道:“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战场上比的又不是单挑,要不开始比试阵法吧?” 戚家军的鸳鸯阵那可是威名赫赫,张斌也早就想见识了,他连忙点头道:“好,好,我正想见识一下鸳鸯阵。” 戚银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张大人准备派多少人上,五个、六个还是七个。” 张斌不由好奇道:“多少人都可以吗?” 戚银自信的道:“当然,鸳鸯阵变换无穷,随便多少人都可以。” 张斌想了想,随即对身边的谢正刚道:“小六叔,要不你带他们上去试试吧。” 谢正刚点了点头,直接带着张差他们下了场。 他们这边是七个人,很快对面也出来七个人,带队的就是刚刚首战败给张差的戚长风。 这七个人,连他们最厉害的小队长都打不过张差,在个人武力上明显比谢正刚他们差了一大截,但是,他们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冷静的布了个阵型。 阵型看上去很简单,戚长风站中间,持令旗指挥,左右各三个人,站成两列三排。 第一排两人手中拿着两根足有三四米长毛竹,就是去了叶子的毛竹,连前面的小枝条都没去掉! 张斌知道,这东西的名字已经不叫毛竹了,而叫狼筅。 不过,《纪效新书》上描述的狼筅好像又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不由好奇的问道:“戚老将军,这就是狼筅吗?” 戚银摇头笑道:“这还不能算是狼筅,真正的狼筅,顶端装有铁枪头,两旁枝都削尖了,而且还要用火熨烫的有直有勾,而且还要灌入桐油,敷上毒药。他们光是操练而已,不能用真正的狼筅,不然伤到了就麻烦了。” 张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往后看去,第二排两人手中拿的是足有三四米长的木棍,不过,前面带点红缨,应该是代表长枪,只是没带枪头而已。 第三排则是拿着两三米长的三角叉,就是那种中间略长,两边呈圆弧型的三角叉,在戚家军的鸳鸯阵中,这种武器叫镋钯。 张斌也曾在《纪效新书》见过鸳鸯阵和各种武器的介绍,但是,却始终不明白这鸳鸯阵到底有什么作用,今天,终于要见识到鸳鸯阵的威力了,他心中不由充满了期待。 第二卷 第二十二章 鸳鸯阵之威 鸳鸯阵是明代军队抗击倭寇时采用的一种疏散的战斗队形,为嘉靖朝抗倭英雄,兵部郎中唐顺之首创,抗倭名将戚继光将之应用于实战,并发扬光大。 经戚继光改进之后的鸳鸯阵标准阵型以十二人为一队,前方两名刀盾手,小队长居中,左右各一名狼筅手,后面四名长枪手,再后面两名镋钯手,最后则是一名火枪手。 此时,戚长风所排出的只是一个简化的鸳鸯阵,而谢正刚则以箭矢之阵对之,也就是他一人居前,两人紧随其后,最后四人为一排,组成一个箭头,由于人员太少,箭矢部分同样没有。 两方相距大约十步左右,阵型方才排好,不远处的戚元功立马大喝一声:“开始。” 对阵要将规矩,双方自然不能站那里看着对方看一天,戚元功话刚落音,谢正刚和戚长风几乎同时大喝一声:“冲啊。”,鸳鸯阵和箭矢之阵便对冲开了。 两方阵型迅速接近,很快,谢正刚等人便进入狼筅的攻击范围,戚长风一声号令,两名狼筅手突然抱起狼筅用力的左右扫动起来,谢正刚等人眼前顿时竹枝乱舞。 好在这竹枝还未曾削尖抹毒,要不然,光是这一下,谢正刚他们就要吃大亏了。 不过这会儿他们也不好受,视线被竹枝挡住不说,那细细的枝条抽身上也蛮疼的,他们几乎是同时举起腰刀,疯狂劈砍起来。 这竹枝还没浸泡桐油,韧性倒不是很强,七个人一起砍,那狼筅上的细枝顿时被砍的到处乱飞,以他们这速度,三四米长的竹枝砍干净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但是,他们正砍竹枝的功夫,两支枪影却突然从竹枝后面冒出来,“哎呦”,有两个人顿时被捅了下狠的。 这好歹没装枪头,要装了枪头,这两人怕是要被捅对穿了,不过,这是公平对阵,耍赖就没什么意思了,被捅中的两人虽然没受什么伤,还是乖乖的退出了阵列,这就表示他们已经阵亡了。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在狼筅的掩护下,两名长枪手频频出击,很快张差等六人全部被捅出了阵列,只剩下谢正刚一人冲破了狼筅的阻扰,冲到小队长戚长风跟前。 要论单挑,谢正刚的功夫应该和戚元辅他们差不多,按道理这戚长风在他手底下压根就走不了几个回合,但是,这是战阵,单挑显然是不现实的。 谢正刚刚冲上去,两把铁叉突然从两边捅过来,他连忙挥刀格挡。 这叉子可没这么好应付,他挡是挡住了,刀子也被卡住了,他刀子还没抽出来,一道刀影刷的一下掠过他的脖子! 还好,戚长风手下留情,并没有用刀刃接触他的脖子,只是从他脖子前面扫过去意思了一下而已。 前后不到一盏茶时间,七个人全部“阵亡”! 张斌简直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简单就完了,这也太快了吧?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戚银,眼中充满了震惊。 戚银微笑道:“其实,他们不应该用箭矢之阵集中冲锋,用散兵阵分散开来能好点,最少有三个人能冲到中间,不过也没什么用,真正的鸳鸯阵,中间还有刀盾手保护,狼筅手和长枪手还配有短刃,他们冲过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如果从四面八方分散冲过去,效果的确能好点,因为狼筅就两把,最多兼顾两个方向,其他方向的人还是能顺利冲到阵中去的。 但是,张斌还是充满了震惊,他明白,战场上也不可能只有一个鸳鸯阵,四面八方冲过去,每个方向最少都要面对几个鸳鸯阵,效果其实是一样的。 这鸳鸯阵简直就是短兵器的克星,难怪倭寇在戚家军面前不堪一击,有狼筅这种奇门兵器阻挡,那东洋刀根本就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戚家军杀起倭寇来还不跟杀鸡一样简单! 切磋至此结束,正好将近午时,戚银热情的招呼张斌等人一起吃饭。 要说戚家军将士的家属,日子过的还算是比较殷实的,朝廷虽然没给他们什么额外的赏赐,光凭他们的首功就不得了。 戚家军五六千人可是干掉了十多万敌人,平均下来,每个戚家军将士最少干掉了二三十个敌人,一个敌首,几十两银子,也就是说,每个戚家军战士光凭首功就能赚取上千两银子! 戚金和戚银兄弟更不用说,他们干掉的敌人最少有数百,家里人的日子自然不会过得太差。 戚银命人准备的是最具军旅特色的菜品,大乱炖。 就在校场上,十来个大铁锅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就被架起来了,下面柴火烧起来,锅里放上一大锅井水,什么肉块、鸡块、盐巴、香料、素菜依次丢下去,整个校场很快就飘起了诱人的香味。 柴火渐渐熄灭,戚银招呼众人上前,没有凳子,大家一人一个大海碗,手里拿着毛竹削出来的长筷子,就这么站着吃。 十来个人围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炖菜,筷子飞舞,大声笑谈,酒碗碰得山响,脸上淌着油汗,吃的酣畅淋漓。 戚家军虽然纪律严明,但同样重视培养袍泽间的感情,一个小队,十二个人,一口大铁锅,一个大帐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操练,一起杀敌,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都这么一起过,相互之间的感情,简直比亲人还亲。 戚银和张斌这锅,原本也是十二个人,戚银和戚家三兄弟,再加上张斌和谢正刚他们正好十二个,但是,戚芳华硬要黏在戚银身边,戚银倒也没有硬把他撵走。 几口米酿酒下肚,气氛更加热烈了,戚家小队的队长开始轮番过来敬酒,谢正刚他们也开始拿着酒碗挨个小队敬过去,两帮人很快便亲如一家。 这个时候,戚银的身躯也不在佝偻,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许是场中的气氛让他回想起了年轻时的军旅生涯,他整个人都变了。 此时的他,红光满面,精神矍铄,高谈阔论,那里还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简直就如同一个得胜归来的沙场老将一般。 张斌借着酒劲,刻意奉承道:“戚老将军,这鸳鸯阵果然非同凡响啊,我手下这些亲随在屯卫中也算是精锐了,在鸳鸯阵面前竟然一盏茶时间都没撑过去!” 戚银神采飞扬道:“他们这还算好的呢,想当初,倭寇在我们面前,那简直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一个照面,就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戚家军史话 要说这个时候谁最了解戚家军,绝对非戚银莫属,因为他是随着戚家军一起成长的,虽然后面因为负伤过重,离开了戚家军,但是,他一直未曾放弃对戚家军的关注。 他要打听戚家军的消息也相当的容易,因为戚家堡有很不少人在戚家军中服过役,回来探亲的,受伤回来休养的,年老退役的等等,甚至就连他哥哥戚金都曾因伤回家休养过一段时间,可以说,戚家军的消息,他从未断过,直到天启元年,浑河血战,嘎然而止。 此时,戚银明显很激动,借着酒劲,他用壮怀激烈的口吻,述说着他所知道的戚家军。 嘉靖三十四年,戚继光调往浙江都司,担任参将一职,负责驻守宁波、绍兴、台州三府。 嘉靖三十七年,戚继光因岑港之战中未能全歼汪直余党,差点被罢免。 嘉靖三十八年,戚继光回到浙江继续驻守宁波、绍兴、台州三府,总结岑港之战的得失,他发现卫所的将士作战能力都很一般,而金华、义乌人却比较彪悍,于是戚继光前往义乌招募了三千人,在他的指导训练下,这三千人很快便成长为一支精锐的部队,这支部队就是后来闻名天下的“戚家军”。 嘉靖四十年,倭寇大举进攻台州桃渚、圻头等地,戚继光率军扼守桃渚,于龙山大破倭寇,并一路追杀至雁门岭。 倭寇遁走之后,趁虚袭击台州,戚继光率军回援,一马当先手刃倭寇首领,余党走投无路,全部坠入瓜陵江淹死。 而后圻头倭寇又来侵犯台州,戚继光率军于仙居将其全歼。 这次大战,是戚家军辉煌的开始,史称台州大捷。 台州大捷,戚家军总共经历大小十三战,斩杀倭寇三千余名,烧杀溺毙无算。 嘉靖四十一年,倭寇进犯福建,先后攻陷寿宁、政和、宁德等地,而从广东南澳方面侵略的倭寇联合福清、长乐的倭寇攻陷玄钟所,并进犯龙岩、松溪、大田、古田、莆田等地。 倭寇声势浩大,当地官军不敢进攻,于是,直浙总督胡宗宪传令让戚继光率军剿贼。 福建之战,戚家军总共经历大小十六战,斩杀倭寇五千余名。 嘉靖四十二年,倭寇攻陷兴化,朝廷以谭纶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前来支援,准备收复兴化,但初战不利,福建都司都指挥欧阳深中倭寇埋伏搏战而死,倭寇进而占据平海卫。 而后,戚继光奉命率戚家军前来支援,戚继光到后,谭纶立刻筹备对倭寇的总攻,他先在各海道上环立栅栏阻断倭寇归路,而后刘显为左军,俞大猷为右军,谭纶自领中军,以戚继光为先锋,围攻平海卫,一举告破。 收复平海卫后,倭寇狼狈逃窜,戚继光奉命率兵追击,因海路被阻,倭寇无法逃回老巢,全部被歼。 平海卫之战,戚家军共斩杀倭寇两万余名。 嘉靖四十三年,倭寇余党纠合一万多人围攻仙游,打了三天,戚继光率兵前往解围,倭寇败走,戚继光率军一路追击,万余名倭寇,几近全歼。 嘉靖四十四年,海盗吴平纠结倭寇两万余名劫掠潮州,俞大猷与戚继光率军合力围剿,吴平大败,之身逃走,此战戚家军又斩杀海盗和倭寇万余名。 隆庆元年,戚继光率三千戚家军赴北直隶,督阵蓟辽,编练车步骑营三万。 隆庆二年,朵颜部酋长董狐狸帅蒙古铁骑三万入寇,戚继光令戚家军以车营抵挡,并亲率八千铳骑突袭董狐狸牙帐。 此战,朵颜三万铁骑被全歼,董狐狸侄子董长昂被俘,董狐狸仅以身免。 万历三年,长秃率兀良哈铁骑五万入寇,戚继光率戚家军及火枪骑兵队出塞包抄,全歼五万蒙元铁骑,活捉长秃! 其他小战役戚银没有再详述,总之,自嘉靖三十八年戚家军成军到万历十一年戚继光去职,戚家军击败的敌军总数超过十五万余,伤亡比例超过1:200,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但是,像戚继光这样战功赫赫的名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戚银痛恨文人正是始于戚继光后面所遭受的不公。 万历十年,张居正病死,朝中与其对立的朝臣为了翻身,为了夺权,开始拼命抹黑他,就连被他提拔的戚继光也受到牵连。 万历十一年,给事中张鼎思弹劾戚继光,戚继光被调往广东。 万历十三年,给事中张希皋再次弹劾戚继光,戚继光被朝廷罢免官职。 万历十五年十二月初八日,一代名将戚继光陨落。 不过,戚家军并没有随着戚继光的损落而沉沦。 万历二十年,东瀛关白丰臣秀吉妄图以朝鲜为跳板进攻大明,他调动军队九个军团共二十万人渡海入侵朝鲜,一个月便攻陷朝鲜王京,驱逐朝鲜国王李昖,明将李如松率领三万五千余名辽东军及三千戚家军入朝支援。 随后,双方在平壤展开大战。 此战明军之勇猛,可谓惊天地,泣鬼神。 东瀛大军炮矢如雨,明军浑然不惧,勇往直前。 主将李如松先是坐骑被炮弹击中而亡,换了马又投入战斗,而后又不小心掉进陷阱,鼻血直流,爬出来又挥军猛冲。 而游击将军吴惟忠在率戚家军进攻北部要塞牡丹峰时,胸口不幸被炮弹扫过,重伤不起,犹奋呼督战,戚家军在守备戚金的率领下,奋勇争先,一举攻克牡丹峰,东瀛大军最终大败而逃。 平壤一战,明军的勇猛令整个朝鲜半岛的东瀛大军闻风丧胆,平安道、江源道、黄海道、咸镜道、开城的东瀛驻军纷纷放弃城池争相南逃,一路狂奔全线后撤了四百余里。 随后主将李如松率五千铁骑与四万东瀛大军血战碧蹄馆,双方损失惨重,开始和谈,东瀛被迫放弃朝鲜王京,第一次万历朝鲜战争结束。 万历二十五年,丰臣秀吉再次调动军队十四万人入侵朝鲜,总兵麻贵奉兵部尚书邢玠之命率三万明军作为前锋,前往支援,吴惟忠和戚金所率的四千戚家军亦在其中。 此后历经稷山大捷、蔚山之战、鸣梁海战、露梁海战,明军和朝鲜联军终于将东瀛大军彻底赶出朝鲜半岛。 最后,便是天启元年的浑河血战了,此战是戚家军唯一一次败绩,也是戚家军的最后绝唱。 失败的原因,戚银已不想多说,总之,在浑河血战中,三千戚家军与四千白杆兵遭遇三万多后金铁骑围攻,先后击败后金正白旗、正黄旗、正红旗三大主力,杀敌万余,最终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第二卷 第二十四章 筹谋练兵 戚家军的战力竟然恐怖如斯,戚银的描述,简直刷新了张斌对戚家军的认知。 原来,戚家军的传闻并非言过其实,相反,传闻还是有点保守了,戚家军的战力比传闻中还要恐怖。 如果能操练出数万戚家军,那农民起义军算什么,后金又算什么! 张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练兵了,在乱世中,什么都不保险,唯有手握兵权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现在,虽然他手里还没有一兵一卒,但他父亲张成德有啊,如果能将大金所的上千屯卫操练出来,那也是相当恐怖的战力了。 趁着戚银谈兴正浓,张斌直接问道:“戚老将军,如果要操练一千戚家军,配备武器要花多少银子?” 戚银不假思索的问道:“那就要看你想用来干嘛了,你是想打海盗呢,还是想打后金呢?” 后金,还有点遥远,张斌想了想便回答道:“前期的话,能打海盗就行了。” 戚银毫不犹豫的道:“那花不了多少银子,刚你也看见了,对付海盗有狼筅、长枪、戚家刀、藤盾和木盾足矣,当然,我说的是陆战,如果是海战,那还需要战船、火炮、弓箭等武器。” 战船什么的,大金所都有现成的,张斌直接道:“就陆战吧,装备一千人,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戚银掰着手指算道:“狼筅、长枪、藤盾和木盾都可以自制,只需订做几百个枪头而已,五十两足矣,戚家刀的话,短刀需要两百把左右,算两百两银子吧,平刀需要一百把左右,算一百五十两银子吧,长刀就看你有多少领兵将领了。” 长刀就是御林军刀,大金所有的是,倒是不需要再做了,张斌继续问道:“刚你不是说还要配短刃和投枪吗?” 戚银摇头道:“对付一般海盗其实不需要短刃和投枪,如果要配的话,五百把短刃也用不了一百两银子,一千把投枪同样用不到一百两银子。” 总共才四百五十两,张斌又问道:“这些,你们都会造吗?” 戚银点头道:“那是当然,这些最基本的武器我们都不会造,那还能叫戚家堡吗?” 张斌立马拍板道:“那好,我出一千两银子,你帮我把大金所的屯卫轮流操练一下好吗?” 戚银立马摇头道:“不是说好了,魏忠贤不下台,你就不会请我们出山去操练军队吗?” 张斌连忙解释道:“不用你们出山,我让他们来戚家堡操练,你看怎么样?反正你们平时也要操练嘛,顺带把他们捎上就行了。” 戚银看了看四周,为难道:“如果他们过来倒也没多大问题,但这校场你也看到了,最多同时操练十个小队,一千人,这里挤都挤不下,再说了,他们可是屯卫,怎么能擅离职守?还有,从福建到这里何止千里,中间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州县,遇到较真点的巡查,他们就麻烦到了。” 同意就好,张斌兴奋的道:“我会让他们分批过来的,一次就来十个小队,轮着来,至于怎么过来,你就不用操心了。” 关于一百多名屯卫怎么穿州过县来到金陵,其实很简单,东盛堂不是在这边进货嘛,一个月凑上百来车货完全不是问题,原本他四哥张军是准备请人代运的,现在嘛,可以直接让大金所的屯卫来运。 这样的话,不但可以把这边进的货运回去,还可以把福建那边的特产,甚至是月港那边从海外进过来的货物运到金陵来卖,到时候让屯卫假扮成推车的苦力就行了,反正商户都登记了,运货的时候人家最多查一下商户的路引,不可能连所有苦力都需要路引,如果所有苦力都需要路引,地方县令开路引都要开到手抽筋了。 张斌和戚银边喝酒边商议,很快就把事情定下来了,以后大金所每个月派一百二十名屯卫前来操练,张斌出一千两银子,戚家堡负责给他们配备鸳鸯阵所需要的武器,伙食费则另算。 商议完毕,双方又开怀畅饮起来,这一顿,一直从午时喝到申时,众人都喝的差不多了,戚银干脆命人给张斌等人安排了房间,让他们休息了一晚上。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斌便带着谢正刚等人踏上了归程。 看着张斌等人的背影,戚元功不由问道:“叔父,您不是说文人都是无耻之徒,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话吗?” 戚银叹息道:“唉,没办法,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文人当权,我们要将戚家军延续下去,就必须选择一个可靠的权臣以为依附,就像当初大伯忠毅公一样,要不是依附首辅张居正,大伯哪里能闯出硕大的威名。” 戚银对文人还是存在偏见,其实,给予戚继光支持的远不止张居正一个人,从东南抗倭到北镇蓟州期间胡宗宪、谭纶、梁梦龙,以及大学士徐阶、高拱等人都给予戚继光很大的支持。 当然,不可否认,张居正是最不遗余力的一个,他经常把那些和戚继光作对的官员调开,甚至免除职务,所以戚继光才能发挥所长,威震天下。 戚元功关心的反而不是这些,他目瞪口呆道:“您是说这张斌竟然堪比文忠公张居正!” 戚银不答反问道:“你能看出来他多大年纪吗?” 戚元功想了想,猜测道:“应该跟我差不多,最多也就二十四五的样子。” 戚银悠然道:“是啊,他才二十四五,文忠公二十四五的时候还只是个庶吉士,什么官都没当过,而他却已经当了三年县令,并且大计优等,连升三级,当上了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此子,前途无量啊,如若他运气好一点,超越文忠公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戚元功不解的问道:“叔父,这个连升三级可能是明升实降吧,他难道不是被贬到金陵来养老的吗?” 戚银睿智的道:“你看他朝气蓬勃的样子,哪里像是来养老的,他应该是来金陵养精蓄锐,准备一飞冲天!” 这时,连一旁的戚芳华都忍不住怀疑道:“一飞冲天?这小子有这么厉害吗?” 戚银闻言,眼珠子一转,随即一拍大腿,懊悔道:“糟糕,有件事情忘了问他了。” 戚芳华立马焦急的道:“爹,什么事啊,要不我去把他追回来?” 戚银摇头叹息道:“唉,我忘了问他是否娶亲了,要未曾娶亲的话,配我家小芳华倒是蛮合适的,要不你追上去问问吧。” 戚芳华闻言一愣,随即,红着脸啐了他老爹一口,转头一溜烟跑了。 后面戚银和戚元功三兄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姑奶奶平时鬼精鬼精的,这次终于上当了,不容易啊!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自保 张斌之所以急着把大金所的屯卫调过来操练,并不是想给朝廷练兵,而是想给自己练兵。 因为他明白,要在明末立足,手握兵权才是根本,这个兵权并不是指皇帝授予的兵权,而是控制在自己手里的私兵。 也就是说,必须拥有自己的军队,不然的话,当权臣就是个笑话。 崇祯皇帝可是出了名的冲动,他能一下把你提拔到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甚至是内阁首辅,也能突然一下把你撸了,甚至直接拖出去砍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崇祯皇帝更是虎的不行了,如果没点自保措施,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一口给叼了。 明末就有很多典型的例子,像郑成功甚至是吴三桂,他们就没事,像卢象升、孙传庭甚至是袁崇焕,再有本事也是个死。 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郑成功和吴三桂手里有兵。 至于怎么运用私兵来保护自己那都是以后的事了,总之,农民起义军要剿,后金要灭,崇祯也不能不防,有了自保的力量才能放手去拯救大明。 他可不想像卢象升一样,一不小心就被人阴死了;更不想像袁崇焕一样,莫名其妙的被崇祯给剐了。 当然,这个时候练私兵还不能明目张胆的来,要一开始就被崇祯知道他有私兵,掌权怕是不要想了,很有可能,还没掌权就被人当反贼给剿了。 还好,大金所屯卫其实就等于是他张家的私兵,现在就开始,偷偷的练倒是很难被人发觉,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就无所谓了,那时候,谁又会去注意一个小小的沿海卫所呢。 只是大金所的屯卫数量有点少,千把人还不足以在明末乱世保命。 明末的乱世是相当恐怖的,只要农民起义军一起,整个大明将乱成一锅粥,那时候,农民军动不动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千把人,再厉害也什么太大的作用。 张斌已经想好了,先操练大金所的屯卫,以后再在这些屯卫的基础上扩编,他大哥和二哥以后就是私兵的统帅,屯卫中,凡是对自己忠心的,都培养成军官,这样的话,就算以后把军队扩充到几万甚至是上十万,都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会儿戚家堡那边都联系好了,就等大金所的屯卫过来操练了,张斌回到金陵府邸之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张差和赵如,穿过几道连接的拱门来到四哥张军的府邸。 此时他四哥张军的家人还没过来,整个府邸全是光棍,倒没什么好避讳的,他甚至都没命人去通报,直接就往张军的住处走去。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张军手下一个亲随看到了,这人并不是什么余丁,跟着他三哥和四哥做生意的都是大金所那些家里兄弟不止一两个的,他们当不了屯卫也当不了余丁,承袭不了屯卫那些屯田,只能跟着出来做生意赚取自己的生活费。 这些人可以说是大金所地位最低的,见了张斌自然是恭敬的不得了,张斌还没发话呢,那人就拱手作揖道:“五少爷,您是来找四少爷的吗?” 张斌点头道:“嗯,我四哥起来没?” 那人慌忙点头道:“起来了,起来了,这会儿正在书房看账本呢,要不小的给你去通传一下。” 张斌倒无所谓,他们兄弟之间原本就没那么多规矩,刻意安排人去通传,麻烦他四哥专门来迎接那就不好了,不过既然遇上他四哥的亲随,让他去通传一声也没什么,反正这会儿他也快到了,他四哥就算是迎出来也不用走几步路了。 他随意点了点头,那人便飞快的往主屋跑去。 果然,他还没进门,张军便迎出来惊喜道:“五弟,你怎么有空过来我这了?” 张斌微笑道:“四哥,我这有点事跟你商量一下,这会儿有空没?” 张军点头道:“有空,有空,来,里面坐。” 说罢,便领着张斌进了大堂,把他让到客座上,又命人上了茶,这才小心的问道:“五弟,到底什么事啊,你还要特意跑一趟,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不就行了?” 张斌摇头道:“这事可不是什么小事,必须商量一下。” 张军立马理所当然的道:“有什么商量不商量的,你的事是最要紧的,什么事,你说,只要四哥能做到的,绝对给你办到。” 老张家可就指望他光宗耀祖了,所以他父母和四个哥哥都对他百依百顺,不管什么事,只要他开口,没人会说个不字。 张斌不由感动道:“四哥,多谢了,不过,这事干系太大,不能等闲视之,所以,我才找你来商量的。” 张军闻言,满脸凝重道:“嗯,什么事,你说说看。” 张斌同样神色凝重的道:“我想让大哥和二哥他们轮流带大金所的屯卫过来,操练戚家军的鸳鸯阵。” 果然不是小事,要是在平阳,让大金所的屯卫偷偷过去倒是没什么事,问题这里是金陵啊,大金所的屯卫过来可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张军不解道:“为什么?” 张斌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郑重的道:“四哥,你不知道,这世道就要乱了,到时候,手里没点兵,可能命都保不住。” 张军不由失色道:“你是说有人要造反?” 张斌闻言一愣,这四哥还真猜中了,不过,接下来可不光是有人造反这么简单,他微微点了点头,慎重道:“这事不能乱说,总之,我们要未雨绸缪。” 张军还是有点不解道:“五弟,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大金所的屯卫和别的卫所可不一样,我们也时常操练的,为什么还要拉到这边来操练呢?” 张斌摇头道:“四哥,戚家军你没听说过吗?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张军郑重的道:“戚家军我当然听说过,真有这个必要吗?” 张斌坚定的点头道:“有!” 张军闻言,咬牙道:“那行吧,我这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问题父亲那边怎么办,要不你修书一封,跟父亲解释一下。” 张斌摇头道:“不行,这种事不能写信,等你边这安排的差不多了,我会派张差他们赶回去跟父亲解释的。” 张军点头道:“嗯,你说的对,小心为上,说吧,接下来,你要四哥怎么做?” 张斌紧接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我想让你以东盛堂的名义开具路引,组织车队自己运送货物,这样的话,大哥他们就能伪装成推车的苦力,来回于大金所和金陵之间了。” 张军不由赞叹道:“对啊,这主意好,伪装成苦力,各地巡检司的人就不会管了,要准备多少车,你说。” 张斌估摸着道:“一百辆左右应该差不多了,戚家堡那里一次也就能操练一百来人。” 张军点头道:“嗯嗯,没问题,一百辆车小事,路引也好开,还有什么事没?” 张斌想了想,不由尴尬道:“四哥,还有一个问题,你这最好能租个商铺,随便卖点什么东西。” 张军不解道:“噢,为什么?” 张斌提醒道:“自己组织车队运送货物车上也得有货啊,从金陵到大金所倒是没有问题,你反正要运东西回去,从大金所到金陵呢,总不能让大哥他们推着空车过来吧,那样难免不引起人怀疑。”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东盛堂 张斌的话让张军陷入了沉思,其实,他早有过在金陵开商铺的想法,只是,很不凑巧,开不了。 现在,张斌又提起开商铺的事情,他不由叹息道:“唉,五弟,我原本也想在金陵开商铺的,但是,父亲不同意啊。” 张斌不由奇道:“不同意,为什么?” 张军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坦诚道:“唉,本来,父亲是不让我们在你面前提起经商的事情的,既然你问了,我告诉你也无妨,你还不知道吧,父亲已经准备退出东盛堂了。” 张斌的确没有听家人在他面前提起过东盛堂的事情,他也没有去问,在他想来东盛堂也就是利用大金所的战船偷偷运点东西出海,冒着风险,赚点银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是走私,他身为朝廷官员,浑当不知道就行了,如果去问,大家都尴尬。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他打算养私兵,而且还远远不是大金所这千来号人,那可是要花很多银子的,他还想着要慢慢把东盛堂发展壮大呢,退出,那怎么行?哪来的钱养私兵! 他连忙追问道:“父亲为什么要退出?” 张军颇为尴尬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解释道:“因为你当官了啊,有英国公撑腰,你的官肯定会越做越大,到时候收点学生,我们再把手里的钱全拿去买地,一年光收租也有不少钱,完全可以养活我们一大家子,这样一来,我们张家就成官宦世家了。” 张斌闻言一愣,的确啊,跟海盗合作,搞走私,那可是违禁的,让人知道了,老张家就完蛋了,买了地再收租可就不一样了,现在大明的官员不都这么赚钱嘛,这叫顺应潮流。 现在的大明要是太平盛世,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躺家里收钱,一点风险都没有,还能培养后代去考科举,慢慢将家族发展起来。 但问题是,天下马上就要大乱了,这个时候转行去做乡绅土豪,那纯粹就是找死,农民军收拾的就是乡绅土豪! 想到这里,他坚决摇头道:“不行,不能退出东盛堂。” 张军不解道:“为什么?” 张斌不由叹息道:“唉,四哥,不是跟你说了,乱世要来了,我们要练兵以图自保。” 张军更为不解道:“这个退出东盛堂有什么关系,大金所这千来号屯卫我们可以使劲操练啊,反正大家都有地,我们只要出点军饷就行了。” 张斌立马摇头道:“千来号人不够,最少要上万人。” 张军吃惊道:“上万!” 说罢,他又陷入了沉思,貌似是在心里默算一万人马消耗有多大。 张斌说了这么久也有点口渴了,他不由端起茶杯,边喝茶,边在心里盘算起来,上万人马消耗有多大呢,如果全操练的跟戚家军一样,够不够自保呢? 这兄弟俩都在沉思,大堂中瞬间安静下来,唯余细细的饮茶声。 不一会儿,张军便开口道:“一万人马,每月按粮二石饷一两算,一年下来就是粮二十四万石,饷银十二万两。如果买来的地租给佃农种,一亩地大概能收租一石,这样算下来养一万人马差不多要四十万亩地,按每亩地二十五两算,就是一千万两!五弟,五千人马够不够?大金所原来就有十多万亩地,这几年父亲也买了些,现在差不多有二十万亩了,我们再凑一凑大概能凑出一百万两,再买四万亩地,养五千人马应该是没问题的。” “噗”,张斌闻言,一口茶水喷出来,凑一凑能凑出一百万两?这东盛堂的生意到底有多大!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四哥,东盛堂一年能赚多少银子?” 张军估摸着道:“要说往年,一年下来也就是二三十万两的样子,但今年不一样了,因为海上那位郑叔势力越来越大了,我们东盛堂的生意也跟着越做越大了,去年我们东盛堂的毛利就差不多就有五十万两了,今年,看这势头,一百万两应该是有的。” 一年,一百万两! 张斌鼓着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的打量了张军一番,这才追问道:“我们家占几成?” 张军如数家珍的道:“我们张家、黄家还有郑家都是三成,另外一成是分给各位叔叔的。” 张斌真被东盛堂的规模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东盛堂就是个小打小闹搞走私的小商铺呢,搞半天竟然是个一年就能赚上百万两的大商号,退出,开什么玩笑! 难怪历史上都没有关于张成德一家的记载,原来是他们中途退出了。 不过,郑彩他们倒是留名了,看样子他们应该是选择了投靠郑芝龙,张斌不由试探道:“黄家和几位叔叔是什么意思?” 张军叹息道:“黄家倒是想和我们一起退出,毕竟这会儿那位郑叔已经铁了心要当海盗了,跟他扯上关系,到时候肯定没好果子吃。只是几位叔叔却有点犹豫不定,像二叔三叔他们就想跟着那么郑叔去赚大钱。” 果然是这样,黄家也退出了,郑彩他们倒是成了郑芝龙手下的十八芝。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出,不但不能退出,还要将东盛堂牢牢的掌控在手中,甚至就连郑芝龙的势力也要想办法完全掌控住。 要知道,到了崇祯朝,郑芝龙可是牛的不行了,手下有战船将近七百艘,海盗足有十多万,整个东南沿海和南洋都被他控制了,传闻他极盛时期,一年的收入足有几千万两,简直就是个比大明还有钱的主! 不过,郑芝龙最终却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一开始,他接受熊文灿的招安,利用朝廷的名义收拾各路海盗,从而独霸整个东南沿海和南洋地区,可以说是相当的精明。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面他竟然跑去投降了清廷,结果,除了郑成功,一家老小全被人家砍了! 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让他独霸整个东南沿海和南洋地区,简直就是浪费资源,张斌决定,还是自己来。 他坚决的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出东盛堂,看样子派张差他们回去都不行了,我得跟小六叔好好说说,让他回去劝劝父亲。”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商铺 张斌的话在张家还是很有分量的,只要他坚持,就算是张成德也得听他的。 现在,他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坚决不退出东盛堂。 张军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其实,他也不想退出东盛堂,毕竟他都当了这么久的大掌柜了,生意已经做习惯了,让他跑去收租,他才不想干呢。 这五弟既然坚决不同意张家退出东盛堂,老爹估计是不会退了,这生意还有得做,他不由兴奋的道:“五弟,我想在南市街买个大铺面,专卖福广特产,你看怎么样?” 听他这口气,貌似是在征求张斌的意见,其实不然,张斌知道,这四哥只是在寻求他的支持。 因为前面张军已经说过了,他父亲不同意,如果这次,他能顺带提一句,他父亲很有可能就同意了。 他顺带跟张成德提一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他却不想这么胡乱提意见。 他很清楚,在南市街买个大铺面,然后再进购货物,把里面充盈,把生意做起来,那可不是一点投资,如果自己胡乱提意见,让张家蒙受巨大损失,那就不好了。 他并不是不相信张军,只是以前他们做的都是走私生意,可以说不用动什么脑筋,洋人需要什么,那是明摆着的,瓷器、茶叶、布匹、丝绸,这些东西大家都知道,问题就是没有办法运出去。 张家甚至是东盛堂以前之所以能赚大钱,说白了,就是他们能突破海禁,把这些东西运出去,跟经商头脑还真没多大关系。 为了保险起见,他觉得还是应该先了解一下张军有没有经商的天赋再决定支不支持他。 在张军眼里,他可能只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殊不知,在前世,他可是商场精英,说到经商,这时候还真没人能比得上他。 做生意赚不赚钱,最基本的,一看地段,二看供求关系。 地段好,生意自然好做,南市街张斌知道,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是金陵城南最繁华的地段,那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是个很好的地段。 至于供求关系,张斌还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不清楚明朝这会儿福广有些什么特产,更不清楚金陵这会儿急需些什么。 这些,正是他要考验张军的,如果他连这些都不清楚,那这铺面还真不能支持他去买。 想到这里,他不由试探道:“四哥,你认为这边什么好卖,你又准备卖点什么?” 张军闻言,立马如数家珍的道:“这边的行情我早就了解过了,像干荔枝、干桂圆、干墨鱼等干货,销量还可以,利润也很大,一斤就能赚几钱银子,不过这些已经有很多人在做了,南市街就有好几家。像蔗糖、棉花这些东西利润不是很大,一斤也就能赚几文钱,但是销量却很好,我觉得这个应该好做一点。还有香料,利润大,需求也大,更容易赚钱,我想这个应该更好做。” 蔗糖、棉花、香料,看样子他四哥主要就是想卖这三样东西。 蔗糖,张斌倒是知道,福广那边甘蔗多,蔗糖自然多,问题这边需求怎么样呢,前世江浙地区的人倒是喜欢吃甜食,这会儿难道就流行了吗? 他不由问道:“金陵这边人很喜欢吃糖吗?” 张军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了解过了,光是金陵城,做糖品的作坊就有三十多家,而且生意都很好。” 张斌闻言,不由点了点头,蔗糖是没问题了,有这么多作坊做糖品就证明金陵甚至是南直隶这会儿已经开始流行吃甜食了,同时这个也能证明张军经商头脑还是不错的。 接下来是棉花,说起这个棉花,张斌不由奇怪了,福广盛产棉花吗?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四哥,福广好像不盛产棉花吧,还有,这边棉花需求很大吗?” 张军闻言,立马回答道:“福广是不盛产棉花,但是海上的棉花来路却是不少,而且,比大明产的棉花还便宜。至于这边棉花的需求,那更是比蔗糖还大,我已经令人打听过了,光是金陵城染织作坊就不下百家。” 原来棉花是从海外进购的,这边染织作坊多也是不假,张斌不由赞赏道:“恩,四哥真有眼光,这个棉花的确大有赚头。” 最后就是香料了,说实在的,到现在,张斌还只知道桂皮、八角等少有的几种香料,因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就用过这几种香料,在他想来,香料主要就是用来炖东西吃的,能有什么销路呢,明朝这会儿不可能家家户户都买得起香料来炖东西吧,再说,他也没听说过福广盛产香料啊! 他不由疑惑道:“四哥,这香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福广盛产香料吗?这边香料好卖吗?” 张军闻言,详细解释道:“这香料有很多种,比如熏香,最常见的就是寺庙敬神拜佛用的檀香和沉香,这个需求是最大的,金陵城里寺庙可是多如牛毛;再比如香粉,也就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这个需求也不小;还有就是吃的,比如什么桂皮、八角、胡椒、小茴香、大茴香什么的,需求也不小,这边人爱吃茴香豆什么的可是出了名的。至于来路嘛,福广自然是不怎么产香料,甚至整个大明都不怎么产香料,香料主要还是来自番邦,自盛唐以来,香料都是那些夷人主要贩卖的货物。” 听完张军的述说,张斌终于完全放心了,看样子,他这四哥还真是个难得的经商天才,见多识广不说,眼光还很独到,买商铺的事,必须支持。 想到这里,张斌忙不迭点头道:“嗯嗯,看样子四哥已经考虑周全了,那好,我让小六叔回去的时候顺带跟父亲说说这事。” 张军闻言,激动的道:“五弟,那就多谢了,父亲对我还不是很放心,对你那绝对没话说。” 张斌不由摇头道:“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对了,四哥,你要有空的话去定远看看,最好能在那边开个分号,因为戚家堡在定远,如果有分号在那边,大哥他们就能来回运送货物了。” 这个运送货物其实就是用苦力的身份打掩护,张军会意道:“嗯,我过两天就去看一下,对了,货车我感觉还是用马车好,毕竟货物比较多,如果用板车,推来推去累人不说,时间上可能也会来不及。” 张斌点头道:“嗯,这个你做主就行了。” 说到这里,张军突然一拍额头道:“对了,还有个问题,我这人手不够啊,如果在南市街和定远开分号,打杂的倒是不缺,掌柜的却是不好找啊,又要信的过的,又要读书识字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 张斌闻言一愣,随即,他便释然的道:“四哥,这个倒是不用急,上次我不是让你安排人去天津卫接一家人过来嘛,那一家人里面正好有两个可以培养来当掌柜的。” 第二卷 第二十八章 曹家兄弟 金陵城外,一辆奔驰的马车上,曹化春呆呆的望着窗外,思绪万千。 马上就要见到五弟了,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当初,家里送五弟进宫实在是无奈之举,老母亲甚至因此哭了好几个月。 但是,没办法,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三弟和四弟都在饥寒交迫中夭折了,将五弟送进宫中,最少能让他自己混个温饱,至于能不能给家里带来点帮助,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还好,五弟天资聪慧,在宫中也相当的刻苦,混了十来年,终于受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安王公公的赏识,当上了管事太监。 从那个时候开始,家里的日子也慢慢好过了。 五弟相当的顾家,在宫中省吃俭用,把俸禄全部都捎回家里,还托人请来了教书先生,教他和二弟读书识字,他们也相继成家生子,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 但是,天启元年,五弟的靠山王公公突然倒了,顺带连五弟也被牵连被贬去金陵,从此与家人失去了联系。 这一下,整个曹家都差点垮了,还好他和二弟都学有所成,四处找点活计,勉强还能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只是日子却一直过的紧巴巴的。 眼看着自己和二弟的儿子都到了成亲的年纪,却没有钱娶媳妇,他这心里急啊。 就在前几天,家里突然来了几个人,说是五弟在金陵的朋友派来的,要接他们去金陵过好日子,而且,路引都给他们开好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带来五弟的亲笔信,只是带来了五弟的几幅字画,说是写信不方便。 说实话,他一开始是不怎么相信这几个人的。 但是,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曹家还有什么好骗的,再加上家里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熬下去也没什么盼头,最后,他还是一咬牙,带着家人,跟着这些人上了路。 这一路走来,他倒是慢慢相信了这几个小伙子。 因为他们一直对自己和二弟很客气,而且,不管是吃饭还是住店,都没要他们出过钱,吃的住的还都很好。 如果是骗子的话,那就怪了,把他们这一家人全卖了,怕也不抵这一路的花销。 马车终于进城了,他的心里也跟紧张了,五年了,终于要见到五弟了! 他不由回头对自己的大儿子道:“德福,要你背的诗还记得嘛?” 年近二十的曹德福连忙点头道:“爹,我记着呢,你放心吧。” 曹化春闻言,仔细叮嘱道:“见了你五叔别紧张,爹让你念你就念,声音放大点,带点忧思,知道吗?” 曹德福连连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爹,你都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一家人说话间,马车慢慢进入正阳门外的折柳巷,最后直接进入张军的府邸,停在一进的天井里。 这个时候,张斌和张军早已收到消息,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曹化春和曹化雨刚一下车,张斌便上前拱手亲切的道:“见过曹大哥,曹二哥。” 曹化雨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不大敢说话,倒是曹化春看上去有点儒雅之气,表现的也落落大方,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没看到曹化淳,不由疑惑的道:“你是?我五弟呢?” 张斌连忙解释道:“小弟张斌,正是子如兄的至交好友,曹大哥叫我双全就好。” 曹化春闻言,连忙拱手道:“抱歉,抱歉,双全贤弟,因我心中挂念五弟,多有怠慢,失礼了,失礼了。” 张斌微笑道:“兄弟多年不见,牵肠挂肚是很正常的,曹大哥不必介怀。” 曹化春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我五弟子如现在何方,我这实在是挂念的紧。” 张斌闻言,含笑摇头道:“子如兄这会儿在宫里面,没办法出来,要等几天,等他休假时小弟才能带你们去见他。” 这时,曹化春和曹化雨的家人都从马车上下来了,张斌顺势引见道:“这位是我的四哥张军。” 曹化春和曹化雨连忙拱手见礼,两边人寒暄了一阵,张斌便领着他们进入大堂。 这时候,大堂里面已经摆了一桌上好的酒菜,在张斌的殷勤劝进下,曹家兄弟很快就喝了个微醺。 等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张斌才将自己的安排说出来,原来,曹化春就是张斌给他四哥找的掌柜。 按他的意思,金陵南市街的商铺就交给曹化春打理,定远那边的分号就交给陈志打理,而曹化雨则先跟着张军去学学怎么进货。 张军早就得了张斌的交待,自然是没什么意见,而曹家兄弟一听月俸十两,下巴就快惊掉了,这么赚钱的差事,他们怎么会拒绝。 其实,曹化春和曹化雨都不是什么无能之辈,特别是曹化春,崇祯朝官至后军都督府右都督,虽说他是靠曹化淳的关系上去的,但也做的中规中矩,起码没人说他尸位素餐。 正一品的武将都当得,一个小小的掌柜自然是不在话下。 张斌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拉拢关系,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在他们一家人最困难的时候,自己伸出援手帮了他们,他们不心怀感激是不大可能的。 不管曹化淳掌权之后会怎么安排他两个哥哥,至少,他两个哥哥与自己的家人相处两三年之后算是熟了,到时候,他们两人的关系自然是更加牢靠了。 酒足饭饱之后,张斌便将他们两家人暂时安排在原来当做库房的那个院子里,里面虽然布料堆的到处都是,显得不是那么整洁,但是对于贫苦出身的曹家兄弟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大宅院了,他们自然是感激不尽。 接下来几天,张斌更是殷勤备至,不但天天陪他们两家人吃饭,还特意带他们去认识了自己的母亲黄氏,又请人给他们两家人做了不少新衣服,嘘寒问暖,简直就跟一家人一样。 当曹化春兄弟无意中得知这位跟小弟一般照顾他们的张斌竟然是兵部职方司员外郎时,简直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位,可是从五品的大官,竟然对他们如此关怀备至,他跟五弟曹化淳的关系该多铁啊! 当然,曹化春还不知道他今后将官至后军都督府右都督,他要知道自己堂堂一个正一品的朝廷大员被人请来当商铺掌柜,估计该一口老血喷出来吧。 第二卷 第二十九章 卖关子 曹化淳手握着钱袋,心情复杂的走在大街上,脸上满是忧思。 他寄卖的字画都卖光了,手里一下多出了几钱碎银子,吃个小酒自然是绰绰有余,他现在考虑的是剩下的钱怎么处理。 按这一个月来字画售卖的速度,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存下点小钱了。 虽说一次也就三四钱碎银子,但是,如果自己把酒戒了,一个月也能攒下一两左右。 这点钱,在金陵自然是不值一哂,但是,在他的老家王庆坨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他很想把这些钱捎回家里,虽说他父母已经去世了,但是家里还有两个哥哥,而且两个哥哥都已经成亲了,还都生了两个孩子,日子一直过的紧巴巴的。 “大哥,二哥,德福、德禄、德寿、月娥。” 他在心里一遍遍回忆着亲人的模样,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他慢慢的将手中的钱袋拽紧,暗自咬牙下了决定,这钱,一定要求人捎回家里。 以前,他还不敢有这想法,因为他的字画卖的并不是很好,每次也就几十文钱,有时候甚至没有,偶尔喝顿酒还凑合,要专门求人捎回家,那就不现实了,南直隶离天津卫何止千里,你让人捎几十文又或百来文钱回去,人家不把铜钱砸你脸上就算是客气的了。 再说,以前他在金陵也没什么熟人,他一个待罪的太监,根本就没什么人搭理。 现在就不一样了,他一个月就能省下一两多银子,攒几个月让人一次捎回去,也不会被人笑话了,更重要的,他认识了一个好兄弟。 这个好兄弟对人真是没话说,就因为自己教了他一点写字和绘画的技巧,他每次都请自己大吃一顿,那一桌酒菜,少说也得一两银子。 而且他为人更没话说,对自己一个待罪的太监都礼待有加,甚至还跟自己称兄道弟,如果自己求他把银子捎回去,他,绝对会帮忙! 曹化淳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位双全贤弟对自己,那是真心实意的。 虽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要人家帮忙有点过分,但是,他相信,自己这位贤弟不会介意,而且,他还会很热心的帮助自己。 话说,驿站貌似就在兵部管辖之下,他一个兵部员外郎让人捎点东西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想到这里,曹化淳心里略微好过了一点,如果太为难的事情,他还真没脸开口去求张斌。 想着想着,集贤酒楼已然在望,大门外,张斌那熟悉的笑脸一下就映入他的眼眸。 曹化淳赶紧抹了把眼泪,把钱袋往怀里一塞,随后便带着王承恩,疾步走过去,拱手道:“双全贤弟,你每次都在这里等候,为兄这心里真有点过意不去。” 张斌微笑着拱手道:“子如兄,千万别这么说,小弟在此恭候兄长,那是应该的。” 曹化淳苦笑着摇了摇头,就待跟着张斌往里走,却不曾想,张斌一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由尴尬的道:“双全贤弟,这个,还有其他人要来吗?” 张斌神秘的笑道:“没有其他人要过来了,小弟倒是想带子如兄去见几个人,不知子如兄意下如何。” 曹化淳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自嘲道:“为兄这身份,还能摆什么架子不成,既然贤弟想带我去见人,那就去呗,只要不丢了贤弟的脸就好。” 张斌大笑道:“什么丢不丢脸的,子如兄想多了,走,我们快点过去,不要让人家等久了。” 说罢,他便拉着曹化淳往一边的马车上走去,上去之后,他还特意向王承恩招了招手,让他一起坐上来。 马车很快就动了,曹化淳忍不住问道:“双全贤弟,不知你带我去见的是什么人啊,这会儿我都上车了,你总可以说了吧?” 张斌却是微笑着摇头道:“请恕小弟卖个关子,反正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对吧。” 曹化淳闻言,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起了其他话题。 张斌的府邸离集贤酒楼并不是很远,不到一刻钟,马车便进入了他府邸旁那个做仓库的院子。 曹化淳下车一看,这院子倒是不小,外观也还算阔气,但是,这怎么到处都堆满了布料呢?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双全贤弟,这是什么地方?” 张斌想了想,随即便开玩笑道:“算是我家吧。” 曹化淳闻言,顿时大吃一惊,一个堂堂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家里竟然堆满了布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张斌也未多做解释,只是带着曹化淳和王承恩往里走去。 走过了一进,二进还是老样子,到处都是布料,一个人影都没有。 曹化淳知道,张斌今天这个关子是卖定了,他干脆不再言语,只是跟着张斌闷头往里走去。 走入三进,四处终于不再堆满布料,整个院子干干净净,看上去倒有点像是大户人家的宅院了。 此时,天井中还是没有什么人,只是隐隐能看到大堂里有两个小丫头在那里忙碌,貌似正在那里收拾桌子,准备待客。 张斌也不说话,直接就带着曹化淳走了进去,边走还边朗声道:“月娥,你看是谁来了?” 那两个小丫头同时抬起头来,那个小点的直接就跑到张斌跟前,张开双臂,兴奋的叫道:“姐夫,姐夫。” 好吧,这个小丫头是陈秀秀,张斌给曹月娥介绍的小玩伴,两个小姑娘倒是挺玩得来的,几天就混熟了。 今天,陈秀秀听说小姐姐家里要来客人,特意跑过来“帮忙”的。 也不知是谁教她的,让她叫张斌姐夫,这叫着叫着就叫习惯了,张斌也没什么意见,他见陈秀秀跑过来,立马一把将她抱起来,宠溺的道:“秀秀,你在帮姐姐干活啊?” 陈秀秀立马骄傲的道:“恩,我在帮姐姐数筷子。” 这个时候,曹月娥也来到他身边甜甜的笑道:“张叔叔,您来了啊。” 张斌点了点头笑道:“恩,月娥乖,你看看,这是谁?” 说罢,他直接往旁边一站,将曹化淳让到曹月娥的眼前。 此时,曹化淳整个人都在那里颤抖,那脸上更满是紧张的神色。 月娥! 听到张斌喊这个名字,他就有点不正常了,再一看那小姑娘的脸,他更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这脸,好像,好像他二哥的女儿,而且,名字,年纪,貌似都对上了,眼前这个小姑娘,真会是他二哥的女儿月娥吗? 第二卷 第三十章 感动 小孩子一般都怕生,特别是小女孩,看到陌生人靠近,吓得哇哇大哭的都有。 这曹月娥也算是胆子大的了,但是陡然间看见一个大人在她跟前打摆子,她也禁不住吓得花容失色。 还好,她看了几眼之后,就发现,这人好像有点面熟,应该不是什么陌生人,所以,她并没有吓得掉头就跑,也没有躲到张斌身后去,而是站在那里思索起来。 很快,她就想到了,今天一早,一家人都在那里念叨,再加上这熟悉的面孔,这位应该就是五叔了吧,她忍不住问道:“你是五叔?” 曹化淳闻言,立马颤声道:“你是月娥,你真是二哥家的月娥?” 应该没错了,曹月娥乖巧的点头道:“五叔,我就是月娥。” 曹化淳闻言,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了,他很想上去抱住自己的侄女,又怕吓到小姑娘,一时之间,他竟然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了。 张斌见状,连忙提点道:“月娥,快去叫你爹和你大伯过来。” 曹月娥这会儿也紧张着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好久不见的五叔,张斌这一提点,她立马掉头往后院跑去。 这个时候,曹化淳忍不住转过头来颤声道:“我大哥和二哥也在?” 张斌微笑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陈秀秀却是忍不住问道:“姐夫,这个叔叔是谁啊,他来月娥姐姐家干嘛?” 张斌闻言,顿觉尴尬不已,这小丫头,就是爱问问题! 曹化淳这会儿脑袋已经晕晕乎乎了,他一听陈秀秀这话,忍不住好奇的看着陈秀秀,这小丫头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刚她还跟着月娥在这里干活呢,难道,这是二哥后面生的女儿? 想到这里,他又颤声道:“你是月娥的妹妹?” 曹化淳怕是误会了,张斌连忙解释道:“不是,她不是月娥的妹妹。” 陈秀秀却是歪着脑袋道:“为什么不是?月娥姐姐也是我的小姐姐。” 曹化淳立马惊奇道:“你是大哥的女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张斌正待解释,曹化春突然带着曹化雨冲进来,激动的大喊道:“五弟。” 曹化淳闻声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大哥曹化春,二哥曹化雨,他忍不住颤声道:“大哥,二哥!” 三兄弟顿时激动的抱成一团,一阵嘘寒问暖后,曹化淳忍不住问道:”两位嫂嫂和德福呢,他们来了吗?“ 曹化春连连点头道:”来了,来了,都来了,他们正在后院厨房忙活呢,我们说会儿话,等下就开饭了。“ 说罢,他便招呼众人坐下来。 曹化淳被硬按到主位,张斌被让到了左首,曹化春和曹化雨兄弟则在右边陪着。 三兄弟激动的聊起了分别之后的情况,张斌则在一边含笑看着。 聊了一阵,曹化淳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天津卫到金陵足有两千余里,你们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曹化春闻言,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是双全贤弟派人去接我们过来的,一路都坐的马车,吃的也好,住的也好。“ 曹化淳这个感激啊,简直没法言表了,他惭愧的道:”贤弟,你,这一趟花了不少银子吧,唉,你让为兄怎么报答啊!“ 张斌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钱是我四哥出的。“ 曹化淳不由疑惑道:”你四哥?“ 张斌紧接着解释道:”我四哥是东盛堂的大掌柜,他想在金陵开个商铺,但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当掌柜,正好头次我听你提起曹大哥和曹二哥都读过书,而且都很能干,我便自作主张把他们接过来了,子如兄,你不会怪我吧?“ 他这是在打预防针呢,这会儿曹化淳自然不会怪他,但是当上司礼监秉笔太监和东厂提督之后,会不会怪他就不知道了,现在就让曹化淳把话说死,以后再要怪他,怕也不好意思了。 果然,曹化淳连连摇头道:”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感激你还来不急呢,我老家那几分薄地根本就养不活大哥和二哥两家人,以前我在京城当差的时候还能给家里捎点钱回去,自从我被贬到金陵,家里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你把他们接过来正好,让他们在你四哥那里好好干,我再卖点字画接济一下,一家人混个温饱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温饱这人情未免也太小了,要送人情就要送到你感激不尽。 张斌跟着连连摇头道:”只是温饱怎么能成,我已经跟四哥商量好了,曹大哥和曹二哥月俸各十两,这院子先让他们凑合着住,每天饭菜管饱,等那边商铺开张了,我再请个私塾先生过来好好教导几位贤侄,等他们读书识字了,再安排他们到东盛堂干活,保证月俸也不低于十两,子如兄,你看如何?“ 这会儿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知县一年的俸禄也就四五十两,一个月十两,比知县的俸禄都高一倍还不止,已经是高的离谱的月俸了。 曹化淳一听这待遇,脸色都变了,他连忙摆手道:”子如贤弟,可不敢这么破费,都是十两一个月,你四哥还赚什么钱,千万不敢这样!“ 张斌装出谨慎的样子,小声道:”子如兄,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不敢告诉别人,东盛堂可不是小商号,一年少说也是几十万两的毛利,十两银子实在不值一洒,你就别管了,让我四哥安排就行了。“ 曹化淳闻言,简直吓得”花容失色“,他鼓着眼睛难以置信的道:”几十万两!“ 张斌连忙做出禁声的样子,嘘道:”子如兄,别声张,这个秘密你可千万不敢说出去。“ 有时候,共享自己的秘密也是关系亲密的一种表现,一个朝廷官员家里却经营着年利几十万两的大商号,这绝对是张斌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 现在,张斌竟然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了他,曹化淳自然更感亲切了,他会意道:”好,好,不说这个了,能赚钱就好,能赚钱就好,多谢贤弟了。“ 这时候,厨房里饭菜也做的差不多了,曹德福等人也跑过来见礼了,曹化淳自然是激动的不行,一个劲地问着他们的情况,当问道他们的读书情况时,曹化春突然咳嗽一声,对曹德福道:”德福,背首诗给你五叔听听。“ 曹德福闻言,连忙站起来,清了清嗓子,随后低沉而又忧伤的背诵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这意境,正是这几年曹化淳的亲身体验,曹德福刚一念完,他便已感动的泪流满面。 第二卷 第三十一章 明朝那些太监 张斌为什么要如此巴结讨好曹化淳呢? 很简单,因为他曾细细回想脑海中关于明朝历史,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大明的起起伏伏竟然跟太监有莫大的关系。 细数大明朝将近三百年的历史就会发现: 皇帝独裁,大明发展的好好的; 文官当权,大明也发展的好好的; 太监全力配合皇帝又或是文官治理国家,大明还是发展的好好的; 但是,一旦太监独揽朝政,那大明绝对要经历一场浩劫,祸害甚至能延绵几十年! 像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可以说是一个独裁皇帝,他是相当忌讳太监干政的,鉴于前朝宦官乱政的教训,他对宦官管理特别严格,不让宦官认字,不让宦官作外臣,不让宦官穿官服,不让宦官品级超四品等等等等。 规定完那么多规定后,他还在宫门口挂起一块三尺高的铁牌,刻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 所以,洪武一朝,太监都蹦跶不起来,再加上朱元璋也算是个有本事的皇帝,所以,老百姓过的日子越过越好,史称“洪武之治”。 接下来,明成祖朱棣就有点坏规矩了,因为他是篡位当上的皇帝,所以很多外臣他不相信,很多秘密的事,也只能让内臣来干。 于是,永乐朝出现了一个很有名的太监,郑和。 按郑和的资历,他要干政甚至是当权其实并不难,因为他少年时便转入燕王府伺候朱棣,可以说他是在朱棣身边长大的,朱棣对他是相当信任的。 更重要的,他还跟随成祖皇帝朱棣参加了“靖难之役”,出生入死,转战南北,立下了赫赫战功,为此,成祖皇帝甚至专门授予郑和“钦差总兵太监”的军衔,可见成祖皇帝对他的看重。 还好,郑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太监,他对明成祖相当的忠心,成祖皇帝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绝对不打折扣。 于是,就有了流传青史的“郑和下西洋”,他成为历史上有名的航海家、外交家,为大明的外交、外贸、甚至是国家安全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大明也呈现出难得的“永乐盛世”。 接下来的明仁宗朱高炽和明宣宗朱瞻基两朝,还是没有太监干政,因为这个时候一心扑在外交和航海事业上的郑和还在,其他小太监,没人能踩着他出头。 宣宗和仁宗重用杨士奇、杨荣、杨溥等贤臣辅佐朝政,鼓励生产,宽行省狱,力行节俭,使大明的国力达到了极盛,史称“仁宣之治”。 连续经过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大明可以说国富民强,天下无敌,按道理接下来应该能安享最少几十年的太平盛世,可惜,接下来的明英宗朱祁镇忘了太祖朱元璋的警告,重用太监王振! 这王振一上台,立马把太祖朱元璋挂在宫门口刻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的铁牌摘下来,砸了个稀碎,以此来宣布,大明朝的太监雄起了! 他的确雄起了,他勾结内外官僚,诛杀正直官员,专横跋扈,权势熏天,不可一世,举朝称其为“翁父”。 结果,大明却是痿了。 这个“翁父”差点把大明给瘟了,他怂恿英宗御驾亲征,又指挥大军到处乱窜,二十万明军被几万瓦刺骑兵杀的屁滚尿流,一百多名随驾从征的文臣武将全部战死沙场,就连英宗皇帝都被瓦刺部俘虏了,硬是创造出一个土木堡之变的奇迹。 土木堡之变差点断送了大明数百年的基业,盛极一时的大明开始陷入急速衰败中,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四朝都受其影响,朝纲败坏,民不聊生。 直到明孝宗弘治年,孝宗皇帝朱佑樘罢免奸佞,重用贤能,严加节制宦官,在他的治理下大明朝终于有了起色,百姓又开始安居乐业,史称“弘治中兴”。 可惜,好景不长,他儿子明武宗朱厚照又不计教训,重用宦官刘瑾,这个刘瑾欺上瞒下、党同伐异、纳贿自肥、专擅朝政,作威作福,鱼肉百姓,时人称他为“立皇帝”,武宗为“坐皇帝“。 整个正德朝被他搞得乌烟瘴气,到处都是叛乱和民变,外寇也乘机开始入侵,好不容易经过弘治中兴缓过一口气来的大明又被他整的民不聊生,祸乱一直延续到后面的嘉靖和隆庆两朝。 到了隆庆开关之后,大明总算慢慢恢复了一点元气,这个时候又出了个有名的太监冯保,不过这个冯保却不专权,反而与张居正配合,推行新政,大明因此走上中兴之路,史称“万历中兴” 后面出现了国本之争,明神宗对大臣极度不满,开始耍脾气,以连续不上朝作为报复,整日在深宫中不理政事,以致朝中党派林立,互相倾轧。 但是,这一时期,先后出现了西北哱拜之乱,西南播州之乱,东瀛大军入侵朝鲜,大明连年大战,却场场都获得了胜利,不得不说,文臣争是争,但还记得国家安危,宦官却是只为争权夺利,完全不顾国家安危。 像后面明熹宗天启年间的魏忠贤,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为了争权,肆意诛杀异己,以致朝政混乱,内忧外患不断。 他争权的确争赢了,到天启后期,整个朝廷几乎全是阉党,世人都只知有九千岁,不知有皇上了。 但是,大明却完蛋了,紧接着,崇祯朝,大明亡国! 当然,大明灭亡的原因有很多,不能完全归咎于他一个人,但是,不可否认,正是因为他祸乱朝纲,诛杀异己,将正直的文官几乎杀了个精光,才造成了后面崇祯朝无能臣可用,再加上天灾不断,战祸连连,大明这次没能再撑过去,轰然倒坍了。 纵观整个大明朝的历史可以看出来,太监的确可以左右大明朝的发展。 正直忠诚的贤宦与皇帝又或文臣配合,可以促进大明的发展,永乐盛世的郑和和万历中兴的冯保就是很好的例子。 而专横跋扈的奸宦一旦独揽大权,大明不死也得脱层皮,正统朝的王振、正德朝的刘瑾和天启朝的魏忠贤都是很明显的例子。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奸宦和贤宦 为什么奸宦一当权,好好的大明就会被整的一滩糊涂呢? 其实很简单,奸宦夺权是为了什么,治国,别开玩笑了,他们连后代都没有治理好了有什么意义?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他们夺权,纯粹就是为了眼前的名利! 比如王振,掌权之后,举朝称其为“翁父”,这名有了。 至于利,明代宗下旨籍没其家产时,仅金银就塞满了六十多个库房,玉盘搜出来一百多个,高六七尺者珊瑚树都有二十余株,其它珍玩则不计其数,足见其获利之丰。 又比如刘瑾,掌权之后,举朝称其为“立皇帝”,这名也有了。 至于利,明武宗下旨籍没其家产时,搜出黄金二百五十余万两,白银五千余万两,其它珍宝细软不计其数,这获利,也只有史上第一贪官和珅能和他一比了。 再比如魏忠贤,掌权之后,举朝称其为“九千岁”,世人只知有九千岁,不知有皇上,这名已经旷古烁今了,再没有任何人臣能有他这名气了,因为九千岁再往上就是万岁爷了。 至于利,由于崇祯下旨捉拿魏忠贤时走漏了消息,魏忠贤在去凤阳途中畏罪自杀,他所贪污的财物去向成迷。 有史料记载的,仅仅是他自杀之前所暴露出来的一些财富。 比如,他被贬去凤阳守陵时携带财物两百多车,自缢后,被其随从瓜分。 又比如,他贪污内币为自己修陵墓,前后贪污共计三百余万两。 再比如,他大封亲族,有侄子、侄孙、姻亲共计十七人受封左右都督、伯爵、侯爵、公爵等官职和爵位,每人赏赐的银两、田地、府邸,价值少则几万两,多则上百万两。 再比如,他强取豪夺京城十多处豪宅,每一处都价值无算。 这十多处豪宅史料也没有一一记载,只有一处,有相应的记载,因为这处豪宅的来头很大,他是直接抢了皇亲国戚的! 这处豪宅便是明世宗赏赐给宁安大长公主朱禄媜的府邸,魏忠贤看上这处府邸之后,一开始是想低价买下来的,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不是,直接开抢有点不好。 但是,宁安大长公主的儿子李承恩却“不识相”,硬不肯把自己的家低价卖给魏忠贤。 不卖?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那就直接抢! 魏忠贤直接令人将他母亲宁安大长公主留下的器物搜出来,然后诬告他盗窃乘舆服饰等禁物,将他判了死罪! 人死了,豪宅自然到了魏忠贤手里。 不过,一个公主而且还是嘉靖和隆庆两朝最受宠爱的公主,留给儿子的东西,竟然被他诬陷成盗窃来的禁物,这罪名,安的的确有点过分了。 而且宁安大长公主还是隆庆皇帝的姐姐,也就是万历皇帝的亲姑姑,按辈分算李承恩也应该算是天启皇帝的爷爷辈了,魏忠贤竟然随意诬陷,并治其死罪,奸宦之嚣张,可见一斑。 当然,明朝的太监并不全是大坏蛋,也有像郑和和冯保这样的贤宦。 郑和就不说了,郑和下西洋的故事几乎脍炙人口,无需过多的赘述,而且,他所处的时代,离张斌这个时候也太久远了,他和张斌很难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冯保就不一样了,他和张斌还真有那么一点关系,因为王安是冯保培养出来的,而曹化淳正是王安培养出来的,他们可谓一脉相承。 这个冯保,怎么说呢,在政治舞台上,他是一名出色的政治家,改革家,万历中兴的一等大功臣,这个的确能称之为贤。 作为一个权势熏天的大太监,他颇识大体,主动联手张居正,全力支持新政,使得张居正政令所至,畅通无阻,全力以赴、大刀阔斧地推行改革。 从而开创了万历新政的新局面,也造就了大明王朝最富庶的十年。 但是,作为一个大太监,他也没能躲过一个贪字。 他贪财好货,广收贿赂,张居正经常贿赂冯保,送给他不少宝物,他后来还花费巨款,为自己建了个很大的墓,张居正还专门为此写了篇文章,来歌颂冯保。 不过,他在大事面前还是不糊涂的,如内阁产白莲花、翰林院有双白燕,张居正就弄来给皇帝赏玩,冯保派人对张居正说:“皇帝年幼,不应该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使皇帝贪玩。” 在教育皇帝这方面,冯保还是很得力的,敢于严加管束皇帝,并时刻督促着新皇帝学习进步。 冯保也经常约束他的亲戚子弟,使他们不敢胡作非为,甚至连京城的老百姓都觉得冯保此人不错。 不过,正因为冯保和张居正从小对万历管教过于严格,万历做错了事一点也不顾忌皇帝的脸面,万历长大后,对张居正和冯保无一点感恩之心,反而心生怨气。 而群臣由于在张居正和冯保当权期间,受尽压制,对他们的怨念也是很大的,所以,张居正一死,那些被他压制的大臣便群起攻击,以致张居正被抄家,而冯保也被万历查抄家产,发配到南京孝陵种菜。 冯保只能说在政治上贤能,但贪污也比较严重,而王安与冯保却不同。 光宗即位,擢王安为司礼秉笔太监,待之甚厚,王安并没有恃宠而骄,也没有厉行贪腐,反而劝光宗行诸善政,发金币济边,起用直臣邹元标、王德完等,朝廷内外都称赞其贤能。 可惜,光宗继位不久便驾崩了,随后,王安也被魏忠贤联合客氏给害死了,这也直接导致曹化淳受牵连,被贬金陵待罪。 至于曹化淳,可以说完全继承了王安的正直,崇祯继位以后,他虽然受到重用,也没有恃宠而骄,不管是处理魏忠贤掌权时造成的冤案,还是提督东厂期间,都秉公办事,没有任何劣迹。 可惜,崇祯没有明成祖朱棣那本事,而曹化淳也缺乏一个像张居正一样的治世能臣作为搭档,所以,他最后只能遗憾的放下权力,告老返乡。 他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感恩图报,崇祯自缢以后,他不顾危险,奔赴京城,请求顺治皇帝妥善处理崇祯帝后陵寝,正好那个时候满清想通过善待崇祯来收买人心,笼络大明官绅为其效力,顺治皇帝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而且让他来督建思陵。 可以说,如果没有曹化淳,崇祯皇帝能不能躺在思陵里面享受帝王身后的待遇还是个问题。 张斌之所以这么拼命巴结曹化淳,正是看中了他的正直和感恩图报。 这个时候对他好,绝对会有回报,以他的人品,等他回京城掌权之后,肯定会感念自己的恩情,对自己多加照拂。 有这样的人在崇祯跟前给自己说好话,张斌相信,崇祯皇帝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因为他看皇宫外的“眼睛”就是曹化淳!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兄弟同登科 自从曹化春和曹化雨两兄弟来到金陵以后,曹化淳便成了张府库房的常客,当然,他并不是来库房偷布的,而是偷偷来看望亲人的。 为此,张斌特意为他安排了一辆马车,并和他约定了一个隐蔽的地点,每当他休假的时候,马车便会早早赶到约定的地点将他和王承恩接过来。 曹化淳的生活也因此彻底改变了,他不再嗜酒图醉,卖字画得来的钱他全部换成了书籍,用以教导自己的三个侄子。 每次休假他都会细细检查曹德福等人的学习情况,并不厌其烦的为他们讲解书上的疑难之处,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教书先生。 张斌为了以示亲近,也经常给曹德福兄弟讲讲课,再加上教书先生的教导,三兄弟读书识字可谓进境神速,要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成年,起步太晚,曹化淳甚至想培养他们去参加科举,博个功名! 这话,是他和张斌闲聊的时候说出来的,说着无意,听者却有心。 科举,这个想法貌似不是很现实,这会儿他们没得后台,没得关系,自然是没什么前途,如果曹化淳不掌权,他们可能学个十来年时间都考不上秀才。 但是,张斌知道,曹化淳肯定会掌权,而且为时已经不远了,说不定,这三兄弟以后秀才、举人、进士一条龙都有可能,再不济,凭曹化淳以后司礼监秉笔太监和东厂提督的身份,把他们三个弄进国子监当监生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参加院试了。 这三兄弟,有前途啊! 于是,张斌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他竟然和曹化淳商议,要收曹德福三兄弟当学生! 曹化淳着实被他这个提议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三兄弟里面最小的曹德寿都十六了,老大曹德福更是已经二十了,等他们考上秀才,怕得三十岁往上了,去考科举,有前途吗? 张斌自然不能告诉曹化淳,等你掌权了,这三兄弟前途无量,他只能一口咬定,这三兄弟有天赋,是读书的好料子。 为人长辈的,自然希望自己的后辈能有出息,张斌这么一忽悠,不管是曹化春、曹化雨还是曹化淳都很高兴,竟然真的让曹德福兄弟拜张斌为师,准备培养他们去参加科举! 曹德福他们以后能不能兄弟同登科还不知道,凑巧的是,张斌刚收下这三兄弟,便找到一对高中进士的兄弟。 准确的说,是毕懋康找到了。 但是,去打探消息的人却告诉他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那就是,毕懋康的哥哥毕懋良也是个牛逼人物。 毕懋康致仕的时候还只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正四品的官衔,而他的哥哥毕懋良致仕之前已经是户部右侍郎了,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网络可查,张斌之所以知道毕懋康还是因为他看过的某书中曾提及,这毕懋康是个武器专家,崇祯年间就提出了燧发枪的构想,而那个时候,欧陆也只是刚刚开始研制燧发枪而已。 他原本只是想找毕懋康来一起研制燧发枪,却不曾想一下找到两兄弟,而且一个还有一个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这下可有点麻烦了,如果光是毕懋康的话,一个正四品致仕的官员,自己一个从五品的现任官员去套套近乎还不显得很突兀,人家家里还有一个致仕的正三品朝廷大员,贸贸然登门就有点不合适了。 张斌只能想办法打听这两兄弟的消息,以期能找到个合适的理由,登门拜访。 这时候能找谁打听呢? 张斌尴尬的发现,在金陵,他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除了兵部那几位大佬,就只有曹化淳了,其他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曹化淳那里估计是不要想了,因为他被贬金陵之前还只是个管事太监,而且还是负责照顾皇五弟朱由检的,跟外界根本就没什么接触,估计他也不认识毕懋康兄弟。 想来想去,张斌只有硬着头皮去找他的顶头上司杨文忠了。 杨文忠还算是比较负责任的一个官员,他虽然不轮值,但是,每天卯时他必然会赶到兵部,监督监督,待各司主事和轮值官员都到齐了,他才会离开。 这天,张斌早早便赶到兵部,拜见这位尚书大人。 杨文忠一看到他,不由惊奇的道:“双全,今天不是你轮值吧?” 张斌也不扭捏,直接就拱手道:“大人,属下是有事相求,特来拜见。” 杨文忠对张斌还是很客气的,他亲切的把拉到一边坐下来,这才装作豪爽道:“说吧,什么事,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张斌知道这老油条是在说客气话,要真是为难的事,他绝对会理由推脱,能办到的不含糊,办不到,你总没辙。 好在,就是打听个人而已,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张斌直接道:“不知大人可认识原户部右侍郎毕懋良毕大人?” 杨文忠闻言,不由脱口道:“师皋?” 师皋正是毕懋良的字,这口气,好像是熟人啊,张斌不由兴奋的道:“大人,你认识毕大人?” 杨文忠面带回忆之色,缓缓的点头道:“我和师皋同科同榜,自然认识。” 这运气,真好! 张斌连忙拱手道:“大人,可否介绍一二,属下有点事找毕大人。” 杨文忠在官场打滚几十年,自然知道张斌是想找点由头去登门拜访,他不假思索的道:“其实,他跟你还真有点关系。”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啊,他昨天才听说毕懋良这个人,怎么会跟他有点关系呢?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大人,毕大人和属下有什么关系?” 杨文忠不答反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籍贯是福建福宁州大金所吧?” 张斌连忙点头道:“是,是。” 杨文忠点拨道:“师皋曾任福建督粮道,福建观察使,福建右布政使,在你们福建足足任职十二年之久!” 张斌闻言,不由目瞪口呆,原来,这毕懋良就是从福建升上去的,任职十二年,对福建的感情肯定很深,光这一点,他便能找出很多理由去拜访。 他由衷的拱手谢道:“属下明白了,多谢大人指点。” 杨文忠点了点头,提醒道:“礼别送太重,师皋可是出了名的清廉,每从一地卸任,都只带书籍数帙返乡,别无他物!”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阵营 歙县,古名歙州,洪武初年划归南直隶徽州府,是徽州府治所所在地,北距金陵六百余里,南距黄山一百余里,明朝有名的徽州商帮正是发源于此。 张斌带着几个随从,从金陵出发,自应天府往南,穿过宁国府,打马疾赶了两天,终于赶到了歙县地界。 此时,天已黄昏,张斌并没有带着众人进入徽州府城,反而在张差如的引领下,打马直奔歙县西边的上路。 他是来拜访毕懋康和毕懋良的,而这两兄弟正是歙县上路人。 就在几天前,张斌已令张差和赵如带着自己的拜帖赶往歙县,向毕懋良言明自己拜访之意。 拜帖中并没有说具体是什么事情,只是言明自己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福宁州人士。 果然,毕懋良并没有拒绝自己拜访,回帖还颇为殷切。 张斌收到回帖,第二天一早便打马出发了,六百余里路,两天时间,这一路真把他给赶惨了,不过,此刻,他的心情却相当的不错,因为他马上就要见到毕氏兄弟了。 原本,他还只是想和毕懋康商量研制燧发枪的事情,但是和自己的上司杨文忠聊过之后,他猛然意识到明末这会儿朋党的恐怖,同科同榜,同乡同姓,同一个书院,甚至同一个干爹干爷爷,数不清的关系网交织在一起,组成一个又一个朋党,充斥着整个朝堂。 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个人单打独斗,想要掌权,几乎是不可能的! 像阉党和东林党,那都是一拉一大堆,掌权时,可谓遮天蔽日,几乎所有衙门都被他们掌控在手中,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掌权,如果是单枪匹马,可能一转身,背上就被插满暗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想要手掌大权,想要当权臣,必须有自己的阵营。 曹化淳是拉拢的差不多了,但他毕竟是崇祯的亲信,他掌权后会不会融入自己的阵营,这个还真不好说,所以,张斌急切的想要拉拢一帮志同道合的官员,组成自己的阵营,而毕氏兄弟,正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打马奔行不久,毕府已然在望,由于张斌早已派赵如打马先行前往毕府通告,这会儿毕府大门已然洞开。 远远就能看见,两位华服男子正站在两排家丁中间,往这边眺望。 这应该就是毕氏兄弟了,距离毕府还有几十步远,张斌便招呼众人翻身下马,随后便把缰绳往张差手里一扔,疾步往毕氏兄弟走去。 还未到跟前,他便匆匆拱手道:“劳烦两位大人亲自相迎,惭愧,惭愧。” 此时,站在前面的毕懋良把眼一眯,仔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来。 张斌的年纪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看这样子也就二十来岁,竟然官至从五品的兵部职方司员外郎,这年轻人不简单啊。 原本,听闻有金陵的官员想来拜访,他是想拒绝的。 但是,打开拜帖一看,这个张斌竟然是福建人,他立马就改变了主意。 他为官二十余载,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福建渡过的,可以说,福建就是他的第二故乡,特别是当上福建右布政使之后,他更多了那种一方父母的责任感。 现在,有福建的官员前来求助,他还真不忍心拒绝。 在他想来,张斌肯定是来求他帮忙的,因为贬到金陵,基本上就意味着远离权力中心了,想再回京城掌握实权很难。 别看他已经辞归故里了,他的关系网可还在,而且有几个还是吓死个人的大人物。 比如当朝首辅顾秉谦和他就是同科,还有刘一燝、孙慎行、周应秋等一帮在朝野影响力很大的掌权人物,都是他们那一科的! 他自己是不想与阉党同朝,所以不想混了,但是,就算他现在没在朝为官了,以他的关系,要帮个小小的员外郎回京城,还是很简单的。 这年轻人风度翩翩、英气逼人,看就令人舒坦,再加上又是福建人,毕懋良已经有了决断,要是这年轻人心性不坏的话,这忙,他帮了。 他假假意思拱手试探道:“张大人太客气了,我们兄弟二人都已经辞归故里,哪里还是什么大人。原本听说张大人要来的消息,我们是应该前往金陵拜访的,但我们兄弟这把年纪,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了,现在,竟然让张大人亲自登门,失礼了,失礼了。” 他看上去怕有五十来岁了,经不起长途跋涉倒有可能,但毕懋康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正值壮年,怎么会经不起长途跋涉,这明显是客套话,张斌连忙再次拱手道:“毕大人清正廉洁,堪称楷模,晚辈敬仰已久,冒昧登门,见谅见谅。” 恩,谦逊有礼,不错,不错,毕懋良暗自点了点头,将手往毕懋康那边一引,介绍道:“这是鄙人二弟孟侯。” 张斌连忙对着毕懋康拱手道:“久仰久仰。” 毕懋康连忙拱手还礼道:“张大人客气了。” 一通寒暄过后,毕懋良便领着张斌一行人往里走去。 这毕府规模并不小,占地足有几十亩,差不多有一个县衙那么大了,众人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来到中间的大堂。 这个时候张斌连忙从王二和孙轻手中接过礼物,跟着毕氏兄弟进了大堂。 礼物不少,足有四样,不过都不怎么值钱,一只活鸡、一包干桂圆、一包干荔枝还有一包白砂糖,总共加起来还不到一两银子。 毕懋良收下礼物后却是高兴的不得了,干桂圆、干荔枝、白砂糖这三样可是福建特产。 他竟然兴奋道:“来人,赶紧拿去厨房一起炖了!” 好吧,这样,其实有点不合规矩,礼物,收下就行了,直接炖了吃,还真是让张斌吃了一惊。 毕懋良将东西交给下人,紧接着便解释道:“失礼了,失礼了,好久没有这样吃过鸡了,以前在福建的时候,逢年过节都这么吃,那味道,真是怀念啊。” 张斌闻言,连忙附和道:“恩,这样炖的确很好吃,晚辈也喜欢这么吃。” 其实他喜欢吃个屁,桂圆、荔枝加糖炖出来的鸡,甜腻腻的,怕只有江浙这边的人爱吃! 毕懋良貌似心情很不错,收了礼物,分主客坐下来,又上了茶,他便主动开口道:“张大人如此年轻有为,放在南都六部,着实是浪费人才啊!” 张斌闻言一愣,这个,怕是有点误会啊。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自生火铳 张斌知道,毕懋良应该是误会他的来意了,他可不是来求人帮忙的,而是想把这两兄弟拉入自己的阵营。 至于怎么拉拢,他还没想好,因为他对这两兄弟还一点都不熟悉,只能先熟悉熟悉再说。 他可没想过自己虎躯一震,人家两兄弟立马纳头便拜,这种情况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反正时间还很充分,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功夫深,铁棍都能给他磨成针,他就不相信打动不了这两兄弟。 不过,这还没开始呢,就被人误会了是来求人帮忙的了,这可不行,不能让这两兄弟小看了自己。 他拿出上次忽悠杨文忠的话,半真半假道:“毕大人,实不相瞒,晚辈之所以来这里,是国公爷的意思,京城那边这会儿争的厉害,国公爷怕我不小心卷进去,所以让我先来这边待几年,等那边风平浪静了再回去。” 毕懋良闻言一愣,颇有些惊讶的问道:”国公爷,哪位国公爷?“ 张斌紧接着解释道:”家祖曾有幸在定兴王麾下任职。“ 原来是英国公,看样子是自己想岔了,这年轻人有英国公撑腰,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帮忙,他欣慰道:“张大人原来是英国公的故旧,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张斌连忙谦虚道:“大人过奖了。” 毕懋良谈兴不减,继续问道:“不知令尊是哪一位。” 张斌连忙用恭敬的语气介绍道:“家父是福宁州大金所千户张成德。” 毕懋良恍然道:“哦,原来令尊是大金所的张千户啊。” 张斌诧异道:“大人认识家父?” 毕懋良点了点头,回忆道:“当初平定海寇袁进时曾有幸与令尊见过几次。” 平定海寇袁进的事张斌倒是听他父亲提起过,但是,那时候指挥的是巡抚黄承元和名将沈有容,他父亲可没提起过毕懋良。 不过,这个话题正好能往火药武器上扯,兴许能聊出点共鸣什么的,他连忙奉承道:“原来我父亲说的毕大人就是您啊,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晚辈佩服。” 其实,张斌压根就不知道毕懋良在平定海寇时干了些什么,不过有武将领兵的情况下,文官一般都是出谋划策的,他便瞎蒙了这一句。 果然,毕懋良略有些自得的道:“我也就是动了动嘴皮子,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张斌顺势叹息道:“唉,大人有所不知,现在,东南海盗越来越多了,就快赶上嘉靖朝那会儿了。” 毕懋良闻言,不由大惊道:“啊,这么严重?” 张斌又将上次海盗袭击东南沿海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并出示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毕懋良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不由痛心道:“唉,北边建奴横行,西南土司作乱,现在东南倭寇再起,大明怕是又要经历一场可怕的浩劫了。” 终于说到点子上来了,张斌连忙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鼓动道:“大明内忧外患不断,正是我等报效国家之时,两位大人可有良策?” 皇帝都不急,太监也不急,其他人再急有什么用,毕懋良叹息道:“奸宦当道,报国无门啊!” 张斌连忙献计道:“晚辈倒是想到一个办法。” 毕懋良好奇道:“哦,什么办法?” 张斌不答反问道:“大人可记得当初南征北战,举世无敌的戚家军?” 毕懋良再次叹息道:“戚家军谁人不知,可惜,浑河一战,戚家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张斌提醒道:“我们可以想办法再练一支戚家军出来啊。” 毕懋良却是摇头道:“戚家军对付海盗和土司是没有问题,但是,对付建奴却还是差点,要戚家军能打败建奴,浑河一战就不会全军覆没了。” 张斌连忙拱手道:“这个倒不尽然。” 毕懋良不由疑惑道:“噢,怎么说?” 张斌解释道:“若论战力,戚家军其实并不比建奴差,晚辈曾仔细分析过浑河一战戚家军战败的原因,数量太少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戚家军的武器也有点过时了,以前凭火绳枪和虎蹲炮,戚家军可以轻易打败蒙元骑兵,那是因为蒙元骑兵防护太差。建奴骑兵防护要比蒙元骑兵强,如果不能用火枪和火炮将其压制住,他们硬挨两轮枪炮就能冲进戚家军的车阵中,一旦让他们冲进车阵,步兵对骑兵,必败无疑。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改进火枪和火炮,那么戚家军便能战胜建奴骑兵。” 毕懋良还没听大明白呢,一旁的毕懋康听着却是眼睛一亮,原本兄长在,是没有他开口的份的,但是,这会儿,他却忍不住开口道:“你是说自生火铳?” 张斌点头道:“对,火绳枪可以改进成用燧石点火的自生火铳,这样射速就提高了,同样的时间,就能多开几枪,再改进一下弹药的装填方式,射速更能提高数倍,如果再把虎蹲炮改进成佛郎机炮那种装填方式,火炮的射速也上来了,到时候一阵枪林弹雨下去,建奴骑兵想要冲进车阵就难了。” 毕懋康闻言,兴奋的道:“还可以将平板车装上护盾和排枪,这样,就算建奴骑兵冲上来了也不怕,直接推着车子撞上去都能刺死他们!” 平板车装上护盾和排枪那不就跟刺猬一样,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张斌不由赞叹道:“晚辈早就听说小毕大人精通各种武器,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如我们一起研制新型武器,装备戚家军,一举打败建奴?” 毕懋康闻言,不由跃跃欲试,毕懋良却是一盆冷水泼下来,摇头叹息道:“唉,研制武器,开什么玩笑,现在京城六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旧武器都造不出来,还研制什么新武器!” 毕懋康想起京城的乱象,不由眉头一皱,的确,现在京城都乱成一锅粥了,跑去研制新武器,想都不要想。 张斌不由提议道:“南都六部还是比较平静的,可以想办法在南都工部研制新武器啊。” 毕懋良还是摇头叹息道:“南都工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更不用想。” 张斌闻言,毫不气馁,反而坚定的道:“没人,可以想办法从京城调嘛,反正那些匠户现在也在闲着;没钱也可以想办法筹集吗,如果光是研制的话,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实在不行晚辈想办法去凑。” 第二卷 第三十六章 秦淮风月 张斌与毕氏兄弟闲聊了一阵,发现这二人虽为兄弟,性格却迥异。 毕懋良是那种老成持重之人,考虑问题周详,不过思想有点顽固,想忽悠他怕是有点难度。 毕懋康则不同,他外表虽然温文尔雅,个性却颇为洒脱,或者说有点冲动,忽悠他貌似要容易一点。 看样子,这两兄弟要各个击破,先拉拢毕懋康或许比较容易。 张斌心中已有决断,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也不再纠结于研发武器的事,反而向毕懋良请教起了为官之道。 两世为人,怎么与人打交道他还是颇有心得的,要想人跟你聊的投机,你就不能逮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一阵猛侃,而应该尽量寻找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聊。 因为你感兴趣的话题对方不一定感兴趣,如果对方明显不想多说,你还硬要聊下去,对方就会觉得索然无味。 如果你找到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就不一样了,对方肯定会越聊越来劲,你如果能表现出同样的兴趣,那么双方就能越聊越亲近。 毕懋良对为官之道还是比较感兴趣的,因为他为官多年,很是有些心得,在家中闲居无聊,总想找人说道说道。 为此,他甚至经常跑去徽州府城的斗山书院讲学,以至于他们兄弟都曾被人误以为是东林党。 他们的确可以算是书院派,却不是东林党。 因为毕懋良讲学的地方是斗山书院而非东林书院,而毕懋康更是山东最大的历山书院创始人,跟东林书院,实在是没有太大的瓜葛。 再说了,要他们真是东林党人,以魏忠贤的性子,不整得他们生活不能自理才怪,哪能让他们悠哉悠哉的待在家里。 毕懋良一个劲地讲述着清正廉洁,为国为民的为官之道,张斌则像一个学生般的认真听着,并时不时拿出自己在平阳的业绩衬托一下,两人果然是越聊越投机。 聊着聊着,这晚饭时间都到了,毕懋良很是热情的挽留张斌共进晚餐,而张斌假假意思推脱了几下,便乖乖的跟着他们来到膳房。 这宴席倒还算颇为丰盛,口味也还适中,唯独那盆荔枝桂圆炖鸡让张斌有点受不了,因为太甜了。 但是,毕懋良和毕懋康却是吃的津津有味,张斌也不得不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一个劲地猛吃,没办法,谁叫他一开始为了逢迎毕懋良,胡说自己也喜欢这道菜呢。 好在炖的是鸡肉,虽然有点甜,还不是那么腻人,要炖的是猪肉,他非吃的吐出来不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斌又适时的聊起了福建的话题,还特别讲述了一下上任巡抚南居益在澎湖大败荷兰人的事,毕懋良果然听得眉飞色舞,因为他当年在福建也很是干过几仗。 聊着聊着,天色渐晚,毕懋良竟然执意挽留张斌住一晚再走,张斌自然是求之不得。 不过,这毕懋良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喝了一阵,他便有点犯困了,为了不在客人面前失礼,他只得跟张斌告了个罪,又交待毕懋康好好招待客人,这才晃悠悠的回后院休息去了。 毕懋良一走,毕懋康立马活跃起来,他对自生火铳也就是燧发枪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个劲地拉着张斌聊起了怎么改进火铳结构的问题。 其实,这个时候,他才刚刚开始思考燧发枪的问题,还远没有一个完整的构思,要知道,历史上,他可是崇祯八年才在《军器图说》中提出自生火铳的概念,也就是说,要十年之后,他才能把燧发枪做出来。 张斌自然早就有了腹稿,跟后世的枪械比起来,燧发枪其实并不算什么,鸟铳,那更是跟玩具似的,他拿着把鸟铳仔细看了一阵就知道该怎么改进成燧发枪了,只是这一年多来,他都没机会去做而已。 燧发枪虽然简单,也得有工具,有人,有场地才能做出来,要让张斌自己做,他肯定是做不出的,他甚至连打铁的锤子都舞不动,就更别说把零件一样样敲出来了。 不过,要单是论构思,倒是早就成熟了,在他的启发下,毕懋康简直是茅塞顿开,燧发枪的雏形竟然提前十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将对大明造成多大的影响,暂时还无法预料,不过,张斌现在考虑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考虑的更多的还是怎么把毕懋康忽悠进自己的阵容。 可惜,聊完燧发枪的问题,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次怕是忽悠不成了。 果然,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毕懋康便略带遗憾道:“唉,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可惜这时候也不早了,张大人从金陵赶过来,一路辛苦,毕某还是下次再请教吧。” 张斌也不无遗憾的道:“唉,真是相见恨晚啊,要早认识毕大人,这燧发枪怕是早就做出来了。这会儿的确不早了,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毕懋康连连点头道:“嗯嗯,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聊聊,走,张大人,我带你去客房。” 说罢,他便起身引着张斌往外走去。 这毕府倒也颇为阔气,晚上廊道中还是灯火通明,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客房中。 这会儿,毕懋康貌似有点酒劲上头了,他竟然眨着眼睛对张斌道:“张大人,我那儿倒有几个颇为可人的通房丫鬟,要不叫个来服侍一下?” 开玩笑的吧,哥可不是随便的人,张斌闻言,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毕懋康却是洒笑道:“哈哈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张大人如此风度翩翩,难道未曾去赏过秦淮风月?” 这家伙,原来好这一口,不过,这时候逛青楼貌似并不是什么令人不齿的行为,所谓风流才子,你不风流反倒是不像个才子了。 看样子,这毕懋康应该是个相当风流的才子,恩,这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所谓人生两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为了今后的大计,就陪他去逛逛青楼又如何。 想到这里,张斌诱惑道:“我可就住在秦淮河边,怎么会没去过呢,只是初到金陵,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去也没多大意思,要是毕大人肯屈尊去金陵,我天天请毕大人去欣赏秦淮风月!” 毕懋康闻言,果然心动了,他饶有兴致的道:“此话当真?” 张斌立马点头道:“当真。” 毕懋康想了想,随即便神神秘秘的笑道:”张大人,可别忘了,到时候要陪我一起欣赏秦淮风月哦。“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金陵旧院 秦淮河的风月场所俗称旧院,又称曲中,是由明初时的教坊司富乐院演变而来。 原本这富乐院并不是纯风月场所,里面主要还是一些教坊司培养的乐户,以表演乐舞戏曲为主,兼有一些犯官家属充当妓户,以出卖色相为生。 明成祖永乐年间,因建文朝很多将官在靖难之役中顽强抵抗,给北军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惹怒了成祖朱棣,所以他占领南京以后,便大肆籍没建文朝将官妻女,充进富乐院供将士淫宿,这富乐院便慢慢演变成专门的风月场所。 金陵旧院就在江南贡院东南方,前门对武定桥,后门对钞库街,与贡院隔河相望。 这河自然就是秦淮河,不过,却不是张斌府邸前的那一段,他回来一打听才知道,旧院在内城,离他住的地方还颇有一段路程,好在自己真是住在秦淮河畔,倒也不算是欺骗毕懋康。 第一次徽州之行只能说跟毕氏兄弟混了半生不熟,他原本以为自己还得多跑几趟才能把毕懋康忽悠到金陵来,却不曾想,还没过十天,毕懋康便屁颠屁颠的跑到金陵来找自己了! 当赵如跑进来告诉他,毕大人来了的时候,他愣了半晌,这才诧异道:“是徽州的毕大人?” 赵如点头道:“是的,大人,就是徽州那位小毕大人。” 张斌闻言,连忙起身往外跑去,跑到门口一看,可不是毕懋康吗。 好家伙,他还不是轻车简从过来的,门外还停着两辆马车,一辆带篷的,一辆不带篷的,带篷的那辆显然是座驾,不带篷那辆显然是拉东西的,上面衣箱书篮堆的老高。 很显然,他是打算过来常住呢! 张斌面带惊喜的跑上前,拱手道:“毕大人,你这是来金陵任职?” 他这惊喜倒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没想到毕懋康才过了几天就自己跑过来,这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毕懋康点头大笑道:“哈哈哈哈,是啊,你走了之后,我跟家兄磨叽了几天,家兄终于同意我来金陵任职了。” 这话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 听他这意思,只要他老哥同意,他就可以来金陵任职了,问题他哥既不是内阁首辅又不是吏部尚书更不是九千岁魏公公,说出来的话顶用吗? 张斌不由诧异道:“这么快就联系好啦?” 毕懋康摇头洒笑道:“哪有这么快啊,家兄昨天才修书发往京城,不过南都六部除了户部和兵部还有点职权,其他四部基本上就是个空架子,如若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请人来,人都不会来,就去工部补个缺,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倒也是,南都六部这边除了户部和兵部人员比较齐整,其他衙门缺员都相当的严重,好像就没有补齐过,要没犯错误,谁愿意跑来混吃等死啊! 张斌看了看他身后的敞篷马车,好奇道:“毕大人还没找好住的地方吗?” 毕懋康点头道:“是啊,来的匆忙,还没找好地方呢,不知贤弟这里有没有地方停放马车,我想先把马车停这里,然后找个寺庙或者客栈先住下来,再慢慢找房子。” 张斌闻言,不由心中一动,这会儿南市街那边的铺面已经买好了,后面还带了两排仓库,曹化春和曹化雨住的那个院子里面那些布匹早就搬过去了,三进的院落,曹化春一家住了一进,曹化雨一家住了一进,最外面那进,正好空在那里。 如果毕懋康不嫌弃的话,正好让他住进去,这样也方便自己拉拢。 当然,前提是他不嫌弃,要是他嫌弃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他试探道:“我这后院正好还有单独一进空房,不知道毕大人嫌不嫌地方小,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先住着再说。” 毕懋康惊喜道:“那感情好,我这也没带什么家眷,有一进空房就足够了,对了,贤弟也别老叫我毕大人了,听着怪生分的,直接叫我孟侯就行了。” 张斌惊喜道:“孟侯兄,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毕懋康爽朗的笑道:“好,双全贤弟,这样听着就舒服多了。” 张斌赔笑道:“这天色都不早了,要不我带先带孟侯兄去把东西放好?” 毕懋康点头道:“好,还请贤弟前面带路。” 张斌闻言,直接令赵如跑去跟曹化春兄弟打招呼,然后便拉着毕懋康上了他的马车,转到后面那个大院。 张斌和毕懋康刚从马车上下来,曹德福三兄弟便急匆匆的跑了过来,齐齐的躬身行礼道:”恩师。“ 毕懋康不由好奇道:“这三位是?” 张斌连忙介绍道:“这三个是小弟的学生,曹德福、曹德禄、曹德寿,他们和家人就住在后面两进院子里。德福、德禄、德寿,这位是毕大人。” 曹德福三兄弟闻言,又齐齐朝毕懋康躬身行礼道:”见过毕大人。“ 毕懋康自然是高兴的应了,他原本就带来三个家丁,再有张差和赵如他们和曹德福三兄弟帮忙,东西很快就搬进了屋子。 再稍微整理了一阵,天色便慢慢变暗了,张斌抬头看了看窗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孟侯兄,小弟没想到今天你会过来,也没准备什么好酒好菜,要不我们出去吃吧?” 毕懋康点头道:“好,要不直接去旧院那边吃吧,省的来回折腾。”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这才刚来呢,就这么急不可待的想要去旧院,这青楼女子,有那么吸引人吗?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这青楼迟早是要去逛的,迟点早点倒没多大区别,他直接吩咐了张差他们几句,便领着毕懋康往外走去。 此时,外面已经停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骏马,王二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张差和赵如则飞快的翻身上了马。 张斌和毕懋康上了马车,一行五人便直奔旧院而去。 不出半个时辰,旧院便到了。 说实话,这还是张斌第一次来金陵旧院,一下马车,他便被眼前的场景给吓了一跳。 只见,一堵围墙将秦淮河边一大片土地圈了进去,围墙中,绣楼林立,鳞次栉比,不知凡几,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这哪里像是青楼聚集之地,简直就是后世的步行街啊! 第二卷 第三十八章 曲中名妓 明末是一个青楼文化盛行的时代,无论是繁华的都城,还是偏僻的县城,都能看到青楼的身影,他们就像现代的酒吧、茶座一样随处可见。 金陵作为大明的南都,素来金粉荟萃、才子云集,尤其是秦淮河畔,自古以来就是风月无边的场所,旧院和钞库街一带更是绣楼林立,青楼成堆。 每当华灯初上的时候,风流才子络绎不绝,市肆摊贩高声唱卖,曲中旧院热闹非凡,河畔的灯火与天上的明月辉映,倒映水中,连成片片点点的亮光,在黑夜里仿佛无数明亮的星星。微风轻拂之下,潮湿的空气中和着阵阵的脂粉香气,醉人千里。 此时,张斌已经跟着毕懋康走进旧院的围墙中,在绣楼林立的街道上缓缓前行,至于张差等人,则被他打发去了茶肆,武定桥两边也是茶肆林立,每处都有半人高的阑珊围出的院子,专为赶车骑马的随从歇脚而设。 闻着醉人的幽香,看着两边雕栏画槛的绣楼,张斌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他倒不是害怕面对青楼女子,主要他曾在毕懋康面前吹嘘他来过这里,事实上他以前听都没听说过这处地方,如果毕懋康问起这里头的情况,他怕是一句都答不上来。 这会儿毕懋康貌似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那兴奋中明显带着一丝茫然。 张斌看到他这副表情,小心肝更是差点蹦到嘴里来了:大哥,你可千万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还好,毕懋康并没有有指望张斌这个“愣头青”,他大致扫了一眼四周,随即便疾走到一位五十来岁的文士跟前拱手道:“这位兄台有礼了,不知现下这旧院中哪家绣楼最好。” 那老头本来正悠哉悠哉的逛着呢,这突然被人挡住了去路,心中不免有点恼火,不过,他抬头一看毕懋康的打扮,立马便多云转晴,含笑拱手道:“这位兄台有礼了,要说现下绣楼中,自然是李家的梅香楼最好。” 毕懋康闻言,略微有些诧异道:“噢,以前最好的不是马家的幽兰馆吗?” 那老头抚了抚稀疏的长须,摇头晃脑道:“兄台怕是十多年没来过了吧,自从那马家的马湘兰香消玉损以后,幽兰馆里那些娘儿便走了一大半,这会儿红牌都没几个了,大不如前,大不如前啊。” 毕懋康简直遇到知音了一般,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噢,那马湘兰最终嫁给长洲秀才王稚登了吗?” 那老头闻言,咬牙切齿的道:“别提王稚登那破落货了,可怜马湘兰痴等他三十余年,最终还是未能如愿,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而已,他还真当他是状元郎啊,要论才情他还不如马湘兰呢,假清高。” 毕懋康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唉,着实可怜,当年我也曾有幸一睹马四娘的画作,真是一代才女啊,可惜,可惜。” 那老头余怒未消道:“谁说不是呢,那王稚登简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毕懋康连忙劝慰道:“兄台息怒,息怒,不知这梅香楼中红牌都有哪些?” 说起曲中名妓,那老头立马换上一副悠然神往的样子,沉醉道:“梅香楼里李家的十朵金花,那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尤其那大娘宛君,四娘宛容,六娘雪衣,八娘贞丽,十娘湘真更是风华绝代,名震秦淮,兄台去看看就知道了。” 毕懋康闻言,再次拱手道:“多谢兄台指点,我们这便去看看。” 那老头连忙拱手还礼道:“客气了,客气了。” 说罢,便掉头走入人群中。 张斌看着那老头的背影,不由好奇道:“孟侯兄,你怎么知道这老者是个花丛老手?” 毕懋康闻言,得意的道:“形貌廋弱,步履虚浮,一看就是酒色过度之辈,他再不是花丛老手,就没人是花丛老手了。” 张斌却是敬佩道:“孟侯兄也不赖啊,一眼就能看出人家是个花丛老手。” 毕懋康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一拍张斌的肩膀,笑骂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不解风情啊,别傻站着了,走,我们去梅香楼。” 说罢,带头大步往前走去。 张斌摸了摸后脑勺,很是无辜的跟了上去,不是他不解风情,实在是家中已有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他哪里还有兴趣去逛窑子啊! 这家伙,还说他有几个俊俏的通房丫鬟呢,怎么就这么饥渴呢? 张斌追上去,好奇的问道:“孟侯兄,请恕小弟无理,记得你上次跟小弟说过,家中尚有几个俊俏的通房丫鬟,还有嫂子,怎么一个都未曾带到金陵来呢?” 毕懋康闻言,略微有些落寞的道:“你嫂子三年前已经因病去世了。” 张斌闻言,连忙道歉道:“哎呀,抱歉抱歉,小弟不知嫂子已经。” 毕懋康却是抬手道:“没什么,我与你嫂子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几个丫鬟也是一点笔墨都不通,无趣的紧,带着也没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毕懋康应该是对自己的婚姻相当的不满意,所以才会沉迷青楼,看样子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张斌摇头叹息一声,不再言语,默默的跟着毕懋康往前走去。 这街道两旁的绣楼有大有小,大的占地怕不有十多亩,金鼓喧阗,灯火辉煌,大门洞开,小的则最多一两座小楼,铜环半启,珠箔低垂,幽静恬然。 前行不久,毕懋康当先转入一座大院中,只见一进的绣楼上挂着一块牌匾,红红的三个大字,正是梅香楼。 两人刚一进门,一个身着皂衫,头裹绿巾的龟公便迎上来,躬身行礼道:“两位爷,大堂还是雅座?” 毕懋康熟门熟路的道:“雅座吧。” 那龟公连忙点头哈腰道:“请随小的来。” 说罢,当先便往大楼中走去。 一进大楼,一个硕大的大堂便呈现在眼前,那面积,最少有几百平。 大堂分为两部分,靠门的这一边摆着十余个桌子,再往里则是一个戏台子。 这会儿十余桌已经上座一半,几桌人喝酒聊天,好不热闹,而戏台子上也有人正在那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 龟公并没有带着他们往中间走,而是转向左边,带着他们从靠墙的楼梯上到二楼。 二楼倒是清静的多,不过面积却只有一楼一半大小,所谓雅座也只是用雕栏隔开的几个桌子,前面正对戏台,后面则是一条笔直的走道。 第二卷 第三十九章 绣楼姑娘 张斌直到此刻还有点迷迷糊糊,这青楼貌似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至少,直到现在还没有老鸨前来招呼他们,更别说什么青楼名妓了。 毕懋康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他先是挑了个雅座,招呼张斌坐下来,随后便对那龟公道:“这有些什么酒菜啊?” 那龟公连忙点头哈腰的报出一串菜名和酒名,毕懋康随意挑了四个菜,一壶酒,又征求了一下张斌的意见,加了两个菜,一壶酒,这才点头道:“恩,先上这么多吧。” 那龟公点头哈腰道:“好嘞,两位爷,有相熟的姑娘吗?” 毕懋康这也是第一次来,自然不认识这里头的姑娘,他看了看张斌,见张斌也不吭气,便直接摇头道:“没有。” 那龟公又问道:“两位爷要不要倒酒的?” 毕懋康再次看了看张斌,见张斌还是不吭气,便直接点头道:“恩,叫两个过来吧。” 那龟公连忙点头哈腰的去了。 张斌这尴尬啊,说好了他请客的,现在搞的却像是毕懋康在请客一样,他忍不住小声问道:“孟侯兄,这里的酒菜不便宜吧?” 毕懋康无所谓的道:“是比外面贵点,不过也贵不到哪里去,最多也就翻一倍吧。” 翻一倍的话倒不是很贵,张斌不解的问道:“那孟侯兄为什么不多点几个,难道是怕小弟付不起帐?” 毕懋康闻言,不由笑道:“哈哈哈哈,贤弟你以前是不是害羞,随意找了个小绣楼进去了,这大绣楼可不一样,不是吃一顿就完事了,贤弟不必着急。”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啊,难道还要吃几顿吗? 他也不敢再问了,再问可能就要露馅了,因为他连小绣楼都没进去过。 这会儿客人还不是很多,上菜还是很快的,不到一刻钟,他们点的菜便陆续端上来了,紧接着便是两个年轻女子各端着一壶酒走上前来。 总算是见着青楼女子了,不过,张斌偷偷打量了几眼之后,不由更加迷糊了。 这俩压根就不是什么大美女啊,只能说长得清秀一点而已,难道,毕懋康就这眼光? 毕懋康的表现更是令张斌大吃一惊,这货竟然一点都不猴急了,他只是让两个女的坐在一旁倒酒,随后便招呼张斌吃将起来,自始至终,他看都很少看那两个女的,就更别说其他什么的了。 这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啊? 张斌不解的看了看四周,楼上另外两桌大抵也是这个样子,都叫了女的来陪酒,但是,却只当这些女的是倒酒的,对她们本身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有一桌更是一个女的都没叫,两个大男人正在那里喝得不亦乐乎呢,这两人,搞基的吗?话说,你们搞基来青楼干嘛! 他又忍不住往楼下看去,楼下倒是正常一点,基本上每个男的身边都有一个青楼女子作陪,勾肩搭背,甚至隐隐动手动脚的都有。 毕懋康看他瞄来瞄去的样子,不由摇头笑道:“贤弟,别着急,来吃菜,吃菜,先垫点底。”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啊,问又不好意思问,只能蒙头吃喝起来。 毕懋康倒像是很享受这种氛围,他便吃着菜,边摇头晃脑的听着曲儿,还时不时跟张斌碰上一杯,悠然自得,乐在其中。 这时候,陆续又有客人进来,有的直接坐在大堂,有的则直接上了二楼,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楼和二楼的桌子便差不多坐满了。 喝着喝着,张斌已然有点微醺了,正当他举起酒杯,把一杯酒倒进嘴里的时候,“砰”,二楼突然有个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随即大骂道:“吗的,唱的什么玩意儿!” “咳咳咳”,张斌被这一巴掌拍的一口酒没咽下去,全呛喉咙里了。 毕懋康见状,不由皱眉道:“这谁啊,这么没教养?” 他旁边那女子连忙低声道:“爷,您小声点,那是临淮侯世子。” 临淮侯乃曹国公李文忠之后,曹国公一系因靖难之役中支持建文帝,被成祖永乐皇帝削了爵位,后又降封临淮侯,是典型的洪武勋贵,在永乐之后并不怎么受待见。 不过,人家好歹也是位侯爷世子,毕懋康惹不起,张斌更惹不起,两人只得忍气吞声,静观其变。 紧接着,那临淮侯世子李祖述又骂咧咧的道:“尽叫些歪瓜裂枣在台上唱,宛君呢,宛容呢,赶紧让她们来唱两曲,爷重重有赏。” 她身边倒酒的女子闻言,连忙起身向楼下跑去,不一会儿,台上唱曲那几个“歪瓜裂枣”便下去了,一个二十多岁,丰润异常的女子走上台,微微一福,随后便展喉清唱起来。 这模样,这身段,这声音,果然诱人至极,这才是大美女嘛。 张斌这会儿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逛窑子的感觉,毕懋康更是双眼冒光,直吞口水,很显然,他比较喜欢丰满型的。 一曲唱罢,满堂喝彩,那临淮侯世子李祖述更是直接掏出个五两的银锭子往不远处的龟公一扔,随即大声喝彩道:“唱的好,看赏。” 那龟公捧着银锭子,连连朝他点头哈腰一番,随即又抬头看向其他桌。 这时候,毕懋康忍不住抬手一招,那龟公连忙走到他身边,躬身候着,他直接掏出一块二两左右的碎银子,扔给那龟公,随即又开口问道:“怎么样,双全贤弟,这宛君姑娘不错吧,你要有意,就赏二两银子,到时候就可以去试试运气了。” 张斌还不是很明白,不过他看毕懋康给了打赏,干脆也学他的样子掏出二两碎银子,扔给那龟公。 二楼其他人见毕懋康和张斌都出手了,貌似有了勇气,所谓法不责众,又有两个人将龟公招了过去,看了赏。 那临淮侯世子李祖述只是微微哼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 张斌忍不住问道:“孟侯兄,这是什么个意思啊?” 毕懋康解释道:“这些红牌一般是不登场献计的,只有人点到她们了,她们才会上台唱一段,不过,点到她的人必须给十倍的缠头助彩,其他人如果对她有意,也可以打赏,到时候她便会从打赏的人当中挑一个中意的,共度良宵。” 卧槽,这又是十两的,又是二两的还只是个缠头,人家还不一定让你一亲芳泽! 张斌不由问道:“这青楼女子还能自己选择客人吗?” 毕懋康点头道:“这曲中女子多为鸨母亲生,其母一般都对她们怜惜倍至,她们不管选什么样的客人共度良宵,其母一般都不会管,哪怕是个穷光蛋,没钱付嫖资,其母也不会生气。当然,如果是一个妓户单独开的小绣楼,那么鸨母一般都是假母,不付嫖资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啊,双全贤弟,你吃亏了,以你这玉树临风的形貌,要是亲母,绝对不会收你钱的,以后你还是不要去那些小绣楼混了。” 张斌这个郁闷啊,骗你的好不,什么小绣楼大绣楼,我一个都没去过! 第二卷 第四十章 风流才子 张斌正和毕懋康说着话呢,刚在台上唱曲的李宛君已经上到二楼。 她在龟公的指引下先是去后面打赏的两人那里敬了个酒,随后又来到张斌他们这桌。 张斌倒没什么感觉,这李宛君的确算是个大美女,但是比起他家里几个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毕懋康却是激动的站起来了拱手道:“宛君姑娘这曲《鸣凤记》唱的真好,真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李宛君连忙回礼道:“老爷谬赞,奴家愧不敢当。” 说罢,她伸出手中的酒杯示意毕懋康旁边的姑娘给她倒满,随即便举杯道:“多谢老爷打赏。” 毕懋康连忙举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随即一口干了。 喝完杯中酒,李宛君又伸出酒杯示意张斌旁边的姑娘给她倒满,随即便举杯道:“这位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原来打赏完了红牌姑娘就会来敬酒,这套路张斌倒是看明白了,他连忙站起来举杯和李宛君碰了一下,随即一口干了。 李宛君喝完酒,忍不住掩嘴轻笑道:”公子,您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吧?“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只是对这李宛君没什么感觉而已,没想到却被人误解为害羞了,不敢说话了。 他硬着头皮道:”姑娘说笑了,梅香楼在下的确没来过,其他地方却是去过几回的。“ 李宛君闻言,含笑给他抛了个媚眼,随即施礼道:”抱歉,奴家先失陪了,等下两位若是有空,还望赏脸来奴家房中一叙。“ 说罢,她便转身娉娉婷婷的往临淮侯世子李祖述那一桌走去。 毕懋康看着她的背影,羡慕道:”双全贤弟,你有福气了,这宛君姑娘应该是看上你了。“ 张斌苦笑着摇头道:”孟侯兄说笑了,小弟怎么会夺人所爱呢。“ 毕懋康闻言,洒笑道:”双全贤弟,在这里不必较真,随缘即可。“ 说罢,他又拉着张斌坐下来,喝酒听曲,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上台的是李宛容,身段和样貌和李宛君都有六七分像,毕懋康同样看的两眼发光,不过,这个时候他却开口问道:”临淮侯世子喜欢的是哪个?“ 他身边那倒酒的女子连忙回道:”临淮侯世子喜欢的是四娘宛容,当初就是他给四娘宛容梳栊的,至于点大娘宛君,他只是给魏国公世子面子而已。“ 张斌闻言,抬头一看,果然,那临淮侯世子李祖述对李宛君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只是在那里跟她喝酒吃菜,有说有笑,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这魏国公可不得了,乃大明开国功臣中山王徐达之后,是洪武勋贵里面的老大,大明所有勋贵里面除了英国公一系,就属魏国公这一系最为尊贵了,现在的南都守备勋贵正是魏国公徐弘基,可以说,在魏国公一系在南都的权力就跟京城的英国公一系差不多。 张斌正在那抬头张望呢,毕懋康却是担忧道:”这宛君姑娘是魏国公世子的人?“ 他旁边那女子摇头笑道:”哪有这等好事,这些世子爷也就无聊的时候来耍耍而已,不管是大娘宛君还是四娘宛容只要魏国公世子和临淮侯世子不来,她们还不是得陪别的客人。“ 毕懋康闻言,脸上又有了笑容,他饶有兴致的问道:”那宛君姑娘喜欢什么,琴棋书画还是香囊、云舄那些小东西?“ 他旁边那女子神秘的笑道:”宛君姑娘喜欢画画,老爷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毕懋康闻言,颇为自信的笑道:”画画,好啊。“ 张斌却是诧异道:”你知道我们是谁?“ 毕懋康旁边那女子掩嘴笑道:”张公子,您果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 张斌顿时目瞪口呆,这女的真的知道他是谁! 毕懋康见他这副吃惊的表情,含笑解释道:”双全贤弟,这大绣楼和那些小绣楼可不一样,一般都会请几个类似师爷的人物,这些人并不是出谋划策的,而是帮他们认人的。这位姑娘,刚才你起身是去问师爷去了吧?“ 他旁边那女子含笑点了点头,若无其事的帮他把酒倒满,张斌却是惊奇道:”认人?他们怎么认出我们的?“ 毕懋康笑而不答,只是看着他旁边的女子,那女子连忙解释道:”师爷说,字孟侯的,只有原都察院右佥都御使毕大人,这位毕大人画画可是一绝。至于公子,奴家就不说了,我们这里有规矩,在朝为官的,不能点出来。对了,有个忌讳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如果公子在这里见到认识的同僚又或是上官,千万不要叫他们大人。“ 这个张斌倒不用他们提醒,大明可是严禁官员嫖宿的,如果被逮到了,罢官,永不录用! 虽然这会儿大家已经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什么人会较真,但也保不准什么时候会被政敌拿来做文章。 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点出别人的身份,只是自己这身份,才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人家竟然也有记录,这些人不简单啊! 他转头看了看四周,心中不由一动,或许,在这些人里面,还真有几个才子也说不定,如果是历史上比较有名的才子,那就要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来了。 想到这里,他装作好奇道:”这么说来,这里的人你们都认识?“ 那女子略有些自得的点头道:”差不多吧。“ 张斌装作考究道:”恩,在朝为官的不能说,那你说说,这里面有哪些风流才子吧。“ 那女子忍不住卖弄道:”好啊,既然公子有此雅兴,那奴家就说道说道,比如,我们后面这桌,那个年轻人,是太仓有名的才子吴伟业,他对面那位大老爷,毕老爷可能还认识呢。“ 毕懋康闻言,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随即脸色微微一变,低声对张斌道:”是王在晋。“ ”嘶“,张斌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原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辽东经略王在晋! 现在,他好像是南都吏部尚书,这么大个官,竟然竟然跑到青楼来了,或许,他是因为自己被放逐而郁郁寡欢,跑青楼来买醉吧。 这个人,张斌倒没想要拉拢,因为他被撸下来的原因是能力不够,没能力,拉拢了也没什么用。 至于他对面那个年轻人吴伟业,没印象啊,什么太仓有名的才子,骗人的吧?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这吴伟业很有名吗?“ 那女子使劲点头道:”嗯嗯,师爷评价是状元之资,不但诗文写的好,还精通音律和绘画,对了,他的别名公子应该听说过,他就是有名的梅村居士。“ ”嘶“,这家伙就是《圆圆曲》的作者,明末清初有名的大诗人吴梅村!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好戏登场 吴梅村,崇祯四年进士,会试第一,殿试第二,荣登榜眼。 明亡后,他原本绝意仕途,不想给清廷当官,但是,却顶不住投降的南明礼部尚书钱谦益,还有清廷的吏部侍郎孙承泽,吏部侍郎陈名夏和礼部尚书陈之遴的连番推举,复出了。 恸哭六军俱缟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多么有名的诗句,可惜,这家伙最后被钱谦益拉去清廷任职了,不管他是不是被迫的,总归来说还是屈服了,这种骨头不够硬的人要不要拉拢呢? 正当张斌犹豫不决的时候,那倒酒的女子又卖弄道:“他们不远处那桌,就两个男的,没叫人倒酒的,看到没,其中那个年轻点的就是安庆府有名的才子刘若宰。” 张斌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年轻人竟然就是崇祯元年的状元郎,有名的书画家刘若宰! 传闻,原本《金瓶梅》并不叫《金瓶梅》而叫《金莲传》,《金瓶梅》这个书名,正是他改的,能改出如此流传千古的名字,这个刘若宰自然也是个特风流的才子。 当然,这只是野史传闻,正史记载中,这刘若宰的确是个人才。 他最厉害的是眼光,他常向朝廷举荐智勇忠贞的人才,明末名将史可法就是因为他的举荐才出头的,而且,他举荐的人,在明亡的时候全部壮烈殉国了! 这么一个人才张斌自然是想拉拢,不过,他现在还没想到拉拢的办法,只能先看看再说了。 紧接着,那女子又向远处的角落瞟了几眼,继续卖弄道:“那边,那一桌,三个人都是松江府有名的才子,为首的那个叫徐孚远,是嘉靖朝首辅徐阶家的旁系;年纪比他大点的那个叫夏允彝,万历四十六年就已经高中举人;年纪最小的那个叫陈子龙,别看他才十七八岁,却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师爷对他的评价是,此子人中龙凤,前途无量!” 那女子小心的看了看张斌,又补充道:“当然,跟公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一点。” 她大概是怕冒犯张斌,张斌却压根就没在意这些,这三个人可不得了,他们都是复社成员,明亡后,都矢志不渝的组织抗清斗争,夏允彝和陈子龙先后兵败自杀,而徐孚远一直坚持到康熙二年病逝! 吴梅村和刘若宰暂且不论,这三个,一定要想办法拉拢,尤其是陈子龙,不但是抗清英雄,还是有名的文学家,大诗人,被称为“明诗殿军”,才华横溢,坚韧不拔,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拉入自己的阵容,绝对能成为左膀右臂式的中坚人物。 传闻,这个陈子龙才是柳如是真正心爱之人,可惜他起兵抗清,壮烈殉国,柳如是最后才嫁给了钱谦益那个软骨头,如若陈子龙还在,那还有钱谦益什么事。 想到这里,张斌突然灵机一动,对啊,这些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自命风流,过不了美人关,自己完全可以在这方面想办法啊。 “唱的好,看赏。”,张斌正想的入神呢,临淮侯世子李祖述一声爆喝打断了他的思路,四娘李宛容也唱完了,不过,这次,就李祖述一个人打赏,其他人,貌似不敢跟他抢。 紧接着,又有人起哄,要六娘雪衣上台,李宛容则端直来到楼上,坐到李祖述旁边,任其轻薄。 张斌没有去关注台上的李雪衣,反而问身边倒酒的姑娘道:“松江那三位才子都是为谁而来啊?” 那倒酒的姑娘连忙回道:“那徐孚远对十娘湘真有意,至于夏允彝和陈子龙,好像纯粹就是陪他来喝酒的。” 十娘李湘真,张斌点了点头,陪着毕懋康看起戏来。 六娘雪衣唱完,又有人点其他红牌的名字,那台上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二楼的雅座也是叫好声不断,每次台上的红牌唱罢总会有几个人打赏,不过,打赏的人最多也就四个,就算人长的再漂亮,唱的再好,也没有第五个人打赏。 这真是奇了怪了,不过张斌并没有问这是怎么回事,他这会儿心思全在十娘李湘真身上了,为什么这会儿还没人点她呢? 要不是怕惹徐孚远反感,他都想吆喝一声,把李湘真喊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副模样了。 正当张斌犹豫的时候,徐孚远终于禁不住夏允彝和陈子龙的怂恿,扭扭捏捏的喊道:“请湘真姑娘来唱一曲吧。” 张斌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这徐孚远不是对湘真姑娘有意吗,为何如此扭扭捏捏?” 那倒酒的女子叹息道:“唉,十娘湘真并非其母亲生,这梳栊之资高的吓人,那徐公子虽然是松江徐家的人,却非首辅徐阶一脉,家中虽然有钱,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张斌闻言,不解道:“这梳栊又是何意?” 那倒酒的女子闻言,竟然红着脸不愿回答,毕懋康见状大笑道:“这梳栊就是破瓜的意思,一般要是亲母,只要女儿愿意,随便意思一下也就行了,若是假母,怕得几百两梳栊之资。” 原来是这个意思,几百两,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了,徐孚远这个松江徐家的旁系子弟还真有可能拿不出来。 或许,这就是拉拢他们的好机会,张斌心中已经暗自有了决断。 这个时候,那十娘李湘真已经登场了,果然长得花容月貌,我见犹怜,难怪徐孚远会动心。 一曲唱罢,又是满堂喝彩,但是,打赏的却只有徐孚远、夏允彝和陈子龙三人,连四个人都没凑齐。 可能,大家都被那梳栊之资给吓到了,既然注定不能一亲芳泽,又何必浪费钱呢。 李湘真上来以后,张斌暗暗观察了一番,那徐孚远果然是异常痴迷,夏允彝和陈子龙却只是在一旁陪酒,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 吃吃喝喝又是半个时辰,两个陪酒的女子突然起身行礼道:“两位爷,戌时三刻了。” 张斌闻言,莫名其妙,戌时三刻怎么了? 毕懋康却是掏出两块不到一两的碎银子,塞他们手里,随即挥手道:“嗯,去忙你们的生意吧。” 那两个女子接了银子,千恩万谢的去了,张斌却是好奇道:“生意,什么生意?” 毕懋康大笑道:“哈哈哈哈,自然是皮肉生意,好戏就要登场了,来人,结账。” 第二卷 第四十二章 入幕之宾 张斌还不明白好戏是什么,因为毕懋康的意思明显是要带着他去,这就排除了肉戏的可能性,在青楼,除了肉戏,还有什么戏能让毕懋康如此兴奋呢? 正当张斌不明觉厉的时候,一个龟公走上前来,点头哈腰道:“两位客官,诚惠,酒菜共计二两八钱。” 张斌和毕懋康闻言,几乎是同时把手伸进怀里,准备付账,不过,还是张斌手快一点,他飞快的掏出一块三两左右的碎银子塞那龟公手里,随即挥手道:“拿去吧,不用找了。” 那龟公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去了,毕懋康却是摇头苦笑道:“贤弟,当初让你请客只是戏言,你何必如此当真呢?” 张斌洒笑道:“孟侯兄,我都跟你说了,我母亲出自商贾之家,我三哥和四哥都在做生意,进项不菲,这点钱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只要孟侯兄玩的尽性,天天来都没关系。” 毕懋康闻言,洒脱的道:“好吧,我那点薄地的收成的确比不上贤弟家里日进斗金,为兄就不矫情了。” 这个时候,二楼的红牌姑娘已经全部退场,戏台上早已没人唱曲了,楼下那些客人也开始搂着相熟的姑娘往后院走去,楼上楼下都慢慢安静下来,唯余二楼雅座里几桌人细细的交谈声。 又过了一会儿,十余个龟公陆续跑上二楼,恭恭敬敬的走到各桌,点头哈腰的说着什么,很快,二楼的客人纷纷起身,跟在这些龟公的后面,往楼下走去。 张斌正好奇观望的时候,一个龟公领着两个客人来到他们这桌,恭敬的行礼道:“两位客官,宛君姑娘有请。” 毕懋康闻言,立马微笑着站起身来,并示意张斌跟上。 张斌就这么跟在几人的身后,下了二楼,穿过大堂,从戏台旁的后门走到后面的院子里。 后面还是一栋绣楼,不过却不像前面那座一样是整整的一个大堂,而是分成很多小房间。 这个时候,小房间里面已经响起那不可描述的呻吟声和喊叫声,好像有无数男女在其中搏斗。 张斌顿觉浑身一热,某些地方已然蠢蠢欲动,不过,他很快就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太冲动了可不好,他毕竟不是真想跟青楼女子干点什么。 那龟公并没有带他们进入这栋绣楼,而是带着他们从旁边的小道绕过去,来到了整个梅香院的最深处。 这里,已然靠近秦淮河,凉凉的夜风中明显带着河水的气息,一栋精致的绣楼临河而立,房间不多,两层总共也就十来间的样子,看样子,那房间里面应该是很大的。 这个时候,那龟公带着张斌等四人来到一楼左首第一间的房门外,并上前轻轻的敲了几下房门。 房门很快打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恭敬的站在门口,弯腰行礼道:“各位爷请进。” 张斌跟在三人后面慢慢的走进房中,迎面便是一个小小的厅堂,四个清秀的小丫鬟整整齐齐的站在中间,两边各有两个条桌,再往后就是一块薄薄的红纱遮挡的门户,很显然,这房间并不是单间,而是一个套间。 这薄薄的红纱就是所谓的“幕”了,里面应该就是李宛君的闺房,今晚,谁能成为入幕之宾呢? 在老鸨热情的招呼下,四人分左右跪坐下来,张斌和毕懋康坐在左手边,另两个年轻的文士则坐在了右手边。 这个时候,张斌终于明白了,难怪每个红牌姑娘打赏的人都不会超过四个,她们的房间应该都差不多,外面的小厅堂就四个条桌,再多就坐不下了。 这条桌倒是有点像科举考试的时候用的桌子,甚至上面还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要不是知道自己身在青楼,张斌都会以为,这是来参加某种考试呢。 四人刚一坐下来,四个丫鬟便开始端茶倒酒,给每人桌上都摆了一壶热茶,一瓶水酒和一碟五香花生米,忙完这些,四个丫鬟各自选了一个条桌在旁边跪坐下来,那老鸨则是躬身行礼道:“各位爷请慢用。” 说罢,便转身退了出去。 这时候,那薄纱后面突然响起李宛君娇柔的声音:“承蒙各位爷抬爱,光临奴家闺阁,奴家多谢了。” 张斌抬眼一看,薄薄的红纱后面,李宛君正弯着腰行礼呢,朦胧的灯光中,隐隐能看到他那令人喷血的娇躯,她应该是穿着类似于睡裙一类的东西,身上遮挡的不是很严实,看上去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在座的除了张斌,其他三人都露出色授魂与的样子,那喉结都在频频滚动。 李宛君自然不可能一次把四个人都招待了,肯定得选出一个人来共度良宵,这个人怎么选呢? 她紧接着道:“奴家也没别的嗜好,唯爱绘画,现欲觅一知音,一起研习画技,还请各位不吝赐教。奴家在这里弹奏一曲,为各位爷助兴。” 说罢,她退到后面的条桌旁跪坐下来,芊手一抬,弹奏起来。 外面四人,神色各异。 毕懋康是自信满满的提起笔,抽出一张白纸,稍微思考了一下便动笔画起来。 对面两位,一个不甘示弱,提笔就画,另一个则是抓耳挠腮,一副痛苦的表情。 张斌倒是没急着动笔,因为他想让一让毕懋康。 从这李宛君的口气可以听出来,谁画的好,她就跟谁研习,研习床技貌似是次要的,她主要还是想研习画技。 这会儿的青楼名妓可不光是靠脸,为了迎合所谓风流才子的胃口,她们都会在琴棋书画或是诗词歌赋中选一项研习,她们的名气就靠这些东西来打响。 比如马湘兰,她长的其实不是很出众,但是,她的画技却相当的出众,她的画作甚至被很多人视为珍品收藏,很多风流才子慕名而来,而且多是些有身份,有教养的文人雅客,其名气之响亮,可想而知。 红颜易老,唯有佳作能传世,看样子,这位李宛君也想成为马湘兰式的人物,她在前面朝自己抛媚眼,明显是对自己有意,但是,到了这里,她还是以画技来选择入幕之宾,可见,她追求的还是名气。 张斌自然想让毕懋康胜出,毕竟自己对这个李宛君并没有什么感觉,而毕懋康却是相当感兴趣的样子。 但是,他现在还不知道毕懋康的画技到底如何,自己毕竟是练过的,如果不小心把他给比了下去那可就尴尬了。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来,在前面,那倒酒女子曾经说过,毕懋康擅长画山水画。 这山水画自己可没练过,自己主要练的还是画花草,恩,那就画幅山水画吧。 第二卷 第四十三章 梳栊之资 毕懋康,字孟侯,号东郊,弱冠即工古文辞,善画山水,宗王维富春笔意,少司徒方宏静、少司马汪道昆、少傅许国一见而异,引为忘年友。 张斌显然是想多了,他只知道毕懋康是武器专家,却不知道毕懋康其实还是个有名的画家,跟人家比画技,他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别说是画山水,就算是画花草,毕懋康也比他强多了。 张斌这里是磕磕绊绊,运笔艰难,毕懋康那边却是笔走龙蛇,挥洒自如。 画作一出,高下立判,张斌辛辛苦苦画了半天才画出一座小山,一缕山泉,几片云彩。 至于意境,完全没有,只能说画的中规中矩,毫无神韵。 毕懋康就不一样的,他画的是一幅山居图,小桥流水人家,高山低谷断崖,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令人都禁不住想走进画中去享受悠然的山居生活。 张斌看了看自己的拙作,再看看毕懋康画的,不由嫩脸一红,人家明显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己还想着要让人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毕懋康自然不知道张斌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看了看张斌的“大作”,又看了看张斌的表情,连忙安慰道:“贤弟,你这基本功还是挺扎实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张斌闻言,尴尬道:“以后还请孟侯兄多多指导。” 毕懋康连忙点头道:“你我兄弟还说什么指点不指点,贤弟若是有兴趣,尽管来找我便是,我们一起切磋。” 这个时候,其他两人貌似也完成了,李宛君的琴声渐止,四个丫鬟连忙拿起张斌等人的画作挨个送到她面前。 李宛君将四人的画作放在油灯前仔细看了看,随即又令一个丫鬟出去问了点什么,这才起身行礼道:“夜深了,李公子,王公子,早点回去歇息吧,他日若有闲暇,望两位公子不吝赐教,今日,奴家想请毕先生和张公子留下来指点一二。” 这话,明显是在告诉那个什么李公子和王公子,下次有空再伺候你们吧,今天,先伺候别人。 不过,她后面这话,却有点不寻常。 什么叫奴家想请毕先生和张公子留下来指点一二,留两个客人,她这是想大小通吃吗? 张斌闻言,顿觉尴尬无比,那什么李公子和王公子更是看怪物一样的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摇着头走了,只有毕懋康老神在在的跪坐在那里,品着小酒,吃着花生米,惬意无比。 待那李公子和王公子走出房门,李宛君即刻从薄纱后面走出来,对着毕懋康拱手道:“不知是徽州名士东郊先生驾临,奴家先前实在是怠慢了,还望先生海涵。” 毕懋康这个时候却装出一副名士风范,放下酒杯,淡淡的道:“宛君姑娘过誉了,名士不敢当,只是略懂些画技而已,姑娘若是有兴趣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刚还一副色授魂与的样子呢,这会儿却装的道貌岸然,有必要这样吗? 没想到,那李宛君还就吃这一套,她竟然兴奋的跟个小姑娘一样,一把扑上去,抱住毕懋康的胳膊激动道:“真的啊,东郊先生,奴家一直想找个名师指点,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了。” 毕懋康被这一抱,拿酒杯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好在他还记得旁边有个张斌,这才忍住没顺势把人家放倒。 张斌这个尴尬啊,喂喂喂,这还有人呢,你们当我空气啊,他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道:“不知宛君姑娘有何指教。” 李宛君这会儿才记起来旁边还有个张斌呢,她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哎呀,抱歉,抱歉,张公子,怠慢了,不知公子对奴家的十妹湘真可有兴趣?” 十娘李湘真,这么巧,正想找她呢,只是有些话必须单独跟她说,今天徐孚远他们在,自然不好去找她说,难道这会儿徐孚远他们走了吗? 想到这里,张斌试探道:“湘真姑娘,她今天不是有客人吗?” 李宛君摇头叹息道:“唉,我那姨娘,人家只是说说贴心话,她也要收二十两一晚的缠头,徐公子怕是没那么多银子消遣了,坐了半个时辰就走了。” 卧槽,就陪人说一晚上话,什么都不干,都要二十两银子,难怪没人点李湘真,那老鸨也太贪财了,她怎么不去抢啊! 不过,这二十两,自己还得掏,不然,还真没机会跟李湘真单独说话。 想到这里,张斌装出色授魂与的表情,痴迷道:“二十两银子小意思,能跟湘真姑娘说会话就行。” 李宛君闻言,兴奋的道:“公子请稍等,冬梅,冬梅,快带张公子去湘真那里。” 一个小丫鬟闻声而入,走到张斌跟前,躬身行礼道:“张公子,请。” 张斌对着毕懋康拱了拱手,调笑道:“孟侯兄,小弟就不打搅你们切磋了,告辞。” 毕懋康闻言,没好气的道:“赶紧去找你的湘真姑娘吧。” 张斌大笑一声,跟着丫鬟冬梅向外走去。 这会儿这些红牌姑娘有很多已开始与人切磋了,整栋绣楼都响起了莫可名状的声音,这些可都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想起她们美艳的样子,张斌的心中也忍不住一阵激荡。 李湘真的房间还在二楼的最右端,这一路走过来,可把张斌激动的够呛,他正在脑补各个房间中的情形呢,猛然一抬头,却发现,那李湘真的房门外,正有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子在那里来回踱步,貌似很焦急的样子。 这个老鸨应该就是李湘真的假母了,他一见张斌走过来,立马凑上来,激动的搓手道:“张公子,您来了啊。” 看他那模样,分明是想让张斌掏了钱再进去。 张斌倒也不急,他上下打量了这老鸨一眼,负手道:“你就是湘真姑娘的小娘吧。” 那老鸨依旧搓着手道:“奴家正是。” 张斌装出土豪的样子,倨傲道:“湘真姑娘梳栊之资几何啊?” 那老鸨闻言,那脸都笑成菊花形状了,她贪婪的道:“我这女儿可是梅香楼里头一号,公子若真有意,奴家给你算便宜点,一口价三百两。” 三百两,对于一般人来说那简直是天文数字了,张斌却不是很在意,他继续问道:“那要是脱籍从良呢?” 那老鸨闻言一愣,随即装出难舍的表情,肉疼道:“奴家养这么个女儿也不容易,公子若是真想娶,奴家就吃点亏,一口价五百两。” 五百两,你她吗真应该去当强盗,不过,如果能拉拢徐孚远他们,倒也值了。 张斌点了点头,掏出二十两银子往哪老鸨怀里一扔,随即警告道:“一起八百两是吧,我们可说好了啊,别到时候又出尔反尔。” 那老鸨一把将几个银锭子搂在怀里,激动的点头道:“哪能啊,说好了八百两就八百两,公子只管放心来娶。” 第二卷 第四十四章 苦命鸳鸯 李湘真的房间和李宛君的房间差不多,进门都是一个小厅堂,厅堂左右两边摆着四个小条桌,然后便是一块红红的薄纱遮挡的门户。 不过,张斌进去之后,迎接他的并不是四个丫鬟,而是李湘真本人 她也没穿什么暴露的衣服,而是穿着得体的长裙,这个意思,张斌倒是明白,没穿睡衣,就证明不会陪你睡呗。 接下来李湘真直接领着他进入薄纱之内,当了回入幕之宾。 薄纱后面其实还是个小厅堂,不过这个厅堂比前面那个还简单,就是中间摆了个小长条桌,别无它物。 厅堂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房门,进去应该就是卧房之类的地方了。 这个时候,右边的的卧房中隐隐传来一阵细细的交谈声,人貌似还不止两个,很显然,右边是丫鬟们住的。 李湘真直接带着他进入了左边的房间,果然是一间很大的卧房。 刚一进去,一阵酒菜的香味便迎面而来,张斌打眼一看,房间中,大床旁,竟然还摆着一桌酒菜! 看样子毕懋康说的不止一顿应该就是这一顿了,还好他先前吃的不多,也没喝太多酒,这会儿再喝点倒是不成问题。 两人围着圆桌坐下以后,李湘真主动拿起酒壶倒满两杯酒,随即举杯道:“多谢公子赏脸,奴家敬公子一杯。” 张斌闻言,举起酒杯,轻轻和她碰了一下,随即一口干了。 李湘真见他这么豪爽,连忙小饮了半杯,随即劝道:“公子,长夜漫漫,不必喝的如此之急,随意便好。” 开玩笑,还真坐这儿聊一晚上啊,张斌摇头笑道:“湘真姑娘,我明天还有事,子时之前必须回去,喝快点没事。” 李湘真闻言,貌似松了一口气,她勉强笑道:“那奴家就陪公子好好喝一回。” 说罢她干完杯中酒,又倒满两杯,随即便举杯道:“公子,奴家再敬你一杯。” 张斌这个奇怪啊,喝快点没事并不代表他想拼命的喝啊,这样一杯接一杯,谁受得了。 他举起酒杯,干了这杯酒,随即便拿起筷子道:“先吃点菜吧,喝太急,伤身体。” 李湘真闻言,连忙拿起筷子为他夹起菜来。 张斌这下算看出来了,这李湘真有心事,这会儿正魂不守舍呢。 这徐孚远一走,她便如此魂不守舍,看样子这心事肯定跟徐孚远有关系。 张斌正不知怎么跟她提起徐孚远的事呢,正好,借这个机会问一问。 他试探道:“湘真姑娘,你有心事?” 李湘真闻言,竟然强笑着摇头道:“公子,奴家能有什么心事,来,奴家再敬公子一杯。” 说罢,她又倒满酒,举起杯来。 她这是想灌醉自己呢,张斌不动声色的跟她碰了一杯,随即便岔开话题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姑娘擅长的是哪一方面啊?” 李湘真摇头自嘲道:“不敢说擅长,只是没事的时候喜欢吟诗作对,自娱自乐而已。” 诗词,张斌还是略懂一点的,他边和李湘真聊着诗词的话题,便不动声色的陪她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不到半个时辰,李湘真就开始舌头打结了。 这小姑娘酒量还真不错,张斌甩了甩晕晕沉沉的脑袋,突然问道:“湘真姑娘,你觉得徐公子怎么样?” 李湘真这会儿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她一听人提起心爱的人儿,立马满脸痴迷道:“徐公子才气横溢,诗风苍劲雄浑,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文豪。”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问你对他有没有意思呢,又不是问他诗词写的怎么样,这一通夸奖,徐孚远听了都要脸红吧。 不过,从她这口气也能听出来,她跟徐孚远应该是两情相悦,这样就好。 张斌紧接着问道:“听说徐公子对姑娘甚是痴迷,姑娘为何不与他双宿双飞呢?” 这一下仿佛戳到了李湘真的痛处,她那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啜泣了半晌,她才无奈的叹息道:“奴家跟徐公子终究是有缘无份,他家中虽然还算富足,但这梳栊之资和脱籍之费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原本他还有能偶尔陪奴家一诉衷肠,但来了几次之后,他身上的银两也快要用光了,再过几日,他就要回松江了,此番一别,他日再见,奴家怕早成残花败柳之身了,哪里还有脸与他双宿双飞。” 说完,她竟然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看样子,这又是一对苦命鸳鸯。 张斌假意叹息道:“唉,徐公子的确人中龙凤,姑娘也是国色天香,唉,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可惜,可惜。” 李湘真闻言,自然是哭的更凶了。 张斌见火候差不多了,连忙装出悲天悯人的样子,怜惜道:“姑娘,不用如此难过,几百两银子,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想办法,就是不知道徐公子会不会领这个情啊。” 李湘真闻言,立马止住哭声,抬头惊喜道:“公子此言当真?” 张斌缓缓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家兄乃是福建有数的商户,几百两银子,只要我开口,还是能借来的,就是不知道徐公子看不看的上这些铜臭之物啊。” 李湘真闻言,激动的道:“徐公子也想过要去家里借的,不过,他说,家里怕是十有九不会借他这钱,如果公子真愿相助,徐公子必定感激不尽。”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嗯,这样就好,要不我写个地址,你让徐公子尽快来我府上商议一下。” 李湘真闻言,立马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一旁的书桌旁,边磨墨,边兴奋的道:“公子,快些来写吧。” 这小姑娘,还真是喝多了,张斌偷笑一声,摇摇晃晃的来到书桌前,一屁股坐下去,随即拿起毛笔,抽出张白纸,刷刷刷写下了自己的地址。 他想了想,又抽出一张白纸,刷刷刷写了首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是明代宗景泰名臣于谦所作的《石灰吟》,他写这首诗的意思当然不是说自己要粉骨碎身去证清白,而是暗示徐孚远,他想跟于谦一样,收拾阉党,拯救大明! 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喝醉了容易出事 喝醉了容易出事,这个道理古今皆然,酒喝多了,就会失控,不但开车容易出事,连睡觉都容易出事。 张斌为了突破李湘真的心防,一杯接一杯的陪着她灌下去,结果,李湘真是喝得迷迷糊糊,他自己也喝的差不多了。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并没有胡来,而是让人通知外面的张差等人,把他接回了府中。 有过醉酒经验的人都知道,当你正在喝的时候,甚至是刚喝完的时候,都还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只要一走出门,被风一吹,整个人立马就会变得晕晕乎乎。 张斌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府里的了,他只知道自己忍的很辛苦,他,很想小云。 迷迷糊糊间,小云好像曲意逢迎了一番,自己憋了一晚上的火,总算是浇灭了。 第二天一早,他睁开眼睛一看怀中的人儿,立马吓了一大跳。 羞答答躺他怀里的,竟然不是小云,而是小凤仙! 很显然,昨晚,她们趁自己喝醉了,偷偷的调了包,把小云换成了小凤仙。 这个问题倒没什么,反正小云、小凤仙和陈盈盈都已经暗许了自己小妾的身份,只是他跟小云好了以后,有点不好意思去找其他两人而已,毕竟,前世,同时和几个女人同居,那是相当不道德的,他一时半会还真转不过这个弯来。 喝醉了也好,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他安慰了小凤仙几句便爬起床来,小凤仙还要挣扎着起来给他穿衣服,他连忙一把将其按回床上,结果,忍不住又是一阵温存。 这时候,屋里的响动把外面的小云也惊动了,她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倒没有责怪张斌的意思,只是脸上通红通红的。 张斌这个尴尬啊,连忙爬起来伸手乖乖把衣服穿上。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猛然想到一件事情。 糟糕,把毕懋康一个人扔梅香楼了,昨晚他们可是一起坐马车过去的,自己一个人坐马车回来了,毕懋康怎么办? 这酒喝多了,还真是坏事儿,他连忙跑到外面大喊道:“张差,你快去看看毕大人回来了没有。” 张差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他便跑回来禀报道:“大人,毕大人已经回来了。” 张斌这个奇怪啊,回来了,这货怎么回来的? 他匆匆的洗漱了一番,便急匆匆的穿过几处门洞,来到毕懋康院子里。 毕懋康果然已经回来了,他听说张斌来访,立马大笑着迎了出来,看他那红光满面的样子,昨晚显然很是舒爽。 张斌忍不住打趣道:“孟侯兄,那宛君姑娘姑娘怎么样?” 毕懋康装作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恩,画技还不错。”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起嫖过娼,果然不一样,毕懋康对张斌更为亲近了,他热情的将张斌拉进书房,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两人便聊到了燧发枪的问题上,毕懋康忍不住提笔便画起来。 这下张斌算是真正见识到他的画技了,毕懋康不但擅长山水画,工笔画也是一绝,那燧发枪在他笔下画出来,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 两人边商议边修改,几易其稿,燧发枪的结构便慢慢成型了。 其实,结构倒不是主要难点,这会儿燧发枪和火绳枪在结构上差别并不是很大,因为明末的火绳枪已经采用扳机结构了,燧发枪说白了就是多了燧石固定,撞击板和弹片几个零件而已,稍微改进一下,这结构便没什么问题了。 这会儿做燧发枪的主要难点还是弹片,因为这时候还没有标准的弹簧钢,用什么东西来做弹片是个很大问题。 要说古代的冶炼技术,还真不好说是高还是低,比如说弹簧钢一类的东西,甚至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过具有形状记忆功能的宝剑,至于是怎么做到的,还是个谜,总之,弹性金属,肯定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 张斌隐隐记得,普通的弹簧钢其实就是碳素钢里面加了点锰,跟这个时代的人说锰元素他们肯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样子只能以后想办法去找了。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张斌还是信守承诺,准备陪毕懋康去梅香楼,结果毕懋康却说不去了。 原来,李宛君已经跟她说过了,这几天魏国公世子徐文爵会去梅香楼,为了避免尴尬,他自然是不去的好,再说了,他也一把年纪了,夜夜笙歌肯定是不行了,隔个几天去一次正好。 第二天一早,张斌锻炼了一下身体便准备去找毕懋康学习画技,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外面当值的王二便来报,有松江府士子徐孚远协好友夏允彝、陈子龙前来拜访。 这家伙,这么快就来了,看样子,昨天他应该又去梅香楼了,如此痴迷李湘真,好啊,正好趁机拉拢! 张斌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恩,让他们进来。” 说罢,他便来到大堂中,端坐在上首的主位上。 他这并不是端架子,并不是说是个人跑来找你,你就得跑出去迎接,跑出去迎接,也要看情况。 比如这三个,他就不能去迎接。 他虽然很想拉拢这三人,但却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热情,别人明显是跑来借钱的,你还屁颠屁颠点的跑去迎接,那就不对头了,人家不怀疑你别有用心才怪。 再说了,自己是进士出身,还是朝廷从五品的准大员,而徐孚远他们三人里面身份最高的夏允彝也就是个举人,跑出去迎接也于礼不合。 他这刚坐下不久,王二便领着徐孚远三人走了进来,三人拱手齐声道:“学生徐孚远、夏允彝、陈子龙,见过张大人。” 张斌装出严肃而又略带欣赏的表情点头道:“恩,三位请坐。” 三人也不矫情,闻言,立马恭敬的坐在客位上,徐孚远一个人坐在左边,而夏允彝和陈子龙则陪坐在右边。 刚一坐下来,徐孚远便忍不住拱手赞道:“没想到大人真的如此年轻,真是我辈楷模啊。” 他这倒不是纯粹在吹捧,张斌的年纪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要知道夏允彝这会儿都快三十了,徐孚远也比张斌大,就陈子龙年纪比张斌小一点。 张斌年纪轻轻就已经金榜题名,为官数载,官居从五品了,而他们三人里面就夏允彝是举人,徐孚远和陈子龙还都是秀才呢,别说当官了,金榜题名都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第二卷 第四十六章 嘴炮误国 徐孚远、夏允彝、陈子龙都是后面有名的复社骨干,张斌自然不想他们再投入复社麾下,因为复社基本上就会讽议朝政、评论官吏,嘴炮打的山响,实际上却什么实事没干,让他们加入复社,简直浪费人才。 这三人加入复社之后,也并非一帆风顺,平步青云,相反,在历史上,他们几经磨难,还没熬出头,大明就亡了。 最后,他们只能一个个以身殉国,结局可谓相当的凄惨。 张斌拉拢他们其实也是在帮他们,要知道,他们加入复社之后,受党争牵连,仕途坎坷不已,因为受温体仁的打压,夏允彝、陈子龙直到崇祯十年才金榜题名,徐孚远更是终明一朝都没考上进士。 讲文采,他们都是明末有名的文学家,讲能力,他们能提笔做出锦绣文章,也能领兵举义反清复明,可谓文武全才,就因为路走错了,有明一朝,夏允彝和陈子龙也就当了几年县令,在官场上,可谓微不足道。 张斌有心把他们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来,跟着自己干,闯出一番天地,就是不知这三人,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徐孚远由衷的赞叹并没有让他飘飘然,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试探道:“听湘真姑娘说,三位一片丹心、矢志报国,本官着实敬佩,不知你们打算怎么报国呢?” 这话自然是编的,李湘真压根就没跟他说这些,不过,这三个家伙就爱听这个。 他们听张斌这么一说,脸上均自豪的神色,徐孚远更是颇为自得的拱手道:“学生决定仿东林之风,召集知己好友,成立学社,针砭时弊,弘扬正气,讨伐阉党,声援东林。” 脑子有病,病得不清! 他们这是没见识到魏公公的手段,估计再过一两个月他们就明白了,靠嘴炮是干不过魏公公的。 张斌缓缓摇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阉党正以熊廷弼案为引,牵连整个东林,准备将东林骨干一网打尽!你们这个时候站出来,声援东林,想陪他们一起死吗?” 当然,徐孚远他们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这会儿东林六君子还没有被害,他们还满腔热情想和阉党去打嘴仗,魏忠贤把东林六君子折磨致死后,很多人都被吓到了,这其中,就包括徐孚远他们,至少,在天启年间,他们就算结社了,也没敢去跟魏忠贤斗。 这个时候魏忠贤还没有动手,他们自然不知道厉害,徐孚远不解的问道:“熊廷弼不是楚党吗?熊廷弼案完全是楚党内斗,跟东林有什么关系?” 张斌连连摇头道:“现在哪还有什么楚党,楚党大部分人已经加入了阉党,现在这场斗争已经演变成阉党与非阉党之间的斗争,熊廷弼不识趣,不愿意加入阉党,魏公公自然不会放过他。再加上东林党中有很多人为他说过好话,正好可以牵连进来。辽东之失,多大的责任啊,往他们身上一栽,谁背的起?” 徐孚远目瞪口呆道:“辽东之失怎么能怪熊廷弼!” 张斌淡淡的道:“魏公公说能,那就能,现在内阁、都察院、六部、东厂、锦衣卫全在他掌控中,给熊廷弼扣个帽子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三人闻言,均露出愤慨的神色,徐孚远怒气冲冲的道:“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阉党怎敢如此颠倒黑白!” 张斌摊手道:“魏公公有什么不敢的?” 徐孚远激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斌继续摊手道:“内阁、都察院、六部、东厂、锦衣卫不就代表王法吗?” 徐孚远几近癫狂道:“张大人,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胡作非为啊,大人,赶紧写奏折向皇上揭发此事啊,学生愿意联合松江学子一起签名以助声威。” 寻死呢,这是,张斌无奈的摇头道:“本官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还是个闲职,上奏折有什么用?” 徐孚远痛心疾首道:“大人,您不能袖手旁观啊,东林一去,朝堂上下还有几个正直之士,如果任由阉党横行,大明就完了。” 情商堪忧啊,张斌无奈的叹息道:“徐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内阁首辅、都察院左督御史、六部尚书等等,这些朝廷大员,阉党整下去不知道多少,我一个员外郎能顶什么用,恐怕奏折还没到皇上手里,我就已经被关进锦衣卫诏狱了。” 这是大实话,光内阁首辅魏忠贤就一口气干下去三个,他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在阉党眼里屁都不是! 锦衣卫诏狱之名一出,三人均露出忌惮之色,死,他们可能不怕,但是,他们怕生不如死啊,锦衣卫诏狱那可是等同地狱般的地方,如果被关进去,死那都算是一种解脱了,就怕被人整的生不如死。 徐孚远略带绝望道:“大人,这样下去,大明岂不是完了!” 张斌装出睿智的样子,望着远方,缓缓的道:“放心,大明完不了,阉党只能横行一时而已,王振、刘瑾、汪直之流不都曾只手遮天,总有忠臣贤士出来收拾他们的。” 徐孚远不解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这帮人,热血倒是有一腔,就是思维太呆板了,张斌解释道:“本官的意思很简单,东林那一套行不通,光凭嘴巴是没用的,讲道理也要看人,跟正人君子又或是普通人可以讲道理,跟奸妄小人,甚至是市井无赖讲道理有用吗?你跟建奴去讲道理他们会拱手投降吗?” 这话的确没错,但是,徐孚远他们一时半会却转不过弯来,因为他们的偶像就是东林啊! 徐孚远有些不服气的道:“那大人您说怎么办?” 他的意思,你行你来啊,光在这里说,不也是打嘴炮,有什么用? 张斌又装出睿智的样子,望着远方,缓缓的道:“光说不练是没有用的,唯有手掌大权,雷厉风行,革旧鼎新,才能救大明。” 徐孚远想了想,提醒道:“大人,东林不也曾手掌大权。” 张斌摇头道:“他们那不叫手掌大权,心慈手软,跟谁都讲仁义道德,朝中浙党、楚党、齐党等等,多少人跟他们唱对台戏,党争不断,误国误民,我说的掌权,是要建立一套规矩,一套所有人都得遵从的规矩。” 徐孚远追问道:“那要是有人不讲规矩怎么办?” 张斌冷冷的道:“不讲规矩,不会收拾他们吗?” 徐孚远想了想,指了指天上,敬畏的道:“那要是皇上。” 看样子《石灰吟》他们还是没看懂啊,当然,关于皇上的话题是不能讨论的,他只能富含深意的道:“真正的明君,怎么会不讲规矩呢。” 第二卷 第四十七章 意外之喜 张斌的话引起了徐孚远等人的深思,他们慢慢意识到,嘴炮,真没什么用。 像魏忠贤,你再有道理,人家不管,就收拾你,怎么了? 像建奴,你上去跟人家讲道理,人家可能直接一刀就过来了! 对不讲道理的,还真得讲讲规矩,规矩就这样,不按规矩来,收拾你。 这个规矩其实就是法律,不过,这会儿,大明的法律有很多漏洞,很多人都可以逍遥法外,一旦有人无法无天,那肯定会乱套,大明现在其实已经有点乱套了,这样乱下去肯定不行,必须重新把规矩立起来,让所有人都讲规矩。 至于皇上不讲规矩怎么办,他们都想到了张斌写的那首诗,想到了于谦,于谦可不光是把阉党收拾了。 当然,这个话题,是绝不能拿出来说的,总之,明君也是讲规矩的。 大明并不是没有出现过不讲规矩的皇帝,文臣们各有各的手段,总之,办法还是有的,大家心照不宣就行了。 这三人在张斌的淳淳诱导下已经逐渐改变了以前不切实际的想法,结党结社光吆喝的确没什么用,必须立规矩,让所有人都遵守。 徐孚远和夏允彝毕竟年岁要大点,受东林党影响的时间也要长一点,转变思路也比较困难一点,陈子龙却是刚出道不久,思想还没完全固化,转变起来也比较快一点,徐孚远和夏允彝还在那里沉思呢,他便忍不住拱手道:“听大人一席话,学生茅塞顿开,世道纷乱,立规矩实乃治乱之本,学生愿尽绵薄之力,助大人将这规矩立起来,今后大人若有什么差遣,学生定当效劳。” 张斌闻言,点了点头,恩,这个陈子龙果然人中龙凤,一点就透,他已经开始向自己靠拢了,假以时日,便会慢慢融入自己的阵容,现在就剩下徐孚远和夏允彝了。 他正想着怎么继续诱导这两人呢,徐孚远突然提议道:“懋中、彝仲,张大人远见卓识,将来必为大明中流砥柱,我们何不投入张大人门下,为大明中兴略尽绵薄之力呢?” 他这话一出,夏允彝是明显一愣,陈子龙却是激动道:“小弟也有此意,就是不知张大人会不会嫌我等愚笨啊。” 张斌自然是求之不得,收为学生,那就是妥妥的自己人了,这个时候对尊师重道还是很看重的,所谓欺师灭祖,谁要对自己恩师不敬,那可是犯了大忌,会遭所有人唾弃。 没想到自己只是略施小计,却获得了如此大的收获,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他当然知道徐孚远为什么这么说,为了借钱方便呗,如果只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跟张斌借钱还真不好开口,当学生就不一样了,跟恩师借钱,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八百两银子张斌自然不会吝啬,他连忙顺水推舟道:“三位可都是松江有名的才子,能得三位高徒,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哈哈哈哈。” 徐孚远和陈子龙闻言大喜,纷纷拱手道:“多谢恩师。” 夏允彝却是尴尬之极,他倒不是不想拜张斌为师,主要问题他这年纪比张斌大了几岁,拜个比自己小的师傅,合适吗? 不过,他已经没有什么时间思考了,徐孚远和陈子龙这一开口,就等于把事情定下来了,张斌刚刚说的可是三个,他要不吭气,明显就是看不起张斌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跟着拱手道:“多谢恩师。” 拜师,按古礼,那是有很多仪式要办的,但是,这会儿却已经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要追求隆重的话当然可以办,但一般人都很少去搞那些仪式了,尊师重道这会儿主要还是体现在行动上,而不是体现在仪式上。 收了这三位学生,张斌高兴到不行,徐孚远的事,自然要先帮他解决了。 他摆出当师傅的架势,语重心长的道:“复斋啊,你与湘真姑娘的事,为师也听说了,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逛逛青楼倒也没什么,但是,为此牵肠挂肚,黯然神伤就不好了,那样必定会耽误学业。这样吧,为师先给你支一千两银子,你去把湘真姑娘娶了,定下心里,好好读书,至于这银子什么时候还,又或还不还,你都不要太担心,有钱就还,没钱就先欠着,为师不急。” 徐孚远闻言,激动的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多谢恩师,学生一定刻苦用功,不辜负恩师的期望。” 张斌点了点头,抬手道:“嗯嗯,坐坐,我们好好聊聊。” 他是想了解一下三人的具体情况,以便今后做出安排,这聊着聊着,外面突然传来毕懋康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双全贤弟,我说你怎么没去我那边咯,原来是来客人了啊,不知方不方便一起聊聊啊?” 毕懋康是那种天性洒脱的人,跟张斌混熟以后,他经常不拘俗礼,与张斌开开玩笑,原本别人来了客人,这样插进来是很不礼貌的,但是,他一听外面的张差和赵如说是松江那三个年轻人前来拜访之后,就没那么在意了。 这三个松江才子中也就一个是举人,其他两个都是秀才,他一个正四品的朝廷大员倒不用跟他们讲什么客气。 张斌听闻他来了,连忙站起来朗声道:“孟侯兄,快进来坐,正想给你介绍几位门生呢。” 门生,什么意思? 毕懋康好奇的走进来一看,是前天那三个人没错啊,怎么突然就变成门生了呢,难道他们是专门来拜师的? 张斌见他走进来,连忙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主位右侧,随即介绍到:“复斋、懋中、彝仲,这位是原都察院右佥都御使毕大人。” 徐孚远三人连忙拱手齐声道:“学生见过毕大人。”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来,随后便微笑道:“孟侯兄,这三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毕懋康点头道:“恩,他们我倒是见过了,只是怎么突然又成贤弟的学生了呢?” 张斌自然不能说是他略施小计诓来的,他冠冕堂皇的道:“他们三人都是矢志报国之辈,与我颇为投契,所以就把他们收下了。” 这解释,好像这三个真是专门来拜师的一样,徐孚远他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毕懋康也就这样被糊弄过去了。 第二卷 第四十八章 要变天了 这日,张斌当值,正好有新邸报传至,他从门房手中接过邸报,坐下来一看,整个人瞬间陷入呆滞中。 邸报上写着: 中书舍人汪文言供:原都察院左都御使杨链、原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原都察院河南道监察御史袁化中、原都给事中魏大中、原吏科给事中周朝瑞、原刑部山东司员外郎顾大章等受原辽东经略熊廷弼贿,欲为其脱罪。 贪吏杨涟受贿两万两; 贪吏左光斗受贿两万两; 贪吏魏大中受贿三千两; 贪吏周朝瑞一万两; 贪吏袁化中六千两; 贪吏顾大章四万两。 皇上与厂臣皆怒之,下旨令锦衣卫即刻将六人抓捕进京受审。 这时候汪文言其实已经死了,供词是锦衣卫指挥使许显纯伪造的,汪文言直至被严刑拷打至死,供词始终都是:天乎冤哉!世间岂有贪赃杨大洪哉! 大洪是杨涟的别字,杨涟可是京察大计中的“廉吏第一”,诬陷他受贿就跟诬陷宁安大长公主的儿子李承恩私藏禁物一样,太荒唐了。 张斌知道,一场腥风血雨要开始了,魏忠贤可不管你认不认罪,不认罪就大刑伺候,大刑伺候还不认罪,那就上刑上到你死为止,反正,虐死之后再把手印按上去也是“招供”了! 东林党与阉党这场党争,一直延续到崇祯初年才结束,最终,东林党没剩下几个,阉党也没剩下几个,输赢,不好怎么说,张斌现在也左右不了,他最关心的是,这个时候,阉党会不会把手伸向南直隶。 正当他皱眉沉思的时候,南都兵部尚书杨文忠竟然进来了。 张斌一看杨文忠出现在面前,着实吓了一跳,他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将位子让给杨文忠,这才拱手行礼道:“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招呼属下一声就行了,怎敢老您大驾!” 杨文忠微笑着摇头道:“什么劳驾不劳驾的,我这正准备回去呢,经过你这里,顺路进来看看而已,怎么,不欢迎啊?” 这玩笑开的,张斌连忙再次行礼道:“哪里哪里,大人能来教导属下,是属下的荣幸。” 杨文忠对张斌还是很满意的,这年轻人虽然后台硬,但从不仗着后台到处惹事,对上官也相当的恭敬,可谓温文尔雅,“勤勉”有佳。 他点了点头,指着书桌上的邸报道:“双全,这个你看了吗?” 张斌恭敬的道:“属下已经看过了。” 杨文忠貌似考校道:“你怎么看?” 张斌想了想,老老实实的回道:“东林怕是要完了。” 杨文忠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东林怕是要完了,这天怕是要变了。” 张斌知道,杨文忠所说的变天肯定不是指改朝换代,而是指朝廷掌权的人要变了,他忍不住请教道:“敢问大人,这金陵的天会不会变?” 杨文忠看了看张斌,语带深意道:“金陵的天肯定也要变一变,不过,他们不一定看得上这些闲散衙门,或许来的不一定是他们的人吧。” 张斌闻言一愣,对这些闲散衙门不一定感兴趣,那么什么人会来掌权呢,难道,还有魏忠贤不敢杀的人吗? 杨文忠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即便起身道:“双全,你放心,不管谁来,只要你不去招惹,人家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罢,他双手往后一负,转身向外走去。 张斌连忙拱手道:“多谢大人指点。” 杨文忠这话,听上去有点像是在道别啊,难道他知道自己这尚书当不长了? 这一天,张斌都是在沉思中渡过的,他一直在想,如果南都兵部尚书换成了阉党的人,自己该怎么办。 不理不睬,肯定不行,同流合污,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呢? 下午,他回到府中,跟小云她们交待了一下,便带着张差几个,骑马赶车,来到毕懋康这边。 今天,他很想喝点酒,正好也有几天没去梅香楼了,他估计毕懋康也应该想去了。 果然,他一开口,毕懋康便欣然应允,不过这次毕懋康是坐着自己的马车去的,上次他还是让人在外面找的马车,这次他可不想再去找了。 梅香楼依然如故,不过李家的十朵金花已经变成九朵了,因为十娘李湘真已经被徐孚远给娶回去了,这青楼女子嫁人其实很简单,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带个轿子来,抬走就行了。 张斌也没管九个还是十个,今天,他只想喝酒。 酒菜上齐,他示意旁边的青楼女子将酒倒满,随即便举杯道:“来,孟侯兄,小弟敬你一杯。” 这架势,好像想买醉啊,毕懋康举起酒杯,好奇的道:“双全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张斌举杯一碰,一口干掉杯中酒,随即叹息道:“唉,有些人,怕是要完了。” 毕懋康仰头将酒干了,随即又问道:“今天的邸报?” 张斌沉重的点头道:“是啊。” 毕懋康同样摇头叹息道:“唉,他们太固执了,明知不可为,何必呢。” 两人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的喝起来,张斌的酒量明显比不上毕懋康,几杯酒下去,毕懋康一点事没有,他却是有点微醺了,不过,这时候,他心情也好多了。 怕什么呢,阉党要来便来吧,大不了装病,没规定不准休病假是吧。 想通这些,张斌感觉浑身一松,他又开始关注起四周的风流才子来。 他正要问旁边的姑娘今天在场的都有哪些风流才子呢,却猛然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看! 他转过头去,在人群中一扫,很快便看到一双充满戏谑的眼睛。 靠,吴文杰,这家伙怎么跑到金陵来了! 毕懋康看到他异样的表情,连忙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结果,看到的却是一个满脸怪笑的年轻人。 这家伙谁啊,他忍不住问道:“那家伙你认识?” 张斌点头道:“是啊,他是吴淳夫的儿子吴文杰。” 毕懋康莫名其妙的道:“吴淳夫是谁?” 张斌闻言一愣,毕懋康竟然没有听说过吴淳夫! 不过,他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吴淳夫才刚依附魏忠贤,不可能一下就坐上工部尚书的高位,现在没什么名气也是正常的。 看着毕懋康疑惑的样子,他连忙解释道:“这吴淳夫是原陕西西安兵备佥事,天启元年因渎职被罢了官,这会儿给那位当了干儿子,估计很快就要起来了。” 第二卷 第四十九章 情敌乍现 吴文杰这会儿很不爽,因为他父亲派人去洪家提亲,被人给婉拒了,婉拒的理由是洪蓉儿还小。 这个洪先春,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十六岁了还小什么小,不就是对张斌那小子还不死心嘛。 吴文杰原本是想去京城收拾张斌的,结果跑到京城一打听,张斌竟然跑到金陵去了。 南都六部,原本是养老的衙门,只要一贬过去,官途基本上就完了,但是,他同时还打听到,张斌这家伙的后台竟然是英国公,他不是被贬过去的,而是被安排过去历练的。 这还得了,绝对不能让这小子起来! 吴文杰毫不犹豫的跟到了金陵,准备在金陵把这小子给收拾了。 他为什么这么自信能收拾张斌呢?当然是因为他父亲是魏忠贤的干儿子! 厂臣魏公公的干儿子,这会儿,在大明可是堪比皇子的人物,要说到权力,皇子还不如厂臣的干儿子呢,因为皇子最后都会被圈到封地去当闲散王爷,而厂臣魏公公的干儿子都是注定要手掌大权的大人物。 他虽然只是厂臣魏公公的干孙子,那也不得了了,因为他干叔叔多啊,这不,一来金陵他便找到了厂臣魏公公的另一个干儿子,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应天巡抚毛一鹭。 毛一鹭对这个干侄子还是很好的,他自己要驻守吴中,无法跟吴文杰去金陵,他便派出了自己的儿子毛元孝陪吴文杰去金陵收拾张斌。 怎么收拾张斌呢?很简单,这对干兄弟直接跑到应天府衙门,让应天知府派人去查,很快,张斌的情况便被查的差不多了。 这个张斌在金陵外城有座府邸,他平时就待在府邸里,他一个月有三天会去兵部衙门坐班,这些都被查的清清楚楚,但是,这些貌似都没什么用。 因为这会儿还是有王法的,应天知府也不敢直接派人去张斌府邸抓人,更不敢去派人兵部衙门抓人,毕竟人家怎么也是个从五品的朝廷命官,没犯任何王法,还是不能随便抓的。 当然,如果是厂臣魏公公来了,说抓也就抓了,因为这时候魏公公就能代表王法,但是魏公公的干孙子可不代表王法,所以,光知道张斌住哪儿还没什么用,收拾他必须有借口。 还好,应天知府很快就查到,张斌曾经去过梅香楼,这就好办了,只要逮住他嫖宿,他就完了。 于是乎吴文杰和毛元孝这天晚上便来到了梅香楼,倒不是说他们想身先士卒,带头去抓张斌,主要,他们也像见识见识青楼名妓。 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刚坐下不久,青楼名妓还没出现,张斌竟然就出现了! 张斌一开始心里有事,倒没怎么注意楼上坐着些什么人,等他把事情想通了,一抬头,便发现了吴文杰。 这家伙的表情,不对劲啊,他好像吃定自己了! 还有,他旁边那家伙又是谁呢? 张斌回答完毕懋康的问话,接着就对旁边倒酒的姑娘道:“那边那桌,另一个,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那倒酒的姑娘瞟了一眼,立马回道:“那是应天巡抚毛大人的公子。” 张斌闻言,心中一凛,难怪这家伙笑的这么贱,有应天巡抚帮忙,自己的确是斗不过他。 怎么办呢? 毕懋康见他这表情,不由追问道:“怎么呢,贤弟,你跟那姓吴的有仇吗?” 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家伙想抢自己的老婆,那当然是仇人,张斌神色凝重的点头道:“恩,这家伙估计是来找我麻烦的。” 毕懋康闻言,脸色也变了,魏忠贤干儿子的儿子,这麻烦大了! 正在这时候,“啪”的一声,随着一声大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喝的道:“唱的什么玩意儿,快让宛君和宛容出来唱一曲。” 是临淮侯世子李祖述,毕懋康眉头皱的更深了,张斌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偷偷看了看吴文杰,恩,这家伙正皱眉看向李祖述呢,这两人应该不是一伙的,或许,可以想办法挑拨一下。 他不动声色的举杯道:“来,孟侯兄,喝酒。” 毕懋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个意思。 张斌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喝完杯中酒便看向戏台,不一会儿,李宛君便登台了。 他又偷偷看向吴文杰,恩,这家伙正盯着台上看呢,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 他旁边的毛元孝倒只是略带欣赏的看着李宛君,并没有露出急色的表情。 想想也对,毛元孝的父亲已经官至巡抚,家里娇妻美妾应该是少不了的,而吴文杰的父亲却是个被撸下来几年的兵备佥事,他估计就没见过什么美女,要不他也不会来跟自己抢洪蓉儿了。 这家伙这么色,或许能利用一下。 今天魏国公世子徐允爵又没有来,一曲唱罢毕懋康又跟在李祖述后面打赏了二两银子,很显然,他准备再去跟李宛君切磋切磋。 张斌又偷偷看向吴文杰,这家伙很奇怪,他明明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却没跟着打赏。 这时候,吴文杰也偷偷向张斌看过来,四目相对,张斌并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那吴文杰更是直接换上了挑衅的眼神,这意思,很明显,有种你打赏啊,你打赏我也打赏。 张斌突然回过头来问道:“孟侯兄,那宛君姑娘对你怎么样?” 毕懋康颇为自豪的道:“那自然是崇拜的不得了。” 张斌闻言,又看向了戏台,这时候,李宛容也登场了。 他又偷偷看了看吴文杰,这家伙,还是一副猪哥像。 他想了想,便附到毕懋康耳边低声细语起来。 毕懋康听完不由面色古怪的道:“这样能行吗?” 张斌自信的点头道:“只要宛君姑娘愿意帮忙应该没问题。” 这时候李宛君正好走过来敬酒,毕懋康立马顺势道:“宛君,等下过来坐坐好吗?” 李宛君闻言,立马娇羞的点头道:“好,奴家去跟世子爷告个罪就过来。” 李祖述是给魏国公世子徐允爵面子才捎上她的,自然不会管她去干什么,很快,她便打完招呼过来了。 毕懋康立马旁若无人的和她低声细语起来,表面上好像是在打情骂俏,其实他是在向李宛君转达张斌的话。 不一会儿,李宛容一曲也唱完了,李祖述立马大叫着给她打赏了十两银子。 原本,这个时候,是没人敢跟的,张斌却像吃错药了一样,跟着打赏了二两银子! 第二卷 第五十章 拼爹 张斌的举动着实有点出人意料,他二两碎银子刚扔出去,整个二楼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李祖述第一个抬起头来看向他这一桌,勋贵之后可很有一些暴脾气,这李祖述的脾气更是火爆异常,谁要敢惹他,他就敢揍谁! 不过,当他看到张斌对面的李宛君时,那火爆脾气顿时没了,因为李宛君正朝他眨眼睛呢。 这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忽悠这位公子给妹妹送钱呢。 送钱当然没问题,只要不打扰他的“雅兴”就行了,李祖述撇了撇嘴,继续喝起酒来。 事情貌似就这样过去了,但是,紧接着,又有人抬手赏了李宛容二两银子! 这人,自然就是一直盯着张斌的吴文杰,他早就想好了,不管张斌嫖不嫖宿,都要给他整成嫖宿。 诬陷,可是阉党的拿手好戏,吴文杰自然也会玩,他就是要跟张斌去后院的绣楼,然后抓他个“现行”。 至于张斌干没干,那都是次要的了,他的指证就是铁证如山! 阉党还有个恶趣味,那就是,诬陷完还要继续恶心你,吴文杰也深得其中精髓,他准备诬陷完张斌再玩玩李宛容,把你抓起来,再玩玩你心爱的女人,想想都爽啊。 吴文杰看着台上李宛容妙曼的身姿,那眼神简直能把人吞下去。 李祖述自然不知道这家伙搞什么名堂,他冷冷的看了吴文杰一眼,随即低声交待了一旁一个跟班小弟几句。 那跟班小弟也是个伯爵家的子弟,不过不是世子,他得了李祖述的交待,立马起身往外走去。 吴文杰这边也在交待他的干弟弟毛元孝,那毛元孝得了他的安排也起身往外走去。 一场好戏就要上演了,主角张斌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一会儿敬毕懋康一杯,一会儿调笑李宛君两句,玩的不亦乐乎。 在二楼风流才子的吆喝声中,梅香楼的名妓纷纷粉墨登场,气氛渐渐进入高潮。 张斌没有再打赏其他红牌姑娘,仿佛今天他就选中李宛容了,吴文杰虽然眼馋后面上台的其他姑娘,也没有再出手打赏,今天,张斌看上谁,他就要上谁,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戌时三刻,繁华落尽,二楼的姑娘纷纷离场,张斌把酒钱一结,便陪着毕懋康坐在那里等起来。 很快,李宛君那一房的龟公便跑过来将毕懋康请了去,这一桌就剩下张斌一个人了。 过了一会儿,李宛容那一房的龟公终于领着李祖述和吴文杰走过来。 李祖述明显有点生气,而那吴文杰却仍是满脸戏谑的看着张斌,那样子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张斌压根就没搭理吴文杰,他不待龟公开口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李祖述拱手道:“世子爷,在下不胜酒力,失陪了。” 李祖述闻言,脸色稍稍一缓,随意拱了一下手,淡淡的道:“恩,喝不了就不要喝了,哪天有空请你喝。” 张斌闻言,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再次拱手道:“多谢世子爷,在下告辞。” 说罢,便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李祖述微微有些自得的点了点头,侧身让了一下,吴文杰却是挡在那里嘲讽道:“没用的软蛋。” 张斌借酒装疯道:“你的蛋很硬吗?掏出来让大家见识一下啊!” 说罢,直接往外一挤,把吴文杰挤到一边,随后扬长而去。 吴文杰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旁边的人却是在李祖述的带头下哄堂大笑起来。 张斌的确有点喝多了,那摇摇晃晃的样子可不是装出来的,好在张差和赵如早就得了梅香楼的通知,站在门口等着了,张斌一出来,他们便一路扶着张斌上了马车,打道回府了。 吴文杰这边却是跟个牛皮糖一样黏在李祖述的后面,进了李宛容的房间。 今天是没机会收拾张斌了,但李宛容他还是想收拾收拾的,在他眼里,那可是绝世尤物啊! 李祖述已经烦透这家伙了,不过,刚有人告诉他,这家伙是跟巡抚毛一鹭的儿子毛元孝一起来的,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想动手,毕竟毛一鹭是魏忠贤的干儿子,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的好。 他原本想到房间之后直接搂着李宛容进卧房,让这小子知难而退,却不曾想,刚一进门,便被四个丫鬟挡住了去路。 他脸一拉,冷冷的道:“什么意思,不认识本世子了是吧?” 那四个丫鬟都吓得直哆嗦,什么话都不敢说,这个时候,李宛容直接从薄纱后面转出来,抱着李祖述胳膊撒娇道:“世子爷,您别生气嘛,这是我们梅香楼的规矩,给奴家一点薄面,坐下来听听曲好吗,等下奴家再好好伺候你。” 说罢,她便拉着李祖述往左边的小条桌走去,拉的时候还不忘偷偷朝后面的吴文杰抛了个满含幽怨的媚眼,那意思,好像在说,公子,我是喜欢你的,奈何这位世子爷惹不起啊。 李祖述是那种纯粹吃软不吃硬的执跨,被李宛容这么一抱,再一撒娇,他怒气便消的差不多了,梅香楼的确有这规矩,先坐下来听一会儿曲好像也没什么,他就这么被李宛容拉着顺势跪坐在左边的条桌后面。 吴文杰这会儿却被李宛容一媚眼抛的浑身糙热,再加上李宛容故意穿上了最暴露的衣服,那火爆的身材简直一览无余。 此等绝世尤物,他真恨不得马上扑倒,但是,人家现在却在别人的怀里委曲求全,这叫他如何能忍! 他站在那里,冷冷的道:“梅香楼的规矩好像是比文采吧?” 李祖述闻言,冷哼一声,比你吗蛋,识相点就赶紧滚,不要逼老子动手。 他原本还想听听曲的,这会儿,没那心情了,他直接把李宛容抱腿上,使劲揉捏起来。 李宛容自然是不会反抗,不过,她却偷偷的朝吴文杰投去了一个极度哀怨的眼神。 看着李宛容满脸哀怨被人揉来揉去,吴文杰只感觉自己鼻血都快要喷出来了,那怒火更是直冲脑际。 他吗的,就一个临淮侯世子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不知道老子的干爷爷是九千岁魏公公吗? 他直接指着李祖述怒喝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这么嚣张,什么来头? 李祖述脾气是很火爆,但却不是二愣子,人家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这么嚣张肯定是有本钱的,他冷冷的看着吴文杰,缓缓的问道:“小子,你是谁,哪里来的?” 这会儿知道怕了啊,吴文杰鼻孔朝天负手道:“小子,听好了,大爷我是京城来的,我爹就是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吴淳夫!” 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什么玩意儿?就个正五品的爹,竟然敢在老子面前如此嚣张。 李祖述直接一拍桌子怒喝道:“我爹还临淮侯呢,你他吗算个什么东西,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 第二卷 第五十一章 拼命 李祖述这爆脾气啊,要不是有点顾忌巡抚毛一鹭,他这会儿都想让人把这小子海扁一顿了。 不过,这小子如果再不走,他真兴打人了,毛一鹭也就一个巡抚而已,要真撕破脸,怕他个球啊。 吴文杰被李祖述这声怒喝吓得一哆嗦,这小子,还这么嚣张,肯定不知道我爹是什么身份,他指着李祖述颤声道:“小子,你怕是不知道吧,我爹是当朝九千岁魏公公的干儿子!” 李祖述闻言一愣,他吗的,怎么又一个干儿子,这魏忠贤到底多少干儿子。 他倒不怀疑吴文杰会骗他,毕竟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还是朝廷命官,给个阉人当干儿子,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这货的爹也是魏忠贤的干儿子,那还是再忍忍吧,把人赶走就算了,动起手来可就不大好收场了。 李祖述正在这权衡利弊呢,吴文杰却以为这货怕了,知道怕就好,敢吼老子,老子得给你吼回去,他吸了口气,指着李祖述爆喝道:“识相的,赶紧给老子滚!” 李祖述被这一吼,直接暴跳如雷,吗逼的,真当老子怕了你是吧,他直接对着门口大喝一声:“来人。” “嘭”的一声,两个彪形大汉直接撞开房门冲进来,跑到李祖述跟前拱手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李祖述指着缩到墙脚的吴文杰厉声道:“把这狗东西给我拖出去好好教训一下。” 这教训一下和往死里打还是有区别的,李祖述的意思就是让他们小心着点,别把人给打死了。 两个壮汉闻言,道了声遵命,随即便冲到墙脚,一人捞住吴文杰一条腿,拖着就往外走。 吴文杰吓得大喊道:“你们干什么,我干爷爷可是九千岁。” 他这话还没说完,李祖述立马爆喝道:“把他嘴堵上。” 那两壮汉闻言,连忙把吴文杰的脚一扔,扯下他的裤腰带,揪住他的头发,直接把裤腰带勒他嘴里,使劲绑紧,随后又夹着他的胳膊往外拖去。 这会儿,李宛容仿佛被吓傻了一般,满脸惊恐的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其实,她心里正暗自得意呢。 她姐姐让她演一出《凤仪亭》,演的好了,会有人给她打赏一百两银子! 这《凤仪亭》她当然明白,自己演的是貂蝉,李祖述演的是董卓,而那位吴公子演的是吕布。 她姐姐的意思,就是让她魅惑一下吴公子,让他到李祖述跟前找顿揍。 她本来就是学唱戏的,自然演的惟妙惟肖,李祖述这董卓配合的也还算可以,只是这吴公子也太窝囊了,那里有半点吕布的样子! 她正得意间,李祖述突然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脸蛋,安慰道:“宛容,别怕啊,我出去看看,你先去房里等我吧。” 这时,外面已经传来拳打脚踢声和隐隐的惨呼声,这出《凤仪亭》到此就算是演完了,李宛容乖巧的点了点头,装出胆颤心惊的样子,小心的往房中走去,李祖述则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 他才刚走到门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吆喝声:“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住手,快点给我住手!” 这他吗谁啊,李祖述疾步走出房门,抬头一看,自己小弟正带着几个人手下和一帮人对峙呢,原来是毛元孝带着几个应天府的捕快过来了。 他走上前去,皮笑肉不笑的道:“毛公子,好久不见啊。” 毛元孝却是指着地上的吴文杰厉声道:“姓李的,你什么意思,这是我爹的客人。” 吗逼的,给脸不要脸,李祖述闻言,冷冷的道:“你爹的客人怎么了,你爹的客人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这他吗到底是谁在胡作非为啊,毛元孝怒道:“你还不赶紧把人放了,他爹也是九千岁的干儿子。” 李祖述嘲讽道:“哦,他爹也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啊?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就像你,仗着你爹是九千岁的干儿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 这他吗到底是谁无法无天啊,毛元孝闻言,脸都气绿了,人家摆明了跟他耍无赖,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过,李祖述也知道适可而止,现在人也教训了,言语也占上风了,差不多也就行了,他朝手下使了使眼色,让他们退到自己身后来,随即“大度”的道:“算了,看在你毛公子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了他,不过,你可得管好你家这位客人,不要让他再出来胡作非为了。” 这里可是青楼,好多嫖客和青楼女子都停止了运动,躲在窗户后面偷偷往这边看呢,毛元孝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他直接令人上去解开吴文杰嘴上的裤腰带,就待将他抬走,那吴文杰却是指着李祖述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哎呀哈,还嘴硬,李祖述直接走上前,弯下腰,将鼻子凑到吴文杰手指跟前,认真的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吴文杰满眼仇恨的盯着他,气呼呼的道:“是又怎么样,你竟然敢打我,九千岁不会放过你的。” 李祖述伸出右手,把吴文杰的手拨到一边,然后凑上去拍着他的脸道:“小子,你想太多了,九千岁不会放过我?你以为你是九千岁的亲儿子吗?像我爹肯定会为我拼命,因为我是他亲儿子,你去问问九千岁,他会不会为了你拼命?” 魏忠贤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喽拼命,他一个市井无赖欺负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那自然是手到擒来,但这些武将出身的勋贵就不一样了。 收拾文臣很简单,只要想个办法把他们官职撸了,他们就一点反抗能力都没了,那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要收拾这些武将出身的勋贵就没这么简单了,人家麾下故旧一堆,都是各卫所的指挥使又或是千户所的千户什么的,你把人逼急了,人家直接跟你火拼也是有可能的。 魏忠贤真正能调动的撑死也就两三万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欺负那些文臣自然没问题,要跟勋贵对着干,他这点人马还真吓不住人家。 所以,魏忠贤很少招惹武将出身的勋贵。 吴文杰也不是个白痴,他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下他不嘴硬了,剩下的唯有满脸的惶恐。 李祖述见吴文杰的样子,知道这家伙已经想明白了,他直接在吴文杰身上找了快干净的地方擦了擦手,随即冷冷的道:“小子,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二卷 第五十二章 兵书 吴文杰就这样灰溜溜的回了京城,他不知道自己是被张斌摆了一道,他只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敌人,一个比张斌更可恨的敌人。 他回京城以后自然是哭着喊着求他爹收拾李祖述甚至是临淮侯,吴淳夫却是给了他一个耳光作为答复。 开什么玩笑,九千岁魏公公正集中精力收拾东林党掌控朝廷大权呢,这会儿跑去惹南都那帮勋贵,吃多了啊! 天启五年五月,阉党开始大肆抓捕致仕和被罢免的东林党人,栽赃陷害、肆意虐杀,大有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的架势。 京城这会儿是阉党横行、乌烟瘴气,金陵却是风平浪静、一片繁华,因为阉党暂时还没功夫把手伸到金陵来。 这天,在金陵最繁华的南市街,一队长长的马拉平板车缓缓出现在拥挤的街道中,这车队连绵怕不有两三里长,马车最少有上百辆,在生意红火的南市街也算是比较罕见的拉货队伍了。 这个车队就是从福建福宁州东盛堂总号过来送货的队伍,带队的正是张斌的二哥张冠,不但是他,大金所年轻一代资质比较出众的郑彩、杨耿、陈晖、郑兴、郑明等人全部过来了。 张成德原本是想金盆洗手,和海盗头子的郑芝龙划清界线,守着大金所的一亩三分地,做一个富足的土豪乡绅,但是,谢正刚一把张斌的意思转达,他立马就该变主意了。 倒不是他过分迷信张斌,主要是张斌告诉他,奸宦魏忠贤要掌权了,乱世就要来了! 奸宦王振掌权,导致蒙元瓦刺部入侵,北方大乱,生灵涂炭。 奸宦刘瑾掌权,蒙元鞑靼部趁机进犯大明,沿海倭寇兴起,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 这些,张成德自然知道,这会儿奸宦魏忠贤要掌权了,他也知道,只是他没有将这些事联系到一起。 张斌一提醒,他就明白了,魏忠贤一通瞎搞之后,大明肯定又要经历一场乱世浩劫。 张斌说的很对,乱世之中,老老实实做富家翁,那是找死,继续和郑芝龙合作,不断扩大自己的实力才是保命之道。 所以,张成德接受了张斌的建议,继续和郑芝龙合作,经营东盛堂,扩大自己的势力。 原本郑芝龙向他借人去领兵打仗时,他也不想参与,只是任手下几个百户自己去掺和,但是,这下他不这么想了,他准备把自己的二儿子张冠派去掌控郑芝龙的海盗大军! 这个想法把张斌都吓了一跳,自己的二哥去当海盗头子,他老爹还真敢想啊,这要是被查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便释然了。 这会儿屯卫管理混乱的很,别说是他二哥这种不记数目的余丁了,就算是他大哥这种登记在册正卒,只要不应征去给朝廷打几次仗,鬼认得他是谁。 当然,也不排除熟识他的人去告发,不过,等他二哥出现在前台时,他应该早就“劝降”郑芝龙了,到时候完全可以说他二哥是打入海盗内部的细作什么的。 总之,为了掌控郑芝龙手下那帮海盗,这点险还是值得冒的。 南市街这边的东盛堂分号已经根据张斌的计划准备好了一切,车队甚至都没有在这边做什么停留,他们卸下一些货,又装上了一些货,然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定远赶去。 到了定远县城的分号,他们也是卸下一些货,然后又装上一些粮食什么的,又掉头赶往戚家堡,好像是去做生意的,又好像是去停放马车的,反正他们有路引,谁又管的着呢。 这百来号人才赶到戚家堡不到三天,张斌便带着张差等几个亲随赶过来了,他今后可是要指挥这些人打仗的,自然要来熟悉鸳鸯阵,更重要的,他还想通过观察,了解一下戚家军到底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如果能把这套方法掌握并推广开来,那明军必将天下无敌! 这练兵可没那么简单,特别是要操练出像戚家军这样的无敌铁军更是艰难无比。 张斌结合《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观摩学习了好几天,甚至还亲身参与了几次操练,才看出一点皮毛来。 他发现,戚家军的操练相当的严格,不管是鸳鸯阵的配合还是各种兵种对自己武器的掌握要求都相当的严格。 比如弓箭手,射靶以八十步距离为标准,箭靶高六尺,阔二尺,每射三矢中二矢才算合格。 又比如长枪手,每个长枪手都必须熟练掌握手法、步法、身法、进退之法等技巧,最重要的还要练习准头,在二十步外立一个木制靶子,靶子高五尺,阔八寸,在靶子上面开五个孔洞代表人的目、喉、心、腰、足五处,每个孔洞安装一个直径一寸的木球在里边。然后长枪手站在二十步外听擂鼓指挥,擎枪作势,擂鼓一响就飞身向着木靶子戳去,能成功戳中五孔里的圆球才算合格。 这些单兵技能和鸳鸯阵的配合可不是光练练就算了,每隔半月还要进行检验,检验不合格的要挨鞭子,三次不合格,直接滚蛋! 还有什么负重跑,疾跑,慢跑,等体力训练的标准,更是不达标不行。 总之,最后要达到的效果就是,小队长一声令下,每个队员都必须迅速做出相应的战术动作,而且还必须快狠准,再往上,十个小队甚至是百个小队接到任何指令,都必须迅速完成。 这样操练出来的军队,各级将领和士兵配合得简直就如同一个一台精密的机器一般,打起仗来自然是战无不胜。 但是,这对各级将领和士兵的要求也相当的高,一般的屯卫,不操练个几年根本就达不到要求。 难怪天启元年戚家军最后的精锐全军覆没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操练出这样的无敌铁军,明末那形势,谁有闲心逮住一只军队操练几年,再加上明末屯卫那素质,你想操练,也得人家听你的啊。 张冠带的这百来号人在屯卫中都能算的上是精锐了,操练起来都叫苦连天,要不是大金所上上下下关系都还算不错,换做是那种压榨屯卫的千户或者指挥使,你逮住人这么玩命操练,人家不尿你一脸才怪! 就这样操练了一个月,张冠这批人自然不可能达到戚家军的标准,不过方法他们倒是掌握的差不多了,只要他们回去再继续按这个方法操练就行了。 张斌这一个月几乎有一半时间待在戚家堡,通过这半个月的观摩学习,他不但掌握了操练的方法,甚至还有了新的想法。 他想到了后世的职业军人,像戚家军又或是川军白杆兵其实已经脱离的屯卫的范畴,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职业军人了,如果大明能操练出一支职业军队,就算只有十来万人,对付农民起义军和后金,绝对不成问题。 他决定结合《纪效新书》、《练兵纪实》和后世所见所闻,编写一本兵书,这本兵书的名字暂时定为《大明新军操练概论》。 第二卷 第五十三章 致仕名臣 编写一本兵书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般的兵书都必须包含选兵编伍、排兵布阵、练兵方法、指挥体系、军法奖惩、武器装备等基本内容,随便写写就是十多卷。 如若是凭空写出一本来,恐怕十年时间都不够! 好在张斌已经有一定的基础,什么《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六韬》、《司马法》等老兵书他已然读的滚瓜烂熟,《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他更是了然于胸,再加上后世的经验,两三年时间编本兵书出来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他也不是纯粹的借鉴抄袭,这会儿冷兵器和热兵器结合的兵书也就《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如果他纯粹借鉴抄袭,那人家还不如看《纪效新书》和《练兵纪实》呢。 他准备结合现有的兵书和后世的经验还有大明现在的武器装备水平,编写一本全新的兵书。 比如,选兵编伍方面,他准备打破伍和什的传统编伍方法,以班为基础单位,也就是一个班一个鸳鸯阵,十二个人。 又比如,排兵布阵方面,不光有鸳鸯阵,还有排枪阵、步车联合战阵、步炮联合战阵等新的阵式。 再比如,武器装备方面,他准备加入地雷、手雷、新式后膛火炮等比较实用的热武器。 在整书的编辑方面,他也准备打破纯文字描述的传统,采用图文并茂的来编写。 他原本想着,自己一个人,在金陵这些时间,要将整个兵书编写完,恐怕有点够呛,却不曾想,他刚一开始编写,立马就有人加入进来,而且越来还越多。 第一个加入是戚家军老将戚银,他呆家里几十年可不是成天傻坐着,很多时候,他也在研究兵书战阵,张斌一说要编兵书,他立马就来兴趣了,而且,由于他指挥过不少战斗,很多想法甚至比张斌还周全。 紧接着戚银之后,毕懋康也加入进来,他可是明末少有的武器专家,对火枪、火炮、战车的了解可比张斌全面的多。 然后,曹化淳竟然也来了兴趣,当然,他最多也就能提出一点建议,因为他也就读了些兵书,这会儿能出宫的时间也只有那一点。 最后,还有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也加入了兵书的编写,这个人真的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天,他正和毕懋康在书房商讨新型战车的结构呢,在外面值守的孙标突然跑到书房门口朗声道:“大人,门生陈子龙求见。” 张斌这个奇怪啊,不是让他们回去好好读书,准备参加两年后的科举吗,怎么才这么点时间陈子龙又跑过来了,他略带疑惑道:“恩,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陈子龙便匆匆的走进书房,他手里竟然还拿着一个装拜帖的盒子! 双方见礼之后,陈子龙便恭敬的将盒子举到他跟前,朗声道:“恩师,原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徐光启徐大人想来拜访您一下,不知您有没有空?” 徐光启,又一位致仕名臣! 张斌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徐光启可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精通数学、天文、历法、农学、水利、兵法、武器等等等等,是明朝最有名的科学家之一。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为官清正廉洁,勤勉有佳,并不是那种只会做学问的书呆子,天启和崇祯两代皇帝都对他颇为赏识,在崇祯朝他更是官至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可惜他是生在明末,要他生在明初或者明朝中期,他一个人就能改变整个大明的命运! 这么一位致仕名臣竟然要来拜访自己,张斌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颤手拿起盒子里的拜帖一看,果然是徐光启,他找自己竟然是为了请教土豆和红薯种植的问题。 原来,这会儿徐光启正在家里编写《农政全书》,有位学生给他找来了张斌的《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做参考,正好,陈子龙去拜访他的时候又提起了张斌,于是他就有了来拜访张斌的想法。 张斌拿着拜帖正发愣呢,毕懋康突然建议道:“双全贤弟,徐大人德高望重,让他过来拜访恐怕不妥,不若我们上门去拜访他吧。” 张斌闻言,立马点头道:“孟侯兄说的对,怎敢让徐大人亲自登门拜访,应该我们去拜访他。” 紧接着他又问陈子龙道:“懋中你跟徐大人熟吗?” 陈子龙连忙拱手道:“学生经常去徐大人家听课,徐大人对学生十分照顾。” 经常跑人家家里去听课,那肯定是熟的不行了,张斌考虑了一下,随即对陈子龙道:“懋中你在这里歇息一天,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拜访徐大人。” 陈子龙自然是欣然应允,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张斌一行人便打马直奔松江府。 金陵城离松江府大约六百余里,如果一路坦途,快马加鞭两日即可抵达,但是,途中河道纵横,不时需摆渡而行,众人打马奔行了将近三天才赶到松江府上海县。 陈子龙经常来这里听课,自然对徐光启家熟的不行了,他带着张斌等人打马来到县城外徐光启的庄园里,也不用通传,他直接带着众人把马一栓,然后随便找了个家丁问了一下,便往徐光启开辟的试种田走去。 徐光启不但是个科学家,还是个外语学家,很多数学方面的书籍就是他翻译过来的,这庄园别墅什么的也是他从洋人那里学来的。 众人在田间小道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便来到一块稻田旁,此时已近黄昏,唯有一为老农在田中劳作。 陈子龙直接对着田里那老农喊道:“先生,先生,恩师和毕大人前来拜访。” 张斌闻言,着实吓了一跳,那田里劳作的老农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徐光启! 徐光启抬头一看,见田边小道上站满了人,连忙几步夸过来拱手道:“敢问哪位是张大人。” 张斌连忙拱手道:“在下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见过徐大人。” 徐光启连忙回礼道:“久仰久仰,张大人竟然如此年轻,老朽一时没认出来,恕罪恕罪。” 紧接着他又对张斌旁的毕懋康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徽州名士东郊先生。” 毕懋康连忙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区区在下正是徽州毕懋康,大人叫我孟侯就行了。” 徐光启又是一阵告罪,这才就这田里的水洗了脚,然后便直接光着脚丫子,带着张斌等人往庄园中间的别墅走去。 这三人见面可不得了了,张斌有前世的知识打底,不管是土豆和红薯的种植问题,还是数学、几何,天文、历法,甚至是兵法、武器,在这个时候都能称的上是专家级的,再加上毕懋康又是个难得的武器专家,三人聊的简直废寝忘食。 他们聊农业、聊兵法、聊数学、聊武器,一路又聊到《农政全书》和《大明新军操练概论》,简直是志趣相投、相见恨晚。 张斌真没想到,一本《马铃薯与番薯种植纪要》竟让他意外收获一个超重量级的政坛盟友!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乱世纭纷 天启年间致仕的名臣可不止徐光启一个,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大明朝堂可谓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魏忠贤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天下人都不知道还有皇上,只知道有一个九千岁魏公公。 阉党当道,朝纲败坏,东林党人被残酷迫害,正直之士羞与阉党为伍,大多选择了致仕而去。 这场致仕狂潮首先是从内阁开始的,魏忠贤为了争夺内阁的掌控权,诬陷、耍无赖、假传圣旨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内阁首辅叶向高、内阁首辅韩爌、内阁首辅朱国祯相继愤而辞呈,致仕而去,内阁就剩下顾秉谦、魏广微、黄立极、冯铨等阿姨奉承依附阉党的无耻之徒,正直之士致仕狂潮由此拉开序幕。 少傅、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朱延禧致仕; 礼部尚书翁正春致仕; 兵部尚书崔景荣致仕; 工部尚书黄克缵致仕; 刑部尚书王纪致仕; 吏部左侍郎詹事府詹事萧云举致仕; 太常寺卿董其昌致仕; 礼部左侍郎薛三省致仕; 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徐光启致仕; 户部右侍郎毕懋良致仕; 都察院右都御史李宗延致仕; 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赵彦致仕;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毕懋康致仕。 等等等等,再加上被魏忠贤罢免的东林党人。 吏部尚书赵南星; 礼部尚书孙慎行; 工部尚书冯从吾; 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攀龙; 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杨链;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左光斗;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周起元; 吏部左侍郎邹元标; 吏部右侍郎陈于廷; 兵部左侍郎李瑾; 兵部右侍郎李邦华; 户部左侍郎郑三俊; 刑部左侍郎王之寀; 通政使司左通政使刘宗周; 大理寺少卿惠世扬; 太仆寺少卿周朝瑞; 等等等等,朝野上下从内阁到六部、都察院,所有五品以上大员不是被魏忠贤罢免,就是主动辞呈,致仕而去,魏忠贤再狡诏以自己的干儿子、干孙子等阉党中坚代之,整个京城朝堂几成阉党天下。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阉党掌控朝廷大权之后,南都金陵的风云也慢慢开始被搅动了。 一开始,果如杨文忠所言,阉党并没有直接来掌控南都六部,而是一脚把两个朝廷名臣踢到了金陵。 这两个人在明末历史上也是相当有名的,一个是原兵部左侍郎袁可立,另一个是原都察院右都御史、户部左侍郎毕自严。 这两人并非东林党人,但是在朝堂之上一直维护东林党,忤逆魏忠贤,魏忠贤忍无可忍,干脆将他们贬到了金陵,让他们来养老。 毕自严被踢到金陵之后,先是任南都都察院右都御史,而后又被群臣推举为南都户部尚书。 他并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人,南都户部也并不是无事可做,他原本想好好整顿一下南都户部,将南直隶及浙江、江西、湖广诸省的税赋抓起来,严管漕运和盐引勘合发放,撑起大明税赋的半边天。 但是,他才刚上任不久,魏忠贤便派来亲信宦官崔文升总督漕运,意图贪占漕运所得。 这崔文升是明光宗泰昌年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御药房掌印,正是他给光宗下大黄药,吃的光宗腹泻不止,不能上朝,然后又把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红丸当仙药,给光宗服了,使得光宗暴毙! 这红丸案当时可是轰动朝堂,可因为红丸是内阁首辅浙党首领方从哲建议光宗服用的,所以,作为当事人的崔文升和李可灼得到浙党的极力维护,并未受到严惩,李可灼只是发配边疆,崔文升也只是贬斥到南都就完事了。 崔文升可是害死光宗的罪魁祸首,现在魏忠贤竟然要启用他来总督漕运,毕自严自然恼火异常,坚决抵制,他与阉党关系开始日趋紧张。 这还没完,紧接着,魏忠贤又听说南都太仆寺牧马草场有存银百万余两,便派来干儿子胡良辅前来索要,名义是做皇宫新建的三殿装饰费用。 结果,胡良辅一来,发现这是个谣传,他一两银子都没搜刮到,于是他便回去建议魏忠贤,卖掉南都太仆寺牧马草场,以充费用。 南都太仆寺牧马草场可是给大明的战马提供草料的所在,如果卖掉,大明便养不成战马了,这不是要打断明军的腿嘛,毕自严自然是坚决不同意。 魏忠贤也是恼火异常,他直接狡诏以皇帝的名义将毕自严大骂了一顿,崔文升总督漕运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南都太仆寺牧马草场也卖掉了,毕自严气得直接称病辞归故里。 至于袁可立,被踢到金陵之后,先是任南都户部尚书,后面毕自严上任南都户部尚书,他又被群臣推举为南都兵部尚书,接了杨文忠的位置,成为张斌的顶头上司。 原本张斌以为可以借此机会拉拢这位明末的名臣了,可不曾想,袁可立才刚上任几天,便愤而辞归故里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袁可立在京城把魏忠贤忤逆的太狠了,魏忠贤恨的牙痒痒,把他贬到金陵之后,魏忠贤还不想放过他,竟然派出爪牙天天跟踪监视他,想找出点事情,把他给收拾了。 袁可立察觉之后,自然是气到不行,干脆就辞职不干了,以免被魏忠贤诬陷,抓去诏狱折磨致死。 袁可立刚走,魏忠贤便派来了他的干儿子刘亭元接任南都兵部尚书,这刘亭元就是个酒囊饭袋,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南都兵部倒是比以前还清闲了。 张斌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办法,凭他现在的能耐还掀不翻阉党这个庞然大物,他能做的唯有等待时机。 当然,他这个等并不是坐等,这期间他也没闲着,一直在为今后的崛起做准备。 像曹化淳这个关键人物,他一直都在拉拢示好,两年多时间下来,曹家和张家都差不多亲如一家人了。 像《大明新军操练概论》的编写他也一直没有松懈,两年多时间下来,他终于把初稿给写出来了。 还有大金所屯卫的操练一直在秘密进行,徐光启和毕懋良等致仕名臣他也一直在拉拢,甚至他还参与了《农政全书》的编写。 这期间,他还做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毕懋康就任南都工部右侍郎之后,他便催促毕懋康将废弃南都兵工厂重新启用,并想尽办法从京城的王恭厂调来了一批熟练的军匠,协助他研制燧发枪。 天启六年,王恭厂轰的一声炸了,大明制造火器的军匠却并未因此死绝,毕懋康在张斌的提点下,“歪打正着”,为大明的军工留下了最后一丝元气。 乱世纭纷,乌云遮天,张斌默默的准备着,准备着,等待那一丝曙光的到来。 终于。 天启七年八月,京城传来消息,皇上在客氏、魏忠贤等人的陪同下,到西苑游船戏耍,不幸落水,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九千岁魏公公正到处寻找仙药为他治病呢! 第二卷 终章 千夫所指东林党 三江了!作为一个写书仅仅一年多的新手,看到三江通告的时候,那种心情 此处省略一万字,心情太激动,激动到无法形容。 说点别的吧,此时,我最想说的是感谢。 ------ 首先,我要感谢责编虎牙。 这本书,我从过完年就开始构思了,原本,我的想法有点幼稚,我想 算了,有点害羞,不好意思说,总之,我的想法有点幼稚。 是虎牙大耐心给我分析剧情,找出不足之处,然后,才有《权臣》这一本书。 真心感谢虎牙大,要是按我原来的思路写,我估计会扑进垃圾堆! 真是太感谢了,多谢,多谢指导。 ------ 然后,我要感谢支持我的新老读者朋友。 没有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星辰不可能坚持到现在,更不可能上三江,衷心感谢大家。 这里要特别感谢: 种花家的小兔子乖乖 双子之殇 cover点秋香 姆知起咩名好 老虎牙911 齐东野人之语 等等,从老书到新书,各位大大一直鼎力支持星辰,星辰叩谢。 另外,要跟加了书友群的读者朋友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啊,因为新书查资料费了我很大的精力,所以很少去书友群冒泡,抱歉,抱歉。 新书期过后,我尽量抽时间和大家聊一聊。 ------ 最后,要感谢给我支持的作者朋友。 二梦子 阿漫漫 程志 木木匠 凡凡 江山 步步 轻风化雨 余人 谈兴正浓 岩值巨 胖胖 风华 熊二 大神赵 吃货 尊天不畏天 等等,对不起啊,你们名字经常改来改去,有些我也认不出来,如果有疏漏,请原谅。 ------ 特别感谢: 《才高九斗》的作者梦未眠和《将白》的作者漫客1,感谢你们的章推,万分感谢。 第三卷 序章 天启的恩怨情仇 大明熹宗、达天、阐道、敦孝、笃友、章文、襄武、靖穆、庄勤、悊皇帝,光宗贞皇帝第一子也,于万历三十三年乙巳十一月十四日生,母曰:孝和皇太后王氏。 天启帝可以说是一个很倒霉的皇帝,从出生开始,他就很倒霉。 他爷爷明神宗万历皇帝宠信福王生母郑贵妃,不喜欢他奶奶王恭妃,欲废长立幼,立福王为太子,造成了万历朝有名的国本之争。 他父亲朱常洛最后虽然被封为太子,却一直不受他爷爷待见,甚至出现了郑贵妃指使人闯入太子居住的慈庆宫,持棍要打太子朱常洛的稀奇事,这也就是明末有名的梃击案。 他父亲都过的这么凄惨,他这个皇太孙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更为倒霉的是,他母亲王选侍也不受他父亲朱常洛的待见,最后甚至被他父亲的宠妃李选侍殴打凌辱至死! 他的苦难还没结束,尤为凄惨的是,他还被明神宗指定给杀母仇人李选侍抚养! 他童年和少年时期过的日子之凄惨可想而知,这就使得他特别依赖他的乳母客氏,因为整个皇宫,就客氏对他好。 凄惨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总算熬过去了,他父亲明光宗也继位了,他也成了皇太子,貌似幸福的日子就要开始了。 但是,倒霉催的,他父亲才继位一个月,就被郑贵妃联合浙党,先是一通泻药下去,让他拉了个半死,然后一颗红丸下去,直接要了他的命,这就是明末有名的红丸案。 他父亲去世了,他这个年仅十五岁的懵懂少年就要继位当皇帝了,貌似这下他总算是熬出头了。 可惜,他父亲刚一去世,李选侍便勾结郑贵妃,移居乾清宫,把他捏在手里,想要垂帘听政! 还好,这个时候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等挺身而出,促请群臣闯进乾清宫将他救出来正位登基,并将李选侍赶出了乾清宫,这就是明末有名的移宫案。 他继位之后,感念东林党的拥立之情,提拔了杨涟、左光斗、赵南星、高攀龙等从龙的功臣,许多正直之士也在朝中担任重要职务,方从哲等奸臣则逐渐被排挤出去。 而后,他又在东林党的建议下,迅速提拔了孙承宗、袁可立、袁崇焕等人驻防辽东一线,抵御后金进攻。 天启初年,可以说是众正盈朝,内外一心,吏治清明,百废待兴,大明又渐渐显露出中兴之姿,他很有望成为一位中兴之主。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太监抓住时机,迅速窜起,最终,获取了他的信任,并利用他的信任逐渐掌控了朝堂的大权,原本中兴有望的大明又掉入了深渊。 这个太监就是魏忠贤,他原本只是个目不识丁的市井无奈,因好赌成性,输的还不起赌债,阉了自己,混进宫中。 他先是通过引荐自己进宫的恩人魏朝,拜入当时的大太监王安门下,骗取了王安的信任,然后利用王安的信任抢了与魏朝对食的假妻客氏,将魏朝放逐到凤阳,而后,他又利用客氏在天启面前的恩宠,一把掀翻了大太监王安,将他害死,从此独掌宫中大权! 客氏和魏忠贤对他温柔体贴、关怀备至,还为他出谋划策,协理朝政,天启自然对他们言听计从,信任有佳。 但是,正因为他太过于信任客氏和魏忠贤,东林党有意见了,当然,这个有意见并不是争宠什么的,主要是因为,历朝历代无数血的教训,妇寺干政,天下必乱! 于是,东林党建议天启按例将客氏赶出皇宫。 于是,客氏与魏忠贤狼狈为奸,开始反击东林党人。 这个时候,天启做出了选择,他,选择,继续信任客氏和魏忠贤! 封建皇朝就是这样,有了皇帝的信任,就有一切,最后,自然是魏忠贤和客氏胜出,东林党人几乎被他杀了个精光,东林书院也被他捣毁了,满朝文武都换上了他的干儿子、干孙子等阉党中坚。 天启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呢? 先看看他自己和他的家人过的怎么样。 首先是后宫,后宫之主并不是温柔贤惠的皇后张嫣,而是他的乳母客氏。 客氏和魏忠贤狼狈为奸,霸临后宫,欺凌皇后,虐杀妃子,恣意作威施虐。 裕妃张氏不听话还怀了身孕,客氏将她杀了。 成妃李氏不听话,客氏将她封号革了。 冯贵人,选侍赵氏等不听话的嫔妃,统统虐杀。 皇后张氏怀孕了,客氏施计把堕胎药放进饭食中,给她吃了,直接让未出生的皇太子胎死腹中! 总之,做天启的皇后和妃子简直就是一种悲哀,她们没有应有的待遇不说,还要天天提心吊胆小心自己的小命。 然后说他的后代,这个真没什么好说的,天启总共三个皇子,全部莫名其妙的夭折了。 然后说他自己,和魏忠贤客氏去游玩,不幸落水,然后,魏忠贤的亲信霍维华进献仙药灵露饮,吃的他浑身膨胀而死! 天启的一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那么他留下了什么呢? 历史在这个时候混乱不堪,留下的大多是传闻。 不过,传闻大多不是他的,而是九千岁魏忠贤的,没办法,天启一朝,世人只知有九千岁,不知有皇上,他这个皇上的存在感还真没魏忠贤强。 传闻,魏公公对外敌十分厉害,魏公公在日,大明打的后金抬不起头来! 事实呢? 万历四十七年,明军在萨尔浒大败,丢失了抚顺卫和铁岭卫,直到万历朝结束,后金再未寸进。 抚顺卫和铁岭卫这两个小地方大概占辽东不到一成的面积,这里就算万历朝辽东丢了一成的土地。 天启一朝,总共七年,大明丢失了沈阳中卫,定辽前、后、中、左卫,定辽右卫,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广宁中、左、右卫,义州卫,广宁右屯卫,广宁后屯卫,广宁中、左屯卫等,总计八成以上的地方! 崇祯一朝,总共十七年,直到崇祯皇帝煤山自缢,大明紧守山海关,后金总共才占领了宁远卫一处,占整个辽东不到一成的土地! 这就是魏公公打的后金抬不起头来,事实上却是,天启一朝丢了辽东八成多的土地,万历和崇祯两朝加起来丢的土地不到两成! 这个时候,有人肯定要说宁远大捷、宁锦大捷了,这是魏忠贤的功劳吗? 关宁锦防线是孙承宗建的,魏忠贤把他撸了,换上了一个不知所谓的阉党高第! 后金打过来了,高第吓得直接退守山海关,袁崇焕抗命不退,然后取得了宁远大捷、宁锦大捷。 袁崇焕跟魏忠贤什么关系,他是东林党人侯恂提拔的,而后又得到了东林党人孙承宗的重用,当然,他知道魏公公权势熏天,所以给魏公公建了生祠。 但是,魏公公领情吗? 大捷之后,魏公公给袁崇焕提了一小级,他的侄子侄孙连战场在哪里都不知道,却纷纷因战功加官进爵,气得袁崇焕直接辞官返乡去了。 没办法,谁叫他是东林党人培养出来的,再建生祠,魏公公也不会重用他! 当然,天启朝还有一个有名的澎湖海战,大明水师在巡抚南居益的带领下击败了荷兰海军。 这个,跟魏忠贤有关系吗?功臣南居益的结局是什么? 因为南居益叙功的时候没有提到魏公公,魏公公直接令给事中黄承昊弹劾南居益,将南居益削籍去! 天启朝还有一场大战,就是西南的奢崇明、安邦彦反叛。 这场大战,本来打的好好的,东林在日,后勤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奢崇明很快被击溃,云贵及湖广总督蔡复一亲自领军,大战七场,歼敌近万,将安邦彦打的抱头鼠窜,眼看胜利在望。 但是,魏公公发威了,他把朝堂的东林党人全撸了,而后又一个个抓回来,杀了个痛快! 这下好了,西南的事情没人管了,军饷没有也就算了,甚至粮草都不给了。 结果,将士乏饷缺粮逃窜,猛将鲁钦战败自刎而死,蔡复一直接被魏忠贤给撸了。 撸了就撸了吧,问题撸完魏忠贤就不管西南战事了,也没再重新派人,也没组织反攻,就这么听之任之! 蔡复一不顾疾病缠身,以“一息尚存,岂可贻君父忧”为念,仍领军作战,两战连破数十寨,毙叛军三千余人,最后病死于军中。 西南的战事,魏忠贤就这么撇下不管了,直到崇祯元年六月,朝廷起用朱燮元为兵部尚书,总督云、贵、川、湖、广西军务兼贵州巡抚,历经一年苦战才最终平定了安邦彦、奢崇明叛乱! 这就是魏公公的英勇善战,干功臣,抢军功他的确厉害,对敌,对不起,他还从来没面对过外敌! 传闻,魏公公收税厉害,大明的税收就靠魏公公了,没了魏公公,崇祯就没钱。 这个,先看具体数据。 天启年间,税赋最高的一年为天启六年,加上辽饷,全年税赋收入总计伍佰五十八万七千四百二十两; 崇祯四年,辽饷加至一分二厘,全年税赋共计七百四十万八千二百九十八两; 崇祯十年,再加剿饷,全年税赋共计一千零八十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两; 崇祯十二年,再加练饷,全年税赋共计一千七百余万两。 可见,崇祯朝并不是收不上税,为什么没钱,不但要看收入,还要看支出。 天启年间,最费钱的也就一个打后金,一年支出最多的时候达到四百余万两。 崇祯年间,既要打后金,又要镇压农民起义,还要赈灾,支出最大的崇祯十一年,一年就支出一千九百余万两。 四百余万两对一千九百余万两,崇祯朝支出最多的一年比天启朝支出最多的一年,多支出一千五百余万两,将近五倍的支出,这才是崇祯朝没钱的原因。 天启朝也不是国库充盈,据《明史》毕自严传记载,魏忠贤集团被清除,毕自严被召拜户部尚书,毕自严到任时,大明国库早被魏忠贤侵吞挥霍一空,国家每年赤字达一百三十余万两白银,财政几近崩溃! 那么天启一朝到底留下了一些什么呢? 除了满朝阉党,貌似别无它物。 魏忠贤亲族计有,魏忠贤侄,太师宁国公魏良卿、太子太保东安候魏良栋,魏忠贤侄孙,太子少师安平伯魏鹏翼等等共计十七人。 魏忠贤干儿子,干孙子及阉党中坚,数不胜数。 少傅、太子太师、大学士、内阁首辅顾秉谦 太子太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魏广微 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冯铨 都察院左督御史、兵部尚书崔呈秀; 吏部尚书周应秋; 兵部尚书霍维华; 工部尚书吴淳夫; 刑部尚书潘汝祯; 工部尚书徐大化; 兵部尚书田吉; 兵部尚书)阎鸣泰; 礼部尚书张瑞图; 吏部尚书王绍徽; 户部尚书郭允厚; 锦衣卫指挥使左都督田尔耕 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 锦衣卫佥事杨寰 等等等等,这里面兵部、工部、户部什么的都有好几个尚书,好像有点荒唐,魏忠贤就要这么乱来,谁也没办法。 要说这天启崇祯之交的时候,正可谓: 天启落幕,东林殉难,恩怨情仇未了。 崇祯初始,阉党盈朝,内忧外患不断。 崇祯皇帝面对这副烂摊子该如何是好呢? 天启对他说那句话倒没错,“吾弟当为尧舜。” 是啊,哥留下的这副烂摊子,没有尧舜之能,你怕是收拾不了啊! 第三卷 第一章 招张斌回京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行,张斌此时的能力有限,还无法改变其进程,天启终究还是喝下了霍维华进献的仙药灵露饮,浑身膨胀,暴毙而亡! 兄终及弟,年仅十七岁的信王朱由检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不过,他继位并不是很顺利,因为天启暴毙后,魏忠贤竟然命人封锁消息,秘不发丧! 还好,皇后张嫣机灵,偷偷派人去通知了英国公张维贤,请他出手帮忙,扶信王登基。 张维贤平时是不干政,管你东林斗阉党也好,管你阉党杀东林也好,皇上不发话,他看都不会去看一眼。 但是,这会儿皇上都驾崩了,你魏忠贤还秘不发丧,他就不得不管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管怎么样,你得把遗诏交出来,让信王继位啊。 魏忠贤收拾起东林党和那些文臣来那的确是手到擒来,轻轻松松,但是,对英国公这位大明第一勋贵,他还真不敢炸毛,因为他干不过人家啊! 他手下锦衣卫、东厂番子加起来才多少,三万撑死了,英国公那可是掌管着京营,京营可有七十二个卫所,缺员再严重,十来万人还是能拉出来的,跟英国公刚,那是找死。 于是乎,魏忠贤乖乖的交出了遗诏,信王朱由检终于在英国公张维贤的拥簇下继位登基,成为大明朝的第十六位皇帝。 崇祯继位之初,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满朝文武皆阉党,皇宫里的太监更是阉党,他甚至不敢吃皇宫里的东西,晚上英国公的人撤走之后,他甚至觉都不敢睡,生怕自己一睡过去,脑袋就没了。 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哥哥天启死的不明不白,他三个侄子同样死的不明不白,他可不想跟着不明不白的去了。 传闻,魏忠贤曾戏言:“皇上若是想杀我,派一个狱卒来就够了。” 崇祯如果相信他这话,那他就傻bi了。 可能狱卒刚派出去,宫里就会传出什么崇祯皇帝病重的消息,紧接着,一颗仙药下去,他就升天了。 这也不是开玩笑的,要知道,他的父皇明光宗朱常洛和他的皇兄明熹宗朱由校可都是死在仙药手里。 而下泻药拉的光宗生活不能自理的崔文升和进献仙药吃的熹宗浑身膨胀,暴毙而亡的霍维华这会儿可都是魏忠贤的得力手下。 惹毛了魏公公,先让崔文升给他下一剂泻药,拉的他奄奄一息,再让霍维华进献一瓶仙药,吃的他暴毙而亡,这种事,魏公公都干过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吗,反正满朝文武皆阉党,怕个屁啊! 所以,崇祯继位以后,并没有傻bi一样的对魏忠贤喊打喊杀,而是给他和他的亲信加官进爵,并对他们赞赏有佳,夸他们是大明的中流砥柱! 魏忠贤这会儿的想法是什么,同样是个千古之谜。 传闻,他准备谋反了,自己当皇上,立亲侄子魏良卿为太子! 这个传闻并不是没有依据的,因为天启的三个皇子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天启也莫名其妙的死了,甚至皇后怀了太子都被他和客氏给整堕胎了! 而他,自封九千九百岁,又将他的侄子魏良卿加封宁国公,并让魏良卿代替天启去祭天。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天启一死,他九千九百岁加一百岁,当个万岁不行吗? 他侄子魏良卿从宁国公进为太子,不行吗? 或许,他认为行,只是他算漏了信王朱由检,更算漏了英国公张维贤。 又或许,他压根没有想过造反,天启和三个皇子真的都是意外。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他的确是权倾朝野,崇祯要收拾他,几乎是不可能,所以,崇祯选择了安抚和麻痹他。 安抚和麻痹貌似很成功,魏忠贤并没有什么异动,双方都很有默契的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不去打破。 这会儿,崇祯对魏忠贤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奏折不再由魏忠贤批阅了,而是他自己亲自批阅。 用他的话说,是怕魏公公累着了。 魏公公当然不怕累,但是,皇上坚持要自己批阅,他也不好当面顶撞,只能玩点阴招了。 比如,给崇祯上的很多都是难以批复的奏折,你批啊,反正奏折是我递上来的,我叫他们专门给你挑解决不了的,看你还批不批了! 这天,崇祯正在御书房皱眉看着一份份奏折,脸上满是阴云。 这些奏折里,有的压根就没法批啊! 比如,土司安邦彦谋反,云南、贵州各都司卫所请朝廷调集大军,组织围剿。 这都一年多了,还没解决,魏忠贤的意思,没钱,也没人! 比如,辽东十三营将士请求拨付饷银,因为他们已经三个月没发饷银了。 这个怎么批复,魏公公早就说了,这会儿,国库没钱。 比如,陕西巡抚乔应甲奏报,白水农民王二、种光道等,聚众谋反,请朝廷派大军征讨。 还没没钱,没人。 又比如,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奏报,海盗郑芝龙占据中左所,海盗刘香威逼万安所,海盗李魁奇威逼崇武所,请朝廷组织大军围剿。 还是没钱,没人! 大明各地烽烟四起,朝堂上下阉党横行,怎么办? 崇祯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叹息道:“伴伴,你来看看,有什么办法没?” 陪侍在一侧的,正是曹化淳,崇祯刚继位,就派人快马加鞭把他和王承恩从金陵招回来了,这会儿正是他们照顾着崇祯的饮食起居,有着两人给他试毒把门,他才敢吃宫里的东西,在宫里睡觉! 曹化淳闻言,恭敬的走上前,拿起奏折一份份的看起来。 云贵这山高路远,朝廷又没钱又没人,有什么办法! 辽东十三营这,还是没钱啊! 陕西白水农民造反,还是没钱没人啊! 福建海盗郑芝龙占据中左所! 看到这份奏折,曹化淳眼前一亮。 他回京城之前,张斌正好跟他提及过,家乡福建这会儿海盗闹的很凶,他很想去统兵剿灭海盗,保家乡安宁! 曹化淳毫不犹豫的道:“皇上,微臣在金陵认识一个人,他或许能解决福建的问题。” 崇祯闻言,略带激动道:“噢,是谁?” 曹化淳恭恭敬敬的将张斌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特别说起了张斌当知县的时候就亲自率领乡勇击退过海盗。 崇祯闻言,并没有立即下旨,他犹豫了一下,随即道:”速派人传朕口谕,招南都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张斌回京,朕有话要问他。“ 第三卷 第二章 吹出一片天 秋高气爽,马蹄轰鸣,这日正午时分,涿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行十余骑正策马狂奔,直趋京城。 打头的是一位京营的千总,紧随其后的,赫然是南都兵部职方司郎中张斌。 此刻,张斌的心情十分的复杂,他没想到,崇祯这么快就派人来传召他了。 要不是前来传召的京营千总带着曹化淳的亲笔信,他都以为是吴文杰在找人阴他呢。 这会儿的京城可不是个好去处,崇祯依靠英国公张维贤的扶持才刚刚登上帝位,虽说京营兵马皆在张维贤的掌控之中,但是,满朝文武、锦衣卫、东厂番子,甚至是皇宫中的太监宫女,可都是魏忠贤的人。 曹化淳在信上已经暗示他了,皇上找他就是为了福建的事,但是,这时间不对啊,这会儿崇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连口谕都要请张维贤派京营的人马传达,把自己招回来,能干嘛? 历史上可是直到崇祯元年,他完全掌控了朝堂大权,才陆续派出袁崇焕、熊文灿、杨鹤、朱燮元去解决辽东、福建、陕西和云贵的问题,这会儿他就算想提拔自己当福建巡抚,那也得魏忠贤同意啊! 张斌正思索间,京城已然在望,有京营千总在前面引路,自然是无人敢上来盘查,一行人从广宁门进入外城,又从北边穿过宣武门进入内城,直接来到英国公府。 这是英国公的意思,皇宫这会儿可不能随便进,里面的情况很复杂,魏忠贤手下的人和英国公手下的人正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张斌这个“外人”冒冒失失的跑过去,恐怕是很难见到皇上。 还是那个大堂,张维贤还是慈祥的坐在那里,全然没有因扶新帝上位而骄横跋扈又或傲气冲天,或许,对于他来说,扶持皇室,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勋贵的存在,不就是为了给皇室保驾护航嘛。 双方一番见礼之后,张维贤便关切道:“双全,这一路疾赶,很辛苦吧,吃饭了没,要不要先吃点饭休息一下?” 这一路,的确很辛苦,金陵到京城可有两千余里,张斌一行人,不到五天便赶到了! 这几天他们都是天一亮便爬起来,一路狂奔,中途都不曾停歇,中午也就在马上吃几口干粮,直到天黑才会找个驿站歇脚,第二天天一亮,爬起来继续,骏马都换了五批了,人有多累可想而知。 但是,张斌却不想休息,他就是想让崇祯看到他的辛苦,看到他的积极,皇上你一道口谕,我便拼命的赶过来,这是多么的恭敬,多么的忠诚。 所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崇祯缺乏的正是这种忠于他的臣子,要知道这会儿满朝文武都在仰魏忠贤的鼻息呢,还没什么人把他这个十几岁的皇上当回事,这会儿表现的恭敬才有意义,等他真正掌权了之后,大家在他面前都恭敬的不得了,再表现就没多大意义了。 想到这里,张斌装出恭敬的样子,郑重道:“皇上召见怎敢怠慢,晚辈还是先去见皇上吧。” 小伙子,有前途,张维贤欣慰的点头道:“好,来人,去请骆养性骆大人过来。” 骆养性!崇祯朝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会儿他应该是个失意的执跨吧,他父亲骆思恭正是上任锦衣卫指挥使,但是,因为不愿意伙同魏忠贤残害东林党,被魏忠贤给撸了。 这家伙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之后倒没什么太大的劣迹,就是贪腐有点严重,说白了就是贪财,残害忠良的事情他倒是没做过。 贪财,好啊,以后,只要自己掌握的海外贸易,钱多的是,或许可以通过钱将这家伙诱上自己的战车,崇祯朝的东厂提督曹化淳已经拉拢的差不多了,如果能把锦衣卫指挥使也拉过来,以后掌权就更容易了。 张斌便思考着怎么拉拢骆养性,边听着张维贤介绍进宫应该注意的事项,大约一刻钟之后,门外便传来一声通传:“启禀国公爷,骆大人来了。” 张维贤直接起身道:“双全,我就不耽误你去见皇上了,来,我让骆养性带你进宫。” 张斌闻言,连忙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去。 这时候,门口已有一个身着蟒袍的年轻人恭敬的站在那里,看那年纪,似乎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明显比张斌还年轻,此人正是世袭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不过,这个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并不是官职,而是个福荫的头衔,并没有什么实权,有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头衔的人多了,真正的锦衣卫指挥使却只有一个。 这会儿锦衣卫指挥使还是田尔耕,至于骆养性只是挂了个锦衣卫指挥佥事之职而已。 骆养性一见张维贤走出来,连忙拱手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张维贤点了点头,直接将张斌拉到他面前,交待道:“养性,这就是皇上前几日要召见的南都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张斌,你带他进宫去面圣。” 骆养性也不多言,直接应了一声,向张斌作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转身往外走去,张斌连忙跟了上去。 一开始,骆养性并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但是,刚一走出张维贤所在的院子,他立马转头拱手献媚道:“张大人,久仰久仰。” 张斌被这一记突如其来的马屁拍的一愣,这小子,什么意思,锦衣卫指挥佥事可是正四品,对着自己一个从五品的员外郎拍什么马屁! 他连忙拱手回礼道:“骆大人客气了。” 骆养性仿佛吃错药了一般,继续献媚道:“张大人乃国公爷跟前的红人,今日又得皇上召见,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今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小弟啊。” 张斌闻言,瞬间就明白了,这家伙应该不知道再过几个月自己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了,这个人情不卖白不卖啊。 他连忙装出很受用的样子,连连点头道:“嗯嗯,大家相互提携,相互提携,若有机会,我定会在皇上和国公爷面前为骆大人进言的。” 骆养性闻言,喜得连连拱手道:“多谢张大人了,多谢张大人。” 这家伙,看样子还是个愣头青,赶紧趁机拉拢,等他便成老油条,那可就难拉拢了。 想到这里,张斌顺势道:“骆大人,你我一见如故,不若以兄弟相称吧,我托个大,叫你一声贤弟如何。” 骆养性兴奋的道:“双全兄,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啊,哈哈哈哈。” 张斌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比骆养性还兴奋,这运气,竟然一不小心收了个锦衣卫指挥使做小弟,希望,等下在崇祯皇帝面前运气也能这么好,一把为自己吹出一片天! 第三卷 第三章 打仗不花钱 张斌低头跟在骆养性的后面,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的走着,好像生怕踩死皇宫中的蚂蚁一般。 他当然不是在看地上的蚂蚁,而是在想等下见到崇祯皇帝之后,怎么应对! 传闻之中,这崇祯皇帝是相当矛盾的一个人。 当他看你顺眼的时候,你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官位权力,粮草饷银,他都会想尽办法满足你。 当他看你不顺眼的时候,拖出去砍了都算轻的了,活剐了你都有可能! 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应对的时候自然要万分小心,万一不小心惹怒了他,那可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关卡,走了不知道多远,终于,前面带路的骆养性停下来对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太监道:“公公,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带到。” 这里已经是乾清宫的大门外了,那站门口的太监可不是张维贤的人,而是魏忠贤的人,他闻言冷哼一声,尖酸道:“带他来干什么,皇上是这种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吗?” 骆养性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的解释道:“前几天皇上传下口谕,命他前来觐见,还请公公通传一声。” 那太监翻了个白眼,冷冷的道:“站这等着,杂家去问问,看是不是真的。” 说罢,他便转身往乾清宫里面走去。 他当然不是去问崇祯皇帝,而是去问魏忠贤,此时的魏忠贤也相当的紧张,生怕皇上和那些被他罢免的文官接触,“密谋”收拾他。 所以,他没事便会待在乾清宫中,以免有“闲杂人等”来“惊扰”皇上。 他听完看门太监的汇报,稍微想了想,便阴阴的道:“让他进去吧,一个小小的员外郎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看门太监恭敬的应了一声,随即回到大门口,尖声喊道:“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求见。” 一声声男不男,女不女的尖细声如同回音般的向乾清宫里面传去,不一会儿,里面又回音般的传出一串:“宣,宣,宣。” 这时候,那看门太监才不耐烦的道:“随杂家来。” 说罢,又转身慢慢悠悠的向里走去。 骆养性见状,立马朝张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着进去,随即便转到路边,站那里不动了。 这意思就是,你一个进去,我在这里等你。 张斌连忙疾步跟上那看门太监,然后低下头,小心的往里走去。 在皇宫中不要抬头到处乱瞟,这是规矩,张维贤特意交代过他,一般的时候,你乱瞟几眼当然没事,里面值守的锦衣卫和太监最多朝你翻个白眼,但是,这时候你乱瞟,魏忠贤借机收拾你一顿也不是不可能的! 兜兜转转走了一阵,那看门太监终于停在一个房间门口,尖声喊道:“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求见。” 不一会儿,里面隐隐传来一声:“进。” 那看门太监这才缓缓转身,让开门口,示意张斌进去。 张斌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躬身走进房中。 这大概就是御书房了,正对着门口是个精美屏风,转过屏风便能隐隐看到一个书桌和几排书架。 这个时候,张斌还是没有抬头,他刚看到书桌后隐隐坐着一个身着黄袍的人,便对着那黄袍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随即朗声道:“微臣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叩见皇上。” 崇祯皇帝略带好奇的观察了一阵跪在地上的张斌,这才缓缓的道:“平身。” 张斌连忙恭敬的磕个头,随即朗声道:“谢皇上。” 认真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站在那里。 这见皇帝的规矩还真是多,他又不得不认真去做,崇祯这会儿可是敏感的很,如果稍微露出一点懈怠,那前面的努力就可能白费了。 崇祯见他如此恭敬,脸上果然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现在这些朝臣对他可没张斌这么恭敬,磕头行礼,叩见谢恩都是敷衍了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哪像张斌这么认真。 他稍微沉吟了一下,便温声道:“你是福建人?” 张斌来之前就对崇祯可能提到的各种问题进行了分析,这个问题他自然也想到了,崇祯的话刚一落音,他便恭敬的道:“回皇上,微臣正是福建福宁州大金所人,微臣的父亲就是大金所千户张成德。” 崇祯点了点头,继续道:“听说你对福建那边的海盗很熟悉。” 这个问题张斌也早有答案,他不假思索道:“回皇上,微臣在温州府平阳县任知县的时候就遭遇过一次海盗袭击,那次,虽然微臣组织乡勇将平阳的海盗打退了,但是,微臣的家乡福宁州还有临近的福州府、兴化府、泉州府都遭遇了很大的损失,微臣心忧家乡父老,所以一直在多方打听海盗的情况,以期有朝一日能率军将海盗剿灭。” 这些当然都是假的,真实情况是不能说的,他特意编造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以显得自己忧国忧民。 果然,崇祯闻言,脸上立马露出欣赏之色,他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噢,那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把海盗剿灭?” 这个自然也有答案,张斌胸有成竹的道:“回皇上,微臣以为,可以采取剿抚结合的方式,抚一批剿一批,对作恶不多,有心向善的海盗进行招抚,再利用他们去追剿那些作恶多端的海盗,简单点说就是以盗制盗。” 这个崇祯还真没想到过,如果单单组织大军围剿,那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这个以盗制盗倒是省钱的多,他不由赞赏道:“好个以盗制盗,如果让你负责剿灭福建那边的海盗,需要多长时间?” 崇祯是个急性子,当然是时间越短越好,张斌毫不犹豫的吹道:“回皇上,微臣只需一年,便能剿灭福建周边所有海盗。” 一年! 好啊! 崇祯面露兴奋之色,正要拍板,但是,一看桌上那堆奏折,他立马泄气了,现在没钱没人,怎么去剿? 他想了想,心怀侥幸道:“如果没有粮饷,你能想出办法吗?” 张斌闻言一愣,不给粮饷,我怎么召集大军!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没钱能打仗吗? 他飞速的在脑海中思索起来,不一会儿,他便咬牙点头道:“回皇上,没有粮饷微臣也能想办法剿灭海盗!” 这下轮到崇祯愣住了,打仗,还能不花钱,这家伙不会是在吹牛吧! 第三卷 第四章 想办法募捐 崇祯生性多疑,这个是出了名的,就算你说的合理,他都会怀疑,更何况张斌说的话一点都不合理呢。 他一改温和的态度,脸一板,冷冷的道:“没粮饷,你也能剿灭海盗?怎么个剿法,给朕说说。” 张斌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果真伴君如伴虎啊,这正说的好好的呢,崇祯就生气了。 打仗当然需要粮饷,没粮饷谁给你去拼命啊! 张斌很想说:“你明明是问我,如果没有粮饷,能想出办法不,又不是没有粮饷能剿灭海盗不,我是说有办法,不是说没有粮饷也能剿灭海盗!” 但是,话肯定不能这么说,如果这么说,那就是火上浇油,说的再有理,崇祯估计也不会高兴。 他想了想,装出惶恐的样子,连连躬身行礼道:“皇上恕罪,是微臣没有说清楚,微臣的意思是不需要朝廷调拨粮饷,微臣可以到福建去募集粮饷。” 崇祯闻言,脸色一缓,好奇的问道:“哦,怎么募集粮饷啊,你不会是想跑福建去横征暴敛吧,那可不行!” 张斌连忙赔笑道:“微臣哪敢横征暴敛啊,那是饮鸩止渴,微臣自然不会那么做,微臣是想让福建商户自愿捐献粮饷。” 崇祯闻言,更好奇了,他不由追问道:“自愿,怎么个自愿法啊,剿灭海盗需要的粮饷可不是一点点,他们会自愿捐献这么多吗?” 张斌并没有回答,反而拱手道:“微臣斗胆,请皇上找份福建地图来。” 崇祯忍不住好奇心,直接回头对后面的曹化淳道:“伴伴,赶紧去取份福建地图来。” 曹化淳这会儿正为张斌捏着汗呢,张斌要是惹怒了皇上,命他或许可以想办法给张斌保下来,但是张斌的前程那绝对是完了。 还好张斌机灵,没有顶撞皇上,这会儿好像还引起的皇上的好奇心。 地图,曹化淳自然知道在哪里,他飞速转身,疾步走到一个书架跟前,伸手扯出一卷地图,展开看了一眼,而后立马疾步来到崇祯跟前,恭敬的将地图在书桌上摊开来。 崇祯扫了一眼地图,随即招手道:“来,过来好好给朕说说。” 张斌闻言,连忙躬身走到书桌跟前,慢慢伸出手,小心的指着地图上的中左所道:“海盗郑芝龙占据中左所其实是想卡住月港的出口,垄断大明与海外诸国的贸易。” 中左所大概位置就在现在的澳门,而月港则是现在的漳州龙海市海澄镇,也就是说中左所正好卡着月港的出海口。 月港正是隆庆朝开关的时候,大明朝廷指定的对外贸易港口,也就是说,你要出海和各国做生意,必须在月港办理各项手续,不然,就以通倭罪论处! 月港,崇祯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这会儿月港早已没了隆庆和万历朝那么多的收入,天启朝,月港每年也就上缴税银几千两,是个鸡肋般的地方,海盗郑芝龙为什么要冒险卡住月港的出口呢? 他不解的问道:“海盗郑芝龙为什么要卡住月港的出口,月港一年进项也就几千两银子,他能一举把中左所打下来,手下怎么也得上万人吧,为了几千两银子冒这么大险,不至于吧?” 月港每年的进项当然不止几千两银子,隆庆朝,月港的福建市舶司还在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手里掌管的时候,经过层层贪剥,还能每年上缴几万两银子,其获利之丰,可以想见。 到了万历初年张居正和冯保将月港福建市舶司收归朝廷直管之后,月港福建市舶司上缴的税银更是节节攀升,至万历九年,月港福建市舶司上缴的税银就达到了五十一万余两,被称为“天子的南库”。 可惜,张居正在万历十年劳瘁而死,明神宗怨恨他在世的时候对自己管教过严,不但削了他所有封赏,抄了他的家,还将他的搭档冯保也贬去金陵种菜去了,月港福建市舶司失去了这两人的监管,逐渐变成了宫中管事太监的银库,税银大部分都被各级太监贪去了,上缴到国库的十不存一! 万历后期,月港福建市舶司还能上缴几万两税银,到了天启年,魏忠贤掌权以后,直接就变成了几千两,这其中的贪腐之严重可以想象。 看样子,崇祯还不知道其中的猫腻,毕竟他还年轻,又没有经过正规的帝王教育,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能知道月港这个地方已经不错了。 崇祯缺的就是钱,从崇祯元年一直到崇祯十七年,他就没富余过,年年缺钱,不断加派辽饷、练饷和剿饷,还是入不敷出,如果能给他捞到钱,他应该会很高兴。 想到这里,张斌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皇上,月港的进项肯定不止几千两,如果让微臣负责,微臣保证,每年给皇上上缴五十万两税银!” 崇祯闻言,果然兴奋异常,五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要知道,现在,大明每年的税赋总共也就五百万两左右,这一下就多了一成,他怎能不兴奋! 隔墙有耳,这会儿宫里可到处都是魏忠贤的人,他从张斌的话里面已经听出来了,魏忠贤派去月港福建市舶司的提举太监肯定把钱全贪了! 他盯着张斌,压低声音,激动的问道:“此话当真?” 张斌同样压低声音,信誓旦旦的道:“微臣怎么敢欺骗皇上,每年要不能上缴五十万两税银,微臣任皇上责罚。这月港获利之处还不止如此,微臣之所以有信心让福建的商户自愿捐献粮饷正是靠月港来做文章。” 崇祯闻言,里面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噢,这文章怎么做?” 张斌指着地图细细的解释道:“现在郑芝龙卡着月港出口,让福建商户无法出海经商赚钱,他们肯定很焦急,微臣如果提出募捐,他们肯定会响应,当然,想让他们捐出巨款,光靠这一点还不行。” 说到这里,张斌故意卖了个关子。 商人都是逐利的,你想让他们白掏钱,那基本上很难,就算再着急,他们最多也就捐个几百两意思一下,毕竟,剿海盗是朝廷的事情,就算他们不捐钱,朝廷也得想办法把海盗剿灭。 所以,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捐出巨款,必须要给他们相应的好处。 那么,张斌到底能给他们什么好处呢? 第三卷 第五章 赐猛将两员 张斌的法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月港建个经济特区,专门做对外贸易。 大明这会儿虽然说开放了海禁,但是开的却相当有限,整个大明就月港一地允许进行海外贸易,而且,对商户和商船的管理都相当严格,准许出海的商船总共还不到一百艘。 这么小的开放规模,自然不能满足大明所有商户的需求,所以,大明沿海,走私活动还是相当的猖獗,甚至连东江镇总兵毛文龙都在以援助属国朝鲜的名义搞走私,其他地方搞走私的有多少可想而知。 如果能把月港建成经济特区,加大开放力度,增加出海商船数量,那么,别说福建的商户,大明其他地方的商户都会想尽办法往里挤,毕竟搞走私可是私通倭寇的大罪,但凡有点办法,这些商户也不会拎着脑袋去铤而走险。 不过,这样搞,有点违背他们老朱家的祖制,张斌自然不能大咧咧的说出来,他之所以卖个关子,就是想让崇祯着下急,急着来问他,这样的话,就不会显得他蔑视老朱家历代皇帝了。 崇祯本来就是个急性子,他这正聚精会神的听着呢,说到关键处,张斌却突然不吭气了,他自然是急的不行了。 他看了眼张斌,见这家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催促道:“怎么让他们自愿捐出巨款,你倒是快说啊!” 张斌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阵,然后“鼓起勇气”道:“微臣斗胆,请皇增加月港福建市舶司船引堪合发放数量。” 崇祯闻言,眉头一皱,不解道:“这样做,有什么用?” 张斌连忙解释道:“由于月港福建市舶司船引堪合发放数量有限,现在船引在那边已经炒到很高的价格了,一艘苍山船的船引要一千两,一艘海沧船的船引要一千五百两,一艘福船的船引需要两千两,这还只是一年的价格,而且还相当的抢手。微臣以为,与其让那些管理市舶司的官吏私相授受,中饱私囊,还不如公开定价,放开了卖,这样,朝廷又能多一大笔进项。” 崇祯闻言,冷冷的道:“一张一年的船引最少卖一千两,光着一项,一年就是十多万两,这帮狗东西,一年才上交几千两,私相授受,中饱私囊,无耻之尤!好,就按你说的,公开定价,卖出去的钱,上缴朝廷,你认为一年开多少船引合适?” 郑芝龙独霸东南沿海那会儿,一年光收保护费就能收到上千万两,他卖的郑家商旗其实就是通行东南沿海的船引堪合,一艘船两千两,一千万两就是五千余艘商船,当然,这些不光是大明的商船,还有东瀛、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商船,如果光算大明的商船,大概也就一千多艘。 张斌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全算上,他自己还要养军队呢,他假假意思估摸道:“五百张应该差不多吧,海船以福船居多,开一百张苍山船的,一百张海沧船的,三百张福船的应该就差不多了。” 崇祯默默估算了一下,随即便忍不住兴奋道:“这样岂不是一年又多了八十五万两进项!” 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却不是个昏君,或许是遗传的原因,老朱家的皇子皇孙,从小就立志混吃等死的还真不多,明朝的历代皇帝,不管最后做的怎么样,一开始,他们都曾想过要做一代明君, 崇祯同样想做一代明君,但是,明君不是想做就能做的,要将大明治理好也不是光有理想就够了,方方面面,很多事,都必须做好。 比如,现在,他皇兄给他留下的这付烂摊子,其他什么都先不论,光是土司叛乱、农民起义、海盗劫掠、后金入侵就够他头大的了,这些都必须解决,不解决,大明就永无宁日。 但是,解决这些,都需要钱,而大明国库,现在却一文钱都没有。 他之所以肯定国库没有钱,倒不是他相信魏忠贤,不管他相不相信,这国库绝对都是空的,就算国库有钱,魏忠贤也得给它搬空了,因为魏忠贤一直说没钱,如果国库里还有钱,那不是摆明了欺君吗! 钱的问题,崇祯已经头疼很久了,现在,张斌突然跟他市舶司的关税和船引堪合加起来一年就能进帐一百三十五万两,他自然高兴到不行了,甚至,他连剿灭海盗的事都高兴的忘了。 张斌见状,连忙乘热打铁道:“微臣再斗胆,请皇上全面开放月港,将月港及周边的土地租给商户,允许他们与各国商贩进行交易。” 土地租给大明商户好像没多大问题,问题是,能收多少租钱,一亩地,就算种粮食,一年才能上缴几厘银子,租出去,还能比种地收的多吗? 崇祯不解的问道:“一亩地能租多少钱?” 要换成后世,经济特区,几十年的使用权,一亩就是几十万,一年差不多就是一万,也就是三十两左右,张斌估摸道:“最少也得收十两一亩吧。” 崇祯目瞪口呆道:“一亩地一年十两银子的租金!” 月港及周围的土地,最少也有几万亩,这样算下来,一年岂不是又多了几十万两的进项! 张斌点头道:“回皇上,正是一亩地一年十两银子租金。” 崇祯这会儿已经兴奋到不行了,如果把张斌派到福建去剿海盗,不但不要出粮饷,一年还能多将近两百万两的进帐,这事,不交给他办,交给谁办,他正要拍板,突然意识到,这剿海盗的事还没说完呢! 他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刚好像是说怎么让商户自愿捐粮饷吧?” 张斌连忙点头道:“回皇上,微臣正是想用这船引和土地来吸引商户捐出巨款,这船引和租地的数量就按捐献的银两数量计算,谁捐的多,就可以申请更多船引,租更多的地!” 好主意啊,崇祯闻言,忍不住拍板道:“好,就这么办!“ 张斌连忙拱手躬身道:”多谢皇上恩典。“ 这一切都计议妥当了,貌似就剩下一张圣旨了,但是,崇祯并没有下旨,因为,他的旨意,这会儿还做不得数,如果魏公公不同意,他的旨意根本出不了皇宫。 他想了想,尴尬的问道:”爱卿,你还需要什么吗?“ 人家一个人去剿海盗,连粮饷都不要,崇祯都有点过意不去了,假假意思也得补偿一下不是。 这样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张斌连忙拱手道:”微臣斗胆请皇上赐猛将两员。“ 文官领兵基本上都是在后面指挥的,正面拼杀还得武将,这个崇祯自然清楚,他点头道:”恩,哪两个,你说。“ 张斌感激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听闻辽东游击将军曹文诏勇猛无双,戚武烈之子戚元功武艺高强,微臣斗胆,请皇上赐这两人参将之职,以助微臣剿灭海盗。“ 崇祯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恩,让朕再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第三卷 第六章 这家伙吹牛 翻开史料记载就会发现,从天启七年八月开始,直到天启七年十一月,崇祯继位这头三个月里除了表扬阉党,夸赞魏忠贤,其他什么事都没做! 崇祯并不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皇帝,更不是一个骄奢淫逸的无道昏君,他勤于政事,严于律己,对国家大事从未懈怠。 崇祯元年他掌权之后,立马就起用袁崇焕为兵部尚书,赐予尚方宝剑,托付他收复全辽的重任。 然后又任命熊文灿为兵部左侍郎,左佥都御史,巡抚福建,解决海盗问题。 紧接着又任命杨鹤为兵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去应对农民起义问题。 随后又任命朱燮元为兵部尚书,总督云、贵、川、湖、广西军务兼贵州巡抚,去平定奢安之乱。 从这些就能看出来,他知道很多事是不能耽误的,那么为什么他继位之初的三个月,除了拍魏忠贤马屁,什么都不做呢? 或许,他被自己皇兄的死给吓到了,害怕魏忠贤直接给他一粒仙丹,让他升天。 又或许,他的圣旨压根就出不了皇宫,全部被魏忠贤给截留了。 更有可能,他是在麻痹魏忠贤,让魏忠贤以为他跟天启一样是个傀儡。 总之,这个时候,崇祯表现的很乖巧,魏忠贤依旧独揽朝纲,为所欲为,他不但不责备,反而用力夸奖,使劲赞扬。 当然,魏忠贤也不是个傻子,表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正是他的强项,崇祯表现的再乖巧,他也不会轻易相信。 怎么才能分辨崇祯是不是真傀儡呢? 魏忠贤想出了一个很好的法子,那就是,唆使手下的使劲弹劾自己,攻击阉党干将! 他先是让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杨所修和监察御史杨维垣上书攻击自己的干儿子崔呈秀,以试探崇祯的心意。 结果,崇祯不予理会,还训斥了杨所修和杨维垣一顿。 随后他又唆使吏部主事陆澄原、钱元悫,员外郎史躬盛使劲上奏折弹劾自己,崇祯还是不予理会,不但训斥了这几人,还一个劲地宽慰了他,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几番试探下来,魏忠贤有点麻痹了,他还真以为崇祯跟天启一样,是个傀儡!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的干儿子崔呈秀给他送来了一份圣旨:擢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为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巡抚福建,剿灭海盗! 这圣旨为什么会落到崔呈秀手里呢? 很简单,因为明朝这会儿皇帝的旨意分为两种。 一种是经相关大臣商议确认,由内阁颁布的,这个叫圣旨,不能违抗。 另一种是皇帝直接下发,不经过相关大臣和内阁的,这个叫中旨,大臣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这个主要那大臣的胆子够不够肥。 一般时候不管是圣旨还是中旨,大臣都不敢不接,你敢不接皇上的中旨,那不找死吗! 但是,这个时候,崇祯却不敢下中旨,因为这时候的内阁、都察院、六部都是魏公公说了算,他下的中旨,那就是个屁,没人会搭理。 这会儿他要办什么事情,还必须先征得相关大臣的同意,经内阁把圣旨发出去。 崔呈秀是都察院左都御使,又是兵部尚书,都察院和兵部都归他管,要提拔张斌,自然要通过他。 他接到这种旨意自然不会随便同意,这种事情,不问过他干爹魏公公怎么行! 魏忠贤听他念完圣旨,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一手扯过圣旨,站起来,阴阴的道:“杂家去问问皇上是什么个意思。” 崇祯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要让张斌去福建把海盗剿灭。 魏忠贤所谓的什么意思,并不是说张斌剿海盗的事情,而是想问问皇上,为什么不经过他同意就下旨 崇祯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把自己的声音发出去的机会。 他很清楚,阉党并不是铁板一块,阉党中有很多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 他们之所以跟着魏忠贤,就是因为魏忠贤能只手遮天,独断朝纲,世人只知道有九千岁,不知道有皇上。 如果他能把声音发出去,那些墙头草就会明白,皇上也想掌权。 一旦他们明白皇上想掌权,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倒向自己,因为魏公公再九千九百岁也只是个太监,这大明终究是皇上的,而不是太监的! 原本他要等到十一月,阉党内讧的时候,才有机会把声音发出去,但是张斌的表现,却让他看到了一丝机会。 因为,张斌说不需要任何粮草就能剿灭海盗,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不正常,如果不听张斌细细解释,他都认为张斌是在吹牛。 他当然不会把张斌的办法解释给魏忠贤听,那么魏忠贤十有八九会认为,张斌就是在吹牛。 吹牛,自然是做不到的,如果张斌跑福建去丢人现眼,不但他自己的脸丢了,连带提拔他的皇上也把脸丢尽了,魏忠贤或许会乐见其事吧。 魏忠贤倒不知道皇上肚子里花花肠子,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崇祯不经过他同意就下圣旨,这种事情,天启就不会做。 这会儿崇祯就在御书房,他自然清楚,他拎着圣旨直接走进御书房,假假样子作势欲拜,崇祯立马很配合的阻止道:“魏公公,免礼免礼。” 他顺势直起身子,拱手道:“微臣斗胆,敢问皇上,为何派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年轻人去当福建巡抚啊?” 崇祯闻言,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假装天真道:“朕这不是着急着剿灭福建的海盗嘛,正好张爱卿说他不需任何粮饷,一年之内就能剿灭福建周边的海盗,有此等好事,朕自然求之不得。” 魏忠贤闻言,目瞪口呆,这家伙,吹得也太离谱了吧,不要粮饷,一年剿灭福建周边所有海盗,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提醒:“皇上,这家伙吹牛啊,没有粮饷怎么组织大军去剿灭海盗。” 崇祯却是天真的道:“张爱卿一看就是忠诚之士,怎么会骗朕呢?” 魏忠贤闻言,眼珠子一转,皇上明显是年幼无知。 或许,让他吃个瘪也好,等张斌那小子去福建把脸丢尽了,他就明白了,不管什么事,还是听杂家的好! 第三卷 第七章 你行你上啊 魏忠贤正在那里犹疑不定呢,崇祯突然一拍额头,失声道:“哎呀,朕怎么把宁国公魏良卿给忘了,他能亲率大军打的建奴找不着北,收拾区区海盗自然是手到擒来,朕应该让他去啊,快快,魏公公,圣旨拿来,我让伴伴重新写一份。” 魏忠贤闻言错点晕倒,这小皇帝不知道魏良卿是什么货色,他还能不清楚吗,魏良卿跟他一样,以前就是个市井无赖,要他去偷鸡摸狗,坑蒙拐骗,那是手到擒来,让他去打海盗,不被海盗擒了去才怪! 他正想办法婉拒呢,崇祯突然又神经病一样的叫道:“对啊,还有东安候魏良栋和安平伯魏鹏翼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勇猛无匹,战功赫赫,收拾那什么土司和农民应该没一点问题,可以让他们去西南和陕西啊!快快,伴伴,快拟旨,着东安候魏良栋总督云、贵、川、湖、广西军务,负责平定奢安之乱。着安平伯魏鹏翼,总督陕西三边军务,负责剿灭反贼。” 魏忠贤闻言,差点一头栽地上,开什么玩笑,魏良栋和魏鹏翼都还在吃奶呢,走路都走不稳,让两个奶娃去率军打仗,那画面,恐怕那些土司和反贼见了,都会笑抽过去吧! 他们这些战功都是夺了别人的好不,一个市井无赖,两个奶娃,你让他们去领兵打仗,有没有脑子啊! 这话自然不能跟皇上明说,他正考虑怎么说呢,崇祯突然又指着他惊喜道:“对啊,还有魏公公你啊,皇兄在日,几场大战都靠你运筹帷幄,才取得大捷,去辽东颁个饷,那不不是信手拈来嘛,要不,魏公公你去趟辽东,安定下军心,以魏公公你的能耐,率领大军一举收复辽东也易如反掌是吧!” 魏忠贤闻言,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哪里知道什么运筹帷幄啊,那些功劳也都是抢别人的好不。 这小皇帝怕以为他是宫里培养出来的太监吧,宫里培养出来的太监,要么习文,要么习武,要么文武双全,去监军甚至领兵打仗或许还能行。 问题他是中途出家啊,以前他就是街上混的,即没读过书,也没习过武,纯靠当市井无赖时习得的那点坑蒙拐骗的手段和自宫时那股心狠手辣的劲头。 要他对付那些只知道讲大道理的文官自然没问题,随便安个什么罪名,屈打成招也好,打死再伪造供状也好,那是信手拈来。 要他去收复辽东,他哪里敢去啊,还易如反掌,建奴收拾他才叫易如反掌呢! 他算是听出来了,小皇帝的意思,你行你上啊,开什么玩笑,这会儿充能耐,那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连忙摇头道:“皇上,现在国库空虚,哪里来的钱啊,那张斌不用粮饷也能剿灭海盗,就让他去吧。我们没他那么能,西南、陕西和辽东就先等等吧,等明年税银收上来再说。” 崇祯闻言,不无遗憾的道:“这样啊,那行吧,先让张爱卿去福建把海盗剿了,其他地方,明年再说。” 魏忠贤松了口气,正要告退,崇祯突然又神经质般的叫道:“对了,对了,魏公公,张爱卿还想提辽东游击将军曹文诏和戚武烈之子戚元功为参将,随他去福建剿灭海盗,要不你给他一齐办了吧,他毕竟是文官,不能上阵杀敌。” 魏忠贤被他这神经质搞得有点受不了了,只得连连点头道:“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去办。” 说罢,掉头就走,像躲瘟神一般。 他走到外面,看了看手上的圣旨,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当,万一那什么张斌真有办法把海盗给剿了,他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行,得找人合计合计。 想到这里,他直接转头对跟在身后的一个太监道:“去,把应秋和呈秀叫来。” 那太监应命而去,而他则继续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不一阵,兵部尚书崔呈秀和吏部尚书周应秋便气喘吁吁的来到他的书房,两人哈巴狗般的施过礼后,崔呈秀便好奇的问道:“干爹,皇上怎么说?” 魏忠贤嗤笑道:“皇上说,那张斌不需要粮饷,一年之内便能将海盗剿灭,你们说说,可能吗?” 崔呈秀闻言,立马跟着魏忠贤嗤笑起来。 那吏部尚书周应秋却是皱眉道:“厂公,那张斌可不简单,天启五年,大计例察,才长,守廉,政勤,年青,皆为上等,还曾率领乡勇击退过海盗,他不像是那种胡乱吹牛的人。” 魏忠贤闻言,脸色一变,追问道:“噢,竟然不是个酒囊饭袋,那你说他没粮饷,能组织大军剿灭海盗吗?” 周应秋想了想,猜测道:“他若是发了疯般的在福建横征暴敛,粮饷还是能凑起来的!” 魏忠贤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道:“啊,那怎么办,我可答应皇上了,这个节骨眼上,在皇上面前出尔反尔可不好。” 周应秋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献媚道:“厂公不必惊慌,福建正是我们的地盘,左布政使汪若极、右布政使郭希禹、提刑按察使张翌明、都指挥使洪先春还有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陈尔翼不都曾通过犹三兄向厂公表过忠,他张斌敢在福建横征暴敛,那就让那些人上奏折,参到皇上这里来,到时候看皇上怕是不好收场啊!” 犹三就是现任工部尚书吴淳夫,他是福建泉州人,福建那边的三司负责人基本上都被他拉入了阉党的阵营,所以周应秋说福建是阉党的地盘 魏忠贤闻言,眼前一亮,大笑道:“对啊,福建那边的头头脑脑是三儿那一线的,他敢横征暴敛,就让人参他,看他怎么办,哈哈哈哈哈哈。” 周应秋跟着媚笑道:“厂公,属下还听说,犹三兄的儿子吴文杰跟那个张斌还有点过节,不若让那吴文杰替您走一趟,去盯着福建那帮头头脑脑,以免他们玩什么花样。” 魏忠贤饶有兴趣的问道:“噢,那吴文杰和张斌有什么过节?” 周应秋继续媚笑道:“听说那吴文杰喜欢都指挥使洪先春的女儿,洪先春的女儿好像又和张斌有婚约在先,他们为此而结怨,洪先春到现在还不知道把女儿嫁给谁呢。” 魏忠贤闻言,满是恶趣味的道:“好,就让那吴文杰跑一趟,等弄死张斌,杂家给他做主,让洪先春把女儿嫁给他,哈哈哈哈哈哈。” 第三卷 第八章 贪财好色 骆养性,字太如,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嘉靖朝锦衣卫指挥使骆安之后,万历、泰昌、天启三朝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之子。 前文提到,他这个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只是个福荫的头衔,没有任何职权,并不是说他长大成年之后就能出任锦衣卫指挥使。 他父亲骆思恭之所以能出任锦衣卫指挥使,那凭的可是真本事,上任之后也颇有些作为。 像万历年大明与东瀛关白丰臣秀吉的两次大战,骆思恭都派出了无数锦衣卫为明军刺探军情,可以说,那两次援朝战争锦衣卫都出力不少。 像天启继位时的“移宫案”,骆思恭同样出力不少,所以,天启继位之后,念及从龙之功,并没有换掉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 可惜,他不愿意协助魏忠贤迫害东林党,最终被魏忠贤陷害,丢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 骆养性可没他父亲有本事,他纯粹就是个执跨,武功稀松平常,学识更是稀松平常,不过,他也并非一无是处,见风使舵,溜须拍马他还是很厉害的。 天启朝的时候,他这本事还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因为九千岁魏公公权倾朝野,而他父亲正是被魏公公给弄掉的,他再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魏公公也不可能启用他。 天启一死,他就敏锐的发现,机会来了,魏公公也不知道想干什么,竟然封锁皇上驾崩的消息,秘不发丧,结果,英国公奉皇后懿旨,直接领兵进宫,逼出遗诏,拥立新皇登基。 他估摸着,当今皇上肯定会倚重英国公,而疏离魏忠贤,所以,他毅然决然,一把扑进英国公的怀抱。 正好,英国公这时候也在召集没有归附阉党的锦衣卫,看守皇宫,以节制魏忠贤,确保皇上安全。 于是乎,他凭借老爹骆思恭在锦衣卫中的威望,脱颖而出,被英国公选中,成了皇宫守卫临时负责人,挂了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头衔。 这个时候,他全然没有意识到,崇祯想弄掉魏忠贤自己掌权,他也跟魏忠贤一样,被崇祯给麻痹了,只当这崇祯也跟天启一样,只想做个傀儡。 他以为,照这样下去,他是没什么前途的,锦衣卫指挥佥事也就到头了,他再想往上升就难了,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和锦衣卫指挥使全是魏公公的心腹,想取代他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过,张斌的出现,又让他看到了希望,因为张斌是英国公跟前的红人,又得皇上单独召见,很有可能是要获得重用了,如果,能巴结上这位,或许升官发财,还有希望。 所以,他开始极力巴结张斌,以期将来张斌辉煌腾达之后能拉他一把。 张斌自然是正中下怀,他也想拉拢这位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才第一次见面就开始称兄道弟了。 等张斌从乾清宫出来的时候,骆养性却对他更为热情了,这货甚至想请他晚上一起去逛青楼!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张斌出来的时候,崇祯让曹化淳去引了下路,曹化淳这会儿跟张斌那可是亲的跟兄弟一般,两人一路往外走,一路交谈,不经意间露出的那种亲切全被骆养性看在眼里。 好家伙,这张斌不但是英国公跟前的红人,还跟皇上的伴当这么熟,满朝文武,谁能有他这关系,他这前程简直不可限量啊,必须极力巴结! 张斌虽然也想极力拉拢这货,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去逛青楼肯定是不行的,京城这会儿,可到处都是魏忠贤的人,如果魏忠贤想弄他,一个逛青楼的罪名就能让他前程尽毁。 骆养性见张斌执意不去,只能退而求其次,约定第二天去拜访张斌,这个张斌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骆养性便带着一堆礼物,来到了张斌落脚的崇兴寺,溜须拍马,拉关系来了。 张斌热情的将他迎进厅堂,拉到主位分座左右,又招呼人上完茶之后便让张差他们去外面守着。 骆养性一见他这架势,忍不住低声问道:“双全兄,你这是?” 张斌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太如贤弟,听闻令尊正是遭遇魏忠贤陷害,不但丢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最后还郁郁而终。” 骆养性闻言,脸色一变,他盯着张斌,紧张的问道:“双全兄此话何意?” 张斌不答反问道:“听闻锦衣总宪骆家世代忠良,贤弟应该是忠于皇上的吧?” 这是要表态啊,骆养性连忙郑重的点头道:“那是当然,我们骆家辅佐大明四代帝王,忠心可鉴日月。” 张斌假假的松了口气,欣慰道:“那就好,我已经跟子虚兄说了,如果有机会,请他向皇上建言,让你出任锦衣卫指挥使。” 他这话倒不是骗人的,他的确跟曹化淳说了,如果有机会就向皇上建言,提议骆养性出任锦衣卫指挥使。 但骆养性这锦衣卫指挥使却是不用曹化淳建言也能到手的,因为历史上他就是崇祯朝的锦衣卫指挥使。 崇祯的不但生性多疑,还有点刚愎自用,如果他不想用某人,你建言他也不会用,如果他想用的人,不用你建言他也会用。 比如张斌就是,虽然曹化淳向他推荐了,他还是要叫过来,亲自问过才决定用不用。 这骆养性可能正因为善于见风使舵,溜须拍马才会被崇祯看上,崇祯可不喜欢那种有主见的人,骆养性这性格正合他意。 当然,这会儿骆养性压根就不知道他是命中注定了要当锦衣卫指挥使的,他还以为自己没什么前途呢,听闻张斌竟然让曹化淳替他在皇上面前建言,他自然是感激涕零。 张斌卖出了这个原本不属于他的人情之后,又开始下一步拉拢计划。 他知道,就算骆养性以为是靠自己的帮助才当上的锦衣卫指挥使,也不一定会加入他的阵营,要想让人跟你共进退,唯有靠共同的利益来驱使,他使用的方法就是拉骆养性一起做生意。 这骆养性原本就是个贪财好色的执跨,没事就喜欢逛青楼喝花酒,花钱就如同流水一般,他之所以贪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会儿他听张斌说起海外贸易,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上百万两的利润,那心里自然跟猫抓了一般。 于是乎,两人再次一拍即合,张斌替他筹集资金,骆养性入股东盛堂! 第三卷 第九章 戚家军出山 魏忠贤磨磨叽叽拖了几天,张斌的任命终于下来了。 圣旨和内阁、都察院、兵部的联合行文同时下达: 擢南都兵部职方清吏司员外郎张斌为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巡抚福建,剿灭福建周边所有海盗。 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已经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员,从从五品的员外郎提拔到正四品的右佥都御使,张斌再次连升三级! 拿着圣旨和内阁、都察院、兵部的联合行文,张斌激动不已,原本,他以为,至少要等到明年,也就是崇祯元年,他才有机会夺得福建巡抚这一职位。 不曾想,崇祯继位才一个多月,他便如愿以偿了。 福建,是他这一世的故乡,也是他以后掌权的根基所在。 在那里,有他计划中的军事基地大金所,有他计划中的银库月港,更有数不清的海盗等着他去围剿、整编。 一旦剿灭了海盗,建立起自己的军队,并掌控了大明的对外贸易,他就有了掌权的基础,到时候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只要乱世一起,崇祯轻易都奈他不何! 当然,福建也是阉党中坚,魏忠贤的干儿子,现任工部尚书吴淳夫的故乡。 他知道,这几年,吴淳夫从中牵线,福建的大部分官员已经倒向了阉党,就连他的准岳父洪先春都搭上了吴淳夫这条线,更遑论其他人。 他知道,此去福建,面对的并不是一条坦途,而是一片荆棘。 两世为人他也清楚,要获取成功就要付出努力,胜利的果实并不会从天而降掉到你手里,要获取,就要披荆斩棘,勇敢前行。 怀揣着拯救大明的梦想,张斌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征程。 京城到福建,足有四千余里,如果缓缓前行,一个月都很难抵达。 这次,张斌并没有选择坐马车慢慢悠过去,而是带着一众随从,直接打马狂奔,跨山东过徐州,四天便抵达了位于中都凤阳府定远县的戚家堡。 他并没有直接赶往福建,因为这一路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同时也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比如,戚家堡就有他从崇祯那里要来的参将戚元功,反正是顺路,他自然想把戚元功一起带上,不然等兵部慢慢把调令发过了,戚元功再一路悠哉悠哉走到福建,怕是两三个月时间都过去了,今年就不要做什么事了! 当然,他亲自来戚家堡还有其他的目的,他想多忽悠一些人随他一起去福建。 比如戚元功的弟弟戚元辅和戚元弼; 又比如戚家培养出来的戚长山、戚长风等小队长; 这些都是现成的战力,他们对鸳鸯阵尤其精通,如果能一起带到福建,能省去他不少事情。 这时候,大金所的轮训早已结束,戚家堡的校场上早已没了十多队人同时操练的壮观场面,每天也只有太阳出来之前才能看到堡的几队人轮番在哪里操练,整个戚家堡都显得略微有些冷清。 张斌并不是早上到的,而是第四天临近黄昏的时候才到的,他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向戚银道出了来意。 戚银的情绪好像很低落,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带着张斌往校场上走去。 两人一直走到校场中间,戚银才停下来叹息道:“张大人,你觉得大明还有救吗?” 张斌闻言一愣,戚银竟然会如此悲观,真让人始料未及。 他忍不住问道:“戚老将军何出此言?” 戚银望着远处的夕阳继续叹息道:“现在的大明还能让人看到希望吗?大伯为大明南征北战几十年,战功赫赫,旷古烁今,结果却被罢免返乡忧郁而死,朝廷那些当权的想过我戚家军的感受吗?我大哥还有戚家军三千将士同样为大明南征北战几十年,最后却落得个全军覆没,尸骨无存,是我戚家军不够勇猛吗?你再看看四周的百姓,辛苦劳作,任劳任怨,最后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强敌环伺,民不聊生,什么九千岁,什么朝廷大员都视而不见,只知道争权夺利。吏治败坏至此,大明如何能救?” 张斌闻言,竟有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的确啊,现在,大明大部分官员都只知道争权夺利,没人关心百姓,甚至没人去管国家,吏治败坏,无以复加。 他只能安慰道:“戚老将军,当今皇上年少有为,魏忠贤怕是蹦跶不了多久了,阉党也要倒霉了。” 戚银摇头叹息道:“阉党下去了又怎么样,官风不正,换一波又能如何?” 张斌闻言,尴尬不已,他干咳了两声,硬着头皮道:“戚老将军,大明并非没有为国为民的好官,比如,比如,区区在下我。” 说到这里,他都有点脸红了,这世道,这官场风气,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扭转不过来。 果然,戚银继续摇头叹息道:“张大人,我知道你心怀报国之志,但是,朝堂上下官员何止千万,光你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 这戚银怕是被阉党的滔天气焰给打击的失去信心了,的确啊,阉党当权以前,吏治再怎么败坏,总还有那么一些为国为民的忠臣贤士,这阉党,还真找不出一个像样点的来。 这老将军这么悲观绝望可不行,他还指望着训练出一支戚家军横扫天下呢! 张斌想了想,鼓励道:“总要有人去做才有希望,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这大明灭亡吗?” 戚银却是一根筋的摇头道:“你,斗不过他们的,最终,结局恐怕会和我大伯一样。我留着元功、元辅他们,起码还能保住戚家堡这一亩三分地,要全跟着你上了战场,结局恐怕会跟我大哥一样!” 张斌闻言,满头黑线,人家这是摆明了不想去白白送死啊,这可如何是好?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这么几个人,能顶什么用,不管是农民军还是清军,那可都是几十上百万,还收拾不了你这百来号人嘛! 想到这里,他摇头叹息道:“戚老将军,你想错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我们不努力,不想办法拯救大明,一旦到了那一天,谁都躲不过去。” 戚银闻言,细细想了想,脸色慢慢变得苍白,是啊,如果大明都亡了,一个戚家堡怎么可能挡得住灭亡大明的敌人,看样子,只有搏一把了! 这时候,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血性终于被唤醒了,他咬牙道:“好,我让元功、元辅、元弼,还有长山他们都随你去搏一把!” 第三卷 第十章 儿媳妇 夕阳西下,蹄声轰鸣,这日黄昏时分,金陵城北十余里处的柳塘驿附近猛然出现五十余骑。 这五十余骑虽然没有身着统一的军服,队伍却十分齐整,除却前面领队的几人,其余人排成整齐的四路纵队,没有一丝凌乱。 这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因为他们很多人手中都拿着武器,那足有两人高的长枪隔几百步远就能看到,还有一种狼牙棒不像狼牙棒,树杈不像树杈的奇怪兵器,看上去就让人心里发毛。 这柳塘驿也算个不小的驿站了,可驿卒还没五十多个那么夸张,大门外站班的驿卒见这架势,吓得连忙一溜烟往驿站里跑去。 不一会儿,柳塘驿的驿丞便带着十多个驿卒拎着刀子跑到驿站门口。 这会儿南直隶还没什么乱民,更没有山贼马匪,来人也明显不是明军将士,这驿臣边跑还边在那里想:“tnnd,什么人竟然敢如此放肆,不把驿卒当官兵是吧,大爷我今天不讹他们几两银子,就不姓赵了!” 但是,他跑大门口一看,立马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额滴嘎天啊,这什么人啊,兵器这么长一把,要一下捅过来,怕能串上好几个人! 他看了看手中不到四尺的腰刀,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这长度差的也太远了,怎么跟人家玩? 还好,那五十余骑并没有端直冲进驿站,距离大门还有大约百步的时候,领头那人把右手一抬,后面的人便跟着他缓缓减速,待得离驿站大门还有十余步时,五十余骑已经整整齐齐的停下来。 那驿丞见人家都到大门口了,只得猛着胆子上去结结巴巴的喝道:“什么人,竟然敢手持兵器直闯驿站,不知道这里是朝廷的军机要地吗?” 军机要地?这说法还真新鲜啊,张斌翻了个白眼,直接掏出怀中的公文递给旁边的谢正刚。 谢正刚接过公文,打马上前,对着那驿丞大喝道:“放肆,福建巡抚上任,途径此地,尔等不出来跪迎,还拦着大门,想死不成?” 那驿丞闻言,冷汗都吓出来了,他疾步上前,看了一眼手中谢正刚的公文,立马吓得跪在地上惶恐道:“小人不知是巡抚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内阁、都察院、兵部联合行文,光看那上面的印章就知道是真的,这位真是巡抚大人! 张斌闻言,摇了摇头,温声道:“算了,不知者无罪,起来吧,赶紧叫他们让开,本官还有事呢。” 那驿丞闻言连忙爬起来,对着后面大喊道:“还趴那里干嘛,赶紧死开啊。” 吼罢,他自己也飞快的让到一边,将手往里一引,弯着腰道:“大人,里面请。” 张斌带着众人进了驿站,随即便对那驿丞道:“你安排他们住下了,吃喝招呼好,再把马匹好好打理一下,后天早上我们就走。本官还要去金陵办点事,就不住这里了。” 那驿丞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安排去了,张斌又对一旁的戚家兄弟道:“元功,你们要不要跟我去金陵玩一玩?” 戚家兄弟自然是连连点头,兴高采烈的应了,这时候,张斌身后一个娇嫩的声音兴奋的叫道:“去金陵城玩啊,我也要去!” 张斌闻言,顿时满脸黑线,他倒不是讨厌戚芳华,问题,今晚他想带戚家兄弟去梅香楼潇洒一下啊,看样子是去不成了,他无奈的点头道:“好好,一起去,一起去。” 他原本是想接了戚家兄弟直奔金陵城的,没想到戚银不但让戚家兄弟和戚长山等四个小队长跟着他,还给他挑选了四队共四十八个壮小伙,说是随他去建功立业的,张斌自然是求之不得。 为了不耽误时间,他还命人连夜去定远县城的东盛堂分号取了五十多匹战马给戚家堡的小伙子当坐骑,还好他早先就有建立私军的想法,所以特意让东盛堂加了个贩卖战马的营生,不然,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这么多战马。 不过,这一下,原本十余骑的队伍猛然间增加到五十余骑,而且他们还拿着长枪、镗钯、狼筅等长武器,如果一股脑全带进金陵城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干脆先把戚家堡的小伙子安置到驿站,再进城去办事。 至于戚芳华,张斌倒没有想过要带她上战场,纯粹她自己要跟着来的,貌似她听说自己还未婚之后,就隐隐有那么点情愫了,张斌也没有刻意追求又或是反对,一切随缘就好,这乱世马上就要降临了,他实在是没时间在儿女私情上费功夫。 一行十余骑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折柳巷中的张家府邸,这会儿张斌的母亲和小云他们都还未回大金所,她们还在等张冠带人来接,毕竟金陵到福建路途遥远,一行如果全是女眷还是有可能出事的。 这搬家并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张冠也不可能带的全是骑兵,所以,张斌这都去京城打了个来回了,张冠都还没从福建赶过来呢。 张斌倒没想到一家人都还在,他来金陵并不是想带自己的母亲和小云她们一起走,而是来找毕懋康和张三的。 黄氏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快就从京城赶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她惊喜的都差点蹦起来了,逮住张斌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问:“哎呀,五姑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这姑娘是谁啊,长的这么乖巧!” 戚家兄弟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戚芳华却是一反常态,羞红着脸,真跟个乖巧的小姑娘一样。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连忙扯过戚家兄弟介绍道:“这是戚家军统帅,戚武烈的儿子,元功、元辅、元弼。” 戚家兄弟随即躬身问好,黄氏连连点头应答,那眼睛却一直盯着站在一边的戚芳华,看的戚芳华的脸都快红透了。 张斌见状,只得无奈的介绍道:“这位是武烈公的侄女,戚银老将军的女儿,芳华。” 黄氏闻言,眉开眼笑道:“原来是芳华啊,这名字真好听,还是名门之后,五姑娘,你眼光真不错!” 戚芳华并未反驳,只是娇羞的行了个礼,问了声好,张斌却是无奈道:“母亲大人,什么眼光不错啊?” 黄氏若有其事的道:“这不是你给我找的儿媳妇吗?” 戚家兄弟没吭气,只是一个劲地赔笑,戚芳华也没吭气,只是脸红的更厉害了。 张斌也不敢吭气,他都被洪先春和吴文杰给坑的都变成大龄剩男了,这母亲大人自然是急着想要找个儿媳妇。 第三卷 第十一章 组织募捐 张斌之所以绕道金陵,其实是想让毕懋康和张三去帮他联系徽州商帮和南直隶附近的其他商帮。 月港要全面开发起来,光靠一个福建商帮肯定是不够的,再说这会儿福建周边的海盗可不是一点点,他要剿灭所有海盗至少要集合两三万屯卫,还要操练最少三千戚家军,这粮饷可是相当恐怖的,一个福建商帮也很难承受。 明军的粮饷原本是用粮食和食盐来替代的,一个普通步兵一个月一石粮两斤盐,一个骑兵一个月两石粮两斤盐,口粮、牧草另算。 到了明朝中后期,基本都是用银子来结算,明末的时候盐价那是相当恐怖的,一斤盐,最少要三分银子! 这样算下来,一个普通步兵一个月最少要二两银子,一个普通骑兵一个月最少要三两银子,再加上火器、辎重、战船等的消耗,三万大军一个月最少要消耗十万两白银,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万两! 不光是这些,还有战马和武器装备的添置,伤亡将士的安抚等等,全加起来,最少需要二百万两,这个钱,如果全部要福建商帮的商户来出显然是不现实的,必须找其他商帮来分担一下。 这边黄氏见了戚芳华之后简直是欢喜得不得了,拉着人家小姑娘就是不撒手,张斌只得把戚芳华留下任他母亲盘问,而他则带着戚家兄弟回到自己的府邸。 这会儿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张斌干脆让人去外面订了桌酒席,命人去隔壁院子将毕懋康、张三和曹氏兄弟全部叫了过来,围成一桌,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斌先是给曹氏兄弟说了说曹化淳的情况,随后便直接问张三道:“三哥,你可认识南直隶附近各大商帮的大掌柜?” 张三闻言,直接摇头道:“一般生意上的往来大掌柜是不会出面的,我只见过他们分号的掌柜,大掌柜我一个都没见过。” 张斌眉头一皱,随即又问毕懋康道:“孟侯兄,你可认识徽州商帮各大商号的大掌柜?” 毕懋康点头道:“有点交情,贤弟这是要干什么?”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倒没什么好隐瞒的,张斌直接道:“我想找他们筹点粮饷。” 毕懋康闻言,不由好奇道:“筹粮饷?这次去福建剿海盗,朝廷给你多少粮饷?” 张斌苦笑道:“国库空虚,没有任何粮饷。” “噗”,毕懋康闻言,刚夹进嘴里的一块鸡肉直接喷了出来,他抹了把嘴,难以置信的道:“没有任何粮饷这仗还怎么打?” 张斌叹息道:“是啊,所以我要筹措粮饷啊。” 毕懋康目瞪口呆道:“筹措粮饷,你准备筹措多少?” 张斌淡淡的道:“最少也得二百万两吧。” 他话刚落音,“噗”、“啪”、“叮铃哐啷”、酒杯、筷子、勺子、菜汤、肉块掉了一桌子,在座众人都被这个数目给吓了一大跳。 张三忍不住抱怨道:“朝廷这也太离谱了吧,两百万两,上哪里筹去啊!” 毕懋康跟着点头道:“是啊,双全,这么荒唐的事,你怎么能答应呢?” 张斌无辜的道:“这是我自己跟皇上说的,不是朝廷硬指派的。” “嘶”,毕懋康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张斌,愣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斥责道:“双全,你这是想升官想疯了吧!” 张三更是忍不住焦虑道:“老五,两百万两,东盛堂都会伤筋动骨啊。” 张斌闻言,连忙把开发月港土地,增发船引堪合数量,用以吸引各地商户捐献粮饷的计划详细解释了一遍。 他这一通解释下来,张三和曹氏兄弟立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毕懋康和戚家兄弟却是一头雾水。 戚家兄弟貌似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毕懋康却是毫不犹豫的问道:“这个,出租土地,开通互市,增发船引堪合好像是有点吸引力,但是,人家会为了这个份额捐出几万两甚至是几十万两吗?” 张斌自信满满的道:“孟侯兄,你就放心吧,只要这消息一传出去,绝对会有大把商户抢着捐钱,我都想好了,两百万两,只是月港周边两万亩地的份额。船引的份额,用来募捐银子建设月港新码头,具体要多少钱,到时候再说!” 两百万两还不算完,还要募捐更多! 毕懋康简直不能理解,那些商户真会抢着捐钱吗? 他忍不住问道:“双全贤弟,两百万两啊,不是两百两,一百两才能获取租一亩地的资格,真有人会抢着捐钱吗?” 张斌还是自信满满的道:“孟侯兄,你是不知道跟番邦做生意利润有多高,几万两,对那些大商户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不信你问我三哥。” 毕懋康闻言,立马将头转向张三。 张三则是缓缓点头道:“老五说的很有道理,几万两对大商户来说真不算什么,和番邦做生意,利润最少都是一倍以上,如果真能在月港开通互市,随便卖点东西就能赚几万两甚至是几十万两!” 毕懋康有点难以置信的道:“跟番邦做生意真的这么赚钱?” 张三立马点头道:“当然,就算是不开通互市,也有很多人铤而走险,违禁出海,偷偷和番邦做生意,如果真能在月港开通互市,绝对会有很多人抢着去做生意,毕竟偷偷摸摸得做,连进个货都麻烦的很,转运,出海,那更是跟做贼一样,一旦被抓到,那可是要杀头的。” 毕懋康毕竟是个传统的官员,对经商实在没什么研究,他似懂非懂的点头道:“既然是这样,我去联系一下汪家和江家的大掌柜,在徽州,最大的商户就是这两家,只要他们带头,整个徽州的商户都会随之而动。” 张三跟着道:“这事其实不用直接找他们大掌柜,只要将他们金陵分号的掌柜找过来解释一下就行了,他们自然会把消息传回各自的总号,这种机会,相信只要会做生意的都不会错过。” 张斌闻言,连连点头道:“三哥说的有道理,要不通知南直隶附近的各大商帮,各大商号分号的掌柜,明天到哪个酒楼聚一下,我亲自去跟他们解释。” 张三点头道:“也好,有你这个巡抚亲自解说,他们就不会怀疑消息的真假了,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抢着去捐钱!” 第三卷 第十二章 明末第一猛将 金陵之行,募捐组织的很成功,毕懋康和张三出面邀请,张斌亲自现身解说,各大商帮的掌柜代表果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不过,张斌并没有让毕懋康和张三将大明所有商帮的代表邀请过来,这次邀请的只有徽州商帮、龙游商帮、宁波商帮、江西商帮的掌柜代表,至于其他商帮,离福建太远,张斌暂时还不想让他们来掺和,毕竟这个时候运输靠的还是人力和畜力,远隔几千里,运送货物麻烦的很。 张斌已经和各大商帮的掌柜商量好了,让他们回去向大掌柜汇报,同时准备银子,半个月后,准时到福州集合。 在金陵耽搁了将近两天,张斌带领五十余骑继续出发,这次他没有再绕道,也没有再停留,他直接率人穿过宁国府和徽州府,转入南直隶和福建连通的官道。 一行人穿过浙江严州府和衢州府之后,终于进入福建地界,再穿过建宁府,就能抵达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和福建都司的驻地福州府了。 这建宁府同时也是福建行都司的驻地,不过福建行都司衙门在建宁府的府城,如果要去的话必须往西南方向走,而福州府却在建宁府的东南方向,张斌也懒得绕路了,直接率众人往东南方福州府方向而去。 这日,众人正在建宁府和福州府之间的山路中奔行,后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那声音,最少有十余骑的样子,而且奔行速度明显比张斌他们快的多。 如果是普通商贩又或是运送货物的车队,在闽北的茫茫群山中听到后面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绝对会吓一大跳,这里,可是有山贼的! 张斌他们当然不怕,就算是现下最厉害的后金铁骑来了,十余骑,一个鸳鸯阵就能把他们全撂翻,他们这可有四个完整的鸳鸯阵。 这里的山路并不是很宽,四列并行,几乎将整个路面都占据了,原本张斌是看这路上没什么人,才让他们散开了跑,这会儿既然后面有人撵上来了,自然不能再散这么开了,不管是对敌还是让路,都必须改变阵型。 张斌想了想,直接抬起右手让后面人缓缓减速,随即又对身旁的戚元功道:“元功,让他们全部掉头,在路左排成两列,摆鸳鸯阵防备。” 这马上的鸳鸯阵自然比站平地上摆要麻烦的多,不过,戚银给挑选的都是从小开始训练的戚家堡精锐,马上功夫同样不差,很快,后面四路纵队就集结成两路,并排出了四个单列鸳鸯阵。 张斌等人也调转了马头,眺望着后方,想看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比他们的奔行速度还快。 不一会儿,他们后面两百余步的山路拐角处便转出十余骑,看他们的装束,竟然是明军骑兵! 这里,怎么会出现明军的骑兵呢? 虽然只有十余骑,但看他们那气势,绝对是百战精锐,大明南方没有这么精锐的骑兵啊! 这十余骑明显也在赶路,他们的速度之所以比张斌等人快,倒不是他们在拼命的抽打马匹,催马狂奔,而是因为他们的骑术比戚家堡的精锐还要好。 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他们绝对是明军的精锐骑兵,一般的明军骑兵,能有戚家堡精锐这骑术就算不错了。 张斌一看是明军骑兵,脸上那一丝警张之色尽去,不是山贼就好,要是山贼的话,还得费点功夫打杀,就算他们占据绝对优势,人员和马匹的损伤也是避免不了的。 他们这是在赶路呢,可不是在打仗,张斌自然不希望有人或马受伤,拖累整体奔行速度。 后面的十余骑明军骑兵很快就来到近前,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打马疾驰而过,反而慢慢减速在张斌他们旁边停了下来。 这时候,领头的那个明军将领直接打马来到张斌跟前拱手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是戚武烈公后人?” 好家伙,这会儿张斌才看清楚,这位明将身材竟然比他大哥还魁梧,那脸四四方方的,就跟刀削出来的一般,满脸的刚毅! 张斌顿时对这员明将产生了浓厚兴趣,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你见过狼筅?” 他想着这明将一见面就问他们是不是戚家军统领戚金的后人,应该是见过狼筅这种奇门兵器,所有才有此一问,果然,那明将点头道:“在下曾远远见过戚家军所持的狼筅,并没有看太真切,不过,用竹子做兵器的并不多,连竹枝都保留的,在下还只听闻过戚家军的狼筅这,所以才会冒昧上来问一下。” 张斌点头道:“恩,这的确是戚家军所特有的狼筅,不过,我并不是戚武烈公的后人。” 那明将闻言一愣,这些人竟然不是戚金的后人,那又是什么人呢? 张斌见状,连忙指着戚家兄弟微笑道:“这三位才是戚武烈公的公子。” 那明将闻言,立马对着戚家兄弟拱手道:“戚武烈公在辽东血战建奴骑兵,虽寡不敌众,却能打杀数千建奴精锐骑兵,在下深感钦佩。” 戚家兄弟闻言,连忙拱手还礼,张斌却是一愣。 辽东?这位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明末第一猛将曹文诏吧! 他连忙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曹文诏曹将军?” 那明将闻言,大吃一惊,他就辽东军中一个普通的游击将军,并不是什么声名远播的名将,怎么跑到几千里之外还有人认识他! 他不由疑惑道:“不才正是曹文诏,敢问阁下是?” 果然是曹文诏,张斌大笑道:“哈哈哈哈,久闻曹将军勇猛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本官就是张斌。” 曹文诏闻言,连忙拱手行礼道:“原来是张大人,末将曹文诏,参见巡抚大人。” 张斌连忙抬手虚托道:“曹将军,免礼,免礼。” 曹文诏却是再次拱手行礼道:“多谢巡抚大人提拔之恩。” 这年头,如果没有人脉关系,武将升职是很难的,像曹文诏,在辽东浴血奋战十余年,才混到个没有品级的游击将军,这位素不相识的张大人,却将他一下就提拔到了正三品的参将,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张斌微微一笑,假假意思道:“曹将军客气了,听闻曹将军战功卓越,升参将甚至是总兵都是迟早的事情,本官只是跟皇上提了一句,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这话貌似是在推脱,实际上却是告诉曹文诏,对,就是我在皇上面前给你说话,你才升到参将的。 曹文诏闻言,那眼中的感激之色更浓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愣了一会儿,他突然拉过身边的小将道:“变蛟,快,快见过巡抚大人。” 张斌闻言,惊喜莫名,这次真是赚大发了,这还买一送一呢,曹变蛟可一点都不比曹文诏差,要不是他年纪轻轻就死在了松山一战,成就肯定要超过曹文诏。 纯论战力,他甚至比曹文诏还猛! 第三卷 第十三章 半个下马威 曹文诏来的如此之快的确出乎了张斌的预料,他原本想着,反正到福建之后还要调集人马,筹集粮草,曹文诏就算晚来半个月都没关系,所以,他并没有特别提出来让曹文诏尽快赶到福建。 曹文诏可不这么想,他在辽东蹉跎十余年,早就吃够了没人脉关系的苦,要论战功,他升总兵甚至是都督都够了,就因为没人脉关系,他拼死拼活十余年才升到个没有品阶的游击将军。 这次,没有任何战功,竟然莫名其妙就被提拔成为正三品的参将,他知道,提拔他的人那人脉关系肯定相当的惊人,开玩笑呢,不需要任何战功直接提参将,这得多大的人脉啊! 他更清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位张大人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如果能让其引为亲信,升总兵,甚至是都督,那都不是梦,再加上,张斌对他这也算是知遇之恩,他是来报恩的,自然不能拖拖拉拉。 所以,他一接到兵部调令便带着自己的侄子,领着十个亲卫,一路狂飙,直奔福建而来。 这会儿,张斌的人脉关系的确已经到了相当恐怖的程度,现任英国公张维贤、未来的东厂提督曹化淳、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甚至是崇祯皇帝,他都能扯上关系! 在他的刻意营造下,今后掌权的基础已经有了,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做出成绩,博得崇祯的赏识,然后,一路吹上天际! 与曹文诏汇合以后,张斌带着一众手下,马不停蹄,直奔福州府,一天后,下午未时,福州府城已然在望。 有了上次在横塘驿被拦的教训,张斌早早就派出人去福州府城打招呼了,这会儿福建的官员们应该都知道,他这个巡抚大人已经来了。 一省巡抚上任,各级官员不说迎出去几百里,最少来说,几十里应该是要的。 但是,直到远远望见福州府城,他还没有遇上一个前来迎接的官员,这帮人,好像是故意要给他来个下马威啊! 张斌知道,这帮家伙基本上都投入了魏公公的怀抱,算是阉党的外围成员,自己这个非阉党成员,他们不待见也是正常的。 没有人来迎接,那就自己去上门呗,他决定进城就直奔都指挥使司衙门,找洪先春商量调集屯卫的事情,至于其他人,爱见不见,他还真看不上这些货色。 不过,因为他跑太快了,这会儿吴文杰还没回到福建,福建一众官员还只是接到魏公公让人发来的公文,暗示他们如果张斌横征暴敛,就上奏折弹劾,其他倒没说什么。 所以,他们还是假假意思在福州府城的北门候着,稍微迎一迎这位巡抚大人,毕竟这位还挂了个都察院右佥都御使的职位,随时可以上折子弹劾你,得罪狠了,人家有事没事参你一本,你也受不了。 张斌看着北门外恭候的官员,心中冷笑一声,这算是半个下马威吧,看样子,他们还不敢把自己得罪的太狠。 前来迎接的官员并不是很多,毕竟各衙门都有事,不可能一把全拉过来,正五品以上的大员能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承宣布政使司正五品以上的大员应该算是最多的,左右布政使、左右参议、左右参政都是正五品以上的大员。 提刑按察使司正五品以上的大员则是最少的,就按察使、按察副使、按察佥事三个。 但是,这次来迎接张斌的,提刑按察使人还不算是最少的,最少的反而是都指挥使司,总共才来了两个人,一个都指挥同知,一个都指挥佥事,甚至连都指挥使洪先春都没来。 这家伙,什么意思,张斌不动声色的与众人见礼之后,立马装出好奇的样子,惊讶道:“都司洪大人呢?” 那都指挥同知连忙拱手道:“巡抚大人,洪大人去万安所组织人抵御海盗刘香去了,还有同知赵大人去崇武所组织人抵御海盗李魁奇去了。” 原来是抵御海盗去了,还不错,还知道干点正事。 张斌点了点头,正要赞赏两句,突然又记起来,中左所好像被郑芝龙给占了吧,这家伙怎么提都不提,他这次是真好奇道:“那中左所那边呢,谁在那边负责?” 那同知尴尬的道:“这个,是由泉州巡海道蔡善继负责的,洪大人令镇海卫指挥佥事俞大人带了一千屯卫精锐在月港协助蔡大人驻防。” 都指挥使司放着最重要的地方不管,竟然让一个泉州巡海道去负责,这帮人,也太离谱了吧! 张斌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郑芝龙其实不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威逼朝廷去招抚,说白了,他就是为了要官,所以,他并不会祸害地方,更不会到处劫掠,最多也就耀武扬威一下而已。 他这没说话,承宣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汪若极却开口了。 这家伙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大倒苦水道:“张大人,这次朝廷调拨了多少粮饷,俞大人带的那一千屯卫每个月都要消耗一千多石口粮,我们东拼西凑坚持了几个月,到现在实在是负担不起了,他们的口粮最多坚持到下个月,还请张大人及早调拨。” 他这是在将张斌的军呢,因为他知道朝廷并没有拨任何粮饷给张斌,按魏公公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下令横征暴敛,然后,大家上奏朝廷,狠狠参他几本,把他给弄下去。 张斌自然不可能下令让他们去横征暴敛,粮饷的问题,他早就有了解决办法,不过,为了防止这些人背后搞鬼,他并没有跟这些人解释。 想看我笑话,你们就等着吧。 他眯着眼睛看了汪若极一眼,淡淡的道:“粮饷的事本官自有办法,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汪若极闻言一愣,有办法?这家伙有什么办法? 他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大人可否告知一二,属下也好安排人配合。” 张斌心中冷哼一声,依旧淡淡的道:“到时候自然见分晓。” 说罢,他不待汪若极开口,转过脸,直接对那都指挥同知道:“都指挥使司衙门还有空的营房没?” 你们这是神仙打架,别为难我一个小喽喽啊,那都指挥同知无奈的点头道:“有的,有的,住百来号人都没问题。” 张斌直接点头道:“恩,前面带路,本官就在都指挥使司衙门办公。” 说罢,直接翻身上马,就待那都指挥同知带路,至于汪若极那帮人,他看都懒得往那个方向看了。 第三卷 第十四章 入住都司衙门 福州城,北跨越王山,南绕乌石山、九仙山,广袤方十里,有十五万余户,乃东南第一大城。 张斌轻夹马腹,跟在赵云程后面,看着眼前宽广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激动不已。 福建可以说是明末第一强省,有都司两个,卫所十八个,守御千户所十二个,屯卫十余万; 有官营、私营造船厂十余所,大小战船上千艘,水师之强,冠绝大明; 有福州、泉州两大港口,更有大明唯一的对外口岸月港,贸易之发达,同样冠绝大明; 还有眼前这座福州城,十五万余户,将近八十万人,妥妥的大明第三大城市,仅次于京城和金陵。 这里,将是自己梦想的起点,掌权的基础,更是拯救大明的根本所在。 掌握大明最强大的水师,训练出大明最强大的陆军,控制大明的对外贸易,研究蒸汽技术,发展工商业等等,拯救大明的计划终于全面展开了。 不过,首先必须把整个福建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不然,什么都做不成。 想起那些阉党的嘴脸,张斌不由暗暗咬牙,都给爷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之所以选择都司衙门作为办公地点,自然是为了掌握军权,乱世来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掌控了军队,才有话语权,朝中那些官员明争暗斗,最后又能怎么样,李自成一进京,打的他们跟狗一样! 一路思来想去,缓缓前行,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城中的都司衙门。 这都司衙门可不是县衙能比的,占地最少有一百多亩,一进去便是一个足以容纳数百人的大教场,然后便是膳堂、迎宾馆、马厩、营房,再往里才是官员的办公场所和居住场所。 其实,都司衙门的营房并不是用来驻军的,而是用来安置轮值屯卫的,这个轮值其实就是打杂,一个县衙都可以招纳几十个杂役,一个都司衙门自然可以招纳更多。 而杂役一般都是要给钱的,对都司衙门来说,屯卫却是免费的,所以,一般都司衙门都会借各种名义从下属的卫所抽调屯卫来打杂,具体抽调多少,就看都指挥使的能力了,毕竟杂役也是要吃饭的,不给工钱,饭总是要给人吃饱,人多了,口粮也是个很大的消耗。 洪先春能力只能算是一般,两边能住两三百人的营房入住率都不到一半,很显然,他抽调的屯卫最多也就百来人。 张斌骑在马上左右看了看,随即指着左边的营房道:“左边营房给本官的亲随住,里面的人你让他们全部搬到右边去。” 赵云程连忙拱手道:“属下这就让他们搬。” 说罢,他立马转头对一旁的指挥佥事道:“王大人,你去安排一下。” 那指挥佥事道了声遵命,直接打马往左边营房奔去。 张斌又问道:“后院还有空房没?” 赵云程闻言,尴尬的道:“这个,空房应该是有的,但后院住的是洪大人的家眷,洪大人这会儿不在,不是很方便啊,大人,您看?” 这意思是让张斌先找个地方住着,等洪先春回来再说。 张斌却是摇头道:“不必等洪大人了,洪夫人是本官的亲戚。” 他这话就有点坑人了,洪先春的夫人杨氏哪里是他亲戚,跟杨耿是亲戚还差不多,他就是要让那些阉党官员误会洪先春,排斥洪先春,把洪先春推到自己这边来。 当然,这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熟识杨氏的人自然知道,张斌跟杨氏不是亲戚,但是,这个谣言一传出去,洪先春要想解释清楚怕是很难了。 赵云程闻言,满脸震惊,巡抚大人竟然是洪夫人的亲戚,没听洪大人说过啊! 张斌见赵云程满脸震惊的样子,知道这货已经上当了,他也不解释是什么亲戚,而是转头对戚家兄弟和曹氏叔侄道:”要不你们先到迎宾馆委屈一下?“ 戚家兄弟和曹氏叔侄自然是没有意见,戚芳华却是撅着嘴道:”那我怎么办?“ 怎么把这姑奶奶给忘了,张斌一拍额头,为难道:”要不你先跟我去后院看看吧。“ 说罢,他又转过头来对赵云程道:“走,先把他们安排一下,你再领本官去后院。” 赵云程也是无奈的很,洪大人不在,这巡抚大人他又惹不起,他只能听命行事了,希望洪大人回来不要发飙就好。 他领着一行人先是来到迎宾馆命人把戚家兄弟和曹氏叔侄安排好,随后又来到营房,命人把其他人安排好,然后便领着张斌和戚芳华向后院走去。 这都司衙门的后院也比县衙的后院大的多,左右厢房是个小四合院,洪先春夫妇和洪蓉儿连带几个丫鬟、老妈子都住在左边的厢房,右边的厢房还是空着的呢。 这会儿洪先春不在,后院门口他倒是安排了两个屯卫看守,赵云程领着张斌和戚芳华来到后院门口便被拦住了,其中一个屯卫严肃的拱手道:“赵大人,洪大人交待了,他外出期间,严禁任何人来后院,你这是?” 赵云程无奈的摇了摇头,介绍道:“这位是新上任的巡抚大人。” 巡抚大人又怎么样,那也得顶着啊,不然洪大人回来不收拾他们才怪,那屯卫依旧严肃的拱手道:“小人见过巡抚大人,洪大人不在,巡抚大人请回吧。” 这家伙倒是蛮尽忠职守的,张斌微笑道:“本官不是来找洪大人的,洪夫人在吧,你去通传一声,就说小侄张斌来了。” 那屯卫闻言也是一愣,巡抚大人竟然认识洪夫人! 他想了想还是回头跑到左边厢房门洞口喊出个丫鬟,让她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那丫鬟便跑出来,对着张斌行礼道:“张公子,夫人请您进去,请随奴婢来。” 张斌闻言,微笑着朝赵云程拱了拱手,随即便带着戚芳华跟在那丫鬟后面往里走去。 赵云程愣愣的看着张斌的背影,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这巡抚大人竟然真的是洪夫人的亲戚! 第三卷 第十五章 俞龙戚虎 张斌进后院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点忐忑的,因为他不知道洪先春这会儿到底怎么想。 如果洪先春知道自己升任巡抚之后回心转意了,想把女儿嫁给自己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果洪先春决定一条路走到黑,矢志不渝的攀附阉党,那就麻烦了,他很有可能会被杨氏委婉的赶出来! 还好,杨氏对他非常的热情,洪蓉儿更是娇羞无比,他很顺利的入驻了后院西厢房。 至于戚芳华,洪蓉儿也不知是太缺玩伴了呢,还是太天真了,聊着聊着就把她当姐妹了,浑然不知道这是情敌来了。 杨氏倒是看出了一点端倪,一开始她是有点不乐意的,直到后来听闻戚芳华乃是忠烈之后,这才勉强答应了。 不过,她还是耍了个心眼,把戚芳华安排在洪蓉儿对面的卧房,没让她跟着张斌住到西厢房去。 张斌对这些倒不是很在意,这会儿可是他正式起步的阶段,事情多着呢,儿女私情,他实在是没那闲工夫去想。 第二天一早,他便让赵云程派人前去万安所、崇武所和月港,将洪先春、孙秉如和蔡善继招回来,了解一下三处的情况,以便安排下一步行动,同时他又派出王二和孙标,让他们前去大金所,将他四哥张军接过来,商讨接下来募捐的事。 安排好这些,张斌便让赵云程在都司衙门大堂附近给他找了个书房,然后又令人将福建都司所有卫所的黄册搬过来。 这下可把管文书的吏目给吓到了,这巡抚大人怕是不知道黄册有多少本吧,他想了一下,干脆亲自抱着黄册目录来到张斌的书房中。 张斌这会儿正坐那里想着训练新军的事呢,见有人抱着黄册目录进来,他立马指着面前的桌面道:“就摆这上面吧。” 那吏目连忙将黄册目录摆在书桌边沿,随即躬身行礼道:“大人,这是黄册目录。” 张斌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拿起黄册目录一本本摊开,整齐的摆在桌面上。 镇东卫、平海卫、永宁卫、镇海卫、兴化卫; 福州中卫、福州左卫、福州右卫、泉州卫、漳州卫; 大金所、梅花所、万安所 他摆了一会儿,抬头一看,那吏目还站在那里,他不由惊奇道:“你站这里干嘛?继续搬啊!” 那吏目原本以为巡抚大人会被这一大堆黄册目录吓到,不曾想张斌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摆摊一样的把黄册目录一本本摆在桌面上,这到底是要干嘛呢? 他正好奇的看着呢,张斌一开口,把他吓了一跳,他抹了把虚汗,硬着头皮道:“大人,您知道黄册总共多少本吗?” 张斌边摆目录,边随口的问道:“多少本?” 那吏目夸张的道:“福建都司所有黄册加起来足有一千多本呢!” 张斌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周空空的书架,随即淡淡的道:“这里应该摆的下吧?” 那吏目忍不住大惊道:“大人,您真要看啊!” 张斌没好气的道:“当然是真的,不看让你搬过来干嘛。” 这次可不同于平阳,在平阳他只是想大致了解一下老百姓的情况,所以没必要翻黄册,找个人问问也是一样的。 这次他是要详细了解福建都司下属各卫所屯卫流存数量、丁口数量、武器装备情况等等,了解了这些,他才能决定,总共招多少屯卫,具体每个卫所招多少,具体又添置多少武器装备等等,这些可没人统计,问谁都没用。 那吏目见巡抚大人口气不对,貌似就要发飙了,连忙告了个罪,一溜烟跑去找人搬黄册去了。 张斌看着那吏目的背影,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千多本,自己要慢慢统计的话,怕是一个月都不够,那样岂不耽误事,正好,戚家兄弟和曹氏叔侄都没什么事,干脆,让他们帮忙一起来统计算了。 于是,张斌又命人在书房里摆了五个小条桌,准备了五套笔墨纸砚,又把戚家兄弟和曹氏叔侄招过来,跟他们详细讲解了一下需要统计的数据,然后便跟他们一起,蒙头统计起来。 这一统计,张斌就发现,形势不容乐观,各卫所减员情况相当的严重,留存超过五成的都没几个,基本上都是三四成的样子,武器装备更是缺的一滩糊涂! 照这比例,福建都司下属所有卫所加起来屯卫正卒的数量估计还不到三万,想招两三万屯卫,再训练几千精锐,恐怕还得去福建行都司招人! 连续统计了两天,张斌只感觉头大如斗,翻黄册统计数量固然让人头痛,更让他头痛的是缺员情况,卫所缺员至此,一年剿灭海盗,貌似很有难度啊。 眼看着酉时将至,张斌正准备招呼戚家兄弟和曹氏叔侄一起去膳堂点几个菜,喝点酒,放松一下,外面值守的赵如突然朗声道:“大人,月港来人求见。” 张斌闻言一愣,月港离福州可有将近六百里,昨天才派人去通知,今天怎么就到了? 万安所距福州还不到两百里,洪先春这会儿都没赶回来呢! 真是奇了怪了,张斌摇了摇头,对着门口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便疾步走进来,单膝跪地,朗声道:“小人俞成龙拜见巡抚大人。” 张斌还没开口,一旁低头翻阅黄册的戚家兄弟竟然齐齐抬起头来,惊喜道:“成龙、成龙、成龙!” 成龙!张斌只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脑海里不由冒出前世一些电影的场景。 不对啊,这家伙长的一点就不像成龙,戚家兄弟激动个什么劲呢? 那俞成龙闻声转头一看,同样忍不住惊喜道:“元功、元辅、元弼,你们怎么来了!” 搞半天他们认识啊,张斌忍不住问道:“你们认识?” 戚元功闻言点头道:“是啊,大人,成龙就是俞叔叔的儿子。”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的道:“俞叔叔?哪个俞叔叔?” 戚元功紧接着解释道:“俞咨皋俞叔叔啊。” 张斌一脸茫然,俞咨皋这名字,好像有听说过,但是他绝对不认识! 戚元功见状,一拍额头,继续解释道:“俞叔叔是武襄公俞大猷的儿子,和我们戚家关系很好,我们两家经常有来往。” 俞大猷!俞龙戚虎! 第三卷 第十六章 没事找事 俞龙戚虎,杀人如土。 这是流传在东南沿海的一句民谣,指的正是抗倭名将俞大猷和戚继光。 在传统观念中,龙要比虎凶猛的多,也就是说,在当时东南沿海的平民百姓眼里俞大猷要比戚继光强的多,但是,为什么后来,世人只记得戚继光,而鲜有提及俞大猷呢? 两人的经历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军户出身,都是抗倭名将,在抗倭的战斗中功绩也不相上下,要论起本领来,俞大猷的确比戚继光强。 论文,俞大猷参加过科举,而且取得了秀才功名,戚继光却从来没参加过科举。 论武,俞大猷是武进士出身,而且武举全国第五,戚继光据说山东武举乡试过了,会试却没考成。 所以,不论文武,俞大猷都要略胜一筹。 但是,俞大猷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做人过于耿直,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不通人情世故。 这种人,往往容易成为背锅侠,各种各样的黑锅,使劲往他身上扣,所以,他仕途相当的坎坷,直到六十五岁才升为右都督,而且刚升上去不久又被罢免了。 戚继光就不一样了,他做人很圆滑,不但与同僚和上司相处融洽,还结交当时的文坛巨子王世贞等人,甚至还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了张居正的赏识,在官途上可谓平步青云,四十一岁便升为右都督,到四十七岁更是达到武将的巅峰,升任左都督,进封太子少保。 仕途顺利,能力又强,做出的功绩自然就大,所以,戚继光打完倭寇打蒙元,南征北战,威震大明,而俞大猷一生就止步于对倭寇的战斗中,这或许就是戚继光名气远大于俞大猷的原因。 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戚继光靠张居正的支持仕途一帆风顺,张居正死后,他同样受牵连,罢官返乡。 当然,这会儿早已不是嘉靖、隆庆、万历时期,俞龙戚虎都已成为过去,天启和崇祯两朝,还要看他们的后代。 如果按正常的历史走向,俞家和戚家的二代都是昙花一现便了无踪影,而俞家和戚家的三代则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一个浪花都未曾激起。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们遇到了张斌。 张斌听闻这俞成龙乃是俞大猷之后,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把蹿上去,挽住俞成龙的胳膊道:“原来成龙竟然是俞武襄之后,快起来,快起来,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多礼。” 俞成龙这个莫名其妙啊,自己人?我不认识你啊! 巡抚大人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呢?他愣愣的站起来,受宠若惊道:“大人,这?” 戚元功见状,直接上前拍着他肩膀解释道:“巡抚大人可是我们戚家的女婿,当然是自己人。” 这下轮到张斌愣住了,八字还没一撇呢,什么戚家女婿! 俞成龙却是恍然大悟道:”元功,你是说芳华那小丫头?“ 戚元功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芳华都已经长大了。“ 俞成龙微笑着回忆道:”上次去戚家堡的时候芳华好像才十来岁吧,戚伯伯让她练刀法,她还哭鼻子呢。“ 戚元功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哈,这话可别被芳华听见了,她现在的刀法厉害着呢,如果不靠蛮力,我恐怕都不是她对手!“ 张斌这会儿都有点饿了,他见着两人没完没了的架势,连忙招呼众人道:”这都快酉时了,都收了吧,一起去吃个饭,喝点酒,这黄册看的我头都晕了。“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身来,一个劲地点头称是,他们可都是武将,干这文臣都会倍感枯燥的活自然是头晕眼花。 张斌也没有办法,他手下现在是武将扎堆,文臣却一个都没有,只能先让这些武将辛苦一下了。 为了犒劳他们,张斌让膳堂炒了几个拿手菜,又命人去外面酒楼订了几个特色菜,还打来几斤好酒。 酒菜齐备,张斌殷勤劝进,众人开怀畅饮起来。 几杯酒下肚,气氛逐渐热烈,大家都是武将出身,谈论的大多是兵法、战阵、武技等话题,说到武技,众人公推俞成龙,甚至连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都甘拜下风,因为他们私下里比试过了,曹文诏和曹变蛟是要比戚家兄弟强一点,但是,据戚家兄弟说,俞成龙一个能打他们三个! 众人一通吹捧,俞成龙兴致却一直不高,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暗暗思索了一会儿,才猛然记起来,俞成龙来找自己,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因为其他事。 想到这里,他举起酒杯,朗声道:“来,我再敬大家一杯。” 众人闻言,连忙停下吹捧一齐举杯,和张斌碰了一杯,趁着大家喝酒吃菜的机会,张斌不失时机的问道:”成龙,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吧?“ 俞成龙闻言,夹菜的动作都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筷子尴尬的道:“大人,其实我是来催军粮的。” 张斌闻言一愣,自己来这总共也才两天多时间吧,按正常速度,这会儿月港那边应该才刚收到消息,这催军粮怎么会找到自己这里来呢? 他想了想,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去过布政使司衙门了?” 俞成龙摇头道:“没有,我这次是奉蔡大人和家父之命,专门来找大人的。” 真是奇了怪了,离福州最近的洪先春都还没回来,远在月港的蔡善继怎么这么快就派人找到自己这里来了呢,福州离月港可有将近六百里,他们收到消息再派人过来最少也得四天吧! 张斌忍不住问道:“蔡大人和令尊怎么知道我来了?” 俞成龙立马回道:“是布政使司汪大人八百里加急传讯,通知蔡大人和家父的。” 八百里加急! 什么事这么急! 张斌莫名其妙道:“他八百里加急传的是什么?” 俞成龙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他小心的解释道:“他说,布政使司已经无力筹措月港军粮,下个月的军粮让我们找巡抚大人您要啊!” 操,这帮狗东西,没事找事呢。 他们为了逼出自己筹措粮饷的办法,竟然出这种阴招,这样做,就不怕月港那边军心动荡吗! 张斌无奈道:“这不还有一个月时间吗,你们这么急干嘛?” 俞成龙无辜的道:“布政使司那速度,一个月时间能把粮食送过去就不错了,我们一般都是提前一个月来催粮的。” 才一千多石粮食,竟然要一个月时间,这帮人,干什么吃的! 第三卷 第十七章 海战无敌俞家军 张斌真被这帮文臣的无耻给气到了,难怪崇祯说“文臣人人可杀”,这帮家伙眼里已经没有大明,没有平民百姓,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 他们为了逼出自己筹集粮饷的方法,竟然不顾前线军心士气,直接八百里加急传讯,告诉前线将领,军粮都筹不到了,你们去找巡抚大人要吧! 还好月港那边是名将俞大猷之子俞咨皋在领兵,要换一个饭桶将领,带着一帮懒散的屯卫,就凭这个消息,前线军队恐怕就要哗变了。 这会儿他从众人的闲聊中已经听出来了,俞成龙的父亲正是天启四年澎湖之战中率军击败荷兰,收复澎湖的总兵俞咨皋! 不过,这事有点奇怪啊,历史上俞咨皋在澎湖之战后好像就消失了,完全没了音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不由好奇的问道:“成龙,令尊不是总兵吗,手下怎么才一千人?” 俞成龙闻言,愤懑的道:“巡抚南居益南大人被阉党陷害以后,家父的总兵之职也被撤了,手下哪里还有什么兵马,这次洪大人下令让我们去月港支援只是因为家父承荫世袭永宁卫指挥佥事,手下训练了一千屯卫精锐,我们带的只有永宁卫本部兵马。” 张斌知道这总兵是一个临时性差遣,无品级,无定员,一般都由勋贵或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担任,遇有征伐﹐兵部任命将领担任总兵官﹐调卫所军﹐由其统率﹐战事结束后﹐交回所佩将印﹐军队各回卫所。 如果出任总兵的人没有爵位也不是左右都督,那么,获得大胜之后,一般都会挂职五军都督府,升为右都督或左都督,像俞大猷和戚继光都是如此,他们出任总兵官的时候没有爵位也不是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但是,在剿灭倭寇的战斗中获得大胜之后,他们都被提拔为五军都督府得右都督。 巡抚南居益,总兵俞咨皋率军击败荷兰海军,收复澎湖已经是大胜了,天启都因此“祭告郊庙,御门受俘,刑高文律等於西市,传首各边,以昭示天下。” 这样一场大胜,按道理功臣都应该获得封赏的,哪怕封赏完再撸了,那也得封赏,这是规矩,不然谁会为朝廷去拼命啊! 结果,巡抚南居益被革职削籍,总兵俞咨皋被撤职遣归! 这帮阉党,竟然这么对功臣,嘉靖、隆庆、万历三朝的奸妄加起来都没他们狠啊,难怪崇祯朝很多明军将领都无心作战,这么搞,把人心都寒了! 这个时候,张斌都想上奏朝廷,请调俞咨皋为总兵,来补偿这位老将了。 他这次之所以没有请求崇祯给他调派个总兵主要还是想激励曹文诏、戚元功和郑芝龙,去建功立业,去奋勇杀敌,谁功勋最高,就升谁为总兵。 他招降郑芝龙之后甚至连参将都不会给,只会先给他一个没有品级的游击将军,要想升官,拿功勋来换! 如果一开始就给他个参将或者总兵,那自己恐怕都会掌握不住他,毕竟,他的手下大部分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海盗,就算自己安插了一些中层将领,他如果翻脸,还不是想撸就撸了。 张斌考虑了一阵,还是放弃了马上向朝廷请调俞咨皋为总兵的想法,因为现在还是阉党当权,自己上奏去让他们把个撸下去的总兵再升回来,那不打人脸吗,这个奏折肯定会被魏忠贤撕个粉碎! 再说,俞咨皋已经有点偏老了,就算拉拢过来培养起来,干个几年也要退了,这对自己掌握军权十分不利,还不如拉拢和培养俞成龙,给他晋升的机会。 想到这里,张斌考校道:“成龙,听闻俞家军海战无敌,不知这海战怎么个打法?” 俞成龙闻言,立马毫不犹豫的道:“按家祖之见,海战,无非是以大船打小船,以众击寡,以大铳打小铳。这海战,最重要的就是战前的筹备,建造战船、配置武器、操练士卒、研究阵型等准备工作都要做好。一旦开战,排出阵型、驱船而进、如臂指使、分进合击,如果数量占优,武器占优,自然胜券在握,如果数量和武器都不占优势,那么就要想办法形成局部优势各个击破。” 张斌闻言,连连点头,看样子这俞成龙理论知识还是挺扎实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纸上谈兵。 他又选了个具体细节考校道:“那么战船怎么配备呢?” 俞成龙闻言,立马如数家珍的道:“战船当以福船为主,福船楼高如城,旁有护板。士卒居高临下,有护板掩护,不管是向敌船射箭发弹,还是投掷火球、火砖、火桶等都很方便,如果顺水顺风,甚至能撞沉倭船。如果再配以大发贡炮、千斤佛郎机、迅雷炮、碗口铳、噜密铳、喷筒等火器,对倭寇小船几近无敌。其他还可以海沧船、苍山船、车轮舸为护翼,以火龙船、子母船、连环船协助火攻,只要火药、火器、点火之物准备充足,则逢敌必胜。” 好家伙,得准备这么多战船和武器啊! 张斌闻言,不由咋舌,不过话糙理不糙,海战的确就是拼大小、拼数量、拼武器,欧陆列强不就是欺负其他国家战船没他们大,没他们多,武器没他们先进吗。 看样子,这俞成龙已经理解到了海战的精髓,是个可以培养的对象,正愁没海军将领呢,如果纯靠郑芝龙,难免被他要挟,这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有了俞成龙就好办了,战船,也全部给他收编了,看他老实不!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举起酒杯,赞赏道:“成龙不愧为俞武襄之后,对海战之精要掌握的炉火纯青,佩服,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俞成龙连忙举起酒杯,谦虚了一阵,然后跟张斌一口干了。 张斌随即拉拢道:“我正准备召集屯卫,剿灭海盗,这陆战有戚家军鸳鸯阵,必定无敌,这海战就要靠你了,不知你可愿意助我剿平海盗。” 俞成龙连忙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尽管吩咐。” 张斌点了点头,欣慰道:“这几天你就留下来协助我统计屯卫和丁口数量,确定征兵的方案,至于,粮草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半个月后,我亲率大军,押送粮草去月港。” 既然粮草没有问题,俞成龙自然放心了,他连连拱手道:“多谢大人赏识,属下定当竭力协助大人剿平海盗。” 第三卷 第十八章 应招而来 俞成龙加入以后,屯卫的统计进程又加快了几分,如果让张斌一个人统计,一天撑死也就三十本,一千多本黄册,一个月都统计不完。 七个人一起统计就不一样了,一天差不多两百本,有个五六天就能统计完。 在这期间,张斌传招的人终于陆续抵达。 洪先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离的最近,却一直不见人影,最先抵达的反而是张斌的四哥张军。 张斌招张军前来主要是让他去联系福建商帮的其他大商户,这些商户虽说在福州城都有分号,但张斌对福建的商户实在不熟,也不知道哪些商户在福建商帮中号召力最大,所以,他只能把这事交给张军来处理。 不过,汪若极等人的行为让张斌长了个心眼,魏公公那边肯定不希望福建这么一个重要的省份落在自己手里,因为自己现在等于是皇上的亲信,如果然自己掌握了福建,那么皇上肯定会有些想法,万一他因此不安安心心的当“傀儡”,那魏公公只手遮天的日子怕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魏公公肯定会让人拖自己后腿,要想拖自己的后腿,最简单的莫过于让自己筹集不到粮饷了。 后世有句俗话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没钱,自己什么都办不成,剿灭海盗,那就是个笑话。 为了防止这些人从中阻扰,张斌干脆让张军先不要去通知福建商户,反正福建大点的商户基本都在福州,等其他商帮的人都到了再通知也不迟,到时候,他们想要阻扰怕就来不及了,除非跟自己撕破脸。 撕破脸的话,张斌倒不是很怕,毕竟他是福建巡抚,整个福建,他最大,谁敢跳出来顶撞上官,他不介意杀只鸡来儆猴! 当然,要杀鸡,最好是能完全掌握兵权,不然,自己还有变成鸡的危险,问题这掌握兵权的关键人物洪先春却一直不回来,张斌都忍不住派出快马去问了。 快马倒是一天就回来了,洪先春的答复是,海盗李魁奇一直蠢蠢欲动,他不敢走开! 好吧,这个理由貌似无可厚非,张斌只能暂时由着他去了。 紧接着应招而来的是负责崇武所的都指挥同知孙秉如,根据他的汇报,海盗刘香大概有大小战船百余艘,手下人马约有一万余,不过,当他从附近的泉州卫和永宁卫各调去一千屯卫,又修缮了一下防御设施之后,刘香好像知难而退了,至少这几天都没见海盗船的踪影了。 张斌对孙秉如的表现倒是很满意,看样子,他应该还没投入阉党怀抱。 为此,张斌特意赞赏了他一番,而且还给他记了一功,当然,这个功劳也只能先记着,要论功行赏,还得等剿灭海盗之后。 到了第五天,屯卫数量都快统计完了,负责月港的泉州巡海道蔡善继也应招而来了。 根据他的汇报,月港倒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郑芝龙一直猫在中左所没什么动静,两边相安无事,不过郑芝龙的实力却有点吓人,这家伙足有大小战船两百多艘,手下人马不下两万! 这个张斌自然早就知道了,月港的安全他也没怎么担心过,就算郑芝龙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会怎么担心,因为他知道,郑芝龙不是为了劫掠而来,历史上,他也接受了熊文灿的招抚,这家伙纯粹就是为了要官。 张斌自然不会跟人说他跟郑芝龙的关系,到时候装模作样去招抚一下就是大功一件,这个功劳是绝对跑不了的。 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蔡善继竟然向他提出建议,招抚郑芝龙,以盗治盗,这家伙,不简单啊! 张斌特意跟他闲聊了一阵才知道,原来他以前是泉州知府,因为不愿意接受吴淳夫的“好意”,突然就被撸到泉州巡海道了。 通过闲聊就能感觉出来,这个蔡善继是个不错的人,他不攀附阉党,被降职之后也没有消极懈怠,郑芝龙占据中左所之后,他便主动跑去月港组织防御,完全置生死于度外! 能凭本事当到知府,证明他能力是没有问题的,张斌对他暗暗上了心,这是个值得培养的对象,或许,以后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到了第六天,福建都司的屯卫终于统计完了,结果那是相当的糟糕,除了大金所和永宁卫,其他所有卫所剩余的屯卫都只有三成左右,所有屯卫加起来还不到三万! 总共不到三万屯卫,还要留下人驻守,招一万五千人就是极限了,这点人,够剿灭海盗吗? 这会儿福建周边有多少海盗,其他人不知道,张斌却很清楚,所谓海盗十八芝,那是指大点的海盗团伙,小的二十八支都不止,零零总总加起来最少有二十来万,大小船只上千艘。 这个数量还是保守估计,因为郑芝龙打败所有海盗之后,人员急速扩张到了十多万,大小战船更是不下七百艘,这些可不是他招抚来的,而是一场场打下来的,几年打下来,最少消耗了一小半海盗,也就是说,福建周边的海盗很有可能不止二十万! 一万五千屯卫去剿灭二十万海盗,虽说郑芝龙这股最大的海盗协助,但是,一年之内要剿完,那也是相当困难的,这牛皮已经吹出去了,吹破了可就麻烦了,崇祯那里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 怎么办呢? 张斌干脆向福建行都司发去调令,令都指挥使陈尔翼调集一万五千屯卫前来支援,反正福建行都司的辖区地处内陆,暂时还没什么威胁,将所有留存屯卫全调过来都没多大关系。 接下来就是向福建都司各卫所发去调令了,这调令,张斌当然也能发,他是巡抚,负责一省军政事务,都司卫所都得听他号令,但是,这种小事一般是都指挥使去做的,他如果直接向卫所发调令,那就证明都指挥使跟他不是一条线的,这怎么行呢。 张斌干脆直接让人去正告洪先春,你回不回来,你不回来我可要去万安所找你了! 这下洪先春呆不住了,第二天他就跑回来了。 其实,他就是在躲张斌,因为他不敢再阻扰张斌和洪蓉儿的婚事,却又怕吴淳夫报复他,那家伙可是魏公公的干儿子,要收拾他,简单的很! 我要当权臣,他却是崇祯,怎么办?推荐一本书《崇祯大帝国》 第三卷 第十九章 募捐风波 望月楼,乃是福州城中的老字号,也是福州城中最大的酒楼,素以各种生猛海鲜闻名,生意异常红火。 这天,望月楼显得格外热闹,还未到酉时,酒楼前的广场上便停满了各式马车,家丁、护卫、马夫、车把式更是扎了一堆又一堆,南腔北调,粗言细语,聊的不亦乐乎。 传闻这是新任巡抚大人请客,据说是上任半个月了,要庆贺一下。 这半个月是个什么由头,为什么要庆贺,没人明白。 巡抚大人请来的客人更是让人莫名其妙,他请的竟然不是各衙门里的大佬,而是各地有名的商户! 这会儿望月楼二楼最大的雅座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号人,三个大圆桌,除了中间那个空了半桌,其他两桌基本都坐满了。 酉时一到,各种海鲜立马轮流端上来,很快就摆满了桌面,各色酒水也一壶壶端上来,每个人跟前都摆了一瓶。 不过在座的人都没有动筷子,他们大多正襟危坐,又或是偶尔低声细语,雅座里面虽然坐了二三十号人,却一点都不显嘈杂。 大约一刻钟后,外面传来一声高唱:“巡抚大人到。” 在座所有人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 很快,张斌便带着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和两个威武雄壮的小伙子走进来。 他们都没穿官服,这意思大概就是不用拘礼,所以,在场的大商户都只是拱手问好,并没有趴地上跪迎。 张斌面带微笑,快步走到中间那桌的主位,又招呼了一下洪先春等人,这才拱手道:“承蒙各位赏脸,本官敬大家一杯。” 说罢,他便拿起身前早已倒好的一杯酒,举起来向三桌宾客点了点,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待众人都干了杯中酒,他又抬手道:“大家请坐,不必客气。” 说罢,他率先坐下来,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喝起来。 这三桌客人表现各异,左边一桌是龙游商帮和宁波商帮各大商号的掌舵人,右边一桌是徽州商帮和江西商帮各大商号的掌舵人,他们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倒也没怎么拘谨,张斌一招呼,他们便各自吃喝开了。 中间这一桌却显得有点怪异,张斌都招呼大家开吃了,真正在吃的却不多。 两个小伙子是戚元功和俞成龙,他们早就和张斌混熟了,倒是吃的不亦乐乎。 还有东盛堂的掌舵人,黄老爷子,也吃的很开心,因为他就是张斌的外公,外孙这么有出息了他自然高兴。 洪先春就尴尬了,他原本是不想过来的,因为外面有传闻,张斌是他亲戚,这会儿汪若极、郭希禹等人都不跟他通来往了,他自然不想跟在张斌后面到处跑,让人误会加深。 但是,张斌却硬是把他拉过来了,这会儿他自然是食不知味,魂不守舍。 另外五个是福建商帮其他大商号的掌舵人,他们都是莫名其妙被请过来的,都不知道过来是干什么的,一个个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张斌殷勤的劝了几轮酒之后,终于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一个个就待起身,他却是双手一抬,让大家安坐,随即,他便走到桌子旁边的墙壁前,将挂在上面的一块厚布一扯,一张足有一人高的月港地图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么大的地图,还真没有人见过。 张斌紧接着便朗声道:“在座各位可能还有人不清楚本官请大家来是干什么的,这里,本官再给大家详细说一下。” 说罢,他径直拿起地图旁的一根木杆,指着地图继续道:“这是漳州的月港,本官计划在这里开通和各国的互市,原有的地方自然就不够了,所以,本官要在外面再圈出两万亩地,供大家建商铺和库房,与各国交易。不过,这个地不是卖给大家的而是租给大家的,想要租的话,必须捐助一定的粮饷,因为现在福建沿海到处都是海盗,与各国的商路基本断绝,本官要率军去将海盗剿灭,大家才好做生意。” 他这话一说完,龙游商帮、宁波商帮、徽州商帮和江西商帮各大商号的掌舵人均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了,福建商帮各大商号的掌舵人却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张斌说完这些便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福建商帮这几个掌舵人,等着他们挑事。 因为他已经让人查过了,这些人除了他外公,其他人都是有后台的,而且后台就是汪若极、郭希禹等倒向得阉党官员。 果然,这些人震惊过后,一个孙姓老头子便站起来恭敬的拱手道:“巡抚大人,您要在月港开通互市,朝廷允许了吗?我们好像都没听说过啊!” 这家伙后台就是汪若极,估计是得到了什么授意,张斌在心里暗哼一声,随即便对着北方拱手道:“本官是奉皇上口谕,这个大家不用担心。” 皇上算个屁啊,魏公公没发话你就这么胡搞,不怕魏公公到时候收拾你吗? 当然,这话孙老头只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他还是不敢蔑视皇上的,他眼珠子一转,随即又拱手道:“小人听说现在月港出海口都被海盗给占了,生意都做不成了,租这地还有什么用呢?” 张斌脸一板,严肃的道:“本官不是说了吗,要率军去剿灭海盗,你以为本官在开玩笑吗?” 看张斌又发飙的迹象,孙老头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问道:“海盗不是说剿灭就能剿灭的吧,自天启初年以来,这海面上的海盗不是越剿越多吗?” 张斌闻言,冷冷道:“俞龙戚虎大家听说过吧,他们不就把海盗剿灭过吗?” 随后他又指着俞成龙和戚元功道:“这位,就是俞武襄公的长孙俞成龙,这位,就是戚武毅公的侄孙,戚武烈公的长子戚元功,本官将请他们再操练出一直戚家军和一支俞家军,海盗还有剿不灭的吗?” 那孙老头闻言,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张斌大度的挥了挥手,让他坐下来,随即傲然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能挑的事孙老头都挑了,还能有什么问题,现在就看在座的人还敢不敢捐银子去租地了。 第三卷 第二十章 征兵遇阻 张斌这会儿已经有点后悔了,其实,当初他得知这商户的后台是汪若极等人之后,他就有点不想请这些商户过来了。 毕竟有其他四个商帮分摊之后,福建这边最多募集个四五十万两就够了,这个数目东盛堂完全能够独自承担。 但是,他想着这月港开发是自己提出来的,到时候又让东盛堂把福建的份额全拿了,有点以权谋私的嫌疑,所以,最后他还是让人去通知了福建商帮各大商号的掌舵人,让他们来分一杯羹。 没想到,这些家伙竟然这么不顾一切的阻挡自己筹集粮饷。 现在被他们这么一搅合,其他商帮敢不敢租地还真不好说了。 张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两百万两,全部由东盛堂来出,伤筋动骨就伤筋动骨,到时候月港一搞起来,很快就能把损失弥补回来。 这些人如果真的一点银子都不捐,那说不得,就只能吃独食了,到时候让东盛堂把大明和各国的生意全垄断了! 张斌暗暗一咬牙,继续道:“大家都没问题了吧,本官再把规矩说一下,要剿灭海盗,总计需粮饷两百万两,也就是说,每捐一百两,就可以租一亩地,时间不限,可以租一年,也可以租十年甚至百年,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租,不租的话,这个优先权就没有了。另外,为了公平起见,第一轮,每个商帮捐献数额不得大于四十万两,后面,如果没凑够二百万两,再根据情况进行第二轮。规矩就这么多,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吧。” 说罢,他把手中的木杆一放,负手往地图前面一站,就在那等着各大商帮表态。 这时候,下面各大商帮的人都开始低声商议起来,唯有福建商帮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意思就是摆明了一两银子都不会捐钱。 黄老爷子见状,心中冷哼一声,这帮家伙,鼠目寸光,开通与各国互市,不知道能赚多少钱,你们不捐,老子一个人捐! 他正要站起来声援自己的外孙,带头捐钱,宁波商帮那边一个精明的中年汉子突然站起来朗声道:“张大人在平阳当县令的事我们都听说过,我们相信张大人是一心为国为民,也相信张大人能把月港发展起来,四十万两我们捐了,至于租哪些地可以回头再商量。” 紧接着龙游商帮的代表也站起来朗声道:“这事我们也听说过,我们也相信张大人,四十万两我们捐。” 张斌这个感动啊,连连拱手道:“多谢诸位,多谢诸位。” 紧接着徽州商帮的代表也站起来干脆的道:“我们也相信张大人,四十万两我们捐。” 黄老爷子这边早就有点迫不及待了,徽州商帮刚一表态,他立马站起来朗声道:“福建商帮这四十万两,我们东盛堂一家承担。” 这时候,就剩下江西商帮了,他们不捐也没什么问题了,另外四家一分,一家才十万两,相信这些人都不会嫌多的。 张斌正要抬手宣布第二轮开始,江西商帮的代表连忙站起来道:“巡抚大人,四十万两我们捐,我们捐!” 张斌闻言,欣慰的点头道:“好,那就这样了,三天之内,你们把银子送到都司衙门就行了,本官保证,年前一定把中左所的海盗解决,明年,一定把所有海盗都剿灭,过完年,你们便可以开始在月港建商铺和仓库了。” 募捐圆满结束,第二天,各大商帮便陆续将一车车银子拉到福建都司衙门。 其实,他们早就开始调集银两了,四十万两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半个月时间足以全部调集到福州。 这个时候,都司衙门这边自然也早有准备。 师爷吴士琦早就从大金所赶过来了,张斌直接让他带着人清点银两,登记入库。 蔡善继也被抓了壮丁,张斌直接让他负责开具银两收据、签订租地契约,。 张斌的大哥张勇也早已率五百大金所的屯卫过来了,这会儿福建都司衙门的其他屯卫早就被遣回去了,整个都司衙门都在张斌一手掌控之下,银两的安全问题,自然不用担心。 各大商帮运送银两的同时,福建都司各卫所的屯卫也陆续向福州聚集。 张斌让洪先春下的调令是五千步卒,一万水师,大小战船两百艘,而福建行都司那边则是一万五千步卒。 水师这边,张斌准备将俞成龙提为游击将军,让他暂时负责指挥一万水师和两百艘战船。 步卒这边,张斌准备将福建都司这五千步卒和福建行都司一万五千步卒合兵一处,交由参将曹文诏和戚元功负责,戚元辅、戚元弼、曹变蛟则暂时担任游击将军,协助他们处理军务。 原本,张斌的计划是用三天时间将屯卫集结起来,然后水陆并进,直接开赴月港,虚张声势,先把郑芝龙招降了再说。 至于整编、操练、和武器装备的补充,暂时先不管,反正跟郑芝龙也不可能打起来,招抚完正好连他手下的海盗一起整编操练。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福建都司个卫所的屯卫相继抵达福州,但是,福建行都司却未见一兵一卒前来集结, 直到第三天下午,张斌才收到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陈尔翼的书信,书信很简单,就一句话:巡抚大人,实在抱歉,由于各卫所路途遥远,最少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将一万五千人集结起来开赴福州! 这操蛋货,明显是阳奉阴违,张斌要求的是在福州集结,他却要先集结起来再开赴福州,这中间耽误的时间可就多了去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把张斌拖住,毕竟,福建都司这边总共才集结了一万五千屯卫,去对付郑芝龙那一波海盗都不一定干的过。 张斌会被他拖住吗? 当然不可能,郑芝龙那里压根就不可能跟他开打,军队拉过去只是做个样子而已,他怕个屁啊。 第四天,张斌下令,五千步卒直接登上战船,和水师一同出发,赶往月港,福州这边,则由洪先春负责都督转运粮草,有他大哥张勇带人在都司衙门看着,相信他也不敢玩什么幺蛾子。 至于陈尔翼,你给爷等着,等我收编了郑芝龙再来收拾你! 上架求首订 埋头写了68天,终于要上架了。 感谢给位读者大大的支持和鼓励,陪伴我渡过了这艰难的两个月。 明天中午十二点本书就要上架了,十二点半左右会连更五章。 星辰不敢奢求各位大大全订、打赏什么的,只求一个首订。 就是订阅收费章节第一章(第三卷第二十一章)。 就一毛钱,希望各位大大支持一下星辰。 星辰在此叩谢。 另外,关于以后的更新。 暂定每天三章,更新时间为: 00:08第一章 08:00第二章 18:00第三章 如有变动,星辰会另行通知,多谢大家。 第三卷 第二十一章 招抚郑芝龙 十月的东南沿海已经刮起了冬季北风,天空中寒风呼啸,海面上浊浪翻滚,两百余艘明军战船正排着整齐的阵型飞速行驶。 张斌独立船头,心中激荡不已,前面就是九龙江入海口了,月港就要到了,在那里,自己将建立一个巨大的经济特区,为大明也为自己赚取海量的资金! 刚驶过金门岛,俞成龙一声令下,一阵令旗挥舞,整个船队向右一拐,直奔九龙江而去。 但是,刚前行不到半个时辰,前面突然警笛大作,一个传令兵飞快的爬下桅杆,跑到张斌和俞成龙跟前,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俞将军,前面出现大量海盗船,九龙江口差不多都被挡住了。” 俞成龙闻言,立马对着张斌拱手道:“巡抚大人,我军处于逆流方向,不利接战,要不退出河口在海上布阵以待,又或转舵向南进驻镇海卫再做定夺?” “这个郑芝龙,发什么神经,难道是想给我下马威吗!”张斌在心中暗骂一句,随即从容道:“不必,帅船上前,去看看郑芝龙到底想干什么。” 俞成龙闻言不由劝阻道:“巡抚大人,这样太危险了,海上可不同于陆地,战船掉头需要时间,如果郑芝龙顺势冲上来,我们恐怕会来不及掉头。” 张斌知道,郑芝龙绝对不会跟自己开战,但这话他又不能明说,他只能装出大无畏的样子,牛逼哄哄的道:“一个海盗而已,怕他作甚,他要战便来战。” 俞成龙闻言,满脸震惊的看着张斌,巡抚大人这是怎么了,平时,没见他这么莽撞啊! 怕海盗,这名声俞成龙可担不起,他无奈的看了看四周,随即指着左边的海岸建议道:“巡抚大人,要不我们先稍稍靠进海岸布阵,那边逆流影响较小,而且左边水深不够,容易搁浅,海盗必不敢冒险涉足,我们也不容易被包围。” 张斌自然没什么意见,他点了点头,赞同道:“好,先到那边列阵以待,再上前看看郑芝龙想干什么。” 俞成龙闻言,嘘了口气,随即开始发号施令,一阵令旗挥舞,船队开始转向左方布阵。 不久,船阵布置完毕,俞成龙一声令下,帅船越阵而出,来到最前方。 此时,已经远远可以看到对面的海盗船,可惜没有望远镜,张斌只能,手搭凉棚,向前眺望。 看了一阵,他不由心中暗惊,这个郑芝龙,不简单啊,船阵竟然摆的跟己方一样齐整,丝毫不乱! 郑芝龙当然不简单,是张斌把他想的有点过于简单而已。 他可是独霸东南沿海甚至整个南洋十余载的海上枭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是想当官,但是,他更想利用明军水师消灭其他海盗,独霸东南,控制各国海上贸易,赚取巨额利润! 他和熊文灿只是相互利用而已,说到海上贸易,熊文灿乃至整个大明,获得的利益都没他多。 张斌有一点倒是猜到了,他拦住九龙江入海口就是想给张斌来个下马威,他想以此来告诉张斌:兄弟,在海上,你玩不过我。 在海上郑芝龙的确是厉害,这会儿他还只是初露锋芒而已,等他干翻所有对手,一统东南沿海,欧陆列强的海军都拿他没办法。 当然,再怎么样他也不可能跟张斌打起来,正当张斌皱眉苦思怎么打破僵局的时候,海盗船中驶出一艘驶出帆桨船,张帆划桨,顺流而下,飞快的向张斌所在的帅船驶来。 俞成龙立马挡在张斌面前,紧张的道:“大人,是苍山船,上面可能会有千斤佛郎机,如果他们开炮,这里会有危险,要不下令将其击沉或者逼退?” 张斌轻轻将他拨开,淡定的道:“不用,他们应该是来传讯的。” 果然,等那艘苍山船靠近几百步距离,就能看见桅杆上旗手正挥舞着令旗,向这边传递信息。 俞成龙仔细看了一下,随即便朝张斌拱手道:“大人果然料事如神,他们是来传讯的。” 张斌坦然接受了这一记马屁,负手站在船头,等着海盗苍山船的到来。 俞成龙却没这么淡定,为防海盗使诈,他直接招来了一队持盾屯卫,将张斌和一众将领团团护住。 约莫过了一刻钟,海盗苍山船终于靠上张斌所在的帅船,居高临下可以看的很清楚,上面除了操帆划桨的水手,就一个海盗空手站在甲板上,明显没有什么恶意。 在张斌的示意下,俞成龙命人放下一架长长的楼梯,将那海盗接了上来。 张斌打眼一看,那海盗并不是郑彩他们中的一员,更不是他二哥张冠,应该是郑芝龙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反正他从来没见过。 他不认识那海盗,那海盗却认识他,这海盗刚一爬上甲板,打眼扫了一圈,便远远的朝张斌拱手道:“巡抚大人,我们郑将军请你到帅船一叙。” 郑将军这是郑芝龙的自号,并不是朝廷给他封的,张斌隐隐约约记得这家伙是叫什么飞黄将军还是飞虹将军来着。 那海盗所说的帅船明显不是张斌所在的这艘帅船,而是郑芝龙的帅船,他的意思就是郑芝龙请他到海盗群中去聊一聊。 开什么玩笑,俞成龙忍不住喝斥道:“放肆,巡抚大人什么身份,他自己怎么不过来?” 那海盗压根就没搭理他,只是看着张斌,等候他的答复。 张斌当然不怕,他又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淡淡的道:“成龙,没事,本官就去会会他,你好好在这守着。” 俞成龙闻言,连忙劝道:”大人,不可啊!“ 这时,后面的戚元功都忍不住劝道:“是啊,大人,太危险了,三思啊!” 张斌却是“大义凛然”道:“蔡大人曾跟本官建议过,招抚乃是最好的办法,本官也认为,郑芝龙为恶不多,适宜招抚。现在,他请本官过去谈,正是个招抚的好机会,怎可因为贪生怕死而误了大事,你们不要说了,本官决意亲赴贼巢,说他来投。” 说罢,他直接朝不远处的谢正刚等亲随一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去郑芝龙的帅船。 他这一番话,感动的身后诸将眼泪都差点掉出来了,巡抚大人都如此无惧无畏,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众人纷纷大喊道:“大人,我跟你去。大人,让末将随你去吧。” 张斌摇头洒笑道:“郑芝龙真要搞什么鬼,你们去了也没用,听本官的,都好好在这待着。” 说罢,他拨开众人,就待往那连接海盗苍山船的楼梯走去,这个时候,戚家兄弟后面突然窜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抓住他的胳膊,脆声道:“大人,我要跟你去,要死一起死!”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什么死不死的,他看了看女扮男装、满含热泪的戚芳华,无奈的点头道:“好吧,去了不准乱说话啊!”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来点小伎俩 苍山船逆流而上,缓缓驶向郑芝龙所排出的船阵,张斌迎着海风站在船头,皱眉沉思。 这会儿他已经意识到,他把郑芝龙想得过于简单了。 这家伙先是率海盗拦住九龙江口,又派人来请他去帅船谈话,明显是想掌握主动权。 看样子,要把这小子手下的人马和战船全部收编过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小子,竟然敢跟自己耍心眼,说不得,自己也要跟他来点小伎俩了。 他正想的入神呢,戚芳华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在他耳边紧张的道:“到了。” 张斌闻言,抬头一看,果然,前方一艘大福船上,一排人正站在船舷边望着他呢。 有郑彩、杨耿、陈晖、郑兴、郑明,还有他的二哥张冠,中间三个小伙子应该就是郑芝龙、郑芝虎、郑芝豹三兄弟了。 张斌轻轻拍了拍戚芳华的小手,安慰道:“别怕,没事的。” 戚芳华看着张斌淡定的样子,眼中不由冒出一堆小星星,他,好有气魄,好有胆识啊! 这个当然与气魄和胆识无关,两船靠近,长梯落下,张斌率先登梯而上,把戚芳华吓得连忙撵着屁股跟了上去。 张斌刚登上甲板,中间那年纪轻轻的海盗头子便上前拱手道:“久闻巡抚大人年轻有为,风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这话明显是在吹捧,跟在后面的戚芳华满脸疑惑,这和她想象中的剑拔弩张不一样啊! 张斌直接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老哥我哪能跟你比啊,郑老弟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郑芝龙闻言,脸色一僵,笑容都凝固了,失算了,失算了,没算到这点。 张斌叫他老弟并没错,虽说郑家那边的郑之远等人是张斌的叔辈,但是,黄家这边,他的母亲和张斌的母亲却是同辈,要论自然要按血缘关系来论,而且他的确比张斌小两岁。 他知道,张斌这是在跟他争夺主动权呢,当老弟的总不能不听老哥的吧。 不行,这个老弟不能认,至少没谈妥之前不能认,他打了个哈哈,笑道:“巡抚大人说笑了,我就是个海盗,哪能跟您比啊。” 他这意思,我是海盗,你是巡抚,别跟我称兄道弟啊。 张斌好不容易想到这个法子夺取主动权,自然不会让郑芝龙一个哈哈就打过去了,他接着“吹捧”道:“外公他老人家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你,黄家的后辈里面,要论做生意,就你最厉害。“ 郑芝龙闻言,直想翻白眼,这还怎么说,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是黄家的后辈吧。 这一城,张斌总算是扳回来了,你给我来个下马威,又把我拉到你的主场又怎么样,老哥我年纪比你大,官也比你大,我才是老大! 这时候,谢正刚等人也陆续爬上来了,众人相见自是一阵热闹。 张斌端直走过去擂了擂张冠的胸膛,亲切道:“二哥,你们在这边还习惯吧。” 张冠憨憨的笑道:”还好,还好,跟家里差不多。“ 这会儿戚芳华已经傻眼了,她怎么都想不到,巡抚大人跟这些海盗竟然是一家人! 她看了看张斌又看了看张冠,这两人长得真的好像啊,她忍不住指着张冠道:“他,他是你二哥!” 张斌朝他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的道:“记着啊,不要到处乱说。” 戚芳华这会儿才明白,原来张斌要她不要乱说话,不是说不要在这里乱说话,而是回去之后不要乱说话。 张冠一听戚芳华的声音立马惊奇道:“咦,这还是个小姑娘啊,老五,这又是你媳妇吧?” 这个又字用的张斌相当无语,戚芳华更是捂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众人见状,不由哄堂大笑。 张斌和郑彩等人打了一圈招呼之后便朝郑芝龙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单独去船头聊一聊。 来到船头,他便直接了当道:“芝龙,等会儿集合下人马跟我去月港吧,你老在这堵着月港那边都没办法做生意了。” 哪有这么简单,开玩笑的吧?郑芝龙直接讨价道:“大人,你总的给我个一官半职吧。” 张斌点头道:“暂时只能给你挂个游击将军,要想升参将总兵又或是左右都督,得拿军功来换。” 游击将军,好像有点低,不过有了军功还能升职,这个倒也不是不能接受,郑芝龙追问道:“这军功怎么个算法?” 张斌不假思索道:“剿灭一万海盗我给你请升参将,剿灭五万海盗给我给你请升总兵,剿灭十万海盗我给你请升右都督。” 这个条件已经算相当不错了,郑芝龙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那我这帮手下怎么办,总不能全部归顺朝廷吧,我在外面还有好多生意呢,那些也是东盛堂的生意。” 张斌想了想,干脆道:“非大明子民,你可以让他们继续去照顾生意,其他的都要整编。” 开玩笑,这个郑芝龙可不能接受,他直接摇头道:“这怎么行,就那么点人,自己家的商船都守不住。” 张斌却是暗示道:“只要领兵将领都是自己人,你不是一样可以让他们去守护商船。” 这个郑芝龙倒没有想过,他犹豫道:“这样能行吗?” 张斌含糊道:“我会尽量安排的,保证到时候领兵将领都是我们的人。” 他这个我们可不是光说郑芝龙这些手下,更主要的还是自己手下的那些将领。 郑芝龙不知道张斌是在忽悠人,他以为张斌这个安排的意思就是把他手下这些将领全部提到福建水师的高位,掌控整个水师,他不由点头赞同道:“恩,这倒是个好办法。” 张斌却在心中暗笑:“小子,到时候福建水师的统帅可不一定是你,各级将领更不一定都是你的人!” 郑芝龙最关心的就是职位和“兵权”了,现在,这两个问题貌似都和他想要的结果差不多,其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条件都谈妥了,那就归顺朝廷呗。 就这样,郑芝龙,归顺了! 如果没有碰上张斌,他还能慢慢成为独霸海上的一方枭雄,但是,碰上张斌之后,他这枭雄怕是当不成了,因为,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慢慢被张斌掌握。 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整编 海盗郑芝龙归顺朝廷啦! 这个消息一传到月港,整个月港都沸腾了。 这几个月,郑芝龙带着一帮海盗占据中左所,卡住了月港的出海口,整个月港都因此陷入了瘫痪。 外出的商船回不了,里面的商船出不去,各国订货不能按时交付,月港的海商们都快急死了。 不光是他们,月港城的老百姓也受不了,他们大多是靠海商过活的。 比如,卖苦力扛麻袋的; 又比如,开车行或骡马行运货的; 还有,给来往客商提供吃住的等等等等。 郑芝龙把出海口一堵,大家都没了活计,很多人都快活不下去了。 这下好了,郑芝龙归顺朝廷了,月港又可以做生意了。 消息传回来不久,月港前面的九龙江口便出现数百艘大小战船,这是巡抚大人带着朝廷大军和归顺朝廷的海盗过来了。 月港城中的居民都争先恐后的跑向港口两边的河岸,永宁卫指挥佥事俞咨皋和澄海知县韩之良也带着手下奔赴码头。 很快,一艘大福船便越众而出,直接靠上码头,在两边老百姓的欢呼声中,张斌带着一种将领鱼贯而下,那数量竟然有将近二十人!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郑芝龙和他手下的将领。 俞咨皋见巡抚大人下来了,连忙带头疾步上前,单膝跪地道:“永宁卫指挥佥事俞咨皋拜见巡抚大人。” 张斌见状,连忙跑上去扶道:“俞老将军,这可如何使得,快起来,快起来。” 俞咨皋道了声谢,顺势站了起来,张斌又将韩之良扶起来,这才对着后面的官吏朗声道:“免礼,大家都起来吧。” 他表面上笑容满面,心里却是恼火异常,因为福建市舶司的提举太监高采并没有出现,这个死太监,竟然敢端架子!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没时间管高采,还有一个人,在高采之前就把自己得罪狠了,现在,郑芝龙已然归顺,是时候收拾这个阳奉阴违的家伙了。 这家伙,自然就是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陈尔翼。 收拾他的办法张斌也想好了,那就是,摆个鸿门宴,把这家伙引过来,然后直接拿下,严刑逼供也好,栽赃陷害也好,屈打成招也好,总之,要给他整一堆罪名,直接把他给撸了。 是时候让福建这帮官员看看自己的手段了,张斌直接命人通知驿站,即刻八百里加急通知福建布政使司、福建都司、福建行都司、福建提刑按察使司: 海盗郑芝龙归顺朝廷,自己要在月港摆个庆功宴! 至于参与人员,福建布政使司和福建提刑按察使司,不强求,派个代表来就行了,福建都司和福建行都司的主要官员却必须到场,因为要商讨接下来的剿贼大计。 安排好这些,张斌才随着俞咨皋和韩之良踏入月港。 月港其实就是澄海县城,县城规模并不大,也就几条街,总共还不到一千户,月港县衙倒是完全按规制修建的,因为这澄海县是隆庆开关之后才设立的,有月港这个大财源,县衙自然是修的有模有样。 看着熟悉的县衙建筑,张斌不由倍感亲切,还是老规矩,他入住后院右厢房,其他将领暂时住在迎宾馆,整个县衙又成为他的临时办公场所。 此时,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整编屯卫和海盗,由于福建行都司的拖延,张斌只能先开始整编水师水师。 水师现在总共有战船四百余艘,屯卫一万余人,海盗两万余人。 这两万多海盗肯定是要精简的,水师官兵要求是比较高的,不能学海盗,是个人就往船上塞。 首先,张斌剔除了东瀛、琉球、吕宋、安南等各色闲杂人等,只剩下大明的子民。 这会儿郑芝龙的势力还没有急速膨胀,海盗当中大多数还是大明的子民,一通剔除之后,并没有减员太多,整体还剩下差不多两万人。 然后,张斌又命人对海盗中所有大明子民进行了筛选,会操船,操炮,操箭的留下,其他暂时编入步卒。 这一筛选,刷下来的就多了,能留在水师的海盗只剩下堪堪一万人左右。 最后就是水师的编制了,这个张斌就做的比较详细了。 游击将军俞成龙和游击将军郑成功各统帅战船两百余艘,水师官兵一万左右; 郑芝虎、郑芝豹、张冠、郑彩、杨耿、陈晖、郑兴、郑明全部提为把总,手下各分管战船五十艘,水师官兵两千余名,剩下的由游击将军直领。 另外千总和总旗海盗中提拔一部分,大部分则从福建都司各卫所抽调千户和百户充任。 这样一整编,郑芝龙貌似占了大便宜,因为所有的把总都是他原来的手下。 不过,除了郑芝虎和郑芝豹,其他人会不会听他的就不知道了,千总和总旗张斌大部分都是从永宁卫和大金所抽调的,基本上都是他和俞成龙的亲信。 水师整编就此结束了,张斌直接让郑芝龙和俞成龙将水师全部拉回中左所,就在九龙江入海口操练,同时护卫月港的安全。 接下来,就是步卒的整编了,想起这步卒,张斌就咬牙切齿,如果福建行都司按时将一万五千屯卫调拨过来,那水陆两拨人马就算是凑齐了,整编完毕之后,就可以边操练,边考虑剿灭其他海盗的问题了。 但是,现在,张斌是空有曹文诏和戚元功两员大将,手下却总共才五千屯卫,一万海盗,根本就无法完成整编。 他考虑了一下,只能先让参将曹文诏统帅这一万五千人,游击将军戚元辅、戚元弼和曹变蛟个分管五千人,至于参将戚元功,只能让他慢慢在这一万五千人中挑选,等三万步卒全部凑齐,再选拔五千人左右,操练鸳鸯阵。 这一通整编,十余天时间就差不多过去了,参加庆功宴的人员陆续抵达。 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是被张斌给坑惨了,阉党就差一脚把他踹了,他只能老老实实听候张斌的差遣,带着两个指挥同知赶过来。 福建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就没这么老实了,他们只是派了两个小喽喽来凑数,压根就没把张斌放在眼里。 张斌倒是无所谓,现在,就等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陈尔翼到位,鸿门宴就可以上演了。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鸿门宴(上) 陈尔翼磨叽了十多天,终于还是带着两个指挥同知来到了月港。 他的确是故意阳奉阴违,对张斌的命令,能含糊过去的,他就含糊,但这次却是不好含糊了,因为张斌说的很明白,福建都司和福建行都司的主要官员必须到场。 阳奉阴违和违抗上官命令可是两码事,再说也就是吃个庆功宴,商讨一下怎么剿灭海盗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所以他还是来了。 张斌等的就是他了,他当天下午到,张斌便宣布,庆功宴在下午酉时举行。 至于地点,澄海县城中倒是有几家大酒楼,专供来往海商巨富消费的,但是,张斌却把庆功宴摆在了县衙膳堂,用他的话说,地方宽敞。 这县衙膳堂地方的确宽敞,原本供百来人用膳的大堂招待三四十号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酉时还未到,张斌手下的一众武将便结伴而来,有戚家兄弟、俞家父子、曹氏叔侄,还有郑芝龙和一帮“招抚”而来的海盗将领,他们之间就没干过仗,再加上都跟张斌有关系,相处的还是比较融洽的。 膳堂得大堂原本是四个能坐二十来人的简易条桌分别摆在四个角,这会儿有两个条桌已经被搬到强边,靠墙放着,另外两个条桌则一前一后摆在大堂中间。 一众将领在膳堂杂役的指引下直接来到靠后的一个桌子坐下来,俞咨皋被让到了正面的最中间,左边戚家兄弟,右边曹氏叔侄,俞成龙敬陪右边末座,而郑芝龙则带着手下将领坐在他们对面,这一桌就算是排好了。 紧接着,泉州巡海道蔡善继和澄海知县韩之良相继到来,他们都被带到了靠前的那一桌,不过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份量,只是一人挂了个角,敬陪末座。 酉时不久即至,里面都开始上菜了,外面洪先春才带着两个指挥同知和十来个亲卫姗姗来迟,离膳堂门口还有大约十来步远时,那十余个亲卫便飞快的跑到大门两边一站,随即那领头的亲卫直接大唱一声:“都指挥使大人驾到。” 都指挥使,正二品的武职,职位已经不低了,但是,大堂里面,除了蔡善继和韩之良站了起来,其他人却只是看着门口,没见起身。 很快,洪先春便带着赵云程和孙秉如微笑着走进来,边走还便拱手道:“抱歉,诸位,洪某来迟了。” 这时候,那一桌武将才纷纷站起来朝他拱手施礼。 都指挥使也要看是谁,洪先春跟巡抚大人是亲戚,大家给他面子,如果是陈尔翼,嘿嘿。 说到这个陈尔翼,他竟然直到酉时一刻才带着两个指挥同知和二十个亲卫赶到县衙,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那两个官员则屁颠屁颠的跟在他队伍的后面,很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一堆人刚到膳堂门口,陈尔翼的二十个亲卫便疾步走到大门左右将洪先春的亲卫挤压到一边,那领队的这才大唱一声:“都指挥使大人驾到。” 洪先春都来了,再来个都指挥使,那肯定就是陈尔翼了,大堂里面蔡善继和韩之良是犹豫了一下才站起来,洪先春则是脸色挣扎了一阵才带着赵云程和孙秉如缓缓站起来,至于那一桌武将,他们看都没看门口。 陈尔翼带着两个指挥同知和两个文官大摇大摆的走进膳堂,他一看那桌武将竟然坐那里不动弹,不由怒哼一声,再一看正面靠左的位置都被洪先春给占了,他更是目露寒光。 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盘,他也不好发作,只能阴阳怪气的对洪先春道:“洪大人,听说你跟巡抚大人配合的很好啊,不知厂臣和吴大人收到消息会不会给你来一通嘉奖啊!” 洪先春闻言,脸色一变,魏忠贤和吴淳夫会不会收拾他,正是他最担心的,这陈尔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想了想,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客套话都不说了。 陈尔翼嚣张的大笑一声,随即便来到主位右边坐下来,脸上满是不屑之色。 不久,外面便响起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这下,大堂里面,不管是愿不愿意的,都站起身来。 张斌满面春风的走到主位,双手一抬手,示意大家坐下来,随即便站在那里朗声道:“诸位,庆功宴没开始之前,本官先说几句。” 这开场白虽然不是官场惯例,但有些官员就喜欢这调调,在座众人倒没觉着奇怪。 张斌紧接着抬手挥向俞成龙,赞许道:“这头功当属游击将军俞成龙,俞将军指挥若定、临危不惧,促使两万余海盗来投,功不可没,本官决定,为俞将军请封参将。” 大家都知道,这首功其实是张斌的,是他“不顾生死”前去说服了郑芝龙。 不过,文官和武将不同,文官升职看政绩,武将升职看军功,他把这首功让给俞成龙对他倒也没多大影响。 俞成龙自然是感激不尽,站起来连连拱手致谢。 俞咨皋更是激动不已,他已经快六十了,仕途是没多大指望了,以后就看儿子俞成龙的了,现在俞成龙年纪轻轻就晋升参将,将来的成就甚至可能超过他父亲,他怎能不激动。 郑芝龙则是郁闷不已,他这还没立战功呢,却成了别人的战功,真心操蛋啊! 张斌扫视了一圈,又抬手挥向洪先春,赞许道:“洪大人积极配合本官调集屯卫,转运粮草,同样功不可没,不过,洪大人已经正二品了,再升就是一品大员了,本官可不敢做这个主,这个功劳本官只能先记下了,待得剿灭所以海盗再一起请求朝廷封赏。” 洪先春闻言,尴尬不已,连忙站起来拱手行了一圈礼。 在座的武将却是很配合的轻笑一阵,这大堂之中倒是有那么一点庆功宴的氛围了。 没想到,张斌却突然板着脸,盯着陈尔翼道:“有赏就有罚,陈尔翼,本官命你调集一万五千屯卫前往福州集结,你为何抗命不尊?” 直呼其名,已经很不礼貌了,张斌再把个抗命不尊的帽子扣下来,陈尔翼自然是恼火不已,他忍不住站起来抗辩道:“巡抚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不是已经令人传讯了吗,各卫所路途遥远,无法按时集结,并非我抗命不尊。”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鸿门宴(下) 陈尔翼明显是在狡辩,他这破借口根本就站不住脚。 张斌冷哼一声,讥讽道:“福建都司的铜山千户所、南诏千户所距离福州足有八百余里,他们怎么都按时赶到了,福建行都司也就武平千户所离福州能有八百余里吧,其他的卫所都比铜山所和南诏所都近,他们为什么就无法按时集结呢?” 陈尔翼闻言,梗着脖子继续狡辩道:“福建行都司辖区都是山地,交通不便,集结速度怎么能跟福建都司这边比!” 张斌冷冷的道:“山地,本官让他们爬山了吗?各州府之间没有官道吗?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为什么抗命不遵吗?”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叠信纸往桌子上一拍,大喝道:“现在有人举报你侵吞屯卫军田,逼迫屯卫为你种地赚钱,以致屯卫大量逃逸,你还有什么话说?” 陈尔翼闻言,脸色一变,这种事,他自然做过,问题,大家都这么做啊,这几乎是摆明面上的事情,需要人举报吗? 他算是明白了,张斌这是在故意找茬呢。 老子就阳奉阴违怎么了,真当你一个巡抚了不起啊,在魏公公和吴大人面前你就是个屁。 既然你想撕破脸,那就不要怪老子不客气了。 想到这里,他直接把脸一板,盯着张斌冷冷的道:“巡抚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是谁举报的,你说。” 他还真不信,手下有谁敢拿这点破事来举报他。 这点他倒是猜对了,根本就没人举报他,信纸上是些胡乱抄的诗词,张斌只是找个借口来收拾他而已。 谁举报的?张斌直接冷冷的道:“怎么,想杀人灭口啊,我会告诉你吗?” 陈尔翼气得差点没喷血,他怒指张斌道:“你这是诬陷,我会禀明厂臣和吴大人,请他们来收拾你的。” 张斌冷笑一声,拍桌大喝道:“你还想诬陷本官,来人啊,把这个抗命不遵,诬蔑上官,贪赃枉法的奸妄给本官拿下!” 陈尔翼闻言,同样冷笑一声,拍桌大喝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啊,抓我,你有这本事吗?” 张斌自然没这本事,论单挑他都不一定干的过陈尔翼,但是,他需要自己动手吗?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一阵打斗声,很明显,陈尔翼的亲卫已经和张斌的人干上了。 陈尔翼之所以这么自信,就是因为他那二十个亲卫,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普通屯卫,他们一个能干翻十个,除非张斌调几百屯卫过来,不然休想过他的亲卫这一关。 这会儿召集来的屯卫和招抚的海盗都不在澄海县城里面,张斌撑死也就几十个亲卫,听外面的声音,张斌召集过来的也就几十号人,他怕个球啊! 他手下那二十个亲卫的确厉害,如果是一般屯卫过来,百来号人都没用。 不过,既然鸿门宴都准备好了,“刀斧手”自然也得备好,张斌准备的“刀斧手”不但有谢正刚和张差他们,还有戚家堡那四队精锐,陈尔翼手下这些只会单打独斗的亲卫在鸳鸯阵面前根本就不值一哂! 就算没调戚家堡的精锐过来,戚家兄弟、俞家父子、曹氏叔侄,甚至是郑芝龙和手下那几个将领,这些组合,随便派一组都能把陈尔翼手下那二十个亲卫打趴下。 陈尔翼还敢这么嚣张,怕是没搞清状况,张斌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着陈尔翼,等着手下人过来将他拿下。 不一会儿,打斗便停止了,外面只剩下杂乱的喝斥声和呻吟声。 陈尔翼还以为是自己的亲卫干赢了,他指着张斌狂傲道:“小子,看在今天在座各位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敢动手,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他直接一挥手,带着两个指挥同知,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他还没走出几步,谢正刚便带着张差等人冲进来,一把将他和两个指挥同知围在中间。 这下陈尔翼终于慌神了,他指着谢正刚等人颤声道:“你,你们。” 张斌不待他说完,立马大喝道:“全部拿下。” 陈尔翼还是有那么一点功夫的,他边抵挡边大喊道:“姓张的,我可是厂臣的人,你敢抓我,不想活了吗?” 厂臣,再过个把月,就没厂臣这号人物了,张斌冷冷的看着他们,并未再说什么。 陈尔翼和两个指挥同知毕竟享福享久了,功夫早就生疏了,哪里是谢正刚他们的对手,不一会儿,他们便被按到地上,缚住了手脚。 张斌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直接挥手道:“拖下去,关进监牢,严加看管。” 谢正刚等人闻言,直接拎着三人的胳膊就往外面拖,那两个指挥同知早就吓傻了,只有陈尔翼一个劲地在那里大喊道:“姓张的,你竟然敢抓我,厂臣不会放过你的,吴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两人这一番争锋相对的恶斗,早已把洪先春等人吓得目瞪口呆,直到陈尔翼被拖出膳堂,洪先春才拱手哆嗦道:“大人,这样恐怕不妥吧,魏公公那边没法交代啊。” 张斌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微笑道:“洪大人不必担心,魏公公也不会包庇这种抗命不遵,诬蔑上官,贪赃枉法的奸妄是吧?” 洪先春闻言错点晕倒,魏公公会在乎这些吗,他只管你效不效忠他,孝不孝敬他,奸妄,他手下还少吗,不包庇才怪! 张斌没再管洪先春的反应,他直接举起酒杯对着郑芝龙道:“郑将军,本官敬你一杯。” 郑芝龙见状,连忙站起来举杯一点,随即一饮而尽。 张斌干完杯中酒,又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才举起酒杯道:“诸位,以后郑将军就是自己人了,本官希望,大家能精诚合作,一同剿灭福建周边所有海盗,让福建所有父老乡亲都能过上安生日子。来,大家干一杯。” 众人闻言,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举杯朝张斌一点,随即一饮而尽。 张斌一口杯中酒,随即放下酒杯,抬手道:“大家请坐,庆功宴正式开始。” 说罢,他率先坐下来,拿起筷子,招呼众人吃喝起来。 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这些都是从外面酒楼订回来的,只是张斌这桌人却没什么心思吃喝,他们都被张斌的举动给吓得不轻,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呢。 俞咨皋和郑芝龙他们那桌倒是比较热烈,他们真当庆功宴,喝得不亦乐乎,而且,时不时还有人端着酒杯过来给张斌和洪先春他们敬酒。 不过,这回张斌却没有胡吃海喝,不管谁来敬酒,他都只是浅抿一口,意思一下。 他可不敢喝太多,因为他晚上还有事呢。 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用刑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戌时才结束,张斌虽然一再克制,还是喝的有点高了。 不过,他并没有回到后院休息,而是来到了膳堂后面的监牢。 他准备连夜审讯陈尔翼,尽快逼问出这家伙贪赃枉法的事。 毕竟,陈尔翼是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就算没有魏忠贤在背后撑腰,张斌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他撸了,要想撸掉他,必须有足够的罪状。 张斌相信,这家伙的屁股肯定不干净,要真是清正廉洁的官员,绝对不会跟阉党同流合污。 明末的官员,可以说已经烂到根子里了,清正廉洁的不是说没有,但是,阉党里面还真难找出一个来。 张斌也知道,阉党肯定不会任由自己抓他们的人,不出几天,便会有人来责问,甚至强令自己放人。 只有逼出这家伙贪赃枉法的事,才能扛住阉党,拖延时间,不然,恐怕自己巡抚的位子都会保不住! 陈尔翼自然也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搭救他,所以,看到张斌进入监牢,他不但不害怕,反而威胁道:“小子,知道怕了吧,识相的赶紧把我放了,不然,一旦传到厂臣耳朵里,你就死定了。” 张斌打了个酒嗝,装出惶恐的样子,捧着胸口道:“哎呀,我好怕啊。” 明朝这会儿还没人见过这套路,陈尔翼还真以为张斌怕了,他不由嚣张的道:“那还不赶紧把老子放了!” 哎呀,还越来越嚣张了啊,张斌把脸一板,冷冷的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陈尔翼闻言,不耐烦的道:”有什么好交待的,你赶紧把老子放了啊!“ 张斌也不耐烦了,他直接大喊一声:”来人,把他绑柱子上。” 外面张差和赵如闻言,立马拿着捆绳子跑进来,他们麻利的把地上的陈尔翼架起来,拖到靠墙的木柱旁边,将他像绑粽子一样绑在木柱上。 县衙里可没有什么行刑架,就一根立着的木柱子,绑上去就代表是要用刑了。 这下可把陈尔翼吓坏了,他惶恐的道:“姓张的,你敢对我用刑?” 张斌摇头道:“不敢,来人,把刑具拿上来。” 说不敢用刑又让人拿刑具,这家伙莫不是喝醉了吧,陈尔翼吓得大喊道:“喂喂喂,姓张的,哦不,张大人,你到底想干嘛?” 张斌不耐烦的道:“我让你老实交代,你没听明白吗?” 陈尔翼是真的有点怕了,他连忙问道:“张大人,你到底要我交待什么?” 张斌冷冷的道:“你自己干过什么不知道吗?全给我老老实实交待出来,不然,哼。” 原来是让自己交待罪状啊,开玩笑,交待了那自己不是麻烦了,他硬着头皮道:“我没什么好交待的,你可要想清楚,我是朝廷二品官员,你敢对我用刑,你就死定了。” 正好这个时候王二已经把刑具拿上来了,张斌直接挥手道:“放他面前,打开让他看看。” 原来,王二拿的是一个精致的木盒,貌似就是装拜帖用的那种,这里面能放什么刑具呢,连陈尔翼都忍不住看向那木盒。 王二直接把木盒举到他跟前,缓缓打开来。 盒子里的东西都是很普通的东西,下面是一块厚厚的白布,白布上摆着几根鹅毛,几根绣花针和几个生锈的钉子! 针应该是用来扎人的,陈尔翼只感觉浑身一阵发麻,被针扎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几根鹅毛和生锈的钉子又是干什么的呢? 不用陈尔翼问,张斌便拿起一根鹅毛介绍道:“这个是用来给你挠痒的,你哪儿痒,就给你挠哪儿,比如,耳朵眼,脚底板什么的。“ 卧槽,这么毒,那不得把人痒死。 张斌又拿起一根绣花针介绍道:”这个不用多说吧,随便找个肉厚的地方扎一扎就行了,反正不会留下什么伤痕是吧。“ 陈尔翼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如果张斌用这两样刑具,那就算是刑过刑了,也没人看的出来,他绝对是白挨了。 张斌又拿起一个生锈的钉子阴阴的道:”这个,我希望用不到,东林六君子你应该知道吧?“ 陈尔翼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东林六君子他当然知道,魏公公让人用生锈的钉子从他们耳朵里钉进去,活活把他们钉死的! 听说杨涟那个硬骨头,两边耳朵都钉了钉子还没死,最后从额头钉进去才钉死的! 他吓得哆嗦道:“你,你敢杀我?你不想活了!” 张斌摇头道:“我怎么会杀你呢,实在没办法了,我只能让你越狱逃跑了,至于逃到哪里去了,我就不知道了。放心,在你逃跑之前,我会帮你把罪状准备好的。” 张斌这意思,实在没办法了,就只能把他杀了,伪造罪证,然后毁尸灭迹! 文人,一般都不会用这些无耻而又残忍的手段,但是,这些手段魏公公都用过,陈尔翼还真摸不准张斌会不会有样学样。 张斌见这家伙还在犹豫,立马拿着钉子在他耳边试探道:“听说,东林六君子不是一下就钉死了,魏公公让他们慢慢钉,慢慢钉,钉一下停个把时辰,等人不惨叫了又去钉一下,听说,时间最长的钉了六天才痛死,陈大人,你说,你能坚持几天呢?” 陈尔翼闻言,浑身一颤,直接吓尿了。 张斌闻到那股腥臊味,低头看了看,随即,他便抬头恶狠狠的道:“陈大人,你不会逼我吧?如果实在没办法了,我也只能行险一搏了,因为,我已经把你抓了,如果你没有罪,那我就有罪了,为了前程,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啊!” 陈尔翼终于崩溃了,他哭喊道:“张大人,别这样啊,我招,我什么都招。” 张斌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大喝道:“来人,笔墨伺候。” 外面孙标等人立马抬进来一张带有笔墨纸砚的条桌,紧接着吴士琦便跪坐在地上,拿起毛笔,盯着陈尔翼。 陈尔翼原本还想隐瞒点什么,张斌却突然拿着钉子在他眼前晃道:“陈大人,你可不要想隐瞒什么又或是欺骗我啊,你说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命人去查证,我还会拷问你手下的两个指挥同知,如果让我发现你骗我,又或是故意隐瞒什么,那这颗钉子保不准会慢慢爬进你耳朵里面哦。” 这下,陈尔翼哪里还敢隐瞒什么,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干过的坏事全招了。 什么虚报屯卫数量,倾吞军田,奴役屯卫为他种田赚钱; 什么收受贿赂,任意提拔福建行都司各级官员; 什么向吴淳夫和魏忠贤行贿才坐上都指挥使的位子; 什么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在辖区内无法无天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越说越多,简直触目惊心。 这他吗还是人吗?如果不是私自斩杀朝廷二品大员自己扛不住,张斌真想现在就把这家伙给宰了!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整顿官场 第二天一早,辰时,澄海县衙大堂。 初升的太阳异常温暖,照到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大堂中的人却不敢站到中间享受温暖的阳光,他们都老老实实排列在两侧,任那温暖阳光撒在中间的地上。 这些人并不是衙役,而是昨天参加庆功宴的文武官员。 一大早的,巡抚大人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把大家召集到县衙大堂,说是要升堂。 昨天的庆功宴第一桌的官员虽然喝的不多,心里想的事却多;第二桌的武将虽然想的事不多,喝的却多。 所以,大家都很累。 文官这边,洪先春等人不住的打着哈欠,一副晕晕沉沉的样子。 武将这边,俞咨皋等人更是像吃了软骨散一样,摇摇欲坠。 突然,外面响起一声通传:“巡抚大人驾到。” 大堂里,所有文武官员都抖擞起精神,站直了身子,露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昨天,张斌那一手确实把人吓到了,一个正二品的都指挥使说抓就抓,大家终于知道,这位巡抚大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文尔雅,真要惹恼了他,后果那是相当严重的! 张斌其实更累,庆功宴结束之后,他可是亲自去审讯了陈尔翼,这个混蛋,坏事做了一箩筐,足足交待了三四个时辰,等他睡觉的时候,都差不多丑时了,他等于才休息了两个时辰就起来了,那疲惫感,简直连眼睛都睁不开。 但是,没有办法,他必须趁阉党发难之前掌握陈尔翼贪赃枉法的确凿证据,同时将福建行都司的事安排好。 他强打精神慢慢走到公案前,一屁股坐下来,然后习惯性的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 大堂里的文武官员被这一声惊堂木拍的均是浑身一抖,文官是因为心中有事被吓到了,武将则是因为宿醉未醒被惊到了。 惊堂木一响,张斌的精神反而一振,好熟悉的感觉啊,当县令的时候,可不是天天都升早堂嘛。 他扫了一圈下面的文武官员随即从怀里抽出一叠供词,捏在手里扬了扬,然后沉声道:“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朝廷正二品大员,都干了些什么,你们知道吗?” 下面的文武官员自然不知道陈尔翼干了些什么,不过,从巡抚大人的口气里可以听出来,这家伙肯定没干好事。 众人都不敢吭气,有些文官甚至身体都在轻轻发抖,因为他们或多或少也干过一些贪赃枉法的事。 张斌停顿了一下,突然将供词往公案上一摔,随即厉声道:“虚报屯卫数量,倾吞军田,奴役屯卫,收受贿赂,买官卖官,欺男霸女,草菅人命,无法无天!官是这样当的吗,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羞耻了,还有没有人性了?” 下面的官员都露出震惊的表情,陈尔翼竟然犯下这么多事,还真让人意想不到啊。 张斌又扫视了一圈下面的文武官员,随即沉声道:“看样子,这福建的官场是不整顿不行了。” 这话一出,下面的官员脸色的震惊之色更浓了。 这福建可是魏公公的地盘,巡抚大人竟然要整顿,他这是想寻死吗?跟魏公公作对的,可没一个有好下场! 张斌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大喝道:“俞咨皋、戚元功。” 俞咨皋和戚元功闻声,连忙跨步走到大堂中间拱手道:“末将在。” 张斌将手中的供词往前一递,沉声道:“命你二人率永宁卫一千屯卫精锐以最快速度赶到建宁府福建行都司衙门,控制都司衙门所有大小官员,将供词上的罪状一一查证。” 俞咨皋和戚元功对望了一眼,还是年纪较大的俞咨皋上前接过供词,然后两人同时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又大喝道:“戚元辅。” 戚元辅闻声,连忙跨步走到大堂中间拱手道:“末将在。” 张斌直接下令道:“命你率五千屯卫接管澄海县城防御,一千人驻守城墙,其余四千人驻扎城外。” 戚元辅拱手朗声道:“末将遵命。” 这澄海县城本来是俞咨皋带着永宁卫一千屯卫精锐在驻守,这会儿他要去建宁府执行任务了,自然是要安排人来接手。 紧接着,张斌又朗声道:“赵云程。” 赵云程闻声,连忙跨步走到大堂中间拱手道:“属下在。” 张斌掏出一个官印,往他怀里一丢,随即朗声道:“你暂代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一职,配合俞咨皋和戚元功将福建行都司一众贪赃枉法的官员全部清理干净,另外,抵达福建行都司之后,你立刻征召一万五千屯卫,令他们十天内赶到月港。好好干,如果把福建行都司整顿好了,下任都指挥使就是你。” 赵云程接过官印,道了声遵命,随即退回洪先春后面。 表面上,他显得很正常,但是,内心里他却是激动到不行了。 巡抚大人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要他把福建行都司不听话的全换了,以后,只要整个福建行都司都听巡抚大人的,他这个都指挥使的位子就稳了。 但是,拿什么人去替换原来福建行都司的官员呢? 这个张斌自然早有打算,他再次朗声道:“洪先春。” 洪先春闻声,连忙跨步走到大堂中间拱手道:“属下在。” 张斌直接下令道:“命你从镇东卫、永宁卫、大金所选拔一批忠诚勤勉的官员,明天把名单交给本官。” 他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提拔亲信,去接管福建行都司。 将一个都司几乎所有负责官员全部撤换掉,一般巡抚还真不敢这么干,因为屯卫并不是归兵部管的,也不是归内阁管的,更不是归都察院管的,内阁、都察院、兵部联合行文任命的巡抚也没这么大权力。 但是,张斌却敢这样做,因为屯卫是归五军都督府管的,而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基本上都是勋贵,英国公张维贤可是勋贵中的老大,五军都督府等于是英国公的地盘,他这个英国公的亲信只要有正当理由,撤换都司官员,绝对不会有人阻扰。 这也正是他拿陈尔翼开刀的原因,这会儿,他也就干的动福建都司和福建行都司的官员,其他官员可都是归吏部管的,吏部尚书周应秋那是魏忠贤的心腹。 撸掉归吏部管的阉党官员,这种事,在这个时候想都不要去想,不管再大的罪状都没用。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东番 澄海县衙,琴治堂中,张斌对着摊在书桌上的福建地图,皱眉沉思。 福建行都司的事算是安排好了,屯卫集结肯定是没问题了,接下来就要考虑剿灭海盗的事了。 这海盗怎么剿呢? 戚继光和俞大猷的经验根本没法借鉴,因为他们那个时候的海盗跟现在的海盗性质完全不一样。 嘉靖和隆庆两朝的海盗基本上都带有倭寇的性质,所谓寇就是入侵,人家基本上都打上门来了,不用你去找。 天启和崇祯两朝的海盗就不一样了,他们并不是纯正的海盗,而是亦商亦盗,也就是说,他们很少会上陆来劫掠,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海上,要么做买卖,要么抢别人的买卖。 这个就不好办了,要想剿灭他们必须先找到他们,他们可不会送上门来。 海盗在哪儿这个问题,自然是海盗出身的郑芝龙最了解。 张斌揉了揉太阳穴,对着门口朗声道:“来人。” 张差应声而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直接挥手道:“让郑芝龙郑将军过来一趟。” 张差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郑芝龙便应命而来。 张斌直接抬手将他招到书桌旁边,直接问道:“芝龙,其他海盗的情况你应该比较熟吧,具体有多少股,你跟我说说?” 这个问题郑芝龙自然熟的不能再熟了,他投靠朝廷就是为了借用朝廷的力量收拾其他海盗,这会一听张斌这口气,他就知道,这位巡抚大人准备动手对付其他海盗了。 他眼珠子一转,兴奋的介绍道:“东南沿海的海盗,大致有二十余股,万人以上的有数股,几千人的有十余股,千人以下的也有十余股,全加起来怕不有二十来万。” 张斌闻言,皱眉道:“那光福建附近呢?” 郑芝龙如数家珍的道:“福建附近的海盗大概有十余股,其中万人以上的有刘香、李魁奇两股,几千人的有钟斌、杨六、杨七三股,千人以下的,倒没什么,像施大瑄、洪旭和甘辉这几个末将都很熟,只要能给个把总甚至千总的职位,末将就可以说服他们来降。” 能招抚自然是最好,张斌点头道:“恩,能招抚就招抚,可以先给施大瑄他们一个千总的职位,至于更高的职位,还是那句话,想升职,用军功来换。其他海盗如果不接受招抚,那就只有将他们剿灭了,他们的巢穴在哪里你知道吗?” 郑芝龙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他们的巢穴可能不止一处,末将也只是大概知道他们在东番中部有巢穴,其他地方的,末将就不大清楚了。” 张斌闻言,再次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东番就是后世的台湾,这个他知道,原本东番就属于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直到万历年间,东番还处于澎湖巡检司的管辖之下,但是,到了天启年间,东番就莫名其妙落入了荷兰人的手中! 天启四年,福建巡抚南居益明明将荷兰海军打败了,可惜,他回京叙功的时候,直接被魏忠贤给害的罢官削籍了,不然的话,荷兰人想占据东番,恐怕是不可能的。 海盗的巢穴竟然在东番,这就有点麻烦了,因为现在大明对东番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 他想了想干脆直接问道:“现在东番情况怎么样,你知道吗?” 郑芝龙对这些自然熟悉的不行了,因为他就是在东番起家的,张斌的话刚落音,他立马便回道:“现在东番主要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势力,荷兰占据了东番南部的大员和赤嵌,西班牙人占据了东番北部的鸡笼和淡水,刘香、李魁奇、钟斌、杨六、杨七则隐藏在中部,末将在东番中部也占了一块不小的地方。” 这郑芝龙竟然在东番还有地盘,那就好办了,张斌闻言,不由兴奋道:“噢,你在那边还有地盘,在哪儿,能在地图上找到大概位置吗?” 郑芝龙闻言,立马指着东番中南部澎湖附近的海岸道:“末将的地盘大概在这个位置。” 说罢,他又指着中北部的海岸道:“刘香和李魁奇他们的巢穴大概在这一块。” 张斌闻言,眼前一亮,他追问道:“现在澎湖是不是没有人占领。” 郑芝龙点头道:“是的,自从荷兰人撤走以后,那里就没人占领了。” 张斌盯着地图上的澎湖列岛,一个计划慢慢在他脑海中形成。 这个计划,不光是剿灭海盗的计划,还有收复东番培养自己势力的计划。 第一步,他准备先派军队将澎湖占领,在那里修筑港口和防御设施,将澎湖变成一个中转站。 然后以澎湖为跳板,将粮草辎重和军队转运到郑芝龙的地盘,并派出人员和船只,寻找其他海盗的巢穴。 一路梳理过去,估计用不了半年,就能从南打到北,将福建附近的海盗巢穴全部清理干净,这样的话就等于将福建周边的海盗剿灭干净了,因为海盗失去了福建周边的补给点,就很难再威胁到福建了。 待到海盗巢穴清理干净之后,就可以考虑收拾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问题了。 只要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赶走,整个东番就相当于自己的地盘了,有了地盘,很多事就可以展开了。 比如,建立基地,操练私军,反正东番隔着一个海峡,只要不刻意派人去查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军队。 又比如,建立港口,发展对外贸易,月港毕竟是朝廷的,一旦自己离开福建就管不到了,东番则完全可以控制在自己手中。 再比如,开垦荒地,安置流民,一旦旱灾爆发,到时候肯定到处是流民,东番四面靠海,旱灾肯定影响不到,到时候不知道可以救活多少平民。 想到流民的问题,张斌突然想起毛文龙,辽东这会儿可是有数百万的平民想摆脱后金的控制,或许,可以跟毛文龙联手,将辽东的平民偷偷转移到东番来,这样不但拯救了辽东的平民,甚至还能拯救毛文龙,以免他莫名其妙的被袁崇焕给杀了。 想着想着,张斌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剿灭海盗,收复东番,就这么干!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击鼓鸣冤 俞咨皋和戚元功办事还是相当得力的,他们带着赵云程和一千屯卫精锐一路急行军,六天便赶到了建宁府福建行都司衙门。 接下来,仅用了三天时间,便陆续将福建行都司一众贪赃枉法的官员全部拿下,并开始逐步控制下面的卫所。 福建行都司的屯卫终于陆续赶来月港集结了,镇东卫、永宁卫、大金所挑选出来的官员也陆续开始接管福建行都司各卫所,张斌终于将整个福建的军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个时候是该写封奏折向崇祯汇报一下了。 前世的摸爬滚打让他明白很多道理,比如,交流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最少要让领导知道你在干什么,不然,你成天埋头苦干,不与领导进行任何交流,还不如球事都没干的人拍一句马屁顶用! 这天早上,他正在琴治堂中埋头写奏折,“咚咚咚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击鼓之声。 这是有人击鼓鸣冤,张斌下意识放下毛笔,站起身来,向大堂走去。 刚走几步,他猛然记起来,自己是巡抚,不是知县了,这会儿他只是借用澄海县衙办公而已,击鼓鸣冤的事情自然有澄海知县去处理。 想到这里,他不由洒笑一声,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写起奏折来。 这奏折可不能胡乱一通写,不但要把重要的事情全写进去,还要写的简明概要,要是每封奏折都写一大沓子,那非把个皇帝看晕去不可。 他正咬文嚼字,冥思苦想呢,外面突然又传来一声通传:“启禀大人,澄海知县韩大人求见。” 韩之良,他不在大堂问案,跑这里来干嘛,张斌闻言,莫名其妙的一抬头,放下毛笔,朗声道:“进。” 不一会儿,澄海知县韩之良便拿着一叠状纸疾步走进来,跪在书桌跟前惶恐道:“巡抚大人,澄海百姓联名求大人做主。”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刚击鼓的百姓不是找韩之良鸣冤的,而是找自己鸣冤的? 张斌沉声道:“起来吧,状子呈上来,本官看一下。” 韩之良闻言,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将状子递到张斌手里。 张斌接过状子就感觉不对劲了,好厚一沓子啊,就跟陈尔翼交待的罪状一样! 他拿到面前打眼一看,前面竟然是一溜血红的大字:澄海百姓联名状告恶霸邱十一,求巡抚青天大老爷做主! 用红颜料写的,这是多大的冤屈啊? 张斌连忙往下看去,看着看着,他脸色慢慢阴沉下来。 站在一旁的韩之良偷偷瞟了一眼,一看巡抚大人这脸都气黑了,吓得他不由浑身都轻颤起来。 张斌阴沉着脸慢慢将诉状看完,当他看到最后几张百姓联名签字画押的地方有很多明显是咬破手指按下的血印时,他不由气得一拍桌子,怒吼道:“韩之良,你竟然敢纵容如此恶霸肆意横行!” 韩之良吓得立马趴到地上磕头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啊。” 张斌闻言,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骂道:“没有办法,你干什么吃的?” 韩之良闻言,带着哭腔道:“巡抚大人,下官真的没有办法啊,那邱十一是市舶司吏目邱九成的弟弟,澄海百姓数次状告邱十一,下官都派衙役去抓他了,但是,每次下官派去的衙役都被他打回来了。他还让人来威胁下官,再多管闲事,连下官一起打!” 张斌闻言一愣,这么猖狂的恶霸,连知县都敢打! 市舶司吏目才从九品,按理韩之良这个七品县令根本就不用怕邱十一的哥哥邱九成,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他想了想,随即沉声问道:“邱九成是市舶司提举太监高采的亲信?” 韩之良闻言,感动的再次磕头道:“大人英明,那邱九成就是高提督的亲信。” 提督! 不用问,肯定是高采让人这么叫他的,一个提举太监竟然让人叫他提督,这个跟九千岁魏公公如出一辙,这个人还真是魏忠贤的亲信啊。 这个时候,张斌也有点犹豫了,因为他暂时还不想碰高采,反正再过个把月,魏忠贤权倾朝野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到那个时候,一个从五品的市舶司提举太监他轻轻一捏就捏死了,要知道他跟继任的东厂提督曹化淳可是亲如一家人。 但是,现在却不行,魏忠贤这会儿还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动他的亲信,他不疯狂报复才怪! 韩之良看到张斌犹豫的样子,脸上不由露出绝望的表情,看样子,魏公公的亲信,巡抚大人也不敢动啊。 没想到,张斌却突然问道:“那恶霸邱十一手下有多少打手?” 巡抚大人这意思,是要动手! 韩之良脸色复杂的道:“回巡抚大人,邱十一手下养了三十来个市井无赖。” 张斌闻言,立马朗声道:“张差。” 张差应声而入,躬身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直接下令道:“你去通知戚长风和戚长火,让他们带着手下两队人在县衙大堂外面候着。” 张差领命而去,张斌又对韩之良道:“邱十一在哪儿,你手下的衙役知道吧?” 韩之良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 张斌点了点头,温声道:“起来吧,随本官去大堂问案。” 说罢,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韩之良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他往大堂走去。 此时,县衙大堂中正跪着几个受伤的老百姓,外面则聚集了上百人,他们一个个面带怒色,激动不已,很显然,是被人欺负狠了。 正当大堂外面的百姓群情激愤,准备起哄的时候,大堂后面突然响起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紧接着,张斌便带着韩之良从大堂后面的侧门转出来,直朝公案走去。 大堂中跪着的几个老百姓见状,连连磕头道:“巡抚大人,青天大老爷,您要为草民做主啊!” 张斌沉稳的走到公案后面,一屁股坐下来,随即放下手中的状纸,熟练的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朗声道:“肃静。” 大堂内外的老百姓均是一震,乖乖的闭上了嘴,原本人声喧哗的县衙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张斌看了看下面受伤的老百姓,随即大喝道:“来人。” 张差、戚长风和戚长火三人应声而入,并排站在大堂门口,一齐拱手道:“属下在。” 张斌直接下令道:“速去将邱十一给本官绑来!” 第三卷 第三十章 月港一霸 月港一霸邱十一,原本是个市井无赖,成天就知道吃喝嫖赌,游手好闲,在月港街头瞎混。 他这出身倒和九千岁魏公公一模一样,但他却没混到九千岁,因为他的际遇和魏公公大相径庭。 魏公公是赌运奇差,输的一滩糊涂,把老婆女儿都卖了都还不起帐,最后被逼的自阉进了宫。 这邱十一却赌运也不好,不过他却有个好哥哥。 他哥哥邱九成自幼聪慧,而且还读了点书,早年就混进月港市舶司当了个杂役,后来,提举高公公上任,他哥哥抓住时机,狂拍马屁,终于混上了一个吏目的职位。 别看这吏目是从九品,却管着市舶司所有杂役和琐事,权力相当的大。 没办法,提举那是从五品和副提举也是从六品,都是比知县还大的高官,市舶司剩下的官吏也就一个吏目了,他不管,谁来管。 本来邱九成权力大不大跟邱十一是没有多大关系的,权力再大那也是从九品,下面没职位了,自然也不可能把邱十一提拔到市舶司去当官,但是,这提举高公公却想按税监和税使的惯例收点税,这下邱十一就发达了。 为什么说邱十一发达了呢,因为这高公公收的税并不是朝廷指定的商税,而是所谓的俸例,也就是另加的商税,户部自然不会派人给他来收,他只能自己找人收。 于是,在邱九成的举荐下,邱十一就成了高公公的税使,负责在月港收“商税”,从而慢慢变成了月港一霸。 这税使正正经经的职业,怎么又变成月港一霸了呢? 没办法,高公公的税率太高了,月港的老百姓一开始是不愿意交的,按大明朝廷的规定,商税是三十税一,而按外放太监税监和税使自定的规矩,俸例是一成。 也就是说,老百姓给县衙上缴了三十税一的商税之后,还要给高公公上缴十税一的俸例! 原本做小买卖的毛利最多也就三四次,刨去人工,纯利能有个两成就不错了,这会儿一下多交一成,谁受得了,一家人还要不要吃饭了? 所以,老百姓“抗税”抗的厉害,邱十一不得不叫上一帮兄弟帮他去“收税”,不交就打,打到你交为止! 这打着打着,邱十一就慢慢变成了月港一霸了,月港做小买卖的商户没被他打过的几乎没有,甚至被他活活打死的都有,而且,他还有个坏毛病,就是爱睡人家的老婆和女儿! 只要哪家老婆女儿被他看上了,他就会想方设法把人弄上床,他为此还专门发明了一句口头禅:“没钱交税啊?可以啊,只要你老婆或者女儿跟我睡,商税我可以给你通融通融,一两个月不交也没事!” 这不,这家伙又在观潮楼跟人讨论睡和税的问题了。 观潮楼是月港比较有名的一座酒楼,也是邱十一的办公场所,每天他都会带着三十余个小弟在观潮楼“坐班”,白吃白喝! 这酒楼老板也是倒了血霉了,就因为他的酒楼离邱十一家近,就把这个煞星给招来了。 这会儿邱十一正在二楼调戏一个卖唱的小姑娘,这小姑娘并不漂亮,只是长的比较清秀,邱十一也就图个新鲜而已。 这卖唱的父女也是倒了血霉了,刚跑到月港也不打听打听,蒙头就跑到了观潮楼,刚进一楼就被邱十一的小弟给逮住了,直接将他们送到了二楼雅座。 邱十一正无聊的喝着小酒呢,手下人突然给他送来个小姑娘,他还真有那么点兴奋了。 他拿出看家本领,板着脸,严肃的问道:“你们交税了没?” 卖唱的父女早就被他这阵仗给吓傻了,那老头可怜吧吧的道:“小老儿就混口饭吃,没听说过要交税啊!” 邱十一冷哼道:“赚钱不交税,哪里来的道理?” 那老头一看这一桌凶神恶煞的混混,心想今天不出点血怕是拖不得身了,他咬着牙道:”大老爷,小老儿这浑身上下也就几十文钱,您看十文成不?“ 邱十一闻言,一本正经的道:”收税是有规矩的,你说多少就多少啊,我先给你算算,你这一天,少说也能赚个四五十文吧?“ 那老头老老实实点头道:”如果有营生,勉强能赚个四五十文。“ 邱十一大度道:”那就按四十文算吧,一个月就是一千两百文,交税一成,就是一百二十文,你们先把这个月税交了吧。“ 那老头闻言,脸色一变,哀求道:“小老儿真没什么钱,大老爷您高抬贵手啊!” 邱十一笑眯眯的道:“没钱没关系啊,这小姑娘不错,今晚陪我睡一晚,你们这个月的税就免了!” “啊!”,那老头吓得脸色一变,那小姑娘更是吓得直接躲到了老头身后。 正在这时,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叫骂:“赵捕头,你他吗又吃多了是吧,带这么多人来干嘛,又想抓我们邱大人吗?” 原来是澄海县衙的赵捕头带着张差和戚长风等人来抓邱十一了。 下面一楼坐的都是邱十一手下的小喽喽,大概二十来个,分成两桌,分别坐在大门左右,前几次赵捕头带着捕快和衙役来抓人,都是被他们打回去的,没办法,澄海县衙总共才两个捕快四个衙役,全部拉过来也才七个,根本就干不过这二十来号人。 不过这次就不一样了,巡抚大人直接派了二十多个亲卫,这些人一看就是练家子,可不是地痞流氓和一般捕快衙役可以比拟的。 赵捕头有此强援,终于牛气了一把,他指着那小混混喝道:“巡抚大人办案,识相的就赶紧让开,不然连你们一起抓。” 那小混混吐了口唾沫,不耐烦的吼道:“滚。” 赵捕头还待再说什么,张差却从后面轻轻将他拨到一边,随后猛冲上去对着那小混混就是一脚,踢的那小混混倒飞进酒楼里面。 紧接着,戚长风和戚长火直接带着二十多号人一把冲进去,对着那些小混混就是一顿海扁。 这些小混混哪里是戚家堡精锐的对手,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全部被干趴下了。 张差撇了撇嘴,走进去朗声道:“长风,你带人把他们绑了。赵捕头,你跟我们上楼去认人。” 邱十一听见楼梯想起密集的脚步声,终于感觉不对劲了,他撇下卖唱的父女,朝旁边十来个亲信挥了挥手,就待出去看看。 突然,“哐”的一声,雅座的房门飞了进来,紧接着,赵捕头带着十多个人冲进来,朝他一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骂人就被张差一脚踹的飞撞到后面的墙上。 他捂着肚子大喊道:“你们,竟然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 张差一撇嘴,嘲讽道:“你就是鼎鼎大名的月港一霸邱十一嘛,我们怎么会不知道呢,巡抚大人正好找你有事,绑上,带走!” 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打板子 张斌沉稳的坐在县衙大堂之中,右手习惯性的扣着惊堂木,一声不吭。 大堂内外的老百姓也屏息静气,默默的等待着。 澄海县城就这么大,统共就几条街,大家都清楚,能不能把邱十一抓过来,很快就会见分晓。 果然,张差等人跟着赵捕头去了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 不过,这回来的人貌似也太多了。 去的时候才二十来号人,回来的时候却有五六十号人,不是叫他们去抓邱十一吗,怎么抓回来这么多人? 这下可就热闹了,前面被张差和赵捕头押着的邱十一一直在那里大声叫骂,后面被戚长风和戚长火押着的混混也不老实,一个个都在那里骂骂咧咧。 三十多个混混,大堂都挤不下,张差倒是机灵,他只是和赵捕头一起押着邱十一进入大堂之中,那三十多个混混却让戚长风和戚长火押着,站在大堂之外。 看到所有欺压他们的人都伏法了,老百姓自然是拍手称快,张斌却是眉头紧皱。 因为县衙监牢里面根本就关不下这么多人了,现在里面可是关着陈尔翼和两个福建行都司的指挥同知,还有陈尔翼的二十个亲卫,塞个邱十一进去还差不多,要再把这三十多个混混塞进去,非把监牢撑破了不可! 他正皱眉沉思呢,却突然被一阵叫骂声给打断了。 原来那邱十一被张差和赵捕头押进来之后,不但不下跪,还站那里对着他大声叫骂,简直就没把他这巡抚放在眼里。 张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厉声道:”竟然敢咆哮公堂,给本官掌嘴。“ 张差这个尴尬啊,他叫这家伙闭嘴,这家伙不闭嘴,使劲按了几下也没把这家伙按下去,这会儿惹的巡抚大人都生气了,这还得了! 他直接抬起右脚,对着邱十一的一个膝窝子就是一脚,”咔“,的一声,邱十一惨叫着趴了下去。 张差还不解恨,他直接走上前去,揪住邱十一的头发,将他扯了个鼻孔朝天,随即抬手就是一阵大耳刮子,直打的邱十一两边脸都肿得跟猪头一样! 这下,邱十一终于老实了。 张斌撇了这家伙一眼,冷哼一声,随即便沉声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抓邱十一吗,你抓这么多人回来干嘛?” 张差连忙拱手道:“回大人,他们阻扰我们抓人。” 阻扰公差办案,这是个什么罪? 张斌也懒得去回想了,直接拿起惊堂木一拍,随即朗声道:“每人重打五十大板,丢出县衙!” 大堂内外的老百姓闻言,不由大声叫好,这帮畜生,打起人来从不手软,这下终于遭报应了。 不过,澄海县衙的衙役却是尴尬了,因为他们总共才四个人,打板子一般都是四个人配合,也就是说一次只能打一个,外面可有三十多个混混,一个个打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张斌见状,迅速扫了一眼左右,见左右两边的墙上都整整齐齐摆着十来根杀威棒,他立马补充道:“你们把板子都拿出去,让外面的人打就行了。” 那四个衙役闻言,连忙跑到墙边,一人抱了几根杀威棒,跑出去分发给戚长风等人。 打板子,这个项目戚长风他们还真没操练过,不过他们倒是看到过唱戏的表演打板子,这下,终于可以自己尝试一下了,他们立马分出四组十六个人,逮住四个混混,拖到一边,摁到地上就是一阵猛打。 “啪”,“啊”,“啪”,“啊” 大堂外立马想起了一阵板子声和惨叫声,张斌这才冷冷的对邱十一道:“邱十一,你可知罪?” 没想到,邱十一竟然梗着脖子道:“草民冤枉!” 张斌气得拿起惊堂木使劲拍了一下,随即怒喝道:“你横行乡里,打家劫舍,*****民女,草菅人命,无恶不作,你还冤枉?” 邱十一却是继续梗着脖子狡辩道:“草民冤枉,草民只是奉提督高公公之命收税。” 张斌闻言,顿时明白了,这家伙是仗着高采会来救他,所以拒不认罪。 这会儿治不了高采那个死太监,还治不了你个小混混吗,张斌直接对左右四个衙役喝道:“给我打!” 那四个衙役闻言,直接上前将邱十一摁到地上,抬起板子就是一阵猛打。 这邱十一也是个狠人,不管怎么打,他都不认罪,反而在那里喊叫:“你竟然妄动私刑,想屈打成招,高公公不会放过你的。” 他叫着叫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喊:“住手,翻了天了你们,杂家的人都敢打。” 这声音,男不男,女不女,尖不尖,细不细,刺耳之极,张斌不由皱眉望向大堂外。 好家伙,这排场,简直就跟电视里面的王公贵族出行一样。 只见二三十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直接冲进人群中,将老百姓推到两边,随即便是二十多个身着彩袍的汉子举着各种各样的牌子排成两排,整整齐齐的走过来,紧接着便是八个人抬着一个敞篷大轿疾步而来。 那轿子上身着蟒袍的老家伙应该就是太监高采了,张斌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随即大喝道:“停什么停,继续打。” 原来,大堂内外的人都被这太监高采这出场阵势给镇住了,竟然都下意识听了他的命令,停了手。 这会儿他们一听巡抚大人的大喝声,才反应过来,这里做主的可是巡抚大人,而不是轿子上的这个太监,于是乎,大堂内外又想起了密集的板子声和惨叫声。 高采见状,气得边跺脚边指着张斌道:“姓张的,你什么意思。” 张斌鸟都没鸟他,反而对着地上的邱十一大喝道:“你认不认罪?” 邱十一立马惨嚎道:“高公公,救命啊,他想屈打成招。” 高采闻言,直接从轿子上蹦下来,疾步走到大堂中,指着张斌厉声道:“姓张的,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斌脸一板,瞪着他大喝道:“放肆,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 高采错点没被他这下噎死,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气急败坏的指着张斌道:“杂家只跪九千岁魏公公,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三卷 第三十二章 无法善了 高采之所以这么急着来救邱十一,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邱十一征收的俸例是他主要的收入来源。 福建市舶司掌管着整个大明的对外贸易,每年的油水的确是足,但是,这些油水绝大部分都是要上缴给魏公公的,他自己能留下来的很少。 这俸例就不一样了,收多少都是自己的,根本就不用上缴。 原本市舶司这点收入宫里的大太监还不放在眼里,万历朝那会儿,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税监、税使多如牛毛,宫里的大太监每年随便收的孝敬都赚个几百上千万两,但是现在却不行了。 泰昌朝,光宗听了杨涟、左光斗等人的建议,将各地所有税监、税使全撤了,宫中的太监一下就失去了主要的收入来源,虽说几方合力,光宗继位不到一个月就给崩了,但是税监和税使要恢复却难了,因为每次一提及此事,那帮朝臣便拼死反对,久而久之派税监、税使的事就黄了,原本不起眼的福建市舶司便成了个香饽饽。 无它,皆因这市舶司提举不属于税监,也不是税使,而是掌管各国朝贡和对外贸易的官员,所以,这市舶司提举太监并没有废掉,市舶司这一年几十万两的进项也成了宫中太监为数不多的几个“正当”收入来源之一,魏公公自然盯得很紧。 高采不敢打市舶司关税的主意,只能想办法打月港百姓的主意了,他想出的法子就是收俸例,他不是税监、税使,原本是无权收商税的,但是,谁叫他职位高呢,月港就他最大,没权收,杂家硬收! 于是乎就有了这月港一霸邱十一,这邱十一办事相当得力,收起俸例来毫不手软,月港老百姓没有不怕他的,这俸例可全靠他了,高采自然对他相当着紧。 眼看着这姓张的巡抚紧咬着邱十一不放,大有当人犯整治的架势,高采不由火冒三丈。 你个巡抚是个屁啊,杂家在魏公公面前可是红人,捏死你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指着张斌厉声道:“姓张的,识相的你就给杂家把人放了,不然就不要怪杂家不客气了。” 张斌淡淡的看了大堂外一眼,知道这家伙是要仗着人多硬来了,跟老子比人多? 他朝张差使了个眼色,淡定的道:“去叫长风和长林过来。” 张差会意的点了点头,拱手应命而去。 高采见张斌不搭理他,脸都气得扭曲起来,他直接一挥手,尖叫道:“来人,给杂家打。” 这一声尖叫,可把人吓坏了。 知县韩之良吓得脸色一变,差点没撒腿就往后堂跑。 大堂中打板子的衙役也吓得停了手,满脸恐惧的看着门外。 那些跪在地上的老百姓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趴在那里瑟瑟发抖。 张斌却是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怒喝道:“放肆,戚长风、戚长火,把他们打回去。” 这下,外面立马就乱套了,戚长风和戚长火原本就在大门两边监督人打板子,听得张斌命令,他们一眨眼就拿着杀威棒堵住了门口。 外面甬道上高采手下的打手得了命令也是飞快的冲向门口,双方在门口大打出手,一场全武行上演了。 高采手下的打手能比邱十一手下的混混强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要冲破戚长风和戚长火这两队人的阻挡进入大堂基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戚长风和戚长火这一动手,绑在那里的混混就没人管了,高采手下那帮举牌子的和抬轿子的自己不敢上,却跑去把那帮混混给松了绑,这下高采这边一下就多了三十来号人,戚长风他们渐渐处于下风。 张斌见状,微微皱了下眉头,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反正戚长山和戚长林他们就在大堂不远处的监牢看守,应该很快就能到,这些人是冲不进来的。 这会儿,高采却是得意很,眼看着戚长风和戚长火等人就要抵挡不住了,他不由尖笑道:“哈哈哈哈,姓张的,敢打杂家的人,杂家等下也给你来顿板子,让你尝尝味道。” 他的话刚落音,外面又是一阵大乱,戚长山和戚长林终于带人冲过来了。 张差不但叫了戚长山和戚长林还把谢正刚和赵如他们都叫来了,不过他们几个并没有参与外面的乱斗,而是从大堂后面的小门冲了进来,并飞快的在大堂两侧排成两列,隐隐将高采围在中间。 高采见状,脸色一变,不过,他并没有慌神,而是皱眉沉思起来。 很快,他便指着张斌严肃的道:“好你个姓张的,竟然敢带头闹事,组织刁民抗税,杂家定要上奏九千岁和皇上,告发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张斌闻言,目瞪口呆,带头抗税,抗什么税? 他不知道,这是以前的税监和税使惯用的伎俩,他们在地方上横征暴敛,擅自征收所谓的俸例,经常会激起民变,一旦激起民变,他们便会指鹿为马,说有人组织刁民抗税! 其实,老百姓并不是抗交朝廷的税赋,而是抗交税监和税使额外征收的俸例。 这带头抗税的罪名张斌自然不会扛,他嗤笑道:“高公公,你怕是得了失心疯吧,本官是在为民除害,什么带头抗税啊?” 高采却是煞有其事的指着张斌厉声道:“你不要以为朝廷不知道,你不要以为你做的勾当能瞒住九千岁,你胡作非为,横征暴敛,买官卖官,陷害忠良,这些事早有人报上去了,今天你又带头抗税,真当没王法了吗?” 张斌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家伙也太能掰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忍着笑意摇头道:“高公公,你这胡言乱语谁信啊?你怕是真的得了失心疯,还是赶紧回去养病吧。” 高采却是傲然道:“别人说什么,九千岁可能不会当真,要是杂家一本参上去,嘿嘿,我劝你还是赶紧把人放了,不然,杂家真参你一本,魏公公怕是会忍不住要收拾你了。” 张斌闻言,脸色一变,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家伙可是魏忠贤的亲信,每年最少要给魏忠贤搂几十万两银子。 像汪若极等阉党外围成员弹劾自己,魏忠贤可能不会怎么样,因为那些人就算孝敬,银子也有限,为了那点钱跟新皇对着干,不值当。 这家伙可就不一样了,他真要一本参上去,魏忠贤还真有可能立马矫诏把自己撸了。 看样子,今天这事怕是无法善了了! 第三卷 第三十三章 青天大老爷 张斌在高采的威胁下,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像汪若极、郭希禹、陈尔翼等阉党外围成员,自己惹了不一定会有事,因为他们并不能给魏忠贤带来太大的利益,最多也就第一次孝敬一下,然后挂在阉党名下,给他壮壮声威。 高采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掌管着福建市舶司,这可是一年几十万两的收益! 魏忠贤手下,像这样能给他带来巨大收益的并不多,张斌知道的也就总督河道的崔文升和到处索贿搂钱的胡良辅。 这些人都是魏忠贤亲信中的亲信,每一个都是魏忠贤捞钱的工具,惹了他们后果相当严重,魏忠贤绝对会疯狂报复。 万一魏忠贤矫诏把自己撸了,甚至派锦衣卫缇骑来抓捕自己,那可就麻烦大了。 张斌当然不会学东林党任由魏忠贤抓到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扒皮剔肉,铁钉贯耳,折磨至死,再伪造罪状,牵连自己的家人。 他肯定会逃,只要逃过这一个多月,魏忠贤一下台,就没事了。 但是,依魏忠贤的贪婪,他筹集到的两百万两军费,绝对会被瞬间贪掉,到时候,集结在一起的几万屯卫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还有郑芝龙,他一看自己被撸了,很有可能会率手下重回海上去做海盗,到时候,再要招抚就难了,因为自己有一次被撸的经历,他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被撸,归顺朝廷还要提心吊胆,那还不如去做海盗呢。 这么一搞,自己虽然没什么事,这剿灭海盗的大计就泡汤了。 如果海盗剿灭不了,自己又如何有脸再去崇祯面前吹,不能吹又如何快速掌权,拯救即将灭亡的大明? 张斌越想越后怕,整个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型。 高采见他这个样子,还以为他是怕了自己了,于是乎,他又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颐气指使道:“知道怕了啊,知道怕了就赶紧把邱十一放了,然后赔个几十万两银子给杂家消消气,这事就算了。你可别说你没银子啊,上个月你可刚筹集了两百万两。” 张斌闻言,缓缓的点头道:“本官的确有点怕了。” 高采鼻孔朝天,冷哼道:“知道怕了还不赶紧点,磨磨蹭蹭干什么?” 张斌闻言,一咬牙,指着他大喝道:“把这个没卵子的狗东西给本官拿下!” 谢正刚等人闻言,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扑上去,一把将高采摁到地上,熟练的绑住他的手脚。 这场景,顿时把知县韩之良吓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连趴在一旁的老百姓吓得眼珠子瞪的滚圆,巡抚大人莫不是疯了! 你把月港一霸邱十一收拾了就得了,怎么连邱十一的后台高提督都拿下了,这家伙可是当朝九千岁魏公公的亲信,惹不得啊! 高采也被张斌这举动吓了一跳,甚至被摁到的时候,他都忘了反抗了,就这么轻易被谢正刚他们绑了个结实。 这家伙竟然敢抓我! 等自己被绑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时候,高采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歇斯底里的尖叫道:“姓张的,你竟然敢抓我,魏公公知道了绝对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千刀万剐!” 这下,连谢正刚等人都吓得脸色剧变,韩之良更是忍不住颤声道:“大,大,大人,这样不好吧?” 开弓没有回头箭,做都做了还怕个屁啊,张斌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道:“把这阉狗的嘴堵上,吵死了。” 谢正刚闻言,连忙在高采袍子上撕了块布,揉成一大团,使劲塞他嘴里。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张差,你们去把县衙大门堵住,这家伙的随从还有那些混混,一个都不能放过。” 张差等人闻言,连忙向外跑去。 这会儿,大堂里就剩下谢正刚、高采、邱十一、韩之良、赵捕头、一个书吏和几个衙役,还有几个老百姓了。 张斌嘘了口气,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朗声道:“各自归位,继续审案。” 还审案啊!大堂里众人都被他这句话雷的不轻,不过,他们还是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几个衙役重新围住了邱十一,几个老百姓也赶紧爬回大堂中间跪好。 张斌见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立马瞪着邱十一大喝道:“邱十一,你知罪吗?” 邱十一这会儿已经吓傻了,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张斌以为他还不肯认罪,立马大喝道:“继续打,打到他认罪为止,如若他不认罪,直接杖死!” 这巡抚大人真是发狠了,那四个衙役连忙拉开架势“啪”的一板子打下去。 邱十一被这一板子直接给打醒了,他连忙哭喊道:“大人,别打了,别打了,我认罪,我认罪。” 开玩笑呢,这巡抚大人就是个疯子,他连九千岁的亲信高公公都敢抓,自己一个小混混,那还不是说打死就打死! 张斌见这家伙认罪了,直接将百姓的状子拿起来,递给韩之良道:“就按这个写,写完让他签字画押。” 韩之良闻言,立马将状子接过来,拿到一旁的书吏那里,叮嘱他按状子上的罪状,好好抄一遍。 这边书吏还没抄写完,外面高采的随从和邱十一手下的混混已经全部被摁地上绑起来了,戚长山跑进来拱手行礼道:“启禀巡抚大人,高采的随从和邱十一的手下共计八十一人,已经全部拿下。” 张斌点了点头,朗声道:“你和长林带人把他们全部押到监牢外面看好,本官等下再派人来处理。另外,让长风和长火还有谢正刚和张差他们进来。” 戚长山领命而去,不一会儿戚长风、戚长火和谢正刚等人便相继来到大堂,整整齐齐的排在两侧。 正好这会儿书吏也把状子写完了,张斌看着邱十一签字画押之后,立马下令道:“张差、赵如,将这两个人犯押入监牢。” 张差和赵如闻言,立马上前押着高采和邱十一往外走去。 张斌随即朗声道:“诸位乡亲父老,今天审案到此结束,大家都回去吧,本官保证,一定会严惩奸宦高采和恶霸邱十一,还大家一个公道。” 大堂内几个受伤的老百姓闻言,不由感动的泪流满面,巡抚大人真是好官啊,不但把恶霸邱十一打的认了罪,连他的后台高公公都抓起来了,为了老百姓,连当朝九千岁都敢得罪,这种好官,上哪里去找啊!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声“青天大老爷”,紧接着大堂内外的老百姓全部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直呼“青天大老爷”,顿时,大堂内外想起一片“青天大老爷”的呼声。 张斌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惩恶扬善,份内之事,不敢当如此夸奖,大家都回去吧。” 老百姓闻言,这才纷纷爬起来,慢慢向外走去。 张斌看着老百姓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这青天大老爷,不好当啊! 第三卷 第三十四章 抄家 这青天大老爷的确不好当,一般被老百姓称为青天大老爷的,或多或少都得罪了一些权贵,这次,张斌更是把当朝九千岁魏公公给得罪了! 魏公公的为人,天下谁人不知,敢得罪他的人,那绝对是死定了。 而且,这个死还不是正常的处死,而是折磨致死,最后,能剩下一副完整的骷髅架子就算不错了! 像东林六君子,他们家人去收殓的时候,尸体已难以辨认,只是一堆枯骨上粘连着一些腐肉而已,蛆蝇遍体,恶臭熏天,魏忠贤之凶残,可想而知。 张斌可不想临到魏忠贤要下台了还被他拉去折磨一通,又或是矫诏给撸了。 他之所以敢对高采下手,自然已经想好了对策。 这个对策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封锁消息。 这会儿整个福建的屯卫已经被他控制在手里,要暂时封锁消息倒不是很难,只要能将消息封锁个把月,自己收拾魏忠贤的亲信不但无罪,还有功! 他见老百姓已经慢慢散去,又对一旁的韩之良道:“韩知县,本官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你带着他们先下去吧。” 韩之良闻言,立马朝他拱手一礼,随即便带着赵捕头和书吏还有四个衙役急匆匆的退出大堂。 这会儿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了,张斌直接走到书吏的小条桌跟前,抽出一张公文纸,提起毛笔写道:为防止有人勾结海盗,传递信息,自即日起所有来往信件及公文均需仔细检查。 写完,他便掏出自己的官印在上面盖了个章子,然后又朝谢正刚招了招手,神秘的道:“小六叔,附耳过来。” 谢正刚闻言,连忙疾步上前,把耳朵凑了上去。 张斌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他,随即又对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小六叔,你即刻带着吴师爷,还有赵兴、李季等四人,快马加鞭赶往建宁府,跟俞将军领五百精锐屯卫,然后将建宁府所辖五个驿站全部接管,所有来往的公文和信件,都要仔细检查,凡是对我不利的,全部扣下来!” 福建发往京城又或是京城发往福建的公文和信件,必定要经过建宁府,张斌让谢正刚去接管建宁府所有驿站,便能防止福建官员通过驿站向京城传递消息,也能截留京城发往福建的公文。 张斌想了想,又补充道:“小六叔,记住,是所有公文和信件,不管是内阁的还是六部的又或是都察院的,只要对我不利,全给我拦下来!还有,如果有锦衣卫或者太监自京城过来,立马让驿站八百里加急通知我。” 谢正刚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喊道:“赵兴、李季、钱亮、陈浩,跟我走。” 四人闻言,连忙跟在谢正刚后面往外走去。 张斌看了看剩下的四个人,随即又朗声道:“王二、孙标,命你二人即刻坐快船去中左所,通知郑芝龙,让他派四艘大福船过来,把县衙监牢里所有人犯全部押到中左所去,严加看管。” 他之所以要将县衙监牢里所有犯人全部转移到中左所去,一是因为澄海县衙的监牢太小,根本就塞不下这么多人,更重要的,这些人犯如果逃出去,很有可能会变成阉党对付自己的工具,为了省却麻烦,还是将他们关到海岛上的好。 王二和孙标刚领命而去,张差和赵如已经押送完人犯回来交差了。 张斌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沉声道:“你们谁知道高采的府邸在哪里?” 他的话刚落音,赵如便拱手道:“大人,属下知道,高采的府邸就在南门那边,离市舶司衙门没多远。” 张斌闻言,猛的站起身来,狠狠的道:“长风、长火,带上你们的人,跟本官去高采的府邸,抄家!” 众人闻言,无不目瞪口呆,这高采可是九千岁魏公公的亲信,把他抓起来已经是滔天大祸了,还去抄他家,魏公公知道了会怎么报复,简直不敢想象。 张斌可管不了这么多了,既然已经把魏忠贤得罪了,干脆得罪到底,反正消息已经封锁了,他也蹦跶不了多久了,怕个毛啊! 他之所以这么急着去抄高采的家,是想把高采搜刮的民脂民膏和贪污的银两找出来,太监贪腐,那可是相当恐怖的,派到地方上的太监,贪个几十百把万两都算少的了,如果自己不去找,那这银子估计就没了。 魏忠贤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崇祯一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将他发配到凤阳去守陵,也不知道先把他所有府邸给抄了。 人家都发配到凤阳去了,自然会安排人将所有银两从京城各处府邸里面转移出去,不然,留在京城等着长毛啊! 结果,等崇祯发现魏忠贤有谋反的意图,想将他抓回来审问时,人家直接就在路上自杀了,这一下,他贪污所得的银两去向便成了千古之谜。 当然,这些银两并没有消失,满清的顺治、康熙两朝,经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拿出几十万两甚至几百万两盖房子,这些人,很多都是当年魏忠贤亲信的后人。 张斌自然不会犯崇祯那样的错误,现在他已经把高采给抓了,一旦他留在府邸的亲信发觉高采没希望回去了,肯定会跟魏忠贤的亲信一样,拿着银子,做鸟兽散,到那时候,一根毛都捞不到了! 张斌就这样带着二十多号人,在赵如的指引下,直奔高采的府邸而去。 结果,离高采的府邸还有百余步远,张斌便傻眼了,高采的府邸竟然比澄海县衙还大,他这二十来号人,根本就围不住! 如果是搜查,自然不用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但是抄家却不一样,因为人是会翻墙的,就算他不翻墙,把金银财宝往墙外面扔也可以转移走很多财物,所以,抄家,必须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连围墙都不能放过! 张斌大概估算了一下,立马下令道:“张差,你去通知戚元辅,让他拨五百屯卫来,把高采的府邸给围了!” 张差闻言,道了声遵命,转身就往不远处的南门跑去,但是,跑了两步,他突然又转回来了。 张斌不由好奇的道:“怎么了?” 张差小心的提醒道:“大人,属下曾听人说,市舶司衙门挺有钱的。” 张斌闻言,一拍额头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高采也可能把银子藏市舶司衙门,赵如,你也去,让戚元辅再调五百屯卫,你带着这五百人把市舶司衙门也围了,如果高采府邸抄不到,我们再去市舶司衙门抄!” 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 三妻四妾 张斌还是很谨慎的,这时候他并没有带人靠近高采府邸,因为人员不够,为免打草惊蛇,张差和赵如一走,他便带着人来到旁边的一块空地,装模作样,的到处翻找,貌似在找什么。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高采府邸却突然有了动静,原本站在大门两边看门的护院突然就跑了进去,紧接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张斌这个气啊,吗的,肯定有人通风报信,老子还没上去说抄家呢,跑什么跑! 他一咬牙,直接下令道:“长风,带着你的人去看住大门,长林,带着你的人去看住后门,不要放走任何人!” 说罢,他带头向着高采府邸大门冲过去,戚长风连忙带着手下的小队跟了上去,戚长林则带着人沿着围墙往后门跑去。 还好,高采府邸剩下的人并不知道张斌是来抄家的,他们只是收到消息,高采被巡抚大人给抓了,这才关门闭户,以策安全。 他们并不是想要逃跑,直到张差带着五百屯卫跑过来,高采府邸都没一个人往外逃。 张斌见五百屯卫到位,立马下令道:“所有屯卫,沿围墙左右散开,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面对围墙,如有人翻墙逃跑,不用问缘由,直接绑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原本排成整齐队列的屯卫开始沿着围墙向左右散去,张斌又对张差下令道:“张差,你去后门,屯卫散布到位后,你带剩余的屯卫在那里守着,把长林的人换到前面来。” 张差道了声遵命,随即飞快的向后门跑去。 高采府邸外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早就把附近的平民惊动了,他们有很多人都听说了,巡抚大人为了给老百姓做主,连市舶司的高公公都抓了,一开始,基本上没人敢信,谁不知道高公公是九千岁魏公公跟前的红人,巡抚大人不要命了,竟然敢抓他。 这会儿,所有人都信了,巡抚大人竟然带人把高采的府邸给围了,他还真是为国为民不要命啊! 不过,就算巡抚大人带人把高采的府邸围了也没人敢过去看热闹,九千岁的威名,大明谁人不知,有很多官员,就因为跟东林党人吃了顿饭,或者聊了几句,就被魏公公抓起来杀了,这热闹谁敢去看,巡抚大人不要命,他们还要命呢! 老百姓不敢过来戚长林倒是很快就带着手下过来了,两队人到齐,张斌立马指着大门道:“上去敲门,不开门就撞!” 戚长山和戚长林闻言,毫不犹豫的疾步上前,一人抓住一个铜环使劲敲起来。 高采府邸里的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里面人竟然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敲门。 张斌见状,厉声道:“冲进去,把里面所有人都绑了!” 戚长山和戚长林闻言立马挤开大门,一人一脚将那两个看门的护院撂翻在地,随即便抽出绳索踩上去,将那两人双手反绑在身后,动作麻利的很。 那两个护院吓得连连喊叫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提督高大人府邸。” 张斌看都懒得看他们,直接挥了挥手,大步往里走去,两队戚家堡精锐连忙从他两侧鱼贯而入。 大门后面第一进是一排排的单间,明显是家丁和护院住的,此时,里面也没剩下几个人,很快就被戚长山和戚长林带人绑上了。 张斌下令留下两个人看守,随即又一挥手,带着剩下的人穿过门洞来到第二进。 进到里面一看,张斌直接傻眼了,里面竟然全是些丫鬟和老妈子,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戚长山咽了口唾沫,不知所措的问道:“大人,这些人绑吗?” 这他吗怎么回事啊,一个太监,养这么多丫鬟老妈子干什么! 张斌一拍额头,尴尬道:“算了,留两个人在这里看着,继续往里搜。” 戚长山和戚长林闻言,连忙留下两个人看守,随即便跟着张斌冲进第三重院落。 这第三重院落是个很大的四合院,中间一栋主楼,四周一圈平房。 张斌细细打量了一圈,随即下令道:“左右分开,先把四周搜一下。” 戚长山和戚长林闻言,带着手下就往两边跑,“砰”、“砰”,两声,两边几乎同时踹开一扇房门,紧接着,里面便传来一阵女人的尖叫声。 不一会儿,戚长山和戚长林便一人推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走到张斌跟前。 这里面怎么这么多女人?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随意挑了一个,好奇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住在这里?” 那小姑娘紧张的回道:“大人,奴家是提督大人的小妾。” 一个太监还纳妾?他有这个能力吗? 张斌又转头问另外一个小姑娘道:“你也是吗?” 那小姑娘连忙点头道:“是的,大人。” 张斌有些难以置信的指着四周的房间道:“这里面住的都是高采的小妾?” 那小姑娘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道:“不是的,北边那排住的是提督大人的正室。” 张斌拍了拍额头,无奈道:“长山、长林,去,把她们都喊出来,再进屋里搜一搜。” 戚长山和戚长林闻言连忙带着跑到各个房间门口使劲敲起来,不一会儿,五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便被叫了出来,加上开始这两个,正好是三妻四妾七个女的! 真是荒唐,一个太监,三妻四妾,脑子有病啊! 又过了一会儿,进房搜索的人纷纷摇着头走出来,很显然,他们没有发现什么。 张斌见状,立马指着中间的主楼道:“长山,带人进去搜一下。” 戚长山闻言,立马带着人冲上台阶,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便垂头丧气的走出来拱手道:“大人,没有。” 张斌闻言,眉头一皱,没有?怎么可能,就算他只收俸例那也有不少银子啊! 他想了想,随即便尝试着问道:“你们知道高采的银子藏在哪里?” 那七个女人闻言,商量了一阵,随即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怯生生的走上前,微微一福道:“回大人,我们都见过提督大人命人往这屋子里搬箱子,但是,里面却没有见过他们搬进去的那种箱子。” 这意思,里面有暗室! 第三卷 第三十六章 收获不小 张斌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栋主楼,立马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台阶太高了,谁没事垫将近一人高的地基啊! 看样子,这密室很有可能在地下。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随即挥手道:“留下四个人在外面守着,其他人跟我进去搜。” 说罢,他抬脚便往台阶上走去。 戚长山和戚长林飞速的安排了四个人留守,随即便带着剩余的十多个人跟着他进了主楼。 这主楼看上去像楼,其实却只有一层,主要是它地基高,屋顶也高,所以看上去比周围的平房高的多。 里面的摆设,完全可以用奢华来形容,所有家具都雕有精美的图案,各种瓷器随处可见,大堂、书房、主卧的墙上还挂了不少字画,一看就出自名家手笔,肯定价值不菲。 但是,衣柜、书架、床底下都搜过了,就是没看见哪怕一锭银子! 张斌慢慢在里面转了一圈,随即便指着地面道:“仔细敲一敲,下面应该有暗室。” 戚长山和戚长林闻言,立马抽出随身的断刃,趴在地上,用刀柄细细的敲打起来,其他人也分散到各个房间,趴在地上,认真的敲到起来。 不一会儿,卧房便传来一声高呼:“大人,这下面是空的。” 张斌闻言,连忙疾步走进卧房中,这时候,卧房中的人都围到了床前,原本铺在床前的厚地毯已被掀开,露出一块五尺见方的石板,很明显和其他石板存在着间隙,而且,石板的两边各有一个豁口,正好手掌大小。 谁都能看出来,这块石板不对劲,高采也真是粗枝大叶,以为上面盖张地毯就没事了,或许,他认为,在月港,甚至是整个大明,都没人敢来打他的主意吧。 大明这会儿还真没人敢惹阉党,魏公公那凶残,扒皮抽筋都算是轻的了,估计连亡命之徒都不敢惹他! 张斌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那石板,随即便指着两个豁口道:“上两个人,把手伸进去,看石板能抬起来不。” 这时候戚长山和戚长林早就闻声跑过来了,张斌的话一落音,他们便趴下去,把手伸进豁口中,然后两人同时使劲往上一抬。 石板并不是很重,他们很快就把石板抬离了地面,一个硕大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斌伸头一看,这洞口下面是一个阶梯,里面竟然还有朦朦的白光! 他把头一缩,随即下令道:“长山,下去看看,小心点。” 戚长山闻言,直接将断刃收回,飞速拔出腰间的配刀,然后便沿着阶梯小心的向下走去。 很快,他便冒出头来禀报道:“大人,下面没什么危险,只有一堆箱子。” 张斌闻言,立马下令道:“长林,你带人在上面看着,其他人,跟本官下去。” 说罢,他抬脚踏上阶梯,慢慢向下走去。 里面光线有点昏暗,但是基本上能看清东西,这间密室并不是很大,也就三丈见方,高度也就七八尺的样子,里面除了排的整整齐齐的箱子,别无他物。 这光线是从哪里来的呢? 张斌不由抬头四处找起来,很快,他便在四个角落里个发现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散发正淡淡的白光。 竟然是传说中的夜明珠,这一颗怕就值上万两银子吧! 他倒没急着把夜明珠扣下来,而是指着地上的箱子道:“打开看看,小心点。” 戚长山闻言直接伸出手中的长刀,小心的把一个箱子盖掀开。 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这只是个普通的木箱子。 张斌升头一看,是一箱子白银,看体积大概千余两的样子。 终于找到了,他兴奋的道:“再打开几个看看。” 戚长山闻言,刷刷刷就是几刀,又有几个箱子被打开了,里面全部是白银! 张斌略为激动的道:“各个角落都打开几箱看看。” 戚长山闻言,围着密室打了一圈,将各个方向的箱子都掀开几个,看了一眼,随即他便回头道:“大人,全是白银。” 全是白银! 这种一尺见方的箱子都是统一制式的,在密室中间摆的整整齐齐,一列五个,总共二十列,十六排,初步估算,这里面竟然有八十余万两白银! 这个高采,竟然这么狠,他来月港也就四五年吧,一年贪二十余万两白银,厉害啊! 张斌感慨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劲啊,他怎么可能只贪白银,黄金珠宝什么的,难道没人送吗? 他可是掌管着整个大明的对外贸易,那些海商不可能只给他送银子吧! 他不由抬头打量起整个密室来,这密室好像有点小,连上面主楼的四分之一大小都不到,不正常啊! 想到这里,他立马下令道:“长山,四面墙壁仔细敲一敲,看还有什么机关没。” 戚长山闻言,立马带着手下在四面墙壁上敲打起来。 不一会儿,入口对面,大堂方向便传来戚长山的惊呼声:“大人,这面墙能推动!” 张斌闻言,立马绕过中间的箱堆,疾步走了过去。 这时候戚长山正肩靠墙壁,使劲往里推呢。 “嗡嗡嗡嗡”一阵细细的摩擦声中,他推的地方慢慢陷进去,他身后的墙壁却慢慢转出来,原来是个旋转石门! 不一会儿,石门便被完全推开了,里面果然还有一间密室,大小和外面的密室差不多,同样有四颗夜明珠,不过,里面的箱子却是挨着墙摆放的,而且很多都不是统一款式的。 张斌带着戚长山他们走进去,指着一个和外面款式一样的箱子道:“长山,挑开看看。” 戚长山闻言连忙伸出手中的长刀,小心的把那个箱子盖掀开,果然,里面还是白银。 张斌又指着附近另外几个其他款式的箱子道:“这几个都挑开看看。” 戚长山按他的吩咐,一一将那几个箱子小心的挑开。 这下,里面就不是白银了,有黄金,有珠宝,还有其他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张斌大致数了一下,这里面的白银并没有外面多,大概也就是二十万两的样子,至于其他东西有多少,则要打开所有的箱子才知道。 也就是说,这次,光是白银就抄到百余万两,收获不小啊!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 是时候研制枪炮了 高采的贪腐所得终于找到了,接下来就是清点这次抄家所得了。 银两倒是好清点,装银两的箱子大小和款式都是一样的,里面装的也都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子,只要翻出一箱仔细清点一下,再打开每个箱子检查一下就差不多了。 剩下的东西就有点麻烦了,光是打开的那几箱,黄金、珠宝、玉器什么的都有,而且大小和形状都不一样,只能一箱箱的打开,慢慢清点。 张斌让人从上面搬来一个小茶几和几个小凳子,又从书房找来笔、墨、砚、油灯和空白账本等物,再寻了个字写的比较好的戚家堡精锐,就那么监督着他们清点起来。 看着一箱箱金银珠宝,他不由思索起来,这次的收获再加上俞咨皋他们在福建行都司各级官员家里搜出的贪腐所得,光是白银就不下一百五十万两了,是全部运送到京城交给崇祯,还是自己截留一部分备用呢? 这个问题着实让张斌头疼,全部上缴,貌似有点太傻bi了,但截留之后要是被人告发了怎么办呢,这个险值不值得冒呢? 正当他坐在茶几边皱眉沉思的时候,戚长山突然惊叹道:“哇,是千里眼,听说这东西能看很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斌闻言,不由来了兴趣,千里眼就是望远镜,这会儿其实是个稀罕物,因为大明实施海禁,这东西欧陆各国产量又不高,一般只有那些传教士才会带一两个过来,拿来送礼。 前世某些电影里面,一个千户就拿着望远镜到处瞄确实有点坑,其实这东西在明末根本就没流行开,连郑芝龙都要想尽办法才弄到一个,一般的屯卫千户怎么可能人手一个,连他这巡抚都还没有呢。 这会儿终于搜到一个,张斌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抬手道:”这个就不要记了,本官留着用。“ 戚长山闻言,连忙将装望远镜的盒子盖上,恭敬的摆在他手边。 过了一会儿,戚长林突然又惊叹道:“哇,这手铳做的真精致,也不知道是哪里做的。” 张斌闻言,抬头一看,这家伙正拿着把手枪爱不释手的摩挲呢。 他立马抬手道:“拿给本官看看。” 戚长山闻言,连忙将手枪放回盒子里,然后直接将盒子举到他面前。 张斌接过盒子一看,顿时吓出一身毛汗。 卧槽,子弹、火药、引线、钎杆一应俱全,只要装上弹药,就能开火。 还好高采以为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把邱十一放了,压根就没想到自己敢跟他硬刚,所以没带手枪,不然,自己真是危险了。 他嘘了口气,拿出手枪,仔细看起来。 很明显,这不是大明生产的手铳,手柄上面的花纹,一看就是欧陆那边的风格。 这把手枪的确做的很精致,不管是枪管和扳机等零件都相当光滑,比大明现在做出来的火枪强多了。 看着这手枪,张斌不由叹息起来。 原本,大明的热武器是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的,从立朝之初开始,热武器便成为明军的标配,什么火枪、火炮、火箭应有尽有,可以说,那时候的大明就已经走到了热武器取代冷兵器的边沿。 按道理,再研究个一两百年,大明光凭火枪和火炮就能横扫全世界了。 但是,从明朝初期到明朝中期,大明朝廷并没有着力研究热武器,一两百年时间,明军配备的热武器并没有太大的改进,到了明朝中后期更是急速退步,到了明末,甚至连装备纯冷兵器后金铁骑都干不过了。 为什么明朝不继续研制热武器呢? 或许是看不到热武器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明朝初期,明军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光凭那时候的武器装备就可以击败所有敌人,何必费劲去研制热武器呢? 又或许是热武器的发展遇到了瓶颈,那时候明军装备的火枪和火炮超不多已经达到手工能生产的极限了,再要有大的进步,就必须用机械代替手工,而那时候,根本就没人想到过世上还有机械这东西。 又或许是热武器制作成本太大,制作周期太长,不如冷兵器来的方便快捷。 总之,从明朝中后期开始,直到满清灭亡这三四百年时间里,热武器一直不受重视,直到鸦片战争中满清被洋人狠狠打脸之后,才清醒过来,开始发展热武器,不过,那时候,已经迟了。 而欧陆列强就不一样了,从大航海时代开始,热武器就让列强获得了惊人的好处,打土著,抢金银,抢占殖民地,赚翻了天。 在巨大的利益推动下,欧陆列强开始着力研制热武器,什么燧发枪、加农炮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坚船利炮也逐渐成为列强的标配。 可以说,明朝中期就是个分水岭,一边飞速倒退,一边飞速发展,最后不被人打得满地找牙才怪! 当然,现在,张斌来了,就不一样了。 热武器的好处他相当清楚,当热武器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冷兵器在热武器面前就是个笑话,而大明的热武器离这个程度其实并不远了。 热武器的大致发展方向他也知道,后膛取代前膛,燧发式取代火绳式,子弹和火药必须结合在一起,这些基本方向他都清楚,只要能做到这些,热武器其实就可以碾压冷兵器了。 更重要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蒸汽机,他也有所了解,对后世学机电专业的人来说,蒸汽机并不是很复杂的东西,只要拿着图纸仔细看看就能明白,而张斌正好看过蒸汽机的图纸。 蒸汽机,只要花点时间,他完全能研制出来,只要掌握足够的权力,他甚至能提前在大明掀起第一次工业革命! 发展热武器,对于他来说,所需的也只是时间而已,基本不存在什么瓶颈。 看着眼前的火绳式手枪,张斌不由撇了撇嘴,跟我玩枪炮,玩死你们! 现在,军队也集结的差不多了,钱也有了,是时候研制枪炮了。 至于朝廷允不允许他造枪炮的问题,压根就不用考虑,明朝这会儿对枪炮的制造管的并不是很严,因为,这会儿的火炮差不多都是千斤以上的大家伙,转运极为不便,基本上是在哪里用就在哪里造。 像孙承宗修筑关宁锦防线的时候,火炮就是在辽东铸造的,甚至是一个个城市分开铸造的。 所以,这会儿,只要你有钱,有人,有军权,火枪和火炮,想怎么造就怎么造! 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明末的武器专家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最快更新!无广告! 戚长林见张斌拿着把手铳看了半天,就是不说话,忍不住小心的问道:“大人,这个要记上吗?” 张斌闻言,缓缓的把手铳放回盒子里,然后将盒子递给他,叹息道:“记上吧,好好保管,这个送给皇上防身。”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世他看到一个传闻。 传闻,李自成进攻京城的时候,崇祯手里拿着把三眼铳防身。 三眼铳,那跟狼牙棒一样的东西,一个皇帝拿在手里,实在是煞风景,也着实可怜。 这把手铳送上去,让他看看真正的火枪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希望他能稍微重视一下火枪和火炮的研制吧。 张斌再次叹息一声,随即悠悠道:“这里的白银,记六十万两吧,剩下的,用来做火枪和火炮。” 他已经想好了,这里和福建行都司那边搜出的白银,只给崇祯送去一百万两左右,剩下的五十多万两,用来建个军工厂,研制枪炮。 不过,一想起研制枪炮,他又有点头疼了,因为,他抽不出时间来。 他这事多着呢,训练新军,围剿海盗,建立月港特区,发展对外贸易,惩治贪官污吏,发展福建经济等等等等,每一件都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去做,他哪有空来研制枪炮啊! 看样子,必须专门培养一批人来研制枪炮等武器装备了。 想到这里,张斌的脑海里马上冒出很多人的资料,其实,明末,研制武器这方面的人才有很多,只是,他们都得不到当权者的重视,一个个,就那么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一点浪花都没有激起。 这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毕懋康,他不但研制出了燧发枪,还编撰了,罗列了各种火药武器的制造方法和实际功效。 他研制出燧发枪的时间其实比欧陆列强还要稍微早一点,要是朝廷能全力支持,明军的武器装备必然取得质的突破,力挽狂澜于即倒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惜,崇祯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最后,他只能黯然致仕。 这会儿,张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毕懋康,毕竟在他的刻意拉拢下,他们已经是称兄道弟的关系,毕懋康现在还住在他金陵的府邸里面呢,而且在金陵的这两年多时间里,毕懋康已经把燧发枪设计的差不多了,就差试制了。 不过,毕懋康这却有一个问题,现在他已经是正三品的南都工部右侍郎了,再往上一升就是正二品的六部尚书了,而自己如果请他来福建,最多也就能给他个正二品的布政使。 正二品的京官和正二品的地方官相差可不是一星半点,他愿不愿意放弃前程来帮自己研制武器呢? 如果毕懋康肯来,火枪这块就不用考虑的,这方面他甚至比张斌还厉害。 至于火炮,张斌想到的是明末有名的火炮专家孙元化。 孙元化也是松江府人,师从徐光启学西洋火器法,尤其善于铸炮,被孙承宗荐为兵部司务,在辽东边城筑台制炮,宁远大捷中起到关键性作用的十多门城防火炮正是孙元化所铸。 后来,由于魏忠贤专横跋扈,抢夺了袁崇焕的军功,袁崇焕愤而辞职引退,孙元化也被此事牵连,罢官返乡。 这个人,张斌曾听徐光启提过几次,只是松江府路途遥远,他每次能停留的时间都有限,所以一直未曾找到机会去寻访。 徐光启每次提起这个学生都叹息不止,他倒是勤奋好学,可爱好的却是火器和数学,只因热心西学,甚至连科举都耽误了,至今都还没考上进士。 他以前担任的兵部司务,说起来好听,其实就跟市舶司吏目一样,是个从九品的芝麻官! 张斌相信,凭借他和徐光启的关系,只要随便给个五品左右的军职,孙元化应该就会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有了毕懋康和孙元化,这火枪和火炮是不用自己多操心了,但是他们只是在技术上拔尖,批量生产靠他们却是不行。 明朝灭亡的历史已经证明,他们并没有办法大批量生产火枪和火炮,如果他们能生产出几万把燧发枪,上千门火炮,后金铁骑,分分钟被打成狗! 当然,这个也不能怪他们,朝廷没钱,崇祯不重视,他们也没办法,更重要的,他们没有意识到,要大批量生产火枪和火炮,必须用机械代替人工,不然,进度和质量都跟不上。 这方面的人才张斌也曾打听过,像的作者宋应星和编制的王徵就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宋应星可以说是明朝的科学家,他编制的被誉为“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他尤其擅长铁、铜、铅等金属的冶炼,而且他还是世界上第一个科学论述锌和铜锌合金的科学家,可以说锌元素就是他发现的。 有了宋应星,材料冶炼方面的问题张斌也不用过于操心了。 至于王徵则是机械方面的专家,明朝这时候说机械,貌似有点天方夜谭,但是,王徵就是个机械专家,他对机械原理和机械结构都有深入的研究,唯一可惜的是,他没有想到要用其他动力去代替人力或畜力。 也就是说,他研制的还只是纯手动,或者畜力机械,而不是后世带有动力源的半自动或者全自动机械。 这点,张斌正好弥补他的短板,蒸汽动力就是最初的半自动机械所使用的动力源,只要把蒸汽活塞做出来,动力的问题就解决了,大明的机械水平将获得质的飞跃。 至于这两个人能不能请过来,张斌真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明朝这会儿对搞技术的那是真心看不起,这些搞技术的人仕途都很坎坷,像王徵最高也就做到一个从六品的推官,宋应星也是进士都没考上,这会儿还在家苦读呢! 明末这些科学家,除了一个徐光启,其他人在仕途上都是一塌糊涂,徐光启之所以能当上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也不是因为他技术方面的成就,而是因为他对农业和历法的研究。 宋应星和王徵这两人,张斌估计,都不用五品的高官,只要能把他们提拔到正六品,他们都会欣然前来。 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孙元化来投 “驾”,松江府,川沙通往上海的大道上,原兵部司务孙元化打马疾驰。 他昨晚接到恩师徐光启托人传来的消息,让他速去上海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恩师找他有什么事,他不清楚,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宁远、塔山、松山、锦州、大凌河堡、大明守军、后金铁骑,辽东的一幕一幕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 自天启二年开始,帝师孙承宗督师蓟辽,他就便被破格启用,负责修筑宁远城,筑台制炮。 那时候的辽东是多么的令人振奋,文臣武将团结一心,依托堡垒推进,一路从宁远打到锦州、大凌河堡一线,收复失地四百余里,屯田五千多顷,安置难民近百万。 关宁锦防线修筑完成以后,努尔哈赤望而生畏,一路后退七百余里,如果能继续推进下去,收复辽东,并非不可能。 可惜,魏忠贤掌权以后,立刻罢免了帝师孙承宗,换上了他的心腹,胆小如鼠的高第。 高第一上任,立马要求所有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以内,彻底放弃关宁锦防线! 关外诸将极力反对,高第却祭出尚方宝剑,威胁所有将领:“谁敢不撤,杀无赦!” 于是,百余万军民,未曾被后金铁骑击败,却如同丧家之犬般扯回了山海关内,收复的四百余里失地又拱手送给了后金,唯有宁远守将袁崇焕,宁死不退! 努尔哈赤听闻孙承宗被罢免,立马率后金大军,倾力来攻,宁远城首当其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时候,他就在宁远城中,从城墙上往下去,那人山人海,一眼都看不到边际,也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敌人。 袁崇焕写血书明志,宁死不降,努尔哈赤怒气冲天,挥军疾攻宁远。 炮火轰鸣、血肉横飞,袁崇焕、满桂、祖大寿、左辅、朱梅还有他孙元化,众志成城,死战不退! 结果,努尔哈赤退了,而且由于攻城中受伤甚重,努尔哈赤回去后不久就死了,大明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宁远大捷! 在袁崇焕的极力主张下,大明又收复了锦州,紧接着,皇太极又率大军来了。 宁远、锦州、塔山、松山相继被围,但是,大明守军有火炮相助,后金虽舍命猛攻,却一座城池都攻不下来。 皇太极损失惨重,无奈退兵,大明又取得一场大捷! 结果,他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没有任何战功,魏忠贤的侄子侄孙却相继因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的军功封侯进爵,听闻,他的侄子侄孙很多都是襁褓中的婴儿! 袁崇焕一气之下,辞官不干了,魏忠贤震怒异常,他们这些被帝师孙承宗提拔起来的将领一个个相继被罢免,辽东,从此只能出现在孙元化的梦里。 想起这些,孙元化的眼睛慢慢模糊了,多少将士浴血奋战,为国捐躯,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上天何其不公啊! 前面,恩师徐光启的农庄已然在望,孙元化抹掉眼泪,浑浑噩噩的进入其中。 徐光启看到孙元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摇头叹息道:“唉,初阳,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不要老是耿耿于怀。” 孙元化却是喃喃的道:“恩师,个人荣辱学生并不在乎,只是辽东。” 徐光启闻言,立马抬手打断道:“初阳,不要再想这些了,辽东的战局并不是你能左右的,为师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商议一下你今后的前程。” 孙元化摇头道:“前程?阉党当道,还有前程可言吗?” 徐光启闻言,不由皱眉轻斥道:“初阳,不要成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振作起来,奋力拼搏,才能救大明!” 孙元化苦笑道:“像学生这样,被帝师孙大人提拔起来的官员还有前程可言吗?” 徐光启拍着他的肩膀鼓励道:“初阳,不要灰心,这天下并不是他魏忠贤的天下,大明还是有为国为民的好官的,为师的忘年之交福建巡抚张大人八百里加急传信,请你去出任福建行都司经历司经历,你可愿意去?” 孙元化闻言,目瞪口呆道:“都指挥使司经历?从五品!” 徐光启欣慰的点头道:“是啊,张大人看重你的才能,想请你去铸造火炮,守卫海疆。张大人还说了,这都指挥使司经历还只是暂时的,如果你能做出成绩来,都指挥使司佥事,都指挥使司同知甚至是都指挥使都不是问题!” “嘶”孙元化闻言,不由惊道:“都指挥使,怎么可能,我只是个举人而已!” 徐光启微笑道:“都指挥使是武职,举人怎么了,只要你有功勋,没有功名都可以当。” 孙元化闻言一愣,是啊,武职并不需要功名,需要的只是功勋而已,像魏忠贤那些亲族,冒领了边关将士的功勋,左都督、右都督提拔了一大堆,他们可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农户! 想到魏忠贤,孙元化又想起了辽东,他不由担忧道:“恩师,那辽东。” 徐光启这个气啊,立马抬手打断道:“初阳,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辽东的战局不是你能左右的,多想无益,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前程吧,现在,像张大人这样为国为民的好官可不多了,你应当尽力辅佐,助他早日进入朝堂掌权。” 孙元化有点怀疑道:“恩师,您怎么知道他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这阉党当道的时候,还能有为国为民的好官吗?他这个巡抚是怎么当上的,不会是巴结魏忠贤得来的吧!” 徐光启闻言,不由严肃道:“你知道什么,为师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他直接从书架上翻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孙元化。 孙元化接过来一看,,这跟为国为民有什么关系? 徐光启道:“打开看看前面写的什么。” 孙元化闻言,连忙翻开看起来。 一篇前言,充斥着忧国忧民的情怀,看着看着,孙元化脸上慢慢露出崇敬的表情。 徐光启在一旁感叹道:“你看看人家,阉党当道怎么了,当一个县令都能为民谋福,你啊,要多向他学习。不要老是将目光盯着辽东,要放眼整个大局,一盘棋无论哪里下活了都能盘活整个棋局。像当年的戚武毅公,不就是从东南崛起,然后横扫北疆的吗?” 孙元化闻言,郑重的点头道:“学生明白了,明天学生就启程前往福建,全力辅佐张大人。” 第三卷 第四十章 建城和铸炮 孙元化来投,张斌不由喜出望外,他真是没想到,自己书信才发出去不到十天,这孙元化就来了。 那天抄完高采的府邸之后,张斌便写了四封书信,令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金陵、上海、山西、陕西,请毕懋康、孙元化、宋应星、王徵前来福建任职。 毕懋康的回信倒是早就到了,他对去京城任职其实没多大兴趣,张斌请他来帮忙他倒是热心的很,在回信中他已经言明,只要收到调令,他立马前来福建。 但是,张斌这会儿却卡壳了,因为布政使是属于吏部管辖的官员,他想要撸掉汪若极和郭希禹换上自己人,必须通过吏部,魏公公还没下台,想撸掉这两个阉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事,还得等魏忠贤下台之后才能办。 好在这会儿已经十月份了,魏忠贤的日子也不多了,再有个把月时间,他就能动手撸掉汪若极和郭希禹,想办法把毕懋康调到福建来了。 孙元化来得倒正是时候,市舶司提举高采已经被他抓起来了,市舶司另外两个副提举和吏目邱九成也被他一起送去中左所了,月港的建设已经可以展开了。 那些商帮的商铺和仓库可以暂时不去管它,这铸炮厂和造枪厂却需要尽早开工,孙元化来的正好,铸炮厂正好交给他来建造。 张斌对这些武器专家还是很重视的,听闻孙元化来了,他立马跑到城外迎接,并一路把他带到了巡抚衙门。 这巡抚衙门就是原来高采的府邸,由于主楼下面的密室里放着上百万两白银,张斌不得不搬到这里,亲自守着,这一搬过来他就发现,这地方倒是蛮宽敞的,所以他干脆就将这里改成了巡抚衙门。 这会儿高采的府邸已经大变样了,一进的家丁和护院早被逮了送去中左所了,现在里面住的是戚家堡的四队精锐。 二进的丫鬟老妈子也被他遣散了,现在里面住的是张差和戚长山等亲信。 三进则被他改造成了办公和住宿场所,高采的三妻四妾也早被他遣散了,现在住里面的是曹文诏、曹变蛟、戚元辅、戚元弼、戚芳华等人。 两人刚来到主楼的书房坐定,孙元化便忍不住好奇道:“张大人,这原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府邸吧?” 张斌闻言,不由意外道:“嗯,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孙元化看着四周点评道:“这一般的衙门必定会有大堂、膳堂、迎宾馆、银库、粮库等附属建筑,您这里却是一个都没看见,所以学生斗胆猜测,这里原本就不是一个衙门,而是大户人家的府邸。” 张斌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你对这个还有研究吗?” 孙元化连忙拱手谦虚道:“只是略有研究,当初蓟辽督师孙承宗孙大人曾让学生负责修筑宁远城,学生就找了些建城相关的书研读了一番,略通些皮毛而已,让大人见笑了。” 张斌闻言,不由拍手道:“那简直太好了,本官正想将月港城扩建一下,一直找不到这方面的行家,没想到辽东有名的宁远城就是你负责修建的,正好,这月港城就交给你来负责。” 孙元化连忙拱手道:“能为大人分忧是学生的荣幸。” 张斌大笑道:“好,好,修筑城池需要些什么,你说,本官令人给你去准备。” 孙元化略微想了想,随即便拱手道:“大人,建城最关键的就是要有人,其他诸如锄头、铲子,锤子,铁锹、木锯之类的都是很常用的东西,到处都有的买,学生给您列个单子,您派人去买就行了。” 张斌点头道:“需要些什么人,各需要多少,你说说。” 孙元化略有些为难的道:“这个就要看大人需要建一座多大的城池,又想多久完工了。” 张斌闻言,一拍额头,尴尬道:“本官这记性啊,都还没跟你说建多大的城池呢,你等下,本官给你拿个草图过来。” 说罢,他站起身来,跑到书架那里翻出以前画好的草图,摊在书桌上介绍到:“这月港新城大概就是这样的,以现在的月港为中心,向西、南、北三个方向扩建,占地大约三万亩左右,这中间是街道,南边这块准备用来修建铸炮厂和造枪厂,靠近河口的地方准备修建一个新码头,专门停靠水师战船用的,中间这个老码头也要扩建一下,北边这一块则先空着。” 孙元化看着地图频频点头道:“嗯嗯,学生明白了,敢问大人想多久完工呢?” 张斌想了想,随即略带希冀的看着孙元化道:“本官已经跟各大商帮说好了,年后就让他们来建商号和仓库,两个月时间,你看够吗?” 孙元化估摸道:“两个月的话,最少需要一百木匠、两百石匠、两百泥瓦匠,还有两万劳力。” 张斌闻言,皱眉道:“木匠、石匠、瓦匠都好办,去福州征召就行了,五百人安排吃住也简单。只是这劳力,月港总共才万余百姓,劳力恐怕不足两千,如果去其他地方征召,这一万多人的吃住就不好安排了。” 孙元化闻言,小心的问道:“不知大人这城外集结的屯卫年前是否要出战,如果不需要出战的话,让他们来修筑城池倒是挺合适的,当初宁远城就是征召屯卫修筑的。” 对啊,用屯卫啊,张斌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就用屯卫,年前他们还没发出战,因为武器装备都还没配备齐全,本官找你来,不正是给他造炮的吗。” 这话一说出来,两人同时一愣,请人来铸炮,却半天都不提铸炮的事情,而是一个劲地在商议建造城池,这不是不务正业嘛! 张斌想了想,尴尬的道:“对了,还有铸炮的事情,初阳,你看。” 孙元化连忙回道:“这个也要看大人想铸些什么炮,每种需要多少门,大概多长时间要用到。” 这个张斌倒是早就想好了,他毫不犹豫的道:“铸炮的话,就铸佛郎机炮吧,其他样式的火炮以后都要改成佛郎机炮,比如虎蹲炮,就改成五十斤左右的佛郎机炮,先做四百门;碗口铳就改成一百斤左右的佛郎机炮,先做八百门;还有中号战船的主炮,就改成五百斤重的佛郎机炮,先做四百门;福船的主炮就用千斤佛郎机炮,先做两百百门。” 孙元化闻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次做将近两千门火炮,还是最麻烦的佛郎机炮,这,最少也得做十来年吧! 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佛郎机炮不好做 孙元化的确被这个数量给吓到了,将近两千门火炮,辽东甚至是整个大明加起来怕都没这么多! 不说别的,这么多火炮需要多少钱,巡抚大人知道吗? 他忍不住提醒道:“大人,火炮差不多都是铜铸的,铸炮很费钱的。” 铜在这个时候的确很值钱,因为铜钱就是用铜做的,一文钱差不多就一钱铜,也就是说,七斤多铜就值一两银子。 这将近两千门火炮需要多少铜呢? 五十斤重的四百门; 一百斤重的八百门; 五百斤重的四百门; 一千斤重的两百门; 这加起来就是五十万斤,还有,每门佛郎机炮还要配五个子铳,光是买铜就要耗费将近十万两银子,巡抚大人有这么多钱吗? 这个时候,张斌也在心里默默计算。 才五十万斤,没多少钱啊,吓我一跳。 他松了口气,微笑道:“恩,钱不是问题,就看你多久能铸出来。” 十万两还不是问题? 孙元化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巡抚大人,这可是将近十万两银子,朝廷会给吗?” 要崇祯拨这么多银子,可能有点难,因为这会儿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而魏忠贤留给他的却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国库,他还等着自己给他赚钱呢。 这个时候,张斌这喜欢开玩笑的恶趣味又上来了,他装出严肃的表情,摇头道:“朝廷不会出这个钱,本官上任的时候,朝廷并未拨付任何粮饷。” “啊”,没有拨付任何粮饷,这仗怎么打,这炮怎么造! 张斌看到孙元化目瞪口呆的样子,心中得意了一把,不过,玩笑可不能开过头,稍微开一下可以,开过头了引起人反感就不好了。 孙元化明显大吃一惊,这就差不多了,张斌紧接着解释道:“不过,本官来福建之后组织了一次募捐,承蒙各大商帮给面子,总共募集了军费白银两百万两,拿十万两出来铸炮是没有问题的。” 孙元化再次目瞪口呆,白银两百万两,这些商帮这么有钱的吗? 不过,他并未再纠缠钱的问题,巡抚大人都说了有,那就肯定有,作为属下,他再纠缠不休,那纯属管的太宽,有毛病。 问题,这光有钱还不够啊,铸炮可是很麻烦的,尤其是佛郎机炮,一般军匠都铸不好,需得精通铸造之术的老师傅才有望铸出来,他上哪里找这么多精通铸造之术的军匠啊! 他拱了拱手,实话实说道:“大人,这佛郎机炮不是一般军匠能铸出来的,这主要是因其母铳与子铳之间不能有丝毫差错,太紧了子铳塞不进去,太松了则会漏气,要做到子铳与母铳之间毫无缝隙,太难了。如果是一般的火炮,还好做一点,佛郎机炮,将近两千门,学生恐怕十年都铸造不出来!” 他这意思,铸造虎蹲炮、碗口铳、甚至是红夷大炮都好说,唯独这佛郎机炮不好做。 张斌却是坚定的摇头道:“不行,必须得是佛郎机炮,其他火炮装填弹药太费时间,与战不利!” 孙元化面露难色道:“大人,佛郎机是好用,但铸造要求太高,很难找到能铸出来的军匠啊。” 纯靠铸造来达到尺寸配合的要求,难度肯定大啊,这会儿的人还没金属切削加工的经验,要做出精密配合的零件耗费的时间的确很长。 张斌紧接着解释道:“初阳,母铳与子铳之间的配合纯靠铸造肯定很难,可以考虑在配合处放大一点尺寸,铸造好以后,再加工一下,这样就简单了。” 这个其实不用张斌说,孙元化也知道,问题有些地方以现有的加工水平根本就加工不了啊,他忍不住小心的辩驳道:“大人,这个学生也知道,子铳倒还好说一点,都是外面,打磨比较容易,母铳就不行了,那是个豁口,要磨圆很难啊。” 明朝这会儿金属怎么加工张斌还真不是很了解,他不由问道:“那炮管里面呢,怎么打磨光滑的?” 这个孙元化自然知道,他如数家珍的道:“这个倒不是打磨出来的,炮管内部须得做个专门的铁钻,先将火炮固定,然后将铁钻带杆固定在一个宛如车轮的大转轮上,敲进炮管中,再使人转动转轮,转完一段,再敲进去一段,如此反复,一门三尺长的火炮,大概需要一天时间。” 这就是个手动的钻床嘛,用人工去钻那么大的炮管,想想都费劲,张斌不由摇头道:“此法不妥,费时费力,需做个能自己转动的钻头去钻。” 没想到,孙元化一点都不吃惊,他竟然跟着摇头道:“大人说的是水车水磨之类的东西吗,那样的确是省力了,但是,那速度却比使人钻慢得多,几天都加工不出一门火炮来,太耽误时间了。” 张斌倒是忘了,这个时候还有人利用水力,但是,流水的速度和推力根本就不适合做机床的动力,他继续摇头道:“初阳,本官说的并不是水车水磨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新的推动方法。” 孙元化不由好奇道:“敢问大人,准备用什么来推动转轮?” 蒸汽机这东西,虽然不用孙元化来研制,但是,他也必须知道有这个东西,毕竟,最后使用的是他。 张斌干脆解释道:“本官准备请王徵王良甫来做一种叫新型机械,用烧开水所产生的蒸汽来推动转轮,那样的话转轮就能飞速转动,加工炮管不在话下,甚至子铳的外壁和母铳的豁口都可以用这种机械来加工,到时候,你把子铳和母铳需配合的地方稍微放大的铸就行了。” 蒸汽?烧开水孙元化自然知道,那冒出来的热气就叫蒸汽吗,这个他还真不是很明白,不过,这个时候他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因为张斌提到了王徵。 他大惊道:“大人也认识斐理伯?” 斐理伯孙元化是用洋文语气念出来的,这意思并不是说王徵是个伯爵,而是王徵的教名,他们是教友! 这个张斌倒是没想到,他同样吃惊道:“你认识王良甫,还有这个什么斐理伯是洋文名吧?” 孙元化连连点头道:“学生跟王良甫是教友,而且同样爱好格物致知之道,算是知交。” 张斌闻言,好奇道:“这么说,你也有洋文名咯,你洋文名是什么?” 孙元化郑重的拱手道:“学生教名依纳爵。” 依纳爵!一个伯,一个爵,这名字还真有点凑巧啊。 好吧,张斌只是好奇一下而已,他们是朋友就更好了,更能配合无间。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擢调王徵 扬州府,府衙,刑堂。 扬州府推官王徵盯着下面一个满脸麻子的年轻人厉声道:“赵二麻子,你招是不招?” 赵二麻子自然不是下面那人犯的全名,这时候还不时兴四个字的名字,这人犯名叫赵二,只是因为他满脸麻子,所以得了个诨号“赵二麻子”。 赵二麻子跟魏公公自宫前的职业是一样的,他也是个市井无赖,而且与魏公公同好赌博,更为凑巧的是,他也输的一塌糊涂。 不过,自宫终究需要勇气,他没那狠劲把自己的子孙根给剁了,去宫里找他的老前辈魏公公混饭吃。 他选择的办法是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去城里卖首饰的张家老店偷了个金镯子,卖了二三十两银子,不但把赌账给还了,还去花柳巷潇洒了一回! 他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却漏洞颇大,因为他是把金镯子卖了才换到的银子,这事肯定是瞒不了人的。 所以,他还在花柳巷的老相好小菊花的床上睡懒觉的时候,就被捕快从被窝里拎出来,押到了府衙刑堂。 招自然是不可能招的,他装出无辜的表情,大喊道:“冤枉啊,大人。” 这种市井无奈王徵见的多了,没有足够的证据你想让他们招供,唯有打,打到他受不了了,他自然会招。 这些家伙,就是屁股痒啊,王徵冷哼一声,随即大喝道:“来人,先打他二十大板!” 赵二麻子顿觉屁股肉一紧,二十大板,可不是开玩笑的,还先打他二十大板,这意思,自己如果不招,下面还会有很多二十大板咯? 招是不招呢,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且慢。” 王徵闻言一愣,心道:“这家伙跟吴大人有关系吗?没听说过啊!” 赵二麻子闻言同样一愣,心道:“我有后台吗?没有啊,这谁啊,这么好心来帮忙!” 来人是王徵的顶头上司,扬州府通判吴好善,他可不是好心来帮赵二麻子的,他是来找王徵的。 他一进来便对那几个准备打板子的衙役道:“先把人犯押下去。” 这通判大人可是推官大人的顶头上司,那些衙役自然是听通判大人的,吴好善一发话,他们立马架起赵二麻子就走。 这时候,王徵的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看吴好善和赵二麻子的表情就能知道,这两人压根就不认识,但是,这吴大人却毫不犹豫的打断自己问案,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所谓东窗事发,倒不是他干了什么坏事。 他干了件比坏事更容易出事的事,他没去朝拜魏公公的生祠! 这生祠是巡抚毛一鹭建的,这朝拜活动是知府大人亲自组织的,扬州府几乎所有官员都去朝拜了一下,唯有他和另外一个陕西老乡没有去,这事在扬州府可是出了名的,好事的人还特意给他两送了个外号“关西二劲”。 这“劲”字不知道是佩服他们的狠劲还是嘲讽他们的傻劲呢,这事,如果让魏公公知道了,把他俩撸了都算轻的了,万一是魏公公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到的,很有可能,他俩就会被抓进锦衣卫诏狱,整一个人进去,剩副骷髅架子出来! 王徵满脸凝重的站起来,拱手道:“吴大人,您这是?” 他都有点不敢问是什么事了,反正,不是罢官,就是被关进锦衣卫诏狱。 他希望是罢官,锦衣卫诏狱,他真不想去,倒不是说他怕死,他只是不想被那样折磨致死。 没想到,吴好善突然满脸媚笑的拱手道:“王大人恭喜恭喜啊!” 恭喜?有什么好恭喜的?看吴好善这样子,不像是在说反话嘲讽啊。 王徵不由拱手回礼道:“吴大人,属下斗胆问一句,这喜从何来啊?” 吴好善闻言,突然从怀里掏出张公文,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继续献媚道:“王大人太客气了,以后可不敢在下官面前自称属下了。” 下官?没听错吧,自己的顶头上司竟然在自己面前自称下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王徵莫名其妙的接过公文一看,顿时呆住了。 竟然是南都吏部发来的公文:擢调扬州府推官王徵为福建市舶司提举,即日赴任,不得有误。 这公文,怎么看着有点不像真的呢? 这市舶司提举一开始倒是文官担任的,但是自从永乐元年开始,就改成太监担任了,难道现在又改回去了吗? 还有,这福建可不归南都吏部管,要发调令也应该是京城吏部发啊,南都吏部的调令有用吗? 更为不合理的是,这市舶司提举可是从五品,自己才是个正七品的推官,无缘无故连升三级,开玩笑的吧!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张斌和孙元化提起王徵的时候,孙元化立马就高兴的不行了,他俩是知交,能一起共事自然好。 但是,他后面一句话却把张斌雷的不轻,他说,王徵正在扬州府任推官呢! 这话真的把张斌雷到了,因为他以为王徵在家闲赋呢,所以写了封信让人八百里加急送西安去了,搞半天王徵竟然在扬州任职,这事情办的。 还好孙元化认识王徵,不然,他可能等几个月都等不到王徵。 不过,王徵在扬州府任职却是个麻烦事,他是福建巡抚,不是吏部尚书,怎么能随便调用一个在任的官员呢?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想出个法子,直接让自己的三哥张三给毕懋康一千两银子,请毕懋康拖关系塞给南都吏部文选司郎中,买一份调令,把王徵给调过来! 于是乎,王徵就收到这么一份莫名其妙的调令。 这份调令合法吗?肯定不合法! 问题太多了,市舶司提举是太监这事没改回去,南都吏部也无权任免福建官员。 但是,张斌就这么做了,事急从权,不这么做,短时间内,他根本别想把王徵调过来。 再说了,他也不希望以后市舶司提举是太监,因为崇祯一朝,宫里的太监,除了曹化淳和王承恩,其他的跟魏忠贤或多或少都有点关系,没几个好东西! 这么一份荒唐的调令能不能把王徵调过来呢? 还别说,扬州府根本没人怀疑这份调令,王徵也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直接奔赴福建上任来了。 魏公公当权这会儿,荒唐事多了,莫名其妙的丢官甚至是丢命的事都时有发生,这莫名其妙升官,又有谁会怀疑呢! 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 欣欣向荣 天启七年十月中旬,阉党成员,都察院监察御史杨维垣弹劾魏忠贤得力干将,阉党“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督御史、少傅兼太子太傅崔呈秀徇私枉法、索贿纳贿、严重贪腐。 崇祯一改常态,下令彻查。 查出来的结果骇人听闻,崔呈秀的儿子大字不识一箩筐,竟然高中进士,崔呈秀更是肆无忌惮的收受贿赂,提拔亲信,排除异己,很多官员都是京察大计中被罢免的贪官污吏,按律终生不得启用,却被他提拔的充斥了六部和都察院! 魏忠贤面对铁一般的事实无言以对,一场风暴即将在京城掀起。 而此时的月港却是一片欣欣向荣,随着孙元化的到来,王徵、宋应星相继应招而来,俞咨皋和戚元功回来了,两万屯卫和一万归顺的海盗也已齐聚澄海县城四周。 福建巡抚张斌一声令下,月港新城正式破土动工,九龙江畔顿时热火朝天,一段段城墙拔地而起,一条条街道展露雏形,三万步卒其上阵,月港旧貌换新颜。 这天,张斌带着曹文诏和戚元功漫步到九龙江边视察新城墙的修筑进度,看了一圈,形势相当喜人,按这进度,估计十一月底就能提前完工。 新城的修筑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要考虑三万步卒的整编了。 视察完一圈之后,张斌兴致勃勃的带着曹文诏和戚元功向新建的铸炮厂走去,他便走边问道:“元功,戚家军的选拔标准是什么?” 戚元功回忆道:“戚家军对士兵的要求其实并不高,按家父教导,戚家军士兵一要服从命令,二要身强力壮,其他就没什么了。” 服从命令和身强力壮这两个要求的确不高,但是,明末的时候,真正能达到这两个要求的屯卫还真不多,身强力壮或有之,但是,这服从命令却是个问题,皆因屯卫操练荒废已久,他们都懒散惯了。 张斌想了想,点头道:“嗯,你先从屯卫中选拔一万身体比较强壮的,让长山他们带着开始操练,这月港新城缓上十来天建成也没多大关系,以后,每天早上,操练一个时辰,先操练基本阵列就行了。操练的同时,你慢慢将其中比较服从命令的挑选出五千左右,让元辅带着,准备操练鸳鸯阵,剩下的五千让元弼带着,准备操练车阵。” 戚元功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又对曹文诏道:“文诏,剩下的一万屯卫就交给你了,我准备让他们以后专使火枪,这个火枪不光是隔百来步远瞄准射击,以后,新造的火枪都会在前面配上刺刀,近战的时候有点类似于长枪,你先带着他们用五尺左右的木棍操练一下枪法吧,以后每天早上也操练一个时辰。” 曹文诏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又对他道:“剩下的一万海盗先让变蛟领着,同样操练枪法,以后每天早上也操练一个时辰。” 曹文诏再次拱手道:“末将明白。” 此时,铸炮厂已然在望,宋应星听说张斌来了,远远的就迎了出来。 由于孙元化要指导修筑城池,这铸炮厂张斌干脆交给宋应星来负责,其实铸炮厂对建筑的要求并不高,普通砖石结构的大平房就行,主要还是炼钢炉和炼铜炉的建造,而这个正好是宋应星的强项。 这会儿房子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就剩下围墙和内部设施了。 铸炮厂的结构也很简单,前面是三排纵向大平房,这是当厂房用的,中间铺了两条宽敞的石板路,后面两排横向的小平房,这个是住人的,中间就一条小路。 宋应星热情的领着他们来到中间那排大平房,直接从第一个大门走进去,这里面倒不是厂房,而是办公场所,里面靠前的一面已经隔成了几个小书房,靠中间的一面则是一条过道。 宋应星的书房就是进门第一间,里面就一排书架,一个大书桌,一条靠背椅,别无它物。 张斌当仁不让的坐到书桌后面,随即他又让宋应星找来了三把椅子,招呼众人在书桌旁围坐下来,这才开口问道:“长庚,这个月底能开工吗?” 宋应星闻言,缓缓点头道:“这铸钢和铸铜月底倒是可以开工了,铸炮的话恐怕不行,初阳那边好像还没怎么准备。” 张斌微笑道:“铸炮先不急,能铸钢和铸铜就行,先做点冷兵器。” 宋应星闻言,连忙拿出一个空白账本,随即又提起毛笔,这才问道:“不知大人需要些什么冷兵器,数量几何,工期多久,属下好根据需要征调军匠和匠户。” 张斌为了方便他办事同样给他挂了个福建都司的经历,也是正六品的官,虽说在整个都司衙门里不算什么,但是征调军户和匠户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 这武器配备张斌倒是早有腹稿,他一一列举道:“这次主要装备元功手下的一万人,需短刃一万把,戚家刀短刀四千把,平刀两千把,枪头八千个、镋钯一千个、碎刃一万个、藤盾一千面、铁皮巨盾一千面,这些年前最好能做出来。做好这些以后,就全力做手弩,先做五千把手弩出来,时间长点没关系。还有,下个月等孟侯过来,还要做一千辆霹雳火战车,这个本官不是很熟,等孟侯过来了再说吧。” 宋应星刷刷刷记下来,随即点头道:“属下明白,另外属下斗胆问一下,这军户和匠户超过徭役时间以后工钱怎么算?” 张斌想了想,干脆道:“这样吧,你尽量抽调能在这边定居下来的军户和匠户,徭役时间就不要算了,直接给他们每个月发白银三两,粮三石,让他们能养活一家人,安心在这里干活。” 这待遇已经相当于九品芝麻官的待遇了,宋应星不由拱手道:“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属下替那些军户和匠户多谢大人了。” 张斌摆了摆手,站起来告辞道:“那就这样吧,长庚,你多辛苦一下,尽快将所需的军户和匠户征调过来,争取月底全面开工。” 宋应星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便招呼曹文诏和戚元功向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卯时,澄海县城外便无数集合的呼喊声,三万新军操练终于开始了,城外号令阵阵,三万步卒吼声震天,城内百姓则纷纷露出兴奋的表情。 巡抚大人这是在集结大军准备剿灭海盗了,以后终于有安生日子过了!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捡到宝了 市舶司衙门二进大院,王徵坐在庞大的主官书房之中,拿着两本书册正认真校队。 他感觉这市舶司的事务简直是太简单了,就年初的时候发一下船引,然后有船引的商户货船出海的时候派人去核对一下货物清单,根据清单征收相应的税赋就行了。 现在都快年底了,发放船引的事情自然早就做完了,而核对货物清单,征收商税的事情有吏目吴士琦带人去做,他压根看都不用去看,一天清闲的就剩下签字盖章了,所以,他又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校队的不是市舶司的来往账目,也不是商船税赋征缴账目,而是两本带着图画的奇书,其中有一本,貌似还是洋文的! 他正低着头认真校对呢,外面的突然传来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王徵闻声,连忙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这位巡抚大人可是自己的伯乐,没有他自己还是个七品的推官呢,早知道他要来,自己非到大门口去迎接不可,这会儿人家都进衙门了,只能去书房门口迎接以示崇敬了。 他刚走到门口,年轻的巡抚大人便负手走过来,微笑道:“良甫,在这里可还习惯,市舶司的事不多吧?” 王徵连忙拱手道:“多谢大人挂念,这里很好,市舶司的事也不多,下官都觉着有点太清闲了。” 张斌边往里走,边笑道:“觉着太清闲啊,正好,本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王徵恭敬的将张斌迎进书房,让到主座,这才陪站在一旁拱手道:“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官定当效劳。” 张斌这会儿反倒不说话了,因为他被书桌上的两本书给吸引住了,书上的图案,明明是某种复杂的机械,有一本画的是剖视图,另一本画的是外观图,而画着剖视图的书竟然是洋文,而且还是他从没见过的一种文字。 他愣了一会儿,随即便忍不住指着那本画着剖视图的书问道:“这是哪国文字?” 王徵见张斌这表情,还以为巡抚大人生气了,他连忙解释道:“大人恕罪,下官是闲不住,这才找点事干,并非不务正业。这是罗马文,传闻是远在欧罗巴神圣罗马帝国所用之文字。” 张斌闻言,大惊道:“你还知道欧罗巴,你还知道神圣罗马帝国!” 王徵略带惶恐道:“下官只是听人说的,并未去过。” 张斌见他这表情,连忙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温言宽慰道:“不必如此惊慌,本官并不是责备你,只是有点吃惊而已,这罗马文你认识?” 王徵闻言,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是的大人,下官曾跟金尼阁和邓玉函两位神父学习罗马文,这书也是两位神父给下官的。” 原来是欧陆传过来的书,难怪画的是剖视图,张斌好奇的看了一下封面,很尴尬,一个字母都不认识。 他看了一下那本汉子书的封面,还好,封面也是汉字的,上面写着六个大字。 他再次指着那本罗马文的书问道:“这书不叫吧?” 王徵连连拱手道:“大人英明,这洋人的书叫,下官怕人不懂机械和工艺是什么意思,所以起名为。” 张斌闻言,忍不住再次吃惊道:“你还懂机械和工艺?” 王徵连忙谦虚道:“只是略懂,略懂而已。” 张斌知道,这略懂是谦虚的说法,意思就是很懂,这王徵到底有多懂呢? 这个问题,只要看看他翻译的书就知道了,张斌忍不住拿着翻阅起来。 重心、比重、杠杆、滑车、轮轴、齿轮、平面牵引、轱辘原理、水力应用、耕种机械、高压水枪等等。 光大致看了下每个章节的题目,他就知道,这是捡到宝了,这王徵对机械不止是懂而已,而是精通! 那么,这王徵对机械到底精通到什么程度呢? 张斌不由试探道:“良甫,你可曾自己设计过什么机械?” 王徵闻言,连忙转身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册,然后献宝似的递给张斌,兴奋道:“这是下官的拙作,请大人过目。” 张斌连忙接过来细细翻看起来,这书册还没有题目,证明他还没编撰完,里面的图案也比较的潦草,证明他还在设计阶段,不过,这些机械的名字着实把张斌给激动坏了。 什么天球自转,地堑自收; 什么水轮自汲、水漏自升; 什么火船自去、火雷自轰; 什么风轮转重、风车行远; 什么云梯直上、云梯斜飞; 什么自转常磨、自行兵车; 什么气足发矢、活台架炮; 什么活钳擒钟、神威惊敌; 还有活闸自动开闭、常闸上下转移、螺丝转梯等等。 这王徵简直就是个机械天才,他足足设计了二十多种机械,从这些机械里面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在想办法用其他动力来代替人力了,重力、水力、火力、风力、弹力、畜力等等他都尝试过了。 可惜,他就是没找到一种稳定持久而又强劲有力的动力源,所以,他设计的这些机械只是在现有机械的基础有所改进,并没有质的飞跃。 张斌这次来找他,正是要告诉他蒸汽机原理,让他把蒸汽活塞做出来,然后再告诉他,怎么把蒸汽动力运用到手工钻床上,做出原始钻床,等钻床做出来之后,再引导他向其他方向研发,将原始的车床、铣床、镗床、磨床等机床全设计出来! 原本,张斌以为,这是个漫长的过程,王徵能在几个月之内把原始钻床做出来就不错了。 现在,他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这王徵就是个机械天才,他已经具备了后世机械设计专业的基础,他只是缺个稳定可靠的动力源而已,只要告诉他蒸汽动力原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将各种原始机床全部设计出来! 捡到宝了,真是捡到宝了,张斌忍不住激动的道:“良甫,你可曾想过,用一个稳定而有力的动力来代替人力又或是水力、火力、风力等这些不稳定的动力?” 王徵闻言,不由叹息道:“下官一直在想,可惜就是找不到啊!” 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蒸汽动力 人类的发展进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这其中,技术的发展尤其需要时间的积累,到明朝中后期,也就是十六世纪到十七世纪,大明乃至整个世界的技术发展都遇到了一个瓶颈,或者说达到了一种巅峰。 这个巅峰就是对各种力简单应用的巅峰,也就是说,对各种力的简单应用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 比如,人们感受到了水的浮力,所以有了木船,到十七世纪,木船可以说大到了极致,再大就动不了了,甚至下水就会散架。 又比如,人们感受到风力,所以,有了风帆,而十七世纪也正是风帆战列舰的巅峰时期,风帆战列舰也大到了极致,再大风都吹不动了。 各种力的简单应用达到极致之后怎么再往前发展呢? 这个问题,人类思考了一百多年时间,直到十八世纪,才终于找到了发展方向,那就是转化,将简单的力,转化成稳定持续的动力。 蒸汽机,已经不是对水力的简单应用,而是将水能转化为空气动能,然后再由空气动能转化为蒸汽活塞的机械能,这个是一个转化后的结果,所以,王徵说找不到。 蒸汽动力自然不是靠找就能找到的,这已经不是用眼睛去看,或者用身体去感知就能找到的简单动力了,而是一种转化之后的动力,不去进行转化,你永远都找不到! 当然,张斌没必要把这转化过程中的物理和化学原理,甚至是能量守恒定律详细解释给王徵听,他要这样解释,王徵再聪明估计都听不懂,因为他只是个机械专家,并不是物理学家和化学家。 他只需把这个转化方法告诉王徵就行了,简单的说,就是怎么去用这个蒸汽动力。 他用最简单直观的方法问道:“良甫,你见过烧开水没?” 这不开玩笑吗,天天喝茶,怎么回没见过烧开水,王徵立马点头道:“见过。” 张斌继续问道:“你想想,如果把水壶盖封住,然后再壶嘴那里塞个软木塞子,然后将水烧开,结果会怎么样。” 王徵想了想,猜测道:“那木塞子可能会被喷出去吧。” 张斌点头道:“不是可能,而是肯定,你再想想,如果做个这么大的水壶,塞个这么大的木塞,是不是同样可以喷出去。” 他比划的水壶足有一丈大小,而木塞足有人那么大,他的意思就是按比例放大。 王徵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肯定能。” 张斌继续引导道:“恩,这就证明,这个水烧开之后,冒出的蒸汽力是很大的,而且壶越大,水越多,力越大,这个以后你可以慢慢试,接下来我跟你讲讲怎么用这个蒸汽动力。” 接下来,张斌开始边画草图边讲解,用最简单,最直观的方法,告诉王徵,怎么做蒸汽活塞,怎么把蒸汽送到活塞里面,怎么利用曲柄机构将来回往复的活塞运动变成旋转运动,又怎么利用连杆将蒸汽阀门变成自动开合,让蒸汽活塞保持自动运转等等。 王徵聚精会神的听着,眼中慢慢露出精光,到后面,他差点兴奋的跳了起来。 巡抚大人说的这个蒸汽活塞就是他要找的,机械只要有这样一种动力,就能稳定持久的运行下去,完全代替人力,根本不是问题! 要不是张斌的话还没说玩,他绝对立马就会找人去试做蒸汽活塞。 张斌当然不会光教王徵做个蒸汽活塞,怎么运用这个蒸汽活塞去加工武器才是关键。 他告诉王徵怎么做蒸汽活塞,可不是为了告诉他应用蒸汽动力这么简单,主要还是为了让他尽快设计出各种机床去加工武器! 紧接着,张斌又边画草图边讲解,告诉王徵,怎么用大齿轮带小齿轮使转速加快,又怎么使用长丝杆慢慢拉近旋转的钻头和炮管之间的距离。 还有怎么让加工的零件旋转,然后用固定的刀具对零件进行加工,又怎么用一个快速旋转的刀具对零件进行切削,等等。 这完全是机械方面的问题,简直就掉王徵碗里了,他听得是连连点头,兴奋不已。 终于,所有现阶段有可能做出来的机床都大致介绍一遍之后,张斌放下毛笔,盯着王徵,郑重的问道:“良甫,蒸汽活塞和简单的钻床,你大概多长时间能做出来?” 这就要开始做了啊,太好了! 王徵激动的道:“如果能给我足够的工匠和足够的银子,蒸汽活塞下个月就能做出来,简单的钻床年前就能做出来。” 张斌同样激动的点头道:“好,要人,你可以去找初阳和长庚,要钱,你直接来找我,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做?” 王徵倒是想现在就开始做,但是,没人啊,一开始,蒸汽活塞肯定只能靠手工做出来,他可不会铸造,也不会加工研磨。 于是乎,他尴尬的道:“下官想马上就去找几个铁匠、铜匠和铸造匠来,尽快开始。” 张斌大笑着站起来道:“好,我正好也要去找初阳和长庚,走,跟我一起去。” 说罢,他站起身来,拉着王徵便要往外走。 王徵正要抬脚跟上,却突然意识到,他这会儿正坐班呢,市舶司现在可就他这么一个主官,他一走,万一有事怎么办? 他只能站在那里,尴尬的道:”大人,下官这里虽然没多少事,却不能走开啊。“ 张斌却是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没事,吏目是自己人,反正市舶司现在也没什么大事,那些杂事让他去做就行了。再说,调你到市舶司来也只是个暂时的安排,为的是让你能沾点功绩,到时候,我把高采贪污案报上去,你这市舶司提举也就该挪窝了。“ 市舶司提举高采贪腐严重,被巡抚大人给抓了,这事情王徵自然知道,他却没想到,张斌想把这功绩分润给他,把他继续往上提! 他高中进士都快六年了,却连续做了两任推官,一直是正七品,未动丝毫,不曾想,巡抚大人刚把他提到从五品,这又在想办法继续往上提,这简直是再造之恩啊! 他不由感动道:”巡抚大人,您对下官这恩情,下官无以为报啊!“ 张斌拍这他的肩膀大笑道:“你能把钻床尽快做出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我可指望着用钻床加工出来的火枪火炮去剿灭海盗,建立功勋呢。” 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疯狂乱咬 王徵在机械方面的才能让张斌惊喜交加,原本他想着王徵在年前能把蒸汽活塞做出来就算不错了,没想到,王徵竟然如此精通机械,甚至承诺年前就能把简单的钻床做出来! 只要能把钻床做出来,佛郎机炮的加工就不成问题了,那还等什么,开始铸炮呗。 张斌立马就开始组织王徵、宋应星、孙元化,铸造火炮,加工武器装备,月港铸造厂顿时一片热火朝天。 正在这时候,京城邸报终于来了。 倒不是说以前京城就没有邸报传过来,而是以前传来的邸报没有张斌想要看到的消息。 从十月底开始,他期盼已久的消息终于陆续传过来了。 首先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杨维垣弹劾,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督御史、少傅兼太子太傅崔呈秀徇私枉法、索贿纳贿、严重贪腐,皇上下旨,彻查! 然后是,经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查处,崔呈秀徇私枉法、索贿纳贿、严重贪腐,证据确凿。 紧接着,皇上下旨,缉拿崔呈秀,交三司会审,崔呈秀畏罪自杀! 到后面,邸报上已经满是各种弹劾,京城官员就像发了疯一样,你弹劾我,我弹劾你,一顿乱咬,甚至,他们疯到连魏公公都咬开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是阉党中的浙党、齐党、楚党在合力攀咬魏公公和他的孝子贤孙呢!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明末的党争也是如此。 天启朝,浙党、齐党、楚党并入阉党,在魏忠贤的带领下,一把干翻了大敌东林党,掌控了整个朝堂,此谓分久必合。 崇祯朝伊始,皇上隐忍三月,突然下旨彻查魏公公的干儿子,阉党中坚崔呈秀,浙党、齐党、楚党纷纷敏锐的察觉到,魏公公恐怕是要失宠了。 浙党、齐党、楚党当初加入阉党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魏公公英明神武,魏公公千秋万代,他们看重的是魏公公能帮他们干翻政敌东林党,能让他们升官发财。 这会儿,魏公公要失宠了,自然不能再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了,更重要的是,魏公公一下台,这朝廷,又要换主人了! 当家做主谁不想,浙党、齐党、楚党都都想,大家都想,那怎么办呢? 直接开撕呗,先帮皇上咬翻魏公公,再咬翻其他两个对手,就能当家了! 于是乎,原本阉党的中的浙党、齐党、楚党纷纷向魏公公和他的孝子贤孙露出了獠牙,此谓合久必分。 这会儿整个朝堂还是阉党的天下,崇祯下旨彻查崔呈秀,其实就是个屁,或者说是放出了一个信号。 如果浙党、齐党、楚党不动手,那么这就是个屁。 如果浙党、齐党、楚党动手,那么这就是一个信号,一个倒魏的信号。 结果,浙党、齐党、楚党动手了,他们不但向崔呈秀动手了,还向魏公公其他孝子贤孙动手了。 崔呈秀,北直隶顺天府的,咬死; 倪文焕,南直隶扬州府的,咬死; 吴淳夫,福建泉州府的,咬死; 田吉,北直隶顺德府的,咬死; 李夔龙,福建泉州府的,咬死; 田尔耕,北直隶河间府的,咬死; 许显纯,北直隶保定府的,咬死; 周应秋,南直隶镇江府的,咬死; 只要不是浙党、齐党、楚党的,先咬死再说! 这就出现了一个怪现象,天启七年,阉党盈朝,最少有上千,崇祯元年到崇祯三年,钦定阉党逆案,定为阉党的却只有两百多人,被斩首的更是只有十多个。 如果仔细看看名单就会发现,浙党、齐党、楚党被定为阉党的很少,被斩首的基本一个没有! 这个时候,魏忠贤又在干什么呢? 他在后悔,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太大意了,当杨维垣上书弹劾崔呈秀的时候,却美化了他“厂臣”魏忠贤,所以,他没当回事,只以为这些手下还在帮他试探皇上呢。 当皇上下旨彻查崔呈秀的时候,浙党、齐党、楚党成员纷纷劝他,这崔呈秀实在太坏了,败坏了您老人家的名声,您还是把他干掉吧,免得被他拖累了! 这话,他竟然也信了,他以为,现在满朝文武都是他的爪牙,砍掉一个,再装上一个不就得了。 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崔呈秀对自己的重要性,崔呈秀可是帮他掌管着都察院和兵部这两个最重要的衙门,这两个衙门一旦换上了浙党、齐党、楚党的人,那就不是他九千岁魏公公的了! 他就这样看着崔呈秀被干掉,然后,面对他的就是浙党、齐党、楚党的满嘴獠牙! 这时候,魏忠贤真可谓众叛亲离,浙党、齐党、楚党全部背叛了他,他的孝子贤孙中手掌大权的也相继被干掉,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力回天了。 大家都在疯狂乱咬,张斌也跟着疯狂咬开了,不过,他咬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当他看到崔呈秀畏罪自杀的消息,他知道,魏公公要完蛋了。 他立马将谢正刚和吴士琦扣下来的,福建一众阉党官员向魏忠贤告状的密信,还有上书皇上弹劾自己的奏折全部拿了出来,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好,然后,令人一份份送到驿站,让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同时,他还令人快马通知谢正刚和吴士琦,让他们全部撤回来。 福建的阉党官员,这会儿还想告状的,想弹劾他的,随他们去! 最后,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份奏折拿了出来,同样令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这两份奏折的内容都是一样的。 首先,他向皇上告了个罪,言明自己擅作主张把福建市舶司提举高采给抓了; 然后,他将高采帮助魏忠贤贪墨福建市舶司税银,并假借收税的名义在月港横征暴敛的事一一罗列出来; 最后,向皇上汇报,连带高采这里和福建行都司那边,抄没的贪腐银两总计百余万两,皇上要不要,要的话微臣马上令人给您送去! 这两份奏折,一份是直接发给崇祯的,另一份则是发给英国公张维贤的。 以前,他发奏折都是发给英国公张维贤,请他帮忙转交崇祯,这次他之所以发两份,就是要让崇祯误以为他以前都发了两份,只是发皇宫那份被魏忠贤给截留了! 反正这会儿魏公公满身都是屎,再往他裤裆里塞把屎也没什么,这样,不但能证明自己跟魏公公是完全对立的,还能衬托一下自己聪明能干,思虑周全,何乐而不呢! 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我们也摆个鸿门宴 吴文杰终于回到福建了,看着福州城里熟悉的花街柳巷,他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恨不得冲立马进去,发泄一把。 京城到福建实在是太远了,他坐着马车一天赶路将近百里,中间一天都未曾停歇,还是赶了一个多月才赶到福建! 这一路有干爷爷魏忠贤令人开具的公文,沿途驿站那是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吃住都是最好的,可惜就是没有姑娘,在京城,他可是每晚都花天酒地,这一个多月可把他憋坏了。 好不容易到了福州,他却不能马上去青楼潇洒,因为汪若极、郭希禹和张翌明一听说他到了,带着一大帮随从,出城迎了他十多里,迎到以后,还殷切的拥着他往城里走,那态度,要多献媚,有多献媚,只可惜他们要去的不是青楼,而是酒楼。 吴文杰看着骑马拥在马车旁的三个老头,心里那个气啊,你们是老了,不行了,少爷我还年轻着呢,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啊,憋死少爷我了,不会请少爷我去青楼吗,青楼没饭吃吗,青楼没酒喝吗,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当然,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这几个老家伙他暂时还不能得罪,他还得靠着这几个老家伙收拾张斌呢。 前行大约一刻钟,酒楼终于到了,汪若极等人恭敬的接着他下了马车,又拥着他进了二楼的雅座,点了一大桌子酒菜,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都黑了,汪若极才慢悠悠的道:“吴大少,这巡抚张大人做事的确不厚道,不知您来的时候,厂臣有没有下中旨什么的,如果有,我等立马助您去将其拿下。” 吴文杰闻言,直想翻白眼,要有中旨,还要本少爷来干嘛,这会儿小皇帝刚继位,迷上了批阅奏折,老在御书房待着,中旨不好弄了。 这话也不能跟这帮老家伙说,他只能打个哈哈,吹道:“干爷爷他老人家事多着呢,一个小小的巡抚,还要他老人家来动手,不是显得我等太无用了嘛。这次干爷爷他老人家让我过来,就是要看看我的手段,如果这事办好了,我估计就青云直上了,到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他这话含含糊糊的,汪若极等人还真分便不出来,魏公公到底是不是这意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家伙,是魏公公派过来收拾巡抚张斌的,他说要亲自动手,那就让他动手呗,一个巡抚,对魏公公来说,那还真不是个事。 汪若极兴许是马屁拍累了,想休息一下,他朝郭希禹使了个眼色,那郭希禹立马朝着吴文杰拱手献媚道:“不知道吴大少您准备怎么对付张大人啊?” 吴文杰装出沉稳的样子,严肃的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这一个多月都在路上,也不知这姓张的来福建之后干了些什么,你们先好好给我说说,我再决定对策。” 郭希禹闻言,立马愤愤不平道:“这位张大人可谓张狂至极,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陈大人因为路途遥远,不能按时将屯卫集结到福州来,他竟然在月港摆了个鸿门宴,直接把陈大人给抓了!后面,他还为了一点小事,把市舶司提举高公公也给抓了,这高公公可是厂臣跟前的红人,他这样做,摆明了就是没把厂臣放在眼里啊!” 张斌抓了个都指挥使和市舶司提举,这事在吴文杰这个酒囊饭袋眼里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压根就不明白都指挥使代表着军权,而市舶司则是个钱袋子,他关注的反而是“鸿门宴”三个字。 郭希禹的话刚一落音,他便追问道:“噢,鸿门宴,什么鸿门宴,仔细给我说说。” 郭希禹闻言连忙解释道:“这张大人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跑过去就把海盗郑芝龙给说降了,他说要办个庆功宴庆贺一下,又说要招福建都司和福建行都司的主要官员去商讨进剿海盗的事情,我们倒是没去,陈大人却不得不去,结果,刚一去,庆功宴还没开始呢,就被他给抓了!” 这主意不错啊,我也可以摆个鸿门宴啊,吴文杰立马一拍巴掌兴奋的道:“对啊,我们也摆个鸿门宴,把他一抓不就得了。” 汪若极一听,那眼珠子便不停的转起来,他以为吴文杰是听闻张斌私自抓了陈尔翼和高采,已经够抓回京城治罪了,现在就剩下把人逮住了,鸿门宴倒是个不错的办法,问题,用什么借口呢? 他想了想,立马拱手道:“吴大少,我们用什么借口把张大人诓过来呢?” 吴文杰闻言,自作聪明道:“他不是招抚海盗郑芝龙有功嘛,你们也给他办个庆功宴啊,他都办了,你们不能办吗?” 这个貌似,好像,大概也能算个借口,汪若极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人呢,他那十来个随从可都身手不错,没个三四十号人,怕是逮他不住啊。” 吴文杰不加思索道:“要人还不简单吗,让洪伯父调百来号屯卫过来就行了。” 他刚把话说完,立马就感觉不对劲了,这洪先春怎么没来迎接他? 他左右看了一眼,惊奇道:“洪伯父呢,他怎么没来?” 汪若极闻言,尴尬的道:“传闻洪夫人和张大人是亲戚,这会儿洪大人已经转投到张大人麾下了,跟我们不是一路了。” 这事,别人不知道,吴文杰知道啊,他惊奇道:“你们听谁说的,张斌和洪伯母是怎么会是亲戚!洪伯母只是他父亲张成德手下一个百户的妹妹,跟他是屁的亲戚!” 汪若极等人闻言,顿时目瞪口呆,他们猛然意识到,很有可能,他们是被张大人给耍了! 吴文杰见众人的表情,不由摇头道:“你们啊,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洪伯父可是我干爷爷提上去的,他怎么会站姓张的那边呢,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去跟洪伯父要一百屯卫,摆宴庆贺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派人去通知那姓张的,让他来喝庆功酒。” 他在路上就想好了,今晚先去青楼泄泄火,明天一早再去拜访洪先春,要不然,看到洪蓉儿的花容月貌,他恐怕会把持不住! 第三卷 第四十八章 再唱一出 第二天一早,吴文杰神清气爽的从青楼中走出来,边回味着昨晚的旖旎,边踏上马车,那脸上分明还带着色相。 等下,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洪蓉儿了,不知道她在床上又是怎样一种风情呢? 这个问题,只要干掉张斌之后就知道了! 胡思乱想间,都司衙门已然在望,洪先春听说他要来,早早的就恭候在大门外了。 这可是未来的岳父大人,吴文杰也不敢表现的太过嚣张,马车还没到大门口,他便让车夫停了下来,然后,飞快的下了马车,疾走上去,拱手道:“洪伯父,您太客气了,小侄一个晚辈,怎么敢劳您在此相候呢?” 洪先春满脸笑容的道:“贤侄说笑了,来来,里面请。” 说罢,他便领着吴文杰往衙门里走去。 这会儿衙门里屯卫很多,听说是那姓张的将筹集来的两百万两白银存放在这里,让洪先春负责采购调度粮草,两百万两啊,如果干掉张斌,这钱,他或许有机会吞掉一部分! 能不能吞他几十万两,关键就在这个洪先春,因为现在银子是他在管着,到时候随便做个假账,捞个几十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这洪先春是不是还站在他这边呢,还是如同汪若极他们说的,已经倒向张斌了。 想到这里,吴文杰不由试探道:“洪伯父,听说那巡抚张斌对您十分看重,将采购粮草,管理军饷的事都交给你负责了。” 洪先春叹息道:“唉,我是没办法啊,他是巡抚,我只是个都指挥使,他让我管钱粮,我不得不管啊,如果不听他的,就会跟陈大人一个结果!” 吴文杰闻言,还以为洪先春真是被张斌所胁迫,他不由冷哼道:“翻了天了他,小小一个巡抚竟然敢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任意欺凌朝廷二品大员,真当我干爷爷九千岁是个摆设吗?” 洪先春闻言,恭敬的拱手道:“九千岁他老人家怎么说?” 吴文杰傲然道:“他老人家说了,让我带领福建地方官员收拾那小子。” 洪先春闻言,心中冷笑一声,就你这德性,还收拾张斌,你连那太监高采都不如,高采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关着呢。 他其实早就感觉到不对了,张斌连抓两员阉党大将,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魏公公如果能收拾张斌,怕早就派人把张斌抓去锦衣卫诏狱了,张斌没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后台比魏公公还厉害。 魏公公都九千岁了,能比他还厉害的,还能有谁! 这几天的邸报上传来的消息更印证了他的猜想,皇上已经出手了,连崔呈秀都畏罪自杀了,魏公公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他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朝廷这场斗争的,所以,他得出的结论八九不离十。 吴文杰和汪若极等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站在魏忠贤裤裆底下看问题的,在他们眼里,魏公公就是大明的天,崔呈秀畏罪自杀只是下面人争斗的结果,根本就影响不到魏公公,换谁上,还不都是魏公公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吴文杰和汪若极等人还睡在梦里,继续迷信魏公公无所不能,而洪先春却已经看出了苗头。 这是皇上在跟魏公公斗呢,魏公公很有可能不是皇上的对手!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后院,吴文杰兴冲冲的跟着洪先春走进他们一家居住的四合院中,想着就能见到洪蓉儿了,却不曾想,里面竟然冷冷清清的,没有一点声响。 他不由讶然道:“洪伯父,伯母和蓉儿妹妹呢?” 洪先春再次在心中冷哼一声,魏公公如果垮,你就是坨狗屎,还想当我的女婿,做梦去吧。 当然,魏公公现在毕竟还没有垮台,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后手,能不能翻盘,洪先春也不想过早的表态支持张斌跟吴文杰他们对着干,他表面上还是微笑着解释道:“蓉儿他外公这几天身体欠佳,他舅舅又被调去行都司那边了,所以,她跟着她母亲回大金所去照顾她外公去了。” 其实,洪蓉儿她外公一点毛病没有,是洪先春让她们母女两回大金所去探亲的。 昨天下午,一听说吴文杰回来了,他立马就让洪蓉儿母女走了,在吴文杰和张斌之间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他是不会让洪蓉儿回来的! 吴文杰当然不知道这是洪先春安排的,他只当洪蓉儿的外公真的病了,佳人不在,他顿感失落异常,甚至连说话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直到洪先春领着他走进大堂坐下来,他才提起精神,直截了当道:“洪伯父,我想跟您借一百屯卫收拾那姓张的。” 洪先春闻言,大吃一惊,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波澜不惊的道:“噢,你准备怎么收拾他?” 吴文杰自作聪明道:“他不是跟陈尔翼玩了出鸿门宴吗,我也给他来出鸿门宴,让汪若极借庆功宴的名义,将他诓到福州来,然后,伏兵齐出,一举将他拿下!” 洪先春闻言,直想翻白眼,心道:“这白痴,真当张斌比他还蠢呢。”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郑重的点头道:“恩,我这先给你准备着,什么时候要用,你打个招呼就行了。” 洪蓉儿不在,吴文杰也没什么心思聊下去了,客套了几句,他便起身告辞了。 洪先春殷勤的将他送到大门口,依依惜别之后,回到书房便对着门口的守卫道:“请张勇张将军到我书房来一下,本官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他才懒得掺和这两人之间的争斗呢,张勇一来,他直接将吴文杰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让张勇看着办! 张勇可不敢自作主张,他直接派出亲信崔浩,快马加鞭赶往月港,去问问张斌,这事该怎么办。 张斌收到消息,简直哭笑不得,这吴文杰,还真够白痴的啊,在自己的地盘上跟自己玩鸿门宴!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便附耳交待了崔浩一阵,让崔浩回福州准备。 鸿门宴这个桥段的确不错,既然吴文杰这个白痴想唱,那就再跟他唱一出吧! 第三卷 第四十九章 剧情突然反转 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和福建提刑按察使司联合摆下庆功宴,庆贺巡抚张斌旗开得胜,招抚海盗郑芝龙。 张斌欣然应允,带领几个亲卫两天就赶到了福州。 当天下午,庆功宴在望月楼举行,地点就是当初张斌募捐粮饷的那个雅座包间,也不知是想让张斌熟门熟路跑过来送死呢,还是想让张斌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为了让张斌上套,各路配角表演还是很认真的。 离酉时尚有一刻钟,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和福建提刑按察使司各级官员便来到了望月楼,围了两大桌,恭敬的候着。 酉时方至,左布政使汪若极、右布政使郭希禹、提刑按察使张翌明还有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联袂而来,雅座中的官员连忙起身问好,房中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紧接着,汪若极一声招呼,各种海鲜便流水般的端了上来,摆满了三大桌,然后又是一轮酒水,这庆功宴便算是摆好了。 大约一刻钟后,门口终于传来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一众官员连忙站起身来,面向门口,恭敬的候着。 张斌含笑而入,边拱手,边告罪道:“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一阵寒暄过后,张斌当仁不让的坐上主位,汪若极随即站起身来,端起酒杯,正要宣布庆功宴开始,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且慢。” 在座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将头转向门口,只见吴文杰如同王公贵族巡视领地般,鼻孔朝天,背负双手,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的晃了进来,直奔主桌。 在座的官员,一见这位大少爷进来,立马站起身来,拱手问好。 唯独张斌,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玩味的看着他。 这个出场效果貌似不是很好,竟然没把张斌吓着,吴文杰走到主桌,站在张斌对面,冷哼道:“张斌,你果然够狂,见了本少爷,竟然不起身。” 张斌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什么身份?” 吴文杰气得大喝道:“放肆,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嘛?” 张斌依旧淡淡的道:“你的身份本官自然知道,就泉州府一个秀才嘛,本官是问你,见了本官为何不下跪,还在这里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这剧情好像有点不对啊,在场的官员都露出诧异的表情,吴文杰更是气得指着张斌道:“你装不知道是吧,那好,我告诉你,家父是当朝工部尚书。”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摇头道:“搞的跟你是当朝工部尚书似的,好吧,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磕头就免了。大家都坐把,还站着干嘛?” 在场官员哪敢坐啊,他们就是来配合演出的,吴文杰没发话,他们可不敢乱动。 吴文杰这个气啊,他也顾不得张斌配不配合了,干脆直接大喝道:“张斌,你竟然敢私自抓捕朝廷命官,你可知罪?” 对手水平太差,演的也没意思了,张斌直接把脸一板,冷冷的道:“你一个秀才,还管起一省巡抚来了,谁给你的权力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吴文杰,他直接朝北方的天空拱着手恭敬的道:“当朝九千岁,厂臣魏公公,让我来收拾你。” 说罢,他冷冷的盯着张斌,想看看他瑟瑟发抖的样子。 没想到,张斌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反而不耐烦的道:“你脑子有病还是怎么了,九千岁谁给他封的,东厂提督就是管东厂而已,一省巡抚,他管的着吗?”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这巡抚大人才是脑子有病吧,竟然敢这么说九千岁! 吴文杰更是气得一拍桌子,大喝道:“来人啊,把这个蔑视九千岁的狂妄之徒给我抓起来。” 随着他这一声吼,数十名屯卫从门口冲进来,将主桌团团围住,总旗崔浩更是站到了张斌身后,貌似就要动手抓人的样子。 吴文杰见此情景得意洋洋的道:“好你个张斌,竟然敢蔑视九千岁,等到了京城,看他老人家怎么收拾你。” 他想着,这下张斌该吓的尿裤子了吧,没想到,张斌却是缓缓的站起来,举起酒杯淡淡的道:“这不是庆功宴吗,来,大家喝一杯。” 在场官员没一个动弹的,都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吴文杰更是嘿嘿冷笑起来。 张斌直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把酒杯往地上一摔,冷冷的道:“你们让本官很失望,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知道想些歪门邪道,这次,本官暂且饶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自己该干些什么。” 在场官员被他这举动吓的一抖,不过,还是没人说话,也没人动弹,只有吴文杰指着他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回去,你还想回去,哈哈哈哈哈哈。” 张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耐烦的道:“白痴,就你这德性还跟本官玩鸿门宴,带走。” 说罢,他抬脚就往外走去,那总旗崔浩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此时,吴文杰后面两个屯卫突然一把冲上去,抓住他胳膊,往后一锁,推着他就往外走。 剧情突然反转,在场官员顿时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吴文杰更是惊慌失措的大喊道:“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为什么抓我?” 没人搭理他,一众屯卫只是默默将他围在中间,鱼贯向外走去。 这下可把吴文杰吓坏了,他边挣扎边喊道:“你们放开我,我爸是工部尚书吴淳夫,我干爷爷是九千岁魏公公,你们敢抓我,找死是吧。” 一众屯卫还是没有吭气,直接推着他走出雅座,这下倒是有人搭理他了,“啪”的一声,张差上来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大喝道:“闭嘴,你这个白痴。” 喝罢他直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布团子使劲往他嘴里塞去,而赵如则是拿着根绳索麻利的把他双手绑在背后。 “唔唔唔,唔唔唔”,吴文杰的呜咽声渐渐远去,雅座里的官员却依旧如同雕塑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汪若极才对着洪先春艰难的问道:“洪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洪先春这会儿也惊呆了,他真没想到张斌会这么肆无忌惮,这可是魏公公的干孙子,他也敢抓! 魏公公这不还没垮台吗,他怎么敢如此大胆? 第三卷 第五十章 栽赃陷害 张斌为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呢? 很简单,这会儿已经十一月了,虽然因为路途遥远,京城的消息还没传到福建,但是,他对这段历史很清楚,崔呈秀畏罪自杀就是阉党垮台的信号,这会儿,吴淳夫可能已经被撤职查办了,魏公公也随时可能下台,他还怕个屁啊! 他之所以抓了吴文杰倒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想让这家伙招供,或者说是攀咬,攀咬汪若极等阉党官员。 汪若极他们到底犯了些什么事,他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些人都必须撸掉,不然他就不能将福建完全掌控在手中。 他可不是那种只知道跟人讲大道理的腐儒,为了掌权,屈打成招,栽赃陷害什么的,他不是做不出来,如果汪若极他们是清正廉洁的好官也就算了,陷害忠良的事情他还是不会做的,但是,这些家伙明显不是忠良,弄他们,毫无心理压力。 这会儿都司衙门还是在张斌的掌控之中,他早已让崔浩通知张勇做了相应的准备,吴文杰很快就被他们押到一个临时改建成的监牢之中,里面陈设很简单,就一根木柱子,一个床。 张斌直接令人将吴文杰绑在木柱子上,随后便扯掉他嘴里的布,嘿嘿笑道:“小子诶,还狂不狂了?” 吴文杰当然狂,他直接大骂道:“姓张的,你他吗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吧,竟然敢抓我,你死定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张斌拍着他的脸冷笑道:“白痴,好好想想,我要是死定了,会不会先杀了你?” 吴文杰闻言一愣,这个问题,并不是很复杂,张斌要真感觉自己死定了,很有可能会先把他杀了! 想到这里,他立马脸色大变道:“你想干嘛,不要杀我啊。” 张斌装出凶巴巴的样子,恶狠狠的道:“杀不杀你,就看你配不配合了,如果你老实交待我就放了你,如果你不老实交待,哼哼,魏公公的手段,我也会。” 魏公公的手段,太恐怖了,折磨的不成人形都算轻的了,经常弄的人就剩一副骷髅架子,那种非人的折磨,谁受得了! 想起魏公公的手段吴文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他吓得哭喊道:“别这样啊,你想要我招什么,我招,我招啊!” 这时候赵如已经拿着装有“刑具”的盒子过来了,张斌正要回头去接呢,他闻言不由一愣,这家伙,骨头也太软了吧! 历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当他们折磨别人的时候,一点人性都没有,怎么残忍怎么来,但是,别人一旦要这么对付他们,他们立马就会吓得屁股尿流。 像许显纯,他折磨东林党人的时候,扒皮抽筋,削骨剔肉,铁钉贯耳,惨无人道,被他折磨死的东林党人,家人去收尸的时候,能有一副完整的骷髅架子就很不错了,有时候身上的骨头都剩不下几根,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残忍。 黄宗羲痛恨他将自己的父亲折磨至死,在会审的时候用尖锥扎了他几下,拔了他几根胡子,他便痛的要死要活,痛哭流涕,他折磨别人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别人会痛吗? 他肯定知道,这些人就是这样,他们对别人可以不讲人性,但是别人对他们一定要讲人性! 张斌当然是讲人性的,他只是恐吓吴文杰而已,看这小子这德性,估计再吓一下,这小子就得尿裤子了,到时候又弄得满屋子骚味,想想都恶心。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你真的什么都招?” 吴文杰继续哭喊道:“招,我真的什么都招。” 张斌闻言,立马招手让王二他们把早已准备好的条桌和笔墨纸砚拿进来,随即认真的问道:“那你说说,汪若极他们有没有向魏忠贤行贿?” 吴文杰立马点头道:“有啊,有啊,都是我父亲转交上去的。” 张斌闻言,眼睛一亮,立马追问道:“每个人行贿多少你知道吗?” 吴文杰毫不犹豫的道:“知道啊,汪若极从右布政使迁左布政使进献一万两,郭希禹左参政升右布政使进献两万两,张翌明按察副使升按察使进献一万两,洪先春镇东卫指挥使升福建都司都指挥使进献两万两,陈尔翼福建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升都指挥使进献两万两。” 这点钱,撸掉这些正二品、正三品的高官貌似是够了,不过,还是不够保险,因为阉党成员太多了,崇祯都不得不放过一大部分,不然整个朝堂都将空空如也,他这皇帝还怎么当! 张斌也不知道崇祯心里赦免的标准是什么,还是给他们多加点罪名保险,栽赃陷害谁不会,他直接对趴那里写供词的孙标道:“改一下,把洪先春的去了,汪若极加一条,从崇祯五年开始,他每年向魏忠贤上缴贪腐所得两万两,以求后面获取连任。其他人也这么写,郭希禹每年一万五千两,张翌明每年一万两,陈尔翼每年一万五千两。还有,他们曾暗地里向魏忠贤宣誓效忠,图谋不轨。” 反正魏忠贤就快畏罪自杀了,汪若极他们也不可能立马就押解进京受审,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孙标对张斌自然是言听计从,张斌的话刚落音,他立马毫不犹豫的将写好的供词画了个叉,丢到一边,重新抽了张空白的,按张斌所述刷刷刷写起来。 吴文杰却是目瞪口呆道:“喂喂喂,我没这么说啊。” 张斌闻言,回头阴阴的道:“你确定你没这么说嘛,你是不是想逼我动手?” 吴文杰吓的脸色一变,不敢做声了。 张斌上前拍着他的脸威胁道:“好好的把供词记清楚,如果要对供,你最好不要说错一个字,如果因为你说错话,害得我被责罚,魏公公的手段,我会让你一一尝个遍!” 吴文杰闻言,吓得连连点头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待孙标把供词写完,张斌立马向张差和赵如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吴文杰松绑。 吴文杰这会儿已经被张斌给吓的不行了,也不用张斌交待,他老老实实的走到条桌前,拿起毛笔刷刷在供词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又在上面按了个手印,这才乖乖的退到一边。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混过去再说,等自己脱了身,嘿嘿。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呢,张斌却是拿起供词轻吹一口,悠悠的道:“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我收到八百里加急密报,你干爷爷魏公公已经畏罪自杀了,令尊也被撤职查办了!” 说罢,他拿着供词转身就走,只留下吴文杰痴痴呆呆的站在那里,满脸绝望。 第三卷 第五十一章 穷的叮当响 天启七年十月,大明朝廷可谓群魔乱舞,各种弹劾奏折层出不穷,崇祯默默的配合浙党、楚党、齐党将魏忠贤的死忠一一拿下,对群臣弹劾魏忠贤的事却一直不闻不问。 或许,他觉得时机未到,或许,他觉得弹劾的奏折还不够全面,不够准确。 终于,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所写的奏折入了崇祯的法眼,十月二十六日,嘉兴贡生钱嘉征弹劾魏忠贤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亵渎名器。 这些罪状可谓恰到好处,而且基本都可以坐实,崇祯立即开始行动,召魏忠贤觐见,命令太监当着魏忠贤的面宣读钱嘉征的奏疏。 面对这些罪状魏忠贤震恐伤魄,哑口无言,他心里很清楚,这钱嘉征说的没错,这些事,他都做过。 令人意外的是,如此滔天大罪崇祯竟然只是将魏忠贤贬往中都凤阳祖陵司香!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魏忠贤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知收敛,他竟然带着几十车财物,上千护卫,招摇过市,浩浩荡荡奔向凤阳,排场摆的比崇祯当信王的时候还大! 崇祯得知消息,再想起空空如也的国库,终于怒了。 这个狗东西,国库被他弄的空空如也,他自己却带着几十车财物招摇而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崇祯立刻下令,命锦衣卫旗校将魏忠贤缉拿回京审问,倒要看他贪了多少钱。 魏忠贤得知消息,也不知是自感罪孽深重,还是心中有鬼,竟然在途中自杀了! 树倒猢狲散,魏忠贤一自杀,随行的上千护卫立马分了几十车财物一哄而散,各处为他敛财和守财的亲信也卷着他贪污的银两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到底贪污了多少银两,这些银两又到哪里去了,自此成为千古之谜。 魏忠贤死了,国库内库,南北两京,大明从隆庆朝到天启朝五六十年的积累被他扫了个精光,一个铜板都没给崇祯留下来,还倒欠一百三十万两! 这会儿,别说是军粮和军饷了,连战马都没牧草吃,因为魏忠贤连御马监的草场都卖掉了,以后大明别说养战马了,连现有战马的牧草都要去买! 崇祯励精图治想做个好皇帝,奈何刚一掌权,国库便空空如也,他空有壮志雄心,却没有财力支持,如之奈何? 他后面做事,每多掣肘,功败垂成,也正是这个原因。 比如,始自天启七年七月的陕西农民起义,魏忠贤一直不闻不问,以致不出几月便星火燎原般的发展成数十股,几十万人,陕西一下就乱成了一锅粥,各地州府纷纷告急! 魏忠贤可以不闻不问,反正他就一太监,没有后代,他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但崇祯不能不管啊,这大明他可是要传给子孙后代的。 他想管,但是,没钱组织大军去围剿,怎么办呢? 正好,此时,都御使杨鹤提出招抚之策,崇祯立马拉下脸,向各地藩王求助,求爷爷告奶奶,求他们捐钱点钱,好去招抚陕西乱民,结果,各地藩王抠抠索索,总共才给他捐了十万金币和五万两白银,拿这点钱,去招抚数十股农民军简直就是杯水车薪,所以,杨鹤招抚失败了! 又比如,自天启七年五月开始,魏忠贤就停了大部分辽东军的粮饷,驻扎在宁远的十三营士兵哗变,巡抚毕自肃连发九道奏折求饷,但是,国库和内库都没钱啊,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弟弟被乱军所持,天天殴打催饷,最后绝食十三天而死! 直到崇祯元年的税赋收上来,崇祯才抠出八十万两,让袁崇焕带着去平息兵变,而八十万两对于欠饷数月的十多万辽东军来说,同样是杯水车薪,所以,辽东局势每况愈下,崇祯二年,皇太极便率后金铁骑绕道蒙古草原,打到了大明京城! 农民起义军越来越多,后金进攻越来越频繁,逼的崇祯不得不加征辽饷、练饷和剿饷,组织军队围剿抵御。 而大明百姓本来就已经生活艰难,他这再加征税赋,就逼的更多的百姓铤而走险,加入农民起义军的行列,农民起义军因此越剿越多,崇祯又被逼的不得不再加征税赋,如此,反复,大明陷入无休止的恶性循环,直至灭亡! 当然,这都是在张斌没有穿越时发生的事情,现在,张斌来了,而且,此时,他已经爬上了福建巡抚的高位,历史,终于在他的影响下开始发生偏移。 正当魏忠贤自杀的消息传回京城,崇祯面对空空如也的国库和内库束手无策时,张斌的奏折到了,而且一来就是两份。 一份按例是由英国公张维贤送过来的,另一份却是内阁递上来的,崇祯拿着两份一模一样的奏折,更加痛恨魏忠贤了,狗东西,知道福建巡抚张斌是朕提拔的,竟然还私自截留张斌发给朕的奏折! 同时,他也对张斌的思虑周全刮目相看,这个张斌果然聪明,还知道发一份给英国公张维贤,这样,就算魏忠贤令人截留了发往内阁的奏折,他也能知道福建发生了什么。 这次,福建又发生了什么呢? 崇祯打开奏折一看,张斌竟然擅作主张把福建市舶司提举高采给抓了,高采果然在帮魏忠贤贪墨福建市舶司税银,还假借收税的名义在月港横征暴敛,最重要的连带高采贪腐的税银和福建行都司抄没的各级官员贪腐所得,张斌竟然抄出来百余万余两! 崇祯高兴得差点从龙椅上蹦起来,一百余万两,张斌竟然在福建抄出阉党贪腐所得一百余万两,太好了,必须立刻,马上,让他派人押送到京城来,这一百余万两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并不是说崇祯没见过钱,也不是说大明收不到一百万两的税赋,只要明年开始征缴税赋,四五百万两还是能缴上来的。 但是,国库和内库早就被魏忠贤搬空了,今年的税赋也不知怎么被他挥霍一空,现在,他真的很穷,穷的叮当响,说句不好听的,这会儿,让他拿一万两白银他都拿不出来! 崇祯看完奏折,立马让曹化淳拟旨,让张斌速速派人将那一百余万两白银送来京城,这道旨意就不用通过内阁了,因为张斌可以算是他的亲信,要张斌办什么事,一份中旨甚至是一个口谕就行,他相信,张斌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第三卷 第五十二章 崇祯下注 有时候,人的性格也会受环境的影响。 比如,如果周围的人都谦逊有礼,每天都是笑脸相对,那么,原本脾气暴躁的人,也会变得温和起来。 又比如,如果周围的人都暴躁异常,动不动就侮辱谩骂,那么,原本脾气温和的人,也会变得暴躁起来。 张斌所做的一切,刷新了崇祯对朝臣的认知。 他自告奋勇前去福建剿灭海盗,不但不要朝廷拨付一文钱粮饷,这才去了几个月,就为他弄来了一百余万两白银。 而且,按他的承诺,后面,市舶司每年的收入还有将近两百万两,这可是差不多整个大明一年税赋收入的一半啊,也就是说,他一个人,就能给他带来半个大明的收入! 这样的能臣,上哪里去找。 因为这些,生性多疑的崇祯,这会儿竟然对张斌产生了那么一点点信任感。 在明末这种绝望的环境中,崇祯可以说每天都烦躁异常,要取得他的信任,真的很不容易。 这一点点信任,当然不单是靠这一百万两,还跟张斌事无巨细都向崇祯汇报有关。 他初到福建便召集五大商帮,募捐了两百万两军费,随后集结屯卫赴月港招降了郑芝龙,又论功行赏提拔了俞成龙等将领,因为陈尔翼阳奉阴违他不得不将其拿下等等,张斌每隔几天便会上一封奏折,让崇祯知道他在干什么。 这不,崇祯让他送银子的中旨才发出去几天,他又上了一封奏折,不过,这次却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次的奏折还附了其他的东西。 他在奏折中将吴文杰奉魏忠贤命令前来福建捣乱,然后摆下鸿门宴想暗害他,自己又怎么将计就计将其抓住,最后,在审问吴文杰的时候,竟然审出一场波及几乎整个福建官场的贪腐大案! 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汪若极、右布政使郭希禹、提刑按察使张翌明、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陈尔翼竟然都是都是魏忠贤提拔起来的,他们为了升官,为了连任,不断向魏忠贤行贿,涉及的金额足有几十万两! 他们的俸禄摆在那里,正二品的官员一个月还不到一百两,这么多钱,从哪里来,还不是靠贪腐,福建行都司各级官员的贪腐所得已经被张斌抄没,加起来就有几十万两,这也从侧面证明汪若极、郭希禹、张翌明存在贪腐问题。 这事由不得崇祯不信,因为奏折后面还有附有魏忠贤的干孙子,阉党中坚工部尚书吴淳夫的儿子吴文杰的供词。 最后,张斌还附上了一份官员任免的建议。 他建议,擢调南都工部右侍郎毕懋康出任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擢原泉州知府,现泉州巡海道蔡善继出任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这两人都是清正廉洁,勤勉任仕的能吏,而且都因为不愿跟阉党同流合污而被贬斥过,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徒。 至于提醒按察使人选,张斌坦言,阉党肆虐之后,要找几个像毕懋康和蔡善继这样既有操守而资历又刚刚好的官员真的很难,这个位置他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另外还有市舶司管理的问题,原来福建市舶司四个官吏沆瀣一气,助魏忠贤鲸吞大明税赋,已经全部被抓,现在他只是临时任免了一个提举和一个吏目。 而且提举王徵原本是推官,因为在审讯陈尔翼和高采,追剿脏银过程中功绩卓越,他才暂时让王徵代管着市舶司,这毕竟不是王徵擅长的位置,他提议让王徵挂职提刑按察使司佥事,接蔡善继任泉州巡海道,至于市舶司提举和副提举,还请皇上定夺。 张斌最后总结,现在月港新城已然在建,大军也正在加紧整备操练,福建的海盗明年必将剿灭,到时候月港必定会海商云集,为大明带来大量的税赋收入。 只要能提拔任用清正廉洁的官员,福建必将重回昔日的繁华,月港也将再次成为“天子的南库”。 崇祯合上奏折,思虑良久。 张斌的意思他很明白,那就是要将福建主要官员全部换成他熟悉的人,这样他就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将福建的海盗剿灭,将月港发展起来。 如果再派些像汪若极、郭希禹、张翌明这样的贪官污吏处处掣肘他,那么福建甚至是月港的发展都会受到影响,到时候能不能收上来那么多税赋就不知道了。 答不答应他的要求呢? 崇祯生性多疑是出了名的,他还有另外一个坏毛病,那就是喜欢赌,一旦他认为能赢,他就会疯狂下注,甚至将全副身家押上去! 像袁崇焕,吹出五年平辽的神话,崇祯相信了,立马就疯狂下注,几乎是袁崇焕要什么他就给什么,甚至袁崇焕杀了东江镇总兵毛文龙这么大的事他都忍了。 但是,这场豪赌因为种种原因,输的一塌糊涂,皇太极甚至直接率军打到了京城,气得他直接将袁崇焕千刀万剐。 还有另一场更大的豪赌,那就是杨嗣昌崇祯十年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一举消灭农民起义军! 崇祯也信了,为此他疯狂加征辽饷、练饷和剿饷,崇祯十年,大明的税赋暴涨到将近一千一百万两,崇祯十二年,更是涨到夸张的一千七百余万两,崇祯十年到崇祯十二年,三年征收的税赋就超过了天启朝七年的税赋总和还多将近一千万两! 结果,很不幸,因为皇太极捣乱,这次豪赌他又输了! 总之,他喜欢赌,平时他是谁都不信,怀疑一切,但是,一旦他认为能赢,一旦他决定下注,那么,什么都可以押下去。 张斌这几个月的表现让他深信,只要给予足够的支持,一年他就能从福建和月港收入两百多万两税银,那可是相当于现在整个大明将近一半的税赋收入,就是几个官员的任免而已,这种小小的筹码就能换回如此巨大的收益,不赌那就傻bi了。 崇祯拿起张斌建议的名单,直接对侍立一旁的曹化淳道:“伴伴,就按这个拟旨,罢免汪若极、郭希禹、张翌明,擢调毕懋康、蔡善继、王徵,写好之后交吏部和内阁,让他们尽快发出去。” 他这是在往张斌身上下注,同时也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朝堂官员还有谁敢违背他的旨意。 魏忠贤都死了,你们谁还有种,就跳出来试试! 第三卷 第五十三章 贪官污吏一扫而光 十一月中旬,福建的天气已经相当寒冷,虽然未曾出现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那湿湿的水气,随着寒风吹到身上也能冻的人直打哆嗦。 正是这寒冷的初冬,一股比寒流还可怕的消息传到了福建,九千岁魏公公畏罪自杀了! 福建各级官员曾经都已加入阉党为荣,但是,这个时候,他们的心里都是拔凉拔凉的,未等寒风临体,便已瑟瑟发抖。 他们都明白魏公公干了些什么,当皇上不想事的时候,九千岁魏公公是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但是,一旦皇上想事了,这个九千岁对皇上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亵渎了皇上是什么结果,不但他本人要遭殃,连带跟在他身后的牛鬼蛇神都要遭殃。 魏公公畏罪自杀了,崔呈秀畏罪自杀了,阉党官员人人自危,福建官场寒风凛凛。 在这寒风中,有些人内心却是火热的,比如张斌,看到邸报上的消息,他也跟崇祯一样,差点没手舞足蹈,他虽然知道历史发展的大概轨迹,却不知道历史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偏移,要是魏公公突然哪根筋搭错了,不顾一切,垂死挣扎,那可就乱套了。 还好,魏公公还是跟历史记载一样,畏罪自杀了。 张斌这还没兴奋多久,崇祯的中旨就到了,让他立刻派人将一百余万两白银押送进京。 这个张斌早有准备,他已经让老将俞咨皋带着手下两百精锐将白银押送到福建都司衙门了,东盛堂的一百辆马车也早早就在都司衙门的广场上排好了,东盛堂的货可以请人运送,这一百余万两白银却必须派手下精兵亲自押送。 这会儿新兵才开始操练,还不堪重用,大金所训练出来的精锐又要把守都司衙门,张斌只能让俞咨皋带着他训练的两百精锐去押送银两了,为此他还特意为他们搜集了一百余匹战马,让他们骑着战马、赶着马车,马不停蹄,直奔京城! 他这银子送出去还没几天,吏部的公文便来了,着福建巡抚张斌立刻派人逮捕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汪若极、右布政使郭希禹、提刑按察使张翌明,押解进京受审。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些贪腐几十万两的大贪官崇祯还能容忍那就怪了,只是不知道毕懋康、蔡善继和王徵他们有没有收到任命的公文,这事过几天自然就知道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捕汪若极、郭希禹和张翌明。 按理来说,这会儿他直接派人上门去抓都没问题,但是,那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万一人家拼死反抗,造成不必要的损伤就不好了,反正鸿门宴都唱了几出了,再唱他一回也没什么。 于是乎,张斌直接派人通知汪若极、郭希禹、张翌明和洪先春,他明天就要去月港了,大家晚上聚一下! 还是望月楼,不过这次张斌只是在二楼订了个小包间,就一桌,请的也只有汪若极、郭希禹、张翌明和洪先春。 魏忠贤垮台了,吴淳夫被抓了,汪若极他们没了后台,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再也不敢在张斌面前摆谱了,酉时还未到,他们早早便赶到望月楼,老老实实坐那里候着。 酉时一刻,张斌准时到达,他并没有冷着脸又或是气势汹汹的走进来,反而满面春风,好像真的是请客吃饭一样。 他是想着这些人以后就要身陷囫囵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重见天日了,或许,崇祯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他们咔嚓了都有可能,请他们好好吃一顿,就当送行吧! 汪若极等人也不知道张斌是来抓他们的,因为事先并没有任何征兆,京城虽然满城风雨,福州却依旧风平浪静,他们还真当张斌是要去月港了,这个时候请他们聚一聚,或许是让他们认清形势,好好听他这位巡抚大人的话吧。 三人这几天心里可谓哇凉哇凉的,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如日中天的九千岁魏公公怎么说垮就垮了,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们。 他们想起以前自己在张斌面前的所作所为,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魏公公会垮台,他们怎么可能对巡抚大人如此无理,为了弥补以前的过失,三人极尽巴结献媚之能事,疯狂吹捧,极力逢迎,在张斌面前就跟哈巴狗一样,就差摇尾乞怜了。 张斌表面上笑意盈盈,心里却是鄙视至极,这等货色,一身本事全在溜须拍马上,就这他们还能窃取正二品、正三品的高位,难怪大明每况愈下! 这种官员谁爱用谁用,反正他是不会用的。 张斌耐着性子陪他们瞎扯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这些人都不怎么喝酒吃菜了,他才微笑道:“大家吃好了吗?” 汪若极等人连连点头道:“吃好了,吃好了,多谢巡抚大人。” 张斌点了点头,直接大喝道:“来人。” 这会儿汪若极、郭希禹、张翌明和洪先春都以为他是喊人来结账呢,倒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众人脸上还都陪着笑脸,那手却已经悄悄伸向怀中,他们还准备抢着付账呢。 没想到,进来的不是店小二,而是总旗崔浩,他身后还带着一队屯卫,一进来就把整个饭桌团团围住,那架势,不用问,肯定是来抓人的。 汪若极等人脸色巨变,一个劲地向张斌告饶,乞求巡抚大人原谅,并赌咒发誓以后一定唯张斌马首是瞻,张斌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张斌却是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摇头叹息道:“唉,不是本官要跟你们过不去,是吏部行文让本官将你们逮捕,押送京城,得罪了,诸位,绑了,带走。” 张斌这话一出,包括洪先春在内,四人都露出绝望的表情,他们已没心思挣扎反抗,甚至连叫喊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任由崔浩带人绑了双手,拖了出去。 待得汪若极等人被绑走,洪先春才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没事! 他激动的站起身来,连连拱手道:“多谢巡抚大人,多谢巡抚大人。” 张斌摇头叹息道:“唉,伯父,不是我说你,当官应该多想想怎么为国为民,靠溜须拍马甚至行贿受贿爬上去又有何用,终究只能误国误民误己!看在蓉儿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希望你以后能多为大明,为老百姓着想,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至此,福建的贪官污吏基本上被张斌一扫而光,他终于可以放手施为,全力发展了。 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提刑按察使 邹维琏,字德辉,万历三十五年进士,耿直清廉,刚正不阿,是万历末年和天启初年有名的硬骨头。 他骨头有多硬呢? 他中进士后,即授福建延平府推官,因判案能力出众,颇受上司赏识,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他,却因为一件事,蹉跎了九年。 这事可以说是无妄之灾,当时福建巡抚袁一骥与左布政使窦子称不和,想罗致窦子称的罪名,将其罢免,好死不死,找上了邹维琏,让邹维琏帮着搜集窦子称的罪证。 邹维琏一查,发现窦子称没什么问题,这袁一骥反而有问题,于是他冒着被罢官的风险,跟巡抚袁一骥杠上了。 这一杠就是九年,好不容易,袁一骥下台了,他才上调京城,原本他是要上任兵部主事的,但是,他上司让人暗示他,想上任,必须送厚礼,他拍案大怒道:“我宁可失去当官的机会,也决不能失掉我的气节!”。 结果,为了这个气节他直接被扔到南都兵部当主事去了。 南都六部,那是出了名的养老衙门,他差点就因此断了前程,还好,天启继位,东林掌权,大肆启用清正廉洁的官员,他被调回京城,初任兵部主事,很快就提拔为兵部郎中,这仕途又有了起色。 但是,很快,魏忠贤又掌权了,大肆罗致党羽,启用被罢免的贪官污吏,搞的朝堂上下乌烟瘴气。 这块硬骨头,又跟魏忠贤杠上了,当东林党被魏忠贤清洗时,他挺身而出,毫不畏惧的递上了。 结果可想而知,弹劾奏折自然是到不了皇上手里的,他反而被阉党给揍了,没什么道理可讲,就是一顿板子,流放三千里,远戍湖广与贵州交界处的施州卫! 天启七年,他正好出仕二十周年,人家巴结魏公公混的风生水起,他却被流放到穷乡僻壤,充军,种地! 这操蛋的人生啊,他时常拿着锄头,站在田里仰天长叹:“老天爷,你倒是开开眼啊,奸宦当道,忠臣贤士被屠戮殆尽,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一般这时候,他都会被看管他的小旗胡大呵斥:“邹大人,您这是吟诗呢还是作对呢,还不赶紧干活,不然晚上稀饭都别想喝!” 这天他被小旗胡大安排去倒金汁,也就是挑大粪,这会儿都大冬天了,地自然是不用种了,但是,金汁却必须倒,不然粪坑满了,金汁全流地上了,岂不浪费,总不能把粮食种茅坑里是吧,所以,粪坑满了这金汁就必须挑地里去堆肥。 他正挑着一担金汁在小路上艰难前行呢,后面突然传来小旗胡大的呼喊声:“邹大人,邹大人,快停下,快停下。” 邹维琏闻言,将担子一卸,回头抱怨道:“胡大人,干嘛,今天我可没吟诗作对,你别捣乱好吧,不然这金汁晚上都倒不完,你给我留饭啊?” 胡大人是他对小旗胡大的戏称,谁叫小旗胡大老用“邹大人”这三个字来嘲讽他,都被流放充军了,还是个屁的大人啊! 胡大一溜烟跑上来,气喘吁吁道:“邹大人,以前多有得罪,您可千万别放心上,您也知道,我是职责所在,没办法。” 这胡大人倒不坏,就是有点死脑筋,接了看管邹维琏的任务,他还真的又看又管,不过他从不打骂折磨邹维琏,甚至有事没事还喜欢找邹维琏开开玩笑。 邹维琏以为这小子又是没事来消遣他呢,不由翻白眼道:“胡大人,有事没,没事就不要来消遣我了,我这忙着呢。” 说罢,他弯下腰就待挑着金汁继续前行。 没想到,胡大却一把拉住他献媚道:“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计较啊。” 邹维琏这个气啊,这小子脑袋抽疯了还是怎么了,老在这捣乱,他一甩手,没好气的道:“胡大人,你到底想干嘛?” 胡大闻言,边帮他整理袖子上的褶皱,边小心的问道:“邹大人,您真没生小人的气啊?” 邹维琏拍开他的手,不耐烦的道:“别玩了,胡大人,再玩我这金汁真倒不完了。” 胡大呵呵干笑两声,突然拱手献媚道:“恭喜邹大人,贺喜邹大人,辰州府驿站来人了。” 这施州卫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最近的辰州府驿站打马过来都要一天多时间,所以,一年到头驿站的驿卒都很少过来,一般驿卒过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大堆书信,那里面有时候就有邹维琏家人写给他的书信。 邹维琏闻言,兴奋的道:“是不是有我的信啊?” 胡大闻言,尴尬的道:“没有。” 邹维琏这会儿真有点生气了,没有你还来消遣我,他也懒得搭理这小子了,直接回头挑起担子就走。 胡大连忙招手道:“不是啊,邹大人,辰州府驿站派人送来公文,您高升了!” 邹维琏头也不回的骂道:“高升个屁啊,这把戏你都玩过几回了,还想骗我?” 胡大干脆连忙追上来道:“真的,您真的高升了。” 邹维琏冷笑道:“有魏公公在,我不被抓回去折磨至死就烧高香了,还高升,别开玩笑了。” 胡大闻言,一拍脑门道:“听那驿卒说,先皇驾崩,新帝登基,魏公公畏罪自杀了。” 邹维琏闻言,缓缓的放下担子,郑重的道:“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咒皇上死,这玩笑真开不得,胡大闻言,连忙解释道:“小人怎么敢开这种玩笑呢,是真的,明年就要改年号了,叫什么年号来着,崇祯,对,就是崇祯,明年就要改元崇祯了。” 改年号这种事,胡大这莽夫可编不出来,邹维琏终于信了,他一拍胡大的肩膀激动道:“你怎么不早说,那驿卒在哪儿,公文呢?” 胡大连忙赔笑道:“我这不是怕您怨恨我,想跟您解释一下嘛,驿卒在百户大人那里。” 邹维琏闻言,转身就往回走,边走还边问道:“对了,公文上说的是什么职位,你知道吗?” 胡大摸了摸脑袋,追上去道:“好像是什么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 邹维琏闻言一顿,疑惑道:“你听岔了吧,是提刑按察副使或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吧?” 胡大就施州卫土生土长的军户,没去外面见过世面,更没人跟他介绍过朝廷的官职什么的,他肯定不知道提刑按察使是正三品的官职,邹维琏怀疑他肯定是听岔了,因为自己被流放之前才是个正五品的兵部郎中,官复原职当个正五品的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就不错了,撑死也就个正四品的提刑按察副使,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开什么玩笑! 没想到,他来到百户那里,接过驿卒手中的公文一看,还真是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 那百户可知道提刑按察使是多大的官,这会儿他脸上都笑成菊花状了,邹维琏一接过公文,他立马献媚道:“邹大人,您要带点什么东西回去吗,我这如果没有,我去找千户大人或者指挥使大人要都可以。” 他这意思,也是怕邹维琏怨恨他又或是施州卫,想塞点钱请他原谅则个,一出去就是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将来还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呢,要收拾他们施州卫,简直就跟玩一样。 邹维琏却是摇头道:“不用了,给我准备匹快马,我去拿下衣服,然后跟这位小哥一起走。” 这马他也不会骑走,到了驿站可以让驿卒送回来,他只是急切的想要奔赴福建上任而已。 提刑按察使啊,主管一省的刑名、诉讼,可不敢耽误!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全面掌控 张斌真没想到,崇祯给他调来的提刑按察使会是邹维琏。 这邹维琏可了不得,历史上,崇祯六年,料罗湾大海战,他也率军击败了荷兰海军。 料罗湾大海战中荷兰海军投入的兵力可比当时南居益打的那场澎湖海战多得多,光战列舰就投入了几十艘,其中有十一艘更是史料上都记录了名字的荷兰海军主力战舰! 可惜,当时是阉党余孽温体仁当权,他取得如此惊世大胜,跟南居益的结果还是一样的,同样被阉党余孽温体仁诬陷,罢了官。 直到后来,继任的福建巡抚在奏折中提起邹维琏,崇祯才知道,自己被温体仁蒙蔽了,他后悔不已,为此亲笔写下“天下第一清忠”的匾额赐予邹维涟,并下旨将邹维琏连升三级提为兵部左侍郎。 可叹的是,邹维琏因为被温体仁陷害,心情郁结,淤积成疾,还没上任便病死家中! 当然,这会儿是张斌在当福建巡抚,邹维琏被温体仁陷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的命运已经彻底改变。 张斌对这位“天下第一清忠”的到来还是相当欢迎的,为此,他还专门设宴,为邹维琏接风洗尘。 这次的酒宴当然不再是鸿门宴,这会儿福建可没什么贪官污吏了,除了邹维琏,其他人都可以算的上是张斌的亲信。 他设宴的目的也是想联络一下感情,拉拢一下邹维琏,并以此为契机将他慢慢拉入自己的阵营,这样,自己就可以全面掌控整个福建了。 这会儿毕懋康早就上任了,蔡善继也来到福州当上了右布政使,至于市舶司,崇祯给他安排的竟然是王承恩! 崇祯的意思,这福建所有主管官员几乎都是按你的意思安排的,朕总要派个心腹来监督一下,而这个时候他能视为心腹的也就曹化淳和王承恩,曹化淳和张斌貌似有点关系,这个崇祯早就看出来了,他只能将老实巴交的王承恩派过来了,反正王承恩还年轻,放出去锻炼一下也好。 崇祯不知道,其实,这王承恩跟张斌也有点关系,在金陵,他可是天天跟在曹化淳后面,张斌对他也相当好,他早就把张斌当成除曹化淳以外最亲近的人了。 欢迎宴还是在望月楼举行,这次张斌再没有摆什么巡抚的架子,酉时一到,他便带着王承恩来到了二楼的雅座包间。 这会儿毕懋康、蔡善继、洪先春和邹维琏自然是早就到了,张斌一进门,他们便纷纷站起来拱手问好。 张斌笑容满面的拉着王承恩来到桌边介绍道:“诸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新任市舶司提举王承恩王公公,他可是曹化淳曹公公的高徒,大家多亲近亲近。” 王承恩被他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红着脸向大家问好。 雅座里的众人却被他这身份吓了一跳,这会儿魏忠贤刚垮台,大家心里还是下意识把宫里的大太监当成除皇上以外权力最大的人。 而曹化淳正是皇上年少时的伴当,现在宫里最大的太监,这位是曹化淳的高徒,身份岂不是比内阁大学士还高! 众人闻言,连连拱手问好,蔡善继更是朝一旁的洪先春使了下眼色,让他往下挪一个位置。 这会儿酒宴坐位置可是相当讲究的,主位当然是巡抚张斌的,左右两边则是左右布政使,然后,再往下,左边第二位就是提刑按察使了,洪先春虽然是正二品,但他是武职,只能敬陪右边末座。 这会儿王承恩一来,按他的“身份”应该是坐左边第一个位置的,但是左边的毕懋康一直不挪窝,右边的蔡善继只能识趣的往后挪一个位置了。 毕懋康不挪窝倒不是因为他看不起王承恩,而是因为他跟王承恩也算熟识,那会儿在金陵的时候,王承恩在他们面前一直持晚辈之礼,他都习惯了,长辈自然不用给晚辈让位,所以他没动弹。 众人落座,酒菜便流水般的端上来,在张斌的殷勤劝进下,众人均是开怀畅饮,场面貌似一团和气。 但是,新任提刑按察使邹维琏却没有表面上那么高兴,因为他反感铺张浪费,这酒楼一看档次就是最高的那种,这一桌子菜更是怎么奢华怎么来,就这一桌少说也得十多两银子。 这会儿当官的俸禄可不高,张斌的月俸撑死也就一百两左右,一顿就是十多两,一个月吃上五六顿这俸禄就用光了,看张斌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他肯定没少举办这样的酒宴,经常这么吃,钱从哪里来? 他怀疑,张斌贪污! 他最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所以,他对张斌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甚至有些反感。 张斌倒是没想到好心好意设宴拉拢反而使得邹维琏心生反感,不过,还好,接下来,邹维琏对他的印象又彻底改观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酒宴开场阶段就算是结束了,张斌立马说起了正题。 他先是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一下大家的注意力,随即便放下筷子朗声道:“今天这场酒宴一是为邹大人接风洗尘,二呢,我也想借这个机会跟大家聊聊福建今后的发展大计。” 众人闻言,立马露出郑重的表情,侧耳倾听起来。 张斌继续道:“大家也知道,前段时间,这福建官场还不是那么团结一心,阉党官员窃据高位,对我基本上是不理不睬,所以,我并没有着手福建发展的事,只是集结兵力准备剿灭海盗而已。现在那些贪官污吏已经被一扫而光,这福建的发展也要好好谋划谋划了。” 众人闻言,均是微微点头,露出了解的表情,唯有邹维琏一脸茫然,他可是刚从山沟沟里蹦出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张斌见状,立马反应过来,这邹维琏好像刚从流放之地出来,应该是对福建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自己貌似在对牛弹琴啊! 看样子,必须先跟他介绍一下,但是,自己亲自介绍的话,貌似有点自吹自擂的嫌疑,他想了想,立马暗示了一下洪先春。 洪先春这方面倒是很在行,他一看张斌的眼神立马对邹维琏道:“邹大人,冒昧了,你好像还不知道福建近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吧,要不我给你说道说道?” 邹维琏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连连拱手道:“那就麻烦洪大人了,邹某初来乍到,的确一无所知。” 第三卷 第五十六章 发展大计 洪先春可以说是在场众人中资历最老的福建官员,张斌还没就任巡抚之前他就已是福建都司都指挥使,而且张斌每次收拾阉党官员他基本都在场,所以,由他来介绍福建官场的近况是最合适的。 他端着酒杯,娓娓道来,说的形象生动,惊险刺激,为了吊人胃口,他还时不时在最紧要处停下来,抿上一口小酒,把人听的紧张无比。 待得他把这段时间福建官场发生的几件大事说完,就连毕懋康和王承恩这两个张斌的老熟人都禁不住朝这位年轻的巡抚大人投去敬佩的眼神,邹维琏更是对张斌刮目相看。 他最反感的是贪官污吏,最敬佩的就是比他还硬的硬骨头,张斌竟然敢在魏忠贤当权的时候惩治阉党的贪官污吏,这份硬气连他都钦佩不已,从洪先春的描述可以看出来,张斌并不是成天都在花天酒地,设宴请客基本都是为了抓捕贪官。 看样子自己是误会了,这位巡抚大人是个难得的好官,他不由拱手道:“巡抚大人嫉恶如仇,敢作敢当,属下佩服。” 张斌连连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邹大人过奖了,好了,现在那些窃据高位的贪官污吏已经被清扫一空,老百姓这几年也被他们折腾惨了,我们还是商讨一下发展大计,让老百姓尽快过上好日子吧。” 众人闻言,立马脸色一正,露出认真的表情。 要想富,先修路,这点在后世可谓人尽皆知,但是这会儿还没这个说法,张斌紧接着便介绍道:“大家都是从陆路进入福建的,这官道情况到底如何相信大家也很清楚,福州府往北,穿过建宁府,联通京城的官道宽敞倒是宽敞,路面却坑坑洼洼,骑马赶路还勉强凑合,行人、车辆通过就有点艰难了,所以,往北的官道必须修补。还有往东接通浙江的、往西接通江西的,往西通往广东的,道路狭窄,路面崎岖不平,这些都必须拓宽,整平。” 这话说出来,大家就不怎么理解了,没事去修路干嘛,大明立朝之初,严禁老百姓到处乱跑,官道上基本就没什么人,现在是管的松了,但走官道出远门的也不多,一般人没事基本都不会离开家乡。 毕懋康见大家都跟他一样疑惑不解,干脆带头提问道:“巡抚大人,为何要修路呢,耗费巨大不说,还没什么人走,做此等毫无益处之事,岂不劳民伤财?” 张斌见众人一副认同的表情,不由满脸黑线,跟这时候的人说经济发展还真是费劲啊,他想了想,随即解释道:“大家也知道,我跟五大商帮筹集了两百万两军费,条件就是剿灭海盗,在月港开通互市,让他们能和海外诸国做生意赚钱。福建本地商帮倒还罢了,南直隶、浙江和江西的商帮要运货过来,必定经过官道,现在官道这情况,他们运送货物基本只能用马车,行进还比较困难,如果能把路修好,他们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这下,邹维琏反而忍不住了,他拱手劝阻道:“大人,为几个商贩劳民伤财不值啊!” 张斌发现,众人对邹维琏的话也是一副认同的表情! 这些人,还真是榆木疙瘩啊,根本没有一点商业头脑,张斌只能耐心解释道:“他们可不是几个商贩,而是几个商帮,商户数千,这么多商贩能带来的好处是不可估量的。首先,他们在月港做生意就必须缴税,这税赋收入可不是一星半点,因为他们做的都是几十万两上百万两的生意。然后,他们一路走过来总要吃饭,要住宿,这样沿途城池的酒楼生意就红火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来的时候满载货物,回去的时候除了银子,他们总要带点什么货物吧,空跑一点利益都没有,他们肯定会想办法在福建置办货物,数千商贩,能带多少货物回去,你们想象一下。” 众人闻言,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们并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之所以对张斌说的不理解,只是因为受传统思想的影响,一直都只注重农业而忽视了商业,所以对商业运作没有什么概念。 现在,张斌都把事情分析的这么透彻了,大家再不明白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他们脑子当然没问题,所以,很快众人便想明白了,一个个都露出赞同的表情。 张斌见众人终于理解了,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直接对蔡善继道:“伯达,修路的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没?” 肯定有问题啊,蔡善继为难的道:“现在徭役都并入税赋中了,要征召平民修路就必须免去税赋中的徭役部分,这样做,恐怕朝廷不会答应啊。” 张斌大手一挥道:“不用免徭役,我们出钱请老百姓干活,这样,他们肯定赚的比徭役税还多,老百姓钱多了,消费能力就强了,这样就更能促进商业发展了。” 他这还在这不失时机的灌输商业思维呢,蔡善继却是苦着脸道:“大人,四个方向加起来足有两千余里,少说也得二十万两,这钱从哪儿来啊?” 这钱从哪儿来呢? 张斌想了想,立马毫不犹豫的道:“这些钱自然是让商户来出,明年,还有五百张船引的要分配,同样用募捐来决定份额,一千两一张,总共能筹集白银五十万两。原本这钱我是准备用来修筑月港新城的,不过,初阳提了个好建议,用屯卫来筑城,现在新城都快修筑完了,总共耗费还不到十余万两,剩下的四十万两修路够了吧?” 四十万两,已经远远超出蔡善继连忙点头道:“够了,够了。” 说了这么久,修路的事情终于定下来了,张斌嘘了口气,叮嘱道:“伯达,虽说有四十万两的预算,能省的地方还是省着点,以后募捐的机会可就不多了,我们福建等于就这么点私房钱了,可不敢一次就糟蹋完了。” 私房钱这个比喻虽然粗俗点,却是恰到好处,众人闻言,无不露出会心的微笑,蔡善继更是连连点头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精打细算,绝不浪费一分一毫。” 第三卷 第五十七章 齐心协力 张斌对前世的发展地方经济的方法还是有一定研究的,要想富,先修路,这只是开始,路修好了,你总的有东西卖出去,紧接着就是发展地方特色产业了。 举杯敬了回酒,他紧接着道:“刚才已经说过了,其他商帮运货的车子回去的时候一般都是空着的,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在福建采购货物回去卖,那么怎么让他们满载而归呢?” 众人一脸茫然,发展经济,这会儿还真没什么人研究。 张斌继续道:“要让商贩进购,自然是福建有的,其他地方没有的,或者是不多的,不然就没什么钱赚了。福建特有的,或者说比别的地方多的,比别的地方好的货物有哪些呢?” 他有意停了下来,夹了口菜,随便扫视了在座众人一圈,示意他们开动脑筋,好好想想。 这里面要说对福建最了解的,也就洪先春和蔡善继了,但洪先春是武职,只能说粗通文墨,要他出谋划策,貌似是不大可能的,剩下的也就一个蔡善继了。 果然,蔡善继考虑了一会儿便试着回答道:“要说这福建特有的,属下觉得,干荔枝、干桂圆、干墨鱼等干货应该算吧,还有白糖、茶叶应该勉强也能算吧。” 张斌点头鼓励道:“嗯,这些都能算,但是这些生意基本上都有人做了,再发展利润也有限,我这里倒是想到两样好东西,利润空间还很大,这两样好东西那就是马铃薯和蕃薯。” 蔡善继颇有些不解道:“这两样东西外地倒是不常见,但是利润好像不高吧,两百斤能卖一两银子就不错了,属下在泉州任知府期间也了解过这两样东西,产量就和粮食差不多,一亩地四五百斤撑死了,这个,能有什么利润吗?” 张斌倒是有备而来,他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本,颇有些自得的道:“伯达,这个你就说错了,我在平阳任县令期间就试种过这两样东西,择优选种的话,每亩最少能收获两千斤,而且,一年还能种两季。” 择优选种,字面意思就能听出来,应该是选取上季收获的马铃薯又或是番薯中个最大的当种子。 这个还真没几个农户会去试,大家一般都挑大的吃,把那些手指粗细,根须一样的,又或鹌鹑蛋大小的,拿去当种子,谁会吃那些一口都塞不满的,而把肥大的拿去当种子啊。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每亩两千斤,一年两季,也就是说每亩一年能收四千斤,怎么可能! 蔡善继有些难以置信的道:“四千斤,怎么可能!” 前世,四千斤好像好只是土豆的最低产量,红薯好像一季就能产四五千斤,当然,这个海口张斌还不敢夸,因为他不知道后世的红薯和土豆种苗有没有经过改良,不过四千斤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他肯定的点头道:“这个我已经在平阳试种过了,土豆能少一点,红薯只多不少。” 说着,他将手中的书递给蔡善继道:“伯达,这个还是交给你来负责,关于怎么培育、试种书里面都有详尽的介绍,后面还附带了一些简单的加工方法,比如将番薯切成条晒干,又或做成番薯片,马铃薯磨成粉等等,这样经过简单加工之后,就更方便储存和运输了,你可是适当的组织农户加工一下。” 蔡善继恭敬的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看起来,张斌也不打断他,而是招呼大家吃菜喝酒,让大家好好消化一下刚才他讲的,同时也是等蔡善继看完。 本就没多少内容,主要还是那些插图占篇幅,不到一刻钟时间,蔡善继便看完了,他满脸崇敬的对着张斌拱手道:“大人为国为民之举着实让属下钦佩,请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在福建大力推广马铃薯与番薯的种植。” 张斌点了点头,微笑道:“嗯,福建正好多山,我从京城过来的时候大致看了一下,很多山都是荒着的,这马铃薯与番薯对土地的要求并不是很高,你辛苦一下,组织老百姓多开荒,原有的农田就不要占用了,免得影响其他粮食的生产。” 蔡善继郑重的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继续道:“前面讲的都是因地制宜,发展地方特色货物,其实,还有一个更好的发展方法,那就是开拓创新,比如,良甫正在研制一种奇器,这种奇器类似于水车风车,可以自己不停的运转,从而代替人力,如果将这种奇器用于纺纱织布,那么织布的速度必将成倍提升,这里面的利润又大了去了。” 众人闻言,无不目露奇光,能自动纺纱织布的奇器,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张斌紧接着又微笑道:“这个还只是一个构想,要实现可能还要一两年时间,我只是提醒大家,多开动脑筋,开拓创新,争取为老百姓谋取更多的福利。” 众人闻言,无不恭敬的拱手道:“属下明白了,多谢大人教导。” 张斌又劝了一回酒,吃了几口菜,这才对邹维琏道:“福建其实还有一个利润很大的特产,这个就是福船,我查过相关记载,万历十九年,福建巡抚赵参鲁曾在福州南台船厂造福船40艘,充实沿海5个卫所,可惜,到了天启年间,官营造船厂就没有任何出产记录了。福船成本仅为几十两,售价却高达几百两,一年四十艘,利润就有上万两,福建像南台这样的船厂以前可有不少,如果能整治出十余家,这利润就是十余万两。至于销量,压根就不用担心,我可是查过了,东南沿海和南洋的海商甚至是海盗,大部分船只都是在福建购买的,随着月港的发展,海商对福船的需求肯定会越来越大,另外,福建水师也要补充一批福船,这数量可是不少啊。德辉,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有信心吗?” 邹维琏就怕没事做,张斌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负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时候,就剩下毕懋康和洪先春没有交代任务了,毕懋康很清楚,张斌找他来就是造燧发枪的,他倒一点都不急,洪先春却是有点失落,这新来的邹维琏都有任务了,他这个资历最老的却没事做,心里不平衡啊! 张斌见状,装出严肃的表情,郑重道:“明年,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剿灭海盗,这个由我亲自负责,孟侯随我去月港协助,军需后勤的事就交给洪大人你了,怎么样,没问题吧?” 洪先春闻言,激动的拱手道:“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将军需后勤做好。” 张斌点了点头,最后总结道:“我来的时候,皇上可是对福建寄予厚望,希望大家齐心协力,把福建治理好,不要辜负了皇上的期许。” 说罢,他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朗声道:“来,齐心协力,干。” 众人立马激动的站起来,举起酒杯,齐声道:“齐心协力,干。” 第三卷 第五十八章 疯狂研制 王徵着魔了,张斌离开这段时间,他简直就如同疯魔一般钉在铸炮厂的新厂房里,出都未曾出来过。 饭,别人不送到他手里,他决计不会去吃的。 睡,床就在厂房里,不累到头昏眼花,站都站不稳,他就不会躺床上睡觉。 这会儿铸炮厂的厂房差不多都是空的,就几个熔炉,他直接就在摆放熔炉的厂房里疯狂试验开了。 铁匠、铜匠、木匠、铸造匠等相关人员全部被他聚集到了这里。 打铁用的台子,敲铜用的器具,铸造用的细沙等等,所有需要用到的东西也全部被他搬到了这里。 反正厂房足有上千尺,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他这样疯狂的研制,效率那是惊人的,等张斌跑了一趟福州回来的,才过去一个多月时间,他竟然已经把钻床样品做出来了,而且,车床样品也在试验阶段了! 当然,严格来说,他这并不算是研制,因为蒸汽活塞和各种机床的设计方案甚至是具体的机械结构张斌都详细的跟他解说了一遍,他这充其量也就是试制,而不是研制。 不过,一般人也没他这能耐,这会儿知道机械是个什么东西的人都不多,像他这样精通机械的更是凤毛麟角,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明也就他一个人,能完全听明白张斌的意思,并迅速把蒸汽活塞和机床做出来! 张斌倒是没想到王徵有这么猛,他一回来就听说王徵这有了很大的进展,于是便带着毕懋康和王承恩直接来到铸炮厂,看看这家伙到底取得了什么样的进展。 结果,还未进厂房,他便听到王徵嘶哑的声音:“快快,把火停了,阀门关掉,长庚,长庚,你这铸出来的铁还是不够硬啊,这才转了几圈刀口就没了,快,想办法再给我铸一炉!” 张斌闻言,惊奇的对旁边的孙元化和宋应星道:“这是良甫的声音?他这是怎么了,声音这么嘶哑?” 宋应星闻言,尴尬的道:“这个,您进去看下就知道了。” 张斌闻言,立马加快速度,疾步往厂房里走去。 刚来到门口,一旁护卫的张差就待上去通传,张斌却是一把拉住他,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便疾步跨进了厂房。 好家伙,这里面好暖和啊。 这是张斌进来的第一感觉,外面寒风阵阵,这里面却是温暖如春。 他抬眼一看,对面靠墙摆了四个熔炉,这会儿都烧的红旺红旺的,难怪里面这么暖和。 这里面还真是乱啊,到处是人不说,还到处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烧火的炉子、打铁的台子、一人高的烧水壶、奇形怪状的架子,摆的到处都是,甚至,中间还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床! “张木匠,快,快过来,这里做个木槽子,就跟那喂马的槽子差不多那种,这下面都要接到,知道了吗?” 这又是王徵的嘶吼声,张斌遁声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好家伙,这王徵头花胡子都跟野草一样了,脸上就跟叫花子一样脏,那眼睛更是猩红猩红的,简直就跟鬼一样! 这家伙哪里还像个正五品的巡海道,巡鬼道还差不多! 他忍不住走上去轻斥道:“良甫,你怎么搞成这幅模样了,不要命了吗?” 王徵闻言抬头一看,竟然是巡抚大人来了,差点兴奋的跳起来,他疾步上前,拉着张斌的胳膊,献宝似的指着那两个奇形怪状的架子道:“巡抚大人,您看,钻床做好了,车床也快完工了。” 这下,轮到张斌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了,卧槽,这么快! 他忍不住跑到王徵所说的钻床跟前细看起来,才看了几眼,他脸上便露出古怪的神色。 呃,这东西,是钻床? 这跟他前世所看到的钻床简直天差地别。 首先,这个钻床是横躺着的,上面夹着的钻头简直就跟个敲平了的小铲子一样! 还有,这架子全是木制的,甚至两边固定丝杆和夹具的墙板都是厚木板。 还有,这大齿轮简直就跟个车轮一样。 还有,这锅炉就是个一人高的大水壶。 还有,这蒸汽活塞,简直跟个小号的水桶一样,表面还是坑坑洼洼的。 张斌感觉自己三观被颠覆了,钻床做成这个鬼样子,看着真是让人看着就难受啊! 当然,这外观并不是重点,主要还是看功能。 他很怀疑,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用! 王徵看到他的表情,立马嘶吼道:“快快快,烧水,拿炮管来,让巡抚大人看看这钻床的效果。” 他这一声吆喝,立马就有几个人从旁边火炉子里面扯出几根烧的很旺的柴火,丢到大水壶般的锅炉下面,然后又架进去几根新柴,使劲烧起来。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人抬着根胳膊粗圆柱子跑过来,这东西很明显是刚铸出来的,表面还沾着很多细沙呢。 跟在张斌身后的毕懋康忍不住问道:“双全,这什么钻床是干什么用的啊?” 张斌看了看这简陋到吓人的钻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解释起来很费劲,你看一看就明白了。” 毕懋康闻言,只能默默的站在那里,看着王徵忙活了。 大约半刻钟后,王徵终于带着人把炮管毛胚固定在钻床的一头了,紧接着他便嘶吼道:“水烧开没,快点打开阀门看看,有蒸汽了没。” 他话音刚落,那边烧火的几个人里面立马跑上去一个人,将大水壶上的一个阀门打开。 “噗”的一声,一股蒸汽喷出来。 王徵见状,点头道:“差不多了,阀门关上,再烧一会儿就行了。” 紧接着,他便小心的转动起一个木制手轮,将炮管慢慢往钻头上靠去。 大概将炮管转到离钻头不到一指宽的距离时,他又停下来嘶吼道:“打开这边阀门,把蒸汽送过来。” 刚那操作阀门的汉子,又跑上去打开了一个阀门。 “咔呲、咔呲、咔呲”一阵特嘈杂的摩擦声想起,那钻头竟然飞快的转动起来。 王徵又开始慢慢转动手轮,将那炮管慢慢靠近钻头。 “呲、呲、呲”又是一阵难听的摩擦声响起,那钻头慢慢钻进炮管里面。 王徵盯着那个钻头,小心的转动着手轮,慢慢的那钻头便消失在炮管口子里。 张斌看到此处便已知道,这简陋的钻床,成功了! 第三卷 第五十九章 野战虎蹲炮 张斌看着眼前简陋的钻床,内心激动不已,别看它外观难看之极,它所蕴含的价值却无法估量,可以说,这是一个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的机械! 用机械代替人力的梦想,自古有之,最常见的就是用水力和风力取代人力,例如水磨和风磨出现年代之久远,已不可考。 但是,水力、风力这些自然产生的力,因其不稳定性、地域局限乃至季节变化的影响,应用并不广泛,也很难全面推广。 蒸汽动力就不一样了,这东西,说白了只需要一个锅炉,一套蒸汽活塞,至于烧水,哪里都可以烧,什么时候都可以烧! 这就意味着它已经摆脱了地域和时间的局限,具备了全面推广,广泛应用的基础。 再加上其稳定、持久的特性,强劲的力道,取代人力完全不是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它还能提高效率,提升品质。 比如说眼前的钻床,如果用人力来转动钻头,忽快忽慢不说,还有可能突然中断,因为人总是会累的,这样不但效率极低,炮管内壁也很难做到光滑如一。 用钻床加工就不一样了,钻头转的飞快,转速也很稳定,而且还能经久不息,这样钻出来的炮管内壁肯定光滑如一,效率更是高的惊人。 这不,还不到一刻钟时间,大约两尺长的炮管就钻完了,这要是让人来钻,没有半天肯定钻不完。 王徵让人关了阀门,又招来两个帮手,将炮管掉了个头,又换了个大点的钻头,继续钻起来。 这时候,张斌感觉到有点不对了,佛郎机炮后面应该是个半圆弧状的凹槽啊,这怎么成了一个大圆管了呢? 他不由转头对孙元化道:“初阳,这是在加工虎蹲炮的炮管吗?” 孙元化闻言,连忙回道:“是的,大人,您稍等一下,那边有做好的,属下叫人搬过来。” 说罢,他便跑到一边,叫了两个人,抬过来一个做好的虎蹲炮。 张斌打眼一看,这虎蹲炮大约三尺来长,手臂粗细,上面箍有三道铁箍以防炸膛,后面是一个半圆形凹槽,前面第一个抱箍下面还带有两个支架,支架抓地处还特意铸成了虎爪形状,这样子,真的有点像一直蹲着的老虎! 稍微看一下,他就明白为什么王徵这会儿加工的是一个大圆管了,原来,他们是加工完之后再把中间一半锯掉,在后面保留一个两指宽的圆环,然后在圆环前面焊接一块挡板,这样,佛郎机炮的后半部加工起来就简单了。 这些人,还真聪明啊。 张斌在心中感叹,这些人果然才智非凡,这种办法都想的出来。 不过,他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他想了一会儿,干脆问道:“初阳,这个测试过了吗,射程几何?” 孙元化闻言,尴尬的道:“大人,按您的意思,属下把子铳外圆稍微铸大了一圈,还需要加工一下才能用,这会儿车床还没测试好,所以,这个子铳还没加工出来。” 子铳!张斌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并不是说他们这样做不对,而是佛朗机炮的结构本身就有局限。 他前世曾看过电视里面现代火炮发射的场景,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装填炮弹。 那些炮手操作好麻利,打开炮门,将炮弹往里一推,然后关上炮门,紧接着,令旗一挥,“轰”的一声,炮弹就轰出去了。 佛朗机炮的子铳其实就相当于一发炮弹,只是子铳并不是一次性的炮弹,还可以反复装填弹药! 炮弹,对,问题就在这里! 佛朗机炮之所以做成这种开放式结构,并不是说开放式比封闭式好,主要是加工能力的问题,以原有的加工水平,很难做到母铳与子铳严丝合缝,现在有了机床,这个加工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 张斌兴奋的道:“初阳,其实,你们不用把这半边挖掉了,整个圆管都保留,把子铳从后面推进去就行了。” 孙元化闻言,略一思索,便尴尬的问道:“大人,这后面的炮门怎么装,没有炮门,一开炮,这子铳岂不是从后面飞出来了!” 张斌稍微考虑了一下,便指导道:“后面加铸两个炮耳,用精铁圆销与炮门连接就可以了,右边的炮耳做成可以打开的,打开右边,炮门就可以翻到左边,这样就不会挡住子铳装填了。” 孙元化闻言,思考了一下,眼睛不由一亮,不过,他随即又遗憾的道:“大人所说的结构,用来做船上的火炮倒是可以,但这虎蹲炮后面是对地的,没法把子铳从后面推进去啊。” 这倒是个问题,张斌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很快便想到了野战炮,他立马拍手道:“做个炮车,将虎蹲炮装在炮车上,这样后面就是悬空的了,不但装填子铳方便,还可以随意调整方向,最重要的,机动性能更强了,有了炮车,不管是人推还是马拉,都比抬着走方便多了。” 用车拉着走自然比抬着走方便,别看这虎蹲炮才五十来斤,一个壮年男子都可以抱起来,好像不是很费劲,但是,那是站着不动,要是背着跑,跑一里路就能把人累趴下! 不过,这个时候还没有炮车的概念,战车倒是有,炮车又是什么呢? 孙元化不解的问道:“敢问大人,这炮车是何物?” 张斌闻言,对着地上的虎蹲炮比划道:“炮车就是专门给火炮配备的简化两轮车,这炮车很简单,就是做个放置火炮的平台,后面用生铁铸个炮架,两边装上车轮就行了,这样,行军的时候,可以将炮架搭在马背上,直接拉着走。战斗的时候,只要把炮架往地上一钉,马上就可以开炮!” 炮车结构的确简单,只是没人往这方面想而已,孙元化一听就明白了,他不由兴奋的道:“大人英明,这样一来,虎蹲炮的运输就简单多了,属下原本还想给虎蹲炮配上马车呢,有了炮车,这马车就显得多余了,也不实用。对了,大人,不知可否在炮车上加个架子,将子铳直接放上面?” 炮弹装在炮车上? 这个张斌还真没见过,不过,子铳并不是普通炮弹,而是一截可以重复装填的炮管,不像弹壳那样用一次就得拉回去重新加装底火,所以,这子铳随母铳一起运送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他直接点头道:“嗯,这些你们考虑就行了。” 有时候发明创造需要的并不是多强的专业只是,更重要的反而是构思和创意,也就是所谓的灵感,张斌来自几百年后的经验见识,可以说是一个灵感的源泉,在很多方面作用都大的可怕。 比如这虎蹲炮,经他稍微一提点,立马升级为野战虎蹲炮,要知道,欧陆诸国,将舰炮又或是城防炮升级成野战炮足足耗费了两三百年时间! 第三卷 第六十章 自己人 张斌这野战虎蹲炮的构思刚说完,王徵那边炮管正好也钻完了。 他走上前来,充满期待的问道:“大人,怎么样,这钻床还可以吧?” 张斌不吝赞赏道:“嗯,很好,良甫,你做的很好,我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把钻床做出来,这对明年剿灭海盗的战斗,有决定性的作用,剿灭海盗之役,你当记首功。” 王徵闻言,激动的拱手道:“大人,过奖了,过奖了。” 张斌口气一转,对着眼前的钻床指正道:“不过呢,这个钻床还有点简陋,很多地方还需要改进,比如两边固定的墙板,用木板肯定不行,你这加工的还只是几十斤重的虎蹲炮,估计这木板都支撑不了多久,几百斤甚至是上千斤的巨炮那就更不用说了,两边固定的墙板又或者说支架最少也要用铜铸件,最好能用铸铁的。” 王徵连连点头道:“属下明白,属下明白,这不是急着做样品吗,所以先用厚木板凑合了一下,以后肯定要改成铸件。” 张斌欣慰道:“嗯,你能明白就好,我们再去看看车床吧。” 说罢,他直接迈步向不远处的车床走去,后面众人连忙跟上。 这车床,怎么说呢,也跟钻床差不多,简陋的吓人,不过整体倒是已经组装好了,貌似都能运转了,刚才张斌在外面就听刀了,王徵好像说车刀硬度不够。 他直接走到跟前一看,夹具上夹的应该是虎蹲炮的子铳,也是铸铜的,长度也就一尺左右,大小也就胳膊粗细。 铸铜在硬度上可比铸铁差多了,再说作成刀具的铸铁一般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差不多都进阶百炼钢级别了,淬火之后的硬度比铸铜不知道强了多少,怎么会硬度不够呢? 他好奇的往靠在虎蹲炮子铳上的车刀看去,这一看,他错点晕倒,王徵竟然真的把车刀作成了小刀模样! 车刀可不是普通刀具那样子的,这个刀的意思并不是指它的外形,而是指它的作用,车刀是用来切削金属的,所以叫刀,至于外形,应该作成长条状,而不是普通小刀状。 这也怪他介绍的时候没说清楚,只是说了个名字,和功能,忘了说外形了。 王徵是第一次做车床,能按他说的把主体结构做出来就不错了,这些细节,他想不到也是很正常的。 张斌摇了摇头,苦笑道:“良甫,抱歉啊,当时没跟你说清楚,这车刀其实不是刀状的,而是长条状的,就好比那个墨棒一样。” 说着,他手特意指了指不远处书桌上的长方型墨棒。 王徵看了看墨棒,再看了看夹在车床上的小刀,那脸上满是震惊,刀,还能做成长条状吗? 张斌干脆走到书桌跟前,拿着墨棒过来,将一个角靠到虎蹲炮的子铳上指导道:“你看,就是这个样子,只要把这个角稍微做尖一点,磨出个棱角来就行了。你这车刀之所以转几圈刀口就没了,不是因为硬度不够,而是厚度不够,被打坏了!” 王徵闻言,恍然大悟,他那脸上又露出疯狂之色,张斌还没反应过来,他便激动的嘶吼道:“赵铁匠,赵铁匠,快过来。”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他一把拉住王徵关切道:“良甫,不要这么废寝忘食,身体会支持不住的,这都饭点了,该吃饭了。我已经在城里的观潮楼订了桌酒席,你先去收拾一下,等下我们一起去吃饭。” 王徵闻言,连连摇头道:“大人,我不饿,你们去吃吧,给我带点回来就行了,我等下吃。”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跑过来拱手到:“王大人,有何吩咐?” 这人应该就是赵铁匠了,王徵直接拉着他来到车床跟前,手拿着墨棒,跟他比划起来。 张斌也不好去拉他,只能站在一旁等着,不过,等了一会儿,张斌突然把头转向四周看了看,随即便吩咐道:“初阳,你派人去观潮楼,让他们把我订的酒席直接送到这里来。长庚,你去让人搬套桌椅进来,这里面可比其他地方暖和多了,我们干脆在这里吃算了。” 孙元化和宋应星闻言,立马疾步向外走去,不一会而,宋应星便带着几个人,抬着桌椅过来了,正好这个时候,王徵也交待完了,张斌直接将他拉到大圆桌旁坐下来,随即又招呼众人一一坐好,这才介绍道:“来,良甫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任左布政使毕大人,这位是新任市舶司提举王公公。” 王徵等人一听这位不声不响站在张斌旁边的竟然是左布政使大人,连忙站起来拱手道:“不知是毕大人当面,得罪,得罪。” 毕懋康却是笑道:“什么毕大人啊,我也是巡抚大人拉来做武器的,大家别客气,快坐下,快坐下。” 正二品的大员做武器,这话真把在场众人都雷到了,王徵等人满脸疑惑的坐下来,这酒菜还没上桌,他们倒是有点晕乎了。 张斌含笑点头道:“是啊,孟侯没说错,他就是我请过来做武器的,以后在这里,大家就不要见外了,都是自己人,俗礼就免了。” 他刚一说完,就发现一旁的王承恩貌似有点尴尬,他连忙继续道:“要说我们这里面官最大的,当属这位王公公了,他可是曹公公的得意门生,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王承恩闻言,连忙摆手道:“张大人,折煞小人了,可不敢这么说,我就是恩公手底下一个打杂的,来的时候恩公还特意交待了,要我都听张大人的。” 张斌见状,哈哈大笑道:“承恩,别这么拘谨嘛,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紧张,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跟着赔笑起来,毕懋康倒没什么,因为他知道张斌和曹化淳的关系,王徵他们几个心里却是震惊到不行了,这张大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啊,听这位王公公的口气,宫里面大太监曹化淳都跟张大人关系匪浅,这曹化淳可是相当于魏忠贤一样的人物! 当然,他们这是不清楚,曹化淳并没有像魏忠贤那样弄权,崇祯也不像他皇兄天启那样什么事都不管,总之,他们对这王承恩的身份那是看高了一大截。 没过多久,酒菜就送过来了,在张斌的殷切劝进下,众人喝的不亦乐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的越来越融洽。 张斌对自己人那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他们那就如同家人甚或是兄弟一般,亲切的不得了,也正是因为他这个习惯,后面只要是跟随他的亲信,都对他不离不弃,就宛如战场上的亲密战友一般。 第三卷 第六十一章 改进燧发枪 这次陪张斌喝酒的,除了王承恩基本都是明末的武器专家,他们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武器。 酒至微醺,大家关系也已相当融洽,孙元化终于忍不住好奇道:“毕大人,巡抚大人到底请你来做什么武器啊。” 毕懋康闻言,直接举起酒杯笑骂道:“什么大人,这里都是自己人,不带这么喊的啊,罚酒一杯。” 孙元化一脸尴尬的举起酒杯,一口干了杯中酒,随即赔礼道:“孟侯兄,是小弟错了。” 毕懋康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摇头晃脑道:“双全请我来做火枪的。” 孙元化闻言,如数家珍道:“火枪可多了,什么鸟铳、迅雷铳、掣电铳、三眼铳、五雷神机,孟侯兄准备做哪一种啊?” 毕懋康摇了摇头,得意的道:“这些都不是,我研制了一种新型火枪,不用火绳,用燧石撞击点火,开枪方便多了。” 孙元化不由饶有兴致的道:“噢,燧石点火,怎么个点火法?” 毕懋康直接将燧发枪的原理简单介绍了一下,孙元化立马拱手道:“孟侯兄果然高才,厉害厉害,对了,不知炸膛的问题孟侯兄可有办法解决?” 这会儿的火枪可没有后世那么安全,开着开着炸膛了那是常有的事,特别是正德朝以来,官员贪腐日益严重,搞的民不聊生,军匠、匠户大量逃亡,火枪的质量也随之严重下降,火枪简直成了军中的噩梦。 戚继光在练兵纪实中就曾提到过火枪质量问题,比如“工尤粗恶,身短体薄,腹中斜曲,口面大小全无定制”,这句就凸显了当时火枪质量之差,火枪枪管又短又薄,中间还弯了,口径也不一致,这样的火枪,子弹经常塞不进去,就算塞进去了,开几枪就会炸膛,“啪”的一声,敌人没事,自己反而满脸开花,这样的火枪谁敢用! 孙元化提出这个问题倒不是有意埋汰毕懋康,这是军中的实情,他在军中待过,自然清楚,所以,他希望毕懋康能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毕懋康只是改进了点火方式,对枪管他可没做任何改进,他闻言不由尴尬道:“这个,我还真没考虑过,双全,这个问题你考虑过吗?” 张斌正在那里和王徵讨论钻床和车床细节的改进呢,闻言不由惊讶道:“啊,什么问题?” 毕懋康直接道:“就是火枪炸膛的问题啊。” 火枪炸膛的问题,张斌还真考虑过,这会儿火枪的确很容易炸膛。 因为,火枪的枪管都是用薄铁皮卷起来,然后再用热熔焊将接口处焊住。 这薄铁皮受热本来就容易变形,再加上焊接也不是很牢靠,用着用着,子弹就卡里面出不来了,自然会炸膛。 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张斌轻松的道:“这个啊,好办啊,直接用铸铜或者铸铁枪管不就行了。” 这会儿可没有铜管又或是铁管卖,张斌所谓的用铸铜或者铸铁枪管那意思是要自己做,这下可把孙元化和毕懋康蒙住了,就比手指粗那么一点的枪管怎么铸,铸造最少也要有手指那么大的空隙才行,不然铜汁和铁汁都流不动,根本就铸不出来! 孙元化估摸着道:“这枪管起码得一指厚才铸的出来,整个枪管岂不是有三指粗!” 三指粗那都是抬枪了,一个人使唤不来,做出来有意义吗? 张斌闻言,洒笑道:“不用那么粗,比原来的枪管稍微粗一点就行了。” 孙元化还以为张斌不清楚,连忙提醒道:“不行啊,那缝隙太小,铜汁和铁汁都流不动。” 张斌闻言一拍额头解释道:“不是铸成管子,直接铸成实心的,然后用钻头去钻,现在不是有钻床嘛,费不了多大事的。” 这个孙元化还真没想到,虽说炮管先前就用钻床钻过,但是那炮管可不是实心的,所谓的钻其实相当于用刮刀去将孔刮大一点,并不是将实心棒钻成管子。 这会儿张斌一说他就反应过来了,用钻床钻穿实心铜棒还真不是很费事,他不由钦佩道:“大人英明,这样做出来的枪管就不容易炸膛了。” 说到这燧发枪,张斌反而来兴趣了,他紧接着提议道:“孟侯兄,不若将燧发枪也改成子母铳,在后面装弹吧,这样装填速度起码能提高十倍还不止。” 毕懋康闻言,眼前一亮,做成子母铳的话,装填速度的确快的吓人,把子铳往里一塞就算是完事了,要是前面装填弹药的话,先要把火药慢慢倒进去,用钎子压实,然后再把子弹慢慢从枪口捅下去,不知道要捅多久! 改成子母铳貌似也不是很难,只要把枪管后面一截做大一点,然后加个类似炮门的枪门就行了,众人对这个都来了兴趣,讨论了一会儿,改进的方案就有了,搞的毕懋康都摩拳擦掌想要立马开始试制了。 张斌自然不准,王徵这样子都快累垮了,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他可不想毕懋康一动手,王徵又跟着来个通宵。 在他的强制下,毕懋康和王徵都不得不忍住冲动,陪大家吃喝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毕懋康和王徵都被灌的差不多了,王徵是爬到床上倒头就睡,毕懋康则干脆跟孙元化要了个房间,直接在铸炮厂住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铸炮厂的厂房里面又多了一个疯子,毕懋康研制起东西来,那也是相当投入的,王徵有了这个伴,干得自然更来劲了,两人经常性的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忙的不亦乐乎。 后来,毕懋康干脆也把床移到了厂房里面,累的实在不行了就睡,爬起来又继续,完全就和王徵一副模样!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看两人这么拼命,孙元化和宋应星也坐不住了,很快便加入了疯人的行列。 于是乎,厂房里疯子数量又扩大了一倍,变成了四个。 宋应星负责调配铸铁和铸铜的配方,提供铁水和铜汁; 孙元化负责制造模具、翻砂铸造,并指导火炮的加工; 王徵负责改进和操作机床; 毕懋康负责研制新型燧发枪,并指导火枪的加工; 四个人分工合作,火枪和火炮的研制速度简直快的惊人,没多久,他们便把野战虎蹲炮和改进燧发枪的样品做出来了! 第三卷 第六十二章 测试枪炮 十二月的九龙江畔寒风呼啸,浊浪翻滚,凛冽的寒风带着湿气吹到脸上,冻的人生疼。 一般这个时候江边都会人迹罕至,任谁也不会没事跑这里吹寒风,如果一不小心吹的风寒入体,那可不得了。 但是,这天,月港城南边约莫四五里处九龙江畔却出现一大堆人,那黑压压的一片,怕不有好几百人。 这些人莫不是嫌家里太暖和不容易得病,想跑到这里来吹吹风,看能不能染上风寒? 当然不是,看那装束就知道,他们是月港城里的明军士兵,他们肯定不会没事跑外面瞎逛,这么多人一起,应该是来执行什么任务的。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沿着河岸,疾步前行,队伍前面还有二十余骑,领头的正是福建巡抚张斌。 他是带人来测试枪炮的,随行的不但有曹文诏、戚元功、曹变蛟等武将,还有毕懋康、王徵、孙元化等文官。 毕懋康他们的研制速度真的相当惊人,不到一个月时间,他们不但完成了野战虎蹲炮和新型燧发枪的改进,还做出来五门虎蹲炮,二十杆燧发枪。 张斌看到崭新的枪炮,自然是激动的不行了,这些枪炮,可是今后克敌制胜的关键所在,如果能给手下列装足够的火枪和火炮,那后金铁骑算个屁啊,农民起义军更是不值一哂。 不过,这枪炮做出来总要测试一下,不然一列装下去,有问题可就麻烦了。 张斌其实也不想跑这里来吹风,但是没办法,月港新城正在收尾,城里面到处都是忙碌的士卒,他总不能让人全部停下来,几炮轰下去,把原本修好道路沟渠等附属设施打个稀巴烂,然后再叫人去重修吧。 所以,他只能带着人来城外测试。 月港附近到处都是山,想要找个方圆几里的平地真心不容易,月港附近,也就这块地最平整了,用来试炮刚刚合适。 来到地方之后,张斌立马掏出望远镜四处张望起来,看了一圈之后,他大手一挥,朗声道:“元辅带一百人去右边树林砍十根一尺方圆,八尺左右的圆木过来;元弼带人去把前面一里方圆的地面清理一下,石块、灌木什么的全部清理干净。” 戚元辅和戚元弼闻言,道了声遵命,随即翻身下马,带着人疾步而去。 张斌随即又下令道:“元功,带五队人把火炮在前面一字排开,准备装填弹药;变蛟,带两队人熟悉一下新型燧发枪,准备装填弹药。” 戚元功和曹变蛟闻言,同样道了声遵命,随即翻身下马,带着人往后面的马车跑去。 张斌紧接着对身边的毕懋康和曹文诏等人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说罢,他带头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扔给一旁的赵如,随即转身向后走去。 这次他们总共带来了两辆平板马车和五辆炮车,其中一辆马车装的是虎蹲炮的弹药,另一辆马车装的则是二十把燧发枪和相应的弹药。 此时,五辆炮车和一辆马车已经被戚元功带着人拉到前面去了,后面就剩下装燧发枪的那辆马车。 曹变蛟将马车上的燧发枪一一发给手下的士卒,随即便朝这边投来求助的目光,这意思很明显,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也不知道啊。 张斌身旁的毕懋康见状立马兴冲冲的跑上前去,打开一个木箱,让曹变蛟将里面的肩带一一分发下去,然后又走到两队士卒跟前,教他们怎样把肩带固定在腰带上。 这肩带也是张斌提出的构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肩带的正面缝了一排十个小布袋,燧发枪的子铳全部插在小布袋里面,方便士卒取用。 待二十个士卒将肩带全部佩戴好,毕懋康又将他们召集到马车两边,并亲手从一个士卒的肩带上取下一个子铳,随即在一个火药桶里拿起一个特制的勺子,舀了一勺火药往子铳里一倒,又取了颗铅弹往子铳里面一压,这一个子铳便算是装填好了。 可别看那一个小小的子铳,里面的技术含量在这会儿说起来,那是相当惊人的。 首先,尺寸精准的吓人,那圆圆的铅弹和子铳的内壁正好是紧配合,压进去之后,甩都甩不出来。 然后,子铳的结构也相当的精密,特别是子铳底部那一圈密密麻麻的小孔,一般人拿到手里,肯定会整不明白,为什么子铳上还要开一圈孔呢,不怕火药从里面漏出来吗! 这个,是为燧发枪专门设计的,燧石溅出的火星正好可以从这小孔钻进去,点燃里面的火药,而里面的火药用的是新型的颗粒状火药,根本不会漏出来,光是这一项,恐怕现在的欧陆各国都要研究很久才能研究出来。 这边有毕懋康指导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张斌又带着一行人向前面的火炮那里走去。 此时,戚元功已经在孙元化的指导下带着人将火炮一字排开了,他们同样在装填子铳。 这火炮的子铳制作的同样精密,炮弹塞进去之后也是贴的紧紧的,就算把子铳口朝下,炮弹也不会掉下来。 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在子铳底部焊接的一个小方块,这个小方块中间开了个小孔,是穿引线用的,而在母铳上则有一个和这小方块一样大小的方形缺口,把子铳塞进母铳的时候,将子铳上方块对准母铳上面的方形缺口,这样不但可以给子铳定位,还方便点火,可谓一举两得。 这边在装填弹药,那边戚元辅已经带着人抬着十根圆木过来了,戚元弼也差不多将场地清理完毕了。 张斌令戚元辅将圆木在一百步远和三百步远各埋了五根,这试验场地就算是准备好了。 这时,正好曹变蛟那边已经准备完毕,张斌直接令他指挥二十个火枪手在火炮前面排成两排,前面一排半蹲,后面一排直立,正对着一百步外的五个木桩。 一切准备完毕,张斌再次掏出望远镜,同时下令道:“变蛟,开始射击,连续十轮,不要停。” 曹变蛟闻言,立马抬手道:“准备。”张斌同时举起望远镜看向前面的木桩。 “射”,随着一声大喝,“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想起,前面木桩顿时溅起一片树皮。 曹变蛟按张斌的指令,不停的指挥着手下士卒连续射击,这边枪声阵阵,那边则是木屑飞溅。 张斌用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对燧发枪的伤害效果相当的满意,随即,他又放下望远镜关注起射击的士卒来。 字母弹的更换速度相当快,用后世的时间计算,大概只需要十秒钟,两队二十个士卒就能更换完毕,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吓人了。 但是,张斌注意到,当士卒扣下扳机的时候,总有几把火枪没有喷出白烟,这就意味着,子铳里面的火药没点着! 这时候,毕懋康早已注意到这个问题,他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没射出子弹的士卒继续将燧石扳起有扣下扳机,如此反复最多三四次,那子弹还是能射出去的。 十轮过后,新型燧发枪测试完毕,射速和伤害效果张斌都相当的满意,二十把枪也没有一把出现炸膛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有时候燧石溅出的火星点不着子铳里的火药。 这一点,毕懋康特意来解释了一下,是燧石撞击的位置问题,他回去再稍微修改一下就好了。 燧发枪测试至此结束,戚元功那边,也早已准备完毕,张斌直接下令:“元功,开始,连射五轮。” 戚元功随即抬手大喝道:“点火。” 炮车旁的士卒得令,直接用早已准备好的香棒点燃了引线,大约过了一弹指时间,“轰轰轰”,五门虎蹲炮先后发出轰鸣声,那架势,真的如同五只猛虎趴在炮车上怒吼,虎虎生威! 张斌举起望远镜一看,前面五根木桩已经有两根被砸的木屑纷飞,摔出去几丈! “轰轰轰”又是一阵轰鸣,虎蹲炮再次发出怒吼,又一根木桩被轰飞。 如此连续五轮,前面五根木桩全部轰飞,五门虎蹲炮只是热的发烫,也没有出现炸膛的情况。 张斌暗自感慨,这威力倒是够了,装填速度也快到惊人,就是这引线延时太长了,要是能改成燧发式的就好了! 第三卷 第六十三章 准备开战 野战虎蹲炮和新型燧发枪的测试结束,整体效果张斌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有点小问题,也很好解决,这新式枪炮的研制算是成功了。 测试结束后,张斌专门在观潮楼设宴庆贺,这次就不光是毕懋康和孙元化等研制人员了,曹文诏和戚元功等武将他也一起叫上了,正好坐了满满一大桌。 酒菜齐备,张斌先是赞许了一番毕懋康和孙元化等人废寝忘食的钻研精神,随即又殷切的劝了几轮酒,这才步入正题,对孙元化道:“初阳,我想将火炮也改成燧石点火,你感觉难度大不大?” 孙元化闻言,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声和毕懋康商议了一阵,这才微笑道:“难度不大,只要将子铳原有的方块去掉,在下面几个小孔,再在外面加装一套大一点的燧石和扳机就行了。至于定位,可在母铳的正下方开个方形缺口,再在子铳相应的位置焊接一个方块就行了。” 这样的话,难度真不是很大,甚至现有的这五门火炮稍微改一下就能用,张斌立即拍板道:“好,那就这么改,全部改成燧发式的,那产量呢,你们大概估计一下,一个月能做多少火枪和火炮。” 孙元化闻言,又和毕懋康低声商议起来,后面甚至王徵和宋应星都加入了商议的行列,四人商议了好一阵子,孙元化才抬头尴尬的道:“我们大概估算了一下,以现有的工匠和机床,每个月大概能做出二十门虎蹲炮,一百把燧发枪。” 才这么一点,肯定不行,要装备现有的军队就必须火炮两千余门,燧发枪一万余把,按这产量,差不多需要十年时间才能生产出来,太慢了! 张斌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问道:“如果将福建所有相关的军匠和匠户全部召集过来,再多做些钻床和车床,每个月能做多少火枪和火炮?” 孙元化又和毕懋康等人商议了一阵,这才回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一个月大概能做五十门虎蹲炮,两百把燧发枪。” 五年,还是太慢啊,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在福建呆五年呢,张斌想了想,果断的道:“也不要管什么军匠和匠户了,在屯卫军户中选拔一批机灵点的年轻人,培养一下,一个月最少要做一百门火炮,五百把燧发枪!” 孙元化闻言,咬了咬牙,郑重的拱手道:“属下尽力而为。”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端起酒杯再次陷入沉思。 现有的军队,全部装备上火药武器,怕是要等两三年以后了,但是,明年,他必须剿灭福建周边的海盗,不然,自己可就把牛皮给吹破了。 圆嘟嘟的教训摆在那里,在崇祯面前吹牛没关系,但是,千万不能把牛皮吹破了,一旦把牛皮吹破了,会死的相当难看。 不管怎么样,明年一定要把海盗剿灭! 剿海盗的话,陆战其实并不是很难打,只要把五千戚家军装备起来,将鸳鸯阵操练好,不需要任何火器,都能打的海盗屁滚尿流。 也就是说,打海盗其实并不需要太多野战虎蹲炮,有个几十门就足够了,反倒是战船上的火炮必须尽量多配,因为海盗主要还是在海上打。 想到这里,他直接对戚元辅道:“元辅,你手下那五千人操练的怎么样了,武器装备有没有配齐?” 戚元辅闻言,连忙拱手道:“鸳鸯阵起码还要操练三个月左右,武器装备的话,刀、枪、镋钯、狼筅和盾牌都配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差火枪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嘱咐道:“这样吧,你将五千人分成四百组,长山、长林、长风、长火各带一百组,剩下的两百人分成四十队,每队负责操控一门虎蹲炮,由你亲自指挥。” 戚元辅自然没有意见,他立马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随即又对孙元化道:“初阳,你这样安排,先做四十门虎蹲炮,争取年前做出来,年后全力生产战舰上的火炮,一百斤的先做两百门,五百斤的先做一百门,一千斤的先做五十门,这些明年上半年一定要做出来,有没有问题?” 孙元化闻言,认真的想了想,随即郑重的点头道:“没有问题。” 张斌随即又对戚元弼道:“元弼,战车明年还没时间给你做,你先将手下人全部配上长枪操练。” 戚元弼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随即又对曹文诏道:“文诏,招抚来的海盗主要带了些什么武器?” 曹文诏想了想,立马回道:“他们主要配的是短弓,足有上万把,其他就是倭刀和长枪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你将筑城招来的木匠集中起来,做五千面半人高的木盾,再将倭刀集中一下,训练五千刀盾手,你手下另外五千人则配上长枪,先训练成长枪兵。” 曹文诏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随即又对曹变蛟道:“变蛟,你将原来海盗所有的短弓集中起来,你手下那一万人全部训练成弓箭手。” 曹变蛟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明白。” 至此,集结在月港的三万步足的武器装备就算全部定下来了,这些当然不是他们最终的装备,但是,明年就要剿灭海盗,火枪和火炮根本就来不及制造,张斌只能勉强凑出这套阵容出战了。 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眼看着年节将近,张斌开始督促手下军队操练。 首先是步足,这会儿月港城的城墙已经修筑完毕,新城中除了道路和沟渠就是平地,张斌将所有步足全部集中在月港城的新东门附近,集中操练起来。 至于水师,则被他集结在中左所附近集中操练。 这年前不到一个月时间,张斌每天都是两头奔波,早上辰时他便会准时出现在东门的城门楼上,站在那里督促步足操练,一站就是一上午,吃完中饭,他又会坐上前来接他的战舰,顺流直下,赶到中左所,督促海军操练。 过完年就要和海盗开战了,他一刻都不敢放松,这一战可是关系到他的前途和命运,更关系到海上贸易能不能顺利发展,大明即将进入缺钱模式,崇祯更是每年都穷的嗷嗷叫,只有从海上赚到了钱,才能反过来救大明。 海盗必须剿灭,这一战,至关重要! 第三卷 第六十四章 震撼人心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天启七年结束,大明改元崇祯。 崇祯元年,大明朝廷可谓一团乱麻,九千岁魏公公自杀了,但阉党还充斥着整个朝堂,崇祯想尽快掌控整个局势,却又不敢一把将所有阉党全收拾了,因为那样一来,整个朝堂就空了,他什么都不用干了! 想来想去,他只有将东林党召回朝堂,委以重任,来清算阉党,可惜,东林党已经被魏公公杀的差不多了,他招来招去,总共才招来十来个。 用十来个人去清算上千人,这个难度可想而知,所以,清算阉党整整清算了三年,这期间,大明朝堂之混乱,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大明东南的福建,却是另外一番场景。 崇祯元年伊始,徽州商帮、福建商帮等五大商帮的掌舵人纷纷收到福建巡抚张斌的通知,正月十六,请来月港一聚,想在月港租地建房做买卖的,都过来,地已经准备好了! 这下可不得了了,各大商帮,不但是几个掌舵人来了,下面的商户也来了一大堆。 租地的份额是这些商户掌舵人买去的,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吃独食,回去之后,他们还要将手中的租地份额出让一大部分,分给商帮其他商户,当然,这个出让的价格就不是一百两一亩了,他们可是垫付了几十万两银子,转手的时候自然要收点利息。 传闻,各大商帮的商户都对月港的租地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最低都是出价两百两一亩,后面,这个租地权越炒越高,炒的最厉害的龙游商帮,据说最后将每亩地的份额炒到了三百多两一亩! 也就是说,这些掌舵人不但把捐献出去的钱全收回来了,还赚了一大笔,所以,他们都相当的高兴,张斌一召唤,他就带着手底下一大堆商户跑过来了。 这商户到底来了多少呢? 每个商帮四千亩地,就算平均每个商户从他们手里转让十亩地的租赁权,那也有将近四百家商户,四个商帮就是一千五百余家,这数量就有点恐怖了,要知道,整个澄海县城还不到一千户! 具体来了多少,真没法计数,总之,月港城的十余家酒楼全部住满了,就这还有一大帮商户在民居借宿,整个月港城从正月初十开始便已人满为患。 这五大商帮中还有一个异类,这个异类自然就是福建商帮,当初募捐的时候,除了张斌的外公,也就是东盛堂的大掌柜黄老爷子鼎力支持,其他人都在阉党官员的暗示下使劲捣蛋,所以,福建商帮四千亩地的份额,最后全部落到了东盛堂一家手里。 黄老爷子也是发狠了,这些人都不愿意帮忙是吧,他手里的份额一亩都不转让,就算汪若极垮台以后,其他人大商户上门来求他,他也不转让,这四千亩地,东盛堂就要独吞! 张斌对这个自然是举双手支持,大明可就这一个通商口岸,月港的地到时候会涨成什么样子,只能说,无法想象! 随着各大商帮商户的到来,月港城,不管是老城还是新城,都热闹非凡,每天都有商户跑到新城的空地上到处比划,看那样子,怕是恨不得马上就把地租下来开始盖房。 熙熙攘攘热闹了几天,正月十六终于到了,当天卯时,天才刚刚蒙蒙亮,月港城大街小巷里面便想起了洪亮的喊声:“所有商户,请于辰时之前,到东面城墙上集合。所有商户,请于辰时之前,到东面城墙上集合。” 这喊声一直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聚集在月港城的商户肯定都听到了。 东面城墙上集合,这是什么个意思呢? 明朝这会儿,城墙可不是什么稀罕物,府城、州城、县城,只要是个城,几乎都有城墙,整个大明到处都是城墙,这城墙上又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不知道城墙上有什么好看的,所有商户还是赶紧起了身,稍微梳洗了一番,便飞速赶往东面城墙。 这个时候,各大商帮的掌舵人都被专人请上了东门的城门楼,整个东面的城墙上也散布了不少士卒,所有商户上去之后都会得到一句热情的招呼:“请站这里等着!” 辰时方至,东门附近便想起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紧接着,张斌便在一众文臣的簇拥下,快步登上了东门城门楼。 他上去之后并没有给早已在那里等候的商帮大佬做任何解释,只是拱手问候了一圈,随即便大喝道:“开始。” “开始”,“开始”,“开始”,一阵通传声迅速传到城墙下。 “咚咚咚咚咚”,城墙下面突然传来一阵雄浑的战鼓声,“杀”,随着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大吼,无数步足飞快的从四面八方向城墙下聚集,并迅速排成一个个方阵。 “轰轰轰轰”,城墙外面的九龙江上随即也响起一阵火炮轰鸣声,一艘艘战船排着整齐的队列,顺流而下,慢慢驶过月港城外的江面。 “杀”、“杀”、“杀”,又是一阵大吼,城墙下的步足开始操练了。 这下城墙上的商户都炸开锅了,巡抚大人让他们看的原来是明军操练,而且还是步足和水师同时操练,那密密麻麻的人头,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战船,简直是太震撼了! 东门下面,正是新组建的五千戚家军,四百个鸳鸯阵排的整整齐齐,四十门虎蹲炮被团团护卫在中间。 “杀”,狼筅飞舞; “杀”,枪影如雨; “杀”,刀光闪耀; “杀”,镋钯林立; “杀”,枪声阵阵; “杀”,炮火轰鸣; 当那烈火从虎蹲炮中喷出,所有商户都吓的差点趴地上,这炮口可是对着城墙上的! 还好,只有烈焰,并没有炮弹,虎蹲炮里面只是装填了火药而已,不过那威势却是骇人至极。 明军操练,大多数商户都是第一次看到,水陆齐上阵,那更是头一回听说。 数万明军,数百艘战船,那场面足以震撼人心。 这个时候,所有商户都明白了,巡抚大人这是在展示实力,他想告诉大家:你们放心在这里租地、建房、做生意,有如此强大的明军在,海盗,必将灰飞烟灭! 第三卷 第六十五章 重回澎湖 震撼人心的操练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待喊杀声散尽,张斌这才含笑对身边的各大商帮掌舵人道:“这次请大家来,主要是为了分租月港的土地,这个相信大家都知道吧。” 各大商帮掌舵人纷纷拱手道:“知道,知道。” 张斌随即挥手介绍道:“这位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毕懋康毕大人;这位是福建市舶司提举,王承恩王公公;这位是海澄知县,韩之良韩大人。” 各大商帮掌舵人闻言,连忙拱手问好,毕懋康等人也一一拱手回礼。 待众人见礼完毕,张斌这才继续道:“这次租地事宜由毕懋康毕大人负责,海澄县衙会派出六科书吏在现场登记,月港新城总共十二条街,其中专门做陶瓷生意的两条,专门做布匹生意的两条,专门做茶叶生意的两条,其他街道各有专营,你们可以向在场的书吏了解,想租哪里,去书吏那里登记,将银子交到市舶司之后,拿着凭证到书吏这里来换取地契就可以了,大家明白了吗?” 各大商帮掌舵人纷纷拱手道:“明白了,明白了。” 张斌紧接着道:“租地的事就这样,另外,本官还有一件事想请大家帮个忙。” 各大商帮掌舵人闻言,又纷纷拱手道:“巡抚大人请讲。” 张斌点了点头,继续道:“大家从各地过来的时候应该都看到了,各省通往福建的道路都在拓宽整修,相信大家也明白,这主要是为了大家今后运送货物方便。不过,这个修路耗费也很大,初步估算,大概需要五十万两白银。” 没想到,他们话还没说完,各大商帮掌舵人又纷纷拱手道:“多谢巡抚大人,这钱我们出,我们出。” 这怎么搞的跟摊派一样,张斌闻言,不由满脸尴尬,他抬手一压,将众人的声音压下去,这才继续道:“这钱,自然不会让你们白出,今后,福建市舶司发放的出海船引堪合将增至五百张,这五百张船引堪合的份额同样按捐献银两数目分配,一千两一张,每个商帮一百张,也就是十万两银子,你们意下如何?” 各大商帮掌舵人闻言,脸上都快笑开花了,白出钱他们都愿意,更何况还有船引堪合的份额,这简直白给他们送钱吗,上次租地的份额他们每人都赚了几万两,这次他们自然是抢着要捐献。 张斌见大家都这么积极,干脆道:“那行,你们直接将银子送往福州,交给右布政使蔡善继蔡大人,然后拿着凭证来买船引堪合。这个船引堪合是按年算的,一艘苍山船的船引一千两,一艘海沧船的船引一千五百两,一艘福船的船引两千两,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各大商帮掌舵人哪有什么意见,一艘船出趟海最少能赚上万两银子,一两千两,小意思而已。 这些事一交待完,张斌立马拱手道:“诸位,以后这里暂时交由毕大人负责,你们有什么事,直接找毕大人就行了,本官军务繁忙,就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他转身就往城门楼下走去,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商帮掌舵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他说的军务繁忙倒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是为了等各大商帮的掌舵人来跟他们募捐五十万两银子,他早就率军去澎湖了。 他可是在崇祯面前夸下海口,一年剿灭福建周边所有海盗,要认真算起来这会儿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就把自己的关系户郑芝龙给“招抚”了,其他海盗还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呢。 现在还不开始行动,今年要剿灭海盗就真的有点悬了。 这会儿的海盗与嘉靖朝的海盗有本质的区别,他们并不是以掠夺为主的真倭,而是以走私贩卖大明货物为主的假倭,所以,想等着他们上岸来劫掠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只有主动出击,去寻找他们的巢穴。 张斌率军去澎湖只是第一步,他要重设澎湖巡检司,将澎湖修筑成一个海上要塞,一方面作为进击东番的跳板,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卡住整个海峡,压缩海盗的活动空间。 这会儿前往澎湖第一批人马业已整装待发,计有两千五百名刀盾手,两千五百名长枪兵,五千名弓箭手,由曹文诏率领,先在澎湖修筑炮台和堡垒,火炮则准备先用水师淘汰下来的舰炮。 过年的时候,包括张斌在内,月港所有大明官员和明军将士都没有休息,孙元化已经将四十门虎蹲炮提前交付给戚元功,百斤重的舰炮也已经做出三十门,俞成龙和郑成功的水师战船已经开始换装,换下来的舰炮原本是要回炉重铸的,这会儿产量跟不上,只能暂时先用来做城防炮了。 此时,月港新建的军用码头上已经停满了战舰,曹文诏正率手下人马将建设澎湖要塞所需的物资快速装上战船,张斌带着一众亲随径直来到码头上,一众将领立马围了上来。 张斌拍了拍戚元功和曹变蛟的肩膀,叮嘱道:“元功、变蛟,月港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时刻注意海上的动向,中左所、金门所、镇海卫一个都不能丢,月港新城更要重点防护,知道了吗?” 戚元功和曹变蛟连忙拱手道:“大人放心,末将定当尽忠职守。”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对一旁的老将俞咨皋挥手道:“俞将军,我们走。” 俞咨皋这会儿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三年多了,整整三年多了,终于可以重回澎湖了。 天启四年的那一战至今仍在他脑海回荡,多少明军将士舍生忘死,鏖战半年才收复澎湖。 面对红毛番的火炮,明军将士没有退缩,以血肉之躯硬顶着炮弹,冲锋陷阵。 面对四面都是巨炮的敌军战船,大明水师没有畏惧,划动着一艘艘载满火油和干柴的点火船,一次又一次,发动自杀攻击! 半年啊,多少明军将士永远留在了澎湖的土地上甚至是澎湖四周的海水里,如此英勇无畏的战斗,最后竟然没有任何嘉奖,甚至巡抚大人回京叙功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巡抚大人被罢官削籍,自己也被撤职遣归,澎湖一战阵亡将士尸骨未寒,大明却莫名其妙的放弃了澎湖,放弃了那里的百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海上熊熊燃烧的战船,那空中雨点般砸下来的炮弹,那红毛番城堡下踏着袍泽尸山血海奋勇冲锋的明军将士,一幕一幕不停在他脑海浮现,两行热泪禁不住从他眼眶迸涌而出。 张斌不经意回头一看,俞咨皋竟然已经老泪纵横,他大惊道:“老将军,您怎么了?” 俞咨皋抹了把眼泪,哽咽道:“三年多了,末将无时无刻不在怀念澎湖一战阵亡的将士,末将一直想回澎湖看看,多谢大人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回澎湖,回去看看他们。” 张斌闻言,长叹一声,随即郑重的点头道:“好,俞老将军,我带你回澎湖,去看望牺牲在那里的明军将士,这次,我们不会再放弃澎湖了,大明的大好河山,我们一丝一毫都不会放弃。等打完这一仗,我为在澎湖之战阵亡的明军将士修一个纪念碑,就修在澎湖最高的山上,让来往的大明百姓仰望烈士的光辉!” 第三卷 第六十六章 这里是大明的领土 澎湖是一座离福建约三百余里的海岛,同时它也是周边一群海岛的统称。 澎湖群岛总共有大小六十四个海岛,其中有三座较大的海岛,分别是澎湖、白沙和渔翁岛,这三座海岛围成一圈,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也就是有名的澎湖湾。 这澎湖湾在后世已经不能作为港口,因为其南面的主入口水深平均只有几十米,最浅的地方甚至只有十几米,大型船只根本就进不去。 不过,这会儿却不存在这个问题,张斌所率的明军水师舰队,最大的福船吃水也不到十米,进入澎湖湾没有任何问题。 大明福建水师四百余艘战船,航行将近一天,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卯时三刻左右抵达澎湖群岛。 这时候天际已然露出曙光,整个海面在初升的朝阳下露出粼粼波光,宛若遍地黄金,令人迷醉不已。 张斌站在高大的福船前端,看着眼前星罗棋布的群岛,心中激动异常,终于要开始了! 想要拯救大明,唯有学郑芝龙称霸海上,用海上贸易庞大的利润反哺大明,这样,大明才能从可怕的天灾**中摆脱出来,重创辉煌。 现在,郑芝龙已经被自己收服,这澎湖正是自己海上争霸踏出的第一步! 正当他激动不已的时候,他身后的俞咨皋突然指着右前方岛屿上的一座小山道:“大人,您看,那里就是荷兰人修筑的炮台。” 张斌闻言,立马掏出望远镜,看向那座小山,上面果然有一排排城墙一样的人工建筑,不过,这时候上面已经没有大炮,很多地方更是淹没在荒草之中。 这炮台已经荒废三年多了,也不知是当初明军有意捣毁了一下,还是风吹雨淋的缘故,很多地方都已经坍塌了,修缮起来恐怕要耗费一点时间。 张斌放下望远镜,冷静的道:“前面就是澎湖湾了吧?” 俞咨皋重重的点头道:“前面正是澎湖湾入口,这入口左边的是渔翁岛,而右边正是澎湖主岛。” 张斌想了想,随即下令道:“命令,所有战船进入澎湖湾,寻找渔港登陆。” 这澎湖群岛要算起陆地面积来,比大明京城都大了将近一倍,自然是有人居住的,据俞咨皋介绍,澎湖、白沙和渔翁三岛上都有渔民居住,其数量加起来足有一千余户,所以,张斌断定,澎湖湾内一定会有渔港,而且不止一个。 随着他一声令下,四百余艘战船开始变换阵形,从原来四周扩散的圆形阵列慢慢变成长蛇阵,前面的小型战船已经慢慢进入澎湖湾,而张斌所在的旗舰离入口出还有数里远。 旗舰继续向前航行了大约两刻左右,终于穿过入口进入澎湖湾,而此时整个船队已经开始向右偏移,看样子,应该是前面探路的战船在澎湖主岛上找到了适合登陆的渔港。 张斌掏出望远镜向右看去,果然,在右前方两里左右有一个较大的港湾,港湾里面就有一个大渔港,两排木桩支起的码头足足伸出海岸近百步远,看那高度,福船都可以靠上去,正是一个绝佳的登陆地点。 他举起望远镜继续往后看去,港口后面有很多低矮的平房,奇怪的是,整个港口,包括后面的平房处竟然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他突然感觉到有那里不对,又将望远镜拉回码头,果然,硕大的码头上,一艘渔船都没看到! 张斌放下望远镜,转头对俞咨皋道:“俞将军,你确定这岛上有人?” 俞咨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绝对有,当初我们进攻红毛番的城堡时还有很多渔民帮我们运送军需物资呢,这岛上最少有七八个村落,五六百户人家!”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按捺住心中的疑惑,等了将近一刻钟,帅船终于靠上了码头,他直接一挥手,领着俞咨皋父子下了福船,来到码头上。 这时候,战船上的步卒正不断向码头后面的空地聚集,曹文诏也早已到了码头,正在那里指挥手下登陆呢。 张斌大概扫了一下已经登陆的步卒,随即走上前去下令道:“曹将军,立刻派一千人分成十个小队分散搜索,看看这岛上有没有人,让他们找到平民之后不要轻举妄动,先回来汇报。” 曹文诏道了声遵命,立马安排人搜索去了,张斌则带着俞咨皋父子和谢正刚等亲卫向最近的平房走去。 他来到平房跟前一看,整个平房并没有什么破败的痕迹,房子四周也打扫的很干净,很明显,里面肯定有人住,但是,这会儿却一个人影都不见了,真是奇怪啊。 张斌想了想,随即问道:“荷兰人原来的城堡在哪里?” 俞咨皋不解道:“河南人?” 张斌错点晕倒,他哭笑不得道:“就是红毛番,他们的国家名字用我们大明的话来念大约就是荷兰,荷花的荷,兰花的兰。” 俞咨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红毛番的国家叫荷兰啊,他们的城堡在刚才的炮台后面大约两三里处的一座小山上,从这里过去怕是要转个七八里路。” 这么远,张斌闻言,不由犹豫了,现在来这里的渔民都没找到一个,要不要先过去看看呢?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曹文诏带着一个千总跑过来拱手道:“大人,找到这里的渔民了,他们在离这里大概一里多的小山上建了个山寨,这会儿寨门紧闭,好像在防着我们。” 张斌闻言立马挥手道:“走,带我们过去看看。” 这次还没有运送战马过来,众人只能靠步行,张斌跟在曹文诏和那个千总后面左转右转绕过几个山包,前面陡然出现大约三百明军步足,这会儿已经排成整齐的方阵在那里等着了。 张斌掏出望远镜往前一看,果然,前面的小山包上房屋林立,外围明显修筑了一圈大约两人高的围墙,这会儿围墙上面已经聚集了两三百渔民,他们手持鱼叉又或是短弓,正紧张的注视这这边呢。 他们或许是把自己当海盗了,怎么办呢? 张斌想了想,正要派人上前喊话,俞咨皋却突然自告奋勇道:“大人,让末将去试试吧?” 张斌看了看他身上的鱼鳞甲,点头道:“嗯,小心点,不要靠太近。” 俞咨皋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向那山寨方向走去。 他孤身一人走到离山寨还有大约百步远的地方,随即停下来大喊道:“乡亲们,我是福建总兵俞咨皋,大家还记得我吗,三年多以前,我曾率兵在此和红毛番激战,很多乡亲还帮我运送过军需物资呢。” 他的话音刚落,山寨中便是一阵骚动,不久,寨门突然开了,一大群人蜂拥而出,跑到俞咨皋跟前激动的喊叫道:“俞总兵,真的是你啊?外面的战船都是大明水师的吗?你们来了还走吗?大明还会丢下我们吗?” 俞咨皋被问得晕头转向,他干脆朗声道:“谁是头人?” 一个手持鱼叉的中年汉子立马拱手道:“俞总兵,我就是这马公村的头人。” 俞咨皋立马拍着他的肩膀道:“好,跟我去拜见巡抚大人,你有什么话,直接问巡抚大人吧。” 那中年汉子闻言,把鱼叉一丢,激动的道:“巡抚大人,是福建巡抚吗,在哪里?” 俞咨皋朝后面一指,随即便拉着他向张斌这边走过了。 那中年汉子在离张斌还有十多步远的地方便迫不及待的跪下来,趴在地上嘶吼道:“巡抚大人,求您不要走了啊,不要丢下我们这些可怜的渔民啊!海盗、红毛番经常来我们这里打尖,他们要淡水、要粮食,不给就抢,杀人放火,奸淫抢掠,无恶不作,我们这日子没法过啊!” 张斌闻言,郑重的点头道:“这位乡亲,你放心,本官不会走,本官要在这里建立城池,保护乡亲们。这里是大明的领土,你们是大明的子民,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第三卷 第六十七章 修筑要塞 澎湖的渔民得到了巡抚张斌的承诺,欢喜的都快疯了。 这一天,澎湖、白沙、渔翁三岛到处都是奔走相庆的渔民,欢声笑语响彻整个澎湖湾。 这一天,澎湖群岛许多渔民都聚集到马公村,疯狂庆祝,那场景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他们,遭受的苦难太多了。 万历朝的时候,大明还设有澎湖巡检司,福建水师时不时都会来澎湖巡查,岛上的渔民日子过的还算安稳。 但是,到了天启朝,先是红毛番占领了澎湖,肆意欺压渔民。 紧接着,福建巡抚南居益,福建总兵俞咨皋率军鏖战半年,终于击败了红毛番,澎湖的渔民以为苦难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却不曾想,明军却突然撤走了,从此之后,三年多时间,再无任何音信! 这下,澎湖渔民的日子过的更惨了,以前光是红毛番欺负他们,这明军一撤走,海盗也经常光顾了,杀人放火,奸淫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成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红毛番或者海盗的船队就来了,那简直是末日降临。 海盗和红毛番一次次的光顾,值钱的东西差不多都被他们抢光了,女人也差不多被他们糟蹋完了,为此,渔民不得不历尽艰辛修筑山寨以自保,这就是张斌到来时看到的场景。 他们每天都会派人在外围的高山上瞭望,只要海面上一出现船队,他们立马会将渔船藏到荒凉的岛屿去,所有老弱病残全部躲入山寨避难,所有渔港渔村立马就会空无一人,他们表现如此之惊恐,所受苦难之多,可想而知。 张斌说不走了,自然不是骗取他们的信任又或是安慰他们,他是真的要将这里守护起来,不但为了这里的渔民,也为了今后的海上争霸。 这澎湖群岛即是通往东番的天然跳板,又是福建和东番之间海路的必经之处,只要在这里建立要塞,不但可以借此剿灭盘踞在东番的海盗,赶走东番的侵略者,收复东番,甚至还可以扼住南洋通往大明北疆和东瀛的海路,垄断东瀛甚至是整个大明与欧陆列强的贸易。 所以,这澎湖群岛至关重要,必须建立要塞,牢牢守住。 为此,他接下来几天,不辞辛劳,走遍了澎湖、白沙、渔翁三岛,勘察地形,走访渔民,祭拜澎湖之战阵亡的明军将士,忙的不亦乐乎。 考察完之后,他发现,荷兰人修筑炮台的位置倒是选的很好,只要在那里装上千斤佛郎机,整个澎湖湾的入口便会笼罩在炮火之下。 但是,荷兰人修筑城堡的位置却极为不合理,或者说,对老百姓的安全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修筑的城堡,离所有渔村都很远,或许他们是为了安全,所以尽量远离澎湖渔民的聚集地吧。 张斌当然不会远离老百姓,他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定马公村渔港所在的半岛作为筑城的地点,因为这里有一个天然的港湾,而且出口处还与另一个更大的港湾相连,只要扼住出口,上千艘战船在里面休整都没有问题。 当然,更重要的,这马公村也是澎湖群岛中最大的村落,足有两百多户人家,马公村的渔港也是整个澎湖最大的渔港,如果在此筑城,首先,马公村的渔民肯定是安全了,其他村落的渔民也可以到此来聚集。 经过商讨,张斌定下了澎湖要塞的修筑计划。 首先,在澎湖湾的入口两端的澎湖主岛和渔翁岛上各修筑一个城堡和炮台的要塞集合体,作为第一道防线。 然后,在马公渔港的入口两端各修筑一圈炮台,作为第二道防线。 最后,在马公渔港周围修筑一座能容纳上千户人家的城池,作为保护渔民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此大规模的修筑炮台、城堡和城池,想要在短期内完工,一万人马自然不够,为此,张斌让俞成龙率领手下两百艘战船回航,接来了曹变蛟手下的五千步卒,又让郑成功抽调了五千水军,总共集合了两万人马,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建设。 在此期间,他还不忘走访渔民,了解他们的生活情况。 这一了解,真是令人心酸,这些渔民过的简直太惨了。 因为岛上淡水不够,再加上海风太大,这里根本没办法种粮食,甚至连蔬菜都没办法种植,他们想吃饭,想吃蔬菜,就必须到福建或者东番去买。 以前有澎湖巡检司的时候还好,他们可以晒制海产,跟随福建水师的战船,运到漳州和泉州等地售卖,用以换取粮食和蔬菜。 明军一撤走,他们就惨了,渔船在海上没有大型战船的保护,经不住风吹雨打不说,遇上海盗,他们更是连人带船都别想回来了,所以,这几年,他们甚至不敢离开澎湖水域,每天只能以鱼虾为食。 这种吃法听起来好像是一种享受,天天吃海鲜,那还不好吗? 真正天天吃就知道了,营养不良就不去说了,光是这海腥味,天天吃,吃个一年半载,绝对能把你吃吐出来! 这个问题,当然必须解决,张斌可不忍心看着这些渔民每天吃饭就跟上刑场一样。 他再次展开勘察,在马公城附近找了一个低洼处,令人挖出了一个超大型水塘,用以储存雨水,同时,他还令俞成龙的船队来回运送物资的时候运来了各种蔬菜种子,在岛上试种。 至于粮食,他想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让渔民参与建城,城池计划修建时间大概是两个月左右,这两个月,只要坚持在这里帮忙的渔民,每人发放十石粮食作为酬劳! 这当然是冤大头式的招工方式,换做是大明其他地方,请个强壮的劳力,一个月开三石粮就顶天了,五石,压根就没这个价。 渔民自然是踊跃参与,只要搬的动东西的,基本上全来了,张斌直接就按人头提前发放! 他这其实是想送粮食,但是又不想这些渔民认为能不劳而获,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征召“劳力”,相信有了这些粮食,每户渔民至少能撑半年左右,而这时候他们还可以晒制海产品,跟随水师战船去漳州和泉州贩卖,有了这半年的缓冲,相信他们就能回复以前的生活了。 他这种看似冤大头式的招工方式,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渔民干起活来那叫一个拼命啊,简直比明军步卒还厉害,有了几千渔民的参与,城池建设明显加快,这样,张斌又可以抽调更多的人去修筑炮台和城堡,整个澎湖要塞的修筑进度也随之加快,按这进度,甚至不需要一个半月时间,城池、炮台和城堡就可以全面完工了! 看着慢慢成型的城池、炮台和城堡,张斌又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下一步,自然是寻找海盗巢穴,准备围剿。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了解海盗巢穴的情况,张斌开始从郑芝龙手下的水军和步卒中选拔精锐,组成斥候队伍,日夜在澎湖岛上操练侦查技能,一旦澎湖要塞完工,他便会派出斥候乔装成渔民去东番沿岸侦查,寻找海盗巢穴,争取一举剿灭之! 第三卷 第六十八章 斥候小队 传闻,大明天启和崇祯年间的海盗,均源自李旦和颜思齐一系。 李旦,绰号甲必丹,福建泉州人,是明末有名的大海商,本于吕宋经商,因与西班牙统治者不合,转至东瀛九州岛定居,成为当地华人领袖。 其时,正逢荷兰兴起,西班牙衰落,荷兰与西班牙在东瀛、大明东南沿海至南洋一线展开激烈的争夺,李旦经荷兰人暗中授意,并借由东瀛海盗集团帮助,筹组武装船队,于东瀛、大明、东番、南洋间从事海盗掠夺行为,专门破坏西班牙与大明及东瀛的贸易。 李旦死后,其海盗势力大多归其义子郑芝龙所有,而郑芝龙随即又归附东瀛甲螺颜思齐麾下。 天启四年,颜思齐等因不满东瀛德川幕府的统治,密谋起事造反,不幸事泄,幕府遣兵搜捕,颜思齐率众逃至东番笨港,也就是今台南嘉义北港,伐木辟土,构筑寮寨,组织垦荒,因此被后世称为开台王。 天启五年,颜思齐病逝,郑芝龙又接其位,继续垦荒大业。 应该说,李旦和颜思齐的主要势力都被郑芝龙继承了,所以,他是东南海盗中势力最强的一股,但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武装势力也被李旦和颜思齐其他手下瓜分,分散到东南沿海和南洋各处。 天启五年以后,由于大明朝廷对东南沿海疏于管制,郑芝龙和其他海盗迅速发展壮大,到崇祯元年,短短三年间,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势力已暴增到数十股。 这其中,最强大的当然还是郑芝龙,不过,此时,他已经被福建巡抚张斌招抚,成为张斌麾下的一个游击将军。 郑芝龙虽然归顺,但是其在东番、南洋甚至东瀛的附属产业却不可能搬到大明来,在张斌的默许下,他仍然让手下打理着这些产业。 这天,东番笨港之外突然出现五十余艘战船,其悬挂的旗帜正是海盗郑芝龙的“郑”字大旗。 这笨港本来就是郑芝龙的地盘,既然是自己人的船队,笨港中人自然不会躲避,船队还未靠近港口,郑芝龙留在这里管理的十余个小头目已经在码头恭候。 这次来的并不是郑芝龙,而是他手下的大将郑彩,此时,郑彩正和一个渔民打扮的年轻汉子并立船头,而这年轻汉子手中竟然还举着望远镜! 福船慢慢靠近码头,郑彩突然对那渔民打扮的汉子献媚道:“差哥,要不去山寨里面坐一坐,此地的小头目招揽了一批东瀛舞姬,颇有些风味。” 张差放下望远镜,坚定的摇头道:“大人让我尽快将东番南部的海盗情况刺探清楚,我可不能输给赵如那小子,这次就算了,下次有空再说吧。” 来人正是张斌的亲卫张差,这会儿他和赵如都已经荣升斥候小队的队长,赵如是跟随杨耿的船队前往东番北部,从北至南刺探海盗情况,而他则是跟随郑彩的船队到笨港附近,从南至北刺探海盗的情况。 郑彩闻言,只能遗憾的点头道:“那好吧,等下我把船上的物资卸下来,就陪你去甘辉那里。” 两人说话间,福船已经靠上码头,船上的水军将士飞快的将一袋袋生活物资卸下船,而张差也在郑彩的邀请下,来到了码头上。 他们刚到码头,那恭候在码头的十余个小头目立马凑上来,齐声喊道:“参见郑将军。” 这家伙,又是拱手的,又是鞠躬的,甚至还有行抚胸礼的,口音也是怪异无比,把张差搞的一愣一愣的。 郑彩却是摆出将军的架子,威严的挥手道:“免礼,最近南边的红毛番有什么动静吗?” 其中一个拱手的汉子立马上前用纯正的闽南话回道:“回将军,那红毛番并没有什么异动,他们正押着一大帮人修筑城堡呢。” 郑彩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多派人手,小心提防,大将军说了,这会儿他归顺大明,等于是跟红毛番翻脸了,要小心他们报复。” 那汉子连连点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郑彩回头看了看,送来的生活物资也卸的差不多了,他立马交待道:“你们准备一万石粮食,搬到码头上来,过几个时辰我再来取。” 那汉子点头哈腰道:“小的知道了。” 郑彩点了点头,挥手道:“好了,都退下吧。” 说罢,他示意了一下张差,转身又往船上走去。 后面那帮小头目又齐声道:“恭送郑将军。” 张差跟在郑彩后面打趣道:“小子,不错嘛,都当上将军了,我还只是个小队长呢。” 郑彩连连告饶道:“差哥,你就别埋汰我了,你可是大人跟前的红人,我这海盗将军算个屁啊!”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路说笑,船队离开笨港,转而向北行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与张差并立船头的郑彩突然指着右边一圈小岛道:“那后面就是洪旭的老巢,回头我还得去跟他打声招呼,让他准备一下,等大人率军过来,立马老老实实带着手下的喽喽出来请降。。” 张差闻言,举起望远镜道:“洪旭和甘辉他们会老老实实听你话?” 郑彩牛逼哄哄的道:“翻了天了他们,洪旭、甘辉和北边的施大瑄当初都是跟着大将军混的,只是他们野心勃勃想要去外面闯荡一番,大将军才给了他们些船只和人马,让他们各自去发展,这会儿大将军都要随大人剿灭所有海盗了,让他们降,他们敢不降!” 张差闻言,不由笑骂道:“什么大将军,你都回到大人麾下了,还叫郑芝龙那小子大将军?” 郑彩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这不叫习惯了吗,再说,在这些海盗面前你不说大将军,他们不知道是郑芝龙啊!” 张差没再接着说他,反而有些惊奇道:“咦,这地方什么都看不到啊,你确定洪旭的老巢就在后面?” 郑彩闻言,脸色一正,提醒道:“你去刺探的时候可得仔细点,像洪旭和甘辉的老巢,在海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来,只有转进去才能发现,东番西边像这样弯弯曲曲的港湾和河道可多了,你可别一路看过去就算了。” 张差郑重的点头道:“嗯,这情况我倒是没想到,等下去甘辉那里我得仔细观察一番。” 船队继续前行大约半个时辰,郑彩突然又指着右前方海岸上的一个缺口道:“看见没,甘辉的老巢就在那缺口后面的港湾里面。” 张差举起望远镜一看,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郑彩边向他解说,边指挥船队慢慢转入缺口,缺口后面是一个复杂的港湾,弯弯道道不知道有多少,船队一路转了将近两刻钟时间,前面才豁然出现一个码头。 张差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是个海盗巢穴,码头后面一座小山上木楼林立,外围还有一圈两人高的围墙,小山四周到处都是水田,不过这会儿是冬季,里面什么都没种。 这些海盗都警觉的很,郑彩的船队估计刚出现在外围的海面上就被他们发现了,这会儿,港口那里停泊的十多艘海盗船已经排的整整齐齐,在那里恭候呢。 不久,福船靠上码头,郑彩率先大步往下走去。 此时,码头上已经站了一堆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来岁,满脸胡须的雄壮大汉,郑彩刚一下船,他并拥上前拱手道:“原来是郑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郑彩哈哈大笑道:“甘老大客气了,这都大半年未见了,甘老大还是这么威猛啊。” 甘辉赔笑道:“郑将军说笑了,不知郑将军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郑彩闻言,立马把脸一板,严肃道:“大将军已然归顺朝廷,你听说了吧,你准备何去何从啊?” 甘辉偷偷瞄了一眼郑彩带来的船队,立马“豪气干云”的道:“甘某自然是唯大将军马首是瞻,一起归顺朝廷!” 郑彩点了点头,欣慰道:“嗯,还好甘老大念及旧情,不然我们兵戎相见就不好了。” 甘辉抹了把虚汗赔笑道:“我哪敢跟大将军对着干啊。” 郑彩闻言,把着张差的胳膊介绍道:“这位是我兄弟,福建巡抚张大人手下的侍卫队长,这次他奉巡抚大人之命刺探北边其他海盗的情况,暂时借你的地方落个脚,你可得好好配合。” 甘辉连忙拱手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见过张大人。” 张差拱了拱手,随即对郑彩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出发吧,你把剩余的物资先放这里,到时候我再过来取。” 郑彩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差哥,小心点。” 张差点了点头,洒笑一声,又朝甘辉拱了下手,随即转身往随同船队而来的一艘破烂渔船走去。 这渔船真是烂的可以,风帆上是补丁叠补丁,船体上也到处都是修补的痕迹,唯有船上十余个渔民打扮的汉子,看上去都颇为精干。 张差一登船,那上面的“渔民”立马扬起风帆,伸出船桨,调转船头,向外驶去。 别看这渔船破破烂烂,那速度倒是挺快的,比一般帆船都快多了。 郑彩看着渐渐远去的渔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张差此去可谓危险之极,他手下才十来个人,正面遇上任何一股海盗,不死都得脱层皮! 第三卷 第六十九章 海盗巢穴 东番形如蕃薯,南北长大约八百余里,东西宽大约三百余里,罗盘红色指针转动一格大约是一百五十里,这里有一个宽约五十丈的河口,现在指针转动不到一格,大约是这个位置。 张差左手拿着毛笔,右手拿着罗盘,一边神叨叨的碎碎念着,一边对着小方桌上的简略地图小心的涂改着。 此时,斥候小队的破渔船行进的很慢,风帆都没涨满,船桨也早已收了,速度还不到普通帆船的一半。 张差一个人坐在船舱中的小方桌旁认真的修改这地图,其他队员则在忙活各自的事情。 有几个队员正在装渔民,他们拿着渔网不时挥洒一波,好像真是捕鱼一样,但是打上来的鱼他们都会仔细筛选一下,海鳗、刀鲚、梭鱼等乱七八糟的,他们直接就扔了,唯有对虾、小黄鱼、鲈鱼等肉质鲜美的才会留下来装鱼桶里面。 经他们这么一挑选,每撒一网,能有小半桶收获就算不错了,这样打鱼,一天怕是一两银子都赚不到。 当然,他们并不是为了打鱼而来,挑出来的鱼虾主要还是留着船上几个人吃的。 这会儿已近酉时,负责做饭的队员也已经忙活开了。 张斌给他们准备的物资还是很丰富的,有木炭,有大米,有香料,有蔬菜,甚至还有菜油,如果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当然,他们是在执行任务,不可能真的专心致志,整一大桌出来。 负责做饭的队员只是开了两炉火,一炉煮稀饭,什么鲜虾、扇贝、鲍鱼都去了壳洗净切成块,丢稀饭里面。 一炉煮鱼汤,几条肥嫩的鲈鱼已经洗干剥净丢汤里面煮出了白汁,各种香料、调料也丢了一些,再丢些青菜叶子,就可以直接开吃了。 张差趴小方桌上画了半天,早饿的不行了,一闻到鱼汤的香味,他立马放下毛笔,大声招呼道:“快点,二愣子,拿碗筷出来,一人先来碗鱼汤,来碗稀饭。” 那外号二愣子的憨厚小伙子闻言,立马从碗柜里捧出一叠汤碗,给张差盛了碗稀饭,装了碗鱼汤,连同筷子一起摆小方桌上,又给船首拿着望远镜不停瞭望的队员送去两碗,这才招呼其他队员各自吃喝起来。 张差拿起筷子,端起稀饭,边吹边喝,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就将一碗稀饭喝个精光,这会儿鱼汤正好也能下口了,他端起鱼汤,试了一口,随即便呼哧呼哧喝了个精光。 他正想让二愣子再给来两碗,船首瞭望的队员突然大声道:“队长,前面好像有船。” 张差闻言,蹭的一下站起来,飞快的跑到船头,接过望远镜往前扫视起来。 前方的海面上果然有一排小黑点,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但张差可以肯定,绝对是船,看那黑点数量,最少有二三十艘船! 黑点并没有迅速扩大,证明对方并不是直朝这边而来,己方的船速已经相当慢了,按道理也不可能追的上别的船只,那么,很有可能,对方正离开海岸,又或者正对着海岸行驶。 他将望远镜缓缓移动了一下,使得望远镜中就剩下一个黑点,右边是海岸,左边是黑点,如果望远镜中黑点越来越多,则证明对方是在向海岸行驶,如果那个黑点消失了,则证明对方是在远离海岸。 不一会儿,望远镜中又多出一个黑点,紧接着,又一个黑点缓缓移进来,不用想了,对方是在向海岸行驶。 张差用望远镜仔细扫了一遍前面的海岸,对方正对的海岸,因为距离太远,根本就看不清楚,但是,自己前方约莫一里处正好有个十余丈宽的河口,他当机立断道:“快,转舵,扬帆,出桨,转进前面的河道里去。”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队员立马放下手中的大碗,两个人跑到船尾转舵,两个人跑到中间操帆,剩下六个人则拿起夹板上的船桨往两边船舷的豁口中一套,随即使劲划起来。 帆桨船的速度就是快,十个人齐心协力,船行速度简直势若奔马,不一会儿,他们便转进右前方的河口中。 张差抬眼往北岸一扫,随即指着岸边的一颗大树道:“快,靠上去,把船绑那颗树上。” 众人闻言,降下风帆,划动船桨小心的将船靠进岸边,随即,那两个操帆的队员便抬起缆绳,跳到河岸上,三下两下就将缆绳绑在那颗大树上。 张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随即下令道:“二愣子,羊胡子,你们五个留下来看船,狗子,石头,你们五个,快点取武器,跟我一起去前面山上看看。” 狗子、石头等五人闻言,立马跑到船舱中部,掀开一块夹板,使劲往外掏起武器来,什么短弓、手弩、倭刀、斧头、钩锁取出来不知道多少,很快五个人便全副武装了。 张差直接跑上去取了把中号戚家刀往腰上一别,随即挥手道:“走。” 五人闻言,跟着他跑出船舱,“嗖嗖嗖”踏上船舷,跳到河岸上,随即飞速向北方大约两里处的小山包跑去。 一路上杂草丛生,乱石成堆,他们的速度却丝毫未受影响,六个人都宛如跳蚤一般在杂草丛中腾转挪移,不到半刻钟时间,他们便跑到了小山包下面。 这个小山包虽然是周围山包中最高的,但是也就是几十丈的样子,并不是很高,不过山包上绿树成荫,灌木丛生,要爬上去貌似不是那么容易。 张差看也不看,直接一挥手,两个手持倭刀和一个手持斧头的队员便冲上前去,挥动倭刀和斧头一顿狂砍,众人速度并未降低多少,不到一盏茶时间,他们便登上了山顶。 张差找了快巨石,一跃而上,随即掏出望远镜往北看去。 他搜索了一阵便发现,前面五六里处的一个小山包上隐隐约约全是房屋的影子,外围还能大致看到一圈围墙。 果然是一个山寨,他一拍大腿,兴奋的道:“回去,吃饭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再靠近查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差便带着五个队员出发了,这次,他们带的东西更多,淡水、干粮、帐篷,甚至是笔墨纸砚都带上了,每个队员背上都背了一个大竹篓,里面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 一行人并没有正对着那山寨跑,而是跑到了山寨左近,约莫两里处最高的一个山包上。 居高临下,张差带着队员小心的隐蔽在树丛中,用望远镜观察着下面的情景。 这是一处很大的海盗巢穴,其规模比甘辉的山寨大了一倍都不止,山包上的房屋,张差大致数了一遍,光是靠他们这边的,就不下百座,秘密麻麻的,看的人眼花缭乱。 山下不远处,也有一个港湾,港湾里面停靠的大大小小海盗船足有四五十艘,其中福船就不下十艘。 这到底是哪一股海盗呢? 张差在十余艘福船的桅杆上扫了一遍,终于找到一面旗帜,上面隐隐约约能看见是一个“杨”字。 海盗中,能达到这个规模的,又姓杨,也就杨六、杨七兄弟了,也不知道这里是杨六的老巢,还是杨七的老巢。 他大致扫了几圈,随即便将望远镜交给旁边的一个队员,叮嘱道:“一栋房子住多少人,仔细数数。” 说罢,他又令人取出笔墨纸砚,然后找了快比较平整的巨石,将纸摊在上面,认真的画起来。 山寨的大致样貌,港湾的大致外形,各处山包的大致位置等等在他笔下慢慢成形,他的画工的确不敢恭维,如果当艺术来看,那简直就是一坨狗屎,但是外形方面却画的相当清晰,什么地方有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画了一阵,他又拿望远镜核对了一下,随即便带着手下队员,沿着港湾向海边走去,这一路走,一路画,到太阳快落山时,他们终于来到的海边。 张差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手中的地图,随即果断道:“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 说罢,他又带着一众队员翻山越岭,急赶了将近半个时辰,这才回到渔船上。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相当累了,张差却没有下令让大家休息,只是令留守队员赶紧造饭,而他自己则拿出东番草图,比对着他今天所画的海盗巢穴图,在东番地图的相应位置,仔细的修改标注起来。 等他仔细修改标注完,天都快要黑了,这时候饭也早就造好了,张差招呼所有队员吃完饭,便下令轮流休息,留守队员轮流值守,半夜子时左右将所有人全部叫醒。 他为什么不干脆让大家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说呢? 他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因为白天的时候,海盗肯定会派人在海边瞭望,任何船只,只要出现在他们附近的海面上都会被发现,而他们这破鱼船又不能离开海岸太远,他们只有趁夜色朦胧的时候,偷偷越过这股海盗的巢穴,才能不被发现。 当晚子时,月色并不是亮,海面上能见度相当低,隔个几丈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张差命令所有队员,架船起航,先是离开海岸约莫一里远,然后在转舵,一路向北而去。 第三卷 第七十章 定计 张差和赵如带着两队斥候,经过将近半个月的仔细查探,终于将东番西部所有海盗的情况摸了个通透。 这期间可谓惊险至极,有数次,他们都远远与海盗迎面相遇,好在张斌将仅有的两付望远镜都配给他们暂用,远远的他们就发现了海盗的战船,再加上他们渔船伪装的够烂,逃跑速度也快的惊人,海盗都懒得费功夫去追几个“渔民”,他们才得以逃脱。 不过,他们也不是一点损伤都没有,山林中毒蛇奇多,有几个队员就不幸被毒蛇咬到,好在他们都是经验丰富之辈,第一时间便将被咬之处的皮肉削了,挤出毒血,又敷上早已准备好的草药,这才没有出现伤亡。 二十余名斥候在张差和赵如的带领下,历经千辛万苦,一副完整东番西部海岸详细地图终于展现在张斌眼前。 东番西部海岸线大概有八百余里,其中,最南边两百余里是荷兰人的地盘,他们此时正在大员全力修筑堡垒,倒没注意道福建方向的异动。 再往北数十里,就是郑芝龙的地盘笨港和海盗洪旭、甘辉的巢穴,大致也就是后世嘉义和云林的位置。 然后再往北一百余里,有连续三个相隔不到三十里的海盗巢穴,其中两个是海盗杨六和杨七的老巢,这两兄弟手下都有战船五十余艘,海盗三四千人,另一个则是海盗钟斌的巢穴,有战船六十余艘,海盗大约五千余人。 这三个海盗巢穴再往北一百余里,也就是后世台中的位置,纵横交错的港湾和河道中总共盘踞着十余股小海盗,这些小海盗大多都是十余艘战船,四五百人的样子。 再往北一百余里,是两个相隔不到五十里的型海盗巢穴,一个是海盗李魁奇的,足有战船一百五十余艘,海盗万余人,另一个则是海盗刘香的,战船好像才一百余艘,海盗大概七八千的样子。 据郑芝龙所述,海盗刘香是仅次于他的一股海盗势力,应该比李魁奇还要强,很有可能,正如郑芝龙所说,海盗刘香的巢穴不止一处。 过了海盗李魁奇和刘香的地盘,接下来就是小海盗施大瑄的巢穴了,再往北就全部是西班牙人的地盘了。 东番东岸是山地,人迹罕至,同时又面临大洋,风暴肆虐,海盗不大可能在那边盘旋。 也就是说,东番西岸的海盗就是福建周边能找到的所有海盗了,只要在年内将他们剿灭,一年剿灭福建周边所有海盗的目标就算是完成了。 这个目标看似不是很难完成,一个月消灭一大股,半年时间差不多就够了。 但是,海盗并不是傻瓜,你剿灭一股之后,他们很有可能就会联合起来与自己对抗,如果真是那样,可就麻烦大了,根据查探到的情况,他们总共约有战船六百余艘,海盗三万多名,势力可比福建水师强得多。 而且,他们很有可能还会向荷兰人求助,如果荷兰人再掺和进来,那就更恐怖了,很有可能,自己这边会干不过! 怎么办呢? 张斌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有太好的办法,最后只能召集所有将领前来商议了。 第三天,包括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曹变蛟在内的张斌一系所有将领便齐聚澎湖巡检司衙门,一起商讨剿灭海盗的大计。 这澎湖巡检司衙门是张斌根据县衙的标准规制,在澎湖新城内修建的一个行政中枢,这段时间这里已然成为临时的巡抚衙门。 第三天一早,辰时,所有将领准时出现在澎湖巡检司衙门大堂。 这大堂原本就不是很大,张斌手下的将领又人数众多,他们只能像衙役一样,分列大堂两侧,而张斌则早已将放大到一人高的东番地图悬挂在公案后面。 他自己也没坐着,而是拿了根白蜡杆,站在地图跟前。 众将到齐,他便指着地图,从上至下,将所有海盗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遍,然后总结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海盗势力加起来明显比我们还强,但是,今年,我们一定要将这上面所有海盗全部剿灭,这一战该怎么打,大家有什么好的办法都说一说吧。” 众将闻言,纷纷对着地图思索起来。 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郑芝龙便站出来拱手道:“大人,末将觉得可以率军直抵东番中部,威逼利诱,迫降盘踞在那里的十余股小海盗。” 张斌闻言大喜,只要迫降了这十余股小海盗,那么势力对比就完全变了,自己这一方在数量上立马就会从劣势变为优势,他饶有兴致的道:“能迫降自然最好,你有把握吗?” 郑芝龙自信的道:“迫降他们应该不难,我们只要将所有战舰全部集结起来,把那里所有出口一堵,他们有一大半都会吓的前来请降,剩下那些不降的,再让郑彩他们带领本部人马,一个个上去威逼就行了,他们一家最多也就十多艘战船,五十艘战船压上去,即便不降也能轻松将其剿灭。” 这话倒是有道理,他们最多的也就十多艘战船,福建水师四百多艘战船一把压上去,很多人估计都会吓的屁滚尿流,就算有胆大的敢不降,再一个个去敲打也不迟。 张斌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第一步就这么来,接下来怎么打呢,剩下的可都是硬茬,想迫他们投降,好像不大可能。” 这时候,老将俞咨皋又站出来拱手道:“大人,末将觉得可以各个击破。” 张斌闻言,叹息道:“各个击破那是肯定的,就怕击破一个之后,剩下的就集结在一起与我们对抗啊,他们要联合起来,少说也就三四百艘战船,硬拼的话,必然两败俱伤啊。” 俞咨皋紧接着解释道:“大人,末将的意思是一次击破两股或者三股,第一步如果按郑将军所言,那么海盗就会被我们分割成南北两部分,中间有我们大军云集,他们必然不敢轻易出击,就算他们联合起来也只能分南北两路联合,这样对我们的威胁都不是很大。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分南北两面各个击破了,南面三股海盗比较弱一点,我们可以分三路一次将他们击破,北面两路海盗强一点,我们分成两路也能将其击破。” 原来是分南北两路击破,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张斌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嗯,俞老将军的提议很好,那么第二步,我们就兵分三路,将那面三股海盗一次剿灭,这样一来,北面两路再强也不足为患了,我们甚至可以整编之后在与其决战,这样一来损失就更小了。” 众将闻言,无不拱手吹捧道:“大人英明。” 张斌被吹捧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哪里是他英明啊,办法都是郑芝龙和俞咨皋想出来的好不,他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众人的吹捧,随即朗声道:“曹变蛟,命你率弓箭手一千,刀盾手一千,长枪兵两千,驻守澎湖。” 曹变蛟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继续下令道:“曹文诏,命你率弓箭手四千,刀盾手四千,长枪兵八千,驻守月港城、中左所、金山所及镇海卫。” 曹文诏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继续下令道:“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命你们率手下一万人马赶往澎湖集结,随时准备出击。” 戚家三兄弟闻言,同时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又继续下令道:“俞成龙,命你率手下所有战船,转运粮草辎重,十日内必须将大军三月所需粮草辎重全部转运到澎湖来。” 俞成龙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又继续下令道:“郑芝龙,命你率手下所有战船,转运各地步卒,协助曹文诏,戚元功和曹变蛟在十日内完成驻防和集结。” 郑芝龙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最后朗声道:“今计议已定,望大家加紧备战,十日后,大军出发,前往东番,剿灭海盗!” 众将闻言,轰然应诺道:“末将遵命。” 第三卷 第七十一章 初战告捷 郑芝龙归顺大明,福建水师进驻澎湖,福建巡抚张斌正全力部署,准备剿灭海盗。 这些事情,盘踞在东番的海盗自然能通过各种途径获得消息。 他们也没闲着,像杨六、杨七和钟斌就有意联合,刘香和李魁奇也准备统御所有海盗,跟福建巡抚干一仗! 但是,各路海盗并不齐心,因为他们都是有野心又或者心很野的人。 如果没有野心,或者内心不够狂野,又怎么敢来当海盗,做这刀尖子舔血的买卖! 他们谁都不服谁。 小海盗心里想着,朝廷要打也是先打你们这些出了名的,我们这些人朝廷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来打我们,想让老子听你们话,给你们当炮灰,门都没有。 大海盗虽然有心联合,却不得不面对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谁来当老大,谁来指挥! 谁不想当老大啊,你凭什么当老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大家都心怀鬼胎,所以,他们商议了很久,还是没什么结果,大家都躲在老巢里暗暗祈祷,福建巡抚,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张斌如果不事先派人细细查探,那么,还真有可能,他沿着东番西海岸逛几个来回都看不到一个海盗的影子。 可惜,张斌已经派人仔细查探过了,海盗们的巢穴在哪里,他都知道了,所以,海盗们想侥幸过关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福建水师的所有战船已经集结在一起,直扑东番西海岸的中部。 施大瑄、甘辉和洪旭收到消息,立马带着手下所有的海盗船前来投效,加上他们的五十多艘战船,明军的战船数量,达到了恐怖的五百余艘。 这么强大的力量出现在外围的海面上,各路小海盗都吓得心惊胆战,但是,他们还心怀侥幸,认为明军会找不到他们的巢穴。 结果,张斌一声令下,令郑芝虎、郑芝豹等人各率手下五十艘战船,将这十余股海盗所在的港湾和河道六个出口全堵了,这下,小海盗头头们,真的差点吓尿了。 很明显,明军知道他们躲在哪里,想蒙混过关,那是不可能的。 明军水师当然不是堵住出口就算了,很多兵法中都对心理战推崇备至,这第一战张斌所使用的主要战术就是心理战。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怎么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有很多先例,在陆地手法很多,比如,派人喊话,又或直接向敌人抛射劝降信。 总之,就是威逼利诱,吓到你投降为止。 这海战中喊话又或是射劝降信自然是不现实的,因为双方不可能如同陆战般在数百步,甚至一两百步的距离内摆开阵势,展开骂战,海战如果不进入混战阶段,双方的距离一般都是以里来计算的。 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办呢? 很简单,用旗语,六支分舰队堵住出口之后,战船上便纷纷打出旗语:“投降,不然,杀!” 面对这么赤裸裸的威胁,海盗们终于撑不住了,不想屈服,那只是在人家不打你的情况下才能想想,现在人家都堵门口了,不屈服就是死,那自然只能选择屈服。 于是乎,各路小海盗纷纷打出白旗,挂桅杆上,出来请降。 对此,张斌早有安排。 海盗头子,全部缴了他们的武器,软禁起来。 至于他们手下的战船,则派出相应数量的步足上船督导,说白了就是拿着刀督战,不听指挥的,直接一刀砍了。 控制战船,清点人数,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等战船和人数都清点完毕,差不多都过去两个时辰了。 清点结果,还有三股海盗没有出来投降。 张斌回想了一下地图上的标注,又看了看各个分舰队的位置,直接下令道:“令郑芝豹、杨耿、郑兴率手下战船进入河道港湾,去把那三股海盗的老巢端了,不投降的,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堵口子的六个分舰队中,有三个慢慢进入前面的河道和港湾,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不一会儿,里面便有了动静,火炮轰鸣,浓烟滚滚,喊杀声传遍四方。 张斌举着望远镜冷冷的看着滚滚的浓烟,面无表情的等待着结果。 不到一个时辰,喊杀声渐止,郑芝豹、杨耿、郑兴的船队陆陆续续从河道和港湾中转出来,他们的战船明显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不过损伤并不是很严重,至于后面带出的海盗船就有点惨了,很多都被打的不成样子了。 很快,三个船队便纷纷派出战船前来旗舰汇报战绩,令张斌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都从海盗巢穴里搜出不少金银财宝,三股小海盗,光是白银就搜出将近五万两! 看样子,当海盗还真是一份相当有“钱途”的职业啊,张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命令俞成龙和郑芝龙加紧收编这些小海盗的战船,将所有海盗战船暂时编入施大瑄、甘辉和洪旭的手下。 这还只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战斗还在后面呢。 夕阳西下,剿灭海盗之战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张斌令所有的战船直接进入附近最大的港湾,所有将士,就在船上休整一晚。 明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他几股大海盗自然是收到消息了,但是,海上不同于陆地,联络并没有陆地上方便,他们收到消息并商议对策起码要费个一两天时间。 张斌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第二天一早,他便下令,所有水师战船向南进发,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剿灭盘踞在东番南部的海盗钟斌和杨六、杨七兄弟。 船队在行进,命令不断发出,接下来的战斗才是真正的初战,张斌对此做出了详细的安排。 他命令,郑芝龙率郑芝虎、郑芝豹、张冠、郑彩、甘辉、洪旭手下战船,还有戚长山、戚长林手下的戚家军,分成两路,同时进攻杨六和杨七兄弟的巢穴。 而他自己,则和俞成龙一起,率领杨耿、陈晖、郑兴、郑明、施大瑄手下的战船,还有戚长风、戚长火手下的戚家军进缴钟斌的巢穴,同时防备北面的刘香和李魁奇率军前来偷袭。 钟斌的巢穴就在后世南投附近的一个港湾里,这个港湾入口并不宽,也就里许左右,前面还要经过一条将近十里长的水道才能最终进入钟斌的老巢。 那里面的港湾就比较大了,停泊上千艘战船都没有问题。 张斌直接令老将俞咨皋带着杨耿和陈晖所部守在入口出,以防止刘香和李魁奇前来偷袭,他自己则和俞成龙一起,率领郑兴、郑明、施大瑄所部进入水道,前去剿灭钟斌。 宽里许,长约十里的狭窄水道中,明军水师战船分成三截缓缓行进。 前面是施大瑄所率的六十余搜战船组成的混编船队,其中有很多就是昨天刚投降的海盗,张斌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使劲往前冲,冲出狭窄的水道之后,什么都不要管,直接往前冲,做出直扑钟斌山寨的架势,逼的他们不得不离开入口处前去堵截。 这时候,施大瑄所率的船队离港湾的入口出已不足两里,所以投降的海盗都在拼命找东西防护,什么铁盾木盾早以被支起来,什么桌椅板凳,甚至是鱼桶都被没有盾牌的海盗拿出来,顶在头上。 巡抚大人虽然不是让他们去当炮灰,跟钟斌死磕,但是,要挨过入口处的炮弹和箭雨也不容易啊,很多人脸都吓白了,要知道,盾牌什么的挡箭矢还可以,如果一颗炮弹直接砸过来,铁皮盾都挡不住! 前面施大瑄所率的船队都要抵达入口处了,后面郑兴和郑明的船队却突然转舵,所有小型战船纷纷向左右海岸靠去,紧接着,戚长风、戚长火所率的戚家军便如同下饺子般的从战船上跳下来,跳入齐胸的水中,拼命向岸上划去。 这时候,钟斌已经注意不到这么多了,他正将手下六十余艘战船分成两半,堵在水道入口处,准备将明军战船全部堵在水道口子上,利用火攻,把他们烧个通透! 他的想法的确不错,如果明军在入口处和他纠缠,那么一百多艘战船肯定会在口子上挤成一团,火攻兴许还真反败为胜。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明军的战船从口子里涌出来之后,压根就不还手,任他火炮轰鸣,箭下如雨,就是不还手,蒙头就是往前冲,那架势好像是想冲到他山寨附近的码头,然后跳下去,一把端了他的山寨! 这还得了,他山寨中可没有留多少带武器的手下,也就数百弓箭手而已,其他都是老弱妇孺,大多数能打的手下,都在战船上呢。 他也顾不得堵入口了,连忙带着手下所有战船追上去,围追堵截,想要把施大瑄的船队拦住。 正当他们绞到一起展开混战的时候,张斌和俞成龙带着郑兴和郑明的船队飞速进入港湾,一把围上去,将钟斌和施大瑄的船队全部围在中间。 这时候的海战果然如同俞大猷说的那样,无非是以大船打小船,以众击寡,以大铳打小铳,己方不管是武器、战船数量、大船数量、人数都占优势,钟斌自然是抵挡不住。 张斌站在外围的旗舰上用望远镜注视着前方的战斗,两百多艘战船已经挤成一团,这时候火炮、弓箭什么的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海盗和明军都选择了登船作战,你跳我船上,我跳你船上,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三比一,没有太大的悬念,钟斌的手下已经慢慢露出不支之势,败亡只是迟早的事。 正在这时候,远处的海盗山寨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戚长风、戚长火已经率军冲到了山寨下面。 海盗并没有太多的火炮,大船上能全部装备一门就不错了,山寨里自然没有多余的,鸳鸯阵对付区区数百弓箭手自然不在话下,刀盾手居前,狼筅手、长枪手、镋钯手、火枪手排成两列,躲在盾牌手后面,整个鸳鸯阵很快就冲到寨墙跟前。 海盗的寨墙才差不多两人高,狼筅、长枪、镋钯直接就能捅到寨墙上的海盗,很快寨墙上就被清出一大片。 这时候,刀盾手迅速集结在一起叠成盾阵,一条条通往寨墙上的斜坡瞬间成型,其他人立刻踏着盾牌飞身而上,山寨被攻破了! 钟斌在望远镜中看到寨墙上越聚越多的戚家军战士,终于长叹一声,放下望远镜,落寞的道:“不要打了,让兄弟们竖白旗投降吧。” 张斌从望远镜中看到各处竖起的白旗,脸上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钟斌投降,初战告捷! 第三卷 第七十二章 荷兰人来干涉了 徐徐的海风吹散了滚滚的浓烟,整个战场慢慢安静下来,海盗钟斌终于降了! 张斌直接下令收缴海盗武器,将所有海盗集中到港口附近看押,统计战损,就地休整。 这一仗双方并没有打多久,所以损失并不是很大,最后的战损统计出来,差不多算是大获全胜。 船只方面,郑兴和郑明手下真正属于明军的战船并没有什么损伤,只是施大瑄所率的海盗杂牌军冲进入口的时候被击沉了几艘。 至于钟斌手下的战船更是一艘都没有被击沉,因为一开始施大瑄并没有还手,等郑兴和郑明率军围上来,他们已经混战在一起了,自然不可能再开炮轰击战船了。 人员方面,郑兴和郑明手下的明军将士阵亡的仅数十人,受伤的也才几百人,施大瑄所率的海盗伤亡较大死了三百余人,受伤的更是有上千,至于钟斌手下的海盗,本来就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数量,死伤自然无法准确统计,大约死了四五百人是有的。 这边战损报上来,山寨那边戚长风和戚长火已经将里面所有人全部押了出来,集中到码头附近。 张斌最关心的是还是银子,因为他很清楚,对于崇祯来说,打海盗的功绩还没银子来的大,这会儿崇祯实在是太缺银子了,自己要获得他的赏识,不停的给他输送银子,是最好的办法。 这银子到底藏在哪里呢? 张斌也懒得去找了,他直接令人将钟斌押解过来,然后便带着一众亲卫往山寨中走去。 这会儿他手下的亲卫可不止几个了,选拔出来的斥候,没有任务的时候,都跟在他身边充当亲卫,连带一开始选拔的二十余人,前前后后总共选拔出四十余名身手上佳的斥候,所以,现在他的亲卫已经达到了五十余人。 一行人押着钟斌浩浩荡荡的进了山寨,钟斌也不知道是不想受皮肉之苦还是已经心灰意冷了,表现的还算配合,众人在他的指引下直接来到他山顶的住处,在他的卧房中翻出了藏银子的地窖。 张斌倒是没想到,这钟斌也如同高采一样喜欢把金银财宝藏在卧房的地底下,或许他们觉得躺金银财宝上睡觉比较踏实吧。 这会儿的海盗其实并不是纯正的海盗,他们很多时候都在兼职做海上贸易,也就是说,他们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海商。 这又是劫掠,又是做生意,钟斌的积累还是比较恐怖的,光是白银就有八十余万两,其他黄金珠宝数十箱。 跟随他进入山寨的都是他当亲信培养的亲卫,自然知道为他着想,那边还在不停清点黄金珠宝呢,谢正刚便附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大人,这些怎么处理?” 张斌想了想,随即拍板道:“银子记一半吧,其他珠宝照实记录,黄金的话你们一人拿一个十两的金锭子,其他也照实记录,不要多拿啊。” 谢正刚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开始安排了,一众亲卫听说还能拿个十两的金锭子,自然是欢喜的不得了。 处理完这些,张斌直接令亲卫分批将金银珠宝运到帅船上,随即便来到港口边聚集在一起的俘虏那里。 这些俘虏,包括钟斌在内,都满眼恐惧的看着他。 这位,可是一言就能定他们生死的主,剿海盗没留活口,说出去并不会有人骂他是刽子手,所以,很有可能,这位巡抚大人,为了省去麻烦,会令人将他们全杀了! 张斌当然不是这么残忍的人,他也知道这些海盗里面有很多都是被胁迫的平民百姓,一句话,全杀了,是省去了所有的麻烦,但是,他心理这关却过不去。 他想了一下,随即朗声道:“本官知道,你们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倭寇,所以,今天本官网开一面,凡是愿意加入大明水师的都可以报名,本官会派人筛选,其他人,全部留在这里垦荒种田,不得擅自离开,知道吗?” 一众海盗和家属闻言,纷纷跪在地上高呼道:“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唯有钟斌直挺挺的站在那里,满脸欣慰,他知道,求张斌放过他是不可能的,手下这些人能保住性命他就知足了。 张斌对他也很是头疼,人家都老老实实把自己的金银财宝交出来了,紧接着就把人杀了,貌似也有点过份了。 他想了想,叹息道:“你的生死本官无权做主,只有请皇上定夺了,你主动交待藏宝所在的事本官也会一并上报,至于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吧。” 钟斌闻言,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希望,他迟疑了一下,随即低头郑重的道:“多谢大人。” 张斌挥了挥手,让人把他押下去,随即便开始安排筛选海盗的事宜,大多数青壮海盗还是想在海上自由自在的,所以,原本船上的海盗,基本都报了名,一阵筛选之后,去掉些老弱病残,原本那六十余艘战船基本上还能开着上战场。 至于钟斌的巢穴,张斌也没有捣毁,而是直接留下两千步卒在此看管,这也是防止他们反水的唯一办法,把他们家人看管在这里,谁反水,他的家人就没好日子过了。 钟斌这里至此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张斌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带着所有战船集结在港湾的入口,默默的等待着。 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南面便有上百艘战船列队而来,正是郑芝龙带了两个分舰队前来汇报战果了。 张斌直接派人将郑芝龙接上战船,认真听他汇报了一遍战果。 杨六、杨七那边抵抗也不是很激烈,郑芝龙这边也没有多大损伤,伤亡的大部分都是那些刚刚投降的海盗,而且他们也只是死了几百人,并没有伤筋动骨。 毕竟海盗的主体也是沿海的平民百姓,并不是穷凶极恶的倭寇,双方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了解完战果,张斌又按钟斌这里的处置办法对两处海盗巢穴做了一番交待,随即他们挥退左右,直接问道:“金银珠宝缴获多少?” 郑芝龙闻言一愣,随即含含糊糊道:“白银大概二三十万两吧,黄金也就几千两,其他珠宝什么的没仔细数。” 张斌摇了摇头,苦笑道:“芝龙,很多时候,钱并不是越多越好,比如现在,再多的银子又有什么用,只有掌握在手中的实力,才是根本,老实说,到底多少。” 郑芝龙尴尬的笑了笑随即老实交待道:“白银大概百来万两吧,黄金有一万多两,珠宝什么的真没仔细数。” 这还差不多,张斌微笑着点头道:“嗯,连带钟斌这里的,白银总计一百八十余万两,你拿出一百万两,存放到笨港,好好看管,以后有用,其他的都照实上报朝廷吧。” 郑芝龙闻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还以为张斌不会贪墨呢,没想到,张斌大手一挥直接就是一百万两。 他不由惊奇道:“一百万两!” 张斌白了他一眼,坦荡荡的道:“怎么了,留点军费备用不行啊,傻不拉几的,赶紧的,干活去啊。” 郑芝龙闻言,连连点头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去。” 说罢,转身,一溜烟跑了。 张斌率领三百余艘战舰一直等到下午酉时,还未见刘香和李魁奇的踪影,他估计,这两家伙怕是不敢来了。 他看了看天色,立马下令留下几艘快船警戒,然后带着其他战船则径直往南而去。 他准备汇合了郑芝龙之后,回澎湖去休整一番再说。 刘香和李魁奇的确是不敢来了,就算他们联合在一起,总共也才两百多艘战船,而明军还没招降那十余股小海盗之前就有五百余艘战船了,实力足足是他们的一倍,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他们也没有坐以待毙,两人都清楚,张斌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剿灭他们,打,他们是打不过张斌,但是,有人能打的过张斌。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派人前去大员,找他们的东家,荷兰东印度公司求救! 荷兰人这会儿在东番的最高长官叫德韦特,正是他培养出了刘香、李魁奇、杨六、杨七和钟斌这一批海盗,而郑芝龙则是他的前任宋克培养出来的。 郑芝龙突然归顺明帝国,的确让他很是恼火,但是,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因为他手上也就一千多士兵,十余艘战舰,这点实力还不足以跟明帝国开战。 几年前高文律的败亡让他们明白了明帝国的实力,要与明帝国开战,必须派荷兰海军的主力战舰来,他手里的普通战舰根本不是明帝国的对手,甚至郑芝龙他都干不过。 所以,他只能写信向巴达维亚总督库恩和海军司令官雷尔松汇报,请求他们派兵来收拾郑芝龙,教训明帝国。 结果,巴达维亚方面的回信还没收到,他却收到了手下两个得力干将刘香和李魁奇的求救信,明帝国已经将杨六、杨七和钟斌干掉了,接下来就要收拾他们了! 这还得了,郑芝龙判投明帝国已经让他实力大损了,杨六、杨七和钟斌都被干掉了更是令他雪上加霜,如果刘香和李魁奇再被明帝国收拾了,那他还拿什么人去打劫西班牙、葡萄牙和明帝国的商船! 派人伪装成海盗,将西班牙、葡萄牙和明帝国之间往来的商船劫掠干净,目的就是阻断西班牙、葡萄牙和明帝国之间的贸易往来,从而垄断明帝国和欧陆之间贸易。 如果不能阻断西班牙、葡萄牙和明帝国的海上贸易,东印度公司必将遭受巨大损失。 他知道,他不能坐等巴达维亚方面的回信了,他一面派出快船再次向巴达维亚求助,一面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纳茨,让他去澎湖找明帝国谈判。 他直接就让纳茨警告明帝国的官员,如果胆敢再收拾刘香和李魁奇,东印度公司必将集结大军前来报复! 第三卷 第七十三章 我连你们一起干趴 张斌自然不知道荷兰人会来阻扰他剿灭海盗,这会儿他正在抓紧时间整编,准备一举歼灭刘香和李魁奇呢。 这次招降将近十股小海盗,又剿灭了三股小海盗和三股大海盗,不但收获了一大堆金银珠宝,更重要的,还收获了两百多艘战船和上万名海战娴熟的海盗。 这样一来加上原来的四百多艘和两万水师官兵,他手下的战船一下增加至七百余艘,水师兵力更是达到了三万余人。 这数量是足以碾压刘香和李魁奇了,但是,新归降的海盗并没有经过统一操练,跟原来水师的配合肯定会存在问题。 面对刘香和李魁奇这两股大海盗,肯定是一场恶战,他可不想因为新归降的海盗指挥不灵,打乱了阵形,而使整个水师遭受巨大损失,所以,他剿灭杨六、杨七和钟斌之后,立马率领所有战船回转澎湖要塞,准备先整编操练一下,再去剿灭刘香和李魁奇。 这会儿水师的领兵将领已经达到了十三名,战船也达到了七百艘,海盗更是剿灭了一大半,他准备兑现承诺,为所有将领升职,至于崇祯那里,他相信,只要银子送上,几个参将和游击将军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回到澎湖以后,他一口气将所有水师将领全升了一级,俞成龙和郑芝龙直接被提拔为参将,郑芝虎、郑芝豹、张冠、郑彩、杨耿、陈晖、郑兴、郑明、甘辉、洪旭、施大瑄则全部提拔为游击将军,至于战船他重新分配了一下,暂时将所有战船平均分给了十一个游击将军,也就是每个游击将军下面领有六十余艘战船。 将领的从属关系,他也重新调整的一下,原本郑芝龙手下的张冠被他摘出来,负责护卫他的帅船,其他十个游击将军则均分给了郑芝龙和俞成龙,每人手下五名。 他这刚把水师整编完,还没开始操练呢,值守的赵如突然来报:“有红毛番带人前来,说是要找这里的最高长官谈判。” 谈判,这个是可以轻启的吗? 张斌可是相当清楚,未经皇上允许,擅自和别国使者谈判是相当严重的罪名,直接砍了都有可能! 他想了想,干脆道:“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又是来谈什么的。” 澎湖巡检司衙门并不大,不一会儿赵如便回来禀报道:“大人,那红毛番的使者说他是福尔摩沙长官的副手,因为我们无故袭击与他们合作的商人,所以,他们才来找我们谈判的。” 福尔摩沙长官就是驻扎东番的荷军军官,这个张斌还是清楚的,他吗的,就一个上尉的副官来找我这个比他们司令还大的巡抚谈判,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滴。 张斌决定了,先给他来个下马威,然后了解一下,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于是乎,他直接下令道:“让他站大堂等着,你顺便让人去通知所有将领,在大堂集合。” 赵如领命而去,张斌则坐那里沉思起来。 没过多久,赵如便进来汇报道:“大人,都到齐了。” 张斌闻言,长身而起,昂首挺胸,走向大堂。 此时,纳茨正带着一个护卫和一个翻译,满脸怒容的站在大堂中间呢。 不过,他却不敢发火,因为大堂两边足足站了十八员身着鱼鳞甲的明军将领,那威势,着实有点吓人。 等了许久,前面终于传来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紧接着,张斌昂首阔步从大堂后面的侧门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公案后面。 一看是个身着彩袍的文官,纳茨终于来勇气了,他直接对着张斌怒喝道:“我是尼德兰王国的使者,你却让我站这里等这么久,这就是你们明帝国的礼节吗?” 张斌听完翻译战战兢兢的复述,立马板着脸道:“使者?你什么身份,有资格和本官谈判吗?” 纳茨听完翻译的复述,立马昂着头傲然道:“我是福尔摩沙长官的副手,荷兰海军中尉纳茨。” 张斌听完翻译的复述嗤笑道:“中尉,也就相当于一个百户而已,你也是大明的子民吧,告诉他,巡抚,相当于他们哪一级官员。” 那翻译闻言,想了半天,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他只得毛着胆子拱手道:“大人,请恕草民才疏学浅,这个大明和尼德兰的官职完全不一样啊,大人相当于他们什么官,草民真想不出来啊。” 张斌闻言一愣,这个问题的确有点难为人啊,他想了想,随即傲然道:“他们不是有个什么巴达维亚总督吗,管屁大个地方,撑死算个知府吧,你就拿这个跟他解释吧。” 那翻译闻言,连忙跟纳茨解释道:“长官,这位大人官职比总督库恩大人都高的多。” 纳茨闻言,着实吓了一跳,比总督库恩还大的多,那不是相当于议长阁下了,不过,他转念一下,明帝国的官员,关我屁事啊,于是他耍无赖道:“你是什么官职我不管,我是谈判使者,你们应该给与应有的尊敬。” 张斌听了翻译的复述,直接盯着那翻译道:“我这对他还不客气吗?他这屁大个官我都没让他下跪是吧,要他不是使者,见了本官敢不下跪,我打断他的狗腿!” 那翻译闻言,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也没下跪,他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大人请恕草民无礼,草民一时紧张忘了,请大人恕罪。” 张斌大度的挥手道:“起来吧,你告诉他,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在本官面前摆架子,本官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那翻译连忙照他的话复述了一遍,纳茨立马恼怒道:“你们到底讲不讲礼节?” 张斌听完翻译的复述,直接拿起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屁大个中尉在本官面前充什么使者,有什么话赶紧说,不说就滚。” 那翻译被这惊堂木吓的浑身一抖,连话都不敢说了,他毕竟要在荷兰人手底下混饭吃,这种骂人的话他还真不敢翻译。 张斌立马对站下面的郑芝龙道:“你来翻译。” 郑芝龙当过荷兰人的翻译,这个他是很清楚的,既然那翻译不敢骂,就让他来骂。 郑芝龙在一旁早就听的不耐烦了,张斌一开口,他立马对着纳茨大喝道:“你一个小小的中尉在我们巡抚大人面前就是个屁,巡抚大人问你来干什么,不说就滚。” 纳茨闻言,立马指着郑芝龙怒骂道:“尼古拉一官,你私自投靠明帝国的事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 郑芝龙闻言,翻了个白眼,随后转头看向张斌,他这意思,是问张斌,让不让他说话。 张斌直接挥手道:“别跟他啰嗦那么多,他不说来干什么的就让他滚。” 郑芝龙闻言,转过投来对着纳茨大喝道:“我回归大明关你们屁事啊,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你来干什么,不说就滚。” 纳茨闻言,指着他哆嗦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的道:“告诉你们这个什么巡抚,刘香和李魁奇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他如果敢去攻击,我们东印度公司必定组织大军前来报复。” 郑芝龙撇了撇嘴,直接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原来是想阻止自己去剿灭刘香和李魁奇啊,张斌闻言沉思了一会儿,随即对郑芝龙道:“告诉他,剿灭海盗是皇上的旨意,此事,本官做不了主,必须禀明皇上,请皇上定夺。” 郑芝龙按他的话翻译了一遍,纳茨听完,又看了看张斌的表情,他以为张斌真的怕了,那鼻孔又开始往天上翘了。 他还没开口,张斌便朝郑芝龙使了个眼色,不耐烦的道:“让他滚蛋。” 郑芝龙闻言,立马对纳茨喝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滚,再在这里啰嗦,小心我揍你。” 纳茨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想了想,还是没敢继续啰嗦了,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转身就走。 张斌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随即挥手道:“退堂。” 众将领闻言,一起拱手道了声末将告退,随即便脸色复杂的退了出去。 巡抚大人这样子,好像有点顾忌红毛番啊,这仗还打不打呢? 张斌的确有点顾忌荷兰海军,但并不是害怕,他只是顾忌荷兰人的坚船利炮给自己手下带来太大损伤。 刘香和李魁奇自然是要打的,他之所以考虑了那么久,是在想,要不要连荷兰人一起打! 东番,是他计划中的发展基地,不论是荷兰人还是西班牙人,肯定都要赶走。 不过,这会儿他还不想动手,因为他手里的火炮数量还不够,跟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打起来肯定要吃亏。 他原本是计划先剿灭海盗,再拼命制造火炮,等火炮积累到上千门,再跟荷兰人还有西班牙人开战,这样水师官兵就不会有太大的伤亡了。 但是,这会儿荷兰人是摆明了要阻止他剿灭刘香和李魁奇,也就是说,不管他去不去打荷兰人,只要他把刘香和李魁奇剿灭了,荷兰人都会来打他。 这下就不是伤亡不伤亡的问题了,而是尊严问题了。 吗bi的,真当我怕了你们啊,惹毛了我,我连你们一起干趴下。 张斌一咬牙,直接回到书房中写起奏折来。 跟荷兰人开战这么大的事他肯定不能自作主张,如果崇祯还没发话他就跟荷兰人干上了,最后就算是他赢了,估计崇祯也会对他有意见。 这位皇上脾气可不大好,一旦他对自己有了意见,那么自己的前程基本就毁了。 所以,必须写奏折,激一激崇祯,让他下旨,跟荷兰人还有西班牙人开打! 第三卷 第七十四章 将红毛番给朕灭了 阳春三月,暖意融融,和煦的春风吹在脸上,令人神清气爽。 张差站在船首,看着渐渐变粗的海岸线,微笑着对一旁的郑彩道:“阿彩,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什么不?” 郑彩摸了摸后脑勺,茫然道:“差哥,你这没头没脑的,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啊,小时候我们一天都不知道要说多少话呢。” 张差学着郑彩的口气,大声道:“哪天我当上了将军,一定给差哥找个像小云那么漂亮的老婆。” 郑彩闻言,错点一头栽海里面,小云那么漂亮的,上哪儿去找啊! 他想了想,干脆耍无赖道:“小云那么漂亮的哪里这么容易找到啊,要不这样吧,我给你找十个东瀛舞姬,等下就去,随便你挑。” 张差闻言,一拍他的后脑勺,没好气道:“又说这个,你脑子里就剩下东瀛舞姬了。” 郑彩虽然已经是游击将军了,却对张差这个没有任何军职的斥候小队长异常亲切,被张差在头上拍了一下他也不着恼,反而嘿嘿傻笑起来。 大金所这帮年轻人,从小就一起玩耍,关系那是亲密的不得了,张差更是这些小伙伴的偶像,因为除了老大张勇和老二张冠,就数他最能打,所以,就算张差只是普通屯卫家的孩子,小伙伴们都习惯叫他“差哥”,对他崇拜的不得了,郑彩更是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这次张差又是带队来刺探敌情的,张斌知道郑彩和他关系最好,所以,每次都让郑彩来护送他。 前面已经快到笨港了,郑彩又忍不住提议道:“差哥,要不等下去试试东瀛舞姬,真的很不错哦。” 张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懒得跟你说,等下给找个最熟悉红毛番地盘的人引路啊。” 郑彩哈哈大笑道:“好,我给你找个男的。” 两人说说笑笑间,福船慢慢靠上笨港码头,码头上留守笨港的十余个小头目依然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候着,不过这次人群中却多了两个总旗,这两是郑芝龙派来看守银两的亲信。 郑彩一踏上码头,一群人里面迎上去恭敬的道:“参见郑将军。” 郑彩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免礼,随即问道:“你们谁最熟悉红毛番的地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一个短小精干的年轻人上前一步,鞠躬道:“将军,小人曾去过几次大员。” 一看他这架势就是东瀛人,郑彩皱了皱眉头,严肃的问道:“你汉语学的怎么样?” 那年轻人再次鞠躬道:“将军放心,小人现在跟人说话用的都是汉语。” 郑彩点了点头,随即对一旁的张差道:“差哥,你看行吗?” 张差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年轻人,又看了看他腰上的倭刀,考校道:“你功夫怎么样?” 那年轻人闻言,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嗖的一下飞掠到一根大腿粗细的木桩前,刷的一刀,直接将木桩削掉一大截,随即收刀窜回来,对着张差鞠躬道:“大人,您看怎么样。” 这家伙出刀好快,砍人是把好手,张差满意的点头道:“嗯,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再次鞠躬道:“小人猿飞佐助。” 张差再次点头道:“好,你跟我去趟大员。” 说罢,他朝郑彩挥了挥手,转身就往自己的破渔船走去,猿飞佐助则朝郑彩鞠了一躬,飞速跟了上去。 荷兰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把福建巡抚张斌给惹毛了,在他们看来,整个明帝国都不是东印度公司的对手,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受到东印度公司的警告之后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却不曾想,张斌已经把斥候派到大员来了! 天启四年,荷兰人被南居益打败之后便转移到了东番的大员,也就是后世的台南安平港附近。 荷兰人占领大员以后,便在原来的砦城旧城址上重新兴建规模宏大的城堡,命名为奥伦治城,天启七年,荷兰人又将此堡改名为热兰遮城。 这热兰遮城扼住台江内海的主入口,本身又建在一座离岛上,可谓易守难攻,历史上,郑成功进攻热兰遮城,两万多人围攻了将近一年才迫使城堡里的荷兰人投降,可见这热兰遮城之险要。 不过,还好,这会儿荷兰人还没有将热兰遮城完全建好,计划中的三层棱堡这会儿连第一层都没有完工。 张差在猿飞佐助的引导下,先是将渔船隐藏在离台江内海足有十多里远的一处河道里,然后又带领五名斥候和猿飞佐助跋山涉水,疾行了将近半天,才绕到离热兰遮城以北的海岸上。 这会儿,他们已经登上一座足有百余丈高的山峰,正透过树丛小心的查探着荷兰人的情况呢。 张差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随即便低下头来,拿起身前巨石上的毛笔,认真的画起来。 其他五个队员,有两个正在不远处的山洞里用炭火煮饭,另外三个正分散在张差四周十来丈远的地方警戒,而猿飞佐助则跟个树桩一样,笔挺的站在张差身后。 张差画了一阵又抬起头来,正要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猿飞佐助突然抽出倭刀,对着他头顶上就是一刀。 “嗖”的一声,张差只感觉头顶一阵微风拂过,紧接着,一节扭动的蛇身便掉到他肩膀上。 张差一把抓住蛇身,又将掉到脚边的蛇头踢到旁边的灌木丛里,这才回头赞赏道:“小子,刀挺快的吗。” 猿飞佐助闻言,鞠了一躬,酷酷的道:“多谢大人夸奖。” 张差不由轻笑一声,将手中的蛇身往他手里一丢,砸着嘴道:“快给石头他们送去,让他们煮饭里面,蛇肉饭,好久没吃过了。” 猿飞佐助接过蛇身,点头道了声遵命,随即飞快的向后掠去。 张差将手上的蛇血在衣服上擦了擦,又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 他仔细观察一阵,又提起毛笔,认真在地图上画起来。 这时候,京城,皇宫,御书房中,崇祯也正拿着毛笔认真的作画呢,不过,他画的不是地图,而是一座高山,一般处理政务有些心烦了,他都会停下来,认认真真的画幅画,调整一下心情。 正当他快要画完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太监方正化尖细的声音:“启禀皇上,福建巡抚张斌有奏折到。” 崇祯闻言,立马放下毛笔,兴奋的道:“快,快呈上来。” 他就是因为缺钱才心烦,今年的税赋还在征收,国库依旧空空如也,现在能给他带来进项的,也就张斌了。 福建巡抚张斌去年就给他送来了一百万两白银,他匀了一下,令杨鹤带着四十万两白银去西北招抚流民,又令袁崇焕带了六十万两白银去辽东平息因欠饷引起的兵变,两处情况都已有了点起色。 但是,西北乱民太多,四十万两只能稍稍缓解一下局势,辽东欠饷更多,六十万两无异于杯水车薪,还有西南安奢之乱,自从天启五年,五省总督被气的病死军中之后,魏忠贤就一直没管过了,云贵各地都司卫所请求朝廷出兵的奏折就没停过。 如果再加上东南的海盗,大明可谓硝烟四处,动荡不安,崇祯自然心急如焚,奈何没有钱,他也只能干瞪眼。 因为银子,崇祯对张斌的确十分看重,上个月他才发来奏折说月港租地又收获白银五十余万两,正往京城送呢,这会儿他不是又有银子要送过来了吧。 曹化淳也知道崇祯急切的心情,方正化刚举着奏折走进来,他便飞身上前,取过奏折,飞快的递给崇祯。 崇祯激动的从曹化淳手中接过奏折,仔细看起来。 一开始,他脸上还带着笑容,因为张斌上奏,海盗已经剿灭了将近一半,而且他还从海盗巢穴搜出白银八十余万两,黄金珠宝上百箱。 但是,看着看着,他脸色便阴沉下去。 因为张斌接下来上奏,红毛番荷兰竟然遣使去警告他,让他立刻停止围剿海盗,不然就兴兵报复! 而且张斌还详细的解释了红毛番为什么不让他们去剿灭海盗,因为海盗就是红毛番豢养的! 紧接着,张斌又将东番的情况细细描述了一遍,原来那里竟然有沃野千里,如果聚集流民开垦,可以养活数百万人,还可以收获几十万两田赋,但是,东番土地最肥沃的地方都被红毛番荷兰和西班牙给占了。 最后,他又详细分析了一下月港的情况,大致意思就是,如果红毛番继续盘踞东番。豢养海盗跟大明抢生意,月港根本就发展不起来! 崇祯看罢奏折,气得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红毛番,欺人太甚,占了大明的土地,还豢养海盗劫掠大明子民!曹化淳,拟旨,令福建巡抚张斌,速速将所有盘踞在东番的红毛番给朕灭了!” 张斌自然知道崇祯会憋不住火,因为他整篇奏折的意思就是如果不将盘踞在东番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消灭,海盗就无法剿灭,月港的税赋也会因此大受影响,缺钱缺的着急上火的崇祯能忍住才怪。 果然,张差和赵如刚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东番的据点探查清楚,崇祯的圣旨便来了:令福建巡抚张斌,速速将所有盘踞在东番的红毛番给朕灭了! 第三卷 第七十五章 剿灭海盗 海盗李魁奇的巢穴也是一个港湾,不过这个港湾有点怪,就好想大地突然裂出一个长条,然后向海中漂移了几里,又停住了。 简单来说,李魁奇的巢穴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裂缝,最宽的地方也只有三里左右,但是长度却有十多里,李魁奇的山寨就在裂缝中部,也就是港湾进去大约七八里远的地方,所以,从外面压根就看不见。 这天辰时,李魁奇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竹笛声,紧接着一个强壮的亲卫冲进来大吼道:“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朝廷大军来了。” 李魁奇睡着的时候很难醒,这个山寨的人都知道,所以,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李魁奇在睡觉,亲卫一般都会冲进来大声把他吼醒。 亲卫一声猛吼,李魁奇好像是听到了,他迷迷糊糊正要睁开眼睛,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紧接着盖他身上的被子嗖的一下就被人裹走了。 原来,他新纳的小妾也被吼醒了,当她发现自己屁股露在外面,全被那亲卫看光了,立马惊叫一声,用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 这小妾是李魁奇强掳来的,虽然有那么几分姿色,却一直有点抗拒李魁奇的亲热,所以,李魁奇对她是又爱又恨,都纳她当小妾个把月了,每次还要用强,这点让他十分不爽。 这会儿被她在耳边一声尖叫李魁奇是彻底醒了,不过也被她吓出一声毛汗。 “臭婆娘,叫魂啊!”,李魁奇一脚把那小妾踹到床下,边掏耳朵边坐起来道:“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那亲卫连忙拱手道:“大将军,朝廷大军来了,这会儿估计都快到口子上了。” 李魁奇闻言,嗖的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拿起衣服和盔甲胡乱往身上一裹,然后拿起木架上的大砍刀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吼道:“赶紧让他们上船啊。” 他一溜烟跑到港口,打眼一看,此时码头上都乱套了,不知道多少战船在往里挤,也不知道多少战船在往外挤,码头上更是挤满了人,都乱糟糟的在找自己的战船呢。 李魁奇跑上去大吼道:“还找什么找,都就近上船啊,上满的船马上开走。” 他这一声吼,码头上总算有了点秩序,不少人都就近找了艘跟自己原来所在战船差不多类型的,飞快的跑上去,上满人的船也很快离开码头,不过,一百五十多艘战船,一万多人,要一会儿登上船是不可能的,好在他们在外面设了暗哨,不然,恐怕明军都冲到码头上了他们还没登完船呢。 此时,明军已经到达港湾的入口处,数百艘战船正在快速列阵呢。 明军列出的阵形很奇怪,前面五十艘大福船一字排开,足足排了一里多宽,后面各种各样的大小战船则排成五列紧紧跟着,再后面又是六十余艘各型战船排了个松散的大圆阵,整体看上去稀奇古怪的。 这是张斌令俞成龙这样排的,因为上个月,五十门千斤佛郎机赶制出来了,这千斤佛郎机可不得了,射程足有四五里远,炮弹足有十多斤的西瓜那么大! 大明水师已经有几十年未曾装备过这样的巨炮了,张斌想在李魁奇这里试试巨炮的效果,所以,他把五十门全部装备在俞成龙手下的五支分舰队的福船上,让他们一字排开,给海盗李魁奇来一波超远程攻击试试。 而他则带着张冠的分舰队,在后面为俞成龙压阵,同时运送戚长山和戚长林手下的两千余人到李魁奇的山寨附近去登陆。 至于海盗刘香那里,由于查探到的只有百来艘战船,张斌干脆让郑芝龙带着手下的五支分舰队去围剿了。 没过多久,前面五个分舰队便排好阵形缓缓前进了,这个港湾最宽的地方才三里左右,五十艘福船排成一里多宽的一字阵还是挺吓人的,感觉就像排山倒海往前压一样。 这时候李魁奇已经登上了帅船,他从望远镜中远远看到明军这个阵形,不由嗤笑一声,随即下令道:“所有点火船都上前去,一旦明军船队靠近到一里左右,立马冲上去点火,他们这是有毛病啊,把所有大船都排前面。” 没想到,明军那一排大船离港口还有四五里远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轰轰轰”一阵巨响。 明军竟然开炮了,还有四五里远就开炮了! 真他吗有病啊,荷兰人战舰的主炮射程才这么远,明军战船的主炮还差得远呢。 李魁奇正想嘲讽两句,耳边却突然传来“咔嚓”几声巨响,他放下望远镜一看,有几艘战船竟然被击中了,那口子,足有水桶那么粗,而且都是砸个对穿,所有中弹的战船都在往下沉。 卧槽,明军竟然有射程这么远的巨炮,李魁奇连忙大吼道:“快,命令所有战船冲上去,跟他们缠斗。” 开玩笑呢,人家如果停那里不停的轰,十轮下来自己这边战船恐怕会被轰沉一半,那还打个屁啊。 他命令刚下完,“轰轰轰”对面明军战船又是一阵巨响,“咔嚓”、“咔嚓”、“咔嚓”这回中弹的战船更多了,足有十多艘战船木屑纷飞,向下沉去,他帅船附近也落下一枚炮弹,冲天的水柱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很明显,刚刚第一轮是明军在试射,这第二轮是大概调整了一下才射出来的。 但是,不对啊,这装填速度不可能这么快啊,难道明军一艘战船上装备了两门这样的主炮? 李魁奇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轰轰轰”对面明军战船又是一阵巨响,“咔嚓”、“咔嚓”、“咔嚓”这回中弹的战船更多了,足有二十多艘战船木屑纷飞,向下沉去! 操,见鬼了,明军战船上到底装备了多少门巨炮,李魁奇不敢再想了,直接大吼道:“快,命令所有战船全速前进,给老子冲上去啊。” 一开始,所有海盗,包括李魁奇在内,都认为明军装填一次弹药最少需要一盏茶时间,那时候,他们早靠拢到四里以内了,这巨炮等于是废了,却不曾想,这明军的巨炮好像就不需要装填弹药,一炮接一炮的轰。 这样下去还得了! 所有海盗都使出浑身解数,操帆划桨疯狂向明军战船冲去。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咔嚓”、“咔嚓”、“咔嚓”又是二十多艘战船木屑纷飞,向下沉去。 真的一半战船没了! 李魁奇气的大吼道:“快给老子冲啊。”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不过这次,很多战船都冲进了四里范围之内,所以只有几艘战船被轰中。 可怕的轰鸣声终于停止了,五个子铳放完,明军巨炮哑火了。 当然,他们还可以继续装填弹药,继续开炮,但是,海盗的战船已经靠近了,巨炮反而没有意义了。 这个时候,明军前排的大福船中间猛然涌出无数小型战船,迎上了疯狂冲上来的海盗船,紧接着,稀疏的火炮轰鸣声响起,双方很快就接近里许范围,火炮都不好使了。 终于要开始缠斗了,李魁奇一咬牙,举起砍刀大吼道:“弓箭手给我射,其他人掏家伙,准备接舷了,砍死这些狗日的官兵!” 但是,双方战船还有百多步远时,明军战船上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啪啪啪啪”,子弹像雨点一样的砸过来,起码有上千把火枪在同时开火。 李魁奇简直要绝望了,明军怎么可能这么多新式火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回答他的是密集不断的枪声,那子弹雨就没有停过,无数海盗被打的飙血倒地,不住惨嚎,双方还未接舷,海盗又倒下一大半。 当双方快要顶到一起时,“嗖嗖嗖”明军战船中突然又射过来一阵箭雨,“啊啊啊”不知道多少人中箭倒地,这会儿,海盗船上能站着的都没多少了,还打个屁啊! 李魁奇绝望的回头,看向自己的山寨,里面的女人啊,自己怕是没机会玩了。 这一回头,他嘴都快气歪了,原来,山寨下面已经出现数千明军,正飞快的往寨墙上爬呢! 完了,全完了,李魁奇直接把砍刀往地上一扔,痛苦的嘶吼道:“投降,不打了。” 这就是武器领先的恐怖之处,一旦交战双方武器差了一个档次,那么,基本上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五十门千斤巨炮,再加上一千把新式燧发枪,直接就打的上万海盗找不着北! 看着稀稀拉拉的海盗船中竖起的白旗,张斌不由放下望远镜叹息道:“唉,可惜了,一下起码炸沉七八十艘战船。” 身边竟然寂静无声。 他不由回头问道:“二哥,你怎了?” 张冠这会儿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前面竖起白旗的海盗船呢,张斌这回头一问,他才清醒过来,难以置信的道:“这么快就投降了,好像都还没有接舷吧?” 后世的海战,谁还玩接舷,一旦火药武器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根本不需要接舷就能分出胜负。 张斌含笑点头道:“是啊,我们火器比他们厉害的多,不用接舷就能赢。对了,赶紧派人去传我命令,让他们把李魁奇押过来,我们去掏他的宝库去。” 李魁奇原本也算是个比较勇猛的海盗头子了,但是,张斌这一下真把他打蒙了,同样不需要大刑伺候,他便老老实实的交出了自己的宝藏。 这家伙可不得了,光是白银就有差不多两百万两,其他金银珠宝更是比杨六、杨七和钟斌三人加起来还多,这么巨大的收获,把张斌嘴都差点笑歪了。 接下来,还是按杨六、杨七和钟斌那里的处理办法,招降海盗,选拔水军。 好在前面一阵炮轰只是把战船给轰沉了,人并没有轰死多少,大部分落水的海盗都游到岸边,乖乖当了俘虏,其他受枪伤箭伤的大多都不足以致命,这一下,张斌差不多又招到了一万水军。 这下就剩海盗刘香了,不知道郑芝龙打的怎么样了,他们可没配备巨炮,可不要损失太大啊。 没想到,张斌还在码头上看着手下亲卫搬运金银财宝呢,郑芝龙竟然率着一个分舰队过来了。 这家伙竟然这么猛吗? 按两个海盗巢穴的距离计算,他等于是刚跑到那里一会儿就过来了,这么说来,这家伙岂不是一瞬间就把刘香给干趴下了! 郑芝龙自然没有这么猛,他很快便登上码头,垂头丧气的走到张斌跟前,尴尬道:“大人,海盗刘香率所有战船跑了,山寨里面全是老弱妇孺,我们什么都没捞到。” 张斌闻言一愣,跑了! 不过,他愣了一下,瞬间便想通了,跑了也好,没了就近的巢穴,刘香要来福建周边劫掠就不方便了,这样算起来,福建周边的海盗等于是剿灭了。 他拍了拍郑芝龙的肩膀,温声宽慰道:“跑了就跑了吧,能不费一兵一卒就端了他的老巢也是大功一件吗。” 第三卷 第七十六章 围攻热兰遮城 海盗李魁奇被剿灭了,海盗刘香也跑到东番北面不敢过来了,荷兰驻福尔摩沙长官德韦特收到消息,鼻子都气歪了。 现在已经不是阻断西班牙、葡萄牙和明帝国海上贸易的问题了,他自己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因为,刘香和李魁奇等海盗不但是他们阻断西班牙、葡萄牙和明帝国海上贸易的工具,同时也是东瀛、明帝国和东番之间主要的货物转运工具。 这些海盗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这一点,他并不是胡说,平时他运送货物就靠这些海盗了,没了这些海盗,东瀛、明帝国和东番之间的货物都没法周转了。 明帝国和东瀛两处海上贸易的收入,占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整个远东地区收益的一半,平均每个月的利润都是一百多万两白银,这下没法做了。 德韦特不由暗自咒骂起总部那些官僚来,这些蠢货,早跟他们说了,不能纵容明帝国这么嚣张下去! 上次他向总部发出的请求,被无情的否决了,理由很简单,因为他们伤不起。 别看荷兰东印度公司垄断了几乎整个远东与欧陆之间的贸易,其实,他们总共才五万雇员,一万正规军,普通战舰或者说武装商船总共才一百五十余艘,主力战舰总共才四十余艘。 六万人,听起来有点寒碜,这么巨大的殖民公司总共就六万人吗? 这个的确不假,因为这时候整个荷兰才堪堪百来万人,一个公司六万人已经相当恐怖了! 正是因为他们人员不够,才不愿与大明轻启战端。 据巴达维亚总部估算,要收拾大明福建水师,最少要派遣十多艘主力战舰,还要配以四到五十艘普通战舰,这已经是整个东印度公司三分之一的实力了,他们怎么敢轻举妄动。 至于收拾明帝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预估之后得出的结论,必须将四十余艘主力战舰和一百五十余艘普通战舰全部派过来,这简直是开玩笑,不做生意了吗! 德韦特也知道公司的难处,但是,他认为,就算不收拾明帝国,这个福建巡抚也必须收拾掉,因为这家伙摆明了是想让他做不成生意。 现在,果然不幸让他猜中了,他一边咬牙切齿的咒骂总部的官僚,一边添油加醋的将这位巡抚的嚣张写进报告里,然后,派出快船直接送往巴达维亚总部。 这次,这帮蠢货应该出手了吧,他就不信,总部那边会白白丢掉远东一半的收益! 荷兰东印度公司会不会立马出手,这个还不清楚,不过,张斌却已经准备出手了。 他之所以没有在剿灭李魁奇之后马上进攻大员,主要是为了等第二批五十门千斤佛郎机。 上次赶走荷兰使者纳茨之后,他便通知月港铸炮厂,让他们改变计划,先全力造出第二批五十门千斤佛郎机再说。 因为他知道,荷兰人用的全是加农炮,比普通的火炮射程都远,三百斤和五百斤的佛郎机炮射程根本就没法和他们相提并论,只有千斤佛郎机才能与他们的战舰主炮相当。 德韦特没想到,总部那边的回信还没到,铺天盖地的明军战船却来了。 海盗李魁奇被剿灭之后不到十天,张斌便率领七百多艘战船直扑大员,这时候热兰遮城堡还未修筑完成,所以,他并没有绕道台江内海北面的鹿耳门水道,而是率军直扑热兰遮城所在的台江内海正面入口。 德韦特压根就没想到明军敢来进攻大员,等他发现明军战舰的时候,人家都已经快接近热兰遮城对面的入口处了。 一场大战随即爆发,张斌直接令五十艘装有千斤佛郎机的大福船分散包围热兰遮城堡,吸引火力,其他战船则飞速涌进台江内海。 这时候,荷兰人的武装商船还在台江入海口旁的港口停泊,根本就没来的急赶到热兰遮城堡下汇合就被蜂拥而至的明军战船给围住了。 十二比七百,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张斌直接令七百艘战船蜂拥而上,直接靠上去,接舷,夺船! 荷兰人的武装商船火力的确很凶猛,前后左右四面都有一门火炮,但是,再猛也顶不住七百多艘战船的围殴,结果,他们总共才齐射了两轮,最快的明军帆桨船便已经靠上去了。 结果可想而知,当上千明军挤上十二艘武装商船,砍翻了将近三百名荷兰士兵之后,剩下的两百余人终于投降了,张斌以二十余艘小船被击沉的代价,轻易的拿下了这十二艘武装商船。 紧接着,将近五千名戚家军士兵在港口登陆,直扑荷兰人设在港口附近的仓库和交易场所,这个时候,历史上有名的普罗民遮城堡还连影子都没有,荷兰人留在港口的就几十个文职人员,戚家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仓库和交易场所占领了。 至此,整个大员,除了热兰遮城堡,其他所有区域全部被明军占领。 不过,这个热兰遮城堡的确有点不好打,因为它建在独立的小岛上,四周根本没有多少登陆的空间,战船如果想要靠近登陆,恐怕步卒还没放下去就被击沉了。 好在荷兰人这时候还没有将它建成三层棱堡,火力还不是很猛,里面总共也就二十多门火炮,张斌远远的观察了一下情况之后,便定下了一个无赖的战术,骚扰战! 他命令所有战船都在港口附近停泊,每次只派出十艘装有千斤佛郎机的大福船,在台江内海方向分散开来,与热兰遮城堡中的荷兰守军展开対轰,一组慢慢轰上一个时辰之后,又派另一组上,总共十组,轮流不熄,日夜不停! 这下城堡里的荷兰人可就遭罪了,人家每次只派十艘战船在一个方向远远的分散轰击,要瞄准简直太难了,而且就算偶尔轰中一炮,大福船也不至于被击沉。 德韦特原本是想让手下士兵轮流休息的,但是,人家明军不让啊,明军的战船是可以轰一阵就走,不停轮换,但热兰遮城堡不能移动啊,外面炮火不停,还时不时有炮弹落入城中,将兵营砸的千疮百孔,谁能睡的着啊! 这样日夜不停的轮番轰了五六天之后,城堡里的荷兰士兵都已疲惫不堪,只要火炮稍微停一会儿,大部分人站着都能睡着! 这个时候,张斌开始第二步计划了。 第七天晚上,月黑风高,伸手能看见自己的五指,但离个几步远就什么都看不清了,正是杀人、放火、偷袭的好时候。 当晚子时,台江内海港口处,数十名士卒举着火把,一路从港口排到码头,将整个港口照的清晰可见。 码头前端,张差、赵如等五个亲卫每人带着十个斥候,穿着乌黑夜行衣,整整齐齐的排成五排,笔直挺立。 他们对面郑芝虎和郑彩等五位游击将军各率一百名精挑细选水军将士,抬着十架云梯同样整整齐齐的排成五排,一直排到港口内侧。 张斌站在十人中间,郑重的叮嘱道:“记住,炮火最多只能停半个时辰,你们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占领热兰遮城堡东面城墙,放出信号。” 张差、赵如、郑芝虎和郑彩等人一齐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一挥手,果断道:“出发。” 张差和赵如等五名亲卫直接率领五十名斥候登上五艘蜈蚣船,随即毫不犹豫的向夜色中划去。 郑芝虎和郑彩等五位游击将军则率领五百名水军将士登上五艘帆桨船,同样毫不犹豫的向夜色中划去。 这么乌漆嘛黑的夜晚,他们又怎么确定距离呢? 很简单,靠数数,前面十艘大福船离港口大约四里,离热兰遮城大约五里。 他们心中默默按一定的频率数数,等划到大福船附近,数了多少下,记下来,重新开始数,继续往前划,数到相同的数字时就证明,他们离热兰遮城堡只有差不多一里远了。 不到两刻钟时间,他们便划到了这个方位,此时,张差他们直接无声无息的滑入水中,迅速向前游去,而郑芝虎他们则停在那里等候信号。 火炮停止大约两刻钟后,张差他们终于登上了热兰遮城堡东面的海岸,五十个人,借着城墙上火把的指引,无声无息的跑到城墙下面,随即开始搭人墙。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终于人墙离城墙顶端已不到五尺距离,这个时候,张差等五人直接口咬断刃,飞快的爬上人墙,慢慢的将头伸出去。 此时,因为炮火停息,城墙上已是鼾声一片,几乎所有的荷兰士兵都靠在女墙上睡着了,唯有几个放哨的士兵站在那里,双眼朦胧,摇摇欲坠。 张差他们找准时机,飞速窜上去,捂住哨兵的嘴,一一用短刃将他们放倒,紧接着,他们便放下绳索,让所有斥候都爬了上来。 此时,热兰遮城堡里面总共还不到八百人,东面城墙上值守的也就不到一百人,很快,他们便被五十名斥候,在睡梦中全部放倒。 这时候,张差直接将一个火把丢到城墙下面,不久,郑彩他们便带着五百名水军将士搭着云梯爬上城墙。 东面城墙就这样被无声无息的拿下了,城中的荷兰人竟然丝毫都没有察觉。 紧接着,张差他们便操控着城墙上的火炮,按一定的间隔时间,连续放了三炮,这就是信号,他们占领东面城墙的信号。 五里外,大福船附近,此时以集结了数十艘帆桨船,戚长山和戚长林收到城墙上的信号,立马率领两千余名手下,划着帆桨船,飞速靠近热兰遮城堡。 中间没有出任何意外,两千多名戚家军士兵不到半个时辰便全部登上热兰遮城堡东面的城墙,稍一集合,他们便开始摸黑向整个城堡散去。 这时候,城堡中才慢慢响起打斗声和枪响声,不过,已经迟了,几百名手持火枪的荷兰士兵在黑夜中哪里是戚家军精锐的对手,天还没亮,热兰遮城堡便被明军占领了! 第三卷 第七十七章 还是打洋人收获大 红日初升,光芒万丈,金黄色的阳光撒在明军将士的脸上,每个人都带着胜利的笑容,整个大员一片喜气洋洋。 宛如天堑的热兰遮城堡七天就被拿下了,所有人都倍感自豪。 由于荷兰人有火枪,为保证巡抚大人的安全,戚元功天亮以后,带领所有戚家军士兵在整个热兰遮城堡仔细搜索了三遍,直到辰时一刻,他才向外面的帅船发出信号,通知巡抚大人,一切尽在掌控,没有任何危险了。 很快,张斌便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昂首阔步踏入热兰遮城堡。 他并没有一进来就到处乱逛,而是先看望了一下受伤的明军将士,仔细查看了一下他们的伤情。 还好,由于晚上乌漆嘛黑,能见度极低,荷兰人的火枪基本成了瞎子的眼睛,就是个摆设,明军将士受枪伤的并不多,其他外伤那都是小事,修养一阵就好了。 巡视了一遍伤员,对大家的勇猛大肆褒奖了一番,他这才带着一众将领,仔细观察起热兰遮城堡的结构来。 这时候,热兰遮城堡一层已经大致完工,外围是一圈差不多两丈高的城墙,里面,靠近台江内海入口一侧,是一块巨大的空地,靠背后半岛一侧则修筑了数排房舍,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张斌边大步走向对面的房舍,边问一旁随行的戚元功道:“房舍里面都仔细搜查过了吗,有些什么东西?” 戚元功看了看左右,随即紧走两步,贴在张斌身后低声道:“外围都是营房,中间那排有几个书房,其他都是银库。” 银库!看戚元功小心谨慎的样子,里面存银应该不少,他随口问道:“总共多少白银,统计出来了吗?” 没想到,戚元功却是摇头道:“末将未曾让人去计数,发现银库以后,便让张差他们看管起来了。” 这小子,挺会做人的吗,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夸奖道:“嗯,很好,以后发现金银财宝,千万不能让普通士卒接触,财宝动人心,一般人很难不受诱惑,如果生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戚元功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末将明白。” 此时,张斌最关心的反而不是银子,他回头问郑芝龙道:“芝龙,洋文看的懂吗?” 这会儿还没有流行洋人这个说法,郑芝龙不解的问道:“大人,洋文是什么文啊,有叫洋国的国家吗?”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他拍了拍额头,尴尬的解释道:“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还有佛郎机人、英格兰人等等,都自西洋而来,可以统称洋人,洋文就是指这些人所使用的文字。” 郑和下西洋,同是郑姓的郑芝龙自然耳熟能详,他不由钦佩道:“大人英明,洋人这个叫法正切合郑和下西洋之典故,真是太贴切了。”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看着他,问你懂不懂洋文呢,你倒是说啊,拍什么马屁? 郑芝龙见状,连忙点头道:“懂得,懂得,荷兰文、葡萄牙文、西班牙文都差不多,末将都能看得懂。” 张斌闻言,立马换上笑脸,欣慰的点头道:“嗯,很好,陪我去书房看看,看里面有些什么好东西。” 荷兰,这会儿可是海上霸主,他们的航海图、地图什么的都是千金难买的好东西,张斌这会儿最想要的就是这些。 前世,他可没有无聊到把世界地图详细的记在脑海里,不过大概印象还是有的,有了荷兰人的地图做参考,他就能描绘出一幅详细的世界地图了。 经过两排军营,前面就是戚元功所说的书房和银库所在了,张斌兴步往前走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叫喊声:“巡抚大人,德韦特长官想跟您谈判。” 张斌闻声转头一看,一堆荷兰士兵正被反绑双手,看押在两个排军营间的空地上呢,纳茨和上次那个翻译簇拥这一个高大的红毛中年人,傲然站在最前方,貌似想要跟自己说点什么。 都阶下囚了还谈判,这些人简直脑子有病,不过,张斌还是想听听他们到底想说些什么,他走过去,负手道:“有什么话就说,不要老用谈判这个词,你们以前就没资格更我谈判,现在更没有。” 德韦特听完翻译的复述,傲然道:“我是东印度公司驻福尔摩沙长官,尼德兰海军上尉,你一个土著地方官员,我怎么没资格跟你谈判?” 土著,想吃土是吧,张斌听完翻译的复述,立马冷冷的道:“被俘虏了还这么嚣张,给本官跪下说话。” 他们自然不会跪下,不过,张斌这话并不是对他们说的,他话刚落音,便有三个戚家军士兵冲上去,对着他们膝盖窝就是一脚,“咔咔咔”,三人应声而跪,疼的龇牙咧嘴。 德韦特跪在地上怒吼道:“你们这些没蛮不讲理的土著,竟然敢进攻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据点,你们会后悔的,你们将会遭遇毁灭性打击。” 张斌不屑的道:“就凭你们,一个弹丸小国?” 德韦特闻言,嘲讽道:“无知的土著,你知道我们尼德兰海军有多强大吗,你以为外面那些是我们的战舰吗?告诉你,那只是我们运货用的商船,我们尼德兰海军的战舰都是超级战列舰,一艘战舰最少几十门加农炮,最多的有一百多门,你们这些所谓的战船在我们尼德兰海军面前就是一堆垃圾,只要我们派遣几十艘战舰过来,你们明帝国就会遭受毁灭性打击,你知道吗?” 张斌闻言一愣,搞半天这家伙是想威胁自己啊,神经病,我能不知道你们超级战列舰是什么样子的吗,废话连篇,浪费我时间。 这家伙该怎么处置呢,如果让他在京城胡言乱语,把那些贪官污吏给吓住了就麻烦了,还有,他肯定清楚库存银两数目,如果把他交上去,自己吞没银子的事就不保险了。 张斌正在那里皱眉沉思呢,德韦特还以为他被吓住了,这家伙立马鼻孔朝天,高傲的道:“识相的赶紧把我们放了,然后赔礼道歉,退出大员,我们东印度公司或许还不会跟你们计较,不然,你们明帝国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纳茨也在一旁帮腔道:“无知的土著,不想让你们明帝国灭亡,就乖乖把我们放了,赔礼道歉。” 这会儿,那翻译为了活命,竟然也学着这两人的语气,大声复述起来。 张斌闻言,脸色一阵阴晴不定,突然,他冷冷的指着德韦特、纳茨和那个翻译道:“把他们三个拖出去砍了!” 这下,在场的将领都愣住了,巡抚大人这也太意气用事了吧,人家就喊叫几句而已,没必要立马把人砍了吧? 俞成龙忍不住上前小声提醒道:“大人,活捉敌酋,可是大功一件,这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你懂个屁啊,我就是要让他们失去价值,如果他们被人逼供,什么都招了,那我不是麻烦大了。 张斌暗自腹诽了一句,随即不容置疑的道:“还要本官说第二遍吗?” 戚元功闻言,连忙向前面一个小队长使了个眼色,那小队长见状,立马带人拖着德韦特他们三个往屋后面走去。 德韦特他们终于知道害怕了,拼命挣扎,使劲嚎叫起来。 张斌冷冷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们死了比活着对我有利,那么,你们就必须死! 很快,嚎叫声戛然而止,随即,那队戚家军士卒拎着三人的脑袋,从屋后面转回来。 张斌扫了他们手中的人头一眼,随即对戚元功吩咐道:“人头保存好,到时候交上去,这些人负隅顽抗,被火枪手乱枪打死的,知道吗?” 戚元功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转身向书房走去。 很快,他便在随行将领的指引下进入德韦特的办公室,也就是大明所俗称的书房。 里面果然有书架,而且还不止一个,不过已经被翻的有些乱了。 张斌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郑芝龙道:“去看看,都有些什么。” 郑芝龙闻言,立马走到一个书架跟前,拿起几本书册,飞快的翻阅了一下,随即便回头道:“大人,这里全是来往账目。” 来往账目,好像也有价值,起码能知道他们做些什么买卖,各种货物的价格多少,利润又是多少,张斌点了点头,吩咐道:“嗯,全部保存好,找人翻译一下,看看还有些什么。” 郑芝龙又走到另一个书架跟前,随意翻了几下便对张斌道:“这是往来书信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书。” 张斌点了点头,吩咐道:“嗯,也保存好,找人翻译一下,继续。” 最后一个书架,上面摆的都是些圆筒卷轴,郑芝龙随意展开一个看了几眼便回头道:“大人,这是东瀛地图。” 张斌闻言,眼睛一亮,催促道:“快看看其他还有些什么地图,找找有航海图没。” 郑芝龙闻言,连忙飞快的打开各个卷轴,一个个的汇报起来。 这个德韦特好像有点背景,地图简直应有尽有,什么巴达维亚的、吕宋的、欧陆的、莫卧儿帝国的、奥斯曼帝国的等等。 航海图也有好几张、什么东瀛到福尔摩沙的、福尔摩沙到巴达维亚的、巴达维亚到莫卧儿帝国的、莫卧儿帝国到欧陆的等等。 最后,郑芝龙翻出一个卷轴,看了半天,这才回头道:“大人,这好像是热兰遮城的图纸,但是,为什么是三层呢,明明只有一层啊,还有这棱堡又是什么意思?” 张斌闻言,立马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图纸仔细看起来。 三层棱堡,好东西啊,防御力超强,在武器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几乎无法攻破。 他脑海中慢慢筹划起来,先按图纸完成热兰遮城堡,积累下经验,然后依葫芦画瓢,在中左所和澎湖险要位置各修筑一座棱堡,一旦建成,荷兰海军超级战列舰来了也得跪! 张斌看完棱堡图纸,又在心中计算起这一战的收获来,这么多地图、图纸、资料,还有一排银库,还是打洋人收获大啊,此刻,他不由对北面鸡笼的西班牙人据点充满了期待。 第三卷 第七十八章 炮轰圣萨尔瓦多 西班牙人入侵东番比荷兰人稍迟一点,直到天启六年他们才在东番建立了第一个据点。 这个据点名为圣萨尔瓦多城,与热兰遮城一样,圣萨尔瓦多城同样修建在一个离岛上,这个离岛名为社寮岛,就在鸡笼港北部入口处,同样是扼住鸡笼港的入口的绝佳位置。 但是,这个社寮岛与热兰遮城所在的一鲲身岛截然不同,它的面积很大,足有一鲲身岛十余倍大,圣萨尔瓦多城只是占据了社寮岛西北部很小一块位置,城里的火炮并不足以覆盖整个岛屿。 这个情况张斌自然早已清楚,相对来说,圣萨尔瓦多城要比热兰遮城要容易攻克的多,因为社寮岛东南面有登陆的空间,只要能登陆,从地面进攻,面对一个只有几百人驻守的小城池,要拿下来,并不是很难。 所以,拿下热兰遮城之后第二天,张斌只是稍做休整,便带着俞成龙和戚元功等将领出发了,加上他二哥张冠的亲卫船队,他总共只带了四百余艘战船,步卒也只有戚元辅手下的五千戚家军。 并不是说他认为西班牙人的实力比荷兰人差,在鸡笼的西班牙驻军,不管是人员数量还是战船数量都和大员的荷兰驻军差不多,但是,圣萨尔瓦多城并没有热兰遮城险要,同时,他还要防止荷兰人反扑,所以,他只带了俞成龙和戚元功等将领,至于郑芝龙和他手下的船队,则留在了大员。 从大员到鸡笼,走海路,足有八百余里,张斌并没有下令全速赶路,而是命令所有战船扬帆就风,慢慢悠悠向北而行。 这期间,他还组织了一次别开生面的比赛。 比赛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比力气。 一百斤的佛郎机能扛起来,背在肩上走十步,就算是入围了,每人奖励一两银子。 三百斤的佛郎机,不用背着走,只要能扛起来,扛在肩膀上站一炷香时间,就算是优胜者,每人奖励五两银子。 五百斤的佛郎机,他估计是没几个人能扛的起来的,但是,为了激发大家的积极性,他还是定下了这个重量级的奖项,只要能将五百斤的佛郎机扛在肩膀上,站起来,直接奖励十两银子! 至于一千斤的佛郎机巨炮就算了,这个可不能开玩笑,万一有人自不量力想去试试,给压死了就不好了。 这么简单的比赛自然是全员参与,结果,相当的恐怖,两万多人中,能一百斤的佛郎机,背在肩上走十步的,竟然多达上万人,特别是戚家军,五千精锐,没有一个扛不动的。 三百斤这个重量级虽然一下跌了九成,人数也达到了恐怖的上千人,甚至,能扛起五百斤的,都有二十多个! 为此,张斌一下就发出去将近两万两银子的奖励。 当然,他并不是闲的蛋疼,逗个乐子,也不光是为了激励手下人锻炼身体,增强气力,他主要是为了接下来的战斗。 根据赵如刺探来的情况,圣萨尔瓦多城南边两里多就有一座高约百丈的山峰,他正是在那座山峰上刺探敌情的,这一点很重要,张斌准备让人直接将千斤佛郎机抬到山上,居高临下,朝圣萨尔瓦多城猛轰,看里面的西班牙人怎么顶的住! 他原本想着,能扛起三百斤佛郎机的最多百余人,所以,他只准备让人扛十门千斤佛郎机上去,结果,能扛起三百斤佛郎机的竟然达到了上千人,那就干脆抬二十门上去,而且连带巨炮的底座也一起抬上去。 就这,也只需要四百余人,其他人基本就用不上了,最后,他还是挑选了一下,将所有戚家军将士都剔出来,因为他们要负责地面攻城,至于剩下的五百多名水师将士,抬母铳的、背子铳的、扛弹药的,大致一分配倒是刚刚好。 船行四日,士气高涨,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明军水师四百余艘战船终于抵达鸡笼港附近。 这次,张斌就没下令所有战船冒着炮火冲进鸡笼港了,因为没有必要,他准备先把圣萨尔瓦多城拿下来,再到鸡笼港里面去收拾西班牙人的十余艘武装商船。 四百余艘明军战船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圣萨尔瓦多城的西班牙守军自然是吓得心惊胆战,但是,很奇怪,明军并没有冲进鸡笼港,也没有进攻圣萨尔瓦多城,反而在距离社寮岛五六里远的海面上绕了个大圈,往东番东海岸方向去了。 西班牙守军将领瓦德斯并不是一个傻瓜,他知道,明军是要绕到社寮岛东南方向抢滩登陆,从地面进攻圣萨尔瓦多城! 不过,他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他兵力有限,十余艘武装商船的操控就耗去一小半人,整个圣萨尔瓦多城里的守军也只有八百余人,冲到东南海岸去跟数万明军硬刚,那是找死。 明军船队中,张斌站在帅船的前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社寮岛东南方的海岸,最后,他指着一片宽广的沙滩下令道:“命令,船队转向西北方向行进两里,距海岸约三里,排圆形防御阵。” 令旗飞舞,整个船队开始转向,不到半个时辰时间,四百余艘战船就在指定位置排出一个巨大的圆形防御阵。 张斌继续下令道:“命令,戚元功、戚元辅率五千戚家军乘蜈蚣船登陆正前方海滩,在滩头结阵防御,以防敌军偷袭。” 令旗又是一阵挥舞,数十艘蜈蚣船栽着戚家军将士往海滩方向驶去,很快,数百名戚家军将士便涉水登上了海滩,期间没有任何西班牙军出来阻击,数百人很快就排成数十个鸳鸯阵将滩头护了个严严实实。 张斌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嘘了一口气,他就怕西班牙人拼死在滩头阻击,那样手下将士伤亡就大了,只要登陆成功,那么,攻下圣萨尔瓦多城只是迟早的事,而且,有火炮在山上支援,手下将士并不会有多大伤亡。 看样子,西班牙人还没有想到他的意图,所以,并没有拼死来阻击。 蜈蚣船来回转运了十余趟,五千戚家军将士终于全部登上海滩,此时整个海滩上都是戚家军的鸳鸯阵,安全已无任何问题。 张斌紧接着下令道:“命令,五百力士将二十门千斤佛郎机及其底座、子铳、弹药抬上海滩。” 这个抬字又是何意呢? 答案很快揭晓,只见数十艘蜈蚣船分散来到二十艘大福船底部,上面立马就有数十根缆绳吊这千斤佛郎机及其底座、子铳、弹药慢慢放下来,待所有东西吊下来以后,大福船上的力士纷纷将缆绳丢到蜈蚣船上,然后背着大腿粗的圆木就往海水里跳。 “哗啦、哗啦、哗啦。”无数水花溅起,五百余名力士全部跳入海水中,每十余人一堆,趴在圆木上,攀着蜈蚣船的尾部就这么随着蜈蚣船往海滩游去。 等蜈蚣船靠近海滩,海水只有齐腰深时,上面划船的水师将士把船桨一收,也跳入海水中。 紧接着二十余人一组,上千人就这么抬着数十艘窄小的蜈蚣船慢慢走到海滩上! 上了海滩,五百余名力士便用圆木和缆绳将二十门千斤佛郎机及其底座从蜈蚣船上抬下来,子铳弹药什么的也纷纷扛下船,堆在海滩上。 所有东西卸下来之后,划蜈蚣船的水师将士又合力将蜈蚣船推入海水中,二十门千斤佛郎机及其底座、子铳、弹药就这么被抬上了海滩。 张斌见状,直接放下望远镜,朗声下令道:“水师船队指挥权转交参将俞成龙,二哥、小六叔,走,跟我去岸上指挥。” 说罢,他便带着一众亲卫来到右侧船舷,直接顺着绳索滑到早已在下面等候的蜈蚣船上。 这一阵抢滩登陆足足耗费了两个多时辰,待所有军需物资全部搬到海滩上,张斌直接一挥手,朗声道:“张差、赵如、王二、孙标,各率十名斥候前后左右分散警戒,其余人,抬上东西,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张差、赵如等人各带十名斥候,向前后左右散去,其他人则合力抬起所有东西,踏着崎岖不平的地面,慢慢向西北方向走去。 从登陆的海滩到圣萨尔瓦多城南面的山峰其实总共还不到三里路,但是,因为地面崎岖不平,带的物资又多,再加上还有上千斤的佛郎机巨炮,大军硬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预定的山峰下。 不过,还好圣萨尔瓦多城的西班牙守军好像已经放弃了治疗,任明军在岛上怎么折腾,他们就是躲在城里不出来,这倒给张斌省去不少麻烦。 来到山脚下,张斌直接令五千戚家军就地扎营,而其余人则跟随五百余名力士一起,千斤的佛郎机巨炮组件,慢慢爬上了山顶。 这座山位置的确很好,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用炮弹笼罩整个圣萨尔瓦多城,其实,再过个一两年,西班牙人便会在圣萨尔瓦多城四周的山顶上修筑碉堡防守,但是,这会儿,他们才刚来一年多,圣萨尔瓦多城都还没有全部完工,他们自然没有精力来管四面的山峰,这下,正好便宜了张斌。 他直接令人将二十门火炮底座在山顶上排了一个大致的方阵,五个底座一排,排成四排,然后将母铳往底座上一架,这炮阵就算是准备妥当了。 张斌看了看天色,这会儿还早,离天黑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他干脆下令道:“令戚家军调一千将士上来,在四周山坡警戒,炮手准备试射。” 不一会儿,一千戚家军将士便在四周山坡布开了鸳鸯阵,西班牙守军就算全部冲过来也不怕了。 张斌见状,直接下令道:“所有火炮,试射五轮,注意调整好角度。” 很快,山顶上便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二十发炮弹一齐砸向下面的圣萨尔瓦多城。 “哐哐哐”,圣萨尔瓦多城的地面仿佛都颤抖了一下,城墙、房舍、地面到处是碎石飞溅、尘土飞扬,城中的西班牙守军尿都要吓出来了,明军竟然将巨炮搬上了那么高的山峰,这下不得被他们砸个稀巴烂啊! 山顶上的明军火炮手可不管他们怎么尿不尿,五轮炮弹,不间断的砸下去,整个圣萨尔瓦多城顿时一片狼藉。 张斌在望远镜中看到城中的情景,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放下望远镜,朗声道:“轮流埋锅造饭,装填炮弹,每半个时辰,来五轮齐射。” 他准备先在山上轰上几天,等圣萨尔瓦多城里面的建筑差不多都砸烂了,再让戚家军发动进攻。 面对明军的炮轰,圣萨尔瓦多城守军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很清楚,明军起码有两万多人,出城去抢夺制高点那是找死,与其去送死,还不如躲在南面的城墙下,等明军的炮弹射完再说。 明军的炮弹会射完吗? 如果是百门巨炮齐射,就算是半个时辰一轮,估计一天时间,他们所携带的炮弹也就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是二十门火炮的话,他们最少能坚持五天! 连续轰击了三天,圣萨尔瓦多城中的建筑终于被砸的差不多了,连城墙都被砸得跟狗啃了一样,第四天一早,张斌终于下令,让戚长山率手下一千两百名戚家军将士试探攻击一波,看看城中还有多少抵抗力量。 结果,很奇怪,一千多名戚家军将士都冲到城墙底下了,城中的守军竟然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既然都到这里了,那就冲进去呗,戚长山一声令下,戚家军将士立马搭起人墙,向城墙上爬去。 结果,城中的守军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戚长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率军冲进城中,结果,一个人都没看到! 原来,第三天晚上,守将瓦德斯已经率军偷偷从北面城门出城,趁夜登上战船,逃跑了! 张斌从望远镜中看到戚长山他们毫无阻碍的冲进圣萨尔瓦多城,脸上不由露出怪异的表情,这西班牙人也太扯了吧,竟然一声不吭就跑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圣萨尔瓦多城总算是拿下来了,整个东番自此再无任何敌对势力。 第三卷 第七十九章 东番九卫 圣萨尔瓦多城终于拿下来了,西班牙守军却跑了,不出意料,金银财宝,书籍资料,全部被他们带走了,只是鸡笼港中有不少货物他们还没来得及搬运走。 对此,张斌并没有想太多,人都已经跑了,你再也想他们,他们也不会回来,多想无益。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将整个东番完全至于自己的掌控之下了。 这个问题可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张斌专门在鸡笼港找了间干净整洁的书房,取出最新绘制的东番地图,然后对着地图陷入了沉思。 怎么将整个东番完全至于自己的掌控之下呢? 设州府,建县城,肯定不行,朝廷只要随便派一批知府、知州、知县过来,东番基本上就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了。 不设置管理机构也不行,以后将难民招过来就要乱套了,再说,田赋也需要人去征收。 设置地方行政机构也不行,不设置管理机构也不行,怎么办呢? 很快,他就想到了屯卫制度。 屯卫管理体系和地方管理体系完全不同,一般只要定下了卫指挥使又或是千户所千户,基本就不会怎么变更了,因为人家一屯下来就建家立业,娶妻生子,种地吃粮,在那里生活下去了,你再把人调来调去,那纯粹就是没事找事,瞎折腾人了。 不过,在东番建立卫所可以,建都司衙门却不行,因为都司衙门是纯管理机构,里面的各级官员也是不种地的,可以随意调来调去,如果自己请求建个都司衙门,然后崇祯给调一堆不相干的人过来,那可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最后,张斌决定,在东番建立卫所,将自己的亲信提拔为都指挥使和千户,以确保东番始终在自己掌控之中。 当然,这个建立卫所的事他决定了没用,必须崇祯点头才行,这可不是提拔几个官员那么简单,而是关系到数十万甚至是数百万人的大事,他一个巡抚可没这么大权力。 那么,怎么劝服崇祯同意在东番设立卫所,而不是建立州府呢? 张斌认真考虑了一阵,便提笔写起奏折来。 首先,他给崇祯奉上了一连串好消息。 盘踞在东番的海盗终于被全部剿灭了,至此福建周边再无海盗袭扰。 入侵东番的红毛番也被他击败了,而且还俘虏了红毛番四百余名。 几次战斗中,他又在海盗李魁奇巢穴和红毛番据点里面搜出白银一百余万两! 紧接着,他便给崇祯出了个难题,那就是,招抚来的海盗怎么办。 他这从郑芝龙手下两万人开始,前前后后招抚来的海盗总共达到了四万多人,如果继续把他们集结在一起,充当朝廷的正规军队,光是军费一个月就是十多万两! 这个钱,张斌当然能想办法赚来,但是,他表示,前面筹集到的军费已经是极限了,对于这四万多海盗的军费,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能集结在一起,那么就必须把这些人遣散。 现在海盗基本剿灭了,红毛番也赶跑了,这四万多人倒是可以遣散了。 但是,往哪里安置呢? 把他们安置到福建各州府是不可能的,因为没土地分给他们了。 要让他们生存下去,每个人至少要分十亩地,四万多人就是四十多万亩地,福建个州府哪里来的这么多空地,所以,只有把他们安置在东番。 紧接着,他又开始分析东番的形势。 东番并不是一个安全的港湾,相反,东番面临着很多威胁,荷兰人、西班牙人、倭寇、甚至是其他地方的海盗都想把这里据为己有,所以,必须派兵据守,不然,过不了多久,这里又会变成海盗的巢穴、倭寇的乐园、又或是红毛番的据点。 那么,这驻守的人又从哪里来呢,如果派驻军队,又得花钱? 总结以上两个问题,他提出建议,在东番设立卫所,将招抚来海盗改编成屯卫。 这样一来,招抚来的海盗的安置问题解决了,东番防守的问题也解决了,最为关键的是,两件事都不用花一文钱! 然后,他又列举出在东番设立卫所的诸多好处。 比如,有卫所驻守,东番就算是安全的了,安置流民的事就可以开始了,只要安置了足够的流民,这田赋就多了,一年又是几十万两银子。 又比如,有东番这些卫所和福建沿海卫所两边一起威慑,海盗基本就不敢在福建周边活动,这样月港更安全了,月港的生意肯定也会越来越红火,这样收的税银又多了。 最后,他绞尽脑汁,奉上一记超级马屁: 大明自太祖洪武年和成祖永乐年至今两百多年时间,都司卫所,从未增设,而且由于种种原因,卫所数量一直在减少,如果能在东番增设卫所,这简直是两百多年来未有之壮举,皇上此举足以媲美太成二祖! 写完奏折,张斌又仔细检查了一遍。 他相信,有这么多好处,又奉上了白银一百万两,崇祯肯定会同意的。 如果不同意,没问题,我只是建议而已,既然你不同意,招抚来的海盗你来想办法安置,东番你来派人驻守,崇祯能行吗? 肯定不行,倒不是说他能力不行,主要问题在于,如果不按他的建议来,安置海盗和派军驻守东番都要花银子,而崇祯,缺的就是银子! 这建立卫所的建议提出来了,卫所的具体设置自然要奉上,不然崇祯拿着几十年前的老地图,一顿瞎点,胡乱派些指挥使和千户过来,他前面的努力又白费了。 张斌拿着地图仔细看了看,很快便规划出九个卫所,即东番中卫、东番前卫、东番后卫、东番左卫、东番右卫、东番中前卫、东番中后卫、东番中左卫、东番中右卫。 各卫所的具体设置,他也给出了“建议”,并做了一定的说明。 东番中卫,他建议设置在笨港,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郑彩出任。 这里是郑芝龙原来垦荒之所,他很多手下的家属都在这里生活,划分起屯田来比较方便。 东番前卫,他建议设置在后世高雄所在的位置,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杨耿出任。 这里这会儿还没有任何势力涉足过,但是,这里是一块平原,十分适宜开垦,所以,在这里设置个卫所比较好。 东番后卫,他建议设置在鸡笼,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陈晖出任。 这里是原来西班牙人的驻地,有港口,有城堡,正好用来做卫所驻地。 东番左卫,他建议设置在澎湖,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郑兴出任。 这里地处海上要道,必须派兵驻守。 东番右卫,他建议设置在后世宜兰所在的位置,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甘辉出任。 这里主要是为了监视东番东北部,防止有倭寇在这里聚集。 东番中前卫,他建议设置在大员,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张冠出任。 这里是原来荷兰人的驻地,有港口,有城堡,正好用来做卫所驻地。 东番中后卫,他建议设置在后世新竹的位置,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施大瑄出任。 这里原本就是施大瑄的老巢,他很多手下的家属都在这里生活,划分起屯田来比较方便。 东番中左卫,他建议设置在后世彰化的位置,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洪旭出任。 同样,这里原本就是洪旭的老巢,他很多手下的家属都在这里生活,划分起屯田来比较方便。 东番中右卫,他建议设置在后世台东的位置,卫指挥使他建议由游击将军郑明出任。 这里主要是为了监视东番东南部,防止有海盗在这里聚集。 至于为什么要建议由这些人出任卫所指挥使,张斌在最后也解释了一下,因为这些人原本就是海盗头目,招抚来的海盗只有他们压的住,如果派其他人当指挥使,恐怕会压制不住这些海盗,到时候如果他们去重操旧业,那可就麻烦了。 还有郑芝龙兄弟的问题,他建议保留一万水师精锐,和两百艘左右的战船,分别由俞成龙和郑芝龙兄弟统帅,以防荷兰、西班牙还有海盗刘香反扑。 张斌这么肯定崇祯会同意他的建议,那么,崇祯是不是真的会同意他的建议呢? 说实话,这会儿崇祯真有那么一点把张斌真当亲信的感觉了,因为满朝文武,两京十三省这么多地方官员,唯有张斌一个人能不停的为他捞到银子,张斌前面给他送来的两百多万两银子可是帮了他大忙了。 有了这些银子,辽东的局势并不是那么紧张了,西北的乱民也没有那么多了,甚至,他还想着,如果张斌再给他弄来个百把万两,他就可以着手平定西南安奢之乱了。 结果,他打开张斌的奏折一看,果然又有一百余万两银子,而且,张斌已经提前把福建周边所有海盗剿灭了,红毛番也全被他打败了,甚至还俘虏了红毛番四百余名。 这简直是可以用来祭告天地,禀明列祖列宗的大喜讯啊! 崇祯看到这里就已经兴奋到不行了,至于后面关于海盗的安置和东番设立卫所的事情,由于他心情好,竟然越看越觉得有道理,特别最后那一句,“两百多年来未有之壮举,皇上此举足以媲美太成二祖!”,看得崇祯简直眉开眼笑。 他这一高兴,张斌的建议,他立马毫不犹豫全部采纳了! 就这样,后面威震列强的东番九卫诞生了! 第三卷 第八十章 请移辽东平民 东番北部,鸡笼港附近,金包里部落的聚集地。 张斌面带微笑,漫步走在田间小道上,在他四周,戚长山和戚长林各率一百队戚家军精锐散布在尚未耕种的农田里,在他身后,戚元功和戚元辅紧握着刀柄,满脸戒备之色,再后面则是谢正刚带着张差等亲卫和五十余名精锐斥候押送的数十辆平板推车。 前面就是金包里部落头人居住的山寨了,山寨规模相当大,足足占了几个山头,但是防护设施却很少,仅有一圈一人高的木阑珊阻隔。 此时山寨前也聚集了数百名金包里部落的平民,看他们的样子,貌似有点惊慌,因为他们不知道前面这一大帮人是来干什么的。 张斌一行人离山寨大门还有数十步远,前面一个金包里部落的壮汉便走上前来,用浓重的闽南俚语大喝道:“来者何人,你们来干什么?” 这时,张斌身后跑出一个福建水师的小旗,上前大声道:“这就是我们最、最大的头人,福建巡抚张大人。你们头人不是说不跟我们这些小颗呆谈,要我们最大的头人过来吗?现在,我们巡抚大人来了,你们头人呢?” 原来,张斌为了今后管理方便,特意派出几十队水师士卒,由粗通文墨的水师小旗又或总旗带着,去统计东番的平民数量,编制黄册以备查。 却不曾想,这里的平民普遍对他派去的水师将士怀有浓厚的抵触心理,压根就不鸟他们,唯有几个大部落的头人放出话来,让自己这方最大的头人去跟他们谈。 水师将士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如实向他回报了。 这东番可是他今后的老巢,张斌自然不希望跟这里的平民起冲突,于是乎,他决定亲自出马,来会会这些部落头人,至于为什么第一个就选择金包里部落,主要是因为这里盛产硫磺。 他们攻占西班牙人设在鸡笼港的库房之后,便发现里面有很多的硝石和硫磺,经一个粗通西班牙人的水师将领翻查,终于在出入库记录中找到了这些硝石和硫磺的出处。 硝石,是西班牙人自己的船队从美洲运过来了,硫磺则是用白糖、布匹等生活物资,从金包里部落换来的。 这硝石和硫磺可是制造火药的主要原料,美洲那边张斌暂时还没得办法,这金包里部落就在鸡笼附近,他自然第一个选择来这里拜访。 那金包里部落壮汉一看张斌这架势就知道,那小旗不是骗人的,这是个大头人,所以,他并未怀疑,而是立马跑回去报告去了。 不一会儿,寨门口聚集的平民突然分开两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疾步走上前来,拱手道:“小人莫布里,就是这金包里部落的头人,敢问这位可是福建巡抚大人?” 莫布里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含含糊糊,好像不是纯正的俚语发音,张斌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就当他叫莫布里好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明白人,他立马饶有性质的拱手问道:“噢,你知道福建巡抚?” 莫布里略微有些伤感的道:“我当然知道,原本我们东番隶属大明福建泉州府,福建最大的官就是巡抚大人,十多年前,巡抚大人还曾派沈有容将军渡海前来,为我们打退过倭寇,可惜这十多年来,除了倭寇、海盗和红毛鬼,我们再没有见过大明一兵一卒!” 张斌闻言,不由一阵默然,东番这些平民的确不容易啊,孤悬海外,被倭寇、海盗、荷兰人、西班牙人压迫了十多年,无人保护,无处诉苦,大明等于是把他们抛弃了十多年! 他想了想,随即拱手躬身行了一礼,郑重道:“让你们受苦了,身为大明官员,本官倍感愧疚,本官向你们保证,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任何倭寇、海盗和红毛鬼来欺负你们。” 骗人的吧,莫布里怀疑道:“你怎么保证?” 张斌向北方拱手道:“本官已经上奏皇上,要在东番设立九个卫所,屯兵五万,用以抵御倭寇、海盗和红毛鬼,保护平民百姓。” 莫布里闻言,动容道:“皇上,就是传说中的大明天子吗?五万大军!他会派这么多人来保护我们吗?”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这五万人是我给你们派的好不,皇上这会儿还没回信呢!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他还是恭敬的向北方拱手道:“当今皇上英明神武,他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本官就是奉皇上之命前来剿灭海盗和红毛番,保护大家安全的。五万大军,本官已经带过来了,海盗和红毛番已经被本官剿灭了,只待皇上圣旨一到,本官便会安排五万大军在东番各处驻防。” 莫布里闻言,激动的道:“此话当真。” 张斌指着四周的戚家军将士自豪的道:“这些不就是大明将士吗,本官不是已经站到这里了吗,这还能有假吗?” 莫布里闻言,想了想,随即躬身一礼道:“多谢巡抚大人,还请巡抚大人到寨中一叙。” 终于说通了,张斌暗自嘘了口气,随即挥手道:“把礼物送上来。” 一众亲卫闻言,连忙推着数十车生活物资,跑上前来,在寨前的平地上排成数排,随后打开上面的袋子,拆开上面的包装,取出里面的物资,一一向莫布里还有后面的平民展示。 我的天啊,布匹、白糖、农具、香料等等,这些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物资巡抚大人竟然是一车车的送! 围在寨门前的平民嗡的一下就议论开了,看向张斌的目光也慢慢变的亲切。 莫布里看着这些物资,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道:“大人,这,您太客气了,小人未立寸功,受之有愧啊。” 张斌大笑着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本官想跟你交个朋友,怎么,看不上这些东西还是看不上本官啊?” 莫布里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能跟大人做朋友是小人的荣幸,就怕高攀不起啊。” 张斌大笑道:“那你就是同意了咯,那这些东西还不收下?” 莫布里连连点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张斌闻言,立马把着他的手臂,高兴的往里走去。 谢正刚连忙使了个眼色,张差等人立马会意,带着斥候,推着平板车紧跟上去。 这下,寨子里的平民再无敌意,反而兴奋的拥着推车往里走去。 张斌一路把着莫布里的胳膊,跟着他来到寨中的议事大堂,两人分主宾坐下,待莫布里命人奉上香浓的野山茶,张斌品尝了一番,这才进入正题道:“莫布里头人,本官派人来统计人口,编制黄册是为了统一管理,分配田地,至于田赋什么的,你们放心,本官可以给你们减免,只是这个制造黄册的事情还请配合一下。” 莫布里连连点头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先前我也是怕你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想麻烦,大人既然说要在东番屯兵驻守,那这些事自然是要做的,至于田赋什么的,我们也可以交,毕竟朝廷保护我们也要花银子,没了朝廷的保护,这又是倭寇,又是海盗的,粮食都不知道被抢去多少,一点田赋根本不算什么。” 张斌闻言大喜道:“那就多谢莫布里头人了,对了听闻这里盛产硫磺,不知是真是假。” 莫布里点头道:“硫磺我们这里的确很多,有时候我们也采一点去跟红毛番换东西,大人需要这个吗?” 果然没错,张斌兴奋道:“是啊,硫磺正是我们急需的物资,你尽管带人去采,采多少我们收多少。” 莫布里连忙摇头道:“那东西也不值几个钱,大人如果需要的话,我让人给你去采就行了,钱就算了吧。” 张斌却是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不能让你们白忙活,这样吧,一两银子一百斤,你们采多少,本官收多少。” 莫布里闻言,再次动容道:“一两银子!能买一匹布吗?” 张斌在脑海里大概估算了一下,随即估摸道:“一两银子少说也能买四匹布吧。” 莫布里讶然道:“啊,以前我们要采四五百斤硫磺才能换来一匹布!” 张斌闻言,苦笑这摇头道:“这些红毛番,也太黑了,硫磺他们也急需,竟然还这么压价,你放心,本官说一两银子一百斤就一两银子一百斤,你们尽管去采。” 莫布里感激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张斌此行非常顺利,莫布里不但答应配合他们统计人口,造黄册,还主动同意上缴田赋,甚至后来,张斌请他帮忙去游说周围的平民部落,配合统计,他也欣然同意了。 其实,这些平民并不是敌视明军将士,主要他们受的苦太多了,害怕明军来了又走,所以,对明军不是很信任。 有张斌亲自出马,又是道歉,又是送礼,鸡笼附近各大部落终于放下戒心,欣然同意接受大明的管辖,配合编制黄册,并上缴田赋。 忙活了十余天,圣旨终于到了,崇祯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张斌设置卫所的建议,并催促他快点将东番整顿好,尽快征收田赋。 看样子,崇祯真是想钱想疯了啊,东番现在撑死就十多万平民,上千万亩地,他们怎么种的过来,收田赋,能收多少! 张斌立马趁热打铁,再上一封奏折,奏请崇祯,迁移辽东平民,到东番来垦荒种地。 在奏折中,他详细分析了辽东的形势和后金的弱点,提出了这个釜底抽薪之计。 后金,也就是大明官员口中的建奴,本质上是游牧民族,他们并不会种地产粮,攻占辽东大部分土地之后,粮食其实还是由原来辽东平民在种植。 如果能将辽东的平民偷偷迁移到东番来,那么建奴就失去了粮食供应,其繁衍必定减缓,甚至连军队的口粮他们都很难筹集,没了饭吃,他们还怎么打仗! 至于怎么把辽东平民迁移过来,张斌建议,由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去办,因为东江军本来就驻扎在辽东的后方,而且经常四处骚扰建奴,对辽东地形十分熟悉,与辽东平民关系也很密切,由他们出手,偷偷转移平民是最合适的。 这一计能有多大效果,其实张斌并不是很清楚,他迁移辽东平民的目的不止是为了垦荒种地,更重要的是为了保住毛文龙。 他相当清楚,一旦袁崇焕傻不拉几的把毛文龙给干掉了,后金就没了后顾之忧,到那时,他们就会绕道蒙古草原,肆意侵犯北直隶,让本来就举步维艰的大明雪上加霜。 而且,东江军中可是出了不少有名的大叛徒,像螨清的定南王孔有德、靖南王耿仲明、平南王尚可喜都是毛文龙培养出来的亲信将领,正是因为袁崇焕把毛文龙给杀了,他们无人依靠,更无人管制,最后全跑去投了螨清! 杀掉一个毛文龙,等于白送建奴几十万精兵,这事情,可不能让它发生。 所以,他想让毛文龙主持迁移辽东平民,把这家伙拉到自己麾下来,到时候,袁崇焕要杀他,就得看自己同不同意了! 第三卷 第八十一章 拉毛文龙入伙 毛文龙,字振南,万历三十三年辽东武举第六,初任安山百户,后升千总,万历三十六年,升叆阳守备。 他是典型的武将出身,按理来说,在大明朝廷重文轻武的环境之下,他很难获得提升。 好比抗倭英雄戚继光和俞大猷,都是征战数十年,最后才升到左右都督,尤其是俞大猷,可以说是从十七岁征战到七十岁,最后好不容易提到右都督,屁股还没坐热,就被罢免了! 但是,他的升迁之路却戚继光和俞大猷完全不同,用后世的话说,那就如同坐了火箭一样。 这一切,皆因天启元年的那一场大捷。 那时候,还只是个守备的毛文龙,侦得镇江后金守军空虚,立马率两百人前去偷袭,一举拿下了镇江,并擒获后金游击将军佟养真及其子侄佟丰年、佟松年。 这个佟养真可不得了,他是清太祖努尔哈赤的妻弟,又是清圣祖康熙皇帝的外公,也就是他一下就干掉了后金三个重要的宗室成员。 随后他又派部将陈忠奇袭双山,擒斩后金游击缪一真等,取得了有名的“镇江大捷”。 镇江也就是后世的丹东,可以说是后金腹地最重要的军事重镇,他这一仗打得整个后金都慌了,而大明则获得与后金开战以来的第一场大胜。 为什么这么说呢,看看大明和后金的战况就知道了。 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明军大败,丢失边防重镇抚顺和铁岭。 天启元年,沈阳之战,明军再次大败,丢失了沈阳、辽阳、清河、西平、广宁,整个辽东八成的土地,不到半年时间丢个精光。 当时辽东的局势对大明可谓极为不利,镇江的这场大胜来的可谓恰逢其时。 为了鼓舞士气,为了树立典型,同时也为了扭转辽东战局,毛文龙被火速提拔,从守备到参将再到副总兵再到总兵他总共才用了不到一年时间。 天启二年,毛文龙官授平辽总兵官,挂征虏前将军印,开镇东江。 于是,东江军的传奇开始了, 天启二年八月,毛文龙率军攻克樱桃涡、涡站。 天启二年九月,毛文龙率军攻克满浦、昌城。 天启二年十月,毛文龙率军攻克永宁等地。 天启三年,毛文龙不断派兵深入后金腹地,带领大批辽东平民“叛乱”,后金腹地风声鹤唳。 天启四年,毛文龙派兵翻过长白山,奇袭后金老巢,在高岭、沙松牌大败后金,俘虏后金战将十六名,同时他亲率大军在骨寨、骨皮宏、分水岭与后金大战三场,三战三胜,逼的后金主力前来增援,他才退守朝鲜。 天启五年,毛文龙派兵奇袭海州,在辽东半岛又掀起了一股平民“叛乱”的狂潮。 天启六年,毛文龙趁努尔哈赤率军进攻宁远,再次奇袭永宁,逼的努尔哈赤回师镇守沈阳。 天启七年,皇太极率军进攻关宁锦防线,毛文龙再次率军奇袭辽阳,皇太极被迫撤军。 后金对这个捣蛋将将军可谓恨之入骨,也正是天启七年,后金大军入侵朝鲜,端了东江军的老巢铁山,毛文龙亲族三百七十余口悉数被后金大将济尔哈朗给逮了去,全砍了。 后金等于是诛了他九族! 然而,大明朝堂上下对他这个平辽总兵官却是众说纷纭,莫一是衷。 毛文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被阉党挑拨与之对立的登莱巡抚袁可立,被阉党陷害最后传首九边的辽东经略熊廷弼,被阉党诬陷被迫辞职返乡的蓟辽督师孙承宗对他的评价都很高,认为他是孤悬敌后的孤胆英雄,为大明牵制后金,功不可没。 但是,崇祯二年,新上任不久的蓟辽督师袁崇焕却突然一刀把他砍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要说原因,那么,只能说,崇祯元年,毛文龙玩的太嗨,玩过头了。 这会儿正是崇祯元年,毛文龙在干什么呢? 因为皇太极暂时放弃进攻大明,转而征讨蒙元诸部,同时又在定辽中左卫囤积重兵防着他,他感觉无漏子可钻,便专职做起了生意。 当然,他这个生意是违法的。 因为他是平辽总兵官,不是平辽大商贩。 但是,他偏偏跑去做生意去了,而且做的红红火火。 他利用皮岛也的地理优势,不断的派人来往于朝鲜和大明山东沿海,贩卖布匹、贩卖人参、贩卖粮食、甚至贩卖马匹,卖的不亦乐乎。 就这,他还嫌不够嗨,竟然玩起了诈降的把戏。 当然,他这个诈降不是率军去定辽中左卫又或是沈阳,玩面对面的真人诈降。 而是通过书信,诱使皇太极派重要人物来招抚他,然后他再把来使逮住,小角色直接宰了当首功,大角色则派人押送到京城领功! 这样做的确有点无聊,不过,他还真逮住个大家伙,这家伙就是皇太极的亲信,镶黄旗仅次于旗主多铎的统帅固山额真可可。 后面,他派人把可可押解到京城,交给皇上处置,就这样轻轻松松的立了一大功。 如果没人揪他小辫子,用这种方式来立功,也算是立功了,但是,一旦有人要揪他小辫子,那就完了,因为,他与皇太极来往的书信那可是通敌叛国的铁证! 当然,这会儿他还没意识到后面袁崇焕会来揪他小辫子,他正不断的给皇太极写信,解释可可的事情,希望皇太极能派个正宗的旗主过来,让他再立奇功。 皇太极自然不可能再傻乎乎上他恶当了,所以,他等了个把月也没等来后金之主皇太极的回信,反而等来了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 这个圣旨很奇怪,竟然是让他亲自前往登州卫,谒见福建巡抚张斌! 福建巡抚跟他又没直属关系,再说了,福建巡抚为什么跑到山东登州卫去呢,那里又不是他的地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要不是传旨的是个正正经经的太监,陪同传旨的兵部官员他也认识,他都会以为有人假传圣旨,想把他诓去登州卫给做了呢! 既然是真圣旨,他自然不敢违抗,领了旨第二天,他便带着上百亲卫,驾着他手里最为阔气的五艘苍山船,从皮岛出发,直奔登州卫。 这条海路他手下的水军倒是十分熟悉,因为皮岛甚至整个辽东都是归属山东承宣布政使司的,而他的顶头上司正是登莱巡抚,这会儿辽东大部都被后金给占领了,他的粮饷都是经过山东由海路运送过来的,他更是经常派人来往于登莱和皮岛之间,运送货物,做生意,他们对这条航线不熟才怪。 从皮岛到登州卫大概有五百余里,由于他们熟门熟路,驾驶的又是帆桨船型的苍山船,急赶了一天半,他便抵达了登州卫。 话说张斌为什么要在登州卫与毛文龙会面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想顺路拉戚继光的后人入伙。 戚继光虽然风光了几十年,但是,他的晚年并不风光,甚至可以说有点凄凉,万历十年,他的后台张居正病逝,万历十三年,他便被罢官返乡,穷困潦倒而死。 他的子嗣虽然很多,但是,能熬过那场劫难的却不多,到了崇祯朝,他的五个儿子唯有三子戚昌国还活着,其他四个甚至连后代都没留下一个。 不过,这个戚昌国倒是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戚盘宗蒙荫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另外两个儿子戚显宗和戚振宗就只能自谋出路了。 张斌得知这一情况,早就有意来招揽戚盘宗兄弟了,但是,他一直有职责在身,无法跑到登州卫来拉人,这次崇祯大开方便之门,让他在山东选个地方和毛文龙会面,商讨迁移辽东平民的事情,他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登州卫。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戚昌国躲过劫难之后混的还算可以,不但晋级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还获赠骠骑将军,戚家依然还是登州卫最大的豪门。 毛文龙在登州卫港口被戚家人接到以后,直接被戚家大院的一个偏厅,福建巡抚张斌竟然在这里设宴款待他! 这会儿毛文龙真的懵的不行了,在港口,他就被张斌的随行船队给弄懵了。 人家那才叫真正的船队,光是大福船就有五十艘,他引以为豪的苍山船在船队里面也有十艘,不过,只是当辅船的,差不多都要排到最后去了。 再一进这戚家大院,来到这偏厅,他又被这恭恭敬敬陪坐在一侧的七个小伙子的身份吓了一大跳。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太子少保戚武毅公的孙子,平蛮将军俞武襄公的孙子,都督同知戚武烈公的儿子,这些都是大明有数的将门之后,在这位巡抚大人面前却恭敬的如同后辈一样,他看上去也才二十来岁好不好! 毛文龙感觉脑子有点不够使了,直到酒菜上齐,他还直愣愣的坐那里发呆呢。 张斌见状,不由关切道:“毛将军,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毛文龙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末将最敬佩的就是戚武毅、俞武襄和戚武烈了,这猛然间见到他们的后人,一时间高兴的有点懵了,多有怠慢,还请张大人恕罪。” 他本不是张斌手下的总兵,但被张斌这出场阵容一震,竟然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敬语。 张斌闻言,连忙谦虚道:“毛将军客气了,什么恕罪不恕罪,我冒昧请将军前来,还没向将军赔罪呢,来我敬将军一杯,感谢将军赏脸前来。” 他这一站起来,其他人连忙跟着站起来,毛文龙自然也不敢怠慢,他匆忙站起身来,与众人举杯一碰,仰头干了杯中酒,这才借着酒劲问道:“张大人招末将前来不知道所谓何事。” 张斌一边抬手招呼大家坐下来吃菜,一边微笑道:“听闻毛将军做生意是把好手,所以特意请毛将军前来商讨一下怎么把朝鲜的生意做起来。” “噗”,毛文龙被雷得把刚吃进嘴里的菜都喷出来了,开玩笑的吧,皇上下旨让我和福建巡抚来商谈做生意的事情,怎么可能! 他不由目瞪口呆道:“做生意!” 张斌对这个玩笑的效果相当满意,他忍不住继续逗趣道:“怎么了,毛将军,你不是挺会做生意的吗?” 我可是平辽总兵,会做生意,这名声可要不得,毛文龙连忙摇头道:“大人别相信那些谣传,末将对做生意压根就一窍不通。” 张斌闻言,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毛将军,我也不全是开玩笑的,我还真想跟你商讨一下做生意的事情。” 毛文龙这会儿都被雷的外焦里嫩,一个巡抚做生意,还不是开玩笑的,这话说出去谁信啊,他愣愣的坐那里,都不知道怎么答话了。 这玩笑开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张斌将脸色一正,严肃的道:“做生意的事情我们等下再谈,这次我是奉皇上旨意和将军商讨迁移辽东平民的事情。” 这才对嘛,不过迁移辽东平民这话太笼统了,听不大明白啊。 毛文龙忍不住追问道:“大人,不知迁移辽东何处的平民,又往哪里迁啊?” 张斌解释道:“主要是建奴占领区域的平民百姓,你只要把他们送到登州卫来就行了,我派船在这里等,将军送过来多少,我就拉走多少,至于地方吗,东番不知将军听说过没。” 东番毛文龙倒是听说过,他忍不住再次追问道:“不是说那里海盗倭寇横行,红毛番遍地嘛,把平民百姓往那里迁,能行吗?” 张斌自豪的道:“海盗、倭寇、红毛番都被我剿灭了,现在那里安全的很,将军只管拉人过来,就是不知将军有没有把握从建奴手里把人偷出来。” 原来是去偷啊,这个倒不难,毛文龙自信的点头道:“要说去抢末将还真没把握,偷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时间足够,末将能把辽东的人给他偷光了。” 张斌闻言,不由拍手道:“好,把人全给他偷光,看建奴吃什么。” 紧接着,两人又商讨起偷人的细节来,一切计议妥当之后,张斌竟然真的很毛文龙商议起做生意的事情来! 毛文龙再三确认张斌不是开玩笑之后,立马就来劲了,说到做生意,他简直比打仗还在行,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最后,张斌直接邀请毛文龙入股东盛堂,毛文龙毫不犹豫,立马就答应了。 第三卷 第八十二章 全部拉进东盛堂 毛文龙和张斌谈的极为投机,再加上登州卫地处后方,没什么危险,他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等他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暗道一声糟糕,连忙跑去找张斌辞行。 他可是东江镇的主将,不能离开驻地太长时间,如果在他离开期间后金突然发神经打到皮岛又或进攻朝鲜那可就麻烦了。 这路上一来一去最少得三天,他又在这里耽误了差不多半天,一下离开将近四天,他还真有点担心出事。 没想到,他找到张斌,想告辞回去,张斌却不让他走! 张斌自然知道崇祯元年辽东不会出什么事,因为皇太极正在整合后金和蒙元的势力,准备突袭大明京城呢。 他拉着毛文龙留下了,倒不是为了继续拉拢感情,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毛文龙在张斌的劝说下,提心吊胆的留了下来,张斌让他回房继续休息,他躺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临近午时,张斌终于派人来叫他了。 他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跟这戚府的家丁来到戚府大门外。 此时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不过他光认识张斌、俞成龙、戚元功,其他人看样子都是些亲卫随从什么的。 张斌也不啰嗦,一见他出来,立马便挥手道:“走,去码头。” 说罢,率先大步往登州卫码头走去。 这登州卫就是个卫所驻地,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很快众人便来到了码头。 张斌也不吭气,直接就带着众人登上了停靠在码头上的一艘大福船。 毛文龙这个奇怪啊,他还以为张斌是来给他送行呢,搞半天压根就没往他那五艘苍山船方向走。 等他莫名其妙的跟着众人登上了大福船,张斌还是一声不吭,直接领着他们就往船舱里走。 到了船舱外,张斌先是停下来,让谢正刚带着张差等亲卫将船舱四周守个严严实实,这才带着毛文龙等人往船舱里走去。 船舱里面光线有点暗,不过大致还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这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就一个大条桌和一圈椅子,不过这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张斌安排毛文龙在左右两边坐下来,随即便走到主位,直接站那里朗声道:“今天请大家过来,主要是想商讨一下东盛堂今后的发展大计。” 众人闻言,无不恍然,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在东盛堂占有股份的,剩下的张斌也都曾跟他们说过入股东盛堂的事情。 紧接着,张斌便挥手向着对面介绍道:“这位是东盛堂的东家黄老爷子,也是我的外公。” 黄老爷子闻言,立马站起身来拱手作了一圈揖,向大家问了声好,众人连忙站起来拱手还礼。 张斌见状,直接抬手道:“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坐着说话就行了。” 说罢,他又挥手向着左边第一位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骆大人。” 众人闻言,惊的差点又从椅子上站起来,好家伙,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这可是皇上的亲信啊,手下那帮人更是杀人不偿命的货,要论起真正的权位来,他仅次于皇上的大伴曹公公。 骆养性倒是没什么架子,他直接按张斌的交待,坐在那里拱手作了一圈揖,向大家问了声好,然后便坐那里不吭气了。 众人回礼完毕,张斌紧接着又挥手向右边第一位介绍道:“这位是曹化淳曹公公的大哥,曹化春。” 众人闻言,又吓了一跳,好家伙,刚想起曹化淳呢,他大哥竟然就坐在这里! 剩下的人虽然没前面两位身份吓人,但也不是什么小角色,他们分别是: 福建左布政使毕懋康; 东江镇总兵毛文龙; 福建水师参将郑芝龙; 福建水师参将俞成龙; 福建步足参将戚元功; 当然,参股东盛堂的并不止这么点人,只是有很多人没法过来而已。 介绍完众人的身份,张斌径直坐下来,喝了口水,又继续道:“首先,我要说一下东盛堂股权分配的问题,原来是我外公代表的黄家占三成,郑芝龙郑将军代表的郑家占三成,还有我张家也占三成,剩下的,则是一成则均分给了大金所的十位百户。现在,有这么多新人加入,股权自然不能这么分了,我代表张家自愿让出两成,外公还有芝龙,你们怎么说?” 黄老爷子毫不犹豫的道:“我也代表黄家让出两成。” 郑芝龙这个郁闷啊,这两位一位他叔外公,一位他表哥,等于都是他长辈,长辈都发话了,他这个做小辈的不跟就不像话了,他只得无奈的道:“我代表郑家让出两成。”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好,现在多出了六成,我的意见,给骆家、曹家、毕家、戚家、俞家、毛家各分半成,剩下的三成,分成三十份,以后但凡有加入我们东盛堂的,一人分一份,至于邀请谁加入,大家都可以提,只要大家都觉得对东盛堂的壮大有帮助就行,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大家能有什么意见,除了郑芝龙和黄老爷子,大家还都不清楚东盛堂有多大的资产,又有多大的收益呢。 见大家都默认了,张斌又继续道:“现在东盛堂主要的分号就是黄家在福广的十余家和郑家在南洋的十余家,另外还有我们张家和曹家在南直隶的两家,一年收益才五百余万两,这点银子自然不够,毕竟分的人多了,一摊薄就没多少了。” 五百多万两,半成那也是二十多万两啊,这还不够,在坐的其他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张斌紧接着道:“要想多赚银子,就要多开分号,多开创新业务,这点,就要靠在坐各位一起想办法了。我先说说我的想法,比如多开分号的问题,毛文龙毛将军完全可以把分号暗地里开遍山东和朝鲜是吧,还有曹家和毕家也可以把分号开遍整个南直隶是吧。还有多开创新业务,比如,我们可以发行银票,支持在整个大明甚至是南洋、朝鲜所有东盛堂分号兑换,分号多了,兑换的人多了,这其中的利润也是相当惊人的。又比如,毕大人可以拉王徵和宋应星的人加入东盛堂,让他们研制蒸汽织布机,这蒸汽织布比人可快了十倍都不止,这又是个惊人的利润。我先说这么多,大家有什么办法,都说说吧。” 众人闻言,立马陷入沉思。 不久,骆养性便激动的道:“其实,我们各家可以联合起来,将分号开遍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 张斌点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但是,我们熟悉的地方就这么多,再说其他地方也有商帮商号,我们跑去抢生意,恐怕会出事,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 骆养性早就想好对策了,他阴阴的笑道:“这个没事,我会派手下亲信去打招呼的,谁敢动东盛堂,叫他有头睡觉,没头起床!” 众人闻言,无不骇然看着他,这家伙,典型的公器私用啊! 张斌也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狠,历史上这家伙也就贪一点而已,可从来没对什么人痛下杀手,他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呢,搞半天是因为没有人跟这家伙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这家伙才不出手的,一旦有了利益冲突,这家伙好像也蛮狠的。 这样做,很好! 张斌点头赞赏道:“嗯,很好,就这么办,银子总要有人去赚,别人赚了,对大明几乎没一点用处,我们赚了对大明却是有用处的。” 这话就有点莫名其妙了,在坐各位赚了钱对大明有什么用处呢,大家还真想不出来。 张斌紧接着解释道:“我所说的用处,跟赚来的钱怎么有关,我们肯定不能把每年的收益全分了,这样的话,就更其他商家没什么分别了。我是这样想的,赚来的钱要扣除一些费用再分,比如,建立分号所耗的费用,开创新业务的费用,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军费。” 前面两个还好理解,这军费又是什么意思呢? 骆养性忍不住问道:“难道我们还给朝廷承担军费,这样一来,我们可能什么利润都分不到了。” 开玩笑,给朝廷承担军费,谁承担的起啊! 张斌扫了众人一眼,郑重的道:“我说的军费,是我们自己手下的军队的耗费,不是朝廷大军的耗费。” “嘶”,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造反啊! 张斌见状,连忙解释道:“大家不要误会,我不是想造反,你们应该也清楚,朝廷大军差不多都烂透了,能打的,像戚家军、白杆兵,几乎都打废了,剩下这些,能击败建奴吗?” 答案不用问,肯定是不能,要能早就干翻建奴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啊。 毛文龙闻言,不由问道:“你的意思,我们自己训练精锐去跟建奴干?这样做,皇上会同意吗?” 张斌直接摇头道:“这样做,皇上这会儿肯定不会同意的,这点,你们千万要注意,不能让皇上知道我们在私自训练军队,更不能让皇上知道我们跟东盛堂的关系,不然,大家恐怕都得完蛋!” 这话是另外一帮人在说,那估计他们自己都不会信,因为皇上有东厂、有锦衣卫,大明发生的事情不说事无巨细皇上都能知道,私自训练军队这种事情,要瞒过东厂和锦衣卫很难。 但是,这帮人在这里说,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相信,能瞒住皇上,因为东厂和锦衣卫全是自己人,谁没事去皇上跟前出卖自己啊,那不找死吗! 这训练私军的事情简直太大了,众人都紧张起来,以致整个船舱都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张斌并没有继续说话,他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众人都需要时间消化,所以,必须给他们点时间,先让他们消化消化再说。 没想到,众人还在消化呢,毛文龙突然又问道:“不对啊,要击败建奴就得跟建奴打仗啊,这么大的事,皇上怎么会不知道呢?” 张斌闻言,神秘的道:“其实,私自训练军队的事情,隐瞒皇上也不用永远隐瞒下去,到了一定的时候,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没关系!但是,我们跟东盛堂的关系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这个才是关键。”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众人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 不过这次张斌并没有做出解释,他自然不会说自己知道天下马上就要大乱,到时候各地招兵勤王的一大把,崇祯才不会管你军队哪里冒出来的呢,只要能帮他剿灭义军,击败建奴就行! 他更不会说,他知道崇祯内心最反感的就是结党营私,这些都不能跟人明说,只能让大家自己慢慢体验,慢慢体会。 关于东盛堂,要商讨的事至此就算差不多了,张斌最后总结道:“好了,这些就不说了,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的,我最后跟大家强调一点,分了钱,大家可就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了,要发财,一起发财,要没事,大家都没事,要有事,大家都会有事,这点,你们一定要想清楚啊。” 第三卷 第八十三章 从车轮舸到轮船(上) 晴空万里,碧波荡漾,大明南直隶以东,离海岸大约十余里,一支颇为庞大的船队正缓缓前行。 这船队大小船只足有五十余艘,其中高大如楼的福船就有二十余艘,此刻,二十余艘大福船排的是箭矢之阵,其四周尚有二十余艘各类辅船护翼,看上去壮观无比。 当先那艘大福船上,张斌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海面,眉头中间都快皱成一个川字型了。 这几天的海风也太小了,而且风向还不对,整个船队简直就像一群乌龟在海上爬行! 这帆船航速受风力和风向影响相当明显,如果是顺风,而且风力较大,像大福船这样的两桅帆船轻轻松松就能达到一百里每个时辰。 如果风向不对,就算风力较大,船速也很难超过五十里每个时辰。 如果逆风,那就完了,不倒退就不错了。 像现在,风力小,风向又不对,福船速度恐怕就一个时辰十余里的样子,登州卫到东番鸡笼港可有三千多里,来的时候正好顺风,风力又大,五天就到了,但是,回去就有点麻烦了,按这速度,最少得一个月! 一个月啊,就这么耽误在海上,福建主要的文臣武将又差不多都被自己带在身边了,月港、东番甚至一个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没有,这么重要的时候,会不会出问题呢,真是让人心焦啊! 正当张斌焦灼不已的时候,一艘车轮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海面上。 看着在海面上灵活游走的车轮舸,他猛然想起了后世的轮船,要是有轮船就好了,一个时辰上百里,根本就不是问题,而且压根就不用管风向和风力! 轮船、轮船不就是带轮子的船吗,一开始的轮船好像就是带着与车轮舸类似的轮子,那图片,张斌好像还在哪里见过。 现在的车轮舸是靠人力驱动的,也就是人在船上踩动车轮轴上的踏脚,类似于车轮的划轮就会慢慢转起来,在划轮的推动下车轮舸就能在海面上灵活的行驶,根本就不需要风力。 如果用蒸汽活塞代替人的脚,去驱动划轮,那不就是最原始的轮船吗!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兴奋的道:“快,招一艘车轮舸过来。” 这两天张斌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谢正刚都因此而忧心忡忡,这会儿一见张斌露出笑容,他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有劲了,张斌话音一落他立马对着桅杆上的传令旗手大喊道:“快招一艘车轮舸过来。” 令旗挥舞,很快,一艘车轮舸便靠上了张斌所在的大福船。 张斌立马跑到船舷边大喊道:“快,搬梯子过来,我要过去看看。” 谢正刚一挥手,张差和赵如立马抬着一架楼梯跑过来,很快,两人便合力将楼梯伸出船舷,搭在下面的车轮舸甲板上,两边各两个人,紧紧扶住楼梯,随即同时做出一切妥当的手势。 张斌见状,立马顺着楼梯下到车轮舸上,谢正刚连忙跟着爬了下去,连正坐福船甲板上晒太阳的毕懋康都忍不住好奇,一溜烟跑过来,也跟着爬了下去。 巡抚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呢? 张斌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走进船舱。 这时,船舱里面就两个水兵,他们正慢慢踏着脚踏板,让车轮舸与福船速度保持着一致。 张斌仔细看了一阵,竟然走上前去,对着其中的一个水兵道:“你下来,让本官试试。” 巡抚大人有令,一个小兵自然不敢违抗,他的话刚落音,那小兵便嗖的一下从踏板上跳下来,恭敬的站在一旁。 张斌学着他的样子,扶住两边的横杠,抬脚踏上脚踏板,使劲往下一踩。 竟然没踩动! 那小兵见状,连忙小心的解说道:“大人,站上去,用身体的重量往下压,不用多大力气的。” 张斌闻言,立马将另一只脚悬空,并将手上支撑的力道缓缓松掉,果然,脚踏板动了。 自己可有一百多斤,整个身体往下一压,等于就是百多斤的力,这脚踏板怎么这么紧呢? 他退下来,对那小兵道:“你继续,本官再看看。” 那小兵连忙踩上去,熟练的晃动着身体,慢慢的踩动着脚踏板。 这可是两组划轮合力,水的阻力不应该这么大啊,张斌沿着转动的轮轴,向旁边看去,很快,他就找到问题所在了。 原来,轮轴固定的地方就是两个比轮轴稍大的铁箍,这等于是在硬磨啊,连轴承都没有,阻力自然大! 要输出上百斤的力,还要推动轮轴快速转动,那得多大个蒸汽活塞。 这样肯定不行,不但阻力大,磨损也相当的严重,光人慢慢踩,估计磨几个月这中间的轮轴就得换,不然就磨断了,如果是蒸汽活塞驱动高速旋转,估计几天就磨坏了,必须把轴承做出来才行。 轴承结构其实并不复杂,要在月港的铸炮厂车间,恐怕一天就能做出个样品来,但是,这会儿是在船上啊,怎么办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先做个木模型出来,省的到时候还要盯车间指导一天。 张斌记得,这船队一般都有熟练的木匠随行,因为船队在海上航行,不能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如果哪艘船突然出了点小问题,需要小修一下,结果没木匠,那可就麻烦了,很有可能,那艘船都得扔下,所以,大点的船队都会配木匠。 他直接对问身边的谢正刚道:“小六叔,木匠在哪艘船上,你知道吗?” 谢正刚点头道:“知道,就在后面第三艘福船上。” 张斌闻言,立马挥手道:“好,叫张差和赵如下来,我们去第三艘福船。” 谢正刚闻言,连忙跑到外面招呼了几声,很快,张差和赵如便顺着楼梯爬下来,并把楼梯收了,摆在甲板上,紧接着,外面掌舵的小队长一声吆喝,立马两个水手立马加快速度,车轮舸灵活的掉了个头,直奔第三艘大福船而去。 这时候,毕懋康忍不住问道:“双全,你这是干什么?” 张斌神秘的道:“我要做个好东西,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毕懋康闻言,翻了个白眼,对张斌吊人胃口的行为很是不齿。 船队正在前行,就算车轮舸停这不动,第三艘福船很快也会开过来,这一掉头开过去,自然一会儿就到了。 楼梯架好,张斌飞快的爬上去,此时船上指挥的把总已经恭候在甲板上了。 张斌直接上前问道:“随行的木匠呢,带本官去他那里看看。” 那把总一拱手,道了声遵命,立马带着张斌往中间一个船舱走去。 张斌刚一抬腿,突然看到甲板上轮值的水兵肩上扛着的燧发枪,他立马下令道:“让人抬一箱燧发枪子弹过来。” 这巡抚大人到底想干嘛,一会儿要去木匠那里看看,一会儿又让人抬箱子弹过来,简直就跟脑子抽风了一样。 不过,没人敢吭气,那把总毫不犹豫的就按他的吩咐去做了,谁叫人家是巡抚大人呢,他抽风你也得跟着抽!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随行木匠所在的船舱,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船舱,里面堆满了各种木材和工具,什么方木、圆木、木板、木桩,什么推子、凿子、刨子,锯子、斧头等等,应有尽有,简直就跟个木匠作坊一样。 这里面木匠并不止一个,而是三个,一个老头带着两个壮汉,貌似还是一家人,这会儿都恭恭敬敬的站那里呢。 张斌直接问那老头道:“有纸和笔吗?” 那老头连忙指着旁边一个条桌道:“有的,就在那里,大人请用。” 这船舱四面如同窗户般的挡板都取掉了,里面光线倒是很充足,张斌直接走上去,坐在桌前的板凳上,抽出一张白纸,提笔画了两个圆圈,随即问那老头道:“这样的木圈圈能做吗,就跟镯子一样带薄边的那种。” 那老头闻言,连忙点头道:“能做,能做,大人。” 张斌闻言,一喜紧接着又问道:“做两个要多久?” 那老头想了想,随即道:“如果是手镯般大小的,大约一刻钟。” 一刻钟?怎么可能,你是人还是机器啊! 见张斌满脸不信,那老头连忙招呼两个儿子从角落里搬来两个带轮子的木架,介绍道:“小人这里有木陀螺,做圆的东西很快的。” 木陀螺,什么东西? 这两个架子倒有点像是原来王徵说的那种手动车床,问题,上面没有车刀啊,就光秃秃一个架子,一个转轮,怎么加工圆形的东西? 不过,张斌并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可是巡抚,一个木匠怎么敢欺骗他,人家说能行,肯定能行。 这时候,两个士兵已经抬着一箱燧发枪子弹过来了,张斌立马让他们打开箱子放地上,随即他便走上前,蹲甲板上仔细在里面翻找了一阵,翻出十颗最圆,最光滑的燧发枪子弹。 紧接着,他又问那老木匠道:“有画圆的东西吗?” 那老木匠连忙转身从工具架上取来一个简易圆规问道:“大人说的是这个吗?”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抽出一张白纸,对那老木匠道:“在上面画一个三寸的圆。” 那老木匠闻言,熟练的调校了一下简易圆规,随即往纸上一转,刷的一下,一个圆就出来了。 这圆规上夹的不知是特殊的木炭还是油墨棒什么的,画出来的线条简直就更浓墨一样深,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把燧发枪子弹小心的在那圆圈上均匀摆开,摆上八颗之后,他又对那老木匠道:“本官想做两个镯子一样的木圈夹住这八颗子弹,你大概量量,画两个圈吧。” 那老木匠点了点头,认真比划了一下,随即便抽出一张白纸,刷刷画了三个圈。 张斌拿着一颗子弹一比划,竟然刚刚好,他不由赞叹道:“老师傅,不错啊,里面这个圈做大一点点。” 老木匠立马又刷的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张斌拿着子弹再次比划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嗯就这么大,做两个出来吧。” 那老木匠边取圆木边问道:“大人,做多高多厚啊?” 张斌闻言,连忙拿起子弹看了看,随即估摸道:“大概一寸高,三分厚,差不多就行了,不用那么精准。” 那老木匠点了点头,直接在圆木上画了两条线,随即对一个壮汉道:“二子,赶紧锯。” 那壮汉闻言,连忙接过圆木,取来锯子,飞快的锯起来。 很快,一个木饼一样的圆木便锯出来了。 老木匠接过圆木饼,放一个条凳上固定好,拿起刨子,刷刷刨了一会儿,圆木两边便平整光滑了。 他又取出圆规在上面画了两个圈,随即便取出一个凿子和锤子,啪啪几下沿里面的圈圈掏了个圆洞并将外延也凿出个大概。 这会儿,这木圈跟张斌要求的已经有六分像了。 那老木匠又将木圈固定在转轮上,随即取出一个特制的小刨子,紧接着便对另一个壮汉道:“老大,使劲转起来。” 那壮汉闻言,连忙手搭转轮,飞速转起来。 老木匠拿着刨子熟练的在木圈上刮蹭起来,刮完外圈,他又换了个固定方式刮内圈,挂完又用特制的油石磨了几圈,很快一个如同工艺品一般的木圈子便出现在张斌面前。 这老木匠,好厉害啊! 张斌拿着木圈圈看了一阵,好家伙,简直就跟个玉镯子一样,太漂亮了。 很快,另一个木圈子也做出来了,张斌将两个木圈子一里一外摆桌面上,随即拿起颗子弹放进去,解释道:“两边中间位置开个圆形凹槽出来,大概三厘深就行了。” 很快,老木匠又按他的要求刨出了两个凹槽。 张斌又将两个木圈摆桌子上,在两个木圈的的间隙中摆了八颗燧发枪子弹,又小心的将子弹拨均匀,这才解释道:“两边要做两块挡板,还要在这子弹中间钉上小木块,防止他们挤一起,明白吗?” 那老木匠仔细看了看,随即便点头道:“小人明白。” 紧接着他便取来一块木板,在上面画了两个圆,随即便递给那拿锯子的壮汉,催促道:“二子,快点锯出来。” 那壮汉闻言,二话不说,接过木板,沿着那上面画还的圆圈飞快的锯起来。 这一家人的配合,简直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第三卷 第八十四章 从车轮舸到轮船(下) 张斌看着眼前的父子三人专注加工着手中的木材,一丝不苟的完成着每一道工序,再看看桌上宛如玉镯般的木圈,心中不由肃然起敬。 大明的工匠可以说是当今世界上技艺最高超手工艺制造者,没有之一,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工匠能与之相比。 瓷器究其本质就是手工艺品,丝绸又何尝不是手工艺品,这两样东西可谓风靡当今世界,不知道为大明带来了多少收益。 但是,这些匠户,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敬,更没有得到应有的利益,他们的地位和他们的待遇甚至连普通的平民都不如,也正是由于这些人得不到重视,大明还处于世界之巅的制造行业,到螨清百余年时间就被人赶超,最后甚至还尝到了任人欺凌的苦果。 当然,这其中也有蒸汽动力在欧陆盛行的原因在里面,不过,蒸汽动力并不是决定性因素,就算用手工制作枪炮,凭借螨清庞大的人口基数,所有欧陆列强全加起来也难以望其项背。 但是,一个不重视,就毁了这一切。 不重视,就不会有发展,就会慢慢被重视的国家超越,欧陆列强正因为重视制造也的发展,才能在短短一百多年时间超越大明的取代者螨清。 说到发展,蒸汽动力何尝不是手工业制造者手中工具的升华,欧陆那些发明家、科学家、工程师何尝不是工匠与科学结合的升华,就好比自己所要做的轮船何尝不是车轮舸的一种升华! 张斌深刻的反思到,他对发展还是不够重视啊。 比如,他早就知道车轮舸了,不是被帆船慢的让人吐血的速度刺激一下,他还想不到要将车轮舸改进成轮船; 他也早就知道大明匠户的存在了,却没有想到要重视他们,给他们创造条件,帮助他们进步,如果大明的匠户发展到工程师、发明家甚至是科学家的层次,试问,大明谁人能敌! 匠户是归工部管的,要帮助他们最好是从工部开始,改变制度,为他们争取利益,组织他们传承技艺,开拓创新。 这些,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自己怕是没这时间,也没这精力。 他不由偷偷瞄了一眼身边聚精会神看着几个木匠加工挡板的毕懋康,这货,是最合适的人选,因为他既有功名,又有资历,更重要的是,他还对制造十分热衷,甚至自己都发明了很多东西。 如果能让他主管工部,自己再从旁加以引导,同时帮他想办法说服崇祯,那么大明匠户的春天就来了。 引导也不是一日之功,先让他深切体会一下匠户发展所能带来的好处吧。 想到这里,张斌主动搭话道:“老师傅,你听说过月港铸炮厂吗?” 老木匠连连点头道:“知道啊,知道啊,我们福建的匠户有好多都集结在那里制造火枪火炮呢。” 张斌又继续道:“那里有一种车床,跟你这里这个木陀螺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速度更快,效率更高,还不需要人去转动,你知道吗?” 没想到这老木匠还是知道,他羡慕的点头道:“小人早就听相熟匠户说了,那钻床、车床等等各种各样的床都是好东西啊!” 张斌又继续问道:“对了,老师傅以前做的是哪一行,做家什、修楼房、盖宫殿,还是其他什么的?” 老木匠闻言,尴尬的道:“这个,不瞒大人,小人以前经常被征召去造船厂干活,做的正是造船这一行。” 造船! 张斌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即便恍然道:“看这船上到处都是木板,造船最耗时的应该是锯木板吧?” 那老木匠点头道:“是啊,要人老命了,这么一艘福船的木板,要是两个人拉锯恐怕一年都锯不出来,所以每次造船大部分木匠都是去锯木板,小人也曾经锯过几次,一锯就是几个月,胳膊都快锯断了。” 张斌自责道:“是本官忽略了,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制造枪炮上了,其实这锯木板也可以设计专门的锯床去锯,宽点的木板就用活塞拉着锯子飞快的来回锯,你们只要慢慢推过去就行了。窄点的木板可用一个圆形的锯轮锯,同样只要推过去就行了,速度快得不得了。” 老木匠闻言,稍微想象了一下便满脸崇敬道:“大人真是太厉害了,如果真有这样的锯床,造一艘船起码能快四五倍!” 张斌闻言,竟然略带失望道:“才快四五倍啊,还是有点慢了,本官还想过给织户将织机也改成蒸汽动力的,那速度可是快了十倍都不止。唉,可惜本官不是很懂造船,不然还能给你们想点别的床子出来。看样子,应该将蒸汽动力怎么用教给你们这些匠户,你们就可以自己研制一些合适的床子了,那样的话各行各业都会飞快的发展起来。” 老木匠闻言,激动道:“真的吗,大人?那真是太好了。” 张斌点了点头,边看向毕懋康,边肯定的答复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们是归属于工部的,这个最好还是让工部来推行,本官会向皇上进谏的。” 这会儿毕懋康果然眼中精光直冒,看样子他是听懂了,毕竟他还当过一段时间工部侍郎。 不过,这会儿考虑什么工部尚书的事还为时过早,自己现在都还只是个郎中呢,这些只能以后再说,现在还考虑将车轮舸改进成轮船的事比较实在。 过了一会儿,挡板和小木块便做好了,张斌先将七个小木块塞进八颗子弹之间,又将挡板盖在子弹和珠子上方,这才指着挡板道:“找些小钉子把挡板和小木块钉一起。” 老木匠闻言,立马提过来一个装有钉子和小锤的木盒,小心的将挡板和小木块钉在一起。 待他钉完,张斌直接在这些东西下面塞了一张纸,然后小心的将这些东西整体翻转过来,随即又在另一面盖上挡板,这才指着挡板道:“这边也钉上吧。” 很快,老木匠又将这边钉完了。 张斌激动的拿起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滚珠轴承,神秘的朝毕懋康笑道:“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毕懋康满脸立马好奇的盯着他手中的轴承,张斌则得意洋洋的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往轴承内圈一插,两指叉开,顶住内圈,随即用右手使劲把外圈一转。 结果,超尴尬,外圈转了几圈便不动了! 张斌满脸黑线的将轴承拿到眼前轻轻转动了两下,立马发现问题所在了。 原来,中间的小木块没固定位置,在上下摩擦内圈和外圈,外面的盖板也有点大了,也在摩擦内圈和外圈! 他立马对老木匠道:“老师傅,麻烦你把这边挡板撬开,这里还需要改一下。” 老木匠闻言,接过轴承,取出一个细细的凿子,小心的将挡板撬开。 张斌随即指着中间的小木块道:“这方方的不行必须做宽一点然后在两边个挖出一个圆弧形的凹槽,还有这挡板内外都磨小点吧,不能碰到内圈和外圈。” 老木匠闻言,连忙点头道:“嗯嗯,小人明白了,大人请稍等。” 稍等?做七个小木块,再在每个小木块两边挖出圆弧形的凹槽不需要时间的吗? 老木匠自然不知道张斌心中疑惑,他小心的把小木块全部从挡板上拆下来,又将挡板内圈和外圈都磨小了一圈,随即便取来了一根胳膊长的方木,用斧子劈成一个小方木条。 这些和刚才的工序差不多,接下来就是刨光了,老木匠取出刨子仔细的将四面都刨了刨,小木条立马变的四四方方。 张斌以为,下一步就是将小木条锯成小木块了,却不曾想,老木匠直接用锤子把刨子里的平刀片敲出来,又取了个前面是圆弧形的刀片敲进去,然后稍微在小木条上刨了几下,一个圆弧形的凹槽便出来了,他又将小木条翻了个边在对面也刨了几下,又是一个圆弧形的凹槽出来了。 原来竟然如此简单,张斌简直看的目瞪口呆。 接下来,锯成块,磨光,重新钉回去,这些都不用张斌再指导,老木匠很快就搞定了。 张斌再次激动的拿起轴承,直接将左手食指和中指往轴承内圈一插,两指叉开,顶住内圈,然后用右手使劲把外圈一转。 外圈飞快的转动起来,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不由将轴承举到毕懋康眼前大笑道:“哈哈哈哈,成功了,孟侯,成功了,你看到没?” 毕懋康满脸惊奇的看了看轴承,随即满脸不解的看向张斌,这意思,你不就做出来个小玩具吗,这么激动干嘛? 张斌这个尴尬啊,这会儿还没人知道轴承是套在转动轴上的呢,他无奈的问道:“孟侯,你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的吧?” 毕懋康点头道:“是啊,我不知道这么个小东西能干嘛。” 张斌闻言,四周看了看,立马便看到了那个木陀螺,他指着转盘轴固定的地方对毕懋康道:“孟侯,你看,这木陀螺都不经常使用,这里却已经磨出一条槽子来了。” 毕懋康不解的道:“这很正常啊。” 张斌又转了一下大转盘,随即道:“这转盘转动的时候需要不小的力气。” 毕懋康干脆看着他不说话了,那意思很明显,你这不废话吗! 张斌朝他翻了个白眼,将老木匠招过来,指着那铁箍道:“老师傅,你想想,如果把这个东西加在铁箍和木轴之间会怎么样?” 老木匠接过轴承,学着张斌的样子转了几下随即便惊喜道:“如果把这个装在中间,木轴就不会磨坏了,转起来也轻松无比了!” 张斌得意的看了看毕懋康,随即又对老木匠道:“板车、马车什么的你都知道吧,如果把这个做成铁的,再加到车轴和抱箍之间会怎样?” 老木匠立马回道:“那马车和板车都会变的轻便多了,而且车轴也不用经常换了。” 张斌继续问道:“车轮舸你也知道吧,如果在轮轴和抱箍之间加上这个会怎么样?” 老木匠立马有抢答般的回道:“那踩起来就更轻松了,轮轴也不用经常换了!” 张斌点了点头,得意的对毕懋康道:“孟侯,你想想,如果再把车轮舸的转轴上的踏脚板换成齿轮,用蒸汽活塞推动会怎么样?” 毕懋康闻言一愣,随即便眼珠子一鼓,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那样的话,车轮舸不得跑的飞起来啊! 轴承样品做出来了,张斌也回帅船了,船队继续前行,还好,过了几天,海面上便挂起了大风,貌似是要下大雨的那种,船队的速度顿时加快,张斌直接令船队沿海岸前行,奔赴月港。 在大风的帮助下,船队不几日便赶到月港,张斌并未急着上岸,而是令人去把王徵和宋应星等人叫到车轮舸上来。 待四人到齐,他便指着脚踏板道:“你们踩上去试试。” 四人依次上前踩了几脚,他们力气比张斌还小,又不懂方法,自然是踩不动的。 张斌又指着抱箍的地方道:“你们看那里,转轴都磨出一条槽了,这阻力是不是很大?” 众人闻言,均是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张斌随即又献宝似的拿出五个精致的轴承,一人发了一个,自己拿着一个示范了一下怎么转动随即便提示道:“你们想想,如果把这东西做成铁的,再加到转轴和抱箍之间是不是这个阻力就没有了?” 众人学着他的样子转动了一下轴承,立马便惊喜的点起头来。 张斌随即又指着脚踏板道:“你们想想,如果把这圈脚踏板换成齿轮,再用蒸汽活塞带动,会怎么样?” 众人看了一眼脚踏板,稍微想了一下,立马露出狂喜的表情,七嘴八舌道:“这,这车轮舸速度得跑多快啊,如果把所有船只全部改成这种,那岂不是都不用风帆和船桨了!” 张斌点头道:“对,以后,这种船就叫轮船,有了轮船,风帆和船桨就不需要了,风力和风向也不用管了,不需要任何风,船都能跑的飞快!” 众人都激动的直点头,这简直是改变海上格局的发明啊!、 张斌随即对王徵道:“良甫,这个交给你负责,尽快把样品做出来。” 第三卷 第八十五章 毛文龙偷人 辽东,大明九边之一,洪武直是大明的边防重镇。 辽东军,大明边军中的翘楚,以英勇善战而闻名,辽东军最出名的一战莫过于万历朝鲜战争。 大明万历二十年,万历二十六年,东瀛关白丰成秀吉两次组织大军进攻朝鲜,先后投入兵力达三十余万,却两次都被以辽东军为主的大明援军击退。 以辽东一镇之兵为主,辅以其他精兵万余,两次击退三十余万东瀛大军,辽东军之善战可见一斑。 那么,为什么才过了十多年,英勇善战的辽东军就接连大败,被起兵时还不到五万的后金打的屁滚尿流,失地千里,毫无还手之力呢? 这一切都源自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 这场大战,明军集结了二十万大军,号称四十七万,去征讨总人口还不到四十七万的建州女真部,结果大败亏输,差点全军覆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萨尔浒之战,明军主将杨镐,何许人也,他正是万历朝鲜战争中唯一一个被东瀛大军打的大败亏输的明军将领。 当时,他率五万明军进攻蔚山,东瀛大将毛利秀元、黑田长政等率援兵突然赶至,他竟然撤退命令都不下就率先策马奔逃汉城,结果明军莫名其妙被东瀛大军击溃,死伤两万余,要不是副将吴惟忠率戚家军拼死断后,他手下五万明军恐怕这一战就全军覆没了! 战后,众将纷纷谴责他不战而逃,他竟然拿出当朝首辅浙党首领沈一贯的亲笔信,大肆吹嘘,洋洋自得,气得众将差点喷血。 当然,如此惨败,浙党再怎么维护他,他最后还是被罢免了。 但是,战后不久,他又被浙党起复,出任辽东巡抚,从而导致了后面的萨尔浒大败。 萨尔浒一战,明军优势明显,他却莫名其妙的兵分四路。 明将刘綎,骁勇善战,与杨镐素不和,被派往东路,孤军深入,被后金埋伏,全军覆没; 明将杜松,立功心切,轻敌冒进,被后金埋伏,全军覆没; 明将马林,结营自保,因后金攻击太猛烈,招架不住,大败而逃; 明将李如柏,畏敌怯战,犹疑不前,刚遇到一股后金游骑便不战而逃; 主将杨镐明明手握数万大军,听闻刘綎、杜松被埋伏却不去救援,明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收获了一场惨败! 不过,这还不足以致命,此时的后金原本就没有多少兵力,而且他们还没有统一女真诸部,所以,拿下抚顺和铁岭之后,他们又回头收拾叶赫部去了,大明总算获得了一点喘息之机。 这次,大明朝廷没再派一个饭桶大将过来了,直接派来了谋略和胆识都相当出众的熊廷弼。 熊廷弼一来,便整顿军纪,招收新兵,重新操练出大军二十万,稳打稳扎,收复失地百余里,努尔哈赤被他整的焦头烂额,几近喷血。 此时形势一片大好,如果继续稳打稳扎,收拾后金,貌似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这个时候,他一个好朋友姚宗文却出现了。 熊廷弼可以算得上是楚党中坚,姚宗文只是浙党的一个小喽喽,但是当时齐楚浙三党联手对抗东林,在姚宗文的刻意巴结之下,熊廷弼慢慢就和他成了好友。 万历年间,姚宗文因守丧离职回乡,天启元年回朝,想入补为官,结果没位置,他便写信给好友熊廷弼,让熊廷弼给他谋个官职,结果,熊廷弼没有顺他的意,他因此嫉恨在心。 后面,他加入正在四处招兵买马的魏忠贤麾下,终于谋得吏科给事中之职。 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他便跑辽东来了,不过不是来叙旧,而是来索贿的,熊廷弼又没顺他的意。 回朝之后,他立马拼命弹劾熊廷弼,当时,东林掌权,认为熊廷弼才能出众,所以一直拼命维护,结果,阉党相继出手,不停弹劾,明喜宗最终听信谗言,罢免了熊廷弼。 熊廷弼一走,辽东瞬间乱套,巡抚袁应泰继任经略之职,当辽东诸将认为他不知兵,对他的命令都是阳奉阴违。 努尔哈赤听闻熊廷弼被罢免,立马兴兵进攻沈阳,当时沈阳城内有贺世贤、尤世功两位总兵官,各统兵一万余,城高炮多,以后金之力很难攻克。 努尔哈赤使出轻敌之计,派老弱残兵送死,反复几次,总兵贺世贤中计,率军出击,结果被努尔哈赤埋伏,仓皇回逃,总兵尤世功率兵出城救援,两人全部战死城外,城内明军群龙无首,又有内应打开城门,坚城沈阳,不到三天就被攻破了! 远在辽阳的袁应泰听闻后金围攻沈阳,命总兵陈策、童仲揆等率领川、浙两军由辽阳北上增援,又遣总兵李秉诚、朱万良等率师从奉集堡北上支援,结果援军还没到沈阳,沈阳便已被攻克。 陈策、童仲揆等率领川、浙两军浑河血战努尔哈赤主力大军,总兵李秉诚、朱万良贪生怕死,不予增援,八千戚家军、白杆兵精锐全军覆灭! 至此,辽东善战之兵伤亡殆尽,辽阳城中守军不足一万,袁应泰招侯世禄、李秉诚、梁仲善、姜弼、朱万良五总兵合力坚守辽阳,但五总兵执意出城迎敌,结果又被努尔哈赤大败。 不到五天,辽阳失守,袁应泰自尽殉国,后金长驱直入,一路从辽阳打到广宁,不到三个月时间,辽东八成领土被后金占领,辽东两百多万平民不及撤离,全部落入后金手中。 由于后金贵族的残酷压迫,辽东平民不断发起反抗后金暴政的武装暴动,整个天启朝,辽东的平民暴动可谓风起云涌,前赴后继,然而原本应该给予他们支持的明军,又在干什么呢? 天启元年,袁应泰兵败自杀,东林党想方设法,重新启用熊廷弼经略辽东,阉党却派了个巡抚王化贞,结果经抚不和,明军再次大败亏输。 后来阉党又换上了畏敌怯战的王在晋,跟袁崇焕等辽东将领闹翻了天。 大学士孙承宗见辽东局势糜烂,自请行边,撤换王在晋,亲自督师,修筑关宁锦防线,收复失地四百余里,逼迫努尔哈赤后退七百余里,解救辽东平民上百万。 然而,形势刚刚好转,孙承宗又因阉党不停弹劾,被迫辞职。 阉党又换上了畏敌怯战的高第,高第一上任,立马令辽东军民放弃关宁锦防线,努尔哈赤顺势引兵而来,还好,袁崇焕不听高第命令,死守宁远,取得了宁远大捷,努尔哈赤也因宁远之战中受伤过重,不治身亡,大明又有了喘息之机。 但是,不管是宁远大捷还是后面的宁锦大捷,对于辽东腹地的平民来说,都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两次大捷都是被动防守,并非主动进攻,深陷辽河以东的一百多万辽东平民仍然处在后金的残酷压迫中。 直到崇祯元年,辽东平民终于迎来了曙光,因为平辽大将军毛文龙奉福建巡抚张斌之命,开始偷人了! 这天早上辰时一刻,辽东半岛南部,金州卫以西的红嘴堡外突然蹄声震天,数十后金铁骑,策马扬鞭,直奔城堡大门而来。 门口守卫的十个诸申士卒远远看到来者穿着正统的旗人作战制服,并未采取任何防卫措施,只是直挺挺的站在大门两侧,等着人家前来交涉。 没想到,那数十骑离城堡大门都不到一百步了,丝毫都还没有减缓马速的意思,那架势,摆明了就是要直接打马闯进城堡。 守卫小队长见状连忙站在出来用女真话大喊道:“来着何人,干什么的?” 百步距离,打马狂奔转瞬及至,那领头的骑士并没有答话,反而对着那小队长伸出的胳膊就是一鞭子,随即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旗子啊?” 小队长被抽的哎呦一声,抱住胳膊张嘴就要大骂,但是,他看见后面棋牌兵身后插的旗子,立马就闭嘴了。 操,正黄旗,是大汗手下的亲兵,惹不起啊! 他正在心里嘀咕呢,“啪”胳膊上又挨了一鞭子,那棋牌兵大骂道:“死远点,不要站中间挡道。” 那小队长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只能乖乖的退到一旁,任由人家冲进城堡里面。 进入城堡,那数十骑终于缓缓减速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打马直冲城堡中间的大院。 现在八旗牛录的城堡结构都差不多,外围住的都是他们的奴隶,中间大院住的才是真正的诸申。 外面的奴隶都是各种战斗中被俘虏的汉人,都被这些诸申给打怕了,杀怕了,这会见有后金骑兵冲过来,都赶紧往路两边躲,通往中间院落的大路瞬间就空了。 但是,大路边沿却还有人没躲,原来是个诸申正抱着个汉人少女在往中间院落拖呢。 领头的骑士见状,上去就是一鞭子,大骂道:“站中间干嘛,死开点。” 那诸申心里正爽着呢,好不容易逮住个小丫头,等下就可以快活一番了,却不曾想,背上突然挨了一鞭子! 这他吗谁啊,看见你们骑马过来,老子不是让到路边了吗,竟然敢抽老子,他回头就待破口大骂,一个棋牌兵突然飞身从马上跳下来,一脚把他踹地上,拿着辫子一顿猛抽,边抽还边骂道:“叫你死开,你聋了还是怎么了?” 那诸申被抽的满地打滚,却不敢还口,因为他看清楚棋牌兵背上的旗子了。 正黄旗,大汗的亲兵,火气奇大无比,前两年几个大贝勒争夺汗位,可是争出肝火来了,正黄旗和镶黄旗的人跟下五旗的人打架那是常有的事,用鞭子都算是客气的了,动刀子都有可能! 他正想着人家有可能动刀子呢,那棋牌兵扫了眼四周,见没什么其他的诸申,立马抽出短刃,上前一脚踩住那诸申的胸口,对着他脖子就是一刀划过去。 “啊”,躲在一边的汉人少女见杀人了,吓的尖叫起来。 那棋牌兵骂咧咧的道:“叫什么叫,没见过打架啊?” 有这么打架的吗?抽几鞭子就算了,直接就上去抹人脖子,这是打架? 此时,那些骑兵都已经停在大院门口,并且翻身从马上下来了,那领头的直接对着门口的守卫问道:“巴克坦呢?” 那守门的诸申小队长连忙回道:“我们甲喇大人办喜事,巴克坦大人喝喜酒去了。” 那领头的骑士又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那小队长回道:“巴克坦大人说明天下午回来。” 那领头的骑士继续问道:“他带了多少人去的,你们这里还剩下多少人?” 那小队长老老实实的回道:“由于路远,巴克坦大人怕出事,带了两百人,我们这就剩下一百人了。” 那领头的闻言,眉头一皱,嘀咕道:“一百人,不够啊,算了,明天再说吧,你们这开饭没,跑了一上午都快饿死了。” 那小队长点头道:“快了,快了,要不我先带你们过去。” 那领头的点头道:“行,帮我们把马栓一下。” 说罢,他把缰绳往旁边守卫一丢,转身跟这那小队长往里走去。 很快一行人就跟着那小队长来到一个硕大的厅堂,里面这会已经飘出饭菜的香味了。 这帮人也不客气,就跟回到自己城堡了一样,进去就开始打饭、盛菜、舀酒,忙的不亦乐乎。 厅堂里几个做饭的也不敢说他们,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吗的,早不来,这点饭菜还不知道够不够堡里的人吃呢。” 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些人挤到一起装完酒菜之后,便往酒里面和菜里面撒了好几包粉状的东西,撒完还使劲搅合了几下。 不一会儿,堡里面的诸申也纷纷来吃饭了,不过吃着吃着,突然就有人捂着肚子惨叫道:“啊,有人下毒。” 捂着肚子惨叫的人越来越多,包括外面来的骑士,很快,大堂里面所有人都捂着肚子惨叫起来,那几个做饭的吓得连忙跑去去叫外面的守卫。 等外面十个守卫跑进了,大堂里已东倒西歪,躺了一地人,这会儿就剩下哼哼声了。 他们连忙跑过去,一个个检查起来。 但是,他们刚蹲下去,地上立马窜起来一大群人,刷刷刷一阵刀影闪过,十个守卫和那几个做饭的全部被抹了脖子。 那领头的见状,立马下令道:“永魁,你带三十个人去通知十里八村的乡亲让他们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们走,顺带把大门口那十个给做了。” 一个壮汉闻言,拱手道了声遵命,带着人就往外跑。 那领头的又下令道:“有麟,你带十个人把地上的人全做了,其他人跟我到处搜搜,千万不能漏掉一个,如果让他们跑去通知其他牛录,乡亲们就跑不掉了。” 原来,这些就是毛文龙手下的东江军精锐,他们早就探得这里的牛录巴克坦今天会出远门,所以跑这里偷人来了! 第三卷 第八十六章 东番兵事(上) 蓝天白云,海风徐徐,战船如楼,风帆林立,一支明军船队在东番北部海域排着整齐的阵列缓缓前行。 其中一艘大福船,辽东平民张盘正靠坐在船舷上,手拿一根蕃薯条,时不时嚼上一口,看上去清闲无比。 八年了,从金州卫失陷那天开始,这八年时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安宁、祥和、幸福的感觉。 他出生于金州卫一个普通农户家庭,家中原有五口人,除了他的父母,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那时候,他家里虽只有十余亩薄田,但一家人省吃俭用,节衣缩食,日子凑合着还能过。 由于他是家中的老幺,父母和两位姐姐对他都宠爱异常,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他吃,如果能有点余钱买点布料绝对先给他做新衣服,那时候他感觉特别幸福,甚至还幻想着长大以后娶妻生子,和父母一样,带着儿女,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但是,这一切,从八年前开始,就变了。 那一年,建奴入侵,那一年,明军大败,那一年,所有父老乡亲还没来的及逃跑便落入建奴手中成为贱民。 建奴凶残暴戾,从来就不把辽东平民当人,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连头发都要按他们的要求剃,不然就是死。 他们收税也收的特别重,说是好心好意分什么田地,其实那些田地原本就是他们自己家的,原来他家勉强还能靠十余亩田地度日,但是,建奴一来,那税赋重的他们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如果光是吃不饱也就算了,他们还必须给建奴去种地,一年到头,累的要死,稍有懈怠都会挨顿鞭子。 大家都受不了这种生活,第二年就反了,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第二年粮食一收,父老乡亲们便跟着造反的人一起躲进山里,用锄头菜刀自保,守护着自己的家人。 结果,没坚持多久,所有人便被建奴抓回去了。 这次,他们见识到了建奴真正的凶残之处,所有男丁,十二岁以上,全部拖到一边砍了,其余人,全部贬为农奴。 那年他正好十一岁,幸免于难,但是,他的父亲却被拖了出去,当着一家人的面,砍了! 紧接着,他两个姐姐也被建奴抓走了,从此以后,了无音信。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天天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四年。 前年的时候,因为粮食欠收,建奴下了个荒唐的命令,所有年老体衰的,全部去当地牛录那里受死,不要浪费粮食! 一开始,自然没有人会老老实实去受死。 但是,紧接着,建奴就开始清查了,没有按命令执行的,一家老幼,全部处死! 一家又一家,不知道杀了多少家,大家终于怕了,母亲就那么含泪看着他,不舍的离去了。 父亲、母亲、姐姐,张盘在心里一个个念着亲人的名字,常年没日没夜的劳作,心神俱疲,父亲和姐姐的样貌他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唯有母亲那不舍的眼神深深的刻在他脑海中。 “张盘,你怎么了,又想亲人了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柱子,跟他一样,都是镶白旗牛录古尼音布的农奴。 张盘抹了把泪水,微笑道:“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终于逃出生天了。” 柱子感慨道:“是啊,我们终于逃出来了,这都在海上飘了半个月了,他们也不知道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 张盘无所谓的道:“不是说了吗,福建东番卫,不管是哪里,总比辽东好。” 柱子跟着点头道:“是啊,只要能逃出那个鬼地方,去哪里都行。” 正在这时,甲板中间的船舱前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吃饭了,吃饭了,大家都拿着碗,排好队,不要挤啊。” 这都吃了半个多月了,大家早已不是刚从辽东逃出来那会儿,看见白米饭就会发疯的那种了,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走到放碗筷的地方,从箩筐里拿起一副碗筷,老老实实的在甲板上排起了长队。 这艘大福船上总共有两百多辽东逃出来的平民,一个老人都没有,小孩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十多二十岁的年轻人,连三十岁以上的人都很少。 打饭的士卒也相当熟练,那饭勺和菜勺飞舞起来,让人眼花缭乱,很快,便轮到柱子和张盘了,前面柱子刚把碗伸出去,便忍不住问道:“大哥,还有多久到地方啊?” 那打饭的士卒飞快的给他装了一大碗饭,又将饭碗伸到旁边接了一大勺菜,随即飞快的把大碗递给柱子,这才微笑道:“快了,赶紧吃啊,可能等一会儿就到了。” 柱子闻言,端着碗跑到一边,飞快的吃起来。 张盘走上前把碗递出去,微笑道:“大哥,你不是开玩笑的吧,还能一会儿就到了吗?” 那盛饭的士卒飞快的打好饭菜,递到张盘手里,随即微笑着回道:“真不是开玩笑的,按这路程算,这会儿也该到了,这海上也没个参照,谁知道呢。” 张盘接过大碗,飞快的让到一边,以免挡了后面人的路,听完那打饭的士卒回答,他才微笑着点了点头,向柱子身边走去。 这些明军士卒都很随和,你问什么他们都会回答,当然,有时候他们也会开玩笑,可能他们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干脆开个玩笑算了。 不过,这次还真不像是开玩笑的。 真的要到了吗? 张盘不由有点激动起来,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真是让人期待啊。 他端起白米饭,飞快的吃起来。 米,是上好的江南大米,老大一碗,少说也有一斤,要换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这么多大米,都够他熬十多天稀饭喝了,现在却是一顿饭的量。 菜,是他最喜欢吃的土豆炖鸡肉,虽说饭上面盖的一层大多都是金黄的土豆泥,鸡肉就那么一块,张盘也吃的津津有味。 这几年,他哪吃过什么真正的菜啊,最多也就是捡点诸申丢掉的烂菜叶子,煮点菜汤喝,连盐都没有,哪像这土豆泥,不但盐味适中,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听船上的士卒说,这是从洋人那里进购的香料,金贵着呢,一斤就要几钱银子! 听他们说,这些都是福建巡抚张大人特意给他们准备的,就怕他们吃不好。 这福建巡抚张大人真是大好人啊,像辽东巡抚,辽东平民基本上听都没听说过,还管你吃的好不好,你有没有吃的,他都不管! 这也正是张盘对新生活充满向往的原因,在这么一个好官治下生活,比起辽东,那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他飞快的把饭吃完,然后把鸡肉丢嘴里,美滋滋的嚼起来。 这鸡骨头还没完全嚼碎,中间桅杆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到了,东番北卫,鸡笼港,到了。” 听到他这声大喊,甲板上的人都兴奋的站起来跑到船舷两侧,伸着头,往前方看去。 果然,前面隐隐出现一条黑线,那应该就是海岸了,东番卫,终于到了。 辽东就是边镇,对大明的卫所他们并不陌生,在他们想来,东番卫应该就跟金州卫和复州卫差不多,也就比一般的县大一点,能容下船队这上万平民就不错了。 这时候,前面又传来呼喊声:“乡亲们,排队了啊,排成十二列方阵,把总大人有话跟大家说。” 排队,也是这些天船上所有平民唯一的要做的事情,或者说是训练,每天早上船上的士卒都会把大家召集起来,操练一个时辰队形,不管男女老幼都要操练,也就是多少多少列方阵,排整齐就行了。 十二列方阵是操练的最多的,船上所有平民都很熟了,甚至自己大概应该站在什么位置大家都记得了,很快,所有人就排成了长长的方阵,整整齐齐,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大家刚排好,一个身着鱼鳞甲的明将便带着一队士卒来到阵前,他大致看了一下阵形,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朗声道:“乡亲们,大家应该都听到了,东番卫到了,前面就是东番后卫鸡笼港,不过呢,我估计,这里怕是安置不了你们这一批了,因为前面我已经送过几批过来了,上次这里就说人满了。” 他的话刚落音,所有平民都大惊失色,安置不了了,这是什么意思,那他们怎么办! 那把总见大家的表情,连忙解释道:“大家不必惊慌,东番卫并不止一个东番后卫,地方有的是。” 这时,队伍中有个小伙子突然把右手抬起了,高高举过头顶。 那把总见了,微笑着点头道:“嗯,你说。” 那小伙子鼓起勇气道:“大人,我想问一下,东番有几个卫所啊,能容的下我们不?” 那把总继续微笑道:“东番总共有九个卫所,良田上千万亩,大家不用担心没地种。” 九个卫所,上千万亩良田,那不是跟辽东差不多大! 所有人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么大地方,他们这一万多人还真不用担心容不下。 紧接着,那把总又朗声道:“我把大家召集起来,是想跟大家说一下,等下到了鸡笼港,大家都不要激动,也不要急着往船下面跑,我估摸着,很有可能,你们会被安排到其他卫所的驻地去,这船,你们怕还得多坐几天。大家记住啊,不要急,不要乱,如果要下船,我会跟大家说的,好了,解散。” 不久,船队便来到鸡笼港外的社寮岛附近,果然如那把总所料的一样,船队还没有进入港口,就有几艘快船迎面而来,不一会儿,旗舰那边便发出旗语。 桅杆上的传令兵回了个旗语,随即便对下面仰头张望的把总道:“传巡抚大人令,这一批平民安排到东番中左卫,船队向右,先去东番后卫中左所补充粮食和淡水。” 那把总点了点头,随即指挥福船跟着船队向右前方驶去。 这会儿整个东番都建立起了屯卫体系,东番九卫,每个卫下面都设有九个千户所,东番后卫中左所驻地就在离鸡笼港不远的淡水港。 当天下午,船队便抵达了东番后卫中左所,补充了粮食和淡水之后,船队继续出发,沿着东番东海岸航行了四天左右,船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东番中左卫。 船队慢慢靠近港口,福船上的把总又把大家集合起来,开始训话了。 那把总满脸喜气洋洋的道:“终于把大家送到地方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在这里,我祝大家在东番卫过的幸福美满,其乐融融。” 所有平民闻言,纷纷道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送我们过来,多谢大人这些天的照顾。” 那把总把手一抬,待众人安静下来,他又朗声道:“最后,我还是要交待一下,大家不要急,不要乱。要不这样,我们就在这里列队等候下船,大家说,怎么样?” 所有平民轰然应诺:“好。” 很快,这艘船靠上码头,梯子刚放下去,一个传令兵便飞速跑上来,对着那把总拱手道:“大人,指挥使洪旭大人有令,这一船人,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向千户谢正阳大人报道。” 那把总摸了摸脑袋,尴尬的问道:“东番中左卫中前所怎么去,我不知道啊!” 那传令兵拱手道:“这个不用大人管,让他们跟着我走就行了。” 那把总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这几个月都在船上,都不知道东番变成什么样了。好了,乡亲们,跟着他走吧,我最后指挥一次,所有人,单列队形,目标,东番中左卫中前所,出发。” 船上的乡亲们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都大笑起来,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两百多平民一一想他道别,下了船,跟着那传令兵往港口外走去。 没想到,他这最后一个命令还下错了,传令兵并没有带着这两百多人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而是去了东番中左卫驻地,也就是指挥使衙门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一个上万人规模的城池,就在港口不远处,城墙都已经建好了,上面好像还在修筑炮台和堡垒,城池里面则是整整齐齐的军营,每排军营前面都有一个庞大的校场,足可容纳上千人。 第三卷 第八十七章 东番兵事(下) 张盘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东番卫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在船上就打听到了,这东番卫是一个海岛,却不曾想这个海岛竟然跟辽东差不多大,这得多大个岛啊! 还有,他以为卫所驻地就跟辽东一样是一个个县城,里面什么人都有,但是走进东番中左卫驻地一看,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平民,全是穿着统一制服的明军。 这还是屯卫吗,辽东军的制服都没他们这么齐整! 还有这城池的结构,就跟个九宫格一样,分成九大块,里面除了军营就是校场,其他什么商铺、民宅一个没有! 还有这干净整洁的街道,还有这整齐划一的军营,无不给人一种井然有序的感觉,哪里像辽东那边一样,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那传令兵直接带着他们来到离城门最进的一个校场,这时候,校场上已经摆了一排桌子,十余个屯卫拿着毛笔笔直坐在那里,还有一个身着锁子甲的明将带着一队士兵站在桌子前面。 那传令兵一到,立马疾步上前拱手道:“启禀千户大人,辽东平民二百五十八人带到。” 那千户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随即朗声道:“诸位,欢迎你们加入东番中左卫中前所,我就是中前所的千户谢正阳,队列你们应该操练过了吧,所有人,听我命令排成十二列方阵。” 十二列方阵正是他们练习最多的方阵,虽然地方不一样了,所有平民还是很快就排好了。 谢正阳点了点头,继续道:“嗯,很好,下面我讲讲我们东番卫的规矩。首先,因为东番卫四面临海,海盗、倭寇、红毛番随时都有可能来进攻,所以,东番卫只有屯卫,没有平民,你们所有人都必须转为屯卫。” 他这话一出,所有辽东平民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这屯卫是说转就能转的吗? 再说了,他们也不会打仗啊,转为屯卫有什么用? 谢正阳见众人吃惊的表情,继续道:“还有,我们东番卫的屯卫和别的地方的屯卫不一样,东番卫的一般屯卫只需定时操练,无需征战,也就是说,兵部不会抽调你们去打仗,你们只要按时参加操练就行了。” 这就怪了,兵部不征调屯卫去打仗,没这规矩啊。 大明自然没这规矩,这是东番卫特有的规矩,其实,张斌报上去的,他们还是平民并不是屯卫,但是,在东番,他们却是屯卫,而且还必须操练。 不征调他们去打仗,又要他们定时操练,这是什么意思呢? 谢正阳继续解释道:“你们不用打仗所以必须交田赋,但是徭役就免了,参加操练就算是服徭役了。” 这感情好,只要交田赋,不用服徭役,简直比当农户还好,一众辽东平民均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谢正阳又继续道:“我前面说的是一般屯卫,东番卫的屯卫分为两种,一种是一般屯卫,另外一种就是战兵,你们所有人都可以选择当屯卫,不用打仗。想保家卫国的也可以申请成为战兵,战兵专门为打仗而设,平时就在这里操练,不用种地,一旦要征战了,立马就要上战场!还有,战兵是有粮饷的,而且还分等级,一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三两,二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二两,三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一两。” 这待遇简直太丰厚了,很多年轻小伙子都开始跃跃欲试了,这其中就包括张盘。 紧接着,谢正阳又继续道:“这里我强调一点,战兵完全自愿,你们可以都选择当普通屯卫。但是如果选择当战兵,必须通过测试,而且每个月都会测试,测试优等的升级,测试不合格的降级,如果三等兵测试不合格,直接转屯卫,反正东番有的是荒地,够你们垦的。这有淘汰自然就有补充,以后,如果你们或者你们的孩子长大了,想当战兵了,都可以来参与测试。” 原来是这样的啊,战兵并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张盘已经准备申请当战兵了,但是,有件事情他还没想明白,于是他抬起右手,高高举过头顶。 谢正阳见有人举手,正好他也想听听这些平民对此有什么想法,于是他立马点头道:“嗯,你说。” 张盘壮着胆子朗声道:“大人,我想请问一下,如果一等兵测试优等有什么奖励?” 搞半天是这个问题啊,谢正阳微笑道:“很简单,一等兵测试优等直接升小旗,至于后面的,小旗升总旗什么的就需要战功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如果没有问题,那就要开始测试和登记了。” 大家貌似都没什么问题要问了,只是有很多小伙子在跃跃欲试,准备参加战兵的测试。 谢正阳见状,点头道:“好,既然没问题了,那么就开始测试和登记,想当普通屯卫的,就按现在队形,一个个上前登记,想当战兵的围着校场外围的白线边沿跑十圈,如果跑不动了,或者一个时辰还没跑完,你就老老实实来当屯卫,或者以后再来参加测试也行。” 这一圈最少有两里,跑十圈,那就是二十里,很多跃跃欲试的小伙子都吓得头一缩,二十里,鹅滴乖乖! 不过,最后还是有几十个小伙子冲出去,开始围着校场跑起来,这其中就有张盘和柱子。 登记进行的很快,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剩下的一百多人就登记完了,紧接着他们就被人领着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的地盘,分房分地去了。 这时候,张盘已经跑完了,正站校场上喘气呢。 最后,奇迹般的,所有参加测试的小伙子都在一个时辰之内跑完了全程! 其实,二十里,如果慢慢跑,这些小伙子都没问题,他们只是不了解自己的状态,要他们刚从辽东逃出来的时候,二十里,估计谁也跑不完,因为他们天天吃不饱还得拼命干活,体力早已透支了。到了东番之后,他们就不一样了,因为一路来他们都吃的饱,睡的足,等于已经把透支的体力补回来了,二十里,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从事高强度体力劳动的人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跑完登记好了,通过测试的,大概有六十多个人,他们被分成六队,送进了校场旁的军营。 进入军营之后,张盘再次被里面的设施给震惊了。 房间,是宽敞明亮的大房间,十二个人一间房,每个人都有一张床,一个小书桌,还有什么被子、毯子、桶子、毛巾等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就差一套明军制服了。 他正想着呢,就有人在门口朗声道:“快点,所有人把行礼放下,我带你们去整个军营走一圈,熟悉一下,然后去领军服。” 这一圈走下来,张盘更被震惊到不行了,这军营里面简直什么都有。 像什么膳堂、茅房、洗澡的地方,这些必须有的就不说了,军营里面竟然还有开会的会堂、听讲的课堂、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房等等,简直就跟传说中的国子监一样! 这些当然都是张斌想出来的,东番九卫的驻地也是他出钱新建的。 他很清楚,明末这种形势,没有十余万精兵根本就收拾不了。 为此,他将东番九卫全部扩充成九个千户所的大卫所,而且,还将所有迁移来的平民全部纳入了屯卫体系。 所谓战兵其实就是后世的职业军人,每个千户所一千五百余名战兵,九个千户所就是一万三千多战兵,九个卫所全加起来足足有十二万余。 至于卫所驻地的结构,他前世没去过军营,但是,他去过学校,于是乎,他就把明朝的军营和后世的学校结合在一起,建成了一个个屯卫驻地。 如果后世的大学生跑过来一看,绝对会惊的下吧都掉下来,这就跟学校里面差不多吗! 不光是屯卫驻地像大学校园,他甚至还准备在大员兴建陆军讲武堂和海军讲武堂,用以训练基层军官。 至于人员,全部征召辽东逃过来的平民自然不行,他已经开始以人员不够为名大肆抽调福建屯卫了。 大金所所有人已经全部被他“抽调”到东番九卫充当基层军官,整个大金所现在都是福建其他各都司抽调过去的屯卫,他父亲张成德的手下,一个都没留下。 还有永宁卫、镇东卫,俞咨皋和洪先春手下的亲信也全部被他抽调过来了。 还有福建水师,戚家军精锐,这些都被他慢慢以退兵还屯的方式抽调过来,反正这会儿海盗已经剿灭了,荷兰和西班牙也收拾了,朝廷又不提供军饷,将征召来的屯卫全部解散,让他们回去屯田,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时候,大员台江内海,入海口处的热兰遮城堡已经接近完工,三层棱堡巍峨挺立,只待所有炮台火炮装备齐全,就将成为一个几乎无法攻克的堡垒。 台江入海口旁边的港口处也早变了模样,东番中前卫的驻地已经修筑完成,将台江入海口至港口间的三角形区域护的严严实实,以后敌军就算冲进台江内海,也休想占领港口获得补给。 而港口的另一边,一个硕大的城池正在修建,这个城池的规模几乎与现在的京城相当,而且在其中间位置,也有一个类似于皇城的内城。 当然,里面的建筑并不是按皇宫的规制来的,而是一进一进如同迷宫一般的大院。 这就是张斌给自己和家人修筑的府邸,其正前方的大门处挂了一块相当牛劈的牌子“巡抚衙门”! 好吧,府邸的前面几进的确是按衙门规制修建的,而且,这段时间张斌也的确在这里办公,不过后面就跟衙门后院不一样的。 因为他的面积比任何衙门都大,而且,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建的精美无比。 张成德一家,东盛堂的黄氏一家,戚家堡的戚氏一家,甚至是洪先春一家,这会儿都在这里居住。 这天早上,张斌并没有去前面衙门坐堂,因为他又被他母亲黄氏给逮住了。 这里是小云的院子,张斌昨晚就在这里过夜,一大清早还不到卯时,张斌刚刚起床洗漱一番,准备去衙门升早堂,结果,刚一从卧房里走出来便看到他母亲黄氏正坐大堂喝茶呢! 张斌吓的差点转身就躲进卧房,但是,迟了,他母亲黄氏笑眯眯的对着他道:“哎呀,五姑娘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张斌连忙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点头道:“是啊,卯时就要升早堂,不起来不行啊。” 黄氏继续笑眯眯的道:“不用去了,我已经让你小六叔去通知其他官员了,巡抚大人昨天操劳过度,身体不适,今天的早堂取消了。”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他甚至想起的妇寺不得干政的典故,这女人,一干预朝政,那可就不得了了,因为她们考虑的大多不是军国大事,而是家里的私事! 黄氏见他站卧房门口发呆,不由哄小孩般的道:“五姑娘,来,坐为娘身边来,娘亲有话跟你说。” 张斌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走过去,坐在黄氏旁边。 黄氏立马脸色一变,焦虑的道:“我的五姑娘啊,你知道你多大了吗?” 张斌引开话题道:“母亲,我都这么大了,求你不要叫我乳名了。” 黄氏没吃他这一套,而是苦口婆心道:“五姑娘你都二十六了,你知道吗?人家十六岁小孩就满地跑了,二十六都要当爷爷了你知道吗?” 夸张了啊,张斌翻了个白眼,以示抗议。 黄氏轻斥道:“臭小子,翻什么白眼,为娘说错了吗?” 张斌脸色稍缓,臭小子比五姑娘听上去顺耳多了。 黄氏见他“老实”了,立马问道:“五姑娘,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张斌老调重弹道:“母亲,我这不是忙吗,等忙完这段时间再成亲好不好?” 黄氏坚决的摇头道:“不行,事情哪有忙的完的,你这会儿都巡抚了,指不定过两年就是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了,到时候岂不更忙。” 开玩笑,哪有这么快,张斌又引开话题道:“母亲,没这么快,过两年回京述职最多升个兵部侍郎,没有从郎中直接升尚书的。” 黄氏意志坚定的摇头道:“这个我不管,我只问你,到底成不成亲,现在蓉儿和芳华可都住咱家来了,你还在这里拖拖拉拉,让人家女孩子脸往哪里搁啊?” 张斌其实并不是不想成亲,主要是明年还有一场大战等着他呢,他要筹备好一切,真没时间来操办婚事。 如果,像后世一样,领个结婚证,办顿酒就算完事了,他绝对马上就成亲,问题,这会儿没这么简单啊,他一个巡抚大人成亲,怎么可能这么随随便便。 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张差的声音:“大人,王徵王大人求见。” 张斌装做大惊失色道:“良甫,他怎么跑过来了,难道是月港出事了!” 说罢,他丢下老妈黄氏,一溜烟往外跑去。 黄氏气得跑到门口,一把揪住张差的耳朵,使劲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不是让你们不要来打搅我们娘俩说话吗,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我告诉你娘去。” 张差这个冤枉啊,我就来通传一声,没干嘛啊! 第三卷 第八十八章 未雨绸缪 张斌知道,王徵来找他肯定不是什么月港出事了,因为王徵就不是管事的官员。 虽然他给王徵挂了个泉州巡海道的职位,但海上的事从来没让王徵操心过,月港的事就更不用说了,那跟王徵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斌猜测,应该是他梦寐以求的轮船样品造出来了。 果然,他刚一来到书房,王徵便窜上来激动的道:“大人,车轮舸改造完成了,那什么轮船,试制成功了。” 张斌闻言,拉着他坐到会客的茶几旁,兴奋的问道:“怎么样,速度怎么样?” 王徵得意的道:“月港到这里三百余里,大人猜我用了多久?” 天亮到现在也不到两个时辰,这家伙不会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吧,张斌大胆猜测道:“一个半时辰?” 王徵目瞪口呆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张斌得意的道:“你啊,天亮才多久,你总不会抹黑开船过来吧?” 王徵闻言,嘿嘿笑道:“是啊,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张斌估算了一下,随即便兴奋的道:“那轮船的速度岂不是达到了每个时辰两百里。” 这速度已经相当恐怖了,后世普通的轮船恐怕还没这么快。 没想到,王徵还是略带遗憾道:“是啊,最快也就能开到这个速度了,再快,轮子就撑不住了。” 张斌惊奇道:“你意思,你还开过更快的速度?” 王徵心有余悸道:“是啊,当初我想着越快越好,结果,船刚开出去轮轴也断了,轮子也打烂了!” 张斌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连忙劝阻道:“能有这么快就够了,不要再往快里想了,你应该多想想怎么稳定持久的保持这个速度。” 王徵不甘心道:“不能再快了吗?” 开玩笑呢,你不能把轮船当冲锋舟开啊,那东西可是经过特殊设计的,而且还是铁的,你这木头的开这么快已经到极限了,再快,估计开着开着整个船都要散架字了! 张斌点头道:“不用再快了,再快船也受不了。” 王徵叹息道:“那行吧,大人,要不你去看看,看有什么要改的没。” 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当然要去看看,而且,他还去趟月港。 张斌想了想,便点头道:“行,我先安排下这边的事,等下我跟你去月港。” 这会儿福建和东番之间已经相当安全了,张斌并没有带太多亲卫,把事情交待完,他便带着张差等四个亲卫跟着王徵往码头走去。 来到码头一看,张斌顿时被那奇形怪状的轮船给雷的不轻。 后世的轮船是带个烟囱,王徵这轮船倒好,没烟囱,反而带着个大锅炉,而且那锅炉还是直接在船舱上开了个大窟窿冒出来的! 这家伙就不知道将锅炉改个形状嘛,一定要跟烧开水的壶一样,做成圆桶桶吗? 张斌忍不住吐槽道:“良甫,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锅炉做成圆的呢,这样装都不好装。” 王徵惊讶道:“啊,锅炉还能做成其他形状吗?你给我画的就是圆的啊,而且,烧水的壶也是圆的啊。” 张斌无奈道:“我那就是随手话了个常用的,功能不一样,装的地方不一样,也可以做成别的形状啊。” 王徵看了看船上的锅炉,的确很难看,他立马点头道:“那好,我回去做个方的。” 张斌刚一走进船舱,便被熏的咳嗽起来,他忍不住抱怨道:“咳咳,良甫,你怎么不装个烟囱?” 这家伙,还好用的是柴火,要用的是煤,非把人熏的煤气中毒不可。 王徵尴尬的笑道:“这不是急嘛,下次装,下次装。不过也没什么,开起来就没事了。” 张斌无奈的摇头道:“好吧,那就开起来吧。” 王徵闻言,立马兴奋的道:“打开阀门,开船啦。” 他总共就带了三个人,一个掌舵的,一个烧火的,一个管阀门的。 那管阀门的闻言,立马将一个阀门一旋,“咔咔咔”,一阵齿轮的摩擦声,轮船很快便飙起来了。 张斌被这突然加速的惯性一带,差点栽了个跟斗,还好被眼疾手快的张差等人扶住了。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开口抱怨,因为现在没有变速系统,一开就是最高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每个时辰两百里也就相当于时速五十公里,倒不算太快,后世的汽车随便加加油门就是六十码、百码,跟那个比起来,这船速差远了。 这船在水面上行驶,只要没有大风大浪,还是比较平稳的,张斌感觉了一下,平稳性没什么问题,随即便观察起船舱里的结构来。 仔细一看船舱里面的结构,张斌顿时又是满脸黑线,这也太乱了,半个船舱都不能去人了! 当然,这个也不能怪王徵,毕竟他没有见过真正的轮船,能把船开起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他想了想,随即便指导道:“良甫,改造的车轮舸我主要想用来载人,很多地方你就要注意,不要露在外面。比如这个蒸汽管,你不要直直的从中间连过来,最好从旁边连过来,然后用木板挡住,不然的话,人挨一下不就一个大水泡啊。还有,这个齿轮和转轴,你最好也能做个木架子罩住,不然谁不下心把衣服卷进去了,甚至把手指什么的卷进去了,那可就要出事了。” 王徵点了点头,随即好奇道:“大人,为什么光用来载人呢,不能用来装货吗?” 张斌摇头道:“不是说不能用来装货,主要是我有急用,现在所有的车轮舸都必须按载人的来改,而且,定型以后,还要定制一批新的车轮舸,直接改轮船的那种。至于载货的,以后再设计新的船型吧。” 王徵无所谓的道:“嗯嗯,大人说怎么改就怎么改吧,对了,大人,你想改多少艘车轮舸啊?” 张斌估算道:“我大概统计了一下,现在水师所有的车轮舸加起来有八十艘左右,但是,还不够,最少还要订制一百二十艘,两百艘才能算勉强凑合,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改出来两百五十艘左右。” 王徵闻言,结结巴巴的道:“两百多艘,大人,你要这么多干嘛?” 张斌之所以这么急着改车轮舸,是因为明年皇太极很有可能会绕道蒙古草原偷袭大明京城,到时候,他肯定要率军勤王,去表现一下,博取崇祯的好感。 当然,更重要的,还能拯救一些北直隶的平民。 这会儿,打野战,可没有哪只明军是后金铁骑的对手,唯有他手下的戚家军才有望在野外干翻同等数量的后金铁骑。所以,历史上,每次皇太极率军偷袭京城,所有明军都龟缩在城池里面死守,不敢出击,导致后金铁骑在整个北直隶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让后金铁骑纵横整个北直隶而不去管,那北直隶的老百姓就要遭罪了,不知道要被他杀掉多少,又不知道要被他掳去多少。 还有,明末在京城附近爆发的鼠疫和瘟疫也跟后金铁骑在北直隶疯狂掳掠甚至屠杀平民有很大的关系,尸体太多,正是鼠疫和瘟疫爆发的根本原因,如果能阻止后金铁骑在北直隶乱杀,可能鼠疫和瘟疫就不会爆发了。 总之,不管怎么样,一旦皇太极偷袭京城,他就必须立马赶去勤王。 如果走陆路,最快也得一个多月,就算用现有的大福船,那也得看老天的眼色,如果风太小,甚至逆风,那还不如走陆路快。 一个多月时间,皇太极该干的事也干的差不多了,赶过去最多也就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吃点灰,根本就没多大意义。 他之所以急着让王徵改造出两百多艘轮船,就是想用轮船一次将一万戚家军连同他们的装备全部送到京城,要知道,车轮舸改造的轮船可是每个时辰两百里,从福建沿海到京城两天即可! 这次去月港,同样是为了明年的京城保卫战。 以戚家军现有的装备,最多也就能顶住五六千后金铁骑,人家不可能按你的意思,正好给你来五六千,所以,必须尽快将戚家军全部装备起来,最少也要保证能顶住一两万后金铁骑围攻,不然的话,很有可能会再次重演浑河血战般的悲剧。 张斌仔细想了想,要载人的话,船舱最好能空出来,这样一艘车轮舸还能坐下三四十号人;如果把锅炉放船舱里,一艘车轮舸二十个人都挤不下,要这样的话五百艘车轮舸都不够! 想到这里,他立马指导道:“良甫,这样,你把锅炉做成方形,放到船尾,这轮轴这里,上面罩一排两尺高的木板,另外前后再加四排两尺高的木板,以方便坐人。另外,把前面乱七八糟的架子都拆了,把船舱延伸到船头,这样又可以多坐两排人,知道了吗?” 王徵闻言,立马点头道:“好,我尽快改出来。” 张斌又指导道:“改的时候要注意怎么方便量产,最好一次就能将两百多套改造要用的东西全做出来,这样,才有效率。” 王徵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和张斌商量起每个地方的细节来。 两人商议的一路,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之后,便赶到了月港。 此时的月港已经焕然一新,码头上停满了装卸货物的船只,城池里到处都是忙碌的商户,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东瀛人,甚至是荷兰人都时不时能看见几个。 大明出产的瓷器、丝绸、茶叶等都是各国热销的好东西,大明庞大的市场也是各国争夺的目标,月港刚一开通互市,各国商贩便蜂拥而至,五大商帮简直赚钱赚到手抽筋,尤其是东盛堂,不但占据地理优势,还垄断了整个福建商帮所有份额,可以说是一家独大。 张斌暂时还没时间去管贸易的事情,明年的京城保卫战才是当务之急,至于月港,只能让它先自行发展一段时间了。 他刚从轮船上下来,立马直奔铸炮厂,把毕懋康、孙元化、宋应星和王徵召集到会议室,安排起近段时间的生产来。 这会议室也是张斌提倡的新东西,这会儿尊卑分的太厉害,如果是公堂或者书房这些正式场合,商讨问题很是不便,所以,他干脆把后世的会议室也搬了出来,并且规定,开会的时候,可不拘俗理,畅所欲言。 毕懋康等人本来就是他的亲信,开会的时候,气氛自然更加融洽,众人刚一座定,张斌便直接问毕懋康道:“孟侯,戚家军的战车设计的怎么样了?” 毕懋康闻言,立马献宝似的掏出一张图纸,摆到张斌面前,得意的道:“武钢车,你看怎么样?” 张斌低头一看,好家伙,这车前面的挡板简直就跟刺猬一样,骑兵要撞上面,绝对会扎成筛子! 他一看名字,钢刺! 这么多钢刺,一辆车得加工多久啊?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这钢刺都是一根根敲打出来,装上去的吗?” 毕懋康立马摇头道:“不不不,这个是用铸盾之法铸出来的。” 直接铸?张斌还真没想到,他不由追问道:“怎么铸?” 毕懋康想了想,比划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细沙上压出个方形凹槽,然后用竹签子扎几排孔就行了,只要把钢水往上一倒,钢刺就出来了。不过一辆武钢车要铸成四块,太大了不好铸,反正铸出来之后钉在一整块木板上效果也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还真的相当简单,张斌点头道:“很好,那就造武钢车吧,不过有几个地方要改一下,比如这钢刺,既然是四块合起来的,那么干脆在中间开几个长条孔,以方便车兵向外开枪又或是将长枪伸出去捅人。另外,这顶上最好加个厚木板顶棚,这样,敌方的箭雨对车兵就没有威胁了。” 毕懋康闻言,点头道:“好,这些都不难,我稍微改一下就行了。” 张斌随即拍板道:“好,就这样,先做六百辆,记住车轴上要加装轴承啊。” 毕懋康闻言,目瞪口呆道:“六百辆!多久做好?” 张斌解释道:“没办法,明年可能会有一场大战,你尽快吧,能做多快,就做多快。” 打仗?毕懋康不知道张斌要跟谁打,不过他也没问,直接就点头道:“好,我尽快。” 张斌又对孙元化道:“初阳,你先造四百门虎蹲炮还有五千吧燧发枪出来,另外手弩也不要停,能造多少造多少。” 孙元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的,大人。” 张斌又交待了一些细节,便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戚家军有一部分还在月港驻防,他还必须将这些戚家军调换到东番北卫鸡笼港去集结操练。 总之,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皇太极具体会在明年什么时候偷袭京城他也不是很清楚,只能未雨绸缪,尽快准备好一切了。 张斌和皇太极第一次碰撞会是什么结果呢? 本卷终,请看下卷。 第一章 加征辽饷 崇祯到底多缺钱呢,这个从崇祯朝加征的“明末三饷”就能看出个大概。 崇祯元年,加征辽饷,循万历四十八年旧制,天下田,每亩加征银九厘,每年加征税银五百二十余万两。 崇祯三年,再加辽饷,每亩再加征银三厘,每年再加征税银一百七十余万两,辽饷累计至每年七百余万两,自此成为定制。 崇祯十年,加征“剿饷”,每亩再加征银六厘,每年加派税银三百四十余万两。 崇祯十二年,又加征“练饷”,每亩再加征银一分二厘,每年加征税银七百余万两。 也就是说,到崇祯十二年,每年加征的三饷累计起来就是一千七百四十余万两,再加上原本就有的四百余万两税赋,从崇祯十二年开始,朝廷每年征收的税赋累计达到二千二百余万两! 辽饷、练饷、剿饷,等“三饷”的加派,成了崇祯一生的最大污点和罪证,为此他可谓背上了千古骂名。 要知道,天启朝,税赋最高的天启六年也就五百五十余万两,崇祯朝,一年就是二千二百余万两,如此横征暴敛,到底为了什么? 天启朝总共才那么点税赋,魏忠贤还能“抠出”三百多万两为自己修筑陵墓,还能加封亲族十七人,赏赐此财物总计达四百余万两。 崇祯朝税赋如此之重,但是,到崇祯十七年,崇祯还是穷的跟京城官员借钱,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崇祯骄奢淫逸,天天花天酒地,顿顿酒池肉林吗? 不是,崇祯相当的勤俭节约,他当朝十七年,甚至宫殿都没修缮过一次! 崇祯之所以这么缺钱,是因为军费支出太大了。 崇祯三年,后金皇太极率军突袭京城,京畿震动,生灵涂炭,大明各地四十余万大军进京勤王,不加征税赋,这么多人吃什么? 崇祯十年,又是皇太极率军入寇,破昌平等十六城,崇祯急调卢象升率军驰援,以致农民起义军没人压制。 张献忠乘机复起,联合罗汝才等部二十余万,进攻蕲州、霍山等地。 李自成收拢高迎祥旧部,挥军进军四川,破城十余座。 大明风雨飘摇,不调集大军征剿,亡国之祸不远矣,不加征税赋,哪来的军费! 崇祯十二年,又是皇太极率军入寇,攻破山东济南府,克城十余座,崇祯调集数路大军均为其所败,大明京城戒严。 张献忠趁机降而复判,联合罗汝才、张天琳等先后再起,破房县、保康,在罗猴山歼灭明军主力左良玉部。 李自成趁机进入河南,不出数月便聚集义军十数万。 大明危在旦夕,如不集结大军,倾力而为,亡国之祸近在眼前,还是老问题,不加征税赋,哪来的军费? 当然,这些都是张斌没有穿越发生的事,现在张斌穿越而来,所谓三饷,会不会加征呢? 很遗憾,崇祯二年,原本崇祯元年就要加征的辽饷,还是开始加征了! 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说西北农民起义,不说西南的安奢之乱,更不说张斌这福建剿海盗的事。光算算辽东现在的军费支出就知道了。 辽东当时定下的粮饷,步卒每月粮一石,银一两五钱,骑兵每月粮一石,银二两三钱,牧草折价七钱,如果把米再折算成银子,不算其他军费支出,光是粮饷,步卒每月二两五钱,骑兵每月四两。 那么辽东这会儿到底集结了多少大军呢,蓟辽督师麾下,蓟州镇、山海关、关宁锦一线,还有山东登莱一线,还有东江镇,共有蓟州边军五万余,辽东军十万余,关宁铁骑五万余,登莱水师步足总计三万余,东江军十万余。 当然,这都是各军将领自报的数量,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多,其中水分最少的应该是辽东军和关宁铁骑,崇祯朝多次实数,这两支劲旅总兵力都在十三万左右,水分有一点,但是不多,水分最大的应该是东江军,袁崇焕实数了一次,总共才两万八千人。 但是,不管实的还是虚的,这些军队报上来的粮饷,朝廷还是要支付的,不支付很有可能会出事。 按报上来的算,步卒二十八万余,骑兵五万余,每个月应支付的粮饷就是七十万加二十万共计九十万两,一年就是一千零八十万两。 各军将领报上来了,如果朝廷不支付会怎么样呢? 有的虚的的厉害,比如东江军,他们本来就是抱着能骗多少就是多少的想法,你不给他也不会怎么样,只会继续催。 有的虚的很少,绝大部分都是实的,朝廷不支付,那就不得了了,因为,拿不到粮饷的士兵很有可能会兵变! 崇祯元年,宁远兵变就是因为朝廷拖欠粮饷。 其实,辽东兵变并非单只有宁远,袁崇焕是拿着银子去吧宁远十三营兵变平息了,但是其他地方又起了兵变。 比如,蓟州镇的东游兵和榆木岭、白羊峪援兵营就伐木立寨,服蟒竖旗,大书“赤心报国,饥军设粮”八字,高声怒吼,不给粮饷,就要反了! 崇祯能有什么办法呢? 张斌才给他送来多少钱? 高采和陈尔翼那里,抄没贪腐所得一百余万两; 月港两万亩地租给商户年数不等,总计五十余万两; 剿灭各路海盗,先后上缴贼赃一百九十余万两; 消灭盘踞在东番的荷兰和西班牙守军,缴获一百余万两; 崇祯元年的船引所得八十五万两; 崇祯元年月港税赋所得五十余万两; 加起来总共五百多万两,差不多,抵消了一年的辽饷。 但是,到了崇祯二年,张斌能上缴的唯有月港的船引和税赋所得,这百来万两对于辽东庞大的军费开支根本不值一哂,面对雪片般的催饷奏折,崇祯被逼的没办法了,唯有遵循万历四十八年旧制,加征辽饷了! 不过,这个辽饷可不是你想加征就一定能征到的,崇祯可以下旨,加征辽饷,但收不收的上来却是户部的事。 负责征收的户部尚书毕自严可不能跟地方上耍泼,你交不交,不交收拾你。 当然,很有可能,他最后交上征缴清单的时候,哪里没交上来的,崇祯会将其地方官员撤职查办,但是,这样的话,就把人得罪狠了,人家敢怨恨皇上吗,当然不会,要恨也只会你个户部尚书啊! 户部尚书毕自严并不是那种二愣子式人物,他没有蛮干,而是亲自写信,向各省巡抚又或是布政使说明情况,列出各项支出,列举不按时拨付粮饷所激起的兵变,请大家理解,请大家配合,一定要把辽饷缴上来。 福建巡抚张斌作为福建最高军政长官,自然也收到了毕自严的亲笔信。 崇祯二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东番大员巡抚衙门到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但是,巡抚大人张斌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天中午,他又被母亲黄氏逮住了。 这次,就不是单独谈话这么简单了,黄氏直接把戚银一家和洪先春一家直接请到主宅用膳,并“强令”张成德和张斌父子作陪。 黄氏是满面春风,陪着戚芳华和洪蓉儿的父母有说有笑。 戚芳华和洪蓉儿是娇羞无比,满面通红,还时不时幽怨的偷瞄张斌两眼。 张成德和张斌父子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趁着黄氏给戚银夫妇和洪先春夫妇劝酒的功夫,张成德偷偷摸摸的对张斌道:“臭小子,你到底什么意思,蓉儿和芳华哪点配不上你啊,你这磨磨蹭蹭的都几年了,不愿意你说啊,你这么拖,都把人家拖成老姑娘了。你娘天天在我跟前唠叨,我这耳朵里面都起茧了你知道吗,你能不能饶了你老爹啊?” 张斌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谁说不同意了,这不没时间吗。” 张成德翻了个一模一样的白眼,抱怨道:“成个亲要多久啊,你这点时间都没有吗?” 这时黄氏突然凑上来,拍着张成德的肩膀轻声道:“老头子,你总算说了句人话,不错,继续,给老娘好好教育这个臭小子。” 父子俩同时翻了个白眼,这什么话啊,什么叫总算说了句人话! 这时,戚银夫妇和洪先春夫妇都投来期盼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张斌,那意思很明显:巡抚大人,你就点个头,把事给办了吧。 张斌顿觉鸭梨山大,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他很想说,建奴都要打到京城来了,喜事能不能打退建奴再办啊? 但是,这话,他还真不敢说出来,就算面对家人也不敢说,建奴进攻京城,这也太骇人听闻了,人家没打过来之前,说出去,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正当他被人盯的头皮发麻时,外面突然传来赵如的通传声:“大人,毕懋康毕大人和蔡善继蔡大人有急事求见。” 张斌还没反应过来,黄氏突然蹭一下站起来,跑到门口,一把揪住赵如的耳朵,怒喝道:“臭小子,皮痒了是吧,要不要我叫你娘过来,给你松松皮啊?” 赵如不敢反抗,只能向张斌投去求援的眼神。 张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追问道:“什么急事啊?” 赵如龇牙咧嘴道:“毕大人说,京城传来八百里加急公文,请大人去处理。” 张斌闻言,脸色一变,八百里加急公文,不会是皇太极打过来了吧!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拱手道:“抱歉,诸位,失陪了。” 说罢,一溜烟往前堂书房跑去。 黄氏被“八百里加急公文”吓的手一缩,愣愣的看着张斌的背影,眼中满是担忧,赵如则小心翼翼的看了黄氏一眼,随后,偷偷转身,溜之大吉。 张斌匆匆跑到书房,接过毕懋康递过来的公文一看,竟然是户部发过来的,令各省即刻加征辽饷! 原来是这事,还好不是皇太极偷袭京城。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毕懋康又递给他一个信封,神色凝重的道:“这是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大人的亲笔信,随公文一起发过来的。” 张斌连忙结果信封,拆开看起来。 一开始,毕自严竟然列出很多场兵变! 原来不止宁远兵变,还有很多地方都发生了兵变,最严重的莫过于蓟州镇了,这会儿东游兵和榆木岭、白羊峪援兵营就已经伐木立寨,服蟒竖旗,大书“赤心报国,饥军设粮”八字,高声怒吼,不给粮饷,就要反了! 后面毕自严还列出了辽东军各项军需开支,总计达到一千多万两。 他列举了这么多,就是请张斌即刻加征辽饷,以解朝廷燃眉之急。 最后,他竟然还说了点私事。 原来,凑巧的很,宁远兵变的时候,毕自肃刚被乱兵所持,催逼粮饷,张斌那一百万两银子正好送到京城。 崇祯发话,给他们补发粮饷,毕自严连忙八百里加急,通知宁远驻军将领,言明马上拨付饷银,请他们劝劝乱兵,不要做出过激举动。 结果,袁崇焕拿着钱跑到宁远,不但平息了兵变,还救下了毕自肃。 朝廷都答应补发粮饷了,那些乱兵自然不会再虐待毕自肃,逼的他自杀,就这样,张斌间接救了毕自肃的命,毕自严自然对他感激不尽。 张斌看完书信,不由唏嘘不已,救下毕自肃自然是功德一件,但是这辽饷怎么办呢? 别看一亩才加征九厘,一般农户家里可不是一亩地而是十亩左右,十亩就是九分,对农户已经是相当大的负担了。 这会儿要是明朝初年,洪武盛世,永乐盛世,一户老百姓普遍都四五十亩地,一家吃喝穿用之后还能有点盈余,这九分银子还真不算什么。 但是,这会儿可不是明初,而是明末,土地兼并严重,一户老百姓才十来亩地,收成稍微少点,吃都吃不饱,九分银子,有时候能逼死人! 毕懋康见张斌站在那里皱着眉头就是不说话,不由忧心忡忡的问道:“大人,这个辽饷怎么办,收还是不收啊?” 蔡善继同样心忧的表情,紧紧的盯着张斌,他们都是难得的好官,可以说是一心为国为民,这会儿国家有难,朝廷想出的办法却是把这个转嫁给老百姓! 为国着想呢还是为民着想呢?他们真的矛盾了。 张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无奈的道:“征吧,没办法,朝廷现在生不出钱来,不加征辽饷,兵变必将愈演愈烈,无法收场啊!” 毕懋康和蔡善继闻言,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上千万两啊,谁也生不出这么多钱来。 张斌最后叹息道:“现在只能这样了,大家都想想办法吧,看怎么给老百姓谋福利,把这钱补偿回来。” , 第二章 教毛文龙做人(上) 户部尚书毕自严信中关于辽东军的数据引起了张斌的兴趣,毕懋康和蔡善继离开以后,他又反复看了几遍,想分析一下辽东各路大军的具体情况。 看着看着,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毛文龙找死啊,他手里哪来的十万大军! 袁崇焕为什么要杀毛文龙,这个问题一直是明粉热议的话题,袁崇焕给毛文龙列出的十二大罪状张斌还依稀记得,但是,这些罪状其实很多都站不住脚。 袁崇焕以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杀掉一个牵制后金十余年的重要将领,相当令人费解。 比如,一人管制东江镇,军马钱粮都不接受核查,一该杀。 这个相当的牵强,既然你袁崇焕认为毛文龙一个人管着东江镇不行,那你派人来啊。 如果毛文龙不同意,或者把派来的人赶走了,你当即警告他,不同意就是死罪,这还差不多。 派又不派,又或人家不同意你就不派,然后就直接列为死罪,这简直就是不教而诛嘛,哪有这么当领导的。 还有,欺君罔上,所有奏章全都是假的,杀害投降的士兵和难民,假冒战功,二该杀。 这就有点过份了,毛文龙如果不是战功赫赫怎么可能升到左都督平辽总兵。 还有,杀掉投降的后金士兵可能有,但是杀难民绝对不可能,他要这么干,怎么可能在辽东大后方待的下去,辽东的平民不早把他卖了啊。 还有,交通敌国,说在登州驻兵取南都易如反掌,大逆不道,三该杀。 这明显是毛文龙在玩诈降之计,他都把个仅次于旗主的固山额真骗过来,诱捕之后送京城宰了,有这么交通后金的嘛? 还有,每年饷银几十万,不发给士兵,每月只散发三斗半米,侵占军粮,四该杀。 他这应该无稽之谈,毛文龙要真这样,手下士兵还会给他拼命吗。 还有,擅自在皮岛开设马市,私自和外国人来往,五该杀。 这个的确不应该,但考虑到东江镇的重要性,袁崇焕应该警告他,让他把马市撤了,而不是直接把人杀了,这同样有点不教而诛的味道。 还有,部将几千人都冒称是你的同姓,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六该杀。 这也应该是无稽之谈,东江军几千人自称姓毛,那他得多得人心啊! 还有奖赏副将以下都随意发给布帛上千匹,这是人家拉拢人心的方法,怎么就该杀了呢? 还有走卒、轿夫都穿着品官官服和袍带,这也应该是无稽之谈,你给人家,也得人家敢穿啊! 还有,从宁远返回途中,劫掠商船,自己做了盗贼,七该杀。 这就有点搞笑了,大明实施海禁,只有月港那边才有几十条船允许出海做生意,而且还不准往北交通倭寇,只准往南。 毛文龙遇上的肯定是海盗性质的走私海商,人家说不定还想劫掠毛文龙的商船呢,双方因此打起来,怎么能说是海盗有理,毛文龙该杀呢! 还有,强娶民间女子,不知法纪,部下效仿,使得百姓不安于家,八该杀。 这也有点夸张了,皮岛就是个荒岛,哪来的老百姓,就算有老百姓,在后金环伺的情况下,他们巴结毛文龙还来不及呢。 还有,驱使难民远远去帮你盗挖人参,不听从的就被饿死,岛上白骨累累,九该杀。 这个有点说不通,人参可不是满地都是,这人参都能挖的到,难道野果什么的就找不到了,怎么会饿死。 再说了,知道会被毛文龙活活饿死,不会假装同意去找人参,然后借机逃跑吗,为什么要活活把自己饿死? 还有,用车送金子到京师,贿赂魏忠贤,并在岛上雕塑他加冕冠的肖像,十该杀。 他袁崇焕自己都给魏忠贤建生祠了,以此来攻击毛文龙就有点不知所谓了。 还有,铁山一战败北,丧师不计其数,却掩败为功,十一该杀。 铁山一战,毛文龙被后金大将齐尔哈朗灭了九族,袁崇焕不安慰他,还拿这个说事,有点过于无聊了。 还有,设镇八年,不能收复一寸土地,坐地观望,姑息养敌,十二该杀 这个袁崇焕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毛文龙是在人家的后方搞骚扰的,去收复了领土也得守得住啊,他一个人扛的住整个后金的疯狂进攻吗! 袁崇焕列出的这些罪状,有很多明显就是托词,原本,张斌一直没想明白袁崇焕为什么突然跑去杀了毛文龙,现在他想明白了,就是因为粮饷。 辽东的主力,辽东军和关宁军总共才报了十五万,你一个在人家后方搞骚扰的报十万,这不抢钱吗! 朝廷发的粮饷本来就不够,如果按这个上报比例分,你毛文龙一个人独吞几万人的粮饷,辽东军和关宁军却吃都吃不饱,侵吞粮饷,害得辽东主力没饭吃,不杀你,杀谁! 这个毛文龙也太贪了,他如果再不知收敛,自己也救不了他,袁崇焕绝对会不顾一切把他这个辽东最大的“蛀虫”给干掉。 这家伙,看样子真的要好好教他怎么做人了,正好,这段时间毛文龙从辽东偷人的效率好像也越来越低了,自己还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决定,亲自去皮岛一趟,劝服毛文龙,让他不要贪了,不然,到时候袁崇焕发起狠来,他就死定了。 如果没有车轮舸改造的轮船,张斌自然不敢私自跑到皮岛去找毛文龙,因为东番离皮岛实在是太远了,乘帆船过去,来回最少也得半个月,如果运气不好一个多月甚至两三个月都有可能,他作为一省巡抚,这么长时间不在福建,肯定不行。 不过,有了轮船就不一样了,一个来回也就四五天时间,跑一趟还是没多大问题的。 他跟家人和巡抚衙门的官员交待了一番,便带着一众亲卫乘坐两艘轮船出发了。 他专用的两艘轮船是经过改造的新型车轮舸,从船首到船尾直接就是一个船舱,操作轮船的还单独隔离出一个小间,里面锅炉和存储柴火木炭的框子都做成了方形,占地并不大,操作人员甚至都能坐下来。 前方的船舱如果挤一挤,坐四十个人是没有问题的,不过张斌乘坐的这艘还是特制的,中间甚至还有一个方桌,两边还能坐二十余个亲卫,两艘船正好连带将近六十名亲卫全带上。 他并没有直接赶往皮岛,而是中途去了趟东番后卫鸡笼港。 从东番中前卫的大员到东番后卫的鸡笼港总共六百余里,卯时出发,大概午时一刻左右即到。 他来这里,主要是想带上一部分戚家军,这会儿戚家军一万精锐全部驻扎在这里操练,武器装备差不多也全配齐了,只有武钢车还差一半左右,甚至改造好的八十余艘车轮舸和新造的四十余艘车轮舸也全部停泊在鸡笼港待命。 来到鸡笼港之后,他并未多做停留,而是直接令五千戚家军将士带上五天的干粮乘坐一百二十五艘车轮舸轮船,跟随他一起前往皮岛,一为保护他自己的安全,同时也是做一次紧急支援京城的演练。 一路还算顺利,并未遇到什么不开眼的海盗,也没遇上什么大的风暴,第三天下午未时左右,一行一百二十七艘车轮舸终于赶到皮岛码头。 原本按路程计算,他们应该是午时之前就能抵达的,但是,所有架船的水军对登州卫以北的水路都不熟,也没有毛文龙的手下给他们引路,他们只能对着地图找,结果找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皮岛的具体位置。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电话通讯,毛文龙也不知道张斌会来,一百多艘车轮舸突然出现在皮岛码头附近,可把码头上的守军给吓坏了,当戚家军登上码头的时候,甚至还引起了对峙,还好大家都是穿的明军制服,不然就打起来了。 最后惊动了毛文龙,他亲自赶到港口,看到来者是张斌,这才解除了误会。 这皮岛可不是一座小岛,其东西宽度足有十余里,南北宽度也有五里左右,面积比社寮岛还要大。 不过这里地处北方,气候条件比较差,再加上整个岛屿表面基本上全是岩石和砂砾,所以十分荒凉,古书上就有记载“皮岛地皆沙石,无一片可耕处”。 这么一片荒凉的岛屿,着实把张斌惊到了,他真不知道毛文龙是怎么在这里生存的,朝廷要是断了他的粮饷,他恐怕就只能下海捞鱼吃了! 张斌的到来同样把毛文龙给吓了一跳,一省巡抚竟然离开辖区跑到几千里外的皮岛来了,这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不过,他对张斌这个大金主的到来还是相当欢迎的,他一路殷勤的把张斌带到自己的住处,简直就跟迎接领导视察一样。 一路上,张斌更加震惊了,满眼都是简陋的石头房子和各种简陋的帐篷,他就没见过一间看上去能比得上福建普通百姓房舍的,甚至连毛文龙的住处都是一个补丁套补丁的牛皮大帐! 这里可是北方,这会儿正好又是冬季,温度极低,这环境,没把人冻死就算不错了。 毛文龙的大帐里面陈设倒还算不错,进账就是一个大火盆,里面炭火烧的红旺旺的,左右两排小条桌都还算可以,正对前方的帅坐更是铺上了一张老虎皮,看上去威猛无比。 右边隔出来的卧房张斌就没有去看了,要是里面有女眷就不好了,在毛文龙的一再推让下,他坐上了正前方的帅椅,毛文龙则跪坐在一旁的小条桌前相陪。 他招呼亲卫奉上了热乎乎的茶水,又往火盆里添了一大把木炭,这才回到条桌前跪坐下来,面带惊喜,亲切的问道:“双全,你怎么跑过来了?” 这会儿张斌都有点不忍心批评他了,皮岛环境之艰苦,真令人难以想象,毛文龙这帅帐之中除了他屁股下面这张老虎皮值点钱,其他也没看见什么奢侈之物,这家伙,贪这么多钱干嘛呢! 张斌想了想,以尽量温和的口气问道:“振南,你手下能战之兵有多少?” 如果是别人来问,毛文龙恐怕不会说真话,张斌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合作关系,隐瞒起来没什么意思,他坦诚道:“真正能上阵的,大概也就两万八九,不到三万吧。” 张斌叹息道:“唉,那你为什么要谎报十万大军呢?” 毛文龙闻言,脸色一变,他没有回答,反而谨慎的问道:“双全,是谁让你来问这个的?” 张斌继续叹息道:“没人让我来问这个,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走上不归之路,才特意过来劝劝你,你说你一辈子又能花多少钱,侵吞这么多粮饷你也得有命去花啊!” 毛文龙闻言,脸色复杂的沉思了一阵,这才咬牙道:“双全,你怕冷吗?” 这大冬天的要在海上吹风,张斌自然穿的很多,他莫名其妙道:“怕什么冷,我都在海上吹了两天也没见冻成什么样子啊。” 毛文龙神色凝重的点头道:“那好,你跟我来。” 说罢,他便起身往账外走去。 张斌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他后面一众亲卫连忙跟上。 毛文龙一言不发的带着他慢慢向东边走去,一路上都是简陋的石头房子和帐篷,在外面行走的有平民也有士卒,一个个都冷的直打哆嗦,张斌是越看越难受,这里条件简直太艰苦了! 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一行人来到一座大约百丈的小山底下。 毛文龙回头道:“他们就别上去了吧,双全你跟我上去看看。” 张斌闻言,毫不犹豫的挥了挥手,让谢正刚他们在下面等着,随即便跟在毛文龙身后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毛文龙还是沉默不语,只是闷头往山上走,走了一阵,两人终于登上山顶,毛文龙直接指着下面一个山窝道:“你看。” 张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了一眼,他便变了脸色,山窝中竟然满满全是枯骨,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清! 难道,袁崇焕说的是真的,毛文龙真是为了一点利益,逼迫难民为他去盗踩人参,一旦不服,便活活饿死,丢在这山窝里! 他心中渐渐生出一丝慌乱,大意了,大意了,这家伙,真要是这么凶残,很有可能,他骗自己上来,就是想把自己给宰了,丢下山去,变成一堆枯骨! , 第二章 教毛文龙做人(下) 寒风萧萧,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雪,张斌此刻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他心里这个悔啊,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然轻易就相信了这个见面不到三次的毛文龙,傻乎乎的跟着爬到这山顶上,还是一个人! 先下手为强吗? 他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开玩笑,人家可是武举出身,还是辽东排名第六的高手,自己就是个体能跟普通士兵差不多的文人,毫无战斗技巧可言,就算自己带着刀,他没带刀,自己都干不过,更何况现在是人家带着刀,自己没带刀。 他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快就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自己滚下山去! 毛文龙总不可能跟着自己一起滚,用跑的话,肯定没有滚的快,如果运气好,没被石头撞死,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他暗暗看向毛文龙压着刀柄的手,心中暗下决心,一旦这家伙做出拔刀的动作,自己立马抱头从山上滚下去! 毛文龙暂时还没有拔刀的意思,他只是看着满天的雪花,悠悠的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吗?” 张斌定了定心神,配合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毛文龙突然激动的道:“饿死的,你知道吗?他们都是饿死的!而且,他们的头,都被我砍了,你知道吗?” “嘶”,张斌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退了两步,这家伙也太狠了,饿死人家就算了,还要砍了人家的头去冒领军功! 这会儿他只想给自己几个嘴巴子,我他吗简直瞎了狗眼啊,竟然被这家伙给骗了,这家伙表面上忠诚可靠,还一副豪爽的样子,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狠毒之人! 毛文龙还是没有拔刀,反而痛苦的道:“你知道吗,天启七年,铁山那一战,我败了,而且败的很惨。” 张斌很想说:“我知道啊,你惨败在齐尔哈朗手里,还砍了很多难民的头去假冒战功,说你赢了!” 但是他不敢说,他生怕刺激到这家伙,反手就是一刀,把自己给宰了。 毛文龙这会儿丝毫没有拔刀的意思,还是在那里痛苦的自言自语道:“为了转移城外的难民,我的亲人,没来得及救援,三百七十余口,全被齐尔哈朗那个畜生抓去杀了,三百七十余口啊!” “人家诛了你九族,你也不能拿难民撒气啊。”张斌在心里道,不过,他还是没敢说,这家伙估计是因为亲人被杀,脑子不正常了,才变得如此狠毒,再刺激他一下,他估计立马就会动手。 没想到,故事在这里却出现了反转,毛文龙继续痛苦的自言自语道:“当时,数万难民逃回这荒岛之上,加上我手下的将士,这里总共聚集了上十万人。但是,朝廷已经拖欠了我几个月粮饷了,我没有多少粮食,你知道吗,我没有多少粮食,甚至连手下将士都不够吃的,哪里能养活这么多难民啊?那个时候也是正月,天气也是这么寒冷,很多人都在饥寒交迫中死去,我没有办法,只有砍了他们的头,去冒领首功,换了银子,买了粮食,才让其他人活下来。砍了上万个脑袋,我只能说我获得了大胜,你知道吗,我就是这么获得大胜的!” 张斌满脸震惊的看着毛文龙,他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毛文龙并没有看他,还是对着满天的雪花继续痛苦的道:“铁山丢了,义州丢了,好不容易开垦的屯田都没了,我还有将近十万人要养活,我只能谎报这里有十万大军,去骗取朝廷的粮饷。但是朝廷一再拖欠,我只能冒着风险贩卖禁品赚钱,让他们去盗挖人参赚钱,甚至违禁在这里开设马市赚钱,甚至跟海盗干仗,抢他们的东西赚钱,甚至写信给皇太极诈他派使者来,再抓了去京城骗取奖赏!” 搞了半天,他都是为了养活这些难民啊! 张斌不由肃然起敬,孤悬海外,被建奴逼的都快走投无路了,朝廷还拖欠他的粮饷,他不但没有发动兵变,还想办法到处赚钱,不容易啊,真的很不容易。 他想了想,提醒道:“你不用这样啊,把难民都交给我不就行了,东番有的是土地,足够养活他们的。” 毛文龙摇头道:“我也想过啊,但是他们不肯去啊。” 张斌目瞪口呆道:“啊,为什么?” 毛文龙悠悠的解释道:“因为我手下的将士差不多都是从这些难民中选拔出来的,他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亲人,他们要留下来,陪自己的亲人一起打建奴。” 原来是这样,好像,毛文龙的确只带了两百明军深入敌后,原来其他人都是从这些难民中挑选出来的啊! 张斌摇头叹息道:“振南,你这样做不行,知道吗,人家会认为你贪墨粮饷,人家会要你命,你知道吗?” 毛文龙无所谓的道:“只要他愿意给钱,养活这些人,他要我命,拿去好了。” 张斌耐心的劝解道:“振南,你不知道东江军的存在对整个辽东战局有多重要,你更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整个东江军有多重要,你如果不在了,东江军就完了,你知道吗?” 毛文龙闻言一愣,随即无奈的道:“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不愿意走,这里又不能产出粮食,铁山和义州又太危险,随时有可能被建奴突袭,朝鲜国王也害怕我们给他引祸,不让我们在岸上驻扎,我没办法啊。” 张斌想了想,睿智的道:“不,你有办法,你直接跟他们说,为了养活他们你谎报手下军队数量,朝廷已经开始怀疑你贪墨粮饷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会派人来核查,到时候,一查出来,你就死定了,他们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吧。” 毛文龙闻言,犹豫道:“这样不好吧,其实,我再把生意做大点,在朝鲜多开点商铺,再有个一两年,估计就能养活他们了。” 张斌坚决摇头道:“你是领军将领,不是做生意的,这些事,交给别人去负责,你应该集中精力,想想怎样把这皮岛守住,怎样去骚扰建奴,怎么把平民偷出来,知道吗?对了,最近怎么送到登州卫的平民越来越少了?” 毛文龙为难的道:“偷了上十万平民,又杀了他们上千人,建奴暴怒异常,他们在沿海地区布置了埋伏,我派出去的好几队人马都出事了,前后损失了上百精锐,我剩下的精锐已经不到两百了,面对他们的埋伏,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有我有点不敢派人去偷了。” 原来是这样,张斌想了想,随即指导道:“你进行的是敌后作战,应当以培养精锐为主,将近三万人才三百精锐,远远不够,你知道吗。这样吧,迁移平民的事暂时停一停,你先把这里整顿一下,最多留下三万人,其他都送到东番去。然后,你选拔一万人出来,加紧操练,把他们培养成精锐。剩下的人,你让他们把这里改造一下,在港口旁的小山包上建一座堡垒,架上火炮,并在堡垒后面建一座能容纳三万人的城池。这里是一个很重要的据点,千万不能丢,你知道吗。” 毛文龙闻言,尴尬的道:“操练精锐的事我可以想想办法,但是,改造皮岛,不是我不想啊,你也看到了,这里除了石头就是沙子,木材、石灰什么都要买,对了还有火炮,我哪有这钱啊!” 张斌无奈的摇头道:“这样吧,我派船直接来你这里接人,过来的时候顺便把材料给你送过来,我再给你派几个建城的行家过来帮忙指导,你手下人只管出力就好了。” 毛文龙不好意思的道:“这,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张斌摆手道:“这都是小事,木材、石灰什么的,东番和福建都有的是,我让人去采伐就行了,这个你就不要管了。走吧,先回去,这雪越下越大了,等下都看不见路了。” 毛文龙闻言,乖乖的跟着张斌往山下走去。 一路上,看到那些石头房子和破烂的帐篷,张斌忍不住吐槽道:“你啊,你看看,你这里哪里像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敌后据点,就跟个难民营一样,建奴要是发狠打过来,你能顶的住吗?” 毛文龙尴尬的赔笑道:“这不没钱吗,要有钱,我能把这里修的跟皇宫一样。” 张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还有啊,你是一方统帅,手握数万人生死,说话做事都要注意影响,说话不要口无遮拦,做事也不能不计后果,万一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你就麻烦了知道吗?” 毛文龙的确是野惯了,孤悬海外十余年,时时刻刻都在生死边缘挣扎,还要带着上十万难民为生计而奔波,他都快把自己当成难民头领了,那里还记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 这是张斌来跟他说这些,因为张斌又是带他赚钱,又是帮他想办法安置难民,还帮他出材料修建驻地,他对张斌心存感激,所以,他还能老老实实听着,虚心接受,要换成是其他朝廷官员,他都懒得搭理。 两人回到帐中,张斌继续教导道:“还有啊,我听说你对袁督师很不客气,这样可不好,人家手握蓟州、辽东、山东还有你这皮岛数十万大军,位高权重,你给人甩脸子,小心人家收拾你。” 毛文龙不服气的道:“他一天到晚不是要派人来监督我,就是要来核查我这里的将士数量,烦都被他烦死了,谁搭理他啊。” 张斌摇头苦笑道:“这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他职责所在,又没做错什么。” 毛文龙仍旧不服道:“什么职责所在,我看他就是故意找茬。” 张斌闻言,严肃的道:“你这样想就不对了,你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他手下二三十万人马,朝廷又不能提供足额的粮饷,厚此就会薄彼,你这两万多人,硬要十万人的粮饷,剩下的十多二十万将士怎么办,饿着肚子打仗吗?” 毛文龙闻言,支支吾吾的道:“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又不是故意贪墨粮饷。” 张斌苦口婆心道:“平民和军队不能混为一谈,你知道吗?你这拿着十万人的粮饷,三万人的战力都发挥不出来,还要影响其他军队的战力,他作为统帅,不收拾你收拾谁?” 毛文龙垂头丧气道:“我也不想啊,现在都把他得罪了,怎么办?” 张斌想了想,指点道:“你先对他客气点,然后报个实数上去,再时不时去找下建奴的麻烦,他就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毛文龙闻言,仔细考虑起来,突然,他脸色难看的道:“我这都报上去十万了,突然改成三万,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我贪墨了七万人的粮饷吗!” 张斌闻言,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这的确是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十万都报上去了,不报实数,被袁崇焕查出来,估计是死定了,现在改口报实数,那也是不死都得脱层皮,怎么办呢? 张斌皱眉沉思了半天,这才认真的道:“这样,你立马给皇上上封奏折,就说这十万大军中有七万多人原本是屯卫,由于天启七年,与建奴在铁山大战,伤亡惨重,你不得不放弃铁山,将所有人全部迁移到皮岛,这样,这些屯卫就变成无田可种的正卒了,为了养活他们你不得不向朝廷申请十万人的粮饷。为了减轻朝廷的军费负担,这次,借迁移辽东平民之机,你已经跟我商量好了,要将这七万屯卫迁移到东番去,这样,你这里就只需要三万人的粮饷了。” 毛文龙略带疑惑道:“这样能行吗?” 张斌心道,要你傻乎乎的上个奏折肯定不行,我让曹化淳帮忙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让他找个机会,趁崇祯心情好的时候把奏折递上去,再在旁边敲敲边鼓,就没太大问题了。 当然,他不会跟毛文龙说这些,他想了想,又指点道:“把铁山之战写惨烈点,你这边伤亡报多一点,只要略微比你上次报的杀敌数量少一点就行了,另外,把你合家三百七十余口被齐尔哈朗屠戮殆尽的事也写上,知道了吗,快点写,我等下给你稍到登州卫去,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毛文龙闻言,将信将疑的按张斌的说法写了份奏折,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迁移皮岛难民和建设皮岛的细节,张斌便带着毛文龙的奏折匆匆走了。 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希望袁崇焕不要再自寻死路,跑来杀毛文龙了,崇祯其实相当清楚毛文龙的重要性,他之所有后面把袁崇焕活剐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袁崇焕擅自做主,矫召杀了毛文龙! , 第四章 与皇太极博弈 皇太极,努尔哈赤第八子,后金第二位大汗,同时兼任蒙古大汗,清朝的开国皇帝。 这一连串的称号并不是别人送给他的,而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博取的。 皇太极生来眉清目秀,行动稳健,举止端庄。 他聪明伶俐,耳目所经,一听不忘,一见即识,他很爱看书学习,在努尔哈赤的诸将中惟有他识字。 他七岁就开始主持家政,把家里日常事务、钱财收支等管理得井井有条,努尔哈赤对其视若珍宝。 这履历,给人感觉,他好像跟张斌一样是个穿越者,只是张斌二十来岁才穿越,他好像两三岁就穿越了! 不管他是不是穿越者,他的大汗之路注定十分艰辛,因为他只是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上面还有七个哥哥,而且他的母亲孟古哲哲并不是大妃,努尔哈赤的大妃一开始是莽古尔泰之母富察氏衮代,富察氏衮代死后,继承大妃之位的是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的母亲阿巴亥。 更为不幸的是,皇太极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孟古哲哲就去世了。 没有母亲的支持,自己又不是长子,怎么办呢? 皇太极的掌权之路,十分神奇。 努尔哈赤一开始想立长子褚英为储,皇太极也不知道怎么告了褚英一状,努尔哈赤立马就把褚英软禁了,而且,过了两年努尔哈赤就把褚英处死了! 这个时候还轮不到他,按道理,努尔哈赤死后,权力最大的会是大妃阿巴亥,阿巴亥的三个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都有可能继承汗位,怎么办呢? 皇太极又是一顿神奇的操作,大妃阿巴亥被众人逼的殉葬了! 但是,这个时候,还是轮不到他,呼声最高的是第一位大妃富察氏衮代之子莽古尔泰,怎么办呢? 皇太极又是一顿神奇的操作,大贝勒代善和其长子岳托、三子萨哈廉竟然拼命推举他继承汗位。 就这样,他成为后金第二位大汗! 这个时候,大明对这位后金大汗并不熟悉,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叫皇太极,并不知道他有这么神奇。 但是,张斌知道,皇太极这个对手就是这么神奇,简直就跟一个穿越者一样,妖孽般的神奇。 面对这样一个妖孽般的对手,该怎么对付?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张斌开始分析敌我双方的形势。 首先,要知己,崇祯元年到崇祯二年大明在干什么呢? 崇祯皇帝在忙着清理阉党,没办法,这个时候,满朝文武几乎都是阉党,他不清理人家,人家很有可能会学魏公公,把他给架空了。 崇祯这会儿是指望不上了,他很忙,真的很忙。 再看看辽东,辽东将士又在忙什么呢? 辽东将士在忙着兵变,或者说讨薪,没办法,没饭吃,没力气打仗,没钱赚,家人就没饭吃。 宁远兵变,蓟州兵变,催饷的奏折雪片般的递上去,逼的崇祯赶紧加征辽饷,这粮饷总算是有着落了,不过还没到,得等辽饷发下来,大家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辽东将士这会儿貌似也指望不上了,饭都吃不饱,你让他们怎么去跟皇太极打。 至于袁崇焕,这会儿他貌似也很忙,忙着治疗各种不服,谁不服就是一刀,不过不是手术刀,而是鬼头刀! 或许他想学孙承宗,让大家众志成城,堡垒推进,一年推他个四百里,五年就是两千里,辽东貌似还不到两千里宽,五年平辽好像也不是神话。 不过,这会儿指望他好像也不是现实,因为各种不服还没治疗完,他还没有推的想法。 分析了半天,大明这边,从上到下貌似都指望不上,张斌感觉,这会儿,只能靠自己! 再分析一下对手,皇太极这会儿又在干什么呢? 皇太极这个妖孽还是很厉害的,他刚一继位,立马派大军横扫朝鲜北部,将毛文龙在岸上的屯田一扫而光,十万东江军民被他赶到了孤岛上,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暂时对他的后方失去威胁。 紧接着,他便亲率大军去关宁锦防线试探了一波,结果,他发现,在坚城利炮下,后金铁骑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他父亲努尔哈赤啃不动关宁锦防线,他同样啃不动。 关宁锦防线都打不下来,就更不用说后面的天下第一关山海关了,看样子,此路不通,要干掉大明,还得另想办法。 从崇祯元年开始,皇太极没再去关宁锦防线吃瘪,他将视线投往蒙古草原,要进攻大明,不光有打穿关宁锦防线,拿下山海关这一条路,从蒙古草原绕过去也是一样的。 蒙元三大部落,察哈尔部,土默特部,科尔沁部,土默特部离太远,他够不着,他开始征讨察哈尔部和科尔沁部。 两大部落被他打的屁滚尿流,尤其察哈尔部,都被他打怕了,几次大战,俘虏人口几万,抢走牛羊马匹无数,最终,察哈尔部终于屈服了,接受皇太极的统治,分成察哈尔八旗,听候皇太极的差遣。 另外,科尔沁部还有喀喇沁、敖汉、奈曼及喀尔喀诸部都被皇太极打服了,同意跟随后金征战,所部兵马,听候皇太极调遣。 这个时候,大明对后金还有一个错误的认知,认为后金兵马不到十万。 因为后金八旗的结构和清晰,就是牛录、甲喇、固山三级,五个牛录上面设一个甲喇、五个甲喇上面设一个固山,固山其实跟旗主是一个等级的,只是固山只管打仗,旗主统领一切。 一个牛录才三百常备兵,也就是说,后金八旗总共才六万人马! 其实,后金这会儿打仗,不光是八旗军队,什么蒙八旗、汉八旗、蒙元诸部、甚至还有他们的奴隶和仆从,数量远远超过了八旗军队,所以,他们每次大战一上就是十多万甚至二十多万,大明很多大臣甚至将领却认为他们总共才六万! 这会儿皇太极的策略很明显,就是要绕道察哈尔,打穿蓟州镇,直扑大明京城。 但是,张斌却不能跑去和崇祯说,皇太极要从蓟州镇打过来,因为他不确定皇太极什么时候开打。 崇祯可是个急性子,如果他听了你的,把大军调集到蓟州镇,结果,等了几个月皇太极还没来,又或者,皇太极看到蓟州镇大军云集,又跑去其他地方打注意了,那自己就完蛋了。 调集大军不要钱的吗,这会儿崇祯缺的就是钱,如果敢让他浪费几十万两,甚至是几百万两调集大军在蓟州镇白忙活一场,估计,袁崇焕就是自己的榜样! 张斌思来想去,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太极你去偷袭京城,我就偷袭辽东,不把你留守的人干光,也要把辽东的平民全抢光,到时候看谁得便宜谁吃亏! 定下战略,张斌就开始制定具体战术了。 一分析敌我双方实力,很尴尬,他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无兵可调。 现在,张斌手下能上阵的就一万戚家军精锐,东番九卫这会儿才接收了十万辽东平民,这十万平民中选拔出来的战兵还不到两万,而且他们还在操练,武器装备也没有配其,根本就不能拉去打仗。 这一万戚家军精锐也不能拉去辽东,如果自己把主力拉去辽东而不去京城,就算大胜一场,崇祯估计也不会高兴。 人家都打到京城来了,你跑去辽东,什么意思,想朕死吗,在辽东再怎么折腾又有什么用,人家皇太极主力在京城! 所以,自己必须率领戚家军去京城勤王,至于辽东,完全靠毛文龙吗? 张斌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毛文龙是厉害,但他手下大部分人都是难民,严重缺乏训练,有很多,甚至连自己手下的新兵蛋子都不如,完全靠他肯定不行,自己还必须挑选一些精锐去协助。 这个时候,张斌想起了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这两位可是猛的不能再猛的猛将,如果让他们率领精锐去辽东偷袭,绝对能搞的后金人仰马翻。 就这么办!张斌对着辽东地图,开始思索具体战术。 但是,看着看着,他感觉不对劲了,这是天启朝之前的辽东地图,现在辽东被后金搞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知道呢。 张斌想了想,收起地图,写了封信,让人稍到皮岛,交给毛文龙。 这天,辽东腹地,沈阳和辽阳之间的威宁堡,一队诸申正笔直挺立在大门两侧值守,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那诸申小队长立马露出警惕之色,他稍微考虑了一下便下令道,抬两个拒马叉把路挡住。 手下诸申得令,连忙跑到旁边抬起两个拒马叉把堡门前的大路给堵了。 很快,十余个黑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那诸申神色凝重的拔出佩刀,冷冷的道:“抬枪刺马步。” 他手下的诸申得令,立马飞快的跑到拒马叉后面排成一排,将手中的长枪斜指前方,紧张的等候着。 不一会儿十余骑便出现在堡门前的大路上,而且速度越来越慢,等距离堡门不到百步,那十余骑同时勒住战马,其中一个人用女真话大声问道:“你们什么意思?” 那诸申小队长冷冷的道:“什么什么意思,不知道大汗下了命令吗,旗兵集结出门办事,要进入沿途各牛录和甲喇驻地,都要事先通知,我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今天有人要过来,你们什么人,跑过来干嘛?” 这是皇太极下的命令,毛文龙偷人都把他给偷怕了,这家伙,不但偷人还杀人,什么下毒、暗杀等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每次偷人他们都选当地牛录率领大部分诸申出门的时候下手,留守人员基本都会被他们杀个精光! 据幸存的诸申描述,这些人都是扮成旗兵直接闯进各个牛录驻地,杀光所有人诸申再去偷人。 所以,皇太极下令,所有旗兵出门办事之前都要事先通知沿路牛录和甲喇,没有通知就直接跑过去的,就要小心了,很有可能是毛文龙派来偷人的! 为此,皇太极还专门让派出数路精锐骑兵在各交通要道驻守,一旦发现毛文龙派出偷人的队伍,立马前去阻杀,毛文龙手下的精锐就被这样干掉了上百人。 不过,这次这队旗兵好像没有进入威宁堡的意思,那领头的骑士大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们是毛文龙的手下吧,我们是镶红旗贝勒岳托麾下的亲卫,去辽阳办事,不小心走错路了而已,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啊?” 镶红旗旗主代善算是八旗中最为温和的长者呢,在八旗中人缘是最好的,贝勒岳托正是代善的长子,那诸申小队长闻言,脸色立马缓和下来,他拱手道:“我们这是正蓝旗甲喇阿林保大人的驻地威宁堡,抱歉啊,职责所在,不能让你们进去。” 那领头的骑士微笑道:“没事没事,对了,辽阳怎么走啊,我们都有点迷路了。” 那诸申小队长热情的指点道:“你们从前面那条道往西边跑,大约一刻钟之后就会看到一条大河,那就是太子河,你们再沿着太子河往西南方向跑个一百多里地就到辽阳了。” 那领头骑士拱手道:“多谢,多谢,告辞。” 说罢,他一挥手,调转马头,带着十余骑往西跑去。 那诸申小队长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庆幸道:“还好还好,不是毛文龙的人。” 其实,他想错了,这些人是毛文龙派出来的,不过,他们不是来偷人的,而是来打探情况的。 那队骑兵跑出十多里之后,又停了下来,那领头的骑士掏出张地图仔细看了看,随即又拿出一只细炭笔,在地图上标注道:“威宁堡,正蓝旗甲喇阿林保驻地,方圆大概三里,城高大概一丈五。” 写完,他又把地图收起来,打马一路往东南方而去,辽阳等城池并不归他负责,自然有其他人去,他只要将辽阳东北两百里范围内的八旗牛录和甲喇驻地探查清楚就行了。 皇太极没想到毛文龙又改变策略了,不再偷人,而是派出游骑到处刺探,所以毛文龙手下精锐并没有遭遇阻击,整个辽东的情况慢慢汇集到皮岛,张斌所需要的辽东形势图慢慢在毛文龙的手里成型。 皇太极更不知道,他老巢都被人摸透了,等他率军去偷袭大明京城,辽东就有好戏看了。 , 第五章 东番特战营(上) 年节刚过,东番中左卫所有战兵便开始操练了,整个东番中左卫顿时又变得热闹非凡。 这天,酉时三刻,东番中左卫中前所校场。 张盘不紧不慢的沿着校场边缘跑动着,这时候天还没黑,校场上还有些人,有独自练习的,有相互切磋的,也有张盘一样在跑圈的。 校场上所有人都很放松,因为这个时候并不是正规操练时间,东番卫的战兵有统一规定,晚饭之后可以自由活动,但亥时之前必须回营休息。 这会儿东番中左卫中前所已经招到大约一百二十余名战兵,但校场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也就十多个的样子,有很多人都在房间休息,也有人跑港口另一边的小城瞎逛去了,毕竟累了一天了,还能坚持自己加练的并不多。 现在他们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寅时七刻起床,洗漱一番,卯时准时开始操练。 卯时到辰时练一个时辰体能,就两项,跑圈和举石锁,大底就是跑五圈休息一下,然后举一刻钟石锁,再休息一下,然后再跑五圈,然后再休息一下,然后再举一刻钟石锁就算是完了。 辰时到巳时是战阵操练,他们练习的是戚家军的鸳鸯阵,同一个房间十二个人一组,不停操练鸳鸯阵各种变化。 巳时到午时是读书习字,这是巡抚大人特意规定的,用巡抚大人的话说,不认识字你当什么战兵,要是累计军功升到把总、千总,甚至是将军,到时候连个军功薄都看不懂,岂不让人笑话。 当然,巡抚大人也不是让大家去考秀才,所以他们也不用背什么四书五经,大底上读读《三字经》、《千字文》、《增广贤文》什么的,学点做人的道理就行了。 午时到未时则是吃饭,休息,他们的伙食简直好的无法想象,顿顿都有鱼和肉,而且米饭管够! 未时到申时又开始操练了,不过练的是技巧,而且等级不一样,连的技巧还不一样。 像三等兵练的狼筅舞动、长枪突刺和镋钯挡杀,二等兵练的是刀盾合击,一等兵则是练习火枪和火炮的操控。 申时到酉时还是读书习字,到酉时,一天操练就算是结束了。 张盘每天吃完晚饭休息了一会儿之后都会来校场加练,一开始是跑圈,跑完十圈之后便练习技巧。 这会儿跑十圈对他来说已经很轻松的事情了,半个时辰之后,天色擦黑,校场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也跑完了。 这个时候,他便会来到军校场中,拔出自己的佩刀,练习刀法。 他练的并不是刀盾合击,而是真正的刀法,《辛丑刀法》,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是小队长,也就是小旗了! 有句俗话说的好,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他为了给父母报仇,为了找回自己的姐姐,每天都拼命的加练,很快就升到了一等兵,原本要升小旗至少还要一两年时间,但是,去年快到过年的时候,带他们操练的戚家军精锐突然全部被调走了,于是,所有的一等兵都被提拔为小队长,而他正是其中之一。 当上小队长之后,便可以练习真正的刀法了,《辛丑刀法》他已经练习了将近两个月了,所有的动作他都记的滚瓜烂熟,唯有一点,他做不到,那就是刀气。 传闻刀法练到一定的程度,便会产生刀气,或者说刀光,刀光一闪,人头落地,一般人根本就挡不住! 他就这样在夜色中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不管刮风下雨,不论严寒酷暑,他从未停歇。 到了二月中旬,某天早上,卯时,中前所所有战兵准时集结在校场,张盘正要带着手下去跑圈,千户大人谢正阳突然出现在校场上。 他抬手示意大家等一下,随即走到阵前严肃的道:“巡抚大人有令” 所有人连忙抬头挺胸,跟着严肃起来。 紧接着他便朗声道:“令东番九卫,对所有战兵进行测试,凡是半个时辰内能在标准校场跑完二十圈的,全部送往东番中前卫参加特战营选拔!” 特战营,听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到底是干嘛的呢,有人忍不住举起手来,谢正阳立马点头道:“你说。” 那人朗声道:“千户大人,特战营是干什么的?” 谢正阳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凡是被选拔上的,每月粮一石饷五两!” 五两银子一个月,比小旗待遇还好! 所有人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要是刚来的时候,他们估计都会吓的晕过去,半个时辰跑二十圈,四十里路,开什么玩笑! 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跑习惯了,半个时辰跑十圈,每个人都没有问题,半个时辰跑二十圈,每个人都想试试。 不过,谢正阳并没有下令让他们开始跑圈,反而朗声道:“大家不要急,指挥使大人会派人来进行测试,现在,所有人,原地休息,等候命令,解散。” 众人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防止有人作弊,毕竟一个人不可能盯住一百多号人,这么多人不可能一样的速度,到时候整个校场周围稀稀拉拉的全是人,谁知道你有没有跑二十圈。 指挥使大人肯定会派人来监督,防止大家作弊。 原地休息的意思就是让大家放松,可以站着也可以坐着,但是不准离开。 所有人都选择就地坐下来,毕竟二十圈四十里不是闹着玩的,还要在半个时辰之内跑完,考验的就是体力和耐力,大家自然不会笔挺的站那里消耗体力。 大约过了一刻中左右,一个水师千总带着一百多个水兵,排着整齐的队伍踏步而来,站那里等候的谢正阳立马朗声道:“所有人,起来,列队,站好。” 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东番九卫,不但有战兵和屯卫,还有水师,他们和战兵一样,也是随时准备出站的,不过他们不在卫所驻地驻扎,而是在海上巡逻。 千总按理来说地位比千户还要高,因为他们是领兵打仗的,而千户是带屯卫屯田操练的,但是,这位千总却对谢正阳恭敬异常,因为他知道,这位千户大人可不得了,他三个儿子都是千户,而且,他弟弟还是巡抚大人的亲卫队长! 那千总拍了会儿马屁,这才赔笑道:“谢大人,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谢正阳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那千总闻言,立刻拿出一个沙漏往地上一摆,随即朗声道:“所有水师将士听令,按现有队形交叉选定一个战兵,剩下的站我后面来。” 那些水军得令立马一对对的穿插到战兵中间,每个人都选定了一个战兵,后面多余的十来个人则跑回那千总身后。 那千总随即又下令道:“所有战兵听令,在校场外围排成一字长蛇阵。” 战兵得令立马一队队小跑到校场边缘,排成一长溜。 那千总见一切准备妥当,立马蹲下来把沙漏一翻转,随即站起来朗声道:“开始。” 校场周围的战兵立马按各自的速度跑起来,校场中间的水军则各自盯着自己选定的战兵认真的监督着。 这种测试对于张盘来说自然是小意思,他保持着恒定的速度,一圈又一圈的跑着,一个个的战兵被他超越,超越,再超越,二十圈跑下来,他甚至还能跑到校场中间对那把总行礼道:“报告,我跑完了。” 那把总被他吓了一条,俄滴乖乖,这家伙是不是人啊,沙漏还有还大一截呢,最少还有一刻钟,这家伙竟然跑完了,而且说话还中气十足! 这家伙真跑完了吗? 那把总突然朗声道:“谁负责给他数圈的?” 一个水军士兵立马跑过来行礼道:“大人,是属下。” 那把总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他真跑完了?” 那士兵很严肃的点头道:“大人,二十圈,我数的很清楚,他跑完了。” 那把总这才挥手道:“好吧,你到一旁休息。” 一刻钟很快过去,虽然所有战兵没有一个放弃的,但是,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跑完的仅有十余人。 第二天一早,张盘等十余人便被带到港口,登上了改造后的车轮舸轮船,送往东番中前卫。 东番中左卫这次通过测试的并没有多少,总共还不到一百人,三艘车轮舸轮船装下他们绰绰有余。 这还是张盘抵达东番之后,第一次离开东番中左卫的驻地, 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比如他们所坐的船,就跟他来东番的时候坐的完全不一样,没有风帆,竟然还能跑的飞快。 还有一路遇到的三支巡逻船队,那规模简直吓死人,一百艘绝对是有的,原来东番卫每个卫所都有上百艘战船,他还以为东番卫的水师也就是接他们那五十来艘战船呢! 还有,东番中前卫港口外的那坐堡垒,竟然有三层高,而且上面还到处是火炮! 还有,东番中前卫旁边的那座城池,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世上还有这么大的城池,恐怕大明京城都没这么大吧! 从东番中左卫到东番中前卫,总共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却被震惊到不行了,一路上超出他理解的东西真是太多了,他真的没想到,东番卫竟然强大至斯。 好在,东番中前卫的驻地和东番中左卫差不多,都是九宫格般军营和校场,来到熟悉的环境,他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一点。 来到这里之后,他先是抽了个签,然后便被人带到了签纸上所标的房间,这时候他才知道,选拔方式竟然是一对一轮番比试,一组十二个人,一一轮番比试之后,获胜最多的四个人才能真正成为特战营的精兵。 他这一组,就是他所住的房间中的十二个人。 不过,他进去的时候,里面还一个人都没有,他好像是到的最早的一个。 后面陆陆续续有人被带过来,直到下午申时左右十二个人才全部到齐。 通过交谈,他了解到,这些人,并不全是战兵,他们中间,有水师的将士,也有戚家军的精锐,战兵反而是最少的,这组十二个人,总共三个战兵,其他两个虽然也是辽东迁移过来的平民,但跟他并不是一个地方的,也不是一个卫所的,所以他一个都不认识。 第二天一早辰时,他们这一组的比试便开始了,场地就是他们所住的军营前的校场,这个时候,校场上已经用石灰画出了一个个方形区域。 每个方形区域内都有一个手持毛笔的将领坐在北边记录,南边都有一个兵器架,上面刀枪剑戟都有,不过都是木制的,东西两边则各摆了一条长椅。 比赛规则很简单,十二个人分坐东西两边,北边的将领点到哪两个,哪两个就上去取兵器,那将领一宣布开始,两人便可以开打了,随便你怎么打,打到对方认输就行! 这个规则其实是在考验人的智商,因为比试并不止一场,你如果第一场就开始拼命,明知打不过还要硬扛着不认输,那么就算你是十二个人里面排前三的,最后也不会胜出。 张盘隐隐已经猜到一点了,第一轮先观察一下所有人的实力,打不过就认输,或许还有最后胜出的机会,因为十二个人里面有四个名额,输一场两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只要不超过四场就行。 不过,很不幸,他竟然被点到第一个出场,而且对手还是一个戚家军的精锐! 这一场怕是要栽了,还没看到一个人的实力便要败一场,还真是背啊,他边上前取了把中号戚家刀,边在心里暗叹。 对方选的是一把短号戚家刀加一块木盾,看样子他是鸳鸯阵中的刀盾手。 张盘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刀盾手的话,好像还没练过《辛丑刀法》,普通的刀盾合击,他也练过,在真正的刀法面前,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毕竟戚家军鸳鸯阵是靠配合,并不是靠个人武力,除了小队长,其他人单挑其实很差劲。 他和对手取了兵器刚刚在场中站定,那将领便朗声道:“开始。” 张盘毫不犹豫的挥刀砍向对手持刀的右臂,因为他相当清楚,砍左边没用,就算拿把真刀也很难砍开盾牌,何况是把木头的。 张盘的动作太快了,而且他找的角度也相当的巧妙,那刀盾手来不及回盾,只能拿刀硬档,结果,令所有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刀盾手手里的木刀竟然被劈断了,而且右臂还被扫出一个长长的口子! “啊。”那刀盾手连忙将盾牌挡在身前,捂住右臂飞快的向后退去。 张盘还待乘胜追击,那将领却突然抬手道:“停。” 随即便飞身上前一把夺过张盘手中的木刀,拿到手里颠了几下,随即又仔细看了看刀口,完全没有问题,是一把钝钝的木刀! , 第六章 东番特战营(下) 戚元辅拿着木刀仔细检查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就是一把普通的木刀。 他看向张盘的眼光不由充满了震惊,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练的是《辛丑刀法》?” 张盘连忙拱手道:“是的,将军。” 《辛丑刀法》能练出刀气,这个戚元辅相当清楚,因为他那个妖孽的小妹就练出了刀气,一般能练出刀气的都能成为难得的猛将,可惜,芳华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家里人谁又舍得让她上战场啊。 今天竟然让他在一堆小兵中碰到个练出刀气的妖孽,真是见了鬼了,他们三兄弟练了十几年都没练出来,他不由试探道:“你练了多久了?” 张盘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差不多两个月了。” “噗”,戚元辅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两个月,还是不是人啊! 他很想亲自跟这家伙过几招,但是一想起小妹那妖孽的身手,还是算了,虽然刀气伤人并非无敌,但是,却有点防不胜防,自己要是被个新兵蛋子给伤到了,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想了想,无奈的道:“你不用比了,这组算你第一,你下去吧。” 说罢,他又回头检查了一下那戚家军刀盾手,还好,这家伙刀气还不是很强,口子不是很深,包扎一下应该还可以动手,他直接问那刀盾手道:“你还想继续后面的比试吗?” 那刀盾手坚定的点头道:“想。” 戚元辅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嗯,不错,是条汉子,去,包扎一下再过来。” 那刀盾手激动的连连作揖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直到戚元辅挥了挥手,他才抱着胳膊找人包扎去了。 比赛继续,张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获得了第一名,他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在他看来,刀气应该不是那么难练出来,而且刀气也并非无敌,只要人家力气比他大,反应比他快,照样能击败他。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开玩笑呢,这家伙就跟在木刀子前面把剃须刀一样,你砍他一下,他最多青一块,他砍你一下可是一个大口子,谁愿意跟他打啊! 这样的比试足足持续了两天,第二天下午,张盘又换到了另一个校场的另一个房间,同样是一个房间是十二个人,他再次当上了小队长。 他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每天早上还是寅时七刻起床,洗漱一番后便开始操练。 卯时到辰时还是练一个时辰体能,同样跑圈和举石锁,不过每次跑五圈休息一下变成了跑十圈休息一下,石锁的重量也从五十斤变成了一百斤。 辰时到巳时还是练习战阵,练习同样是戚家军的鸳鸯阵,同样是一个房间十二个人一组。 巳时到午时还是读书习字,不过,他们学的却不是汉子而是女真文! 午时到未时吃饭,休息,不过伙食更好了,不但米饭管够,连鱼和肉都管够。 未时到申时还练习技巧,不过练的不再是什么刀法枪法,而是投毒、暗杀、化妆易容等技能! 申时到酉时还是学习,不过学的是看地图,画地图和牢记各种各样的地图。 到酉时,一天的操练就算是结束了,当然,张盘还是会加练到很晚。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十余天,一天早上终于出现了变化,张盘他们这十队一百二十人,不再是在原来的校场集合,而被人领到了最中间那个校场集合。 这时候,中间的校场上已经集结了好几百人,全部是十列十二排的方阵,张盘他们这十队人被排在最左边。 不久,整个校场差不多都被排满了,足足排了九个方阵共一千多人。 紧接着,前方便传来一声高唱:“巡抚大人驾到。” 是巡抚大人,竟然是巡抚大人,张盘感觉激动的身体都有点发抖了,要不是巡抚大人,他还在辽东受苦呢,哪里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更不用说练出这一身本事了。 张斌一身戎装带着谢正刚等人来到九个方阵前方,他缓缓扫视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宣布了一下特战营的组织机构。 谢正刚和张差他们几个已经他提拔成把总了,领的就是这些特战队员,九个方阵正好一人一个,这会儿原来挑选的五十来个精锐斥候都提拔成了特战营的小队长,指挥上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随即他又朗声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特战营是干什么的吧?” 所有人都露出求知的表情,他们的确不知道特战营是干什么的。 张斌继续朗声道:“特战就是特殊作战的意思,可以说,除开两军对阵或者是攻城站等正面战斗,其他的都可以算是特战,比如刺探、暗杀、投毒、偷城等等。” 这话简单明了,大家一听就明白,原来,特战就是不跟敌人正面硬干。 张斌又继续道:“特战的种类很多,这就要求你们必须懂很多东西,你们必须会刀法枪法,你们必须会骑马射箭,你们必须会操控战船,你们必须会多种语言,总之,你们最好是什么都会。” 众人闻言,不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都会,怎么可能呢? 张斌随即解释道:“当然,这个需要时间,我并不是要求大家现在就什么都会,凡事都有个学习积累的过程,今天,我就带大家去练习一下刺探技能。” 众人无不大吃一惊,巡抚大人竟然要亲自带他们去刺探,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张斌并不是闲得无聊,他这样做自然是有目的的,这特战营其实也是他的亲卫营,他带领大家一起去进行各种特战训练首先是为了增进感情,同时也是为了帮他们提升特战技巧,毕竟特种作战是一个全新的概念,他们并没有什么经验,自己好歹也看过一些有关特战的东西,虽然只是懂一点皮毛,也比他们对特战的认识深刻的多。 比如,这次,他就没让大家带干粮,就是带了点丝线绳索等小工具,和一点盐粒,为的就是教导他们练习一下野外生存技能。 这次刺探的目标东番中右卫,也就是后世台东的位置,之所以选择那里,主要是因为东番西岸并没有什么山脉,大部分都是平原地形,而且这会儿已经到处是屯田了根本就没办法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他先是令所有人登上早已停泊在港口的九十余艘车轮舸轮船让水师将士教导了一番轮船的操作,随即便让他们在水师将士的协助下亲自操控轮船赶往东番中右卫。 在海上疾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便来到了离东番中右卫还有十余里的一个小河口,张斌直接命所有轮船转入河道中,选择了一个比较合适登陆的河滩,随即便带领所有特战队员涉水登岸,钻入北边的山地中,向东番中右卫驻地奔去。 一千多人在深山密林中前行可谓危险重重,被毒蛇咬的,被毒虫蛰的时有发生,还好张差等人和那些斥候小队长准备充分,各种解毒的药带了很多,再加上处理及时,倒是没什么大碍。 不过,张斌却没让这些被毒蛇和毒虫咬到的队员自己爬山越岭了,而是开始教导个小队利用树枝和藤条编制简易担架,让人抬着他们走! 就这样行进了大约一个时辰,还未到午时,张斌便令所有小队停下来休息,准备中饭。 这什么都没带,怎么做中饭呢? 可以做的有很多。 比如,用随身携带的短刃挖点蚯蚓什么的,去附近的河流钓鱼,又或直接跳进浅水区摸鱼,反正这时候自然环境没有受一点污染,河里的鱼多的是。 又比如,利用绳索去做陷阱抓野兽,抓小动物,或者直接用短刃当飞刀去射杀小动物,什么的,反正这会儿的山林就跟原始森林一样,里面的动物多的是,只要能逮到就行。 还有,像这边山区能食用的野果,地上能食用的野菜,他都让人跟这边的原住民了解过了,随意给他们指点一下,就能找来一大堆。 紧接着就是点火烧烤煮汤了,打火石大家还是带了的,这钻木取火就不用来了,烧烤也很简单,搞点树枝搭个架子,再用树枝把鱼和肉穿上就行了,这锅都没带,汤又怎么煮呢? 前世他看过有些夸张的野外生存节目,好像什么东西直接就往嘴里塞就行了,不用管是不是生的,也不用管有没有寄生虫什么的,后面一查才知道,那样吃简直是找死,回去拉个稀里哗啦算是轻的了,万一把什么寄生虫卵吃进去,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野外煮汤没锅办法还是有很多的,竹筒甚至是树皮都行,这么多人找竹子并不难,抠树皮就有点麻烦了,所以张斌直接让人去找了个竹林,砍了十几根大竹子,上百个汤锅就出来了。 还好这会儿东番的深山密林人迹罕至,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不然上千人在同一块山区,想吃饱那真是门都没有。 其实这些特战队员中有很多人比张斌还要熟悉野菜野果,像辽东的难民,他们甚至树皮草根都吃过,野菜野果什么的对他们已经算是正餐了,他们找起来自然是相当麻利,不过他们倒是没有见过用竹筒当锅用的。 让所有特战队员将各种找吃的技能练了个遍,忙活了大约个把时辰,一顿野外大餐终于准备好了。 张斌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自然也要猛着胆子也他们一起享用这难得的野餐,还好,这特战队员里面烧烤煮汤的行家里手也有不少,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还算是可以的,众人匆匆把东西吃完,又把火全部熄灭,紧接着就继续出发了。 又行进了大约个把时辰,远远已经能看见东番中右卫的驻地了。 这时候,张斌便让大家躲在树林里,用刚刚准备好的炭笔,开始绘制地形图。 这里面大部分特战队员都没有画过地形图,但是所有人又必须掌握这个基本技能,张斌只能让几十个斥候队长做老师,一样样教他们画,什么山脉、河流、湖泊、道路、海岸线、城池等等东西,都让大家认真的画了一遍又一遍。 张斌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自己也画了一张,不过,他这地图一画出来,简直让人无地自容,因为他毕竟是有绘画功底的,画出来的东西可以说是惟妙惟肖,其他人就不一样的,基本上都是些扭来扭去的线条,只能看出代表什么东西,要说艺术感,完全没有。 就这样画了大概个把时辰,所有人都画的差不多像那么回事了,这次刺探训练就算是完成了。 张斌也没下去跟东番中右卫指挥使郑明打招呼,就那么带着所有人沿路返回河岸,登船回去了。 还好,回去之后,他没拉肚子,吃的都是熟的,当天没拉肚子,基本就不用担心了,要是吃的生的,那就说不好了。 接下来,每过十天左右,张斌都会抽出时间带他们去进行各种训练。 比如操控战船,那是直接让水师开过来一个分舰队,各种船只应有尽有,什么操控风帆,划桨掌舵,操控各种舰炮等等,所有水师技能都让他们练了个遍。 又比如偷城,搞破坏,从爬城墙,开城门,到进入城中,翻墙入室,搞暗杀,投毒,放火等等,所有偷城杀人放火的技能都让他们练了个遍。 当然,张斌也不光是让他们练习杀人技能,毕竟这些人大多数时候是给他当亲卫的,怎么保护人,救人才是重点。 这会儿的亲卫好像就会明面上跟随左右,贴身保护什么的,这些肯定远远不够。 比如,怎么穿便装混入人群暗中保护,如果他今后要装逼,要显得自己平易近人,明知有危险还要在人多的地方现身,这个训练项目就必不可少了。 还有什么挡子弹,挡箭矢什么的,这个同样要训练,这个时代可是火枪、弓箭、弩箭并存的时候,人家要刺杀他方法多的很,不小心提防,自己死了可以说是小事,大明没人去拯救了才是大事! , 第四卷 第七章 明荷贸易争端(上) 阳春三月,位于赤道附近的巴达维亚已酷热难当,大明东南沿海却仍是凉风习习。 这天,东番以南的海面上,一支由十一艘帆船组成的远洋船队正缓缓向前行驶。 别看这支船队规模不大,火力却相当惊人,外围十艘类似于福船的大型战船前后左右都有一门巨炮,每一门都不亚于大明福建水师最新研制的千斤佛郎机,中间那艘三层的超级巨舰两侧更是密密麻麻满是炮门,那数量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 荷兰东印度公司首席商务代表范登布罗克心情复杂的站在超级战列舰卡特维克号船头,皱眉沉思着。 如果是几年前,带着一艘超级战列舰和十艘高级武装商船,他都敢直接向明帝国宣战! 但是,现在,他带着这只足以灭掉一个中等土著国家的舰队,却不敢对明帝国有任何想法,因为他知道,这点力量还不足以对明帝国构成威胁,这点实力,甚至连明帝国东南总督手下的舰队都打不过! 当然,他也不是来跟明帝国开战的,他只是奉命来跟明帝国谈判的。 一个谈判代表,带上一艘超级战列舰,东印度公司还从未这么奢侈过,不过,跟明帝国谈判,却必须带上这样一艘超级战列舰,公司高层就是想让明帝国看看,东印度公司的真正实力。 这样的超级战列舰,东印度公司现在就有四十艘,如果惹毛了我们,疯狂备战,以荷兰联省共和国恐怖的造船能力,几年之内扩充到上百艘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希望那个传说中嚣张无比的明帝国东南总督能识趣吧,不然,大战在所难免! 前面慢慢出现一条黑线,福尔摩沙终于到了,范登布罗克从侍卫手中接过望远镜看向前面的海岸线。 多么巨大的一个岛屿啊,多么重要的位置啊,多好的商业据点啊,现在却被明帝国给收回去了! 他正扫视着漫长的海岸线在心中感慨呢,突然他动作一僵,面露惊骇之色。 这怎么可能,公司计划用十多年时间来修建的热兰遮城堡竟然完工了,这才不到一年时间啊,明帝国怎么做到的! 这可是一座巨大的三层棱堡,明帝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后续工程完成,而且,棱堡在欧陆都是相当高端的建筑,从第一座棱堡面世到现在还不到百年时间,技术完全成熟更是进几十年的事情,明帝国怎么可能会修筑棱堡! 热兰遮城堡的图纸他见过,面积之大,欧陆都少见,就算明帝国技术超群,能图纸完成后续工程,也不应该这么快啊。 张斌如果在这,绝对会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以为大明跟你们一样是个屁大点的国家啊,你们用千来号人押着几百不情不愿的民工,自然需要十几年年,我手下可有数万忠诚的明军将士,修个小小的棱堡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距离越来越近,棱堡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一模一样,真的和图纸上一模一样,范登布罗克脸上的震惊之色越来越浓,突然,他浑身一颤,仿佛看到了魔鬼一般。 乏克啊,明帝国竟然连火炮都装备好了,那么巨大的火炮,跟战舰上的主炮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见鬼,他匆匆放下望远镜,大吼道:“快快,降帆,减速,准备抛锚。” 一阵令旗挥舞,所有战舰迅速把风帆降下来,整个船队慢慢开始减速。 卡特维克号的船长,海军上尉朴特曼突然从船舱中冲出来,跑到范登布罗克身后,焦急的道:“怎么了,布罗克先生?” 布罗克心有余悸道:“他们将热兰遮城堡建成了,所有火炮也全部配齐了,棱堡是战舰的克星,就算是卡特维克号这样的超级战列舰也拿热兰遮城堡没办法,我们不能再继续前进了,再前进就会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了。” 朴特曼难以置信的道:“明帝国的火炮射程有这么远吗?” 布罗克正要答话,船首瞭望台上突然传来凄厉的哨声,他下意识往瞭望台一看,哨兵正惊恐的指着前方呢。 棱堡我都看到了,不靠上去又没事,慌什么慌,你还怕棱堡从海面上爬过来啊! 布罗克摇了摇头,慢悠悠的举起望远镜向前看去。 见鬼了,满眼全是战船,最少有上百艘,明军的主力舰队来了! 布罗克连忙大吼道:“快,打出旗语,我们是来谈判的。” 虽然明军这一百多艘低等战船不一定干的翻卡特维克号,但是,万一被他们干翻了呢,布罗克可不想莫名其妙葬身海底。 很快,庞大的明军舰队靠近,两支舰队在相隔数里的距离紧张的对峙起来。 不一会儿那哨兵便大声道:“他们让我们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终于,那哨兵又断断续续的道:“他们说,舰队不得再向前行驶,他们让我们派代表过去,最多三个人。” 布罗克闻言,恼火的道:“告诉他们,三个人不可能。” 那哨兵打出旗语不久,便大声道:“他们,让我们,让我们。” 傻乎乎的站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布罗克已经极不耐烦了,这会儿哨兵再吞吞吐吐,他立马怒吼道:“让我们干什么?” 那哨兵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大声道:“他们让我们滚!” 乏克啊,布罗克气得差点把手中的望远镜扔出去,砸向明军的舰队。 当然,最后他没扔望远镜,只是在船头来回踱步起来。 怎么办呢? 现在他有三个选择。 要么调头就走,要么带两个人去谈判,要么孤注一掷,下令开火,击败眼前的明军舰队,让明帝国知道知道东印度公司的厉害。 调头就走,不可能。 带两个人去谈判,他真不想。 下令开火,这个需要很大的勇气,一艘超级战列舰和十艘高级武装商船按道理应该能击败对面一百多艘低等战船,但是,明军已经两次击败东印度公司了,他们不要命那是出了名的,要是跟自己来个同归于尽怎么办?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哨兵惊恐大吼道:“左前方出现明帝国舰队,左前方出现明帝国舰队。” 见鬼了,明帝国这个东南总督手底下到底有多少战船,布罗克连忙举起望远镜向左前方看去。 “嘶”,他吓的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又是一百多艘战船! 两百多艘战船,卡特维克号就算浑身长满火炮也打不过啊,到底怎么办呢? 很快,那一百多艘明军战船便并入原来的船队中,荷兰舰队前方密密麻麻全是战舰,布罗克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突然,那哨兵又惊恐大吼道:“右前方出现明帝国舰队,右前方出现明帝国舰队。” 还有,怎么可能,布罗克连忙举起望远镜向右前方看去。 “嘶”,他吓的差点把望远镜都扔了,竟然又是一百多艘战船! 很快,那一百多艘明军战船便并入原来的船队中,前方的海面都快被明军战船布满了,布罗克的背脊都快湿透了。 突然,那哨兵又惊恐大吼道:“他们说,再不回话,他们就要开火了。” 三百多艘战舰,一把压上来,自己跑都没得跑,布罗克终于无奈的道:“回话,我们去谈判。” 一阵旗语过后,明军给出同意的答复,卡特维克号侧面放下去一艘八人划桨救生船,布罗克带着一个卫兵和一个翻译,坐着救生船赶往对面的明军舰队。 对面明军舰队很快就派出一艘蜈蚣船,在两支舰队中间与救生船接舷将布罗克三人接了过去,直接穿过明军的船阵,向大员城划去。 布罗克原本就有点心惊肉跳,这一路更是被震惊到不行了。 首先,是经过热兰遮城堡,近距离观看更能感受他的坚固,他的雄伟,他的险峻,这是一座令人绝望的棱堡,以它的火炮数量,十艘超级战列舰恐怕都打不下来! 然后,是进入大员港,港口附近竟然还停了几十艘带有轮子的战船,这东南总督手底下到底有战船! 然后,是进入大员城,百万人口规模的大城市欧陆这会儿是没有的,整个荷兰也才一百来万人,一个城池,就能装下整个荷兰的人口,布罗克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最后,进入巡抚衙门,他简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翻译竟然告诉他,这相当于欧陆一个中型城市般巨大的城中城竟然是明帝国东南总督办公的地方! 办公的地方相当于一座中型城市,这里面的办公室得有多大一间啊,一个办公室装数百上千人吗? 果然,前面引路的明军士兵直接将他带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这房间,塞进去几百个人绝对没问题,但问题是,里面怎么就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呢,那明显是主人坐的,客人坐那里? 他问了翻译半天,翻译竟然告诉他,这里是审犯人的地方,叫什么大堂! 乏克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布罗克正要发火,突然,大堂两边瞬间涌入数十人,一个个拿着大腿粗的木棒子,站在两边,抬头挺胸,威猛无比。 他不敢发火了,卫兵的武器早被收缴了,这么多大腿粗的木棒子,足以把他们打成肉饼! 等了一会儿,随着一声高喊,一个年轻的明帝国官员终于从右前方的侧门转出来,一屁股坐到了大堂中唯一的凳子上。 张斌习惯性的拿起惊堂木使劲往公案上一砸,随即朗声道:“你是谁,来干什么?” 布罗克被惊堂木吓的一哆嗦,随后立马恼羞成怒道:“我是伟大的联省共和国谈判代表,你们到底讲不讲外交礼节?” 翻译过程就不赘述了,张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谈判是双方的事情,你们没有通知我们要谈判,我们也没有同意谈判,你算什么谈判代表,你最多只能算前来联络的信使。” 布罗克高声抗辩道:“我是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首席商务代表,什么信使,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 张斌今天心情好,决定陪他玩玩。 要羞辱是吧,给你。 他故意羞辱道:“你可以问问你的翻译,商人在大明是什么地位,就算你们东印度公司总督,在我们大明也只相当于一个商号大掌柜,同样是贱籍,知道吗?” 布罗克闻言,跟翻译了解了半天,果然,明帝国看不起商人,在明帝国商人的地位还没农民高,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感觉跟明帝国东南总督纠结身份问题简直是自取其辱,他干脆抗辩道:“各国情况不同,我们联省共和国商人才是主导,你们应该给予我应有的待遇。” 张斌嗤笑道:“抱歉,这里是大明帝国,不是你们联省共和国,在这里,要按大明的规矩来。别啰嗦了,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本官忙着呢。” 布罗克竟然无言以对了,他咬牙切齿的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只能无奈的道:“我奉总督大人之命,前来与你们明帝国商谈关于福尔摩沙的问题。” 张斌假装不懂道:“什么福尔摩沙?” 那翻译都被他气的翻白眼了,只得解释道:“福尔摩沙是他们对东番的称呼。” 张斌又假装恍然大悟道:“哦,东番啊,东番是大明的领土,跟他们荷兰有什么关系?” 布罗克闻言,气得差点没跳脚,他恼怒道:“谈判不是靠嘴巴厉害,靠的是实力,我带来的超级战列舰你听手下人说了吧,那样的超级战列舰我们东印度公司有四十艘,你知道吗?” 张斌耸耸肩道:“用你的话说,谈判不是靠嘴巴厉害,你们有种把你们的超级战列舰全开过来试试啊,光说有什么意思。我也可以说,惹毛了我,就端了你们的巴达维亚,你怕吗?” 布罗克怕个屁啊,明帝国去进攻巴达维亚,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正要嘲讽张斌两句,却猛然反应过来张斌是在嘲讽他呢,这明帝国东南总督的嘴巴也太厉害了,简直能把人气死。 他发现,自己耍嘴皮子压根就不是这家伙的对手,看样子,只能来硬的了。 这硬的怎么来呢? 很简单,我警告你,你不听警告,我就揍你! 第四卷 第八章 明荷贸易争端(下) 张斌知道,拿下东番,占领热兰遮城,将所有俘虏押送到京城问斩,这么大的事荷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他却没想到,荷兰人反应如此迟钝,这都快一年了,人家才派个谈判代表来找自己谈判! 刚拿下热兰遮城的时候,他认为最多几个月荷兰人就会前来谈判或者直接派舰队来开打,所以,他组织人力物力,疯狂铸造千斤佛郎机,修筑热兰遮城堡,修建卫所驻地,加强澎湖、月港和整个东番的防御。 结果,所有准备都做好了,荷兰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皇太极随时可能偷袭京城,他正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北方呢,这荷兰人又跑来凑热闹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张斌拿下热兰遮城之后,当时的巴达维亚总督库恩是想报复来着,而且,大员也是东印度公司在远东最重要的据点之一,大明、东瀛和东番三地的贸易额,占了整个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贸易额的三成多,不抢回来肯定不行。 要是像满刺加、吕宋、占城这样的小国家抢了东印度公司的据点,他立马就会派舰队去打的他们满地找牙,但是,夺去热兰遮城的是明帝国,他就不敢胡来了。 因为,明帝国太强大了! 东印度公司早就被明帝国教训了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两次可都是明帝国获胜,不是东印度公司获胜。 明帝国的实力评估已经达到了最强等级,也就是说东印度公司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将其击败。 倾尽全力跟人开战,可不是他这个巴达维亚总督可以决定的,他必须上报,让公司所有大股东甚至是联省共和国议会来决定。 所以,他并没有急着来找张斌麻烦,反而一个报告打到本土去了。 这会儿列强可还没有发明蒸汽动力的轮船,也没有电话电报,从巴达维亚送份报告到欧陆本土,差不多要半年时间! 等东印度公司高层又或联省共和国议会做出决定,将命令传达过来,又需要差不多半年时间。 这一来一去就是差不多一年时间了,所以,他们这会儿才做出反应。 他们的第一个反应也不是来找张斌麻烦,而是把库恩给撤了,让斯佩克斯接任巴达维亚总督,来处理福尔摩沙的问题。 斯佩克斯已经获得议会和东印度公司高层的授权,必要的时候,可以集结远东所有力量,跟明帝国开战! 当然,他也不会傻不拉几的跑过来就跟明帝国开战,毕竟这种层面的大战,结果是无法预料的,要是赢了倒还好,要是输了,他就完蛋了。 所以,他派出东印度公司首席商务代表范登布罗克前来与明帝国谈判,如果明帝国能接受他们的条件,那就不用打了,如果明帝国不接受他们的条件,那就只有开打了。 他们的条件是什么呢? 布罗克这会儿已经被张斌这张嘴给气的不行了,既然耍嘴皮子耍不过,那就来硬的吧。 他把脸一板,严肃的道:“现在,我代表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对贵国在福尔摩沙的野蛮行径表示强烈的谴责。” 张斌掏了掏耳朵,无奈的道:“都跟你说了,东番是我们大明帝国的领土,你们占了我们大明帝国的领土,还来谴责我们,太霸道了吧?” 布罗克压根就没搭理他,继续冷冷的道:“现在,我代表联省共和国东印度公司,要求贵国。第一,马上释放所有俘虏的东印度公司员工。第二,马上归还东印度公司在福尔摩沙的所有财物,包括商船、货物和库存银两。第三,马上归还热兰遮城堡和福尔摩沙港及其附属建筑。第四,所有明军立刻撤离福尔摩沙。第五,赔偿我们东印度公司因此次事件造成的人员伤亡、物资消耗、贸易损失等共计白银三千万两。” 张斌听完翻译的复述,右手紧紧扣住惊堂木,强忍怒气,淡淡的道:“说完了吗?” 布罗克冷冷的点头道:“说完了,你们对以上五条有什么意见?” 张斌依旧淡淡的道:“本官没什么意见。” 布罗克闻言不由一愣,没意见!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真没意见?” 张斌仍然淡淡的道:“本官是没什么意见,这个要看我们大明帝国皇帝陛下是什么意见,本官只是福建巡抚,无权做出任何答复。” 布罗克闻言又是一愣,原来不是没意见,而是没权发表任何意见,这个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眼前这位只是个总督,并不是大明帝国皇帝,这么大的事,他肯定无权做主。 布罗克想了想,冷冷的问道:“那你们明帝国什么时候可以做出答复?” 张斌缓缓的站起来,向着北方拱手道:“这个,本官必须上奏我们大明帝国皇帝陛下,请皇帝陛下定夺。” 布罗克直接追问道:“到底要多久。” 张斌淡淡的道:“这里离我们大明帝国京城足有五六千里,你说要多久?” 布罗克大概估算了一下,随即冷冷的道:“那好,我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到时候不做出答复,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张斌缓缓的点了点头,看似是做出答复,其实这会儿他脑海里面压根就没想三个月以后的事,而是在想以前的事。 为什么东印度公司差不多一年时间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会儿又突然有反应了呢? 这个问题相当重要,因为他们这次态度很强硬,摆明了是要动手的节奏,必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才能想出相应的对策。 他想了一阵,突然问道:“你们和我们明帝国开战就不需要上面批准吗,库恩有这个权力吗?” 他怀疑,对方总督很可能换人了,才会前后差别如此之大,所以才有此一问。 果然,布罗克冷哼道:“库恩总督阁下都被你害的革职了,现在我们的总督是斯佩克斯阁下,他已经获得了公司高层和议会的授权,随时可以向你们明帝国宣战,你们如果不答应我们的条件,就等着挨打吧。” 张斌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挥手道:“好走,不送。” 布罗克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张斌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他很清楚,大明又或者说自己这一方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一战,在所难免! 因为,这其中,涉及到巨大的利益。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账本和来往信件他已经让人翻译过来了,这东番据点,贸易量之大,连见惯了后世大公司的张斌都吓了一跳。 东印度公司可不是普通的公司,他们甚至比后世的跨国公司还厉害。 他们把大量产自欧陆的金属和药材,还有产自南洋的香料、胡椒、琥珀、麻布、棉花、鸦片、锡、铅,等货物运到大员,随即销往东瀛、琉球和朝鲜等地,还通过海盗走私销往大明。 同时,他们还通过海盗和东南沿海走私的海商大量进购大明生产的布匹、瓷器、丝绸、茶叶等商品,销往南洋和欧陆。 这还没完,他还在一封信中看到,东印度公司正逐步向大员周边展开殖民,压迫当地平民生产大米、砂糖,养殖麋鹿,搜刮木材和藤,而这些,正是东瀛急需的大宗物资。 这又是转手贸易,又是走私,又是殖民经济,东印度公司获利之丰,是相当恐怖,光是东番这一个据点的收益,就超过了大明全年的税赋收入,这么大的利益,东印度公司怎么可能放弃。 张斌还令人查询了福建承宣布政使司所有关于荷兰人的记录,他发现,荷兰人并不是这几年才与大明发生争端的。 大明与荷兰的贸易争端由来已久,并不是自己插手才开始的,也不是南居益上任福建巡抚之后才开始的,早在南居益之前,福建巡抚商周祚就曾跟荷兰人交涉过。 那时候荷兰人利用大明海禁政策的漏洞,直接将商船停泊到东南沿岸,让大明商贩将货物送到船上,明目张胆的进行大规模走私,并且在澎湖修建据点,进行转运,还豢养海盗劫掠西班牙、葡萄牙甚至是大明商船,意图垄断大明和其他国家之间的贸易。 当时,商周祚正全力围剿倭寇,无暇他顾,只能写信交涉,让荷兰人退出澎湖。 结果,荷兰人不但没有退出澎湖还开始在东番修建据点,准备长期垄断大明与海外各国的贸易。 天启二年,荷兰人甚至还封锁了九龙江出海口,令月港的商船无法出海,以此来独霸大明对外贸易。 那时候,福建巡抚南居益就多次与荷兰人交涉,让他们解除九龙江出海口的封锁,退出澎湖。 荷兰人自然不可能答应,这才有了后面的澎湖大战。 后面几百年的历史证明,列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的出来,什么道德,什么人性,什么公约,什么国际组织,一切的一切,他们都不在乎,他们只在乎利益,如果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哪怕今天签公约,明天就翻脸他们都做的出来。 要让列强束手,唯有比他们还强。 通过刚才的试探,张斌已经明白,东印度公司并不是认为干不过大明罢手了,而是因为更换总督,才拖了这么长时间。 既然这个什么斯佩克斯已经着手对付大明,那么他肯定会用各种方法迫使大明屈服,要相信他们会老老实实等三个月,那自己就是个傻bi了。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起身道:“让郑芝龙郑将军到我书房来一趟。” 这会儿郑芝龙就在外面的水师船队中,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对付荷兰人,为此,张斌特意将他的办公地点设在热兰遮城堡,当范登布罗克率船队离热兰遮城堡还有十余里远时就被瞭望的哨兵发现了。 郑芝龙收到消息,立马招来驻扎在台江内海的东番中前卫水师船队,亲率张冠等将领前去阻挡,同时还派出快船通知东番中卫和东番中前卫的水师船队前来支援。 他对荷兰人的战舰相当熟悉,超级战列舰的威力他也见识过,所以,他才会调三支船队前来拦截。 这会儿范登布罗克已经坐上超级战列舰,扬帆远去,郑芝龙刚解散东番中卫和东番中前卫的水师船队,准备回热兰遮城堡,便收到快船的通知,巡抚大人让他过去一趟。 郑芝龙以为,张斌恐怕是准备跟荷兰人动手了,却不曾想,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刚进入张斌的书房,张斌便直接问道:“芝龙,刘香有什么消息没?” 郑芝龙略有些自得道:“这小子怕是被吓到了,这都快一年了,还没什么动静,他可能偷偷洗手不干了吧。” 张斌摇头道:“不,你想错了,他之所以没动静,是因为他的主子没发话,他知道,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会被我们剿灭,所以,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这会儿,他的主子怕是要发话了,我们的商船恐怕有危险了。” 郑芝龙闻言,大惊道:“啊,怎么回事?” 张斌冷冷的道:“刚荷兰人你也看到了,他们来给我们下最后通牒了,让我们撤出东番,归还所有财物,还要赔款,不然,就要和我们开战了。” 郑芝龙闻言,冷哼道:“他们怕是在做梦吧,撤出东番,还赔款,脑子有病还是怎么了,有种他们就来啊!” 张斌摇头道:“他们脑子没病,只是欺负人欺负习惯了,这些条件,他们认为很正常,这个暂时不用管他,我施了个缓兵之计,三个月之内,他们应该不会来打东番主意,不过,来往于南洋商船就不一定了,我们得防他们一手。” 防他们一手,怎么防,大海可不是一点大,动不动就上千里,人家要打你商船主意,随便在哪里都可以打,哪里来这么多战船去防着他们? 郑芝龙为难的道:“这个,怕有点不好防吧,从这里到南洋,何止千里,我们不可能守住所有地方啊。” 张斌闻言,直接问道:“一般商船从南洋来回一趟需要多久?” 郑芝龙想了想,估摸道:“最少也得两个月吧。” 张斌点了点头,指点道:“你从其他八卫各抽调五十艘战船,在台江内海集结,每个月初一派一百艘战船去月港,保护我们的商船去南洋,如果遇到刘香的海盗船队,打的过就打,打不过就让他们护着商船往这里撤退,每只船队都派一艘车轮舸轮船跟着,知道吗?” 郑芝龙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拱手告辞而去。 第四卷 第九章 又玩海盗劫掠 荷兰东印度公司提出的苛刻条件,崇祯会不会答应呢? 这个不用怀疑,崇祯绝对不会答应,因为大明的祖训: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明朝的皇帝自太祖和成祖之后,的确一代不如一代,有无能的、有爱玩的、有荒唐的,各种奇葩,包括崇祯也有生性多疑的毛病,但是,他们没一个软骨头。 他们不管被打的多惨,不管形势多么危急,都绝不用女人换取和平,绝不割地赔款,绝不称臣纳贡! 细数华夏五千年历史就会发现,明朝是唯一的一个没有余任何敌对势力签订不平等条约的王朝,也是唯一一个不向任何敌对势力屈服的王朝。 哪怕皇帝被俘,哪怕以身殉国,他们也绝不认输。 英宗被瓦刺俘虏,立马换上代宗; 绍武被螨清俘虏,直接绝食自杀; 崇祯自缢殉国,隆武战死沙场,就算是死,也绝不屈服,一个东印度公司就想要大明赔款,他们怕是想多了。 张斌只字未改,直接将东印度公司的条件写在奏折上,八百里加急发给崇祯,他知道,崇祯绝对就是一个字:跟他们干。 干是绝对要干的,只是这个干的过程恐怕没那么简单,东印度公司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典范,海盗劫掠,他们恐怕又要玩起来了。 为此,张斌特意让郑芝龙安排船队为商船护航,同时,他还给王承恩写了封信,让他配合一二。 当天下午,未时许,月港市舶司衙门,王承恩在银库巡视了一番,又回到自己的书房,摆上笔墨纸砚,认真的练起字来。 这一练就是一下午,并非他想消极怠工,实在是因为无事可做。 月港发展起来以后,市舶司衙门业务的确十分繁忙,但是,两个副提举是皇上给他安排的户部能吏,什么发放堪合、接收税银、核算账目等衙门里的事根本就不用他管,唯一的一个吏目也是张斌给他安排的干吏,外面清点货物,收商稅的事情同样不用他操心,他一天就剩下去银库去看看税银有没有丢失了! 眼看着酉时将近,王承恩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后院用膳,吏目宋应升突然拿着个信封恭敬的走进来,拱手道:“大人,巡抚大人刚有信送到码头,属下正好回转就给您带回来了。” 这宋应升乃是宋应星的兄长,这些年两兄弟屡次参加会试,就是不曾金榜提名,渐渐也绝了继续考科举的心思,正好,宋应星被张斌招来福建任职,混的还颇为不错,他便请宋应星代为说项,看巡抚大人能不能顺手给安排个职位。 张斌毫不犹豫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市舶司吏目,他一开始还有些不喜,因为同是举人,他弟弟是福建都司经历,正六品的官,到他这里却给了个从九品的吏目! 不过,他才干了一天,立马就喜欢上这个职位了,因为这吏目干的太得劲了。 倒不是说,他还跟那月港一霸邱十一一样,一天到晚带着帮小弟胡吃海喝,欺男霸女,干的得劲。 他是带着帮市舶司衙役天天清点货物,收缴税银,干得得劲。 这活真的很得劲,手下衙役多不说,俸禄也高的很,市舶司收钱很辛苦,张斌和王承恩自然不会亏待他,随便立个名目,他俸禄比宋应星还高。 更重要的,还特受人尊敬,那些商户一开始还想给他塞钱来着,后面一见他既不收受贿赂,也不故意卡货,认真负责,效率还高的很,自然对他崇敬异常,他宋大人之名也随着各大商帮的商户传遍了江南两省。 当官不就是图个名利吗,有的人当官追求的是不正常的名利,宋应升追求的却是正常的名利,现在可谓名利双收,他自然干的相当得劲。 其实,他还不明白张斌的苦心,王承恩将来可是要手掌东厂和锦衣卫大权的,在他手下当过差,这经历,足够他以后受用无穷! 王承恩也知道宋应升有宋应星和张斌这层关系,再加上他干活相当得力,所以,他对宋应升那也是相当亲切的。 这会儿一听闻是张斌来信了,他立马站起来接过信封,拆开来仔细看了一遍,随即便对宋应升道:“元孔,还没吃饭吧,走陪我去喝两杯,正好巡抚大人交待的事还得跟你商量一下。” 说罢,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抬脚往外走去。 宋应升也不扭捏,直接就跟在他后面往后院走去。 原来,张斌是想让市舶司通知所有商户,尽量安排船只,在每月初一出海,往南洋的海路最近不太平,可能会有海盗劫掠,福建水师每月初一会组织战船护送所有商船去南洋,这样就安全多了。 这事还真只有宋应升最适合去办,因为所有商船要出海都必须经过他的检查,他没出具证明放行,商船如果私自出海了,被巡海道的战船查到了,那可是直接当走私论处的。 于是乎,从第二天开始,他检查商船货物的时候,都顺带劝劝那些商户,让他们等到初一再出海。 这些商户一听说去南洋的路上有海盗,自然不敢单独出海了,货物迟交个十天半个月还没多大事,万一要是被海盗抢去了,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就这样,月港所有商船都没有急着出海,而是等到每月初一,福建水师的船队来了,才集结到一起,跟在水师船队后面,一同下南洋。 还别说,荷兰人还真跟张斌想的一样,又玩起了海盗。 第二个月初三,郑芝豹正率领一百余艘战船护着两百多艘商船经由广东沿海,赶往南洋呢,刚过琼州府附近海域,右边突然就有一艘蜈蚣船拼命的划回来,边划还边在那里打旗语:有海盗正在靠近,数量两百多。 郑芝豹自然也懂旗语,从望远镜中一看清蜈蚣船上的旗语,他不待桅杆上的传令旗手转达,便立马下令道:“快,通知后面所有商船,全部掉头,向大员方向撤退。还有,让后面那艘车轮舸轮船速速赶去大员求援。” 一阵旗语过后,跟在水师船队后面的所有商船纷纷掉头往大员方向逃去,后面那艘车轮舸轮船更是飞快的掉头,直往大员方向飙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郑芝豹随即有下令道:“命令二十艘大福船在前方一字排开,转帆、减速,准备开火,其余所有战船全部掉头跟随保护商船。” 又是一阵令旗飞舞,二十艘大福船在前面一字排开,其他战船则跟着那些商船往大员方向退去。 很快右前方海面上便出现一堆密密麻麻的黑点,郑芝豹举起望远镜一看,正是海盗刘香的船队,这家伙也不知道是吞并了几股小海盗,还是从哪里抢了一些船,这会儿海盗船的数量竟然达到了两百多艘。 郑芝豹看着迅速靠近的海盗船队,立马下令道:“快,所有福船战舰,目标正前方海盗船,以最快的速度,连续轰击五轮,然后掉头,后撤。” 令旗一阵挥舞,“轰轰轰”,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福船战舰同时开火,二十发炮弹转眼就落入海盗船队前方。 虽然这第一轮没轰中一艘海盗船,但激起的水柱却让后面的海盗船一阵慌乱,很多海盗船都开始减速,开玩笑,明军火炮射程这么远,绝对是个大家伙,要挨上一颗炮弹,估计直接就会船毁人亡。 火炮并未停歇,很快又是“轰轰轰”一阵怒吼,二十发炮弹又砸想海盗船队,这次,总算有一部分海盗船进入射程了。 “咔嚓”,一艘海盗船被轰了个对穿,另一艘则桅杆都被砸断了。 明军火炮仍在轰鸣,不断有海盗船中弹,五轮过后,足有十多艘海盗船开始下沉,后面的海盗船不得不绕行避让,整个海盗船阵形瞬间大乱,速度也没开始那么快了。 五轮炮弹轰完,也不用郑芝豹下令,所有大福船纷纷掉头往大员方向退去,而这时候,最前方的海盗船离他们还有差不多三里远,普通海盗船的火炮根本就轰不了这么远。 两支船队一追一逃,两百多艘海盗船撵着郑芝豹率领的二十艘大福船足足追了大半天,都快追上那些满载的商船了,海盗船不但没有退走,反而追的更起劲了。 商船毕竟载满了货物,不可能跑的过空载的战船和海盗船,这个样子,再过几个时辰郑芝豹所率的大福船和海盗船怕都要撵前面的商船了。 又追了两个时辰,郑芝豹所率的大福船都追上其他战船了,那些商船也很快就要被撵上了,不过这个时候天也快黑了。 郑芝豹看了看天色,今晚怕是明月高悬,晚上同样能快速行船,这个样子,这些商船晚上就被撵上了,他一咬牙,下令道:“所有战船,掉头迎敌。” 一阵令旗飞舞,很快,所有战船都掉头了,看着距离不到三里的海盗船,郑芝豹想也不想,直接下令道:“所有火炮,连续五轮轰击,火枪手准备射击,其他人准备接舷战。” “轰轰轰”,明军战船开火了,“轰轰轰”,紧接着海盗船也开火了。 不过,海盗船火炮数量明显没有明军战船多,而且,他们的装填速度也不够第二轮发射了,所以,海盗船那边是轰了一阵就哑火了,明军这边却是轰鸣声不断。 五轮火炮轰完,双方距离已经不到一里,这时候,海盗船又被轰沉了二十多艘,其他船只也有很多受损,反观明军这边,只有十余艘战船受损,没有一艘被击沉的。 眼看这距离不到百步,一众海盗已经嗷嗷直叫,准备接舷了,“啪啪啪啪啪”明军战舰上又响起密集的火枪声。 海盗船上顿时传来一阵惨叫声,同时,他们也开始放箭了,双方你来我往,射的不亦乐乎。 互射了大约一刻钟,冲在最前面的海盗船终于和明军战船接舷了,郑芝豹带着亲卫冲到船舷右侧,拔出腰刀,对着冲过来的海盗就是一阵猛砍,海盗顿时被他砍的人仰马翻。 双方开始了惨烈的白刃战,挤上来的海盗船越来越多,眼看着数量就要超过郑芝豹的船队了,大员方向突然出现两百余艘明军战船。 终于赶到,算算时间这会应该也差不多要到了,因为商船笨重,开始两天郑芝豹并没有率船队全速行驶,而是配合这商船的速度在慢慢行驶,所以,这两天,他们并没有跑出去太远,甚至才刚刚抵达琼州府附近海域。 再加上他们在拼命往大员方向退,这中间的距离也缩短了一小半,如果大员方向收到车轮舸轮船的求援,赶过来,其实用不了一天时间,还好他们及时赶到了。 郑芝豹是庆幸不已,刘香这边却是气到喷血,这刚刚才开始接舷明军的援军竟然就到了。 两百对两百,海盗都不是福建水师的对手,更何况人家现在是三百多对两百多艘,根本就不可能打的赢! 刘香无奈下令撤退,登上明军战船的海盗连忙潮水般的退回自己船上,准备掉头逃跑。 这时候,郑芝豹却开始指挥手下反扑到海盗船上,跟那些海盗缠斗起来,最后,他只留下三十来艘海盗船,其他的都跑了。 后面两百余艘明军战船赶上来,这三十多艘海盗船没撑多久便全部被明军俘虏了。 这时候海盗已经跑远,追上去是没什么意义了,最后前来支援的郑芝龙、郑芝虎和郑芝豹一商议,干脆让郑芝虎率领两百艘前来支援的战船护着所有商船继续赶往南洋,而郑芝龙则和郑芝豹一起押这缴获的海盗船,赶回大员去修整。 这次,刘香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原本已经打听清楚,知道护航的明军战船只有一百艘,自己这边稳赢,却不曾想,这些家伙不但看到他就往后逃,而且还有明军船队前来支援! 还好张斌摸透了东印度公司的无耻恶习,知道这些家伙会故技重施玩海盗劫掠,所以做出了周密的安排,要不是他安排水师船队护航,这次恐怕又有好多商船要被劫掠一空了。 第四卷 第十章 我们也有海盗 东印度公司竟然真的重操旧业,又玩起了海盗! 张斌收到消息,连忙赶到港口,了解遇袭情况,慰问受伤将士。 这时候是郑芝豹在负责清点战损,据他统计,战船倒没有损失,反而赚了三十多艘,只是人员伤亡就比较严重了,一阵对射再来个接舷战瞬间就损失了好几百人,受伤的更是高达上千! 不过海盗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抢了三十多艘船不说,还被击沉了三十多艘,虽然大多是些中号和小号的战船,大型福船没几艘,但他们最少了损失了上千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根据郑芝豹的分析,海盗刘香这会儿最少有两万手下,战船数量恐怕还不止两百多,发展势头十分惊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人,这么多船的。 张斌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听说这会儿郑芝龙正在热兰遮城堡拷问几个抓到的海盗头目,他落力赞赏了郑芝豹一番,随后便坐着快船赶了过去。 其实,审问海盗相当的快,因为郑芝龙就不用讲什么规矩,只问你说不说,不说就是大刑伺候,再不说就杀鸡儆猴,面对面杀掉几个之后谁还能撑住才怪。 张斌过来的时候,他都已经审讯完了,甚至连手都洗了,这会儿正拿着条毛巾坐书房擦手呢。 看到张斌进来,他立马丢掉毛巾,站起来惊奇的道:“大人,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让人传唤一声我就过去了,亲自跑过来多麻烦的。” 张斌微笑着坐到他让出的椅子上,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样,问出点什么没?” 郑芝龙沉着道:“问倒是问出点东西了,可惜用处不是很大。” 张斌闻言,眼睛一亮,追问道:“噢,问出点什么了?” 郑芝龙淡淡的道:“刘香的老巢就在广东琼州府,而且他在琉球和南洋都有窝点,可惜这次逮到的都是小头目,只是跟在屁股后面跑的那种,没看过航线图,也没有罗盘,连东南西北的分不清楚,根本就说不出个具体位置来。” 琼州府就是海南,那里跟东番的面积差不多大,人口又少的可怜,在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情况下,要找到海盗巢穴真的很难,除非像上次一样,沿着海岸线仔细搜索一遍。 要不要派人去展开搜索呢? 张斌陷入了沉思,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因为他只是福建巡抚,并不是东印度公司想象中的东南总督,琼州府是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盘,他派人去展开地毯式搜索那是明显的越权行为,人家要是参他一本就麻烦了。 有时候,越是权力大就越要注意分寸,无法无天,瞎机八乱搞,那是找死,皇上有时候都要受制约,你个做臣子的胡搞瞎搞,什么意思,想学魏公公把皇上都架空吗? 他正在那里想办法呢,郑芝龙突然莫名其妙的道:“大人,其实,我们也有海盗!” 张斌闻言一愣,惊讶的看着他道:“什么意思?” 郑芝龙狠狠的道:“荷兰人这样做,无非就是想独霸东洋、南洋、甚至是大明的贸易,他们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要不,我们也用海盗把他们赶出东洋,独霸东瀛市场,这样一来,他们大半的利润就没了,我们也能赚的更多。” 这话张斌就有点不大明白了,大半利润,有这么大吗? 东瀛的确人多,但是,土地狭小,资源匮乏,能有多少钱赚,再说了,他们再有钱,还能比大明有钱吗? 张斌不解的问道:“东瀛人很有钱吗?” 郑芝龙闻言,双眼冒光道:“他们的确比较穷,连铜钱都要从外面购进,但是,他们那里盛产银子,而且产量高的惊人,从金银的比价来看,东瀛的白银产量仅次于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 张斌这个惊奇啊,郑芝龙不愧是历史上独霸东南海域的超级大海商,他竟然还知道从比价上分析白银产量! 这个怎么看,难道差价大到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他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郑芝龙有点诧异的道:“这个很简单啊,在大明一两金子最多换六十两银子,但是,在东瀛,一两金子差不多能换到一百一十两银子,而在吕宋的马尼拉,一两金子最少能换到一百二十两银子!” 张斌目瞪口呆道:“这么大的差价,那岂不是说,你在大明兑换一两金子,跑到东瀛就能赚五十两银子,跑到吕宋就能赚六十两银子?” 郑芝龙微微点头道:“可以这么说,但前提是,你得在大明能换到金子,而且,到了东瀛和吕宋你还得找到愿意收购金子的人。这个主要还是看你想换多少,一两箱金子,很容易脱手,但是,要是一两船金子,那就难了。所以,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是通过货物赚取金银,比如西班牙人,是直接从美洲殖民地把银子运过来,然后到处收购货物,再运到欧陆去卖金币。荷兰人则是在南洋和大明收购了货物,运到东瀛去卖,赚取了银子,再从大明收购货物运到欧陆去卖,这其中的差价两倍都不止,利润更是二十倍都不止。” 二十倍的利润,夸张了吧,张斌不解的问道:“二十倍的利润,你怎么算出来的?” 郑芝龙如数家珍的解释道:“比如大米,在大明,从南直隶又或是浙江收购,大概石,卖到北方,大概是一两银子一石,减去运送过程的消耗,每石大米能赚到五厘银子就不错了。但是,一旦拉到东瀛,一石大米最少能卖二两银子,如果一次运个几万石,那运费最多也就能占到一分,剩下的一两都是纯利,这利润就是二十倍!还有白砂糖,在福建收购,大概是一两银子一百斤,卖到南直隶,又或是北直隶等地,最多能卖一两二分左右,减去运输损耗,一百斤也就能赚一分左右。但是,卖到东瀛,最少能卖四两银子,减去运输损耗,一百斤最少能赚二两五分,这利润就是二十五倍。” 这差价,算起来还真有这么高的利润,张斌不由心动不已,他兴趣盎然道:“你意思,切断东印度公司和东瀛之间的贸易,我们东盛堂一家独占?” 这会儿东瀛也就允许大明和荷兰人在其通商口岸做生意,其他像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都不行,而大明则禁止和东瀛做生意,逮到就是私通倭寇,以前,东瀛的生意都是海盗在兼营,这会儿,张斌把海盗剿灭了,又手握巡海道,东盛堂的商船自然可以通行于东番卫甚至是月港与东瀛之间。 而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封锁海峡,荷兰人的商船还是可以在巴达维亚和东瀛之间来往,再加上他们没有在月港靠岸,所以船引都不用买。 如果,封锁海峡,学荷兰人,把他们的商船全部抢了,那么东瀛的生意等于就被东盛堂给独占了,交易量最少要翻上一番! 没想到,郑芝龙却摇头道:“独占东瀛贸易只是小事,主要是各种货物的价格可以随我们定,东印度公司因为有殖民地,很多东西都不要什么成本,比如,他们在巴达维亚奴役当地人种植大米,产白砂糖,在香料群岛奴役当地人种植香料和胡椒,这些东西跟地上捡的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把这些东西的价格都压的很低。只要把他们赶出去,我们就可以提价了,比如,大米,提到三两一石,利润就变成了四十倍!反正东瀛人的银子都是从地里挖出来的,不像我们是一点点赚来的,他们压根不在乎这点银子。” 这交易量翻倍,利润也翻倍,那岂不赚翻了! 张斌想了想,严肃的问道:“那俘虏怎么处理,总不能抢了人东西还把人全杀了吧?” 这是个道德问题,抢了人家的东西,抢了人家的生意就算了,如果还把人家赶尽杀绝,那就有点太过凶残了,殖民者可以这么干,张斌却不想这么毫无人性。 郑芝龙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怎么能把他们杀了呢,把他们卖到吕宋去,卖给西班牙人,一个值好几十两呢,我们又可以大赚一笔!” 张斌闻言,不由眼冒精光,对啊,这会儿荷兰正脱离西班牙闹独立呢,再加上他们在海外疯狂争夺市场,争夺殖民地,关系早已势同水火,把荷兰人卖给西班牙人做奴隶,他们绝对抢这要。 张斌立马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干,你来组织吧,尽量不要让他们知道是我们干的。” 郑芝龙闻言,立马兴奋的搓手道:“好嘞,大人,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几天后,下午未时,澎湖和月港之间的海面上。 二十余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正缓缓驶过澎湖群岛,东印度公司的高级雇员霍克船长站在一艘高级武装商船的船头,紧张的看着右前方的明帝国巡查船队,虚汗不争气的从额头冒出来。 这条航线他已经带队走过很多次了,他知道,明帝国的巡查船队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前几次,明帝国的巡查船队都只是远远的监视着,并没有上来拦截,他希望,这次,他们也不要上来。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因为他来之前,总督大人把他叫到办公室,亲自叮嘱,让他小心一点,因为,这段时间,他们的合作伙伴又和明帝国起了点小冲突。 这话的意思他相当明白,所谓的合作伙伴,就是海盗,所谓的小冲突就是公司又唆使海盗去劫掠明帝国的商船了! 霍克在心里暗自祈祷,不要过来啊,不要找我麻烦啊,我没让海盗劫掠你们的商船,我只是个跑腿的,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 也不知是他的祈祷起了效果,还是明帝国不知道海盗和他们的关系,明帝国的巡查船队还是和前几次一样,远远监视这,没有任何动静。 霍克紧张的站在船头观察了半个小时,直到明帝国巡查船队慢慢远去,他才嘘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默默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感谢主,总算是过关了! 他们真的过关了吗? 此时,东番后卫鸡笼港内,五十余艘战船正在飞速的更换旗帜,原本正正经经的明军战旗被换了下来,无数稀奇古怪的旗帜被换了上去。 什么骷髅头,骷髅架,地狱犬,九头蛇等等,乱七八糟的,不过,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都是海盗用的旗帜! 在中间的帅船上,东番后卫指挥使陈晖正在训话。 不过,他前面总共才站了三个人。 中间那个黄里透白的小个子,正是郑芝龙手下东瀛人头目猿飞佐助; 左边一个乌漆嘛黑的彪形大汉,是郑芝龙手下昆仑奴的头目巴图鲁; 右边一个不黑不黄的小个子,是郑芝龙手下南洋人的头目察差旺; 陈晖看了看他们的海盗造型,满意的点头道:“嗯,不错,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佐助,这次接舷战由你负责指挥。” 猿飞佐助激动的拱手道:“遵命,将军。” 陈晖闻言,眉头一皱,批评道:“不要说汉语,说你的东瀛话,从现在开始,到战斗结束,不准说汉语,知道了吗?” 猿飞佐助连忙拱手道:“小的明白。” 陈晖翻了个白眼,直接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大骂道:“八嘎,阿哪塔哇纳尼哦呦?” 猿飞佐助闻言一愣,随即点头哈腰道:“哈依,哇嘎哒。” 陈晖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那个黑大个道:“巴图鲁,你会说东瀛话吗?” 那黑大个立马抬头挺胸,炸雷般的吼道:“报告将军,不会。” 陈晖翻了个白眼,使劲掏了掏耳朵,没好气的道:“不会你这么大声干嘛?不会就装哑巴,明白吗?” 巴图鲁“。” 这家伙怎么不回话呢?陈晖不由抬头喝道:“问你明白了没有?” 巴图鲁点了点头,随后又指着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陈晖一拍额头,尴尬道:“好,做的很好。” 随即他又对察差旺道:“察差旺,你会说东瀛话吗?” 察差旺连忙抬手比划道:“会一点点。” 陈晖不耐烦的吼道:“阿哪塔哇八嘎哒。” 察差旺吓得连忙点头哈腰道:“哈依,哇嘎哒。” 陈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好了,都去准备吧。” 猿飞佐助:“哈依。” 巴图鲁“。” 察差旺:“哈哈哈依。” 陈晖顿时满脸黑线。 第四卷 第十一章 强盗逻辑(上) 代表海岸的黑线渐渐消失在海面上,霍克船长不由长吁了一口气,终于离开恐怖的福尔摩沙海域了。 曾经,福尔摩沙是他们这些跑海运的船队温馨的港湾,因为这里有东印度公司的据点,每次从这里经过都能获得足够的补给,甚至在港口休息一两天,放松一下。 但是,现在,福尔摩沙却成为东印度公司所有雇员心底的噩梦。 几年前,澎湖一战,东印度公司战败,海军上尉高律文和十多个海军士兵被明帝国抓去砍了脑袋。 说实话,那还不算太恐怖,去年,那才叫恐怖。 去年,驻扎在福尔摩沙海军上尉德韦特和他手下的一千多人突然就没了音信,紧接着,收买的密探便传来消息,热兰遮城堡被明帝国占领了,包括港口在内,一个东印度公司的雇员都找不到! 那可是一千多人啊,就这么消失了,以明帝国的作风,他们估计都。 想到这里,霍克不由打了个哆嗦。 他摇了摇头,自嘲般的笑了笑,这都过了福尔摩沙海域了,自己还怕什么! 再过几天就到东瀛了,那里的女人细细的,嫩嫩的,还真是让人怀念啊。 船队继续前行,距离东瀛越来越近,霍克的心情也越来越放松,漫长而又枯燥的航程终于要结束了,到达长崎据点以后,一定要找几个东瀛女人,彻底放松一下。 正当他想入非非的时候,桅杆突然传来凄厉的哨音,哨兵惊慌的大喊道:“有海盗,有海盗,前面有海盗!” 霍克闻言,慌慌张张的从船舱里翻出望远镜,举起来往前一看,果然,前面有五十多艘大小船只散成一个半圆弧,迎头向船队扑过来。 看那旗帜,什么骷髅头、骷髅架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动物,一看就知道是海盗! 乏克啊,要自己率领的是二十多艘高级武装商船就好了,五十多艘海盗船,轻轻松松就能消灭。 可惜,船队中就他所在的旗舰是高级武装商船,其他的都是普通武装商船,就船首有一门火炮。 二十多对五十多,自己并非没有胜算,他咬咬牙,大声下令道:“所有商船,转半帆,减速。船首火炮,装填弹药,瞄准正前方海盗船,准备开炮。” 海盗的火炮射程都有限,自己这边有先射两轮的优势,希望能干掉十来艘海盗船吧,这样,实力对比就会倒向自己这边。 他用望远镜紧张的测算着双方的距离,感觉差不多五里左右的时候,他立刻毫不犹豫的下令道:“点火,开炮。” “轰轰轰”,很快,一阵火炮的轰鸣声响起,前面海盗船附近顿时激起十余个冲天的水柱,运气不错,有七八艘海盗船中弹了。 霍克放下望远镜,继续大吼道:“快,快,继续装填弹药,自由开火,不要停。” 装填弹药需要时间,在海盗船靠近两里范围内之前,他们还有一次发射机会,到了两里范围内,海盗船的火炮也能攻击到自己这边了,那时候,就是乱战了。 前面海盗船在不断靠近,这边所有商船也在拼命装填炮弹,霍克举起望远镜紧张的注视着前面的海盗船。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了,刚好像有七八艘海盗船中弹了啊,怎么正前方二十多艘海盗船一艘都没有减速下沉呢? 不应该啊,加农炮的炮弹一般甲板可挡不住,没有甲板的小船更是一炮就能轰个对穿,这些海盗船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他不由举起望远镜往刚刚中弹的一艘小型海盗船看去,这会儿双方之前的距离已经接近三里了,船上的情形他能看的一清二楚。 乏克,那船头围的一圈什么东西,米袋还是沙袋,有个地方明显出现一个缺口,细粒状的东西撒的到处都是,他估计是沙子,炮弹轰到沙包上,那冲力最少会减少一般以上,难怪那船没沉。 他不由将望远镜扫向其他的海盗船,乏克,每艘海盗船前面都堆了一大圈沙包,这他吗谁想出来的主意! 正当他暗自咒骂的时候,“轰轰轰”,一阵火炮声响起,他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自己这边没有开炮啊,这会儿所有船都在装填弹药呢。 糟糕,是海盗船,他们的火炮射程有这么远吗? 他还没想明白,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惨叫,自己这边好多船中弹了! 他举起望远镜往旁边中弹的商船一看,乏克,好多鸡蛋大小的黑球,对方竟然用的是散弹! 紧接着,“轰轰轰”,对面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散弹雨点般的砸过来,他这艘船也中弹了,好几个人被砸的喷血倒飞,惨叫不止。 这到底怎么回事,明军的装填速度怎么这么快,难道他们用的全是佛郎机炮? 佛郎机炮也没这么快啊! 他还没想明白,“轰轰轰”,对面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又是一阵散弹雨砸过来。 佛郎机炮,肯定是佛朗机炮,一般的佛郎机炮都有五个子铳,想到这里,他连忙往船舷下面一躲,随即大吼道:“快,注意隐蔽,对方是佛朗机炮,还有两轮。” 果然,很快,海盗船又响起可怕的轰鸣声。 五轮过后,双方距离已经不到两里了,加农炮基本失去作用了,他连忙大吼道:“快,火枪手装填弹药,准备射击,其他人,准备接舷战。” 他们这边,每艘船都有十来把火绳枪,加起来足有两百多把,他相信如此多的火枪射击两轮,海盗在没接舷之前就要遭受重创。 他一咬牙,站起来拔出佩刀,正要大喊开火,“啪啪啪啪啪”,对面海盗船上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那密集程度,怕有上千把火枪。 这正是郑芝龙调集过来,给陈晖他们用的。 荷兰商船很快被全面压制,不一会儿,双方便接舷了。 “阔落丝!”,“依开呀!”,“哈亚库!”,一阵乱七八糟的叫声响起,无数海盗蜂拥而上,倭刀,全是倭刀,是东瀛海盗! 霍克绝望的大吼道:“你们幕府大将军说了,不准伤害我们啊!” “啪”,猿飞佐助鬼魅般的窜上来,一刀背敲到他后脑勺上。 霍克闷哼一声,向前扑倒,猿飞佐助右脚一勾,把他跌下来的望远镜勾上来,往怀里一塞,随即又鬼魅般的向甲板中间窜去。 商船上总共也就四五百人,而“海盗”这边,东瀛人、南洋人、昆仑奴,总共上来一千都不止,战斗很快结束,大部分东印度公司的雇员都被敲晕过去,至于死了的,猿飞佐助直接下令,给他们免费来了个海葬。 在猿飞佐助的指挥下,所有俘虏很快被转移到“海盗船”上,直接关船舱里,二十多艘商船也很快被“海盗”操控着掉头往东番东部海岸开去,而所有的海盗船则直接往南,经过东番西海岸,经过澎湖,经过大员,直奔吕宋而去。 一个月后,巴达维亚,总督府。 总督斯佩克斯正盯着福尔摩沙地图沉思,外面突然传来通传声:“报告,总督大人,东瀛分部麦尔少尉有急事求见。” 斯佩克斯闻声一愣,东瀛分部,远隔几千里,跑过来求见,肯定是出大事了,他连忙朗声道:“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年轻的少尉便疾步走进来行礼道:“东瀛分部少尉副官麦尔见过总督阁下。” 斯佩克斯向征性的回了一礼,随即问道:“东瀛分部发生什么事了?” 麦尔少尉朗声答道:“报告总督阁下,东瀛分部没事,但是,我们没有收到上个月的货物,而且属下一路过来也没有遇到我们东印度公司的货运船队。” 斯佩克斯闻言,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很清楚,上个月的货物已经发出去了,这个月的货物都发出去快二十天了,按道理负责送货的霍克船长这会儿都应该拉着东瀛的货物回程了,这麦尔少尉一路过来竟然没有遇到一个货运船队! 恐怕是出事了,越是有事越不能惊慌,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仔细想了想,随即挥手道:“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先不要回去,在这里等几天。” 麦尔少尉闻言,再次行了个军礼,随即恭敬的退了出去。 待麦尔少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斯佩克斯又对着门口朗声道:“去请布罗克先生过来。” 他过来还没多长时间,对远东地区并不是很熟悉,布罗克就不一样了,这位首席商务代表就是负责和各国商人又或是官员谈判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远东,对远东地区熟悉的很。 不一会儿,布罗克便微笑着走进来,行礼道:“总督阁下,不知找属下有什么事?” 斯佩克斯站起身来,拉着他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这才严肃的道:“布罗克,你知道吗,我们派往东瀛的两支货运船队都不见了。” 布罗克闻言,脸色一变,东瀛市场就是他谈下来的,他自然知道东瀛的白银对东印度公司有多重要,他首先确认道:“总督阁下,你确定这两支货运船队都不见了吗?” 斯佩克斯神色凝重的点头道:“肯定是出事了,两支船队,总共三十多艘武装商船,东瀛那边没见到一艘,我们这边也没有一点消息,他们遭遇风暴的可能性都很小,很有可能是遭遇了海盗!” 海上风暴是可怕,但是,三十多艘船就算遭遇了海上风暴,总会有几艘船会侥幸逃脱,不可能一艘船都留不下来,现在还没任何消息,那么,很有可能,他们是被海盗一锅端了。 布罗克有点难以置信的道:“不大可能啊,从巴达维亚到东瀛,所有大点的海盗几乎都被明帝国剿光了,就刘香幸存,但他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啊,不可能劫掠我们的商船,其他小股海盗根本就不是我们商船的对手,这海盗哪里来的!” 斯佩克斯脸色难看的道:“除了刘香,就没有什么大股海盗了吗,他真不会对我们商船下手吗?” 布罗克点头道:“刘香不可能对我们的商船下手,因为他还要靠我们对付明帝国呢,明帝国那个东南总督太厉害了,其他大股海盗几乎都是被他剿灭的,刘香正是他最后一个目标,如果刘香背叛我们,他根本就逃不过明帝国东南总督的围剿。” 斯佩克斯有点怀疑道:“刘香的实力可不弱,他们真的要靠我们才能逃过明帝国那个东南总督的围剿吗?” 布罗克解释道:“总督阁下,你有所不知,以前有一个比刘香还强的郑芝龙,现在郑芝龙已经被明帝国的东南总督收服了,光是郑芝龙手里的实力就能击败刘香。对了,郑芝龙,他以前就是海盗,而且还曾经跟我们合作过,只是后面跟我们翻脸了,我们的商船不会是他假冒海盗劫走的吧。” 斯佩克斯闻言,追问道:“你的意思,是明帝国那个东南总督派郑芝龙劫了我们的商船?” 布罗克郑重的点头道:“很有可能,现在巴达维亚到福尔摩沙海域几乎是刘香的天下,而福尔摩沙到东瀛却是明帝国的天下,而且我们已经派刘香去劫掠过他们的商船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他们肯定知道,是我们让刘香干的,他们很可能会报复,所以,明帝国的嫌疑很大。” 斯佩克斯闻言,怒斥道:“明帝国太过分了,先是抢了我们的福尔摩沙分部,又派人假扮海盗劫掠我们的商船,太过分了,布罗克,要不你去警告他们一下,让他们立马归还我们的商船,不然我们就对他们不客气了。” 布罗克闻言,暗暗不喜,自己好歹是首席商务代表,你还真把我当跑腿的啊,这种警告的小事都要我去,我是负责谈判的好不,他想了想,委婉的道:“总督阁下,要不你派别人去吧,我们给明帝国下的最后通牒也只剩下一个多月了,到时候我肯定要过去问那个东南总督结果如何,如果他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到时候恐怕还得谈判。这里到福尔摩沙,来回最少要一个越,我如果现在过去,警告一下再回来,可能还没回答巴达维亚又要调头去跟他谈判了。” 斯佩克斯一算时间,的确是这样,布罗克不可能在福尔摩沙停留一个月,如果这次派他去,他就光剩下在海上飘来飘去了。 想到这,他点头道:“那好,我派其他人去。” 第十二章 强盗逻辑(下) 艳阳高挂,鎏金似火,转眼就到了大夏天,东番就如同被丢进了蒸笼般,酷热难当。 这个时候,东番右卫的驻地同样火热无比。 这个热不光是天气热,整个东番右卫的气氛更加火热。 此时,各个千户所的校场上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有大米、有白糖、有香料、有胡椒等等,每一样都堆积如山。 这段时间,东番右卫战兵的操练内容也变了,不再是跑圈,也不再是练习阵形,因为根本没地方,他们只能利用堆积在校场上的货物进行操练,简单来说就是扛麻袋,搬运货物。 他们将一袋袋的货物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上背下来,堆积在校场的一侧,然后,又将校场另一侧的货物扛上东盛堂的商船,整齐的摆在货仓里。 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货物搬来搬去,从码头的船上扛到城池里,又从城池里扛到码头的船上呢? 很简单,因为他们要更换包装,准确的说,是东盛堂要更换包装。 这些货物都是抢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如果按原包装运到东瀛去贩卖,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海盗的赃物,明目张胆的销售海盗赃物肯定不行,所以,他们要将所有包装换成东盛堂的包装,才运到东瀛去贩卖,这样就不会被人怀疑了。 此时,靠近南城门港口方向的一个校场上,所有人都在忙碌,一斗斗大米被装进印有东盛堂字样的麻袋中,记账先生在一旁噼里啪啦的记着数,东番右卫的战兵则在那里飞快的分装,指挥使甘辉陪着东盛堂掌柜张三一路走过来,检查着各处的进度,那表情献媚无比。 这个张三的三可不是张三李四那个三,而是勇冠三军的三,这位张三也不是普通的张三,他可是巡抚大人的亲哥哥! 看了一圈,甘辉赔笑道:“大掌柜,您看这进度怎么样?” 张三犹豫了一下,随即尴尬的道:“大家都辛苦了,这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干活,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甘辉假装一本正经道:“大掌柜千万别这样想,他们这也算是一种锻炼,打仗可不分天晴下雨,难道日头大,就不打了吗?这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让他们在日头下锻炼也是有好处的,起码大热天打仗不会因为适应不了造成战力严重下降。” 这道理,一套套的,说的跟真的一样,其实就是拍马屁。 张三干咳了一声,不好意思的道:“这样啊,那要不再招点人过来吧,我出钱,一袋给他们算一分银子怎么样?” 甘辉连忙摆手道:“诶诶,大掌柜,可不敢这样,我哪能收你的钱啊,你的意思,进度还不够快是吗?” 张三点头道:“是啊,荷兰人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东瀛那边急需的,这会儿,荷兰人那里没得买,我们的货源又不够,那边商铺里的东西都快被人抢购的一干二净了,所以,我想麻烦指挥使大人,多招点人过来,快点装,我这好拉到东瀛去卖。” 甘辉连忙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我立马征召屯卫,让他们也来练练晒太阳!” 这会儿张斌都笑得快合不拢嘴了,荷兰人这两批活的成本价虽然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万,卖到东瀛去却能卖出四五百万,这四五百万等于是白赚的,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抢来的,压根就没有出一分钱。 张斌不由感慨,还是抢钱来的快啊,难怪东印度公司要培养海盗,垄断贸易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他们何尝又不是为了抢东西呢。 这会儿他也跟崇祯一样,相当缺钱。 一开始募捐的两百万两军费早就花光了,为此,他把都把集结在月港的军队全部“解散”了,因为朝廷就不给粮饷,如果老是让自己掏钱,自己自然是没意见,别人却会起疑心,这家伙一个巡抚哪来的这么多钱! 后面从高采那里,还有几个大海盗那里抄出来的银子也差不多了,因为东番到处都在搞建设,这会儿不但不能生钱,还得不停往里贴钱。 现在他光剩下从热兰遮城堡搜出的两百多万两了,里面原本有三百多万两的,但是,他给崇祯孝敬了一百万两,结果就剩下两百多万两了,这点钱能用多久,他都不敢保证能不能撑到东番产生利润的时候。 这会儿东盛堂也十分紧张,因为东盛堂正在疯狂扩张,原来积累的钱几乎都砸进去了,以后收益自然惊人,但是这会儿还产生不了多少效益,甚至还有些地方是赔钱赚吆喝。 这四五百万两来的正及时,张斌相信有了这四五百万两,不管是东盛堂还是东番,都能撑到大丰收的时候了。 还是抢钱来的快啊,这会儿他都希望荷兰东印度公司能继续派商船来送菜了。 斯佩克斯又不是个傻瓜,问题没解决之前,他自然不会再派商船来送菜了,他派来的是一个海军上尉。 这会儿巴达维亚或许是海军上尉多,各据点负责的基本都是海军上尉,连前来警告威胁张斌的也是海军上尉。 这天,张斌正对着地图考虑怎么抵御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报复,值守的赵如突然在外面朗声道:“大人,东印度公司派使者来交涉了。” 这个东印度公司,怎么老喜欢派使者来啊,张斌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往大堂走去。 这次前来的是海军上尉普特曼斯,他并不是那种在外面负责据点的上尉,而是真正在海军超级战列舰上服役的上尉。 超级战列舰在这个时候可是海上霸主,几乎是无敌的存在,所以他相当的自信,也相当的嚣张,在他眼里,所有的土著都是垃圾,压根就不堪一击! 这会儿他正负手望着大堂的横梁呢,鼻孔差点就翘到天上去了,两边的衙役他根本就看都懒得看一眼,甚至张斌进来的时候,他都懒得低头,就这么用鼻孔对着张斌! 这家伙有病吧,张斌直接拿起惊堂木一拍,大喝道:“斯佩克斯派你来干什么的,来向本官展示你那肮脏的鼻孔吗?” 普特曼斯被惊堂木吓了一跳,紧接着又被张斌这一羞辱,他顿时恼羞成怒道:“你们都不讲礼貌的吗?” 张斌冷哼道:“我们再不讲礼貌也不会拿鼻孔对着别人。” 普特曼斯同样冷哼道:“听说你很嚣张,果然名不虚传。” 这家伙脑子有病吧,这会儿到底谁在嚣张啊! 张斌忍不住拿起惊堂木又拍了一下,然后冷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就滚蛋。” 普特曼斯差点被这句话噎死,这些土著果然没礼貌,算了,懒得跟他们讲礼貌了,他直接板着脸,冷冷的道:“你们竟然假冒海盗抢劫我们的商船,总督阁下对你们的卑劣行径相当气愤,他让我来警告你,立马归还我们所有商船、货物,马上释放我们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不然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这什么逻辑啊,你们培养海盗劫掠别人就行,我让人假冒海盗抢你们的商船就不对! 列强这德性简直让人无语,他们可以肆意破坏规则,但是,一旦你违背他们制定的规则,他们立马便会指责你破坏规则,甚至收拾你! 总之就是,他打你可以,你不能还手,你一还手,那就是主动挑起事端,他们会谴责你,谩骂你,甚至直接把你灭了。 列强可不光是明朝的时候这样,不管什么时候他们都是这德性。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开打就开打,谁怕谁啊,张斌同样板着脸,冷冷的道:“你回去转告你们总督阁下,本官对他派海盗刘香劫掠大明商船的卑劣行径十分气愤,本官警告你们,不要再在大明的领海嚣张,不然本官就收拾你们。还有,你回去告诉斯佩克斯,打就打,有种就来,不要一天到晚威胁这个威胁那个,能动手就不要瞎比比。” 说完,他也不管翻译懂不懂,直接挥手道:“滚吧。” 这话说起来是痛快,却不能光顾着痛快了,其他就不管了。 对东印度公司的实力张斌还是十分了解的,光是那四十艘超级战列舰就能让自己损失惨重,要是他们真的不顾一切,倾巢来攻,恐怕整个福建水师都会被打光! 不过,自己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棱堡,一个棱堡最少顶十艘超级战列舰,如果依托棱堡进行防守,四十艘超级战列舰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现在热兰遮城堡已经修筑完成了,火炮也配备齐全了,剩下的中左卫和澎湖棱堡也修筑的差不多了,只是火炮数量有点不足。 原本张斌还想将缴获的荷兰武装商船上的火炮拿去回炉重铸,毕竟前装试火炮没后装式火炮来的方便,射速也差一大截。 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月港铸炮厂那边根本就来不及铸这么多千斤大炮,他干脆令人将荷兰人的火炮拆到中左卫和澎湖的棱堡里当岸防炮用,而五十来艘商船则都只装备一门千斤佛郎机,这样其实战力影响也不是很大。 张斌正在这里积极备战,斯佩克斯那边呢,他会不会立马倾尽全力前来攻击张斌呢? 普特曼斯回去之后,添油加醋的把张斌的话复述了一遍,斯佩克斯反而犹豫了。 列强还有个毛病,那就是欺软怕硬。 如果他一吼,你就抖,他一进,你就缩,那么他们绝对会得寸进尺,往死里欺负你。 但是,如果他一吼,你直接吼回去,他一进,你直接顶上去,他们反而会慎重考虑,要不要跟你开打! 这就是列强的强盗逻辑,弱者,不管你怎么退缩,怎么求饶,他们都不会放过你;强者,你就算揍了他,他还要考虑一下,还手会不会被你揍的更惨! 这会儿,斯佩克斯就开始慎重考虑了,这个明帝国的东南总督为什么会这么有底气呢? 人家有底气肯定不是装的,因为明帝国已经击败东印度公司两次了,打就打,他没必要装。 想到这些,斯佩克斯竟然放弃了立马动手的打算,反而派出帆桨船通知刘香,让他去打听一下,这位东南总督到底有什么底气。 刘香在福建沿海经营多年,自然会有内应,他派人通知内应一查,立马就查出来了,原来张斌的底气就是棱堡,他在澎湖和中左所都修筑了一座和热兰遮城堡差不多大的三层棱堡! 也就是说,不管想进攻大员还是进攻月港,甚至是进攻澎湖,都要面对一座棱堡。 斯佩克斯收到消息,更不敢动手了,他相当清楚棱堡的恐怖防御力,一座棱堡就算没有任何战舰支援,十艘超级战列舰都不一定拿的下来,如果有战舰支援那就更不得了了,二十艘超级战列舰,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四十艘超级战列舰都不一定拿的下来! 这个主要看对方的战舰数量,他们早已分析过这位东南总督手下战船的实力,的出来的结论,要击败他手下的舰队,必须全力以赴,四十艘超级战列舰全上,才有可能。 现在,再加上三座棱堡,四十艘超级战列舰就算全上也不一定打的赢! 明知道打不赢还要硬来,那就是有毛病了,斯佩克斯没毛病,所以,他立马写信让人送回欧陆本土,请求支援,他的意思,最少要再添置二十艘超级战列舰才能彻底击败明帝国东南总督,如果要击败整个明帝国,那么最少还要添置四十艘超级战列舰。 张斌自然不知道斯佩克斯的想法,他只能抓紧时间备战,力保守住月港、澎湖和大员一线,至于反攻巴达维亚,这会儿他还真不敢想,凭借他手下这些连人家武装商船都不如的简陋战船,跑出去跟人家超级战列舰硬刚,那是找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死守月港、澎湖和大员,消耗荷兰人的实力。 张斌同样清楚,他们最大的软肋就是耗不起,因为整个荷兰这会儿才百来万人,东印度公司撑死也就能拉出来十万人,十万人,不要说跟整个大明比,就算跟现在的福建和东番比,那都不值一哂,拼消耗,分分钟耗死他们! 斯佩克斯写信请求欧陆本土支援,这南边又陷入平静,张斌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荷兰人动手,北边也同样如此,左等右等都不见皇太极动手。 那么,到底是荷兰人先动手还是皇太极先动手呢,本章完,且看下章分解。 , 第十三章 进京勤王 大明崇祯二年,农历己巳年。 这一年,崇祯先后任命曹师稷、颜继祖、宗鸣梧、瞿式耜等人为给事中,任命吴焕、叶成章、任赞化等人为御史,开始全面清算朝中阉党,大明朝堂一片风声鹤唳。 这一年,皇太极击败了蒙元察哈尔部,察哈尔部臣服,蒙元诸部噤若寒蝉,皇太极成为蒙古草原上的王者,后金有蒙八旗、汉八旗协从,兵强马壮,如日中天。 此时,皇太极绕道蒙古偷袭大明京城的意图已经很明显。 后金之主皇太极聪明,大明蓟辽督师袁崇焕也不蠢。 皇太极知道,有袁崇焕在,他休想拿下关宁锦防线,所以,他放着近在咫尺关宁锦防线不打,绕道上千里,跑去进攻蓟州镇以北的长城沿线。 袁崇焕也知道,皇太极打不下关宁锦防线很有可能会在其他地方想办法,而这个其他地方中,最薄弱的环节就是蓟州镇。 于是,他连上两个奏折,提醒崇祯,小心皇太极这小子舍近求远,避实击虚。 第一个:臣在宁远,敌必不得越关而西;蓟门单弱,宜宿重兵。 这意思,有微臣守着关宁锦防线,皇太极肯定拿不下来,不用担心他会越过山海关进攻京城;但是,蓟州镇兵力薄弱,恐怕会成为皇太极的突破点,应当调重兵驻守。 很遗憾,崇祯没有重视。 第二个:惟蓟门陵京肩背,而兵力不加。万一夷为向导,通奴入犯,祸有不可知者。 这意思,因为关宁锦防线坚固,皇太极攻不下,他肯定会想别的办法,其他地方倒还没什么,唯有蓟州镇就在京城腹背,如果不调集重兵把守,万一皇太极以蒙古人为向导,从蓟州镇以北突入长城,威胁京城,那可就麻烦了。 但是,崇祯还是没有重视,或者说,崇祯没有任何行动。 其实,崇祯并不是无动于衷,按袁崇焕的建议,未雨绸缪,调重兵驻守蓟州镇自然好,但是,他没钱。 辽东军费,不说别的,光是粮饷,如果真按各领兵将领上报的人数全额全数发放,那就是上千万两,而大明朝廷一年的税赋收入,就算加征了辽饷,也不过才堪堪一千万两,也就是说,就算所有朝廷官员甚至是崇祯本人一两银子不花,一起喝西北风,也只是刚刚够辽东大军发放粮饷而已。 朝廷已然不堪重负,蓟州镇再增兵,哪里来的钱? 调集兵马不要钱的吗,明军将士都不用吃饭的吗? 没钱,崇祯也没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崇祯不重视,袁崇焕也没有办法,只能静观其变。 这个时候,皇太极真的来了。 十月初,皇太极下令,后金八旗、蒙八旗、汉八旗,还有蒙元诸部,抽调人马,在察哈尔草原集结,准备大干一场! 十月二十六日,皇太极命八旗军兵分两路,分别进攻长城关隘龙井关和大安口等地,此时,蓟州镇塞垣颓落,军伍废弛,后金大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强有力的抵抗。 十月二十七日,后金大军突破喜峰口,进入长城以内,而喜峰口就在大明京城以北,距离京城已不到四百里。 从喜峰口到京城,中间总共才四个城池,分别是遵化、蓟州、三河、通州,最北边的遵化离京城都不到三百里,也就是说,后金只要拿下遵化,快马加鞭,一天就能冲到大明京城! 十月三十日,后金兵临遵化城下,十一月初一日,大明京城戒严。 这个时候崇祯并没有下旨令大明各地兵马勤王,因为长城年久失修大家都明白,后金突破了长城并不能代表什么,如果后金一座城池都没拿下,崇祯便仓皇下令各地兵马勤王,那就有点闹笑话了。 这个时候,大明还有很多人以为皇太极最多带了六万人马,因为后金八旗满打满算总共才六万人马。 而大明北直隶附近有多少驻军呢? 不说驻扎在山海关和辽东的十多万辽东军和关宁铁骑,光是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还有昌平,四地驻军加起来就不下十万! 二十多万对六万,再加上有城池依托,好像并不是很危险。 这个时候,大明朝臣包括崇祯还不清楚,皇太极虽然没有倾巢而出,但是,他手下兵马也不止六万,而是十多万! 皇太极此时还玩了个计谋,那就是走走停停,犹犹豫豫,好像兵力不足,有些害怕的样子,从喜峰口到遵化,总共还不到百里,他竟然走了整整三天,到了遵化他又不攻城,犹豫了两天,什么都没干。 其实,他并不是因为兵力不足而害怕,而是想引诱明军来救遵化,围点打援! 结果,袁崇焕中计了,他命令赵率教率四千关宁铁骑支援遵化,赵率教半路被伏,四千关宁铁骑全军覆灭。 打掉援军之后,皇太极突然爆发了。 十一月三日,一天之内,他便拿下蓟州重镇遵化和三屯营; 十一月四日,他又率军一天疾行百余里,攻下遵化至山海关一线的重镇迁安城; 然后,他直接率军南下,威逼京城,袁崇焕守蓟州,他绕道,袁崇焕奋起直追,他一路狂奔,终于,十一月二十日,后金大军,来到大明京城。 崇祯见十数万建奴大军兵临城下,大惊失色,立马八百里加急,传谕大明两京十三省,但有兵马,速速进京勤王! 京城到福州,四千余里,八百里加急也要六七天,再加上海路辗转,张斌收到消息,已经是十一月二十八了。 这天,张斌正好没有外出,他正在巡抚衙门书房中翻阅地图,分析南洋形势,外面突然传来赵如急促的通传声:“大人,京城八百里加急。” 来了,张斌有预感,这次绝对是皇太极! 他连忙朗声道:“呈上来。” 赵如拿着一份公文,疾步而入,直接交到张斌手中。 张斌打开一看,是兵部行文:传皇上谕旨,福建巡抚张斌,速速召集人马,进京勤王。 不用查验堪合,他知道,这公文是真的。 皇太极终于还是来了,张斌蹭的一下站起来,急急交待道:“快,派人通知郑芝龙将军和曹文诏将军速来听令,再派人去通知我大哥、二哥,快点过来,我有重要事情交待。再命人去内宅,通知我父母还有小云她们,让他们过来一趟,我跟他们道个别。还有,快去把我的甲胄取来。” 赵如道了声遵命,飞速退出书房,安排一切去了。 张斌则缓缓坐下来,将一切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 不久,赵如便带着两个亲卫,抱着张斌的甲胄过来了。 这是一身带有护心镜和裙边的锁子甲,穿戴起来十分麻烦,需得两个壮汉帮忙才行。 张斌正站在书房中伸出双手让两个亲卫给他穿戴呢,张成德夫妇带着一大堆人涌了进来。 好家伙,不但小云、张凤仙、陈盈盈姐妹来了,戚芳华和她父母,还有洪蓉儿和她母亲杨氏也来了。 张斌的母亲黄氏一进来便扑倒张斌身上,大惊失色道:“五姑娘,这是怎么了,你穿盔甲干嘛?” 还好这时候前面的锁扣都已经系好了,两个亲卫正在他身后忙活呢,不然,这下甲胄都穿不成了。 张斌无奈的将黄氏扶起来,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亲人,随即郑重的道:“建奴大军偷袭京城,我必须率军进京勤王,可能要在京城待几个月,大家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啊,进京勤王,建奴大军!五姑娘,你不要去啊,你手下这么多将领,你让他们去啊,你只是个文官,不要去啊,不要去啊!” 黄氏闻言,吓得花容失色,抱着张斌哭喊起来。 在场其他人均是脸色大变,建奴,可不是开玩笑的,大明前前后后已经有将近二十万大军栽他们手里了,去打建奴,简直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张成德想了想,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叹息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进京勤王,义不容辞,我不拦着你,你多加小心。” 说着,他眼泪也不争气的留下来了。 黄氏闻言,立马回过头来捶打着他的胸口哭喊道:“死老头子,你说什么呢,我不让五姑娘去,我不让五姑娘去啊!” 张成德抹了把眼泪,把她抱到一边,轻声安慰起来。 这时候,戚银也走上来,盯着他郑重的道:“你准备带元功他们去吧?” 张斌点头道:“是啊,没办法,现在福建能拿的出手的步足也就他们手下那一万人马了。” 戚银点了点头,悲壮的道:“好,我戚家人,能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说到这里,他又哽咽道:“大哥已经去了,我又不争气,如果可以的话,请大人给我们宁远戚家留个后吧。” 这什么话,怎么感觉好像说的自己是去送死一样,张斌摇头苦笑道:“你们怎么了,我都说了,不会有事的,大明军队何其多,全部进京勤王,少说也有四五十万,建奴这次肯定打不过的。” 众人这会儿都在抹眼泪呢,没人答话。 这时候,甲胄终于穿好了,张斌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即挥手道:“大家都回去吧,我安排点事就要出发了。” 没一个人听他的,大家都在那里默默看着他抹眼泪呢,搞的他尴尬无比。 沉默了一阵,戚芳华突然走上来坚定的道:“我陪你去,要死一起死。”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好像上次她也说过,听说这丫头挺厉害的,战场上的确危险,有个高手贴身保护也好。 张斌想了想,点头道:“好吧,你打扮成亲卫跟在我身边吧。” 他这一开口,洪蓉儿和小云她们也凑上来哽咽道:“我也去,我也去,我陪你一起死。” 这都什么话啊,张斌顿时满脸黑线。 正好这时,张勇和张冠联袂而来,一看这场景,张勇不由大惊道:“这是怎么呢,你们哭什么?” 黄氏又跑过去抱着张勇哭喊道:“老大啊,你劝劝五姑娘吧,他要率军进京勤王,打建奴,别让他去啊,那可是建奴啊!” 张勇闻言,满脸震惊,他想了想,直接对张斌道:“五弟,要不我替你去吧,我好歹有一身蛮力,可以多杀几个建奴。” 这都什么话啊,张斌都后悔不应该把这些人叫过来道别了。 他苦笑着摇头道:“大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是要替我去个地方,但是,不是京城。” 张勇闻言,好奇道:“噢,去哪里?” 张斌眼含兴奋道:“你去皮岛,协助毛文龙将军,搞好后勤,这次我们要跟建奴玩把大的!” 张勇闻言,郑重点头道:“好,我替你去皮岛。” 张冠这个时候忍不住插话道:“五弟,那我呢?” 张斌朝他使了个眼色,对着黄氏努嘴道:“你留在这里好好陪母亲。” 张冠闻言,无奈的摸了摸后脑勺,上前将张勇怀里的黄氏扶起来,轻声安慰起来。 这时候曹文诏也过来了,他看了看书房里的场景,稍微有点尴尬的上前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有些激动的道:“文诏,建奴真的去偷袭京城了,你准备一下,带着变蛟他们去码头等我。” 皇太极偷袭京城,他们就去偷袭辽东,这事张斌已经跟曹文诏细细交待过了,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曹文诏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明白。” 说罢,他又转身匆匆离开了。 这会儿就剩下郑芝龙没过来了,看着满屋子人,他眼珠子一转,走到洪蓉儿跟前,附在耳边低声道:“蓉儿,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好吧?” 洪蓉儿闻言,连哭都忘了,偷偷看了他一眼,随即娇羞的点了点头。 张斌又开始附耳朵跟小云、张凤仙和陈盈盈说了几句房中密语,三人顿时羞的满脸通红,陈秀秀见状,焦急道:“喂喂,巡抚大人,你跟她们说什么呢?为什么不跟我说?” 张斌闻言,尴尬无比,怎么把这个小机灵鬼给忘了呢,他想了想,上前捏着陈秀秀的小脸道:“我跟她们说,京城有好多好吃的,到时候我给她们带好多好多回来,你要不要啊。” 陈秀秀很认真的点头道:“我当然要啦。” 众人闻言,哭也不好,笑也不好,都不知道该干嘛了。 正好这时候,郑芝龙也来了。 张斌匆匆交待道:“芝龙,我要率军进京勤王,东番就交给你了,荷兰人如果来攻,你尽量依托棱堡消耗他们的实力,不要跟他们硬拼,知道吗?” 郑芝龙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末将明白。” 事情都交待完了,张斌直接朝戚芳华使了个眼色,随即匆匆道了个别,溜之大吉。 , 第十四章 你偷袭京城我偷袭辽东 张斌匆匆来到码头,此时,曹文诏叔侄早已在此等候,特战营的将士也在飞快登船。 他大概看了下情况,随即便拉着曹文诏叔侄,登上了自己的座驾。 不久,轮值的赵如带着手下十来个特战营将士飞快的跑上他的座驾,并示意一切准备妥当,张斌直接大手一挥,命令船队出发。 这三十余艘车轮舸迅速转出台江内海,一路往北,直奔东番后卫。 这个时候,张斌早已准备妥当,东番后卫鸡笼港不但集结了上万戚家军将士,还集结了将近三百艘车轮舸和一百余艘苍山船。 车轮舸是转运戚家军将士和他们的装备用的,而苍山船则是给曹文诏和毛文龙转运老百姓用的。 当天下午,一行三十余艘车轮舸便抵达东番后卫鸡笼港,张斌并没有急着出发,他先是令特战营将士进入东番后卫驻地休息,随后便召集参加此次对后金作战的将领召开了一个临时作战会议。 这次,他征调出战的将领有曹文诏、曹变蛟、张勇、俞成龙、郑兴、郑明、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戚显宗、戚振宗,十一员将领,连带他和东番后卫指挥使陈晖,总共十三人,济济一堂,围坐在东番后卫驻地一个膳堂的雅座中。 倒不是说东番后卫硕大一个驻地连个会议室都没有,主要张斌懒得麻烦,反正开完会就要吃饭了,吃完饭就要休息了,跑来跑去的没有必要。 待众人到齐,张斌立马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 他这一站起来,众人自然也跟着站起来了。 他并没有让众人坐下,而是拿着根白蜡杆指着桌子上的大明地图道:“今天上午收到兵部行文,建奴自蓟州镇突破长城南下,偷袭京城,皇上传谕各省兵马进京勤王。” 虽然众人大多已经隐约知道建奴偷袭京城了,但是听到张斌亲口说出来,众人仍然免不了脸色大变。 那可是大明的京城,如果被建奴攻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张斌见众人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立马不动声色的指着地图分析道:“大家不要担心,京城城高壕深,建奴又不擅攻城,他们一时半会是打不下来的,而且,他们绕道千里,补给线过长,很难持久,估计打不了几个月就该退了。” 大家看了看地图,脸色均是一缓,巡抚大人说的很有道理,蒙古草原可不产粮食,建奴一次又能带多少粮食,就算他们到处劫掠平民抢粮也坚持不了多久,只要京城打不下来,他们最终还是会撤走的。 张斌又指着地图分析道:“京城周边,有辽东、蓟州、宣府、大同、昌平等重镇,兵力多达二十余万,建奴如果十天之内打不下京城,就不要想了,各镇兵马必定云集京城,他们估计连这些兵马都收拾不完,再加上各地勤王的大军,他们如果再赖在京城附近不走,估计就不用走了。”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赞同的表情,建奴再厉害,面对数十万大军,他也得跑,不跑就会被围殴至死。 张斌紧接着又指着辽东道:“这会儿,建奴主力已经去京城了,辽东必定空虚,他们撑死也就留下两三万人驻守,如此多的城池,人员一分散,估计每个城池最多也就千余人把守,正是我们大展身手的好机会。” 众人看着辽东广袤的区域,眼中不由露出炙热的光芒。 张斌紧接着目露精光道:“皇太极,你偷袭京城,我偷袭辽东,看看谁厉害!曹文诏、曹变蛟、张勇听令。” 曹文诏、曹变蛟和张勇连忙拱手道:“末将在。” 张斌指着皮岛道:“命你们率八百特战营精锐赶赴皮岛,协助总兵毛文龙转移辽东平民,攻击辽东建奴。” 曹文诏、曹变蛟和张勇一起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随即又朗声道:“俞成龙、郑兴、郑明听令。” 俞成龙、郑兴和郑明连忙拱手道:“末将在。” 指着指着皮岛附近海域下令道:“命你们率水师集结车轮舸和苍山船协助转移平民,俞成龙,你在皮岛坐镇指挥;郑兴,你率车轮舸将戚家军送到京城附近后,立马前往皮岛待命,一旦百姓凑够万人,你立马用车轮舸将他们转移到东番;郑明,你率苍山船在辽东和皮岛之间转移平民,并协助毛文龙运送各路将士。” 俞成龙、郑兴和郑明一起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随即又看着戚元功他们道:“元功,你们率戚家军随我去京城勤王。” 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戚显宗、戚振宗一起拱手道:“末将遵命。” 会议至此结束,张斌和大家一起共进晚餐之后,便下令,所有人,好好休息一晚,准备出发。 第二天一早卯时,张斌便率所有戚家军将士登上车轮舸直奔京城。 此时,京城已经历经数场大战。 十一月二十日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府总兵侯世禄率军与皇太极激战德胜门外,袁崇焕与祖大寿和王承胤率辽东军与莽古尔泰及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等激战广渠门外,一直打到二十四日,皇太极作战失利,退守南苑。 十一月二十七日皇太极又与袁崇焕在左安门外大战一场,双方均伤亡惨重。 皇太极见袁崇焕这块牛皮糖打又打不死,甩又甩不掉,于是便开始玩起了反间计,一时间,城外无数勋贵大臣的亲戚进城告状:袁崇焕名为入援,却听任建奴劫掠焚烧民舍,不敢前去阻拦,城外的勋贵大臣的勋贵大臣庄园土地被建奴蹂躏殆尽! 这些人很明显有问题,庄园土地被建奴蹂躏殆尽了,你们又是怎么逃出来的,但是,崇祯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并没有拆穿这些人的把戏,反而对袁崇焕起了疑心。 十二月一日,崇祯直接下旨,逮捕袁崇焕,打入大牢。 祖大寿见袁崇焕被捕下狱,立马率关宁铁骑逃离京城,往辽东方向狂奔而去。 正是这一天上午巳时京城东南两百余里的大沽港外,出现数百艘车轮舸。 此时,大沽港已被锦衣卫封锁,一位身着蟒袍的锦衣卫指挥独立在码头上,看着密密麻麻的车轮舸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不久,数艘车轮舸靠上码头,上百名特战营精锐迅速登岸,控制了整个码头,那身着蟒袍的锦衣卫指挥仍然满脸震惊的站在那里,貌似还没有回过神来。 很快,张斌便带着戚芳华、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戚显宗、戚振宗一起下了船,来到那身着蟒袍的锦衣卫指挥跟前。 张斌见这小子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由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微笑道:“盘宗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 原来这位就是戚昌国的长子戚盘宗,他也是世袭锦衣卫指挥使,张斌干脆让曹化淳和骆养性给他在锦衣卫中安排了一个职位,当然,真正的指挥使是轮不到他了,他只能屈居指挥使同知。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张斌事先就安排好的,张斌早就给骆养性发来了密信,一旦皇上下旨勤王,立马派戚盘宗前来大沽码头等候。 骆养性当时那叫一个惊骇莫名啊,皇上为什么要下旨勤王,当然,这种事,他不敢问任何人,只能默默记在心里。 待建奴兵临京城,他终于明白了,这张斌简直未仆先知啊! 戚盘宗这会儿已经震惊到不行了,被张斌一拍,他才清醒过来,满脸惊讶道:“大人,你真的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啊。” 张斌洒笑道:“人都站这里了,还有假的吗?” 戚盘宗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随即对着戚元功他们招呼道:“元功、元辅、元弼你们也来了啊,咦这位小兄弟是谁,元功你家不是只有三兄弟吗?” 戚元功闻言,立马脸色古怪的转头对后面道:“元辅、元弼,显宗、振宗,你们快点指挥所有人下船。” 戚盘宗这个奇怪啊,他忍不住追问道:“喂喂,元功,这位到底是谁啊,没听说你们还有小弟啊!” 戚芳华终于忍不住飞身上前,闪电般的踹了他一脚,随即娇斥道:“盘宗哥,你故意笑话我是吧?” 戚盘宗被她踹得抱住小腿惨叫道:“哎呀,原来是芳华啊,小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啊,你这身打扮,我一时没看出来嘛。” 张斌见状,连忙把戚芳华拉到身后,问戚盘宗道:“盘宗,战马准备好了吗?” 戚盘宗闻言,放下腿指着港口后面道:“港口后面大概两里路,有个马场,战马都在那边呢。” 张斌确认道:“是一千二百匹吗?” 戚盘宗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正好一千二百匹。” 张斌点了点头,又回头对戚元功道:“元功,你去安排一下,让长山手下的人先下船,去把马匹接过来。” 戚元功应命而去,这时候戚家军也开始登岸了,张斌干脆拉着戚盘宗边走边聊,往港口旁的空地走去。 戚家军登岸的速度非常快,人员,粮草辎重,战车、炮车简直就如同流水一样从船上留下来,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东西全部被搬下船了,戚长山也带人将一千二百匹战马骑过来了。 这些战马并不是全部给人骑的,只有张斌和戚元功等将领,还有一百名特战营的将士和传令兵才有马骑,剩余的一千匹战马则是用来拉武钢车和虎蹲炮车的。 戚家军正在紧张忙碌的将武钢车和虎蹲炮车套上战马,港口外围执行封锁任务的锦衣卫此时却已经惊的目瞪口呆了。 这位到底是什么人物啊,同知大人在他面前都点头哈腰的,就算见了指挥使大人甚至是东厂曹公公也没见同知大人这么恭敬啊! 还有他手下的人马,一个个精神抖擞、动作麻利、纪律严明、自信无比,这会儿的明军,那里还有这么威风凛凛的。 还有他手下人的装备,长枪、狼筅、镋钯什么的就不说了,他们都知道,同知大人是戚继光戚少保的孙子,看见戚家军的装备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让他们惊讶的是火枪和火炮的数量,那火枪足有数千把,火炮也有数百门,而且还是用车拉的,京城神机营都没这么多火器啊,到底谁才是神机营! 还有那数百辆战车,前面尽然全部是几尺长的铁刺,这得花多少钱啊,后金铁骑看见了估计都得吓的浑身发麻吧! 张斌很快就从戚盘宗口中了解到了京城的大概情形,听到建奴真的来了十数万,他竟然还能款款而谈,浑然没有一点紧张的表情,好像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后金铁骑一样,他为什么如此轻松呢? 后金铁骑可不是开玩笑的,打野战,明军还从来没有赢过他们,而崇祯多疑的性子也摆在那里,他肯定不会允许各地勤王军队进城,这就决定了,此次勤王,肯定是跟后金打野战。 跟后金铁骑打野战,他竟然一点都不紧张,貌似没事人一般,他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自信了呢? 其实不然,他之所以这么自信,就是因为有武钢车阵。 武钢车前面的尖刺简直就跟刺猬一样,往那里一摆,皇太极看了估计都得心里发毛,京城勤王的军队那么多,他怎么可能选择自己这个“刺猬”作为主攻目标! 就算皇太极哪根筋搭错了,硬要跟自己死磕也不怕,他后金铁骑在车阵面前也就一个机动性强的优势,要是对阵,车阵往那里一摆,他不拿人命来堆根本就冲不破车阵,那得多少人命,这个还无法估算,最少上万人,那是肯定的。 张斌不相信他皇太极会干这种蠢事,所以,他一点都不担心。 马匹很快套装完毕,戚家军也开始整理队形,张斌一挥手,让人把套好马鞍的战马牵过来,随即对戚盘宗拱手道:“盘宗,我们这差不多了,你带着人赶紧回京城去吧。” 戚盘宗拱了拱手,告辞道:“大人多加小心,告辞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带着手下几十个锦衣卫,跨上他们自己的战马,往京城方向狂奔而去。 张斌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这才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谢正刚道:“小六叔,你让特战营精锐分散在大军前后左右警戒,范围十里,每次派四队,一个时辰一轮,现在就去。” 谢正刚拱了拱手,安排人警戒去了。 不久,戚元功骑马上前拱手道:“大人,准备好了。” 张斌看了看眼前排的整整齐齐的戚家军将士,不由豪情顿生,他果断道:“把战马牵过来,准备出发。” 很快,便有一队亲卫牵着十余匹套好马鞍的战马跑过来,张斌立马毫不犹豫的翻身上马,大手一挥,指着京城方向大喝道:“出发。” , 第四卷 第十五章 戚家军威武(上) 南苑俗称南海子,是一块水域广阔的湿地,位于大明京城以南二十多里的永定河畔,因永定河在此多次改道,河水、雨水和泉水汇集多年,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水面,又因其在京城之南,故称南~щww~~lā 这里土地松软、泉源密布、树木葱郁、青草茵茵,飞禽走兽、成群结队,鱼虾龟蟹,久捕不减,是个难得的狩猎好去处。 从宋辽时期开始,这里便成为皇家狩猎场,辽、金、元三朝都在这里大兴土木,修建皇家园林,到了明朝成祖永乐年间更是把原来的狩猎场扩大了十余倍,后面明宣宗宣德年间还修筑了长约一百二十余里的围墙,将整个南海子围了起来。 皇太极因与袁崇焕接战不力,便将大军撤到了南苑,一面休养、一面放牧马匹、一面派人前去轮番挑衅,一面还策划了一场精彩的反间计。 其实,他相当清楚,前面没能一鼓作气拿下大明京城,后面他就没机会了。 但是,他就是不走。 他要逼得崇祯下旨令各地兵马勤王,他要让所有明军疲于奔命,他要浪费崇祯的银子,消耗大明的国力。 更重要的,他要设计害死袁崇焕,报辽东两次大败之仇,同时也让大明自毁长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种事情,大明可没少做,像萨尔浒之战,如果不是大明任用饭桶将军杨镐,他们怎么可能打的过二十万辽东军;像沈阳之战,要不是大明把辽东经略熊廷弼给撤了,他们怎么可能三月之内占领辽东八成土地。 他相信,这次,大明也会让他如愿的,帮他除掉袁崇焕这个眼中钉的。 果然,十二月一日,他反间计才刚使出去三天,大明京城便传来消息,崇祯把袁崇焕给抓了,祖大寿率关宁铁骑跑了! 皇太极差点没高兴的跳起来,第二天,他又派出莽古尔泰,让他率领正蓝旗和镶蓝旗一万五千精锐前去骂阵,顺带再坑袁崇焕一把。 不过,这次,他怕是要吃个大亏了,因为张斌来了。 张斌从大沽登陆以后,第一天便率大军急赶一天,狂奔一百六十余里,在距京城以南不到四十里安营扎寨。 第二天一早卯时他便拔营启程,慢慢向京城靠拢,并派出特战营精锐,向京城方向刺探。 执行刺探任务的正是张盘和他手下的小队,四十里路,正常马速半个时辰及可抵达,张盘也不着急,他直接将手下分散在一里范围内,打马徐步向京城方向搜索而去。 一开始还没什么,满眼都是荒凉的田地和村庄,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但是,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出现数名骑士,一看那装扮,明显是后金铁骑! 双方均是一愣,随即便各自发出信号,很快,两边游骑都聚拢了,对方也是一队人,不过只有十骑。 敌我双方斥候相遇,一般都是不死不休,因为谁都不想对方把情报刺探了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双方都毫不犹豫的催动战马对冲起来。 张盘脸色冰冷,没有任何表情,对方的小队长却是一脸狞笑,好像看待宰羔羊一样看着他们。 也不怪他这么大意,他可能以为,这是普通明军的斥候,在他眼里,普通明军那简直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双方用的都是刀,不过,后金铁骑用的是腰刀,而特战营配的是戚家刀,最少都是中号的,张盘手里拿着的更是足有五六尺的长刀。 打马对冲,那速度简直就跟闪电一样,双方很快便遭遇了,后金骑兵那是各种各样的招式都有,有上寮的、有下砍的、有左劈的、有右砍的,花样百出,特战营这边却只有一个招式,那就是将刀向右平伸,然后猛的向左一扫,因为这样刀速最快。 双方错身而过,特战营头所有人飞快的勒马掉头,后金骑兵却是头也不回,笔直往前冲去! 他们并不是不想回头,而是回不了头了。 “啪”、“啪”、“啪”,后金骑兵一个个从马上掉下来,那小队长捂着肚子,绝望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栽下马去,好快的刀,这些绝不是普通明军! 张盘冷冷的看着最后一个后金骑兵掉下马来这才下令道:“憨子,去吧首级取了,其他人跟我来。” 说罢,他调转马头,轻拍马臀,小心的向前搜索而去。 不久,他们便远远看到京城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城墙了,敌人应该就在这附近,张盘左右看了看,随即指着不远处一座小山道:“去那边。” 很快,他们便来到小山脚下,张盘直接丢下一句:“你们都在这里看着。” 随即他便翻身下马,飞快的往山顶上爬去。 很快他便来到山顶附近,他飞快的往地上一趴,随即嗖嗖嗖爬到顶部边缘处,小心的伸出头往下看去。 果然,前面不远处就有黑压压一大片后金骑兵! 他掏出望远镜仔细的看了一下,离城大约五里,有上万后金铁骑正排着整齐的方阵对着城墙方向,也不知道在干嘛,而城墙那边,则是密密麻麻一片营帐,大约有两三万人在城墙下扎营,他们同样排着整齐的阵形站在营帐前一动不动。 气氛相当诡异,张盘掏出地图仔细核对了一下城墙附近的建筑,很快确定,这里是永定门。 张盘又仔细扫视了一圈,确定附近没有其他敌军后,便爬离山顶边沿,然后猫着腰站起来,飞快的向山下跑去。 这时,莽古尔泰正拿着一个酒袋子,边喝着马奶酒边对着对面的明军大声嘲讽道:“你们的卵蛋呢,割了吗,别夹着了,就算没掉下来,你们也是没卵子的怂货。” 他话刚落音,后面的上万后金铁骑便配合着大笑起来。 过了一阵,笑声渐歇,莽古尔泰又大声嘲讽道:“袁崇焕呢,让他出来跟我打啊,藏起来干嘛,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们,当我没见过还是怎么滴。” “哈哈哈哈哈哈。”后面又是一阵大笑。 歇了一阵,莽古尔泰又大声嘲讽道:“你们躲城墙底下干嘛,害怕啊,害怕缩你娘裤裆里去啊,那里更安全!”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莽古尔泰正在这里过嘴瘾呢,他身后三四里远处,张斌却已经指挥着戚家军赶过来了。 他在不久前张盘刺探过的小山后面找了块空地让所有武钢车和虎蹲炮车把战马松开,聚集到后面,又令戚元辅带着四百队戚家军将士在大路上排成四列长长的鸳鸯阵,随后又令车阵和炮阵紧随其后排在大路上。 一切准备妥当,他又令传令兵一一到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戚显宗、戚振宗那里将具体战术传达了一番,随即便抬手大喝道:“冲出去布阵。” “冲啊”,前面四百组鸳鸯阵飞快从小山后面冲出去,冲到后金铁骑右边两里外的一块平地上飞速的布起阵来,武钢车和虎蹲炮车随后冲出去,就在鸳鸯阵后面飞快的布起阵来。 很快,武钢车就排成了一个四方形的方框,宛如一座小型的城池一样,而四百辆虎蹲炮车则在方框中排成整齐的四排。 这时,城墙内外都炸开锅了。 城墙上的明军士兵已经高兴的手舞足蹈了,是援军,是援军,他们站在上面看的最清楚,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这些援军带着写什么武器但是那阵形他们却看的相当清楚。 好整齐的阵形啊,前面步足错落有致,后面车阵四四方方,太整齐了,简直太整齐了,精锐,绝对是精锐! 城墙下的明军更是兴奋的欢呼起来了,他们虽然对援军的阵形看不大清楚,却能看到前面步足手里拿着的武器,因为戚家军是实在后金铁骑右边布阵的,边沿处离城墙还不到五里,而城墙下的明军将士,前排离城墙也差不多有三里多,这么近的距离,他们自然能看清楚那竹子做成的狼筅,是戚家军,是大明最强的戚家军! 莽古尔泰这会儿也高兴的不行了,城墙下面的明军怎么骂都不离开火炮射程范围,搞的他没办法进攻,他正郁闷着呢,左边却突然出现一堆明军士兵,看那样子,最多也就万把人,这不来送菜吗! 于是,他连忙命令手下骑兵开始变阵,面对右边布阵,他要当着城墙上下数万明军的面,干掉这一股援军! 而这时候,永定门内,山川坛和天地坛的正阳门大街上,一个浩大的队伍正飞快的赶往永定门。 这个队伍,足足有一里多长。 队伍前方是数百锦衣校尉,他们身穿斗鱼服,腰挎绣春刀,一个个抬头挺胸,威风无比。 锦衣校尉后面,是上百个举着各种旗子的太监,紧接着,便是一个三十二人抬的龙椅,年轻的崇祯正皱眉坐在上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再后面又是上百太监举着各种牌子,最后又是数百锦衣校尉。 是皇上来了! 崇祯是个勤勉的皇帝,也是个相当负责的皇帝,后金和各镇兵马在城下大战期间,他也经常上城墙来巡视,原本,后金已经消停很多天了,最多也就派一股骑兵在城墙外围跑一圈,吓唬吓唬人而已。 但是,今天,他听说,有一万多后金铁骑聚集在永定门外,布阵以待,貌似想冲击城下驻扎的明军。 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匆匆批完奏折赶过来了。 “皇上驾到”一阵通传,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立马停止手舞足蹈,飞快的装出认真的样子,笔直的挺立在那里。 很快,崇祯便登上了永定门的城门楼,他走到栏杆前威严向下望去。 首先出现在他眼帘的是笔直挺立的京营将士,他没露出什么表情,继续往前看去,很快,排成一排护卫在城墙前的明军将士便出现在他的眼帘,他眉头明显皱了一下,因为这些明军阵形排的有点乱,一点都不规整。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抬眼往前看去,很快,密密麻麻的后金铁骑便出现在他的眼帘,他们好像在变阵,这是干什么。 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他立马伸出右手,曹化淳连忙恭敬的把望远镜放在他手上。 他举起望远镜一看,后金骑兵竟然全部面朝左方,他忍不住举着望远镜往左边扫去,出现在他眼帘的是一片竹林。 眼花了吗,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整齐的竹林,不但排的整整齐齐,连大小高矮都差不多! 竹林中间竟然还出现了一排又一排的长枪! 他猛然发现不对了,因为他刚才看的是后金铁骑,高度不对。 于是,他慢慢的把望远镜往下移去,竟然是明军士兵,一排排的站的好整齐啊。 一排,一排又一排,全部整整齐齐,然后是战车、火炮,是援军来了,竟然是援军来了,这是哪路勤王的军队啊,竟然来这么快! 他将望远镜稍微缩了缩,人变小了,但是,他看到的人更多了。 他仔细看了看明军阵容,又看了看后金铁骑的阵容,随即脸色一变,因为对阵的明军明显没有后金铁骑多。 这谁啊,这么鲁莽,明显数量比人家少,还是步足,竟然敢跟骑兵对阵,这不找死吗? 好不容易来一路勤王的军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全军覆灭了,崇祯立刻下令道:“传朕口谕,让侯世禄准备支援,无论如何不能让这路援军被建奴给杀光了。” 曹化淳道了声遵旨,随后便派出一个小太监传旨去了。 崇祯将望远镜递给曹化淳,略带好奇道:“伴伴,你看看,看能看出来是哪里来的援军不,他们的兵器好奇怪啊。” 曹化淳当然知道是哪里来的,昨天骆养性就告诉他了,张斌来了。 但是,他们却不敢告诉崇祯,因为崇祯并没有让他们出城去接谁,如果突然告诉他,张斌来了,崇祯绝对会起疑心。 曹化淳装模作样的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随即便“惊呼”道:“戚家军,是福建巡抚张斌!” 崇祯一把夺过望远镜,仔细的向明军阵中看去,变看还边问道:“你看到张斌了吗,在哪里?” 曹化淳连忙解释道:“皇上,微臣没有看到张斌,但是,那些人手里拿着狼筅,正是福建巡抚张斌为了剿灭海盗专门操练出来的戚家军。” 崇祯没上过战场,也没仔细研读过兵书,狼筅他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这会儿他不由举着望远镜好奇的道:“原来这就是狼筅,还真是竹子做的啊!” 这时,莽古尔泰已经将大阵调整完毕,他毫不犹豫的举刀大吼道:“杀!” 第四卷 第十六章 戚家军威武(下) 阵列密布、枪刺如林、战车如城、火炮成群。 张斌仿佛闻到了铁和血的味道,这就是上万人的战场吗,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大战,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他只感觉血都快烧起来了。 前面,后金铁骑正在变阵,他举起望远镜,透过前面长枪、狼筅和镋钯的丛林,密切的注视着敌军的动静。 在望远镜中,他甚至能看到莽古尔泰残忍的笑容。 这时候,他嘴角一弯,同样露出了笑容。 张斌还不知道对面就是有后金第一猛将之称的莽古尔泰,不过,从这家伙的表情来看,应该是上当了。 他之所以把鸳鸯阵摆前面,就是要让对方以为这边是步足,有前面五千人的遮挡,对方如果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到后面的战车,只要他们敢冲过来,嘿嘿。 现在看来,对方果然是没有注意,从对面将领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对自己这点兵马相当的不屑,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冲锋了! 莽古尔泰一抬手,举刀大喝道:“杀!” 张斌同样抬起手,举拳大喊道:“开!” 后金铁骑已经慢慢开始加速向前,明军阵中一阵令旗挥舞,前排战车突然错开,每隔一辆,便会有一辆战车退开,就仿佛在车墙上开出了无数门洞一般。 紧接着,前面的鸳鸯阵开始反转,戚家军步足如同潮水般的向后退去。 后金铁骑前方,打马加速的莽古尔泰见此情景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个时候往后撤,你吗叫你回家吃饭吗?想逃,迟了!” 他可能是先前嘲讽上瘾了,这会儿还没改过口来,不过,这次没人配合他大笑,因为他身后已经蹄声如雷。 后金铁骑冲锋的威势真的相当吓人,就如同滚滚洪流一般,汹涌而来。 戚家军步足的行动也如同流水一般,不过不是洪流,而是涓涓细流,他们分成几十股,迅速的退入车阵之中,在莽古尔泰眼里看来,却如同转身逃命一般。 张斌举着望远镜时不时看看前面的标杆,又时不时比对一下后金铁骑的距离,那是他特意让步足留下来的,离车阵前沿,正好两百步,他可以以此为基准大概判断后金铁骑与车阵的距离。 两里的距离对于疾驰的骑兵来说,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前面戚家军步足才后撤了百余步,后金铁骑便已冲过来将近一里远。 张斌飞快的比对了一下标杆,随即举手大喝道:“虎蹲炮准备,五轮连射,放!” 后金铁骑阵前,莽古尔泰再次露出残忍的笑容,砍瓜切菜,明军就是这么菜,不知道等下要砍掉多少个瓜啊! 正当他浮想连连的时候,明军阵中突然响起巨大的火炮轰鸣声,“轰轰轰”,整个大地仿佛都猛颤了一下。 紧接着,四百发炮弹如乌云般罩下来。 糟糕,莽古尔泰的笑容瞬间凝固,他飞快的转头看了一下,蹄声如雷,听不到惨叫声,但是,他能看到,很多人都被砸的喷血倒飞出去。 对面怎么这么多火炮,这一轮就是三四百人没了! 张斌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个场景却是摇头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虎蹲炮的炮弹也就拳头大小,出膛速度也不快,就如同迫击炮一般,一枚炮弹最多也就能砸死一个人,要是千斤佛郎机就好了,一颗炮弹下去,绝对要犁出一条血槽来! 莽古尔泰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估计能气的喷血,三四百人啊,一下就是三四百人没了,这些可都是真正的八旗精锐! 他吗的,我要杀光你们这些狗尼堪,他举起刀狂暴的大吼道:“杀,给我杀,杀光他们。” “轰轰轰”,回答他的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又是四百余枚炮弹罩过来! 莽古尔泰脸色巨变,不用回头看,又是三四百人没了,对面明军到底是什么来头,神机营吗? 问题,神机营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火炮啊,他们对明军的情况相当清楚,神机营总共才五千人,其中炮兵四百,盏口将军一百六十门,对面哪里只有一百六十门盏口将军,两次轰击就有七八百门了,简直是见鬼了! 一次干掉我七八百精锐,我要你们命,莽古尔泰恶狠狠的看向前面的明军,他的脸色再次巨变,前面那里还有明军,他看到的是一面墙,一面布满尖刺的铁墙! 是车阵,他吗的,上当了。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车阵对一般骑兵来说那简直就是噩梦,但是,对于他来说,却还不算什么。 他迅速收刀回鞘,拔出后面枪袋中的铁枪,随即举起铁枪再次大喝道:“杀!” “轰轰轰”,回答他的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又是四百余枚炮弹罩过来! 又是三四百人没了,此时距离明军车阵已经不到两百步,莽古尔泰怒目圆瞪,举枪狂吼道:“放箭。” “嗖嗖嗖”,一阵箭雨罩向明军车阵,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因为明军的车阵如同城墙一般没有一丝间隙,他压根就看不到后面的情形。 他紧盯着前面的车阵,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突然,明军车阵中真的喷出火来了,“啪啪啪啪啪”,一阵枪响,“叮叮叮”,莽古尔泰连中三弹! 他没事,他一点事都没有,因为他穿的是铠甲,这个时候火枪的威力还不足以击穿铠甲。 但是,他脸色却变的异常难看,他有铠甲,手下人没有啊,他回头一看,果然,前排有很多骑兵从马上栽下来,瞬间卷入后面的马蹄中。 这,这,这,莽古尔泰眼眶都快瞪裂了,还没接战就损失了上千人,八旗精锐何曾遭受过如此屠戮,他满眼通红的大吼道:“杀,啊,啊,啊,啊,啊!” “轰轰轰”,回答他的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又是四百余枚炮弹罩过来! “啪啪啪啪啪”,又是一阵弹雨飞过来。 莽古尔泰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因为明军车阵已然进在眼前,他双手紧握铁枪,飞快伸到一辆战车的下方,随即爆喝一声:“起。” “呼”的一声,战车竟然被他挑飞了! 这战车可有两三百斤啊,竟然被他挑飞了! 战车后面五个车兵吓的一抖,随即飞快的躲到两边战车后面。 莽古尔泰纵马冲进车阵中,正要大开杀戒,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竹枝,他举枪一扫,一根竹枝被扫开了,另外一根竹枝又出现在他眼前,紧接着,“叮叮叮”,数杆长枪捅到他身上,他差点被捅下马来! 戚家军,鸳鸯阵! 他有点慌了,如果说,明军中,还能有让后金铁骑恐惧的,唯有戚家军。 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远远看到的,那稀奇古怪的武器是戚家军的狼筅! 戚家军,很恐怖! 浑河血战,他仍然记忆犹新,三千戚家军与正黄旗、镶黄旗、正红旗两万多精骑血战竟日,最终被全部歼灭,但是,他们这边的损失远不止三千,战后统计,光是阵亡人数就达到了五千余人,雅巴海、布哈、孙扎钦、巴彦、雅木布里、西尔泰、郎格、敦布达哈、木布、禄汪格等十多员战将战死! 白杆兵也很顽强,但是,后金铁骑比他们还略强一点,唯有戚家军,战斗力比后金铁骑还强! 这时候,莽古尔泰已心生退意,戚家军,他真的有点怕! 此时,已有数十骑跟着他冲进车阵,由于入口太小,他们不得不减速冲进来,失去了冲势他们瞬间就被十余个鸳鸯阵给围住了。 “啊啊啊啊”,惨叫声不绝于耳,普通骑兵可没有他这身铠甲,只要一不小心身上就会被捅出数个血窟窿。 退还是不退? 莽古尔泰疯狂的舞动着铁枪,将伸过来的狼筅、长枪通通扫开,随即飞快的左右扫了一眼,这个时候,前阵的数千骑兵已经和车阵相接了,大多数人都在用长枪顶着明军的战车向前推进,明军的前排战车已经乱成一团。 不过,那些车兵并未惊慌,他们不但有火枪还有长枪,靠的近的,他们就用长枪捅,捅不到的他们就用火枪打,很多后金骑兵都莫名其妙的栽下马去,至死他们都没看清,攻击来自哪里。 此时,永定门的城门楼上,崇祯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不是突然抽风,是激动的浑身直抖,太厉害了,简直太厉害了,他从未想过,明军还能压着后金铁骑打,在他印象中,同等数量的明军能顶住后金铁骑的猛攻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张斌,竟然以数量处于绝对劣势的步足压着后金铁骑打!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他抓着望远镜的手指都有点苍白了,那是抓的太用力所致,因为他刚刚看到,后金铁骑中当头那员猛将竟然把一辆战车给挑飞了! 骑兵突入车阵,后面的步足岂不是要被屠戮! 不过,他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员猛将冲进去,车阵中的步足不但没有四散奔逃,反而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中间,貌似他左突右冲,就是冲不出去! 一员战车都能挑飞的猛将竟然被一堆步足给围住了,而且,看那样子,他竟然一个步足都没杀掉,光在那里举枪乱舞呢! 崇祯忍不住大声喝彩道:“好!” 此时,明军车阵前排,双方交汇处已经杀声震天,足有上万车兵、戚家军步足和后金铁骑混战在一起,但是,车兵和步足倒下的很少,后金铁骑倒是如同下饺子般疯狂的往下掉。 不行,不能再打了,再打恐怕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莽古尔泰正要下令撤退,突然,鸳鸯阵中响起一声大喝:“捅他马!” 是戚家军千总戚长山的声音,糟糕,莽古尔泰还没反应过来,胯下战马突然一声惨嚎,扑倒在地,他连忙用力一蹬,想滚到后面去,但是,下面一阵剧痛传来,他腿上瞬间被捅出数个血窟窿。 “啊”,他大叫一声,扫开捅过来的长枪,向后一滚,口中狂喊道:“撤,快撤。” 此时,一杆长枪从他后面伸过来,不过,不是捅他的,而是救他的,是他的亲卫上来救他了,他毫不犹豫的抓住长枪,飞身翻上马背。 但是,迟了,救他的亲卫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数杆长枪便捅过来,将他们胯下的战马一下就捅翻了。 “嗖嗖嗖”无数枪影捅上来,亲卫顿时被捅成了血葫芦,莽古尔泰知道自己怕是很难幸免了,他扫开身边的长枪,绝望的对着后面大吼道:“撤,快撤,不要管我,啊!” 无数长枪临身,他手上、脚上,甚至是脖子上、脸上不知道中了多少枪,瞬间毙命! 主将被捅死了! 后金铁骑顿时一滞,随后便如同潮水般向后撤去。 这时明军阵中的主帅张斌突然发了疯般的大吼道:“跟我冲!” 吼完,他直接拔出长刀,打马绕过炮阵向车阵的缺口处冲去,他后面一百特战营精锐连忙跟了上去。 紧接着,所有戚家军将领,传令兵纷纷跟在他后面冲了出去,甚至连看马的步足都忍不住翻身上面,跟着向外冲去! 戚长山、戚长林等步足统领见状,连忙大手一挥,狂喊道:“冲!” 于是,车阵的几个缺口处瞬间冲出几条长龙,数千步足跟在数百骑兵后面,撵着上万后金铁骑,飞快的跑过永定门前方的空地。 这家伙疯了吗,戚芳华跟在他身后娇叱道:“大人,你干嘛,危险啊!” 张斌没疯,他之所以带人冲出来,是因为他刚无意间往城门楼上一扫,看见崇祯了! 崇祯在上面观战,他自然要表现一下,他的目标并不高,追上几个掉队后金骑兵,亲手砍死一个就行。 上万骑兵仓皇撤退,自然有人被挤的在后面提不起马速,张斌带着上百特战营精锐追出去将近一里,终于追上了数十溃骑。 特战营将士顿时蜂拥而上,一顿砍瓜切菜,眼看这就要砍完了。 张斌忍不住焦急的大喊道:“给我留一个啊!” 前面不远处的张盘福临心至,将长刀向下一偏,放弃了砍人,直接一刀砍在马臀上,那战马吃痛瞬间惨嘶一声,人立而起。 这时候,张斌正好打马冲上来,抬手就是一刀,“刷”,一颗人头高高飞起! 崇祯可没盯着张盘看,自从他发现领头冲出来的就是张斌之后,望远镜一直就跟着张斌在动,其他人他压根就没注意,他只看到,张斌冲上去,大喊一声,随即抬手就是一刀,一颗人头瞬间飞起来。 “好!” 崇祯忍不住再次喝起彩来,他甚至忍不住学着张斌的动作将右手抬起来,猛的向下一挥。 他身后的曹化淳见状,偷偷朝城门楼下的一个锦衣卫微微点了点头,那个锦衣卫立马抬手大喊道:“戚家军威武,戚家军威武。” 城墙上的明军将士瞬间就跟着大喊起来,紧接着,声音传到城墙下面,城墙下的明军将士随即也跟着大喊起来。 “戚家军威武,戚家军威武,戚家军威武。” 整个永定门内外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十多年了,明军将士,从未如此,扬眉吐气! 第四卷 第十七章 弄死个大奴酋 “戚家军威武,戚家军威武,戚家军威武。” 在震天的喝彩声中,张斌假假意思又追了一阵,直到后金铁骑慢慢远去他才回到永定门正前方朝城墙上下的明军将士一个劲的拱手致谢。 这个时候,他还是假装没看见崇祯,将近五里远,不用望远镜光能看到城门楼上隐隐约约有人,连衣服都看不清楚,就更别说把人认出来了。 他就是要让崇祯以为,他本来就是这么勇猛,而不是因为皇上来了图表现。 果然,城门楼上的崇祯放下望远镜,欣赏道:“伴伴原来你说他带着乡勇去打海盗朕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你说的是真的,这张爱卿果然勇猛异常。他是个文臣,打起仗来竟然比武将还勇猛,难得,难得啊。” 曹化淳因为两位兄长的关系,几乎都把张斌当亲人看待了,刚刚他都暗地里帮了张斌一把,这会儿崇祯主动提起来,他自然更要帮张斌说说好话。 但是,这个好话可不能乱说,他相当了解崇祯,崇祯可不喜欢有人比他还英明神武,更不喜欢内臣跟外臣勾结,所以,刚刚他让人带头喊的是“戚家军威武”而不是“张大人威武”又或“巡抚大人威武”。 他要让人喊“张大人威武”又或“巡抚大人威武”崇祯这会儿估计脸都黑了,朕在这站着呢,谁敢比朕还威武! 所以,在崇祯面前说话一定要小心,不能张嘴就来。 曹化淳仔细想了想,这才拱手道:“皇上恕罪,微臣不该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当初张斌是不是在瞎吹微臣都不知道,微臣就胡乱在皇上跟前说了,每每想来都追悔莫急,好在从今天他这表现来看,当初他并不是在微臣面前瞎吹的,不然微臣就百死莫恕了。” 崇祯闻言,摇头笑道:“什么百死莫恕啊,偶尔说错话了也没关系嘛,更何况你压根就没说错。” 曹化淳在城门楼上给他敲边鼓,张斌自己也没闲着,皇上在上面看着呢,自己做事自然要麻利的,他一回到车阵跟前便立马下令道:“传令,车阵收拢,排到炮阵后面去,把战场腾出来。令戚元功辅助统计战果,令戚元辅率戚长山、戚长林所部,打扫战场,收取首级。令戚元弼率戚长风、戚长火所部,去右边山脚下挖个大坑把建奴尸首埋了,另外在山上单独开穴,收敛阵亡将士,先用木桩刻下每个将士的姓名立在墓前,等这仗打完,再请人刻石碑。” 传令兵四散而去,很快,车阵便挪到了炮阵后面,排的整整齐齐。 战场刚腾开,戚元辅立马带着两千多戚家军步足涌上去开始收取首级,戚元弼则带领两千多人在辎重里面翻出铁锹去不远处的小山下挖坑去了。 一切有条不紊,崇祯在城门楼上暗暗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急着离开,也没有令人把张斌叫过来,他只是“暗暗”观察着张斌的举动,一言不发。 张斌这表现的非常的尽职尽责,他一会儿跑去查看伤兵、一会儿跑去查看墓地、一会儿又跑到战场上指挥打扫,忙的不亦乐乎。 他正指挥人用尘土掩盖血迹呢,戚元辅带着几个亲卫抬着被捅的血肉模糊的莽古尔泰过来了。 他指着莽古尔泰的尸首问道:“大人,这家伙怎么处理,他好像是建奴的主将。” 这谁啊,张斌连皇太极都不认得,自然不认得莽古尔泰,他想了想立马对身后的亲卫道:“张盘,你去问问,那边城墙下的友军知不知道这建奴主将是谁。” 城墙下面驻守的宣府总兵侯世禄这会儿正着急着呢,刚刚有一个小太监被人从城墙上吊下来传旨,他才知道,皇上竟然来了! 皇上令他随时准备支援溃败的戚家军,他也准备好了,问题,现在是人家戚家军把建奴打的大败而逃啊! 该怎么做,他不知道,皇上没有旨意,他动都不敢动。 这时,正好张盘打马来到阵前,他立马打马迎上去拱手问道:“敢问是哪位大人前来勤王,竟然能操练出无敌的戚家军!” 张盘连忙拱手回道:“我们大人是福建巡抚,敢问您是。” 福建巡抚! 饿滴乖乖,他们是飞过来的吗,这勤王令才发出去几天啊,连最近的山东、山西、河南三省的兵马都还没过来呢,福建巡抚竟然率军赶到了! 侯世禄暗暗心惊了一下这才拱手道:“本官是宣府总兵侯世禄。” 张盘又拱手道:“小人见过侯大人,巡抚大人差小的来问,您知道刚那建奴主将是谁吗?” 刚才乱哄哄的一阵乱战,莽古尔泰又率先冲进了车阵中,侯世禄并不知道莽古尔泰被干掉了,他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刚那建奴主将就是奴酋之一,大贝勒莽古尔泰。” 张盘就是辽东人,他自然知道大贝勒莽古尔泰是谁,那可是跟建奴之主皇太极平起平坐的人物! 这家伙,没想到一下弄死个大奴酋! 他激动的拱手道:“多谢侯大人,小的这就去回报我们巡抚大人。” 说罢,他再次拱了拱手,就待调转马头,回去报喜。 侯世禄却突然招手道:“呃,呃,别忙着走啊,我还有事跟你说呢。” 张盘连忙拱手道:“大人请讲。” 侯世禄把脑袋凑过去低声道:“快去告诉你们巡抚大人,皇上来了,就在城门楼上。” 张盘闻言,拱手道了声多谢,随即便打马朝张斌那边狂奔而去。 他这个激动啊,皇上来了,他个小兵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知道,奴酋莽古尔泰被他们给干掉了,这可是了不得的大功,所以,他隔张斌还有几十步远便兴奋的喊道:“大人,大人,这家伙是奴酋莽古尔泰,建奴四大贝勒之一。” 张斌闻言,差点兴奋的从马上蹦起来,莽古尔泰,竟然是莽古尔泰,传说中后金最能打的,比皇太极还能打,竟然莫名其妙被他给干掉了! 对了,这家伙不是自己干掉的,到底是谁干掉的,他立马回头问道:“元辅,这家伙是谁干掉的,这简直是天大的功劳啊,必须重赏。” 戚元辅摸着脑袋为难道:“这个,刚看这家伙好像挺猛的,我就让长山过去指挥十个鸳鸯阵把他给围了,具体谁干掉的不知道啊,这家伙身上十多个枪眼呢。” 这就尴尬了,这么大功劳竟然没人领,他只得悻悻道:“那你让长山把那十个小队记下来,包括他,每人赏银十两,朝廷如果有赏赐再分给他们。” 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买粮食的话都够人吃一年了,戚元辅连忙拱手道:“末将替他们谢大人的赏。” 这个时候,张盘才打马过来,学着侯世禄的样子,把脑袋凑到张斌跟前低声道:“大人,刚那宣府总兵侯世禄侯大人让我告诉您,皇上来了,就在城门楼上呢。” 张斌闻言,装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模样,手足无措道:“啊,皇上竟然来了,这个,这个。” 这个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啊,他装了这么久也该去参见崇祯了,正好,这有个奴酋,把奴酋尸体献上,貌似是一个很不错的参见方式。 他想了想,立马对后面的谢正刚道:“小六叔,快,集合所有亲卫,去整副担架过来,抬着这奴酋莽古尔泰的尸首,跟我去参见皇上。哦,对了,元辅,去把你们兄弟几个都叫过来,跟我一起去参见皇上。” 这担架自然也是张斌设计的,也就是个创意,没什么技术含量,以大明现在的生产水平,随便一个织户都能做出来。 不一会儿,所有人便聚集过来了,担架也准备好了,张斌仔细想了想,随即问戚元功道:“元功,战果统计出来没,一个杀敌多少?” 戚元功有些尴尬的道:“这个,具体数目还没点出来,大约就是四千左右吧。”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便安排起进献奴酋的事情来,进献奴酋的尸体好像没这典例,不过,大明打了大胜仗之后倒是经常搞午门献俘,就按午门献俘的套路来应该差不多。 这午门献俘好像没有骑马的,他干脆让所有人都下了马,连带他自己也翻身下来,整了整盔甲,又令所有亲卫排好阵型,抬上莽古尔泰的尸首,这才昂首阔步往永定门走去。 城门楼上,崇祯从望远镜中看到张斌一副郑重的样子,抬着个敌将的尸首过来了,立马回头问道:“伴伴,刚建奴的主将是谁啊?” 曹化淳立马拱手道:“回皇上,那是建奴努尔哈赤第五子,莽古尔泰。” 崇祯自然听说过莽古尔泰,这家伙可是建奴那边亲王级的人物,没想到张斌以来就给他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他想了想,立马下令道:“去,让他们打开城门,你去安排一下,让锦衣卫和随行内侍按献俘礼的规矩排在城门外面。” 曹化淳闻言,立马硬着头皮劝谏道:“皇上,建奴就在城外,您不能出城冒险啊。” 崇祯挥了挥手,笑斥道:“什么出城冒险,就在城门口站一会儿有什么危险,你不知道那些编撰史书的,笔杆子毒着呢,这么大的事,朕如果缩在城里面,他们直接来一笔,福建巡抚大败建奴于永定门外,斩杀奴酋莽古尔泰,朕这个当皇上缩城门楼上不敢露面,那朕这脸就没地方搁了,赶紧去吧。” 人言可畏,这大明皇家又经常跟文官不对付,大明朝历代皇帝干了什么坏事,可没少被这些编撰史书的文官编排! 他们可能通篇一个冒犯皇上的字眼都没有,但是,这事偏偏就给你记下来了。 曹化淳自然也看过相关记载,崇祯这么一说,他立马不劝了,默默的下去安排去了。 这战场离永定门足有四五里,张斌他们走过去少说也得两刻钟时间,自然是足够曹化淳摆排场了。 曹化淳这边正令人开城门,侯世禄那边又炸开锅了,莽古尔泰先前还在对面羞辱了他们大半天,这外貌特征自然被所有宣府镇的将士记下了。 这家伙竟然被干掉了,刚不可一世,满嘴喷粪的建奴主将莽古尔泰竟然被戚家军给干掉了! 众人那叫一个激动兴奋爽啊,让你喷,这会儿喷不了了吧。 他们看向张斌一行人的目光也变的崇敬无比,这莽古尔泰也跟他们干过几仗了,这家伙有多猛他们自然都清楚,竟然就这么被眼前这么人给干掉了,这帮人得有多猛啊! 当张斌他们排正整齐的队伍走过来时,前面宣府镇的将士都主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大道,侯世禄也带着一众将领赶过来,下马站在一旁以示崇敬。 张斌这带着人慢慢走来,城门那里曹化淳则在飞快的布置着,皇上这次过来并没有带太多人,他只能让数百锦衣校尉排护城河对面,又让一帮举旗子的太监从护城河的桥上一直排到城门口,又令一帮举牌子的太监排在城门两侧,然后又令数百锦衣校尉一直从城门里派到城门楼上,这所有带来的人就算是排完了。 当张斌一行人来到护城河对面时,崇祯已经满脸微笑站在城门外了。 这套路好像有点不对啊,张斌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立马抬手让所有人停下来,随即便飞快的转头道:“所有亲卫在此列队,不要跟着了,元辅,你们四个抬莽古尔泰的尸首。” 戚元辅他们兄弟闻言,立马跑后面接过亲卫手中的担架,而张斌则带着戚元功继续往城门口走去。 过了护城河,来到崇祯跟前十步左右,张斌便率先跪下来拱手行礼道:“微臣叩见皇上,拖皇上洪福,微臣侥幸斩获奴酋莽古尔泰,并歼灭建奴骑兵四千余,现微臣将奴酋莽古尔泰尸首带来了,请皇上过目。” 崇祯上前一把扶起张斌,随即欣慰的道:“张爱卿,千里勤王,首战大捷,朕心甚慰,还有诸位爱卿,快起来,快起来。” 众人齐道了声谢皇上,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众人这一道谢,崇祯立马有点尴尬了,人家立了这么大的功,总得赏赐点什么吧,问题他没钱啊,怎么办呢? 他看了看戚家兄弟,不由灵机一动,这些人一看年纪就不大,职位应该不高,要钱朕是没有,要官朕有一堆啊! 想到这里,他立马装作好奇道:“张爱卿,这几位爱卿是?他们现在都是什么职位啊?” 张斌连忙介绍道:“皇上,这位就是微臣向皇上求的戚武烈之子戚元功,现任参将,这两位是戚元辅和戚元弼,亦是戚武烈之子,现任游击将军,这两位乃是戚武襄之孙戚显宗、戚振宗,现任千总。” 崇祯立马赞赏道:“好啊,都是忠烈之后,又立此奇功,当重赏。这样,伴伴,你记下来,擢戚元功为福建总兵,擢戚元辅、戚元弼为参将,擢戚显宗、戚振宗为游击将军,即刻令人传谕兵部,令他们马上行文。” 这戚元功也是运气逆天,原本只是个福荫虚职都督,跟了张斌还不到两年就被提拔为实职总兵,二十多岁就当上总兵,比他爹戚武烈可强多了! 第十八章 策对崇祯 永定门外一场大胜,意外干掉了后金仅次于皇太极的统帅莽古尔泰,戚元功等将领都获得了升迁,崇祯会不会也给张斌升官呢? 崇祯貌似很想,但张斌却有点不想,倒不是说他不想升官,而是不想被崇祯抓壮丁。 其实,在崇祯朝快速升官的捷径并不只吹牛劈一途,还有一个也差不多,那就是崇祯急眼的时候抓壮丁,他也会给你来个火箭蹿升,但是,那都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被他夺了福建巡抚之位的熊文灿,就被崇祯抓了壮丁,直接提拔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南畿、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军务。 这家伙,看上去好大个官啊! 但,不是好事,是要他去剿灭农民起义军,熊文灿吓的用“五难四不可”,竭尽推托,结果,还是被崇祯“委以重任”。 那时候农民起义都野火燎原了,哪里那么容易剿灭啊,熊文灿还算了得,差点就被他给剿灭了,可惜,他被个大忽悠张献忠给忽悠了,未尽全功,后面张献忠降而复判,越闹越凶,熊文灿直接被崇祯给拉去给咔嚓了! 这会儿,崇祯貌似又有抓壮丁的趋势啊,他不会逮住自己去剿灭建奴吧,那可就麻烦大了,这会儿他可干不过皇太极,莽古尔泰这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冲进武钢车阵找死,皇太极可没他鲁莽。 只要皇太极玩起捉迷藏,利用骑兵优势到处乱窜,自己连他屁股后面的灰都吃不到,到时候,他这里屠个城那里打个劫,崇祯一生气,估计也会把自己拖拉去砍了! 看着崇祯越来越欣赏的眼神,张斌不由在心里哀嚎,皇上,我这小胳膊小腿的,不是壮丁啊,你可千万别抓我啊! 结果,他还是被崇祯逮住了,崇祯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伴伴你把这奴酋莽古尔泰的尸首收好,张爱卿,你跟朕上来。” 说罢,他转身就往城里走去,这意思,是让张斌跟他上城门楼。 张斌心里这个悔啊,自己这是严重的装逼过头,在崇祯面前表现的太厉害了,建奴的二号人物莽古尔泰都被自己一下给弄死了,崇祯自然会认为自己收拾皇太极也只是小菜一碟。 问题,这会儿皇太极就收拾不了啊,他机动性太强了,后面就算京城聚集了四五十万勤王大军,他照样能来去自如,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办呢? 张斌跟在崇祯身后,貌似恭恭敬敬,气不敢出,脑子里却在疯狂运转。 从城门口到城门楼总共也就那么百来步远,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城门楼上。 崇祯负手望着远处整齐的车阵,欣赏道:“双全,朕真是没想到,你不但治理地方卓有成效,打起仗来也是勇猛无比,真是文武双全啊!” 张斌心里哀嚎道:“文武双全个屁啊,装出来的好不。” 当然,他再猛也不敢这么跟崇祯说话,表面上他还是连连谦虚道:“不敢当皇上如此夸奖,微臣只是托皇上的福而已,这车阵、炮阵,甚至是鸳鸯阵都是防守有余攻击不足,要莽古尔泰不傻乎乎的撞上来,微臣也拿他没什么办法。都是托皇上的福,运气好而已,运气好而已”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当你看一个人顺眼的时候,怎么看都顺眼,崇祯这会儿就看张斌特顺眼,而且越看越顺眼,他洒笑着摇头道:“这可跟运气没什么关系,前几天朕也看了其他将领与建奴对阵,他们同样有车阵,他们同样有火炮,但是,却被建奴打的溃不成军,所以,打仗最后还是要看实力,运气再好没实力也没用。对了,双全,你怎么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啊,福建离这里可有四五千里,这会儿四五百里外的援军都还没赶过来呢。” 张斌眼珠子一转,解释道:“回皇上,微臣原本正集结军队准备防御红毛番的进攻,结果,红毛番没来,兵部行文却到了,微臣立马就率军北上,又是托皇上洪福,一路顺风顺水,船速如箭,结果两天就赶到了天津卫附近海岸了。” 帆船顺风顺水,船速势若奔马,这个崇祯倒是听说过,不过,红毛番的事情他却是忘了,张斌这一提,他立马脸色一变,追问道:“红毛番真的要跟大明开战吗?” 张斌神色凝重的点头道:“皇上,他们跟大明必有一战,因为月港互市抢了他们生意,让他们损失惨重,这帮红毛番都是唯利是图之辈,搞的他们没钱赚,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上次他们就已经派海盗刘香前来袭击大明商船了,还好有水师保护,商船才没被他劫了去。要真被他劫了去,月港的大半商户怕都要赔的关门了。” 崇祯闻言,脸色一冷,月港那里可关系到将近两百万两一年的收入,怎么能让红毛番给抢了去,敢跟朕抢钱,做梦! 他冷冷的道:“这帮红毛番,太卑劣了,那海盗刘香就是上次从东番逃跑那个吗?” 张斌点头道:“是啊,他又躲到琼州府去了,微臣鞭长莫及,没办法将他剿灭啊。” 他这意思是提醒崇祯,不是我没把福建周边的海盗全部剿灭啊,人家跑广东落草去了,不能怪我啊。 这会儿崇祯已经被他带节奏了,整个心思都扑到月港去了,因为月港的收入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其实,他知道加征辽饷是饮鸩止渴,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啊,不加征辽饷,就没钱发粮饷,没钱发粮饷,辽东的士兵都要反了,这会儿如果让红毛番把月港给端了那就更不得了了。 这月港一年就有将近两百万两一年的收入,如果被红毛番给端了,不但两百万两没了,还要投钱给红毛番打仗,这一来一去,可就是三四百万两了,辽饷差不多都白征了! 崇祯想了想,咬牙道:“双全,如果朕让你总督福广,你有没有信心彻底剿灭海盗,且击败红毛番。” 总督福广,好啊! 张斌立马装出严肃的样子,郑重点头道:“如果能管到广东,彻底剿灭海盗刘香部自然没有问题,再加上广东水师的战船,微臣就更有信心击败红毛番了。而且,琼州府的海盗剿灭之后,同样可以迁移平民开荒种地,这样朝廷又能增加几十万两的田赋收入,还有澳门,如果能在澳门附近建立类似于月港的互市跟佛郎机人做生意,一年租金加税赋少说也能增加上百万两,如果大明商户的生意做大了,商船必定增多,到时候出售船引的收入又能增加一大笔,这样算起来,广东差不多也能增收两百万两左右。” 崇祯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又是两百万两,福建和广东的税赋加起来都过整个大明其他地方所有税赋的总和了,这样一来,自己恐怕不会再缺钱了吧! 他立马拍板道:“好,朕就擢你为兵部侍郎兼左副都御史,总督福广。” 张斌闻言,立马拱手施礼道:“多谢皇上恩典。” 他就知道,唯有钱能让崇祯改变想法,要是说什么建奴不好打什么的,他压根就不会管。 这下好了,崇祯都拍板让自己总督福广了,肯定不会再抓自己当壮丁去收拾皇太极了。 没想到,他刚在心里庆幸,崇祯突然又叹息道:“唉,东南的事交给你,朕是放心了,可这辽东的建奴,又有谁给朕分忧呢。” 别找我就行,张斌连忙将祸水东引道:“皇上,蓟辽督师袁崇焕袁大人对付建奴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没想到,崇祯却是微怒道:“这个袁崇焕,枉费朕对他如此信任,他却一再欺骗朕,说什么五年平辽,结果,才两年就把建奴给平到京城来了。还有,最近又传闻,他私通建奴,正是他将建奴引到京城来的,朕已经令人将他缉拿,关进大牢了。” 张斌闻言,脸色一边,袁崇焕竟然被抓了,他竟然没收到消息,应该就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他当然知道,这是皇太极在玩反间计,如果崇祯再按历史轨迹把袁崇焕给活剐了,寒了辽东将士的心,那可就麻烦了。 他脑子里又疯狂运转起来,怎么才能救下袁崇焕呢? 直接跟崇祯说,你上了皇太极的恶当了,肯定不行,那是当面打脸,不但救不了袁崇焕,自己都会被牵连。 想来想去,也只有先把皇太极收买的内鬼给挖出来,让他将皇太极的伎俩给招出来,才能让崇祯醒悟。 这个时候不能再继续袁崇焕的话题了,张斌想了想,直接引开话题道:“皇上,微臣倒是有个拙计,能慢慢耗死建奴。” 崇祯立马饶有兴致的问道:“噢,是什么计策?” 张斌解释道:“就是微臣以前说的迁移辽东平民,将辽东平民迁移光了,建奴就会失去粮草供应,他只能自己种地,这个时候,我们再派人去不断骚扰甚至袭杀,他们人口必定会越来越少。建奴总共也才百来万人,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迁移辽东平民这个计谋其实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来了,不过成效并不是很大,这两年毛文龙虽然在偷人,但是偷的效果也不是很理想,崇祯不由叹息道:“将辽东平民迁移光,哪有那么容易啊,建奴肯定不会置之不理,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抢人,难啊。” 张斌闻言,立马献宝道:“平时的确很难,但是皇太极一旦率主力离开辽东,就简单了,微臣来之前已经派出上百辆小型帆桨船去皮岛找总兵毛文龙了,毛文龙手下的三万人马平时在建奴手里的确讨不了多少好,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建奴留在辽东的人马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三万呢,再加上那么多城池一分散,毛文龙完全可以轻轻松松迁移出大量平民,甚至还可以把辽东搅的天翻地覆。” 崇祯闻言,不由一拍巴掌道:“对啊,皇太极这会儿都率主力大军跑到京城来了,辽东防守必然空虚,如果这个时候毛文龙动手,的确能搅的辽东天翻地覆,双全,这会儿毛文龙动手了没?” 张斌点头道:“应该已经动手了,毛文龙还是很勤勉的,只是建奴主力在辽东的时候,他由于兵力不够,没有太大的作为,就这,他去年差不多也从辽东迁移出了上十万平民,这会儿估计他已经迁移出来不少了。现在辽东总共也就百来万平民,不说多了,一年给他迁走十万,十年他们就无人种地了。” 十年,对崇祯这样的急性子来说,时间有点长,但是,他却没有其他好办法呢,硬拼也就张斌手下这万把人能击败一部分建奴骑兵,其他军队,还没见那支能真正打得过建奴骑兵。 崇祯无奈的点头道:“暂时只能这样了,对了双全,你暂时还是先不要回福广,建奴不退,京城还是有危险的,你留下来,先帮京营守住京城,等建奴退走了再回福广吧。” 张斌闻言,立马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祯想了想,干脆道:“这样,你暂时挂个协理京营戎政吧,协助英国公帮朕把京城守好。” 这感情好,自己正想查内鬼呢,协理京营戎政其实就是京营副总指挥,权力大着呢,正好方便自己行事,他立马拱手道:“微臣遵旨。” 协理京营戎政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是一句话就行了,两人商议完,崇祯立马将曹化淳招来,让他将协理京营戎政的腰牌交给张斌,又令锦衣卫传谕京城各路相关将领,将张斌商人协理京营戎政的事情通传了一遍,张斌这京营副总指挥才算是正式就职了。 张斌当然知道,皇太极是不可能攻破京城的,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各路勤王大军一来,皇太极也得跑路。 但是,样子他还是要做一做,正式上任之后,他先是传令让戚元功率军先在永定门外原地驻守待命,然后便带着一众亲卫,直奔英国公府邸。 英国公才是总督京营戎政,他这个副手上任,自然应该先去拜访一下。 , 第十九章 搭救袁崇焕 崇祯为什么要将袁崇焕千刀万剐,这个真的让人无法理解。 按当时的功绩来说,自万历四十八年萨尔浒大战开始,一直到崇祯三年袁崇焕被处死,大明对后金仅有的两次大捷都是袁崇焕在辽东的时候拼老命打出来的。 宁远大捷,袁崇焕率一万余明军死守孤城宁远,面对十多万后金八旗主力和仆从军围攻,死战不退,激战三天三夜,努尔哈赤无奈退兵。 此役兵败之后,有说努尔哈赤悒郁疽发而亡,有说努尔哈赤受炮伤不治身亡,总之,这位后金开国之主,遭遇人生第一次大败之后,死了。 宁锦大捷,袁崇焕率数十万辽东军民与后金之主皇太极所率的二十余万八旗主力和仆从军激战将近一个月,皇太极最后无奈撤军。 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勋,连当时的镇守太监纪用都在奏报中描述,战斗最激烈时,建奴一天就伤亡数千人! 先后击败两位后金之主,打得后金对关宁锦防线都绝望了,不惜绕道千里从蓟州镇进攻,如此大的功绩,按道理来说,就算范下再大的错误,将功抵过,最多也就是拖出去砍了。 杀功臣已经很过分了,更何况千刀万剐! 如果说,后金绕道蒙古草原,通过蓟州镇,偷袭大明京城是袁崇焕的错,他也率关宁铁骑入关阻挡了,最后在京城脚下,他还与皇太极大战数场,逼的皇太极退兵南苑,这也算是立功赎罪了,最多是个撤职查办,为什么要千刀万剐呢? 张斌一路分析来分析去,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太极的反间计使的太厉害了,以致崇祯恼怒异常,不顾一切把袁崇焕给活剐了! 这个反间计,皇太极是怎么使的呢? 张斌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英国公府已然到了。 这次,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刚报上名字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有个管家急匆匆的跑出来,殷勤的将他领进府中。 英国公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接待张斌的还是老地方,不过,这次他对张斌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了,以前,他是把张斌当晚辈对待,这次,张斌可是皇上给他派来的副手,已经隐隐跟他是同一层次了。 对张斌的成长他还是倍感欣慰的,双方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忍不住夸奖道:“双全,不错啊,几年前你还只是个七品县令,现在都两省总督了。” 张斌依然执晚辈之礼恭恭敬敬的道:“全靠国公爷栽培,晚辈没齿难忘。” 英国公摇头笑道:“不敢居功,我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能不能上,还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两人寒暄了一阵,张斌终于提起正事道:“国公爷,不知现在京城防御最大的问题在哪里,晚辈看能不能帮上忙。” 英国公翻出京城地图,随即指着上面的城墙叹息道:“主要就是人手不够,京城城高壕深,方便进攻处其实也就大小十三座城门,但是京营荒弛已久,人员流失严重,京城城墙足有五六十里长,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每处都要安排巡防,这样一来,城门处的守军就不足了,唯有靠外面援军协防。但是,现在,总共也就昌平总兵尤世威,大同总兵满桂,宣府总兵侯世禄率军前来协防,最多只能守住三处城门,建奴一来,他们只能跟着到处跑,很是被动。” 张斌看着地图深思了一阵,随即建议道:“国公爷,您看这样行不行,让昌平总兵尤世威,大同总兵满桂,宣府总兵侯世禄分别驻守南面的左安门、右安门和永定门,晚辈带来的戚家军则分成十股,驻守其他城门,每处以六十辆战车够成一个小瓮城,内排四十门虎蹲炮,再加上城墙上的守军,火炮和弓箭支援,建奴恐怕唯有望城心叹了。” 每处城门加六十辆战车,四十门虎蹲炮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英国公立马拍板道:“好,就这么办。” 其实,张斌知道,皇太极也就开始猛攻几天试探一下而已,后面他对京城就没什么兴趣了,自己让手下戚家军去做个样子就行了,等到各路勤王大军一来,皇太极便会溜之大吉! 城防的事情做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搭救袁崇焕了。 袁崇焕这个人张斌并不熟,甚至他长什么样张斌都不知道,对于他的认知,张斌也仅限于史料记载、小说描述和各种传闻,皇太极是怎么使计让崇祯上当的,这个张斌更是毫无头绪。 那么,怎么办呢? 直接让曹化淳和骆养性配合一下,然后,自己派人去把袁崇焕从大牢里救出来吗? 开玩笑,自己可不是想救袁崇焕这个人,而是想挽救整个辽东的局势,把他人救出来,他的职权却一点都没有了,那又有什么意义。 要救,就要帮他洗脱所有罪名,让崇祯自己把他放出来,让他官复原职,继续去辽东跟皇太极干! 袁崇焕到底有些什么罪名,张斌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搞清楚这点事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 当天晚上,外城骡马市街南边,崇兴寺旁的南城兵马司。 这五城兵马司衙门原本是负责京城内外巡捕盗贼,管理囚犯、监督火禁之事,后改设指挥使、副指挥使,连京城各城门值守的人马也一并划归其管理,所以,五城兵马司虽挂在兵部名下,实际却是由京营掌控。 这会儿,建奴偷袭京城,五城兵马司更成了军机要地,戒备森严无比。 这一天,南城兵马司戒备尤其森严,岗哨里三层外三层的,可以说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 这一切皆因兵部侍郎兼左副都御史,福广总督兼协理京营戎政张斌张大人入驻,守卫自然要更加森严。 当晚戌时,这连个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南城兵马司守卫貌似出了点问题,两个身着夜行衣的“刺客”翻过围墙,躲过外围岗哨,潜入福广总督张斌张大人所居住的院落,一路竟然没被任何人发现! 外围巡逻的普通京营士卒发现不了这两个“刺客”也就罢了,为什么张斌所训练出来的特战营精锐都发现不了这两个“刺客”呢? 此时,书房中还亮着灯,张斌并没有休息,他正借着灯火查看着整个京城的详细地图,这种地图只有京营下属的五城兵马司有,京城内外所有勋贵大臣田产,甚至是皇庄都有详细的标注。 可能,英国公是怕手下人误闯了不该闯的地方,才令人绘制了这么详细的地图吧。 不过,这个时候张斌却在分析,到底是哪些大臣甚至是勋贵成了皇太极手中的棋子,因为,他听说,正是有人状告袁崇焕听任后金军劫掠焚烧民舍,不敢前去阻拦,致使城外的勋贵大臣的庄园土地被后金军蹂躏殆尽,崇祯才下令,逮捕了袁崇焕。 他正看的入神呢,窗口却突然翻进来两个乌漆嘛黑的人影,第一个略微有点笨拙,翻窗户的时候都差点栽了个跟斗,第二个却相当的麻利,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这个时候,张斌竟然一点紧张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摇头苦笑道:“太如,你说你过来就过来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还怕人背后说你坏话吗?” 两人将脸上的蒙面黑巾扯下来,领头的那人果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另一个则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 骆养性貌似累的不行了,他直接一屁股做到书桌左近的茶几旁,又招手让戚盘宗坐下来给他倒了杯凉茶,呼呼几大口喝下去,这才喘息道:“哎呀,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这一路潜行下来,真累啊。你以为我想这么神神秘秘啊,这是曹公公交待的,他说,皇上对我们这些身边人结交官员很是反感,叫我小心着点,不要轻易跟你碰面,以免有心人跑去皇上跟前嚼舌根子。” 张斌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既然曹公公这么说,那真得小心了,对了,袁崇焕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骆养性洋洋自得道:“这个还用查吗,弹劾袁崇焕的奏折都过了曹公公的手,袁崇焕也是皇上让我抓起来的,这会儿正关在南镇抚司诏狱呢。” 袁崇焕关在哪里张斌倒不怎么关心,最重要的,是谁在弹劾袁崇焕。 张斌见骆养性洋洋自得的模样,不由轻斥道:“太如,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应该表现的沉稳些,你看盘宗,看上去才像个正正经经的锦衣卫,你呀,具体那些人弹劾袁崇焕,你问曹公公了吗?” 骆养性闻言,一看身边戚盘宗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收起洋洋自得的表情讪讪的道:“曹公公说了,一开始弹劾袁崇焕的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黄承昊和山东道监察御史李光春,后面那些人都只是附和这两人而已。” 张斌点了点头,追问道:“他们弹劾袁崇焕什么?” 骆养性详细解释道:“山东道监察御史李光春倒没什么,他就是弹劾袁崇焕听任后金军劫掠焚烧民舍,不敢前去阻拦,致使城外的勋贵大臣的庄园土地被后金军蹂躏殆尽。厉害的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黄承昊,他弹劾袁崇焕私通建奴,名为率军驰援京城,实为协助建奴夺取京城。他意思,袁崇焕跑过来是帮皇太极诈开京城大门的!皇上之所以发怒,就是因为这份奏折。” “嘶”,张斌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罪名大的,自己去帮他洗,洗的掉吗? 要是一不小心被牵连进去,自己都得完蛋。 不过,不对啊,袁崇焕的功绩摆在那里,他可是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这两代后金之主都给揍了,后金八旗精锐死在他手里的何止上万,他私通皇太极,有病吗? 就算他私通皇太极,也不用搞这么麻烦啊,偷偷放开关宁锦防线和山海关,直接让后金大军神不知鬼不觉的冲进北直隶,一路狂奔到京城,谁挡的住! 他为什么要带着关宁铁骑到处围追堵截后金主力,皇太极可是十一月初四就攻陷迁安了,被袁崇焕堵的,十一月二十日才抵达京城,三百多里地,打马狂奔一天就到了,结果袁崇焕延迟了他十六天。 随后,袁崇焕还率领各路援军,在广渠门和德胜门外大战皇太极,激战数天,把皇太极都给逼到南苑去了,要袁崇焕是来骗城的,跟皇太极打这么凶干嘛,假假意思打两仗,然后皇太极退走,袁崇焕留下来骗城不就行了。 硬要打的双方伤亡惨重再退走,有毛病吗? 张斌细细想了想,立马追问道:“这么大的事,皇上怎么可能轻信黄承昊!” 骆养性神秘的道:“曹公公说,黄承昊奏折后面还附带了皇太极写给袁崇焕的密信,说是巡城御史截获的。” 皇太极写给袁崇焕的密信,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会被巡城御史截获,开国际玩笑吗? 张斌冷冷的问道:“巡城御史是谁?” 骆养性立马回道:“听说是王际逵。” 黄承昊、李光春、王际逵,这三个人肯定有联系,都是都察院的,这个不能作为依据,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关系。 这三个人还有什么关系呢,这会儿正在清查阉党,这三个不会是阉党吧! 张斌立马追问道:“他们是不是天启朝就开始在都察院任职了?有没有阉党嫌疑!” 这个骆养性还真知道,因为崇祯任命的那些清查阉党的文官只是给人定罪,具体调查还是要锦衣卫来执行了。 他回忆道:“这三个人都没有被列为阉党嫌疑,因为他们只是弹劾过一些非阉党官员,并没有因此获得升迁,再说了,太祖也有圣谕,言官可以风闻言事。” 这个张斌却不这么认为,弹劾非阉党官员本来就是给阉党清除异己,他们没有获得升迁就认为他们不是阉党,那就错了,并不一定要升官才算是获得了报酬,其他东西也可以作为报酬。 张斌继续追问道:“他们都弹劾了哪些人,捡几个你记得的说说。” 骆养性接着回忆道:“他们都弹劾过首辅叶向高和韩爌,黄承昊还弹劾过福建巡抚南居益,李光春还弹劾过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和吏部尚书**星,王际逵还弹劾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涟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左光斗。” 这还不算阉党! 张斌猛然记起来这几个人的名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他猛然一低头,看向地图,这三人,好像在京城附近都有田产! , 第二十章 人赃并获 京城西南二十余里,名曰南苑花乡。 花乡其实并不属于南苑,只是因为离南苑较近,京城人都习惯这样叫。 这里土质也相当松软,再加上河塘密布,非常适宜各种鲜花生长,一到夏秋季节,这里便繁花似锦,美不胜收,故名花乡。 不过,这会儿是冬天,这里不但没有繁花,连农田里都一片荒芜,倒不是说这里的农户懒的种各种粮食和蔬菜瓜果,主要是因为这里离南苑太近,田里种的,能吃的都被后金铁骑给抢去了,再加上马蹄一阵乱踩,什么野花野草都枯萎了,所以显得特别荒凉。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南苑花乡一片静逸,大约亥时,花乡一片不知名的大宅院后方突然出现十余道黑影,这些人从头到脚都裹着黑衣,连绑在背上的刀鞘都用黑布包住了,大晚上的,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清是人影。 这群黑衣人一路疾行到一处离后门稍远的围墙下,飞快的搭起人墙,不一会儿,十余个黑影便无声无息的翻过围墙,只余两人躲在围墙外面的角落里放风。 这处大宅院里与外面被洗劫一空,如同鬼域的村庄不同,不但没有一丝破坏的痕迹,各处廊道都还点着气死风灯,很多地方甚至还有人在来回走动。 那些来回走动的人全部是两两结队,没有一个是单独行走的,看他们的服饰,很明显不是家丁和护院,而是后金骑兵,只是他们没有骑马而已。 十余人躲在角落里观察了大约一刻钟,然后便偷偷潜到后门处,出其不意将坐台阶上打盹的两个守卫干掉。 紧接着,他们便分成五组,朝着那些来回巡逻的后金骑兵后面摸去。 后院方向总共也就五组十个后金骑兵在巡逻,很快,这十余人便无声无息的摸到他们后面,捂住他们的嘴,飞快的在他们脖子上抹了一刀。 清理完后院巡逻的后金骑兵,这一行人又偷偷摸摸的向前院摸去,前院总共也就五组十个后金骑兵在巡逻,不到一刻钟便被他们清理完了。 这个时候,有两个人换上了后金骑兵的外衣,慢慢向中间的主宅方向走去,其他人则隐藏在黑暗里,跟在他们两边摸索前行。 主宅门口同样有两个后金骑兵在守门,他们一见两个“同袍”走过来,其中一人便好奇的问道:“你们干什么?” 他说的是女真话,有个黑衣人假扮的巡逻兵竟然也用女真话回道:“我两肚子都有点不舒服,想上茅房。” 那守卫好奇道:“外面不是有茅房吗,你们跑这里来上茅房干嘛?” 你假巡逻兵回道:“这不刚好走到这附近吗,黑灯瞎火的懒得去其他地方了。”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主宅大门口,但是,那两个守卫却伸手拦道:“不行,你们不能进去,大汗可说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去骚扰,只要里面的人不逃出来就行。” 那两个假巡逻兵竟然不管不顾,就那么直接挤上去,貌似要挤开他们挤进主宅中。 这时那两个守卫终于看清他们的模样,不对,这两人他们都不认识,他们正要出声示警,那两人突然窜上来,捂住他们的嘴,将他们顶到门上,对着他们心脏部位就是一刀捅进去。 很快,这两个守卫便软倒在地,四周**个黑影窜出来,将两个守卫的尸体拖到黑暗处藏起来,然后,便搭起人墙,将一个黑衣人人送进主宅的围墙中。 不一会儿,大门轻轻的打开了,两个假冒的巡逻兵又假冒成守卫守在门口,其他人则飞快的窜入主宅中。 他们很快便进入主宅大堂中,点着了里面的油灯,这个时候,**个人都将黑色的蒙面巾拉了下来,其中一人郝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其他人则是张盘和他手下的特战小队。 揭下蒙面巾后戚盘宗直接坐在主位上下令道:“快点去将主宅里所有人都叫醒,记得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 张盘闻言,立马带着手下队员向各处卧房散去。 这么大半夜的,睡着睡着突然有黑衣人跑进来喊人起床,自然是吓死个人,主宅中很快便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不过声音貌似都是被什么东西蒙着叫出来的,并没有多大,而且,很快又平静下去了。 不久,里面所有人都被叫到了大堂,总共三个丫鬟抱着两个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孩,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贵妇,和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丽人。 戚盘宗见这堆人走进来,立马对着那个三十多岁的贵妇拱手道:“嫂夫人好,我是黄大人的好友,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黄大人托我带人来救你们去京城。” 说罢,他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那个中年贵妇。 那贵妇拿着腰牌仔细看了看,这才开口道:“妾身见过戚大人,老爷不是让我们在这里守着宅院,不要去京城吗,这会儿怎么又请您来救我们了。” 你还守个屁啊,这里到处都是后金骑兵,戚盘宗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这么说,只能诈道:“黄大人怕建奴出尔反尔,毕竟你们的生死都捏在他们手里。” 那中年贵妇叹息道:“当初建奴要来打京城老爷又不接我们进城,还说建奴打不下京城很快就会回辽东,这会儿我们都被建奴捏在手里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了,他才来救我们,唉,我们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还好建奴并没有把我们怎么样,不然,妾身都不知道有没有脸活下去了。” 戚盘宗尴尬的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黄大人是怎么想的,要不嫂子你这就跟我们走吧,要是被建奴发现了,可就走不掉了。” 那中年贵妇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戚大人,请恕妾身无礼了,您跟我们老爷关系怎么样,妾身好像没有听我们老爷提及过您啊。” 戚盘宗含糊道:“当然是过命的交情,不然我怎么会冒死来救你们呢。” 有时候,女人就是好骗,那中年贵妇,稍微想了想,貌似是这个理,她便点了点头,小心的道:“妾身是想请大人帮忙,帮我们把金银珠宝带走。” 戚盘宗闻言,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在哪里啊,我看看有多少,好安排人来搬。” 那贵妇人犹豫了一下,随即便要了一盏灯,就那么亲手举着灯,带着戚盘宗往主卧走去。 来到主卧,她打开一个衣柜,随即不好意思的将灯递给戚盘宗道:“戚大人,麻烦您帮妾身拿一下。” 戚盘宗接过灯往里一看,这个一人高的衣柜里面竟然是空的! 那贵妇人熟练的将中间的挡板抽出来,然后缓缓将衣柜的背板打开,就像开门一样,里面竟然是一个隔层。 看到隔层里面的东西,戚盘宗先是一喜,紧接着便皱起了眉头,喜的是,他找到黄承昊贪腐得来的脏银了,愁的是,这未免也有点太多了,一尺见方的箱子十多个呢,他们总共才来了十三个人好不。 那贵妇人见他皱着眉头,连忙解释道:“原本是没有这么多的,但是,前几天,管家又送来了五箱,结果就变成这么多了。” 前几天?前几天建奴都占领南苑了,黄承昊不可能再往这里送银子了,难道是建奴送给黄承昊的! 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的问道:“管家?他在哪里住啊,要不要一起带走?” 那贵妇人恍然道:“对了,管家一定要带走,他是我们家老爷的表哥,就住在隔壁那个院子里。” 戚盘宗点头道:“好,嫂夫人,要不你们先走吧,我带来的人不多这些东西可能要搬两趟,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搬走的,以我跟黄大人的关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吞了这些东西。” 那贵妇人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戚盘宗,随即便无奈的将衣柜复原,跟着戚盘宗回到大堂。 紧接着,戚盘宗便带着张盘他们护着黄承昊的家眷从后门跑出去,一路跑了将近两里多路,跑的这几个女人都快断气了,才在一个小山脚下与另外一个特战小队接上头。 这个小队是在此看马车和马的,戚盘宗想了想,干脆让他们赶着马车将黄承昊的家眷送往京城,而他则带着张盘这个小队,牵着战马又回到了黄府后门。 他留下两个特战队员看马,又带着其他特战队员进了主宅,搬了两趟,才将里面十多箱金银珠宝搬出来。 这个时候,他还是没走,因为还有一个重要人物没有“救”出来。 这个管家肯定是他们皇太极与黄承昊之间的联络人,该去救他,还是直接去抓他呢? 戚盘宗考虑了一阵,直接令张盘准备好绳索和塞嘴的东西,随即便带着张盘和两个特战队员往主宅旁的院子摸去。 这院子貌似也不小,足见这管家和黄承昊的关系不一般,戚盘宗带着人直接来到主卧外面,将用小刀挑开门,随即便无声无息的窜进去。 四个人悄悄摸摸围到床前一看,相当尴尬,床上竟然有两个人,除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而且,好像,他们还没穿衣服,至少他们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肩膀什么的都是光溜溜的。 戚盘宗尴尬的朝张盘手里看了看,示意他赶紧找东西。 原来,张盘手里就装备了一个布团,这又怎么堵住两个人的嘴呢? 张盘左右看了看,随即便发现床边上垂着一块布,他小心的拿起来,一把塞戚盘宗手里。 戚盘宗低头一看,脸都快绿了,这明显就是个女人的肚兜吗! 不过,这会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直接将手里的肚兜揉成一团,随即上前低声呼唤道:“管家,管家。” 他在老头耳朵边上叫了好几声,那老头才睁开眼睛,借着点月光,他看到,床边竟然站了四个黑衣人,他不由紧张的问道:“你们什么人,想干什么?” 戚盘宗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低声问道:“你就是黄府管家吧,是黄大人让我们来救你的。” 那管家闻言,莫名其妙的道:“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我这不好好的吗?” 的确,他院子外面压根就没人看守,而且,晚上还能抱着个小姑娘睡觉,好的不能再好了,需要人救吗? 戚盘宗可没打算救这家伙,他只是确认一下这家伙是不是黄府管家,从这家伙的回答来看,很明显,没找错人,他立马朝张盘使了个眼色。 张盘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一把按住他的额头,随即便拿起布团使劲往他嘴里塞去。 这时,他旁边的小姑娘也惊醒了,见此情景,吓的差点没尖叫起来。 戚盘宗没办法,只得窜上去,一把按住那小姑娘的额头,拿起揉成一团的肚兜,使劲往她嘴里塞去。 这两人很快就被塞了一嘴的布团,唔唔唔的就是叫不出声来。 这会儿床上两人正使劲挣扎呢,戚盘宗回头一看,那两个特战队员竟然拿这绳子犹犹豫豫的站那里不敢上前! 他不由催促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把他们手脚都绑了。” 两个特战队员闻言,连忙窜上去,把被子一掀。 我的天,这两个人果然没穿衣服,还好不是大白天,这房里光线本来就暗的不行了,倒没那么尴尬。 两人先是协助张盘将那老头翻过了,按到床上绑住手脚,连带嘴上的布团都从后面绑了一下,紧接着,又尴尬的停住了。 倒不是他们没绳子了,主要那小姑娘没穿衣服啊! 戚盘宗比他们还尴尬,他想了想干脆低声对那小姑娘道:“我让他们把衣服丢过来,你自己穿,同意的话就别乱动了,不同意,我就直接命人绑了。” 那小姑娘果然立马停止了挣扎,躺那里不动了。 一个特战队员连忙把床边挂着的一堆女人衣服全部丢过去,那小姑娘摸了半天都没摸到肚兜,最后也只能凑合着胡乱穿上了衣服。 戚盘宗松了口气,直接令人将她绑了,又拿了件棉外套胡乱将那老头一裹,随即便让两个特战队员扛起两人往后门方向赶去。 此时,剩下的队员已经将装着金银珠宝的箱子绑上马了,戚盘宗直接让大家帮忙将两个男女往马上一绑,随即便令所有人牵着马往北逃去。 还好这里离南苑足有十来里,已经属于边缘地带了,白天的时候倒是有后金侦骑巡视,晚上基本就没有了。 众人小心翼翼的牵着马往北走了两三里,这在翻身上马,往京城方向奔去。 , 第二十一章 京城内鬼(上) 南城兵马司监牢,王大用卷缩在床角的稻草上,边打哆嗦,边使劲抓着棉袍往身上裹着,但,还是冷的浑身直抖。 没办法,他这会儿正挂着空挡呢,浑身上下就这么一件棉袍,外面的冰都结了几寸厚了,他不冷才怪。 这帮该死的家伙,竟然衣服都不让我穿,这帮该死的,家伙生儿子没pi眼,这帮该死的家伙。 不知道在心里骂了多少遍,他终于骂的倦了,但是,他还是睡不着,因为天实在是太冷了。 看着眼前的稻草,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 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家里还比较穷的那种,但是他从小就抱有当官发财的“远大抱负”,所以,从八岁开始,他便跟着亲戚家的小孩一起,去老秀才爷爷那里读书识字。 老秀才爷爷也是他家的亲戚,这读书识字自然不用花钱,但是却需要花时间,不知道是他资质太差,还是平时太懒,连续读了九年,参加了三次童子,竟然都没过! 老秀才爷爷都被他给读死了,他却连个生员都没考上,不能进入州府县学继续学习,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种地了。 这一种就是二十多年,那时候穷的啊,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找婆娘了,他想着这辈子就这么完了,童子试过不了,童子身也破不了,只能带着遗憾去投胎,争取下辈子出生在一个有钱人家里了。 没想到,临到老,他都快五十了,亲戚家一个小表弟却发达了,这家伙一路从生员蹭蹭蹭,秀才、举人、进士连中,当上了什么监察御史,紧接着,又当然了什么右佥都御史,还在京城置办了几千亩地! 他虽然生员都没考上,读书识字还是没问题的,于是乎,他被小表弟招来当了管家。 这下他发达了,管着几千亩地,手下还有几百佃农,随便抠一抠,一年就能抠出上百两银子,看上哪家姑娘,直接招进府里做丫鬟,暖个床,行个房,随便给点银子打发打发就没事了,玩腻了就整出去嫁人,再换一个,这小日子过的别提多美了。 没想到,才爽了几年,建奴突然打过来了,那漫山遍野的建奴骑兵,可把他吓坏了,他想着,这下完蛋了。 但是,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建奴竟然没把他怎么样,甚至整个黄府的一草一木都没动,建奴只是派兵把黄府给看着,然后,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去京城交给小表弟,也就是他的老爷黄承昊。 他虽然没当官,老爷当官的朋友他却见过不少,特别是那些在京城附近有田产的,请的管事、管家什么的他都认识,所以,京城戒严并不算什么,他老爷当官的朋友家里好多管事、管家都带着家丁、护院在城墙上守着呢。 他很轻易的就找到个熟人,将他吊入京城。 老爷看过信之后,貌似考虑了很久,随即便回了封信,让他带回去交给一个叫皇太极的奴酋。 信里面写了些什么,他不知道,因为两边都把信封的很死,他如果拆开绝对会把信封拆烂,所以他不敢看。 他将信带回去之后,那个什么奴酋皇太极亲自接见了他,看完信之后,不但赏了他一百两银子,还给了他五箱银子,让他带回府里,交给大夫人,然后,那奴酋还写了两封信让他转交给老爷。 他收了银子,又将信送到京城,老爷并没有说别的,只是问他银子收到没,然后又叮嘱他跟奴酋见面收银子的事情千万不能说出去,因为私通建奴是诛九族的大罪。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又过了几天舒坦日子,他就莫名其妙的被抓到京城来了。 到底是那个狗ri的驴球啊,吃了熊心豹子胆啊,竟然敢抓我,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想死啊。 想着想着,他实在扛不住了,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可刚把眼睛闭上不久,迷迷糊糊间,他又被人拖着往外走去,他睁开眼一看,天都亮了。 两个壮小伙直接把拖到一个公堂,往地上一扔,再朝公案拱了拱手,道了声“大人,人犯带到。”,然后就退下去了。 他这正迷糊趴着呢,只知道公堂两边站了很多人,公堂上面到底是哪个该死的大人,他却不知道。 “啪”,一声惊堂木,直接把他吓的一抖,整个人都清醒了。 随后,那位该死的大人便在公案后面大喝道:“堂下何人。” 卧槽,原来这家伙不知道老子是谁。 他直接爬起来,鼻孔朝天道:“你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我们家老爷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黄承昊。” 堂上审案的就是张斌,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家竟然敢如此无礼,欠揍是吧! 他再次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随即大喝道:“放肆,谁让你起来的,跪下。” 这次,王大用倒没被吓着,他轻蔑道:“跪下,凭什么,我都告诉你了,我们家老爷可是哎呦。” 他还没说完,便感觉膝盖弯里一阵剧痛,他不由自主的往地上一趴,跪下了。 张斌同样轻蔑的道:“本官没问你家老爷是谁,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很了不起吗,我还福广总督呢。” 福广总督算个屁啊,王大用强人着疼痛怒斥道:“你敢打我,你以为你当个福广总督就了不起了吗,告诉你,我们家老爷就是专门治你们这些当官的,一本奏折上去,当朝首辅都得跪下。” 魏忠贤这流氓耍的,一连撸掉三个当朝首辅,压根就不讲一点规矩,搞的下面这些人都不知道规矩是什么了,以为一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就是天王老子了! 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张斌再次拿起惊堂木使劲一拍,随即大喝道:“放肆,竟然敢咆哮公堂,来人,掌嘴十下。” 张盘闻言,直接取了块令牌一样的小板子,冲上来,抓住王大用的头发,“啪啪啪”,对着他脸上就是十板子,打的王大用捂着脸惨呼起来。 板子打完,张斌直接冷哼道:“现在,本官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哼。说,姓名。” 王大用这下被打的满嘴是血,牙都掉了好几颗,他再也不敢嚣张了,老老实实的答道:“王大用。” 张斌突然又问道:“说,你见过皇太极是吗?” “见。”王大用正要脱口而出,猛然记起来,老爷交待过,不能把见过奴酋的事情说出去,他连忙改口道:“没见过。” 张斌立马追问道:“那你认识皇太极吗?” 王大用连忙摇头道:“不认识。” 张斌立马又追问道:“那你知道皇太极是谁吗?” 王大用连忙摇头道:“不知道。” 张斌突然又拿起惊堂木一拍,大喝道:“放肆,竟然敢欺骗本官,建奴就在南苑扎营,你竟然连奴酋是谁都不知道,说,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王大用都被打怕了,张斌这惊堂木一拍,他立马吓得改口道:“知道。” 张斌接着慢悠悠的问道:“黄府是不是有建奴看守?” 这明摆着的啊,王大用连忙点头道:“是。” 张斌又慢悠悠的问道:“你们老爷的家眷是不是被建奴给看住了?” 这个也不用隐瞒,王大用继续点头道:“是。” 张斌突然急问道:“那五千两银子是不是皇太极给你的。” 王大用下意识的点头道:“是。” 刚说完,他立马意识到不对了,连忙改口道:“不是,不是。” 不是? 张斌昨天晚上听完汇报就怀疑黄承昊收了皇太极的银子,今天这一诈就诈出来了,银子肯定是皇太极给王大用的,现在这家伙还想改口,哼哼。 他又拿起惊堂木一拍,随即大喝道:“放肆,你当本官好糊弄吗?老实交待,皇太极让你干了些什么,黄承昊又让你干了些什么,你是怎么帮他们从中联系的?” 私通建奴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打死都不能说,王大用连连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皇太极。” 还嘴硬,张斌直接大喝道:“来人,先打他五十大板,让他清醒清醒。” 张盘闻言,直接带着三个特战队员上来,按住王大用就是一顿打,打得王大用惨嚎不已。 五十大板打完,王大用几乎把喉咙的嚎嘶了。 张斌冷冷的问道:“想清楚没,招,还是不招。” 王大用咬牙道:“我没什么好招的。” 骨头这么硬? 张斌紧接着大喝道:“来人,上夹棍。” 夹棍就是夹手指的刑具,用竹棍夹住犯人手指使劲收紧,能把手指上的骨头都夹变形,所谓十指连心,这酷刑,一般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王大用一听说上夹棍,也怕的不行了,但是,招了就要诛九族,他可不想自己亲人全部被牵连,所以,他决定,打死都不说。 很快,张盘便取来夹棍,将他十个指头往里一塞,随即朝两边的特战队员使了个眼色,两个特战队员立马拉着手中的绳子,使劲往两边扯去,王大用立马惨嚎起来。 夹棍越来越紧,王大用嚎的也越来越厉害,张斌却是冷冷的盯着他,一言不发,这家伙,嘴怎么这么硬,按道理,不应该啊,就一个普通的管家,这么硬的骨头,怎么可能呢? 他正思索王大用为什么这么嘴硬呢,王大用的惨嚎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他头一歪,直接疼晕过去了。 张斌并没有让人马上用冷水泼醒他,而是坐那里皱眉沉思起来,这家伙嘴硬的有点不正常了,一开始,才给他掌嘴十下,他立马就老实了,这就证明他是相当怕疼的,为什么后面又不怕疼了呢? 张斌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私通建奴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家伙,估计是害怕株连九族。 其实,这个是有还转余地的,只有叛逆造反才是必诛九族的大罪,其他,好像就没那么绝对了,像袁崇焕,他的罪名应该就是私通建奴,他本人都被千刀万剐了。 但是,后面崇祯派人去把他家人一抓,发现他家里就没有什么钱,几乎是一穷二白,冒这么大的风险私通建奴,却一文钱都没赚到,明显有点不正常,崇祯可能是良心发现,后面免了他家人的死罪,只判了他们一个流放三千里。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站起身来走到王大用跟前,随即示意张盘把他泼醒,张盘立马把一桶准备好的冷水对着王大用头上一泼,王大用很快就醒了过来。 张斌直接蹲下去,认真的道:“你是怕株连九族吧,其实,私通建奴不一定要株连九族,只要你老实交待,本官保证,不但你家人没事,你也会没事,毕竟黄承昊才是主谋是吧?” 王大用闻言,脸上立马露出挣扎之色。 张斌见状,伸手拨了拨夹棍,微笑道:“还不想招是吧?要不再夹一夹,放心,夹棍夹不死人的,本官会让他们一直夹下去,夹到你说为止。” 王大用疼的一哆嗦,随即嘶喊道:“别夹了,别夹了,我招,我招。” 张斌嘴角一弯,摇头叹息道:“早点招不就没事了吗,你这又是何必呢。” 王大用果然什么都招了,他一五一十,从建奴包围黄府说起,一直说到他最后一次送信,详详细细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张斌闻言,眉头一皱,这家伙,知道的太少了,光凭他这些话,再加上那五千两银子,想要让崇祯相信黄承昊才是私通建奴的人,貌似很难。 怎么办呢? 李光春和王际逵那里根本就没办法突破,因为张斌已经派人查探过了,这两人并没有在京城外面建豪宅,而且,他们的田产那边已经被皇太极洗劫一空,一个人都没留下来。 这就证明他们只是黄承昊的下线,他们跟皇太极应该没有什么联系,这个主谋就是黄承昊。 这下真的有点麻烦了,难道把黄承昊抓起来严刑拷问吗? 这办法貌似不妥,因为黄承昊是主谋,如果他招了,就算不诛他九族,他本人也会被凌迟处死,所以,他很有可能打死都不会招。 这家伙可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如果不经过崇祯同意就把他抓起来,一阵严刑拷打,崇祯很有可能认为他是屈打成招,这样的话,崇祯更不会相信袁崇焕是被冤枉的了! , 第二十二章 京城内鬼(下) 张斌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却已经出手了。 这人就是吏部尚书王永光,不过,他不是对黄承昊出手,而是对袁崇焕出手。 王永光,山东东明人,万历二十年进士,万历朝任职经历平淡无奇,但天启年间猛然窜了起来。 万历二十年进士,他混到万历四十八年,整整混了二十八年,才当上个南都大理寺卿,这南都除了户部和兵部,其他都是纯混吃等死的养老衙门,他这混到南都大理寺卿,官途基本上就算是结束了,就等着告3老返乡了。 但是,天启初,他却突然被擢为工部左侍郎,后面又改为右都御史,不久便升为工部尚书,后又改为户部尚书,天启五年加太子太保,天启六年,转任南都兵部尚书。 有史书曰:时有崔呈秀任兵部尚书掌北兵,王永光任南都兵部尚书掌南兵,自此天下兵马皆归魏忠贤掌握。 这么一位阉党重要人物,崇祯二年,钦定阉党逆案,他竟然不是阉党! 这又是为什么呢? 崇祯以为他很聪明,利用阉党内部矛盾,挑起阉党互斗,让阉党中的齐楚浙党互相攻击,让他们疯狂乱咬,然后又提拔东林遗臣收拾阉党,最后再把东林几个老头子一扔,从此朝堂上下尽归掌控。 他太想当然了,世事岂能皆如人意,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行,很多人都不会如他意。 首先,齐楚浙党就不会如他意,齐楚浙党表面上在疯狂乱咬,实际上,他们却很有分寸,或者说很有默契。 他们很默契的配合着,“一顿乱咬”,把阉党中的非齐楚浙党成员全部咬死,他们本身却没一点事。 当然,这个本身一点事都没有,并不是说一个齐楚浙党成员都没事,崇祯不是傻子,你们把其他人全咬趴下了,自己人一个都没事,这不摆明了清除异己吗? 糊弄崇祯很简单,丢出几个惹的天怒人怨的齐楚浙党败类,扑上去呼哧几口咬死,向崇祯展示他们是在“乱咬”,其实他们是在清理门户! 崇祯想利用齐楚浙党这些久经沙场的党争高手,只能说他太天真,人家利用他还差不多。 然后,东林党也不会如他意,倒不是说东林党不听他的,主要他任用的这些东林遗臣有问题。 韩爌、孙承宗、钱龙锡、成基命这些,都是出了名的温和派,说好听点是老好人,心慈手软,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像天启初,韩爌任内阁首辅,手掌朝堂大权,孙承宗督师蓟辽,手握二十万大军,他们如果坚决一点,站出来,跟魏忠贤斗,魏忠贤能收拾东林党才怪。 结果,韩爌和孙承宗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对魏忠贤矫诏、诬陷等无耻伎俩没做出任何反击,很快,他便被逼的辞职了! 朝堂大权和兵权一交出来,魏忠贤杀其他东林党简直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魏忠贤才没杀他们。 因为这样的人,就算掌权了,也没什么威胁。 可以说,崇祯让韩爌负责钦定阉党逆案,简直就是拿把豆腐做的刀子去杀人! 一开始,韩爌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满朝阉党,他交上去的名单竟然只有四十多个。 这样搞,崇祯自然不满意,再来。 他犹犹豫豫,左思右想,交出个两百五十二人的名单,还特别分了几等,注明只诛首恶,其他人教育一下就行了! 这样搞,崇祯还是不满意,再来。 如果真的一次又一次重来,有崇祯这个“狠人”在后面盯着,这阉党迟早要被收拾完。 可惜,他们没机会再来了。 崇祯当人家是傻子,人家可不傻,让你这样搞下去还得了。 想让我们伸着脖子等你来砍啊,做梦! 正是这个时候,齐党大佬王永光出手了, 因为他不出手不行了,再韩爌抠抠索索抠下去,他就要被定为阉党了。 于是,他打出为魏公公报仇的旗号,聚集阉党余孽,开始疯狂攻击--袁崇焕! 为什么是袁崇焕呢? 袁崇焕可不是东林党,疯狂攻击他有用吗? 有用,魏公公就用过这招,魏公公用熊廷弼案牵连东林党,几乎将东林党上上下下杀了个通透。 熊廷弼是楚党中坚都能用来牵连东林党,更何况,袁崇焕这个本来就跟东林党有关系的人呢! 于是,皇太极还在南苑虎视眈眈的时候,大明朝堂一场内斗的大戏又上场了。 吏部尚书王永光一封奏折丢出来,弹劾内阁次辅钱龙锡勾结袁崇焕私通建奴,图谋不轨! 紧接着,都察院监察御史袁弘勋、史褷、高捷等等这些被韩爌妇人之仁放过了,没有列进逆案的阉党余孽纷纷上奏,弹劾袁崇焕、弹劾钱龙锡,弹劾韩爌,说他们相互勾结,引建奴入关,妄图颠覆大明! 这么荒唐的事,说出来有人信吗? 旁观者自然不信,开什么玩笑? 韩爌和钱龙锡这种温婉如玉的谦谦君子勾结野蛮凶残的建奴?可能吗,他们两个世界的人好不! 再说了,他们两,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内阁次辅,位极人臣,图什么?难道建奴把大明灭了会请他们当皇上! 但是,身在局中的崇祯却上当了。 因为袁崇焕复起,是钱龙锡举荐的,这原本没什么,你皇上问内阁次辅,朕想找个人去当蓟辽督师,你觉得谁合适啊? 钱龙锡肯定说袁崇焕合适啊,大明跟建奴打了十多年,就袁崇焕取的了两次大捷,他不合适,谁合适啊? 崇祯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信了这种鬼话,直接判钱龙锡死罪! 至于韩爌,扯的更离谱,就因为万历四十七年袁崇焕中进士那年,韩爌是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会试名义上是他主持的,所以,他是袁崇焕的座师! 这个,理论上是有这种说法,谁主持会试,那一届的进士都要叫他恩师,问题这个主持指的是主考官。 万历四十七年会试,韩爌只是挂名的,因为他是礼部尚书,这会试就归礼部管,所以他挂名主持,但他并不是主考官,袁崇焕也不是他“学生” 这么牵强的理由,崇祯也信了,韩爌你教导无方,引咎辞职吧。 韩爌无奈,三次上疏称病,引咎辞职。 然后,齐楚浙党开始牵连孙承宗,牵连成基命,这些东林遗臣纷纷引咎辞职。 朝政纷扰,崇祯渐渐忘了清理阉党的事情,阉党余孽纷纷跳出来,疯狂争夺内阁的控制权,经过无数激烈的较量,崇祯四年,浙党大佬温体仁出任内阁首辅,这场内斗大戏才彻底落幕。 当然,这是张斌没穿越而来那段历史发生的事情。 这会儿,张斌来了,而且正在想办法搭救袁崇焕,王永光等人想阴谋利用袁崇焕制造大案,将东林党一网打尽,中止崇祯对阉党的清洗,并进而手掌朝堂大权,能如愿吗? 这天上午巳时许,张斌正坐在南城兵马司的书房里,对着王大用的供词皱眉沉思呢,外面突然传来谢正刚的通传声:“大人,有人求见。” 这个有人,大致指的是骆养性手下的锦衣卫,因为崇祯不喜近侍与朝臣来往过密,所以骆养性一般不会来找他,要有事也会偷偷摸摸的来,如果他走不开,就会派手下亲信来。 这时候派人来找,肯定有要紧事,张斌连忙朗声道:“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粗布麻衣的平民,没有任何特色,属于丢人堆里找不出来那种。 那人一进来便拱手低声道:“小人东缉事厂掌刑千户罗文纲参见张大人。” 螺纹钢! 张斌脑海里面突然冒出这个名词,他连忙甩了甩脑袋,将前尘往事甩一边。 这东缉事厂掌刑千户其实也是锦衣卫千户,只是调东厂去任职了,看样子,这家伙是曹化淳的亲信。 张斌低声问道:“什么事?” 罗文纲连忙把腰带解下来,从里面抽出一张信纸,恭敬的递给他。 搞这么神秘,到底是什么事? 他展开信纸一看,没有抬头,结尾也没有署名,只是摘抄了一些奏折的内容。 比如,吏部尚书王永光弹劾内阁次辅钱龙锡勾结袁崇焕私通建奴,图谋不轨! 又比如,都察院监察御史史褷弹劾内阁首辅韩爌、内阁次辅钱龙锡,勾结袁崇焕,引建奴入关,妄图颠覆大明! 信纸上密密麻麻摘抄了很多,字迹还有点潦草,但张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曹化淳的字迹,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真的,的确有很多人在疯狂上奏折攻击内阁首辅韩爌和内阁次辅钱龙锡,要坐实袁崇焕通敌叛国的罪名! 张斌看罢,气的拍桌大骂道:“一群畜生,建奴都打到京城来了,还在这里争权夺利!” 这些人,小心眼里就没有国家,没有大明,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不管大明烂成什么样子,不管国家危亡,只要逮住机会就想排除异己,掌控朝堂大权。 像南明朝堂就是很明显的例子,那时候大明都快断气了,马士英和阮大铖还要大兴党狱,报复东林党和复社,排挤史可法,结果螨清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就将涵盖大半个大明疆域的南明朝给灭了! 有这些内鬼在,皇太极都不用动手,大明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张斌一咬牙,阴森森的道:“你去回报曹公公,我知道了,另外,让骆大人晚上过来一趟。” 罗文纲都被张斌这一连串的反应给吓坏了,他连忙拱手道:“小的遵命。” 说罢,匆匆行了个礼,转身一溜烟跑了。 当晚戌时许,两个黑衣人又出现在南城兵马司围墙外,这两人自然又是骆养性和戚盘宗。 这会儿,骆养性已经有点熟练了,他在戚盘宗的协助下迅速翻过围墙,猫着腰,鬼鬼祟祟的穿过外围普通京营士卒巡逻的区域,又在戚盘宗的协助下翻进张斌所在的院落,然后直接爬上书房的窗户,正要往里跳,结果一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他瞬间就一个跟斗栽进房中。 这是怎么了,刚还蛮麻利的样子,最后一下却栽了个大跟斗,戚盘宗连忙飞掠进来,将他扶起,关切道:“大人,你没事吧。” 骆养性这会儿大气都不敢喘,话也不敢说,只是偷偷朝书桌那边使了个眼色,示意戚盘宗自己看。 戚盘宗抬头往书桌那边一看,也吓的浑身一哆嗦,差点就把扶在手里的骆养性给扔出去了。 这会儿,张斌正捏着椅把手,满脸阴森的坐在那里,盯着他们进来的窗口,那样子,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是谁把惹总督大人惹了啊,这表情,简直吓死个人! 正当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斌突然阴森森的道:“太如,去找个隐蔽的所在,将黄承昊抓过去,要四周都没人的那种,如果不小心弄死了,好毁尸灭迹。” 骆养性闻言,吓了一大跳。 张斌这是想干嘛,私自抓捕朝廷正四品大员,还不小心弄死了,这意思,怕是要弄的那家伙生不如死啊。 他取下口罩,吞了口唾沫,艰难的道:“双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黄承昊可是朝廷正四品大员,而且正得皇上赏识,我们这么做,万一皇上震怒怎么办?” 张斌依旧阴森森的道:“朝廷正四品大员,哼,魏公公连朝廷正三品,正二品,甚至是正一品大员都跟杀鸡一样的杀了一大堆,那会儿先皇不还一个劲的夸他。你怕什么,只要我们都不说,谁知道是我们干的?太如,不是我说你,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你就不要怕这怕那,你看人家田尔耕,管你多大的官,捏在手里想怎么整怎么整,他怕过吗?” 骆养性无语,貌似好像是这个道理,锦衣卫指挥使怕谁啊,只怕东厂督公,朝廷官员,哪怕你正一品又怎么样,捏在手里弄死了就弄死了,怕个屁啊! 想到这里,他咬牙点头道:“好,什么时候抓,你说。” 张斌点了点头,继续阴森森的道:“这才对嘛,想成大事就不要拘小节,现在就去,把那奸贼黄承昊抓起来,另外,派人盯着李光春和王际逵,如果不小心把黄承昊弄死了,逮着他们继续,我就不相信这三个人都是铜皮铁骨,铁齿铜牙。对了,钉子、钢针、竹签这些尖锐细小的东西多准备点,再准备袋盐,我要让他们体验一下魏公公的手段。” 说起魏公公的手段,骆养性吓得脸色都变了,大哥,能不能不这么玩啊,把个大活人弄成骷髅架子,太残忍了好啵。 张斌见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由怒斥道:“还不快点去,等他们把大明整垮了,你这锦衣卫指挥使连条狗都不如!” , 第二十三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正阳门外正西坊,观音寺街中段,有一座巨大的府邸。 这座府邸占地足有上千亩,其中楼台亭谢遍布,花草树木繁盛,各种奇石精雕随处可见,是京城有数的豪宅。 这正是明世宗嘉靖皇帝赏给掌上明珠宁安公主朱禄媜的府邸,嘉靖朝之后,明穆宗隆庆皇帝对这个温柔贤淑的妹妹同样宠爱有佳,赐下金银珠宝无算,并进封其为宁安长公主,到了万历朝,明神宗对这个亲姑姑恩宠如故,同样赐下金银珠宝无算,并进封其为宁安大长公主。 万历三十五年,宁安大长公主薨,其子李承恩继承了这座府邸。 按理,住着京城有数的豪宅,家里有用不完的钱,皇帝又是自己表哥,李承恩应该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一开始的确是神仙般的日子,明神宗万历皇帝每每念及自己的姑姑,总不忘照顾一下自己这个表弟,逢年过节都忘不了赏赐一番。 可惜李承恩这神仙般的日子才过了十多年,他表哥万历皇帝便驾崩了,紧接着他的表侄明光宗泰昌皇帝继位一个月也驾崩了,他的侄孙明喜宗天启皇帝继位不久,他的噩梦便开始了。 因为宫里的大太监魏忠贤看上了他这栋豪宅,想买下来送给他的姘头客氏,以博美人一笑。 宁安大长公主的府邸啊,这寓意也相当不错,把客氏比做大长公主,美人一定笑的更欢。 李承恩会卖吗? 卖是不可能的,他又不缺钱,再说,这可是他外公明世宗嘉靖皇帝赐给他母亲的,他想卖也不敢卖啊! 魏公公想要的东西,能出钱跟你买已经相当给面子了,不是看你是皇上的爷爷辈,直接就抢了你的,你又能咋滴? 不卖,找死! 于是,他母亲留下来的饰品,成了他盗窃宫廷的禁物,魏公公直接以此为借口,判了他个死罪,抄没了这栋豪宅。 他母亲留下的东西,的确有很多是宫里的没错,但是,那都是嘉靖、隆庆、万历三代皇帝赏赐下来的啊,什么偷的! 李承恩含冤而死,死不瞑目,待崇祯皇帝把魏公公惩治了以后,他便经常回家来闹,想要收回自己的府邸。 好吧,其实就是这栋豪宅闹鬼了。 紧接着,在此游玩过的客氏也对此念念不忘,经常回来流连一番。 好吧,其实就是这栋豪宅还不止一个怨鬼。 从崇祯元年开始,这里便成了京城有名的凶宅,闹的那叫一个凶啊,又是男鬼喊冤,又是女鬼尖笑,“李承恩”和“客氏”还经常在里面大打出手,传闻进去过的人全死了,宅院里经常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尸首。 尸首是真的,顺天府的衙役找了个阳日阳时阳气最重的时候进去查探了一下,真的找到了几具尸首,而且,里面“李承恩”和“客氏”打的到处是大坑,这两个厉鬼,凶着呢! 崇祯不知道听哪个皇亲国戚提起了这件事,于是就令骆养性派人去查一查,毕竟那是他祖姑***府邸,不闻不问就不像话了。 骆养性派出的锦衣卫硬着头皮蹲守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查出来了。 其实,里面压根就没有鬼,鬼是有人扮的,这些人就是原来李承恩府邸的家丁和护院。 他们隐隐知道,李承恩被魏忠贤抓去处死之前,把宁安大长公主留下来的金银珠宝全部埋在府邸里面了,所以,魏忠贤倒台后,他们便装鬼把人吓走,在里面到处挖。 至于那些尸首,则是他们在京城外面的乱葬岗偷来吓人的。 真相大白,但是却没人相信,还是没人敢靠近这栋超级凶宅,崇祯也不好派人去这种府邸看守,更不会把祖姑***府邸赏赐给别人,于是,这府邸就彻底荒废了。 但是,这天晚上,这栋府邸里面貌似又闹鬼了,而且好多鬼! 骆养性直接让戚盘宗带着几个亲信手下,扮成强盗,去右佥都御史黄承昊的府邸,把他给绑了,而且,还让他们撂下一句话,让黄承昊的姘头小桃红准备一万两白银,不然就宰了黄承昊。 戚盘宗绑了黄承昊之后,直接就把他送到了这凶宅里面,而张斌也带着手下两队亲卫乔装打扮一番,来到了这凶宅里面。 凶宅的大堂中灯火通明,张斌将脸抹的漆黑,还带了个独眼龙的眼罩,打扮成悍匪模样,端坐在主位上,一队亲卫同样抹得满脸漆黑,凶巴巴的站在大堂两边,这里简直成了非洲人的公堂,全是黑人。 当然,扔地上那个黄承昊不是黑人,这会儿他脸都吓白了。 晚上,他正抱着小桃红玩的兴起呢,几个黑衣人突然就闯进来,拿着刀子逼着他给银子,结果,他匆匆穿上衣服,到处翻了半天才翻出几百两银子,这伙强盗不干了,撂下一句话,让小桃红去准备一万两银子,然后就把他绑来了。 一万两银子,他有,但是在他正室夫人那里,而他正室夫人正在建奴手里捏着呢。 这会儿他有点后悔了,为了宠幸新买来的北院教司坊名妓小桃红,他直接把正室夫人和两房小妾还有两个子女全部赶去南苑花乡的府邸里了,留京城府邸的银子也被他花的差不多了,他正准备抽时间去南苑花乡的府邸去取点银子来,结果,建奴打过来了。 他原本以为以京城的防御,和京城周边的驻军,几万建奴打几天打不下也就该跑回去了,没想到,建奴不但不走了,而且还跑去南苑,把他府邸给围了。 好在,奴酋皇太极并没有把他老婆孩子怎么样,还跟他商量,只要他把袁崇焕弹劾下去,就给他五万两白银做报酬,而且,还事先下了五千两的定金,交给他正室夫人了。 只是,这银子小桃红拿不来啊,不说这会儿京城戒严了,就算京城没戒严,小桃红也休想从他夫人那里拿到一万两银子。 他为了宠幸这小桃红,直接把自己老婆孩子丢南苑花乡,连建奴来进攻京城都没让她们回来,小桃红能从她们那里拿来一万两银子才怪。 怎么办,怎么办呢? 黄承昊正在焦急的想办法呢,张斌也在思索着怎么把这戏演好。 恶人还需恶人来磨,他正是准备假装成恶人,好好磨一磨这个黄承昊。 想了一会儿,他右手习惯性的往茶几上一抓,结果,抓起来的不是惊堂木而是一个茶杯。 他干脆把茶杯使劲往茶几上一顿,随后厉声道:“黄承昊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黄承昊连忙趴地上磕头道:“大侠饶命啊,大侠饶命啊,一万两银子我有,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怎么给你取来。” 张斌冷哼道:“哼,银子,是你把我们袁督公卖给建奴赚来的银子吧!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是你私通建奴,收了建奴的银子,反过来诬蔑我们袁督公私通建奴。你这个奸贼,秦桧都没你奸,为了一点银子,你就诬蔑我们袁督公,出卖大明,你还是人吗?” 黄承昊闻言,顿时吓的满头大汗,袁,袁,袁督公,袁崇焕,这下完了。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帮大头兵,不讲道理的! 他硬着头皮道:“不是啊,这位军爷,我没收建奴的银子,那银子是我城外几千亩地的收益,不是建奴的银子啊。” 张斌冷哼道:“没收银子,没收银子你为什么要诬陷我们袁督公?” 黄承昊眼珠子一转,狡辩道:“不是我要污蔑你们袁督公啊,是巡城御史王际逵截获了皇太极写给你们袁都督的信,交给我,让我上奏的啊。我没办法啊,这么大的事,我不上奏,他参我一本,我就死定了。” 这叫祸水东引,死道友不死贫道,你们去找王际逵麻烦吧! 他想的倒是很美妙,可惜,张斌不是袁崇焕的手下,他的所作所为张斌已经大概了解了,这种小伎俩能骗的到张斌才怪。 张斌直接冷笑道:“不错啊,丢车保帅,你连属下都卖,有够无耻啊,王际逵我不认识,王大用我倒是认识,要不要我把他人头挖出来给你看看啊?” 黄承昊闻言,脸色剧变,这些人竟然杀了王大用,杀王大用之前,他们肯定问出了什么,完了,完了! 他惊慌失措的想了一会儿,立马磕着头求饶道:“这位军爷饶命啊,我也没办法啊,建奴抓了我老婆孩子,我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我老婆孩子就完了,你也知道,女人落到他们手里是什么下场啊,我也没办法啊!” 张斌厌恶道:“没办法,什么叫没办法,你可以请我们袁督公出兵去救啊,到时候,就算是你老婆孩子玉石俱焚,也比你诬陷袁督公要好啊。你知道袁督公对大明来说多重要,关宁锦数十万军民就比不上你老婆孩子吗?建奴如果攻破关宁锦防线,你知道大明有多少老百姓要因此而遭殃吗?你这种自私自利之徒,好意思拿老婆孩子做挡箭牌,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收了皇太极银子啊,告诉你,王大用全招了!” 黄承昊闻言,满脸恐惧的看着张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狡辩了。 张斌直接朝手下亲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搬了个小几摆在黄承昊面前,然后又让他们取出笔墨纸砚,摆小几上,这才恶狠狠的道:“你最好把怎么和皇太极商量,诬陷我们袁督公的事情详详细细写出来,让我们拿去搭救袁督公,如果袁督公救出来了,我们就放了你,不然,哼哼。” 黄承昊满脸恐惧的摇头道:“不,不,我不会写的,私通建奴是要诛九族的,主犯还要凌迟处死,我不会写的,我不会写的。” 张斌气的拍桌大骂道:“你还知道私通建奴要诛九族,主犯要凌迟处死啊?你为了一点银子,不顾大明安危,残害忠良,你还有人性吗?” 黄承昊闻言,脸色扭曲的想了一会儿,随即豁出去大吼道:“我有什么办法,建奴抓了我的老婆孩子,我不弹劾你们袁督公,他们就会将我的老婆孩子凌辱至死,我弹劾了袁督公,他们不但不会动我老婆孩子,还会给我钱,换你,你怎么选?” 张斌嘲讽道:“换我,我会选择自己去救我的老婆孩子,我绝不会为了自己枉顾大明安危!” 黄承昊已经豁出去了,他反唇相讥道:“说的轻巧,去建奴手里救人,你当你是神仙啊。” 张斌冷笑道:“我不是神仙,但是,你老婆孩子我已经帮你救出来了,你衣柜隔层里的银子我也帮你搬到京城来了。” 黄承昊闻言,目瞪口呆,知道他衣柜隔层里的银子,肯定就去过他在南苑花乡的府邸,这些人竟然真的把他老婆孩子救出来了! 张斌紧接着恶狠狠的道:“现在,我只问你,你写还是不写?” 黄承昊神色复杂的摇头道:“我不会写的,你们杀了我吧,写了,我老婆孩子不还是要死,我还要被凌迟处死,换你,你会写吗?” 张斌盯着他,阴阴的道:“你以为,我们就不会凌迟吗,你以为,我们就不会凌辱你的老婆孩子吗?告诉你,你如果不写,我们现在就将你凌迟处死,你的老婆,小妾,我们会带会军中,告诉所有将士,她们是什么人,还有,你的女儿,你的儿子,我们都会好好招呼的!” 黄承昊闻言,愤怒的指着张斌道:“你,你还有没有人性?” 张斌阴阴笑道:“我们只跟有人性的人讲人性,现在我再问你一遍,写,还是不写?” 黄承昊神色复杂的思索了半天,就是不做声。 张斌见状立马哄骗道:“你写了,我们可以将你和你的家人,还有你的银子一起送到关外去,那里天高皇帝远,谁都管不到你,你可以潇潇洒洒的过完下半辈子。” 黄承昊挣扎了半天,终于抬头道:“我写,但是,你们要给我五万两银子,我那点钱还不够我下半辈子过活。” 两万多两银子,五百多两金子,加起来差不多相当五万两银子了,还不够他下半辈子过活,那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到几百两银子,又怎么活下来的。 到这个时候还贪图享乐,好,反正都是骗你的,多骗少骗都是骗,张斌假装肉疼的点头道:“好,这个银子我们出,你现在立马给我写。” 黄承昊眼珠子一转,讨价还价道:“我怎么相信你们,我写了你们不给银子怎么办?” 张斌心中冷哼道,我不但不会给你银子,还会把你交给崇祯处置,你这种人渣,还想去关外害人,让你去了关外还不得立马投奔皇太极啊!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哄骗道:“答应你的自然会给,这个你可以放心。” 黄承昊很不放心的道:“不行,没有保证,我不会写的。” 张斌这个火啊,他直接站起身来,拔出旁边一个亲卫腰间的断刃,上前顶着黄承昊的鼻子恶狠狠的道:“凌迟是多少刀我不记得了,要不,我先割几百刀试试?” 黄承昊吓得连忙提笔道:“别,别,别,我写,我写。” , 第二十四章 诬陷我也会玩 黄承昊提起毛笔,沾了点墨水,认真思索起来。 虽说这些大头兵答应了,会送他去关外,他还是不想老老实实按实际情况写,他准备尽量把罪责推到两个手下身上,他可不想一个人扛下私通建奴这个罪名,必须让人分担一下,不然自己跑了皇上都有可能去找自己亲人撒气! 有这两个手下分担就不一样了,皇上有了撒气的目标,就不会去想着收拾自己的亲人了。 他在思索,张斌同样在思索,黄承昊这个是解决了,王永光那里怎么办呢,这家伙跟黄承昊可不是一个等级的,老奸巨猾,自己还不一定玩的过他。 如果,他咬着袁崇焕不放怎么办,如果,他想办法把黄承昊的供词推翻了怎么办,自己又怎么跟他斗呢? 他盯着黄承昊看了一会儿,一个无耻之极的计划突然出现在他脑海。 对啊,阉党会玩诬陷,我也会玩啊,让这小子去诬陷王永光不是比把他本人收拾了更有用,只要好好操作一下,王永光,你死定了! 黄承昊这边思索了半天,正要开始写,张斌突然阻止道:“慢着。” 黄承昊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心道:“你他吗有病是吧,刚才一个劲的逼我写,现在我要写了,你又不让写,什么意思吗?”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他只是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看着张斌,看这家伙想干嘛。 张斌摇头叹息道:“黄大人,你很蠢你知道吗?” “我,我他吗进士出身,你一个大头兵竟然说我蠢,我能比你这头猪还蠢吗!”黄承昊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一句,但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家伙不会真的很蠢吧,张斌忍不住提示道:“王永光你知道吧?” 开玩笑,他们阉党的中坚人物,魏公公和崔呈秀倒台之后就数这位大佬最大了,他能不知道吗。 黄承昊终于点头道:“有点交情。” 张斌继续提示道:“他这会儿在干什么你知道吧?” 黄承昊当然知道,他们这位大佬正带着大家绝地反击呢,甚至王永光还专门找过他,让他不停弹劾袁崇焕,把袁崇焕私通建奴的罪名坐实,并允诺,只要袁崇焕私通建奴的罪名坐实了,就提拔他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多好的事啊,就弹劾一个袁崇焕,不但有钱赚,还能升官! 可惜,现在自己落到袁崇焕手下的大头兵手里,这事怕是搞不下去了,自己还得离开官场跑路,真是可惜啊。 张斌见他沉默不语,立马不耐烦的道:“问你话呢,知不知道王永光在干什么?” 黄承昊连忙点头道:“知道。” 张斌又催促道:“知道什么说说,看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黄承昊这个郁闷啊,无奈的道:“他准备借袁崇焕案翻盘,将东林党那几个老家伙一网打尽,以此来阻止皇上继续清查阉党逆案。” 张斌点头赞赏道:“厉害啊,了解的这么清楚。” 黄承昊直想翻白眼,这事就因他弹劾袁崇焕而起,他能不清楚吗。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谦虚道:“不敢当,不敢当,就了解个大概而已。” 张斌又摇头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黄承昊这个气啊,这家伙有病还是怎么了,一会儿说自己蠢,一会儿夸自己厉害,一会儿又说自己蠢,这不玩人吗,算了,惹不起,他忍气吞声道:“在下实在愚钝,还请这位军爷教诲。” 张斌点了点头,继续提示道:“你就不能把王永光拉来垫背吗?” 拉王永光垫背,这个他还真没想过,王永光可是现在阉党的领袖人物,手下官员一大把,他这小喽喽,怎么敢往人家身上打注意。 黄承昊真心求教道:“在下实在愚钝,还请这位军爷多多提点,怎么拉王永光来垫背。” 张斌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可以说是王永光让你弹劾袁督公的啊,你可以说是王永光私通建奴啊,你可以把王永光的计划全捅出去啊,这样,你不是就没事了,还什么私通建奴啊,你不但没有私通建奴,还是揭发王永光这个阉党余孽私通建奴的大功臣,知道吗?” 黄承昊闻言,眼前一亮,对啊,王永光才是大佬,把这锅甩给他啊,他完全背的起,只要他把这黑锅背走了,自己不就没事了! 这会儿他真觉得自己有点蠢了,刚才他还一直在想怎么把锅甩给李光春和王际逵这两个手下人呢,思来想去,这两个人怎么也扛不起这个锅,他只能推脱责任,但是推不干净,他还是有责任。 把锅甩给王永光就不同了,王永光什么人物,天大个锅他都背的起,何况自己这个小锅。 把黑锅甩给王永光,无疑是个绝妙的注意,他开始仔细体会起张斌的话来, 说是王永光让我弹劾袁崇焕的,这个没问题,王永光是阉党大佬,自己是小弟,他让自己弹劾袁崇焕,自己就出手,这个没毛病。 说是王永光私通建奴,这个就有点难度了,怎么让皇上相信呢,皇上可没这么好糊弄,空口白话很难让皇上相信。 把王永光的计划全捅出去,这个也没问题,他们计划成不成跟自己其实没多大关系,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自己最多也就上了几份奏折,弹劾了一下叶向高他们,其他什么坏事都没做,属于最轻的那一类,批评教导一下就行了。 看样子,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让皇上相信是王永光私通建奴了,只要皇上信了,自己基本就没事了。 想到这里,黄承昊再次求教道:“军爷,怎么让皇上相信是王永光私通建奴呢,光是我空口白牙说一说,皇上恐怕不会相信吧?” 这的确是个问题,王永光可是阉党大佬,想通过黄承昊一句话就让崇祯相信他私通建奴,这个基本上很难,因为王永光有的是小弟,你黄承昊一个人说他私通建奴,他可以让十个人甚至二十个人来说黄承昊私通建奴,到时候崇祯肯定相信他而不是相信黄承昊。 张斌想了想,随即指点道:“你可以说王永光让皇太极抓了你的老婆孩子,以此来威胁你让你弹劾袁督公,这样你的罪名就洗的更干净了,同时还能在侧面证明他私通建奴。然后嘛,对了,皇太极写给你的信你还留着没?” 这个黄承昊还真留着,因为他太贪财了,怕皇太极到时候不认账,自己把袁崇焕弹劾下去,剩下的四万五千两他却不给了,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道:“还有一封留着呢。” 这小子,胆子真大啊,这种私通建奴的铁证都敢留着,不过正好,可以用来坑王永光,张斌紧接着追问道:“放哪里了,我让人去取过来,然后找个人模仿皇太极的笔迹写一封信,随便写点什么,只要能让人看出来是皇太极写给王永光的就行了,你可以把这封信一并交上去,说是王永光让你按这封信的笔迹,找人模仿,伪造一封皇太极写给袁督公的信。” “嘶”,黄承昊闻言,不由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大头兵啊,竟然这么厉害! 本来皇太极写给袁崇焕那封信,是皇太极亲手写来陷害袁崇焕的,现在伪造一封,再去说皇太极写的那份才是仿造的,这样不但把袁崇焕私通建奴的嫌疑洗的干干净净,还能让皇上相信王永光才是真正私通建奴的人,一石二鸟,好厉害啊! 不过,这里还有点小漏洞,他忍不住提醒道:“这么重要的信件,王永光为什么要交给我呢,他自己找人去仿造一封不就行了?” 张斌稍微想了想,便阴笑道:“你可以说,王永光找不到可靠的人来伪造信件啊,再说了,前面不是说王永光让皇太极抓住你的家人来威胁你嘛,你家人都捏在他手里了,他自然不怕你拿着这封信做文章。” 黄承昊略带钦佩的点头道:“对,就这么说,那信就在我枕头底下那块床板的暗格里,掀开枕头和下面的床单,仔细看看就能看到那个暗格。”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便朝张盘使了个眼色,让他马上安排人去取。 他为什么这么急呢? 因为他想今晚就把黄承昊放回去,这样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安排,原本他就和骆养性计划好了,如果一通恐吓,不用动刑就能逼的黄承昊将自己的罪状写下来,那么晚上就放他回去,派人监视着就行了。 毕竟,擅自抓捕朝廷四品大员是重罪,不管他是以锦衣卫的名义还是以袁崇焕手下将士的名义,崇祯知道以后很有可能会彻查,虽然他很有可能什么都查不出来,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被崇祯查出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会儿黄承昊府邸那边也早有安排,戚盘宗他们刚把黄承昊就有一队巡逻的锦衣卫正好从那里经过,发现黄承昊府邸好像出事了,他们立马就进去把里面控制住了。 也就是说,这会儿还没人知道黄承昊出事了,因为黄承昊府邸所有人都被锦衣卫控制住了。 他手下亲卫要去取那封信也很简单,直接跟里面的锦衣卫说一声,让他们去“搜”出来就可以了。 只要那封信到手,就可以放黄承昊回去了,因为他私通建奴的铁证在自己手里,他的老婆孩子也在自己手里,甚至他的全副家当都在自己手里,他敢不全力配合自己行事,随随便便就能把他给收拾了。 趁着还有点时间,张斌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对付王永光这种大老虎可得一棒子下去就把他敲得爬不起来,不让,他很有可能会暴起反扑,到时候把自己伤着了可就不好了。 他想了想又指点道:“等下我让人给你府里送五千两银子,你一并交上去,就说这是王永光给你的,只要把袁崇焕弹劾下去,他还会再给你五千两。” 栽赃陷害其实黄承昊也蛮在行的,他想了想,便建议道:“其实,我们还可以说王永光跟早就跟建奴勾结了,就用他弹劾袁督公的话来说,建奴就是他引到京城来的,是他写信告诉皇太极蓟州镇防守空虚,让皇太极绕道蒙古草原,从蓟州镇偷袭京城。还有,你们如果银子多的话,还可以给他栽赃,给他建个小金库,随便找个他,甚至是他手下人经常去的地方就行,到时候直接向锦衣卫告密,让锦衣卫去把他的小金库端了,就说这是建奴给他的。” 张斌同样惊奇的看着他,这家伙,够狠啊,这一脚踩下去,王永光更爬不起来了! 说起害人,黄承昊简直是灵思泉涌,紧接着他又建议道:“我们还可以说,他弹劾袁督公不但是为了借袁督公一案来牵连东林党,同时也是为了讨好皇太极,因为唯有袁督公大败过皇太极,如果把袁督公除掉,皇太极就没有对手了,至少在辽东就没人制衡他了,他可以轻松破掉关宁锦防线,直扑我大明京城。对了,还有努尔哈赤,不是传闻努尔哈赤在宁远大战中受炮伤不治身亡嘛,还可以说王永光是为了给努尔哈赤报仇,想把袁督公千刀万剐,毕竟私通建奴一点查实就要凌迟处死是吧。” 张斌不由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就这么来,对付王永光这样的大人物一定不能掉以轻心,给他安的罪状越多越好,一定要一下就干的他爬不起来!” 两人又仔细商议了一阵对付王永光的细节,直到张斌派出去的亲卫将皇太极写给黄承昊的密信取来才停止讨论。 张斌直接打开密信看了一遍,这皇太极还真是厉害啊,原来,这些诬陷袁崇焕的办法都是皇太极想出来的,他甚至亲手写了封信来构陷袁崇焕,正是因为他写的那封信,才让崇祯相信,袁崇焕真的在私通建奴! 看完这封密信,张斌直接在黄承昊面前弹了弹,然后警告道:“你可要记住,有私通建奴的铁证在我手里,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招,我只要把这密信交上去,就能令你死无葬身之地!” 黄承昊连连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耍花招的。” 张斌点了点头,拍着黄承昊的肩膀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这就让人送你走,记住,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府里的人,你最好让他们什么都不要说出去。” , 第二十五章 崇祯暴怒 这几天崇祯心情很不好,不是因为建奴偷袭京城的事,而是因为朝堂上的事。 原本,张斌在永定门外对建奴那一战让他看到了剿灭建奴的希望,建奴也并非不可战胜,只要方法得当,剿灭建奴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正在考虑是不是让老臣孙承宗重回辽东经略,慢慢蚕食建奴,这几天却突然收到一堆奏折,让他的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 吏部尚书王永光率先弹劾内阁次辅钱龙锡勾结袁崇焕私通建奴,图谋不轨! 紧接着,都察院监察御史袁弘勋、史褷、高捷等言官纷纷上奏,弹劾袁崇焕、弹劾钱龙锡,弹劾韩爌,说他们相互勾结,引建奴入关,妄图颠覆大明!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正如奏折上所说的,袁崇焕出任蓟辽督师,是内阁次辅钱龙锡举荐的! 虽然,这个举荐是他自己去问的,但是,朕让你一个内阁次辅举荐人出任蓟辽督师,你多举荐几个人给朕参考啊,就举荐袁崇焕一个,让朕没得选,你们这不是相互勾结是什么? 还有韩爌,竟然是袁崇焕的座师,没想到,没想到啊! 崇祯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打的啪啪直响,他将整个内阁都交给了东林党,内阁首辅韩爌、内阁次辅钱龙锡、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内阁大学士成基命全部是东林党人。 现在,已经有两个出问题了,其他两个会没有问题吗? 还好各地勤王的军队开始陆续抵达京城,特别是福建巡抚张斌,永定门外大败建奴,稳定了京城的局势,不然,自己真可能被这几个内贼给害的断送了大明的江山! 这个时候,他已经考虑清洗东林党,重组内阁了,等建奴被打退,马上开始清洗东林党。 内阁次辅钱龙锡,勾结袁崇焕,私通建奴,让他去死! 内阁首辅韩爌,勾结袁崇焕,私通建奴,这个还没有什么证据,如果有,也让他去死,没有,那就让他引咎辞职,他教出个私通建奴的袁崇焕,必须负连带责任。 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内阁大学士成基命通通清出内阁,朕要重新组个没有东林党的内阁! 这天晚上,他正拿着吏部考功司的记录翻阅,挑选内阁大学士人选,外面曹化淳突然通传道:“皇上,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黄承昊在皇城外求见。” 崇祯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吗,让他回去,明天早上再说。” 一般这个时候,曹化淳都会二话不说,去把人打发走,但是,今天曹化淳也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竟然在外面回了一句:“微臣已经让人跟他说过了,但是他跪在外面就是不走啊,他说有天大的事情要向皇上禀告。” 晚上来求见,本来就不正常,这会儿皇城、皇宫大门都关了,开门很麻烦,这个时候来求见,肯定是大事,这会儿人家跪那里不走,还说是天大的事,崇祯就不得不重视了。 这个黄承昊是揭发袁崇焕这个内贼的功臣,崇祯对他还是很欣赏的,他想了想,便对着外面道:“去,让人领他过来。” 曹化淳应命而去,崇祯却放下手中的书册,陷入了沉思,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呢? 他还是太年轻,阅历不够丰富,思虑不够周全,很多问题都没考虑到,这么晚了,一个朝臣跑皇城外面求见,还能让曹化淳来通传,正常吗? 他怎么知道皇上这会儿有没有休息,莽莽撞撞跑过来,有病吗? 不管正不正常,过了一会儿,黄承昊还是被人领进来了。 黄承昊其实也不想这时候来求见皇上,但是,张斌派人通知他,王永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让他马上去求见皇上,他也没有办法,通敌的铁证捏在人家手里呢,不听话,自己就死定了! 他还真没想到,这个时候皇上还会接见他,不过,密信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怎么在崇祯面前演戏,他也考虑过千百遍了,他有信心,绝对能骗的崇祯团团转。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一进御书房的门,他便跪到地上使劲磕头道:“皇上,微臣死罪,微臣死罪啊!” 好家伙,磕的咚咚作响,崇祯都被他吓了一跳。 这是干嘛啊,崇祯惊奇道:“黄爱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死罪不死罪的,平身,起来说话吧。” 黄承昊不但不起来,还掏出个信封,举在头顶,用膝盖爬行到崇祯书桌前,痛哭流涕道:“皇上,微臣死罪啊!” 崇祯疑狐的朝门口的曹化淳使了个眼色,曹化淳连忙上前,拿起信封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才恭敬的递给崇祯。 崇祯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仔细看了起来,看完之后,他立马变的面沉如水,盯着黄承昊冷冷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时候崇祯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这信,竟然是皇太极写给王永光的! 黄承昊先是拿着皇太极写给袁崇焕的密信来弹劾袁崇焕,这会儿又拿着皇太极写给王永光的密信跑这里哭哭啼啼,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王永光也私通建奴! 内阁首辅韩爌、内阁次辅钱龙锡、吏部尚书王永光、蓟辽督师袁崇焕全部涉嫌私通建奴,这大明的朝堂到底是朕的还是皇太极的! 黄承昊见状,好像被崇祯的样子给吓到了,又使劲磕起头来,边磕头还便哭喊道:“皇上,微臣死罪啊,王永光让建奴抓了微臣的家人,威胁微臣诬陷蓟辽督师袁崇焕私通建奴,微臣被逼的没办法,做下了该死的糊涂事,微臣死罪啊!” 崇祯闻言,终于隐藏不住内心的震撼,站起来大惊失色道:“你说什么?王永光让你诬陷袁崇焕!” 黄承昊只感觉眼睛被辣椒水辣的生疼生疼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道:“微臣糊涂啊,微臣死罪啊,王永光让建奴抓了微臣的老婆孩子,如果微臣不按他的意思诬陷袁崇焕,他就要建奴将微臣的妻儿凌辱至死,微臣被逼的没办法啊!” 崇祯这会儿只感觉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可怕,太可怕了! 乱,太乱了! 他都准备处死袁崇焕和钱龙锡了,现在竟然有人跑过来告诉他,袁崇焕是被诬陷的,而且,这个人就是上奏折弹劾袁崇焕的人! 太可怕了,一个手握重兵的蓟辽督师,一个手握重权的内阁次辅,如果真是被冤枉的,如果自己真的把袁崇焕和钱龙锡杀了,岂不是自断手脚! 他站那里呆愣了半天,这才压住心中的震撼,缓缓坐下来,冷冷的问道:“你说王永光逼你诬陷袁崇焕,有证据吗?” 黄承昊连连磕头道:“皇上,您手里的信就是证据啊,那是皇太极写给王永光的密信,他让微臣拿着这密信,模仿皇太极的笔迹,找人仿造一封密信诬陷袁崇焕啊!” 崇祯闻言,立马对曹化淳道:“取袁崇焕那封密信来。” 曹化淳闻言,立马跑到一个书架跟前飞快的翻出一个信封,恭敬的交给崇祯。 崇祯拿着两封信比对了一下,字迹果然一模一样! 这会儿,他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愣了半晌,他才冷冷的问道:“既然王永光让建奴抓了你的妻儿,你为什么又突然反水呢?” 崇祯稍微想了想就发现,这些事情,疑点都很多,不管是黄承昊弹劾袁崇焕,还是王永光弹劾钱龙锡,包括现在黄承昊反水,所有事情,疑点都很多。 现在,黄承昊就在眼前,他自然是要先搞清楚,这个黄承昊有没有说谎,或者说,他现在有没有说谎。 黄承昊连忙解释道:“这几天,京城北边的安定门限时放开,袁崇焕手下的辽东将士冒死闯进京城,要杀了微臣给袁崇焕报仇,微臣诬陷忠良,的确罪该万死,所以,微臣没有反抗,只求他们去救下微臣的妻儿,结果,他们没有杀微臣,反而冒死去救出了微臣的妻儿,看着他们为救微臣的妻儿死伤殆尽,就剩下几个人,微臣感动莫名,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前来还袁大人清白。” 这两天,山东、山西、河南的勤王大军相继抵达,京城安全已经没有太大问题,所以崇祯就下旨,让人严密监视南苑建奴大军动向,同时限时开放北面的安定门,以照顾京城百姓生计。 京城可有上百万百姓,他们都要吃饭,这都封禁一个多月了,京城老百姓早就没菜吃了,连粮食都有点不够了,朝廷又没有能力接济这上百万百姓,只能限时放开北面的安定门,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了。 没想到,袁崇焕手下还有人潜伏在城外,还混进城里来了,崇祯不由好奇道:“那些人呢?” 黄承昊连连摇头道:“他们把微臣的妻儿送回来就不见了,神出鬼没的,微臣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个疑点貌似没问题了,这种事情,黄承昊绝对不敢欺骗自己,如果他的妻儿原本就在京城,或者现在还没回京城,随便查一下就知道了,他敢拿这个欺君,那是找死。 崇祯还有一个疑惑,王永光为什么要诬陷袁崇焕呢? 袁崇焕可是蓟辽督师,手握重兵,如果诬陷不成,他一个吏部尚书根本就扛不住,会死的很难看! 崇祯干脆问道:“王永光为什么要诬陷袁崇焕,你知道吗?” 黄承昊偷偷擦了半天,现在眼睛也没那么生疼了,他干脆用袖子使劲抹了把脸,“豁出去”道:“皇上,这个微臣知道,因为皇上让韩爌韩大人负责阉党逆案,而且越挖越深,他害怕最后挖到他身上去,所以就先下手为强,诬陷与东林有关联的袁崇焕,制造一个私通建奴的滔天大案,将东林一网打尽,以此来阻止皇上继续清查阉党逆案!” 崇祯闻言,细细思量了一下,脸色顿时变的难看无比,原来,王永光竟然是阉党,他们是为了阻止自己继续清查阉党才这样诬陷袁崇焕,诬陷钱龙锡,诬陷韩爌! 黄承昊见崇祯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立马添油加醋道:“还有,传闻,建奴之主努尔哈赤真是因为宁远之战受炮伤不治身亡,皇太极也曾经在袁大人手里吃过大亏,死在袁大人手里的建奴已经不下数万,而且有袁大人在,建奴根本拿关宁锦防线没办法,所以,王永光想害的袁大人被千刀万剐,为努尔哈赤报仇,向皇太极邀功!” 这,朕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呢,袁崇焕,他间接打死了努尔哈赤,还打的皇太极大败,还杀了数万建奴,他还去私通建奴,这不是有病吗! 如果不是他手握数十万大军,建奴估计立马就会将他抓去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私通建奴,凌迟处死,那可不就是千刀万剐吗! 王永光为了向建奴邀功,竟然想利用自己将击败建奴的大功臣千刀万剐! 啊,这个奸贼,竟然敢如此耍弄朕! 崇祯气得拍桌大怒道:“这个该死的奸贼!” 黄承昊吓得“浑身直抖”,不敢言语。 崇祯则在那里气呼呼的考虑,该怎么收拾王永光,这时,外面突然有太监禀报:“启禀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求见。” 骆养性,这会儿跑过来干嘛,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 崇祯粗声粗气的喝道:“宣。” 不一会儿,骆养性便躬身走进来,举着张信纸跪在地上朗声道:“有人朝微臣府中射了封信,请皇上定夺。” 人家射了封信给你,你让朕定夺什么? 崇祯这会儿火大着呢,他气呼呼的瞪了骆养性一眼,随即朝曹化淳使了个眼色,让他将信取过来。 曹化淳连忙上前接过骆养性手里的信纸,恭敬的交到崇祯手里。 崇祯打开信纸一看,里面就一句话:王永光私通建奴,城中发祥坊羊房胡同中段朱漆色大门的四合院是其与建奴秘密接头的地点! 崇祯看罢,蹭的一下站起来,暴怒道:“太如,立马派人去将发祥坊羊房胡同围了,给朕搜!” , 第二十六章 夜探诏狱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这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地方,专门负责皇帝钦定的案件,不必经过刑部,可以自行审讯、行刑、处决人犯。 有明一朝,两百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朝廷官员冤死其中。 不过,天启朝之前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只是凶名在外,倒没有到臭名昭著的地步,毕竟专门收拾大臣的地方,收拾几个有名的大臣,这凶名就传出来了。 因为,天启朝之前的皇帝,再怎么说,自己要收拾的大臣,还会去看一眼,北镇抚司的行刑官们还不敢搞的太过分,大抵上他们收拾过的大臣基本上还是个完整的人形。 到了天启朝就不一样了,反正天启皇帝又不管事,什么事都交给魏忠贤去办,失去了监管的魏忠贤,那叫一个疯狂啊,不管是朝堂还是民间,只要有人言语触犯了他,立马会被抓起来关进诏狱,剥皮、割舌、削肉、剔骨,残忍至极,搞的那时候京城的人在路上相遇都不敢说话,只能用眉目传意! 魏忠贤残害东林六君子之后,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才真正变的臭名昭著,因为六君子的尸骨从北镇抚司诏狱丢出来的时候,就是几块碎布包着几副骷髅架子! 至此,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成了大明官员和百姓闻之色变的魔窟,时人言:“即下镇抚,魂飞汤火,惨毒难言,苟得一送法司,便不啻天堂之乐矣。” 这意思,只要能从诏狱转到刑部大牢,那就跟上了天堂一样,刑部大牢能是天堂吗?这诏狱里面有多恐怖,可以想象! 不过,崇祯朝这诏狱反而默默无闻了,因为东厂督公曹化淳和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都不是魏忠贤那种狠毒角色,崇祯虽然有点狠,但也不会像魏忠贤那样动不动就兴大狱,把朝臣跟杀鸡仔一样的杀了一批又一批。 这会儿诏狱里面很冷清,基本上没什么人犯,张斌站在诏狱门口,看了看里面阴森恐怖的牢房,随即一声不吭,大步走了进去。 前面诏狱的牢头点头哈腰的领着路,后面竟然是张斌自己带的一队亲卫,拄着刀柄,雄赳赳气昂昂的,狱卒见了都要赶紧闪一边去,能在诏狱这么横着走的朝廷官员,估计也就张斌这一位了。 进了诏狱张斌还是没吭声,他貌似在思考问题,搞得牢头和狱卒也不敢说话,整个诏狱里面除了脚步声,就没了其他声响。 张斌这会儿想的是袁崇焕的问题,这个传奇人物,终于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他原来一直想不明白,袁崇焕这么一个大功臣怎么会落的个凌迟处死的下场,后世有很多人甚至传言他真的私通建奴!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什么私通建奴,那都是屁话,他真要私通建奴,大明不说还在不在,关宁锦防线怕早就被建奴给攻破了。 天启六年,如果不是他抗命不遵,死守宁远,建奴早直抵山海关了,一座关口能守多久,建奴可是出了名的喜欢用攻城车掩护挖城墙,你山海关城墙再高再大,也就那么一段,如果人家天天来挖,不出一年就能挖的千疮百孔,还守个屁啊! 后面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甚至包括这会儿的京城保卫战,袁崇焕都不用私通建奴,只要他放任不管,皇太极早把关宁锦防线、山海关甚至大明京城都给拿下来了。 皇太极估计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他还敢私通建奴! 很明显,崇祯是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 其实,皇太极的反间计并不是很高明,崇祯随便查一查,就能明白,袁崇焕没有私通建奴。 但是,皇太极运气好,正好赶上阉党想制造大案,绝地反击,清洗东林党,以阻止崇祯继续深挖阉党逆案。 所以,后面都不用他出手了,朝中的阉党余孽在王永光的带领下,拼命攻击袁崇焕,攻击钱龙锡,坐实他们私通建奴的罪名,有如此多的内鬼帮忙,他自然是很轻易的就得偿所愿了。 不过,这会儿,他遇上了张斌,这个如意算盘就打不响了。 张斌知道了王永光的意图之后,立马就怒了,竟然想利用建奴进攻京城这件事来搞内斗,我搞不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他并没有现在读书人的迂腐,对无耻之尤的人,他也会玩无耻的手段,诬陷袁崇焕私通建奴,好啊,我就诬陷你私通建奴! 诬陷这种事情,真的很简单,张斌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要在幕后安排好了一切,让黄承昊,去向崇祯“告密”,揭发王永光就行了。 这会儿骆养性已经带着锦衣卫赶去发祥坊羊房胡同了,这就表示王永光这私通建奴的事情崇祯已经相信了,他想洗都洗不掉! 也就是说,袁崇焕已经没事了,估计很快,崇祯便会将他放出去。 张斌一直在幕后操作,甚至审问黄承昊都是易容改扮之后,偷偷摸摸去的,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事是他干的。 他是不想别人知道,但是,袁崇焕却必须知道。 倒不是说他想协恩图报,主要这后面辽东的事情还得袁崇焕好好配合,不然,要收拾建奴可没那么容易。 一行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走了将近一刻钟,穿过了几道牢门,终于来到了关押袁崇焕的地方。 由于这会儿诏狱基本没什么囚犯,所以,袁崇焕住的是最高档次的房间,死囚房! 这都到了诏狱最里面了,光线自然更加暗淡,站在牢房外面,就两个看守点在桌上的油灯,根本就看不清楚牢房里面是什么情况。 那牢头让狱卒又找来了一盏油灯,打开牢门正要进去,张斌却突然开口道:“行了,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袁大人说。” 那牢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招了招手,让两个狱卒跟在他屁股后面出去了,这位爷可惹不得,上面都交待了,只要他不把袁崇焕带走,随便他干什么都不要管! 张斌示意张盘拿起刚狱卒放桌子上的油灯,随即又对其他亲卫交待道:“你们都出去守着。” 这意思,是要这些亲卫去看着那些狱卒,不要让他们偷听,待所有亲卫都出去了,张斌才向张盘招了招手,带头往牢房里走去。 张盘拿着灯往里一照,张斌才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好家伙,这袁崇焕正在那里呼呼大睡呢。 由于张斌让骆养性打了招呼,这诏狱里面的人倒没虐待他,甚至还给了他一床大棉被,不过,这家伙心也太宽了吧,竟然还能睡的着! 他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这袁崇焕脸上精瘦精瘦的,还留着一缕长须,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的,也不知道他面对十多万大军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猛,一万对十多万,估计就算是个猛将都得吓得腿肚子打颤吧。 张斌看了一会儿,便上前轻声道:“袁大人,袁大人,醒醒。” 呼唤了几声,袁崇焕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看张斌,有点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随即再确认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你是,哪位?” 张斌微笑道“在下福广总督张斌,今天特意来拜访袁大人。” 福广总督?没听说过,不过也算是个封疆大吏了,比他原来蓟辽督师的官职可能小点,但也小不到哪里去。 这么一位封疆大吏来看他,再躺着就不礼貌了,他连忙费劲的爬起来,把被子整了整,大概是想请张斌坐下说话。 张斌却是微笑道:“袁大人要是方便的话,不如我们坐外面说话吧。” 袁崇焕的确不方便,他正带着手镣脚铐呢,不过,到牢门外面也就几步远走起来倒不是很困难。 他好奇的看了看外面,随即便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这位福广总督好大的面子,竟然能将外面的狱卒都支走,这里可不是普通监牢而是锦衣卫诏狱! 张斌当然面子大,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这会儿还以为是靠他才上位的呢。 他不光是请袁崇焕出来坐坐,进来的时候他还让人带来了酒菜,刚才他手下亲卫可不止提一个食盒,这会儿都在桌子底下摆着呢。 张盘放下油灯一一将里面的酒菜取出来,张斌则亲自给袁崇焕倒了杯就,举杯道:“袁督公,受委屈了,我敬你一杯。” 袁崇焕这会儿还不知道张斌到底找他干嘛,干了杯酒之后,他才试着问道:“张大人,皇上让你去督师蓟辽?” 在他看来,这会儿自己私通建奴的罪名怕是坐实了,熟人都不敢来看他,这位素不相识的张大人跑来看他,还预备了酒菜,应该是准备去接蓟辽督师的位子了,特地过来向他了解一下辽东的情况。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皇上是有这个意思,但是,我觉得胜任不了那个位置,所以,没敢接下来。” 袁崇焕心想,皇上让你去,你不想去就能不去吗,他干脆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张斌倒了杯酒,随即举杯道:“我借花献佛,敬张大人一杯,祝贺张大人高升蓟辽督师。” 张斌摇了摇头,跟他干了杯中酒,这才含笑道:“我真没敢接下来,所以,皇上给我派了个福广总督。” 袁崇焕这会儿正仰头喝酒呢,闻言不由手一抖,把酒撒了一身,他抹了抹嘴,惊奇的道:“你真没接蓟辽督师的位子?” 这意思,你不去当蓟辽督师,跑过来找我干嘛,我们又不熟。 张斌微笑着给两人把酒倒满,随即举杯道:“来,袁大人,我再敬你一杯,恭贺你沉冤得雪。” 袁崇焕闻言,激动的差点没拿稳酒杯,他急急忙忙的把酒干掉,随即追问道:“张大人,你意思,皇上相信我没有私通建奴?” 张斌神秘的道:“皇上这会儿信没信我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查出来了,真正私通建奴的是黄承昊,这会儿,他正在跟皇上解释呢。” 袁崇焕目瞪口呆道:“是黄承昊私通建奴!难怪他要弹劾我,但是,他为什么又跑去跟皇上解释呢?” 这个自然是我的功劳,张斌得意的把自己逮住黄承昊,逼他老实交待,随即又让他去攀诬王永光的事说了一遍。 袁崇焕听完,看张斌的眼神立马就变了,他给两人倒满酒,随即举杯真诚的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的着我袁某人的地方,你只管开口,袁某万死不辞!” 张斌跟他干完杯中酒,又招呼他吃了点菜,这才摇头道:“万死不辞就不必了,只要你能好好和毛文龙合作,一起收拾建奴就行了。” 袁崇焕颇有些不屑的道:“毛文龙?” 张斌含笑继续摇头道:“你当初想杀了毛文龙吧?” 袁崇焕再次大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张斌摇头叹息道:“你们都上了皇太极的恶当了,你以为毛文龙私通建奴,又浪费粮饷,所以想杀了毛文龙,皇上以为你私通建奴,所以想杀了你。须不知,皇太极最想杀的就是你和毛文龙,只要你们两都死了,辽东就是他的天下了。” 袁崇焕并不是什么蠢人,他只是没想到皇太极这么会玩反间计,他仔细想了想便缓缓点头道:“是啊,当初我在辽东的时候,他经常让人送信过来,说是想归顺朝廷,我甚至还给他回过信,他却一直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现在想来,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归顺朝廷,他只是在为施反间计做准备!” 张斌闻言不由一愣,这皇太极,真阴险啊,他不由赞叹道:“这皇太极施的一手好反间计啊,难怪皇上会相信你私通建奴,原来你在辽东的时候就已经中了他的套了。毛文龙也是一样的,他知道毛文龙是诈降,却不停的跟毛文龙通信,就是想让你认为毛文龙真的在私通建奴!” 袁崇焕闻言,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原来这都是皇太极搞的鬼,那时候,我真以为毛文龙在跟他商量投降的事!毛文龙来跟我解释,我还不大相信呢,要不是他老老实实将虚报的粮饷自己抹掉了,我还真有可能把他杀了!” 张斌得意的道:“我就知道你最头疼的就是粮饷问题,所以我让他自己把人数减到了三万,剩下七万人可是我在给他养着。” 袁崇焕再次大惊道:“是你让他把虚报的数量减掉的,你还帮他养了七万人!”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是啊,要是你把他杀了,这次我怕是想救你也难了,擅杀统兵大将可没办法脱罪。” 袁崇焕郑重的拱了拱手,真挚的道:“张大人救命之恩袁某铭记在心。” 张斌心道:“能记得我的恩情就好,看样子没救个白眼狼。” 表面上,他却是装出大度的样子摇头道:“这个就不说了,我们还是说说辽东的事吧。” 紧接着,他便将自己釜底抽薪的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他的意思,让袁崇焕不要急,稳打稳扎,慢慢推进,配合毛文龙先把辽东的平民迁移光,再慢慢压缩建奴的生存空间,慢慢将他们消灭。 其实,他们都清楚,对付建奴这种机动性超强的游牧民族,就得依托城池慢慢来,历朝历代对付游牧民族大多都是采用修筑城墙的办法,所以,北方才会有那么多的城墙,万里长城可不就是这么慢慢的修起来的吗。 天灾将至,农民起义军即将星火燎原,这样做还来得及吗? 其实,张斌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但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更好更快的办法,只能先求稳,稳打稳扎总比轻敌冒进要好。 , 第二十七章 天子一怒 袁崇焕是差不多没事了,王永光却是差不多要完蛋了。 当天晚上,锦衣卫包围了发祥坊羊房胡同,在那个朱漆色大门的四合院搜出了几个建奴的奸细,经过一番激烈的搏斗之后,将那几个奸细全杀了,然后又在那四合院里搜出了几万两白银。 白银和建奴奸细的尸首抬回来,陪着崇祯在那里等结果的黄承昊突然想起来,王永光还给了他五千两银子做报酬呢。 结果,从黄承昊家里把银子抬过来,两边一比对,里面的银锭子一看就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甚至连装银子的箱子都是一个款式的,这就证实了王永光正在用建奴提供的银子收买朝廷官员! 等这一切忙活完,都差不多要早朝了,这一夜,包括崇祯,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没休息。 不得不说,崇祯的确是个勤勉的皇帝,不眠不休对他来说,简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查看了一下银两和建奴的尸体,他又将接下来的事情细细的安排了一下,随即便洗漱了一番,上早朝去了。 辰时一刻左右,早朝结束,他立马便令人将吏部尚书王永光招来御书房。 王永光这会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这几天,由于他弹劾内贼有功,皇上经常召见他,对他是越来越看重,所以,这天早上,皇上一召见他,他立马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 崇祯这个时候并没有立马让人将他拿下,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还郑重的问道:“王爱卿,你说,这韩爌和钱龙锡都私通建奴了,孙承宗和成基命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呢?” 王永光闻言,眼睛一亮,这正是他接下来的目标啊,只要皇上把袁崇焕、钱龙锡和韩爌收拾了,他立马就发动阉党余孽攻击孙承宗和成基命,将内阁掌权的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没想到,他这还没有发动,皇上就开始怀疑了,他重重的点头道:“皇上英明,东林党蛇鼠一窝,做什么事都是一拥而上,韩爌和钱龙锡私通建奴,孙承宗和成基命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崇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你觉得,他们应该怎么处置呢?” 王永光立马装出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咬牙切齿道:“私通建奴,按律,诛九族,首犯凌迟处死!” 崇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有些为难的道:“这韩爌正在主持阉党逆案,这突然把他给处死了,谁来接手呢,要不你来?” 开玩笑呢,你要是逼着我继续清查下去,把人逼急了,人家不出卖我才怪呢! 王永光连忙拱手道:“皇上,依微臣看,这阉党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不如就此定案,不再牵连无辜,以免朝中大臣人心惶惶。” “嗯。”崇祯点了点头,随即又不动声色的问道:“发祥坊羊房胡同你经常去吧?” 王永光闻言,脸色一变,那是他秘密购置的院子,用来鬼混的! 明末这会儿官员嫖宿其实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有很多自命风流的官员甚至明目张胆的纳名妓为妾,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是,有的人却假装清高,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却是经常嫖宿chang妓。 王永光就是这种,他表面上两袖清风,不近女色,背地里却指使自己手下的亲信官员贪拿卡要,为他敛财,而且,他还买了个院子,用来鬼混。 一般他都会乔装一番,轻车简从,偷偷摸摸的跑到那里,然后再让手下亲信去招些青楼名妓来,供他yin乐。 他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这么隐蔽的事情竟然被皇上知道了! 他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按道理,这点小事皇上应该不会怎么在意,但是,谁知道皇上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会儿,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说没去过,那是摆明了欺君,说去过,那是承认自己嫖宿,这事要较真,那也是违反律法的,撤职查办都是轻的了! 崇祯见他一脸紧张的模样,更加断定,他就是在私通建奴。 这个奸贼,还挺能装的吗,都说到这地步了竟然还不跪下来认罪,装,我让你装。 崇祯突然又问道:“魏忠贤对你不薄吧?” “啊!”这下,王永光真是大惊失色了,皇上这话的意思,就是认定自己是阉党了! 崇祯缓缓的道:“你是万历二十年进士,直到万历四十六年才升为南都大理寺卿,南都是什么地方,除了户部和兵部,其他衙门有什么事做?在闲散衙门待了三年,你本来应该致仕了,天启初,你竟然被擢为工部左侍郎,哪里来的功绩?紧接着你又被提为右都御史,不久又升为工部尚书,后又改为户部尚书,天启五年还加了太子太保,天启六年,又转任南都兵部尚书。毫无功绩,你凭什么升迁,正常升迁有这么快吗?只有依附了魏忠贤才能无功受禄,无事升官吧!” 这个时候,王永光已经冷汗淋淋,皇上已经知道自己依附过温忠贤了,完了! 崇祯见他这幅模样,立马拍桌怒吼道:“来人,把这个私通建奴,欺君罔上的奸贼给朕拿下!” “嗖嗖。”两声,两个锦衣卫突然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抓住王永光的胳膊往后面一拧。 私通建奴! 那可是要诛九族的,还要凌迟处死,王永光连忙大声呼喊道:“皇上,冤枉啊,微臣没有私通建奴。” 崇祯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厉喝道:“押下去,打入死牢。” 两个锦衣卫押着他就走,王永光凄厉的惨嚎道:“皇上,冤枉啊,冤枉啊,微臣没有私通建奴啊!” 与此同时,内城以西咸宜坊的都察院衙门,监察御史袁弘勋、史褷和高捷召集了几个同为阉党余孽的监察御史正在袁弘勋的书房中密议,怎么构陷孙承宗和成基命,一群锦衣卫突然冲进来,二话不说,将他们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绑。 袁弘勋、史褷和高捷等人纷纷高呼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们犯了什么罪,言官风闻言事无罪,言官风闻言事无罪啊!” 一堆锦衣卫没一个搭理他们的,随便他们喊叫,就是一顿绑,绑完拖着他们就往外面走。 这时候,有几个相熟的阉党余孽竟然上来阻拦道:“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这里是都察院!” 带队的锦衣卫百户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随即厉声道:“全部拿下。” 一堆锦衣卫围上去呼哧呼哧又是一顿绑,把冲上来几个人全按在地上绑了,这下终于没人敢再阻拦了。 那锦衣卫百户一招手,押着这些阉党余孽扬长而去。 这时候,另一个书房中,黄承昊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便用沾着凉水的湿毛巾慢慢擦着红肿的眼睛边得意的道:“现在你们相信了吧,王永光完了,袁弘勋、史褷和高捷他们全完了,还不赶紧写奏折,弹劾他们!” 站在他身边的李光春和王际逵连连拱手道:“大人英明,大人英明,我们这就写,这就写。” 说罢,他们便急匆匆的赶回自己的书房,提笔狂书起来,什么王永光私通建奴,什么袁弘勋、史褷、高捷皆为阉党,什么王永光枉顾大明安危陷害蓟辽督师袁崇焕等等,黄承昊怎么交待的,他们就怎么写。 这时候,冷清已久的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也热闹起来,一开始是王永光被抓进来,丢进死牢中,他还在那里一个劲的狂喊冤枉。 紧接着,便是一堆都察院的监察御史被抓进来,关进外面普通牢房中。 进了这地方,那些阉党余孽也知道怕了,东林党人进来之后被折磨的多惨,他们是相当清楚的,有很多东林党人还是被他们弹劾进来的呢。 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下,终于轮到他们了。 袁崇焕昨晚上跟张斌聊到很晚,因为高兴,他喝的有点多,正睡的迷迷糊糊间,耳边突然就响起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呼喊声。 他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看,隔壁牢房里竟然有人了! 听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擦了擦眼睛,仔细的看了看,竟然是吏部尚书王永光! 张斌果然没有骗他,这些霍乱朝纲的阉党余孽真的被抓进来了。 他兴奋的爬起来,走到与王永光相隔的栏杆边,对着正在高呼冤枉的王永光嘲讽道:“哎呀,这不是王大人吗,你怎么也进来了?” 王永光正趴在牢房门口对着外面大喊冤枉呢,根本就没注意袁崇焕从后面凑过来了,他闻言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想诬陷至死的袁崇焕,他不由支支吾吾道:“袁大人,你也在啊!” 袁崇焕含笑点头道:“是啊,拜你们这些阉党余孽所赐,我在这里住了好些天了。” 王永光躲躲闪闪道:“袁大人,你怕是误会了,我没有弹劾你。” 袁崇焕继续点头道:“是啊,你没有弹劾我,你指使别人弹劾我私通建奴,想以此制造大案,将东林党一网打尽,好阻止皇上继续彻查阉党,聪明,真聪明。” 王永光闻言,大惊道:“你,你别胡说,我没有。” 袁崇焕盯着他冷笑道:“其实,真正私通阉党的是你,对吧?” 这个,真是冤枉的,王永光立马大喊道:“袁大人,我冤枉啊,我没有私通阉党!” 袁崇焕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冤枉的,我也没私通阉党,不知道皇上会相信谁呢,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候,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带着两队锦衣校尉匆匆走进诏狱中,在两队锦衣校尉的中间还夹着一个廋弱的中年人,这中年人穿这一身灰黑色的衣服,肩上还背着一个类似药箱的东西,不过,很明显,他不是医生,因为他自己都满脸病态,那眼眶更是陷的深深的,如果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里面隐含着一丝病态的疯狂。 戚盘宗直接走到外面普通牢房的看守那里挥手将狱卒赶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他们原来坐的位置,随即又招手让一个带着笔墨纸砚的锦衣校尉坐在他右手边,这才朗声道:“带人犯袁弘勋。” 那些狱卒闻言,立马跑到一个牢房,打开牢门将带着手镣脚铐的袁弘勋夹着押了过来。 袁弘勋这会儿已经吓坏了,他使劲高喊道:“你们干什么,言官风闻言事无罪,言官风闻言事无罪啊。” 戚盘宗冷冷盯着他,厉喝道:“跪下!” 袁弘勋原本不想跪,但是被戚盘宗这么一喝,竟然腿一软就跪下来了。 戚盘宗继续盯着他,冷冷的道:“袁弘勋,你可知罪?” 袁弘勋连忙抗辩道:“我有什么罪,tai祖定下的规矩,言官风闻言事无罪。” 戚盘宗点了点头,冷冷的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可自行审讯、行刑、处决人犯,这也是tai祖定下的规矩,来人,上刑具!” 那瘦弱的中年男子闻言,立马走上去,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箱子,将里面的刑具一样样拿出来展示道:“剥皮刀、片肉刀、剔骨刀、破腹刀、割肠刀。” 袁弘勋都快吓尿了,他惊慌的喊叫道:“你们想干嘛?” 戚盘宗冷冷的道:“不想干嘛,北镇抚司原来的行刑官因为残害忠良全部被处死了,本官特意请来了专门负责凌迟的行刑官伺候你们。” 凌迟!袁弘勋直接就被吓尿了,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们,你们,不能这样,我又没谋反,为什么要凌迟处死!” 戚盘宗冷冷的道:“谁说要凌迟处死你了,你放心,本官专门请来了最里手的行刑官,割三千刀你都不会死。现在,本官问你,招,还是不招?” 袁弘勋哭喊道:“别割,别割,我招,我招。” 这些言官根本就没杨涟、左光斗他们骨头那么硬,刑具摆出来,都不用动手,一个个吓的全招了。 他们认为,招了也没什么,因为他们也就依附魏忠贤,弹劾了一些官员,收了点贿赂,根本不算什么大罪,他们想着,按韩爌定下的阉党等级,他们最多也就能算个五六等,最严厉的惩罚也就是罢官,甚至有可能罚的俸就完事了。 事实上却远非如此,崇祯这次真的怒了,暴怒。 这些阉党余孽,建奴都打到京城来了,他们还在这里为了个人利益,诬陷忠良,欺君罔上,想制造冤案给自己脱身,害得他差点错杀忠臣良将,崇祯怎能不怒。 天子一怒,血流飘杵! 王永光,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这次所有弹劾袁崇焕、弹劾钱龙锡,弹劾韩爌的阉党余孽,全部斩立决! 当然,“幡然悔悟”的黄承昊、李光春和王际逵并没有算进去,他们已经成为张斌手里的枪,张斌自然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了。 , 第二十八章 把建奴给朕赶走 晴空万里,白雪满地,暖暖的艳阳照的人舒畅无比。 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清早,数十骑便从南苑的一处行宫中疾驰而出,直奔西北面的丛林。 皇太极在马上活动了一下手脚,随即便取下背上的长弓紧盯着前方的雪地。 马蹄阵阵,雪花飞舞,原本在雪地上觅食的獐、鹿、狐、兔都被惊起,到处乱窜,好不热闹。 左前方百步左右的雪地中突然窜出一只兔子,皇太极毫不犹豫的弯弓搭箭,“嗖”的一声,那雪白的兔子被盯在地上,蹬了几下腿,不动了。 一众亲卫正要去捡,右前方两百余步远的丛林里突然又窜出两只没了花的梅花鹿,皇太极立刻将马头一拉,向右冲去,一众亲卫看也不看地上的兔子,跟着冲了过去。 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皇太极缓缓从箭囊中抽出一直羽箭,搭在弓上,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前方的梅花鹿,还有一百步左右,皇太极立马将长弓举起,瞬间拉圆。 这时候,那那两只梅花鹿受了惊吓,突然掉头,又往丛林中跑去,正是这掉头的瞬间,它们身形一滞。 皇太极抓住机会,长弓一动,右手一松,“嗖”的一声,一只梅花鹿被射中脖子,应声倒地,皇太极正要抽出羽箭,去射那另外一只梅花鹿,那梅花鹿却已经嗖的一声窜进丛林了。 他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即减缓马速,让亲卫去将猎物取来。 猎得这两个猎物,活动一下筋骨就可以了,皇太极开始关注起四周的景物来。 驻马环顾,到处都是河湖、到处都是山林树木,到处都是奔跑的猎物,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不远处,正有一队人在湖面上凿冰钓鱼,他缓缓打马过去,朗声高呼道:“收成怎么样?” 那一队旗人闻言,立马捡起雪地上那一串串肥美的鲜鱼,举起来兴奋的道:“大汗,这里的鱼太好钓了,简直就跟捡的一样,您要不要拿几条去炖汤。” 皇太极点了点头,示意亲卫去取了几条,那队旗人立马兴奋的手舞足蹈。 看着族人欢快的样子,皇太极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女真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原本就是渔猎民族,只是后面逐步南下西扩才过起了马背上的生活,不过,渔猎他们并没有丢下,族中的汉子都是渔猎的好手。 这大明的大好河山,简直就是女真人的天堂,现在强大的女真部族不但可以猎物,还可以猎人,这天下也可猎得! 正当他踌躇满志的时候,一队铁骑突然打马自北边狂奔而来。 皇太极鹰眼一顾,立马看出来是负责北边警戒的齐尔哈朗,他怎么来了? 莽古尔泰死了,自己失去了一员绝世猛将,但是,他死的好,这家伙都猛到跟自己作对,猛到想篡夺大汗之位了,现在左翼四旗由齐尔哈朗领着自己更如臂指使! 只是可惜了那四千八旗精锐,该死的,听说是一个叫张斌的巡抚操练出来的戚家军干的好事。 戚家军,不好对付啊,有机会,阴他一把,让大明那些“内斗”高手把他收拾了! 皇太极脑海里已转过无数个念头,齐尔哈朗方才打马来到他近前。 这齐尔哈朗乃是他叔父舒尔哈齐之子,英勇善战,而且对他忠心耿耿,所以,皇太极将左翼四旗和北边的警戒全交给了他。 距离大约还有百步,齐尔哈朗便拱手道:“大汗,明军有集结迹象,我等该如何应对?” 皇太极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哈,他们终于要来送死了吗,集结了多少人马啊?” 齐尔哈朗抬手止住亲卫,独自打马来到他近前认真的道:“不知道他们要集结多少人马,这会儿汇集到大明京城脚下的勤王大军已经不下二十万,在城南集结的大军已经不下十万,看样子,他们是忍不住想要来把我们赶走了。” 皇太极轻蔑的道:“这都等了快一个月了,还没见他们来送死,我以为他们要留我们在这里过年呢,二十多万,很好,最好全部过来,一战,打的他大明爬不起来!” 齐尔哈朗可没皇太极这么自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道:“要是接战不利怎么办?” 皇太极无所谓的道:“接战不利也没关系啊,原本我也准备过完年就走了,接战不利我们就走呗,带他们在北直隶地界到处转转,等他们人困马乏了,我们再去取了通州、蓟州、遵化、迁安、永平一线,守着,回去修养修养,来年就可以直扑他们京城了,到时候让他们再来齐集大军勤王,如此反复,玩他们几次,看他们有多少钱来支付粮饷!” 齐尔哈朗闻言,细细想了想,不由拱手道:“大汗英明,如此消耗大明国力,他们就算再富有,也会被每年的勤王大军吃得一干二净。” 皇太极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问道:“黄承昊联系上没?” 齐尔哈朗羞愧的道:“大汗,都怪我大意了,没有派重兵屯守南苑花乡,以致黄承昊家人被人劫走。我都派了两批人混进大明京城了,第一批没能回来,第二批去京城黄府附近转了一圈,发现不大对劲,直接就撤回来了。” 皇太极眉头一皱,随即问道:“大明京城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齐尔哈朗想了想,尴尬道:“没了内应,我们打听消息也不方便了,只能道听途说,要说大事,倒是听说了一件,前几天大明朝吏部尚书王永光被诛了九族,他自己则被凌迟处死,还有很多言官也一同被斩首,听说砍了好几百人呢。” 皇太极闻言,喃喃的道:“竟然是吏部尚书王永光,袁崇焕和钱龙锡呢,怎么还没有被处死,不对劲啊,难道这小皇帝突然变聪明呢?” 他摇了摇头,抬手道:“去吧,仔细守着,另外,多派点人去打探消息,有什么贪财好色的朝臣,试着去联系一下,能收买就收买,不要管品级,先渗入他们朝堂再说。” 皇太极这次怕是想多了,崇祯这一通杀,真把大明朝堂上下给杀怕了,私通建奴,待午门外的血迹消散之后可能还会有那不怕死的,不过,这会儿,还真找不出一个来。 这会儿,袁崇焕已经被放出来了,关宁铁骑也被孙承宗招回来了,川军白杆兵一到,崇祯终于坐不住了。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皇太极还赖在南苑不走,害的京城都不敢将东西南三面的城门打开,北面城门都只是限时放开,还得提心吊胆的,京城物资日渐匮乏,老百姓怨声载道,这年怎么过。 对于立志要做明君的崇祯来说,被人逼的年都没法过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现在,京城聚集的勤王大军已经有二十多万,再加上京营几万人马,总兵力已经超过三十万,这其中,有一万无敌的戚家军,还有一万建奴看见头疼的白杆兵,还有两万能与建奴一争高下的关宁铁骑,建奴那边也就几万铁骑和十来万蒙元杂牌军,怕他个球来。 年少气盛的崇祯下旨,张爱卿,给你二十万人马,去,把建奴给朕赶走,大过年的,看着他们心烦。 张斌这个无奈啊,推来推去,最后还是得跟皇太极硬刚一波,自己这才堪堪操练出一万精锐好不,要有十万精兵,不用你崇祯开口,我自己就上去把皇太极干趴了,但是,现在,这时机实在是,相当的不好啊! 还好,崇祯还知道建奴滑溜的很,没说让自己率军去将建奴歼灭,打跑他们好像不是很难,因为皇太极这家伙就是来捣蛋的,他不大可能跟明军主力死磕。 京城南面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外,大明将近二十余万大军云集,横坦在十六里的城墙前,营帐密布,厚度足有四五里! 这个时候,恐怕就是请皇太极来进攻京城他也不会来了,光这城外的大军就够他喝一壶了,更别说后面还有宽阔的护城河和高耸的城墙。 这天早上卯时,永定门正南三里,南路明军中军大帐,主帅张斌召令所有重要将领全部到帅帐议事。 “众将”齐聚,张斌高坐帅位,扫了一眼分列左右的“众将”,心里这个操蛋啊,大明这军制,真是太操蛋了,这都是些什么“将领”啊! 从左至右,从上至下,真正的将领就没几个! 左边第一位,司礼监秉笔太监方正化。 好吧,这不是将领,皇上派来监军的,代表这皇上,他能老老实实站下面就不错了。 接下来,第二位,二品诰命夫人秦良玉,石柱代理土司秦良玉。 好吧,这其实是员猛将,虽为巾帼,却身高六尺有余,虽不是虎背熊腰,却英气逼人,论打架,估计十个张斌都不是她对手。 接下来,第三位,福建总兵戚元功。 正常,这是张斌的爱将,戚家军主将。 接下来,第四位,副总兵秦翼明。 川军白杆兵的主将,这位也正常。 右边第一位,左副都御史蓟辽督师袁崇焕。 好吧,这位其实从职位上来说比他还要稍微高那么一点,但是,谁叫现在自己在崇祯面前得宠呢,这会儿在崇祯眼里,自己简直无所不能,所以,袁崇焕只能暂时屈居他麾下,听他指挥了。 当然,袁崇焕并没有什么意见,命都是人家救的,听他指挥怎么了。 接下来,第二位,辽东前锋总兵祖大寿。 正常,这是关宁铁骑的主将。 接下来,第三位,宣府总兵侯世禄。 正常,张斌让他统帅五万边军。 接下来,第四位,昌平总兵尤世威。 正常,张斌让他统帅五万边军。 接下来,第五位,大名知府卢象升。 这位现在看来是极不正常的,一个文官,没一点名气,张斌让他统帅六万其他勤王军队,简直莫名其妙。 稍微了解张斌的人就知道,他这是典型的任人唯亲,因为卢象升跟他是同榜进士。 张斌也不解释,就任人唯亲,怎么了? 扫视了一圈,张斌脸色一正,缓缓站起身来,朝北拱手恭敬的道:“皇上有旨,把建奴给朕赶走,大过年的,看着他们心烦。” 这话听着怪别扭的,但是,这时候传皇上的话,那就得按原话来,你敢改一个字,你就麻烦了。 张斌这样一说,“众将”不但没有露出怪异的表情,反而齐齐抬头挺胸,做认真恭敬状。 传完旨,紧接着就是布置任务了,张斌朗声道:“戚元功,命你率一万戚家军为外翼,分为三队,前队两百武钢车横布,五千步足随其后,两百虎蹲炮车再随其后,左右两翼各两百武钢车成一列纵队,虎蹲炮车各一百居中。” 戚元功听令,拱手朗声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侯世禄,命你率五万边军居左,紧贴武钢车,保护好虎蹲炮车。” 侯世禄听令,拱手朗声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尤世威,命你率五万边军居左,紧贴武钢车,保护好虎蹲炮车。” 尤世威听令,拱手朗声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秦翼明,命你率一万川军白杆兵断后。” 秦翼明听令,拱手朗声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祖大寿,命你率两万关宁铁骑居前锋,紧随虎蹲炮车后。” 祖大寿听令,拱手朗声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卢象升,命你率六万步足为中军。” 卢象升听令,拱手朗声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秦良玉,命你统帅中后翼步足和白杆兵。” 秦良玉听令,拱手朗声道:“下官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袁崇焕,命你统帅左右两翼边军、武钢车和虎蹲炮车。” 袁崇焕听令,拱手朗声道:“下官遵命。” 后金喜欢利用机动性强的优势各个击破,这个大家都相当清楚,抱团前进虽然麻烦点,重在稳妥,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 这时候,张斌突然厉声道:“方正化,命你率一千锦衣卫于中军监战,但有畏敌后退者,杀无赦!” 方正化闻言,猛然抬头,尖声道:“下官遵命。” 这才是最重要的,谁敢乱阵形,就要他的命,只要这个阵形不乱,直推过去皇太极都没一点办法! , 第二十九章 皇太极跑路 大明京城南面,永定门外六里许,张斌驻马而立,静静的看着戚家军在眼前布置阵形。 最前方,两百辆武钢车正在迅速排成一排,一面带满尖刺的铁墙正在慢慢成型。 紧接着,五千步卒飞速排成一个又一个鸳鸯阵,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随后,两百辆虎蹲炮车在战马的拉动下,慢慢排在他身前。 不到一刻钟,正前方的戚家军布阵完成。 这时候,祖大寿率领两万关宁铁骑慢慢在他身后聚集,其余的武钢车和虎蹲炮车也飞速向两翼散开,后面边军和其他步足也正在飞快的收拾着营帐,慢慢汇入大阵中。 张斌并不急,因为永定门到南苑总共才二十多里,而他这二十万明军阵形一排出来足有七八里长,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在的位置,其实离南苑已经不到二十里。 二十里,正步速走过去连一个时辰都不需要,他完全没必要着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各方将领均已派人传讯,大阵布置完成,而他身后也只剩下谢正刚、戚芳华和张盘手下的小队,其他亲卫他全部派到四周巡逻警戒去了,一切正常,方圆十余里之内并没有任何后金军,张斌搓了搓被寒风吹的有些麻木的脸庞,随即大手一挥,朗声道:“出发!” 令旗挥舞,号令阵阵,二十万大军瞬间启动,踏着坚实的步伐慢慢逼向南苑。 这时候,皇太极又在干嘛呢? 二十余万明军正在集结,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蛮不过他,但是,随着侦骑不断回报,他犹豫了。 这明军统帅有病还是怎么了,二十万大军,抱成一团,左右两边和前方还都是带尖刺的战车,简直就跟个巨大无比的刺猬一样! 这他吗让人怎么打? 正面、左面、右面都没法偷袭,绕到后面,别开玩笑了,他们后面的城墙下还有守军呢,万一扑上来,那就是两面夹击,简直跟去送死没什么区别。 他有点不舍的回头看了看住了将近一个月的行宫,随即朗声道:“命令,齐尔哈朗率左翼四旗退守南苑围墙后,弓箭手居前在围墙后一里左右布阵。右翼四旗,在左翼四旗后集结布阵,蒙古八旗在右翼四旗后集结布阵。” 他知道,这次怕是扛不住了,人家二十万大军抱成一团,堂堂正正的压过来,没有任何机会偷袭,想击溃他们简直难如登天! 明军整体行进比张斌想象中的还要慢一点,因为地面并非一马平川,总有些沟沟坎坎和小山土包什么的,好在这会儿大小河流都已经冰封,可以过人,不然二十万大军抱团前进根本就不现实。 这么巨大的刺猬阵皇太极果然不敢来触霉头,一路根本就看不到后金铁骑的影子,除了皑皑白雪,四周什么都没有。 大军慢慢悠悠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巳时许,南苑的围墙已然在往,张斌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围墙有点麻烦。 走大门吗,不存在的,二十万大军从那么小的门洞中挤过去,不知道要走多久,而且,皇太极很有可能趁机偷袭。 对于围墙,他早有准备,倒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皇太极在围墙后面是怎么布置的,张斌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传令前方两个小队,爬上围墙去看看。” 他身后两个亲卫立即打马狂奔而去,不一会儿,便有两个特战小队在大军前方聚集,打马直冲围墙! 很快,他们就来到两边围墙下,有一半人毫不犹豫的翻身下马,搭起人墙,然后一个人飞速的爬上去,小心的探出头。 还好,没有任何危险,张斌放下望远镜,嘘了一口气。 正好这时大军离围墙也只有差不多一里左右了,他立马下令道:“全军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又是一阵令旗挥舞,随着一阵号令声,二十万大军缓缓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前面两个特战小队便有人来回报,后金大军全部在围墙后一里左右集结。 这就好办了,张斌直接下令道:“命令,中军撞城锤,上,把前方四里的围墙推平!” 所谓撞城锤就是十个人一组,抬着一根大腿粗的圆木,这种规格的圆木用来撞城墙自然是开玩笑的,不过撞围墙却是绰绰有余了。 早在大军开始向城南汇集的时候,张斌就想过要怎么突破这堵围墙,推平,就是最好的办法。 随着一阵号令,两万步足,抬着两千根这样的圆木飞快的往围墙冲去,中军主将卢象升竟然打马冲在最前方! 卢象升喜欢身先士卒,这个张斌是分清楚,他并没有说什么,默默的的注视着他们的动作。 两万人很快就冲到围墙跟前,在卢象升的指挥下,他们很快就在离围墙大约二十余步远排成密密麻麻的一排。 那真是密密麻麻,四里长的围墙,也就两千米,两万人排上去,平均每米就是十个人,他们还要抬着一根撞城锤,这密集程度可想而知,几乎是人挨着人! 队形很快排好,卢象升直接抬手往下一挥,大喝道:“上!” “冲啊!”两万人齐声发喊,抬着圆木一起撞向围墙。 “咚”的一声巨响,四里长的围墙瞬间倒塌! 围墙后面的齐尔哈朗吓了一跳,他也派人爬上围墙看了一下,明军好像也是在离围墙一里远的地方集结。 他还在想,明军会通过什么方式冲进来呢,突然之间,围墙后面就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冲啊!” 他不由目瞪口呆,冲什么冲,中间有围墙好不,冲上来撞墙啊? 撞墙是撞墙,但不是用人撞,而是用木头撞,“咚”的一声巨响,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围墙便塌了几里! 撞塌围墙后,那两万明军并没有马上退走,而是抬着巨木不断的向下砸,将围墙下半截没有倒塌的地方砸平。 这么好的机会上不上? 一里远,骑兵瞬间及至,那两万余人,抬着巨木正在那里捣腾,估计很难跑掉,一次吃掉两万还不够吗? 齐尔哈朗只是犹豫了一下,瞬间便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竟然大手一挥,猛喝道:“上,干掉那两万人马。” 说罢,他率先打马冲出去,紧接着他身后的精骑也毫不犹豫的跟着打马冲上去。 这个,张斌在跟他预演时也提到过,他们早就有应对方案了。 卢象升这会儿不得不佩服,张斌真是厉害啊,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都考虑到了,像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呢? 那边,齐尔哈朗刚启动,卢象升立马抬手大喝道:“丢掉撞城锤,撤。” 两万步足也早有心里准备,建奴的前排骑兵刚刚发动,他们便纷纷把圆木往地上一丢,撒开脚丫子就向车阵两侧跑去。 逃命的时候,人的潜能发挥出来那叫一个猛啊,齐尔哈朗才率军冲到围墙跟前,撞围墙的步卒已经跑回去半里远了。 这时候,所有后金铁骑都跟着冲了过去,齐尔哈朗脸色一变,连忙大喝道:“别冲太前,放一轮箭就撤。” 一阵令旗挥舞,前排骑兵同时取下长弓,正要搭箭射向跑在最后的明军步卒,前面明军阵中突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 “轰轰轰。”,一阵巨响,两百余枚拳头大的炮弹飞速罩下来。 “啊啊啊。”,一阵惨叫,顿时有上百人被砸的吐血倒飞。 不过,他们的箭矢也射出去了,很可惜,明军步卒跑的太快,他们也才射到上百人,倒地的很少,大部分人都背着箭矢跑了! 看着布满尖刺的战车阵,齐尔哈朗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咬牙道:“撤。” 他的话刚落音,“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两百余枚炮弹砸下来,瞬间又砸死一百多人。 好在他们掉头及时,明军第三波炮弹并没有砸到人,齐尔哈朗一下损失两百多骑,他不由心疼了一长截。 张斌看着后金铁骑一瞬间便跑了个精光,不由摇头叹息了一声,随即下令道:“命令,卢象升率人继续清理围墙,炮兵快装填子铳,将刚才用过的三个子铳全部重新装填好。” 死了几个人,对于二十万大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卢象升又点了两万步卒,飞快的冲到围墙边,捡起圆木继续清理起来。 这次,齐尔哈朗再也不敢冒傻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慢慢将围墙砸平。 张斌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待卢象升率人将围墙砸平,全员退回来,他这才挥手道:“继续前进。” 又是一阵令旗挥舞,随着一阵号令声,二十万大军缓缓向前逼去。 这个时候,齐尔哈朗傻眼了,步卒直接进逼骑兵,还有这种事,从来只有他们去冲击步卒好不! 他想了想,干脆对一名亲卫道:“快,去后阵问大汗,明军拆了围墙,正在慢慢逼近,怎么办?” 皇太极其实就在他后面三里左右,打马狂奔一盏茶时间就能跑个来回,那亲卫很快就回报道:“大汗有令,不要硬拼,顶不住就后撤,与其汇合。” 这时候,明军前锋战车已经越过围墙了,齐尔哈朗还在考虑,顶的住吗,怎么才算顶不住? 这个问题,张斌很快便给了他答案,明军并没有直接逼过来,在距离大约两百步的位置,突然又停住了。 齐尔哈朗知道,明军这是准备开炮了,他连忙下令道,快快,全体后撤百步。 操蛋啊,张斌正要下令架炮轰击,前面后金铁骑突然开始后撤,在差不多距离一里远的地方,他们又纷纷停下来,调转马头朝着这边。 看样子,架炮轰击已经不现实了,他直接下令道:“继续前进,准备接战。” 吗的,我一停,你就退,我不停,直接冲上去,看你怎么办。 齐尔哈朗的确是这么想的,明军停下来,就是要架炮了,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停下来等着吃炮弹,所以,他决定,明军一停下来,他就后撤到安全距离,至于明军不停怎么办,他还真没想好。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看着逐渐逼近的明军,他头都大了,率领将近三万精骑,什么都没干,就这样被明军步卒逼退? 眼看着明军渐渐靠近弓箭的射程,他一咬牙,抬手下令道:“弓箭准备。” 他想着,最少也要放几轮箭,看看效果再扯吧,不然太丢人了! 明军那边,张斌也在下令道:“火枪准备。” 距离一百步左右,两人几乎同时下令:“放。” “嗖嗖嗖。”,一蓬箭雨罩向明军战车。 “啪啪啪。”,一排弹雨飞向后金铁骑。 战车下的士卒自然是一点事都没有,后金铁骑的前排却响起一阵惨叫声,虽然没几个人栽下马,受伤的却不计其数! 这还怎么打? 齐尔哈朗也顾不得面子了,直接下令道:“撤,去跟大汗汇合。” 后金铁骑顿时潮水般的退去,张斌却并未下令让明军停止前进,二十万明军就这么缓缓向前逼去,不到两刻钟时间,便以逼到皇太极所率的后金主力大军阵前。 皇太极看着慢慢逼近的明军,直接下令道:“命令,齐尔哈朗率左翼四旗往左,右翼四旗随我往右,退到蒙古八旗左右两侧,伺机而动。” 于是,后金八旗又后撤了三里,直接来到后面蒙古八旗的左右两翼。 这蒙古八旗就不全是骑兵了,他们也有不少步卒,整个大阵看上去有点散乱,不过人数倒是有十来万,至此,两边大军终于聚集到了一起,明军二十万,后金八旗加蒙古八旗总共约十五万。 没有任何对峙,张斌根本没下令停止,二十万明军就这么缓缓压向蒙古八旗。 这是干嘛,蒙古各部族的首领纷纷傻眼了,让他们面对二十万明军,人家前排还是装满尖刺的战车,这可如何是好? 张斌浑然不管,就这么率二十万明军,直接压过去。 很快,双方就接近一百步距离,“嗖嗖嗖”的射箭声和“啪啪啪”的枪声响个不停,对射了两轮,蒙古八旗就撑不住了,这火枪子弹根本就挡不住啊,前排上千人都快受伤完了。 于是,蒙古大军开始缓缓往后撤去,明军却始终不疾不徐的慢慢推进着。 皇太极见此情景,眉心都皱成了一个川字行,明军这也太稳了,不管自己这边怎么退,他们就是不疾不徐的前进,根本就无法扯出一丝进攻的间隙。 这还打个屁啊,他恨恨的道:“传令,蒙古八旗,顶不住了就撤,后金八旗,立马收拾东西,撤。” 后金八旗向四周散去,很快,他们便带着抢来的金银珠宝,粮食女人,飞快的从南苑的南门撤了出去。 这么稳的明军统帅皇太极还真没遇到过,很多时候,明军将领甚至是明军统帅都很好骗,随便来个诈败、奔逃什么的人家就傻乎乎的冲上来了,灭他们简直不要太简单,但是,这位明军统帅却不上当,不管你怎么后撤,怎么引诱,他就是不为所动,依旧稳打稳扎抱团前进。 面对这种坚如磐石的稳重打法,他没有一点办法,他只能寄希望于接下来的运动战将明军各个击破,他就不信了,这二十万明军能永远都抱在一起! 他这一撤蒙古八旗立马就有点乱了,想让我们殿后,我们给你殿个屁,各部族首领纷纷下令:“撤!” 张斌不但没有下令明军追击反而抬手让所有明军全部停下了,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很快,他便看出来了,这蒙古八旗应该是真的在跑路。 真的想跑,那我就不客气了,张斌直接下令道:“令祖大寿帅广宁铁骑,冲上去,追,另外,让他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追出南苑范围。” 关宁铁骑一冲上去,蒙元八旗瞬间便从后撤变成了逃命,队伍瞬间便乱套了。 祖大寿逮着机会,紧咬着蒙古八旗,一顿猛砍,直到蒙古八旗逃出南苑他才悻悻然停下了脚步。 , 第三十章 辽东在行动 崇祯二年,明末小冰河自然灾害的征兆已经相当明显,这个冬天,气温变的奇寒无比,甚至连福广两地都下起了大雪,辽东更是冷的如同天地都要被冰封了一般。 这也正是皇太极敢于将大部分八旗兵全部带去偷袭大明京城的主要原因,这么冷的天,路上都冻的硬邦邦的,走路都要小心摔跤,你还敢跑去攻城,别还没爬上城墙就滑下来把自己给摔死了! 就算有人攻城也不怕,直接提桶热水倒下去,瞬间就能把人冻成冰棍,有种你就攻城试试。 正是这个时候,曹文诏和曹变蛟带着九百多特战营精锐来到了皮岛。 不过,曹文诏他们到达皮岛的时候,都十二月中旬了。 皮岛的气温倒还算罢了,因为四面临海,还没冷的那么出奇,毕竟这个位置的海水还没结冰,水温还能将气温中和一下,让气温低的不是很离谱。 这个时候皮岛也不是张斌过来的时候那副荒凉的模样,在皮岛南部大海湾的入口处已经依据山形地貌修起了一座二层棱堡,海湾里的港口旁也修筑了一座能容纳三四万人的小城池,各处兵营都是砖石结构,既牢固又美观,跟原来的石头房子简直是天渊之别。 当俞成龙和郑明率上百艘苍山船进入港湾时,两百多艘车轮舸轮船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日了,毛文龙更是已经急的不行了。 他倒不是急着建功,主要辽东那边的天气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冷得人都快出不了门了,迁移辽东平民的难度也越来越大了。 所以,俞成龙和曹文诏他们一到,毛文龙便迫不及待的召集相关将领召开会议,商讨起迁移平民的具体计划来。 无独有偶,毛文龙也将会议地点选在了棱堡的膳堂里,主要这膳堂的小房间保暖做的好,在圆桌子底下烧盆炭火,整个房间便暖意融融,基本上感觉不到冷,甚至毛文龙这些天都是在这里办公,东江军值守的将领也被他叫过来,大家聚在一起不但节省炭火,吃饭还不用挪地方。 这边与京城不同,没有那么多高官显要,聚集在这里的将领没有张斌这会儿手下那些将领奇葩,大家都是正正经经的武将。 东江军这边,列席的将领有三个,分别是副总兵陈继盛、参将徐敷奏、游击将军刘光祚。 张斌派来的就比较多了,有参将曹文诏、俞成龙,游击将军曹变蛟、张勇,还有东番左卫指挥使郑兴和东番中右卫指挥使郑明。 加上毛文龙,正好十个人,众人围坐在圆桌四周,就那么对着桌上的辽东地图讨论开了。 毛文龙首先脸色凝重的开口道:“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辽东这个时候相当冷,我派出的侦骑都只能在海岸附近转一转,再往里走,不但人受不了,连马都受不了。” 先前就在这里的将领早就知道了这个情况,只有俞成龙和曹文诏等后到的将领对此一无所知。 曹文诏毕竟是辽东出去的将领,对辽东相当的熟悉,他不由惊讶道:“没这么夸张吧,马都受不了,那人不得冻死啊!” 毛文龙点头道:“是啊,我估计,现在辽东内陆的老百姓都不敢出门了,我们想要把他们迁移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俞成龙闻言,不由脸色难看道:“那岂不是说我们没法完成巡抚大人交待的任务?” 毛文龙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我们可以从沿海迁移平民,如果能把沿海的平民全部迁移出来,差不多也有十余万人,应该勉强能达到张大人的要求了。” 俞成龙点头道:“十余万人的话,勉强凑合吧,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大好时机啊。” 毛文龙叹息道:“问题还不止这个呢,沿海虽然冷的还不是那么厉害,但冰封的也比较严重了,人在路上走都容易摔跤,攻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要他们在城墙上泼点水,云梯都搭不稳,就算人爬上去也会掉下来。” 这时候,曹变蛟好奇的道:“我们的任务不是迁移平民吗,为什么要去攻城呢?” 毛文龙解释道:“我们这次可不是偷偷迁移,而是摆明了去抢,肯定会惊动所有城池和城堡的建奴,他们如果跑出来阻止,我们可能没多大事,平民可就危险了。” 曹变蛟不解道:“我们守在外面不也一样吗?出来一个宰一个,比攻城可简单多了。” 毛文龙闻言,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他一直想的是把城池和城堡攻下来,然后明目张胆的迁移平民,压根就没想过在城外设伏,不让人出来。 这办法好啊,他一拍巴掌道:“对啊,在城外设伏,敢出来的,全部给他宰了,这样他们就不能到处去阻止平民迁移了,好主意,好主意,就这么办。” 这个问题,一直是他最困扰的问题,现在被曹变蛟这一提醒,他顿觉豁然开朗,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了,那么就开始行动吧。 他指着地图介绍道:“诸位,巡抚大人在京城与建奴浴血奋战,我们辽东也不能闲着,必须马上行动起来。结合侦骑探得的情况,我决议,在镇江、金州卫、复州卫、盖州卫四地同时展开行动,解救和迁移当地十余万平民。” 众人闻言,均低头看向地图,镇江、金州卫、复州卫、盖州卫四地几乎囊括了整个辽东的沿海地区,这么大的区域,都相当于福建十多个州县的面积了,竟然只有十余万平民! 俞成龙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毛将军,你意思,这么大的地方只有十余万平民?” 毛文龙闻言,叹息道:“是啊,这几个地方,原本在辽东也算是比较富庶的地区了,人口不下百万,但是,这建奴一来,逃的逃,死的死,天启元年人口就减少了将近一半,后面各地平民不断反抗建奴,建奴不断镇压屠杀,再加上我历年也救出来一部分,现在就剩下十余万人了。” 十室九空,这正是整个辽东平民最真实的写照,众人闻言,不由唏嘘不已。 毛文龙摇头叹息了一声,紧接着脸色一正,朗声道:“诸将听令。” 在座诸将闻言,连忙抬头挺胸,坐直腰板。 毛文龙紧接着下令道:“陈继盛,命你率两千东江军和两队东番特战营精锐去将镇江所有平民迁移出来。” 陈继盛得令,立马站起来拱手道:“末将遵命。” 毛文龙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紧接着下令道:“徐敷奏,命你率两千东江军和两队东番特战营精锐去将金州卫所有平民迁移出来。” 徐敷奏得令,立马站起来拱手道:“末将遵命。” 毛文龙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紧接着下令道:“刘光祚,命你率两千东江军和两队东番特战营精锐去将复州卫所有平民迁移出来。” 刘光祚得令,立马站起来拱手道:“末将遵命。” 毛文龙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紧接着下令道:“曹文诏,命你率两千东江军和两队东番特战营精锐去将盖州卫所有平民迁移出来。” 曹文诏得令,立马站起来拱手道:“末将遵命。” 毛文龙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紧接着下令道:“曹变蛟,命你率两千东江军和两队东番特战营精锐在盖州卫以北的官道设防,伏击海州和辽阳前来支援的建奴。” 曹变蛟得令,立马站起来拱手道:“末将遵命。” 毛文龙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紧接着下令道:“俞成龙、郑兴、郑明,命你们指挥所有车轮舸和苍山船转运各路人马和各地平民。” 俞成龙、郑兴、郑明得令立马站起来拱手齐声道:“末将遵命。” 毛文龙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紧接着便指着地图开始安排具体的作战计划。 第二天一早,辰时,皮岛码头热闹非凡,一万东江军和九百余名东番特战营精锐陆续等上停泊在港口的车轮舸和苍山船,毛文龙带着一众将领笔直挺立在港口的炮台上,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大约半个时辰后,四百余艘车轮舸和苍山船基本满载,码头上的将士也差不多全部上船了,毛文龙转过身来,郑重的对陈继盛、曹文诏等将领挥手道:“去吧,去将辽东的老百姓救回来。” 众将轰然应诺道:“末将遵命。” , 第三十一章 带你们回大明(上) 这天下午未时,盖州卫西边北海渔港外的海面上突然出现百余艘车轮舸,黑压压的一大片,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 如果后金守军看到了,绝对会吓得大惊失色,不过,这个时候北海渔港并没有任何岗哨,甚至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后金之主皇太极率八旗主力偷袭大明京城,留在辽东的只是一些临时挑选出来的青壮诸申,他们就好比大明各卫所屯卫的余丁,并没有多少战力,而且,他们还要驻守各处城池堡垒,根本就抽不出人来到处放哨。 再说了,这鬼天气,冷得要命,谁敢出门,外面的寒风能把鼻子都冻掉了,他们认为,明军这时候跑来进攻,那简直是自寻死路,所以压根就没怎么防备。 但是,明军偏偏就来了,车轮舸陆续靠上渔港码头,曹文诏第一个从船舱里面走出来。 卧槽,好冷,他下意识把身上的白披风紧了紧,又把头上包裹的白布好好整理了一下,尽量把漏风的地方堵住,这才抬眼看向四周。 好在毛文龙对此做了充足的准备,特意派人坐着车轮舸去登州卫,购买了大量厚手套,还买了一批厚棉布,拿回来简单加工了一下,做成了披风和裹头的长布条,不然,真会把人冻出毛病来。 渔港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曹文诏踏着厚厚的积雪来到渔港外的空地上,大致看了看,随即下令道:“快,令所有人都到这里稍微集合一下。” 他身后的传令兵闻言,连忙跑到码头上吆喝起来。 这时候两千东江军和两百多特战营精锐已经开始下船,一队队士卒飞快的跑到曹文诏所在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挤在一起。 当然,平时他们列队的时候还是不会挤的,但是,这次来之前所有将领都特意交待过,列队集合的时候尽量靠一起,因为这样也能防寒。 曹文诏略带哆嗦的取出地图,仔细看起来,什么地方该派什么人去,这个他们昨天商议的时候已经定好了,他只要对着地图安排就行了。 正当他看的入神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压低的呼唤声:“王辅,别想了,赶紧去集合吧。” 王辅是这次带队的东江军千总之一,他在想什么呢?有什么好想的? 曹文诏不由转头看过去,空地边沿竟然有几个人面朝西北方向跪在地上,看那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是在哭,东江军的另一个千总吕世举正站旁边劝呢。 他不由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带头跪下的就是千总王辅,此时跪地上几个人都是泪流满面,也不知道他们在哭什么。 他满脸不解的转头问吕世举道:“他这是怎么了?” 吕世举摇头叹息道:“曹将军,他老家是锦州的。” 锦州的?这会儿关宁锦防线还在大明手里呢,他想家乡了可以申请回去看看啊,跪这里哭什么呢? 吕世举见曹文诏满脸不解的表情,叹了口气,悠悠的道:“天启二年正月,奴酋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建奴大军渡过辽河进攻广宁,辽河以西锦州、义州的平民纷纷逃人深山之中,躲避建奴的抢掠烧杀。奴酋努尔哈赤击退明军之后,决定迁移锦州平民到辽河以东的辽阳,迁移义州的平民到辽河以东的盖州卫和威宁营。锦州和义州的平民不愿迁徙,很多人都逃进了深山之中。” 天启二年,那个时候曹文诏还没来辽东呢,他好奇的问道:“王辅那个时候也跟着逃进深山了?” 吕世举点头道:“是啊,王辅和家人一起逃到了十三山山城,据他说那时候光是十三山山城就聚集了四五万人,还有前寺山有万余人,还有查角山有四五万人,还有义州城南的张家堡,锦州城南的双堡、十官屯这些地方总共聚集了十多万平民。他们拒不归降建奴,拿着锄头菜刀拼命抵抗。” 曹文诏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装备火枪火炮的明军都不是建奴的对手,拿着锄头菜刀的平民和建奴干,简直不敢想象! 说到这里,吕世举哽咽道:“那时候,毛帅奉命率船前去接应,但是,我们没有那么多船,我们集结了所有大小战船,总共也就二十余艘,最多只能坐下六七百人!” 曹文诏闻言,脸色一变,只能坐下六七百人,去接应十多万平民! 吕世举继续哽咽道:“我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反正四万多人,最后就下来七百余人,听说,听说。” 曹文诏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绝对是个惨剧,但他还是小心的问道:“你听说什么?” 吕世举抹了把眼泪,继续哽咽道:“我听说,为了让王辅带着他儿子跑,他父母和妻子都自杀了,可是王辅上船的时候,他儿子,已经被捂死了!很多,很多,他们带出来的小孩,差不多都。” “嘶”,曹文诏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为了保证大家能逃出来,竟然。 吕世举又抹了把眼泪,凄惨的道:“毛帅后面去宁远问了,那次,锦州和义州逃进深山的平民,除了我们接应的七百余人,其他的,唉,十三山血流成河,最后逃到宁远的,只有两个!” 十多万平民,除了毛文龙接出的七百余人最后逃掉的竟然只有两个! 曹文诏心里隐隐抽搐了一下,随即便打起精神,强压住心中的悲痛,上前拍了拍王辅的肩膀,安慰道:“唉,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想了,我们一起把盖州卫的老百姓救出去,让他们跟我们回大明。” 王辅缓缓的站起来,抹了把眼泪,随即重重的点头道:“曹将军说的对,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这里受苦,我们带他们回大明。” 这边劝说完,那边两千多名将士已经列好队了,还有两百多匹战马,也由特战营的战士牵着,集结在队伍两侧。 曹文诏开始按地图安排任务,负责在各城池和城堡外埋伏的都是东江军的将士,而特战营的战士则由东江军中挑选出来的本地士卒带着,去各处村庄迁移平民。 按理来说本来应该是对这里更熟悉的东江军将士去迁移平民的,但是,盖州卫方圆足有两百余里,村庄足有上百个,这些东江军将士体力可没特战营将士好,让他们跑过去可能没问题,再帮助平民迁移,可能就没力气了,所以,最后定下来都是特战营的将士牵着马去迁移平民,这马也不是用来骑的,主要是拉平民的,这么冷的天,骑马,没几个人受的了。 任务分配完毕,留下一百人驻守港口,其他两千余名将士开始四散出发,曹文诏和王辅带着一千人去盖州城外埋伏,吕世举带着手下一千人分散到城外各甲喇牛录的驻地外埋伏,李季和钱亮则带着特战营战士分散赶往各处村庄,开始迁移平民。 钱亮是土生土长的大金所人,福建那边,最冷的时候最多也就结个薄冰,连雪都很罕见,辽东这寒冷的天气他还真第一次遇到,真冷啊! 他带着一小队特战营将士,牵着战马,在一个盖州卫本地士卒的带领下,沿着乡间小路哆哆嗦嗦的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赶到了一处村庄。 这个村庄大概三四十户人家,可能有两百来人,但是,这会儿,外面同样一个人影都见不到,要不是各处屋顶的烟囱中还时不时冒出点青烟,钱亮会以为这里压根就没有人。 带路的东江军士卒叫小顺,他就是这附近的平民,不过,他们整个村子的人不是死了,就是逃到皮岛去了,这会儿他们那个村子已经不存在了,这次之所以让他来带路,是因为他家在这附近几个村子都有些远房亲戚,有熟人带路要取得这里老百姓的信任毕竟要容易一些。 一行人就这么悄摸摸的进了村子,直朝一栋低矮的平房走去,为了防冻,马蹄上都包裹了厚厚的棉布,倒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们之所以这么小心,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按建奴的规矩,每个村子都会安排一两户诸申看着,如果让那些八旗诸申事先发现了,跑出来捣乱可就不好了。 很快,一行十多人就来到了那平房外面,步卒小顺直接上前轻轻敲门道:“三哥,三哥,开门。” 敲了一会儿,里面终于有了动静,一个男子的声音小心的问道:“你是谁,你不是我们村的吧?” 步卒小顺连忙解释道:“三哥,我邻村表叔家的小顺啊。” “小顺,你们不是早就逃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那男子焦急的说着,飞快的打开了大门,但是,他抬眼一看,差点又把门关上了,因为这会儿门外悄声无息的站了十多个人,而且他们都牵着马。 小顺连忙上前顶住门小声道:“三哥,别怕,别怕,他们不是建奴,是毛帅手下的东江军。” 那男子闻言,小声道:“东江军,你们这是,有任务?” 小顺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那男子疑惑伸头的看了看门外,随即惊奇道:“救我们,就十来个人!” 小顺含笑摇头道:“哪能就十来个人啊,我们来了几千人,都分散开了。” 那男子还是有些惊奇道:“几千人有用吗?建奴八旗军听说好几万呢。” 小顺自信道:“三哥,你放心,建奴八旗军全跑去偷袭京城去了,剩下的都是些诸申小兵,没那么厉害的。” 那男子闻言,眼睛一亮,随即邀请道:“要不你们进屋说,这外面怪冷的。” 小顺回头看了一眼钱亮,意思让他来决定。 这会儿辽东可不是所有的平民都心向大明,也有人为了生活得更好一点投入了建奴的怀抱,所以,救人的时候也要辨别一下,免得上了人家的恶当。 小顺就是个带路的,他可不敢妄下定论,只能让带队的钱亮来辨别。 钱亮上前仔细看了看那男子,三十来岁年纪,瘦的很,身上的棉衣补丁套补丁的,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这时候他正被外面的寒风吹的瑟瑟发抖呢。 他判断,这人应该没问题,如果投靠建奴,绝对不会这幅模样。 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后面的小队长,同时叮嘱道:“你们在外面等一会儿,我进去了解一下情况,等下就行动。” 说罢,他便跟着小顺一起进了眼前的小平房。 进去一看,他简直惊呆了,这平房整个就一个房间,里面和外面一样,墙上都能看到土砖,连石灰沙土都没刷一层,整个房间里面除了灶就是床,其他几乎什么家私都没有,床上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抱着个小孩缩被窝里呢。 那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她娘俩棉衣不够穿,这天太冷,躺炕上能暖和点。” 钱亮闻言,不由皱眉道:“其他村民都差不多吗?” 那男子点头道:“是啊,都差不多,所以,这天大家都不出门,衣服不穿够,出门非冻出病来不可。” 钱亮为难道:“那怎么办,这里离渔港二十多里地呢,总得走个把时辰吧。” 那男子焦急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咬牙道:“要不把门板拆了,让她娘俩抱着被子坐门板上,我拉着她们走,反正这会儿地上不是冰就是雪,应该不是很难拉。” 他实在是不想再在建奴手底下苟活了,现在有机会,哪怕爬他都要爬着逃走! 拆门板倒是个办法,不过马不够啊,这里可是三四十户人家,十多匹马不够拉啊。 钱亮想了想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牛啊,马啊,马车什么的,我们才带来十三匹马,不够拉啊。” 那男子闻言,眼前一亮,激动的道:“你们的马可帮我们拉人啊,那太好了,我们这原本牛马和马车都有,不过都被建奴抢去了,这会儿都在那诸申家呢,要不我去叫上所有人,一起把那诸申家的人和他手底下那几个狗腿子全杀了,把牛马和马车抢回来?” 钱亮闻言,不由一愣,他们去杀诸申,那自己来干嘛,他连忙摇头道:“杀诸申的事情你们不用管,我们去就行了,你说他们还有狗腿子,那些人也是平民百姓吗?真要连他们一起杀!” 那男子咬牙切齿道:“是啊,他们原本就是我们村游手好闲的无赖,这建奴一来,他们就跟狗一样摇着尾巴贴上去了,成天帮着那诸申家欺负我们,简直坏透了。” 钱亮闻言,点了点头,冷冷的道:“他们住哪儿,你帮忙指一下,我带人先把他们收拾了。” 那男子闻言,指着一个方向道:“就那边不远的那个大院子,他们和诸申一家都住里面,很好认的,我们村就那么个大院子,还是建奴强迫我们建的呢。” 钱亮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好,小顺,你陪你三哥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 第三十二章 带你们回大明(下) 钱亮来到外面,直接对那小队长使了个眼色,一行人便牵着马往村子中间走去。 不一会儿,他便找到了诸申居住的大院子,这院子还真是够大,占地足有十多亩,外围还有一人半高的围墙。 踹门进去还是翻墙进去呢? 要不是这么冷的天,他肯定毫不犹豫的叫人翻墙进去,但是这天翻墙真的有危险,墙上也滑,地上也滑,一不小心就摔伤了。 他想了想,干脆对那小队长道:“你带五个人去后面,不要让他们跑了。” 待那小队长带人走了,他又让人把马先拴大门旁的树上,随即把脸一板,拔刀大喝道:“上,把门踹开,里面的人,全杀了!” 六个队员闻言,立马拔出佩刀,冲上去一齐对着大门,就是一脚。 “哐嘡”一声,胳膊粗的门栓被他们踹的飞了出去,大门应声而开。 里面竟然没有什么反应! 钱亮提着刀跟着冲进院子里一看,原来前面这进院子是专门关牲口的,两边全是牛栏、羊圈和马棚,旁边还停住几辆牛车和马车。 二进院落根本就没有大门,钱亮直接带着六个队员冲进去,都不用去找,就知道哪里有人,因为中间主屋里传来各种行酒令的声音,乱七八糟的,一听就知道是很多人在里面喝酒。 钱亮对左右一使眼色,让四个队员分别去四面厢房搜索,随即当先冲上去,就是一脚踹开房门,随即拎着刀子飞掠进去。 里面正有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呢,这会儿貌似喝的都有点高了,见有人踹门进来,他们竟然不知道躲闪,反而纷纷拍着桌子站起来喝骂道:“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 钱亮也不答话,冲上去“刷刷刷”就是几刀,五人就这么晕晕乎乎的捂着脖子倒下去了。 这时候,后面两个队员才跟着冲进来,钱亮直接冷喝道:“搜。” 两个队员毫不犹豫的冲进两边房间,结果很快他们摇着头跑出来,很明显里面没人。 不久,另外四个前去四边厢房搜索的队员也跑进来报告,没找到任何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包括诸申和投靠他们的无赖总共就这五个人,他们还这么粗心大意!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粗心大意,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有人敢来杀他们。 这会儿,后金对辽东平民的管束可是相当严格的,如果哪个村子杀了上面牛录派下来管理的诸申,那么牛录就会带人来把整个村子的男丁全杀了,女人和小孩全部抓起来,为奴为婢! 所以,这里管理的诸申压根就不担心平民百姓会来杀他们,开玩笑,杀一个,屠一村的男丁,谁敢动他们啊。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努尔哈赤还想着让诸申和辽东平民百姓混居来着,毕竟那样方便监视和管理。 但是,他却没意识到辽东平民有多恨他们。 什么“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什么“二十抽一丁,其余随传随到。” 还有一年有半年时间都要服劳役给牛录和诸申老爷们种地,盖房,免费做苦力。 甚至努尔哈赤还搞出个奇葩规定,所有平民家里的粮食都要交上去,由牛录统一发放,一人一个月四斗,一年发完,剩下的再给你还回来! 还有个屁的还啊,那么多不种地光吃饭的八旗子弟,拿去一分,没了。 这样搞还想诸申和平民混居,当着面剥削平民? 所以,辽东平民暴乱不断,对这些诸申更是投毒、灌醉了杀、敲闷棍等等手段全用上了。 甚至有段时间还出了个特别奇葩的事,很多辽东商户开的店铺卖给诸申的吃东西都是投了毒的,他们拿回去一吃,全死了! 气得努尔哈赤暴跳如雷,定下了无数奇葩的规矩。 像什么每村派个诸申去管理,如果这个诸申被杀了,整个村子的男丁全杀了,女人和小孩全部抓起来,为奴为婢! 还有什么诸申不得单独出门,出门必须十人以上结伴而行,如果人数不够十人,被巡查的人逮到了要罚银子,缺一个罚多少都有规定。 还有什么所有辽东商户卖的东西都必须在包装上注明店铺名称和地址,如果出了事,整个店铺人全部处死! 总之就是一个字,杀,不服就杀,杀到你服为止。 结果,辽东平民数量是越来越少,搞得后金不得不到处抢人,当然,最后他们还是把老百姓给杀怕了,不敢再反抗他们了。 不过,这会儿还没有,辽东平民还是想逃,想逃回大明去。 谁愿意过这种没有任何自由,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前途,光剩下做牛做马,还要时刻小心小命的日子! 钱亮将这诸申家里仔细搜索了一遍,确定没人了之后,便回去让小顺和他表哥通知其他平民收拾东西,回大明! 整个村子顿时如同活过来了一般,人声鼎沸,听说毛帅派人来救他们回大明,没有一个人反对的,大家纷纷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家私基本没有,家禽更加没有,粮食一个人四斗,一家人也就那么一袋子。 倒是这诸申家里就不得了了,牛羊都是上十头,马更是有二十多匹,粮食甚至比所有老百姓家里加起来还多,钱亮勉强将粮食给大家一分,又在马匹后面绑上门板床板什么的,再将马车牛车一分配,就这么带着一百多老百姓出发了。 一路哆哆嗦嗦走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北海渔港,这时候渔港也不再冷冷清清,留守的一百东江军将士已经帮特战队员门将营帐搭好,有的小队已经完成今天的任务回来了,有的小队也刚好将老百姓接过来,正在帮助他们登船,再加上巡逻站岗的东江军将士在各处燃起的篝火,整个渔港简直热闹非凡。 天气是冷,但人们心里却是火热的,苦熬了七八年,大明终于想起他们了,终于来接他们回去了,所有老百姓无不喜气洋洋。 钱亮将接来的老百姓送上船,这一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二十个小队,一百多个村庄,一开始每天每个小队可以接一趟,到后面,两天才能打个来回,最远的,甚至需要三天,搞得他们都要带帐篷出发了。 还好,各处村落都能从诸申那里搜来一些牛车和马车,他们后面渐渐都变成了赶着车接人,倒没有一开始辛苦了。 话说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抢人,盖州卫的守军和各处牛录甲喇就不会发现吗? 当然会发现,一开始发现的就是各处牛录驻地,天气虽冷他们还是要定时派人去治下各个村庄巡查,不然那里的诸申都被人杀了,平民也跑光了他们岂不是不知道。 这个巡查时间一般在三到五天左右,所以,曹文诏开始行动之后第三天,就有牛录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们派出去巡查的人竟然没有回来! 一个牛录的驻地也就那么大,巡查一圈最多也就半天左右的时间,一天时间还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这个时候,要是皇太极没有抽调所有旗兵去偷袭大明京城,各牛录就会上报消息,并自行组织百人以上的队伍去查看,可惜,这会儿,他们驻地里面留下的诸申都没有一百,怎么前去查看,要知道随便几个村子的暴民联合起来,去几十个人都没用! 这个时候,他们就只能上报了。 上报的话,还是要出门,他们一出门,埋伏在他们驻地外面的东江军将士自然不会客气,那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来十个杀五队! 搞的各牛录驻地的诸申越来越少,要是天气好点,东江军将士肯定会冲上去将他们老巢都端了。 当然,这样做也不能完全把人堵死,因为东江军人数也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牛录和甲喇驻地团团围住,他们最多也就是将各牛录和甲喇驻地对外的通道堵死。 各处的牛录和甲喇也不是傻子,他们尝试过一两次没有音信就会想到,路被人堵死了。 路被人堵死了,那就不要走路嘛,直接翻山又或是过河跑出去报信不就行了。 他们的想法是正确的,报信的人的确也跑出来不少,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去盖州卫的路,或者说从盖州卫出来的路也被明军暗地里堵了。 结果,这些跑到盖州卫报信的人到了城池外面又要被曹文诏和吕世举埋伏的人清洗一遍! 不过,总有那机灵鬼知道,所有的路大概都不能走了,去盖州卫最好也翻山过河爬过去,不要走大路,所以,过了几天,盖州卫守军还是收到消息了。 其实,这会儿盖州卫里面的守军连一千人都不到,也就七八百人的样子,盖州卫守将收到消息,只得派出了一个两百人的小部队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自然被曹文诏他们给包了饺子,杀了个精光。 等了几天,没有任何消息,盖州卫守将知道,这下怕是出大事了,外面估计到处都是明军,要不是天气不对,明军恐怕早就开始攻城了。 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向上汇报,他很机灵的派出几队人,直接翻山越岭离开盖州卫地界,向辽阳城里的贝勒爷塔拜汇报。 其实,这个时候,李季和钱亮手下的小队已经将平民迁移的差不多了。 二十个小队,去一百余个村子,每个小队跑五六趟也就够了,前两趟基本是一天来回,中间两趟差不多都是两天来回,最后两趟差不多都是三天左右,总共加起来也才十一二天。 正好,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过年了,曹文诏直接派人传信给北边几十里远驻守的曹变蛟传讯,任务完成,回去过年了。 曹变蛟始终没有等到任何援军,这大冷天的,报信的人走大路都不敢走太快,更何况是翻山越岭,没摔死冻死就算他们运气好了,赶到几百里外的辽阳,没有十多天时间,根本就到不了。 他撤退的时候,报信的人还在路上呢,就更不要说援军了。 腊月二十九,曹文诏和曹变蛟各率手下两千余人回到皮岛,这个时候,俞成龙已经组织两百多艘车轮舸轮船来回运送了三趟,但是,运力终究有限,一艘车轮舸使劲塞人最多也就能塞下五十来个平民,一趟最多也就能运送一万多人,所以,这会儿,整个皮岛还有六七万平民! 还有牛羊马匹也多的吓人,足有上万。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其实跟皇太极这两年征讨蒙元诸部有关,他们每次征讨都是劫掠式的,不管人口还是牛羊马匹,统统抢回来,分给下面的旗主、贝勒、固山、甲喇、牛录,再加上他们抢多辽东数百万老百姓手里的牲口,所有甲喇和牛录名下的牲口都很多,少的有几百头,多的有上千头。 这么多的牲口他们自然不可能集中在自己那里放养,大多都会分散到各个村子,让诸申看着,强迫平民百姓给他们去喂养。 这次曹文诏和陈继胜他们可是救了数百个村子的平民,这些牛羊马匹自然也一起抢过来了。 所以,皮岛这会儿牛羊马匹加起来足有上万。 六七万人,上万头牲口,港口那小城池里塞都塞不下,好在原来他们住的那些简陋的石头房子都还没有拆掉,再加上一些旧帐篷,把这些人暂时安置下来倒是够了。 不过,这些牲口却是个麻烦事,上万头,一天要吃多少草料,这会儿运力又不够,人都转运不完,牲口就更不用说了,要将这些牲口转运到东番,起码还得等上个把月时间。 皮岛就是个秃头,上那里给它们找这么多草料去,毛文龙一咬牙,来了个大屠宰,牛要耕地,马要载人,就不杀了,这羊,养着本来就是用来吃的,他干脆下令把占了一大半的六千多头羊全杀了,皮毛留下来做皮甲,既保暖,又增加了防御力,至于肉,正好过年,每天炖个几百头,跟平民百姓一起吃呗。 这年过年,皮岛很热闹,可以说皮岛自开镇以来还没有这么热闹过。 六七万辽东的老百姓和三万东江军将士,还有东番派过来的上千将士,聚在一起,吃着羊肉,喝着羊汤,庆祝这数万老百姓重回大明,获得新生,整个年节,皮岛的欢声笑语都没有停过! , 第三十三章 小子诶别这么狂 过年了,崇祯二年这个年节远在辽东腹背的皮岛是一片喜气洋洋,大明的京城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因为皇太极还没走,张斌虽然率领二十万勤王大军在南苑大败后金和蒙元诸部联军,但是,干掉的只是数千蒙元诸部的虾兵蟹将,皇太极手里的后金铁骑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这家伙好像丝毫没有撤回辽东的打算,他竟然不往东走也不往北返,反而直趋京城西南的良乡! 张斌知道这家伙想带着自己二十万大军兜圈子,他是想先把这二十万大军兜的精疲力尽,再突然转往东北方向,一举拿下蓟州镇到京城一线所有城池,为下次偷袭京城做准备。 但是,张斌没有办法,因为这家伙什么都抢,金银财宝、粮食货物、家禽牲畜,男人女人小孩,只要拿的走的,他都抢,简直就如同蝗虫过境一般。 如果任由他攻打各处县城不去管,那不知道多少百姓要被他搞的家破人亡。 张斌只能率大军咬牙切齿的跟在他后面,不停派关宁铁骑骚扰蒙元诸部的步卒,不让他们安心攻城。 过年了,张斌才刚刚将皇太极从良乡县城赶跑,这家伙又跑到京城以南两百余里的固安攻城去了。 如果这会儿有手机,张斌绝对要给他打个电话,警告他:“小子诶别这么狂,老子一招就能吓得你屁滚尿流。” 但是,这会儿还没手机,他又不能写信去威胁,更不能派人去威胁,因为这会儿朝堂还有很多阉党余孽都在寻机整事呢,如果自己被他们抓住把柄,弄个什么私通建奴的罪名出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只能咬牙切齿的率领大军从良乡出发,急赶一百余里,同时派出关宁铁骑赶往固安附近骚扰震慑,以免被皇太极把固安城给拿下了。 大年三十就这样过去了,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步卒在冰冷的雪地上准备年夜饭,张斌真想使出杀手锏,立马让皇太极屁滚尿流! 但是,他不能,辽东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如果皇太极屁股尿流的跑回去,正好把毛文龙手下的东江军给逮到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二天,又是急赶一百余里,到下午酉时许,张斌终于率大军赶到固安,大年初一又差不多过去了。 这个时候皇太极自然是跑了,他还在往南跑,貌似想一直跑到霸州和保定去。 张斌站在固安城头,看着下面跑的精疲力尽的步足,心里那个窝火,就别提了。 正在此时,东面武清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听那声音最少有数千骑,一阵急促的号令声响起,正在安营扎寨的步卒连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开始集结布阵,戚家军将士更是飞速跑向正横坦在南面的武钢车。 张斌连忙拿起望远镜往东边看去,竟然是明军打扮,足有四千余骑的样子。 这又是哪路勤王军队呢,竟然全是骑兵,张斌举着望远镜紧紧盯着正在快速靠近的骑兵,近了,近了,终于看清楚了,领头的竟然是曹文诏! 张差、赵如、王二、孙标等等,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望远镜中,张斌差点兴奋的跳起来,他激动的对一个传令亲卫道:“去,通知下面所有将领,让他们继续安营扎寨,不用担心,是自己人。” 说罢,他便手舞足蹈的向城墙下面跑去,搞的谢正刚和戚芳华他们赶紧跟了下去。 来到城墙下,他立马招呼亲卫将战马牵过来,随即便翻身上马直接向城外跑去,一阵亲卫连忙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策马奔出城外,刚往东跑了一里多,前面四千余骑便只有数百步之遥了。 张斌勒马停下来,驻立在那里,兴奋的等候着。 很快曹文诏便抬手令后面的骑兵停下来,然后带着一员将领打马朝张斌这边奔过来。 张斌身后的戚芳华忍不住惊讶道:“原来是曹将军啊,他不是去辽东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张斌大笑道:“肯定是辽东那边事了呗。” 果然,曹文诏一靠上来便拱手道:“大人,辽东那边天气太冷,我们只能将沿海的十余万平民迁移出来,再深入就没办法了。” 张斌点了点头,赞赏道:“嗯,能这么快就迁移十余万平民已经很不错了,不要急,这次不行下次再来,对了,这位将军是?” 那员将领连忙拱手道:“末将东江镇副总兵陈继盛参见巡抚大人。” 原来是毛文龙的副手,上次匆匆去了趟皮岛,也没有专门接见毛文龙手下的将领,难怪不认识,张斌点了点头,好奇道:“这是东江军的骑兵吗,上次去皮岛好像没看见这么多战马啊。” 陈继盛连忙解释道:“我们东江军原本就没多少战马,这次去辽东抢人,顺带把建奴养在各个村庄的牲畜也抢了,足足抢了两千多头牛、三千多匹战马和六千多只羊,皮岛就没草料,所以,毛帅干脆命人把羊全杀了,炖了给平民过年吃,这马也不好养,毛帅干脆挑了三千骑术尚可的士卒,让我领着随曹将军一起来勤王了。” 这个毛文龙,皮岛没草料他就把手下派来勤王,还真够奇葩的,张斌不由哈哈大笑道:“好啊,正好有事让你们去办,简直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 陈继盛连忙拱手道:“但凭巡抚大人差遣。” 这时候,张斌身后的戚芳华忍不住提醒道:“别老叫巡抚大人了,他现在已经是福广总督了。” 咦,巡抚大人身边怎么跟了个娘娘腔,不对,应该是总督大人了,陈继盛连忙拱手恭贺道:“恭喜大人高升。” 张斌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挥手道:“走,我们去帅帐商议一下。” 说罢他直接调转马头,慢慢往帅帐方向而去,曹文诏和陈继盛连忙跟上。 行出去不远张斌又转头吩咐道:“张盘,你去领这四千骑兵去戚家军那边先挤挤,小六叔,令人通知所有将领速来帅帐议事。” 二十万大军的大营连绵足有十余里,张斌并没有打马奔行,而是边向曹文诏了解辽东的情况,边缓缓前行,待他们来到帅帐,袁崇焕和秦良玉等人都已经到齐了,张斌将曹文诏和陈继盛安排在两边最末的位置站着,随即便走到帅位跟前,一甩袍服,转身坐下来。 他刚一坐下来,众人便拱手一揖,随即齐声道:“参见总督大人。” 张斌抬手让众人免礼,随即便郑重道:“今天招大家来,主要是商讨下一步作战计划。”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会儿还什么计划不计划的,只能跟着皇太极跑啊,如果让他攻下几座县城,那岂不是生灵涂炭。 张斌紧接着便冷哼道:“皇太极怕是玩上瘾了,还一直往南跑,我知道他是想引的我们精疲力尽之后突然往北狂奔,然后趁我们大军不在拿下通州、蓟州、永平、迁安一线。” 众将闻言,无不脸色大变,现在步卒就有点跑不动了,如果再被皇太极引的往南走个几百里,再跑回京城怕都得十来天,皇太极这家伙,好毒啊! 张斌紧接着又嘲讽道:“他已经狂的没边了,以为我们都要跟着他转,雕虫小技而已,我已经让他牵着鼻子走了几天了,现在也轮到我牵着他鼻子走走了。” 众将领闻言又露出诧异的表情,人家仗着骑兵多,到处乱窜,你想牵人家鼻子也得牵的到啊。 张斌随即又冷哼道:“他有点过于狂妄了,遵化就是他的命门所在,他却只留了八百人驻守,真当我们没骑兵吗,原本我是想让关宁铁骑去夺了遵化的,现在曹文诏将军和陈继盛将军正好带着四千余骑前来增援,足够了。” 夺遵化,阻断皇太极的归路,这招果然是他的命门所在,众人无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张斌的目光也变得崇敬无比。 张斌随即朗声下令道:“曹文诏、陈继盛命你们率四千骑兵带上两百辆虎蹲炮车,明天早上卯时出发,三天之内拿下遵化!” 曹文诏和陈继盛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随即又下令道:“祖大寿,命你率关宁铁骑,随时待命,一旦皇太极往北回转,你立马率关宁铁骑全速赶往遵化,协助曹文诏和陈继盛守住遵化城。” 祖大寿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其余各部明天就在固安好好休整一天,准备急速北还。” 众将领闻言,拱手齐声道:“下官、末将遵命。” 张斌随即挥手道:“都下去准备吧。” 众人轰然应诺,转身告退。 张斌在心中得意的道:“哼哼,想让我们跑断腿,我让你马腿都跑断,有种你就继续兜圈子,再兜几天,你就永远都不要回去了!” 皇太极这会儿的确十分得意,再往南一百余里,去霸州和保定附近兜一圈,把二十万明军引过来,他立马就率八旗主力打马奔向通州,到时候,这二十万明军想回去支援都来不及了。 这下他是严重失算了,第二天,他率军赶到霸州,在霸州城外挑衅了一阵,他又率军赶到保定,直接在保定城外扎下大营,他想着,明军应该会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结果,第二天,他等了一天,霸州北面的侦骑压根就没看到明军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得不派去侦骑去固安探了探,结果,明军全部在固安休息呢,一点继续往南的迹象都没有。 这又耽误了一天,皇太极有点糙了,直接下令,把保定围了! 当然,他并不是想挥军进攻保定城,只是做个样子吓唬吓唬后面的明军而已。 而这个时候,曹文诏已经率军把遵化围了,他可不是做做样子而已,围了遵化以后,他立刻令人去伐木做云梯,那样子,绝对是想攻城。 遵化的后金守将吓了一大跳,他手下可总共才八百人,每面城墙上也就两百人,面对别人三四千人的进攻,守的住吗? 他估计,肯定守不住,于是乎,他立马派去快马,赶往南边去向皇太极求救。 不过,从保定到遵化足有七八百里,就算是打马狂奔最少也要两天时间,皇太极收到消息再赶过来,最快也要等到四天以后,四天,还来得及吗? 第二天一早,曹文诏便令火炮手直接将火炮一字排开,架在遵化城南面两百步开外,随即又令东江军步卒和特战营精锐将战马绑到一旁的树林里,然后抬着梯子站在炮车后面,随时准备出击。 一切准备妥当,曹文诏立马毫不犹豫的挥手道:“虎蹲炮,目标城墙,五轮连射,其他人,跟我冲啊!” “冲啊。”,一声齐吼,四千将士立马抬着十余架云梯,往遵化南面城墙冲去。 紧接着,“轰轰轰”,火炮轰鸣声响起,两百枚炮弹直奔城墙而去,吓得上面两百守军连忙把整个身体都缩到箭垛后面。 “轰轰轰”,火炮轰鸣声不断,曹文诏很快便率领将近四千将士抵达城墙下面,城墙上的守军被炮弹压制,根本就伸不出头来,只能躲到箭垛后面胡乱放箭,也没伤着多少人。 十余架云梯往城墙上一搭,曹文诏率先拎着刀子向上爬去。 这个时候,五轮火炮刚好结束,城墙上的守军刚探出头来,曹文诏便已经率先爬上城墙。 曹文诏有多猛,他可是一个人出入数千义军如入无人之境的主,两百建奴,就算全部围上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更何况,还有个更猛的曹变蛟,这货去刺杀皇太极的时候,数千正黄旗精锐都围不住他,差点被他冲上去把皇太极给做了!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让这两叔侄冲上城墙,遵化城就完了! 皇太极的确有点过于狂妄了,他真当明军无人耶! 其实并非明军无人,只是朝中那些阉党余孽配合他疯狂攻击袁崇焕,搞的最精锐的关宁铁骑都往宁远逃了,不然,直接冲到遵化,同样能轻松拿下遵化城。 这会儿,没了阉党余孽掣肘,明军发挥出来的战力还是相当惊人的,不到一个时辰,曹文诏便率人拿下了整个遵化城,按照张斌的交待,对于逃走的那一百余骑建奴,他追都没追,就让他们去把皇太极吓的尿裤子! , 第三十四章 大捷 皇太极的确有点狂,或者说他很自信,遵化留八百人驻守,他认为已经足够了! 当然,他并不是认为八百人就能顶住成千上万甚至是数万明军的进攻,那是不可能的。 他认为,几千明军的进攻八百人还是可以顶几天的,再怎么说,明军也得造攻城器械,也得组织几波进攻才能把城池拿下来,几天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于组织数万步卒去进攻遵化,他认为明军不敢,大股明军步卒移动肯定逃不过他遍布在四处的侦骑,他们还没到遵化就会被自己发现,一旦被自己发现,这数万步卒就是送菜。 因为,他有机动能力超强的后金铁骑和蒙元骑兵,这十余万骑兵,正是他自信的根源所在。 小股明军偷袭,他随便派一旗兵马赶过去就收拾了。 大股明军进攻,正好追上去将其歼灭,步卒再怎么样也跑不过骑兵。 当然,如果十多万甚至是二十明军主力去进攻遵化,就像后面那块牛皮糖一样,抱团前进,那他也没办法,只能率所有大军赶往遵化城,据城防守。 所以,他才会带着明军主力往南跑,等明军主力跑的精疲力尽,他就会率骑兵突然往北,将京城以北所有城池全占了。 到时候,小皇帝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吧。 皇太极认为明军会被他牵着鼻子走,须不知,张斌早就看透了他的计划,张斌知道,皇太极不可能再往南跑了,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去保定解围,双方就在固安和保定一线僵住了。 张斌是在等遵化的消息,而皇太极却是在等张斌率军来保定增援,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张斌算计了呢! 这天,保定城外,后金八旗驻地,中军大帐,皇太极正召集众贝勒议事。 代善、济尔哈朗、岳讬、杜度、萨哈廉、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看着这些兄弟子侄,皇太极内心不由骄傲不已,家族能征善战的将领如此之多,何愁大事不成。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随即便自信满满的微笑道:“明军主力之所以停在固安,应该是在过年节,我倒是忽略了,这会儿正是大明朝最重要的年节,这么牵着他们的鼻子到处跑,跑的他们都快断气了,实在是罪过啊。” 很明显,他这是在开玩笑,下面那帮兄弟子侄立马很配合的嘲笑起明军来。 皇太极带着众人笑了一阵,这才抬手让大家停下来,继续道:“这年节也让他们过了两天了,是该让他们动起来了,济尔哈朗,你带着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豪格,率左翼四旗,催着蒙元诸部的步卒去攻城,声势造大一点,让固安的明军主力知道知道,他们如果再不来援,保定就完蛋了。” 齐尔哈朗甩了甩袖子,行了个女真特有的屈膝礼,很干脆的道:“渣。” 皇太极点了点头,随即又下令道:“代善、岳讬、杜度、萨哈廉,你们带着右翼四旗,跟蒙元八旗还有蒙元诸部所有骑兵集结在一起,随时待命,一旦明军主力抵达霸州,你们便率军随我一起直扑他们京城以北,拿下通州、蓟州、永平、迁安一线所有城池。” 代善、岳讬、杜度、萨哈廉甩袖子行礼道:“渣。” 皇太极微笑这点了点头,随即又叮嘱道:“齐尔哈朗,我们走了以后,你立马率军向东北方向撤退,不要恋战,也不要贪图保定城里那些金银财宝女人什么的,大明朝有的是金银财宝和女人,我们到哪里取都是一样的。” 众人闻言,不由对着齐尔哈朗大笑起来,齐尔哈朗尴尬的道:“大汗说笑了,我哪有那么贪啊。” 皇太极后面那半句本就是开玩笑的,见齐尔哈朗这副表情,他都忍不住跟着众人大笑起来,心情那叫一个畅快啊。 正在这是,外面一个亲卫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单膝跪地道:“大汗,遵化急报,数千明军突袭,请大汗发兵增援。” “什么?”,皇太极错点没一下噎到,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喝道:“人呢,带进来,我问问。” 那亲卫道了声渣,随即飞速退出去,不一会儿,他便和另一个亲卫架这一个满脸发青的汉子疾走进来了。 这汉子打马狂奔了一天一夜,马都跑坏两匹了,人也被寒风吹的不行了,他迷迷糊糊间正要行礼,皇太极立马抬手道:“免礼,我问你,数千明军是多少明军啊?” 那汉子立马拱手道:“这个,约莫四五千人吧,他们都是骑兵,但是有的马拉着奇形怪状的车子,具体多少人数不大清楚。” 奇形怪状的车子,很有可能是明军的炮车,以前并没有任何车子做成明军炮车那副模样,皇太极闻言,脸色一变,有火炮,遵化那八百人可能一天都守不住! 他连忙追问道:“你来的时候,明军开始攻城了吗?” 那汉子摇头道:“还没有,他们刚开始造攻城器械。” 皇太极闻言,嘘了口气,攻城器械最少一天的要的,他又追问道:“你路上花了多少时间?” 那汉子估摸道:“大概十多个时辰吧,我带了两匹马,一路就没有停。” 十多个时辰,也就是说,现在明军可能还没开始攻城,还有希望,皇太极点了点头,挥手道:“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那汉子拱手告退,皇太极却皱眉沉思起来。 四五千人,还有火炮,派多少人去支援合适呢? 如果是派去支援的骑兵,肯定不能一人双马,不眠不休,一天狂奔七八百里,马跑废了不说,人也跑的浑身发软,还怎么打仗! 七八百里,大股骑兵最少要跑两天,两天之后,遵化城肯定被明军拿下了,这个时候遵化成就等于有四五千明军驻守,而且他们还有火炮,多少人能拿下来? 皇太极这会儿已经有点后悔了,大意了,大意了,如果当初从固安撤走以后立马就往北狂奔就好了,这会儿大军恐怕都已经拿下通州了,明军还敢去偷袭遵化吗! 他思考了一阵,随即下令道:“齐尔哈朗、阿巴泰、阿济格,你们率左翼四旗还有蒙元诸部所有骑兵,即刻赶往遵化,如果遵化已经被明军占领,无论如何,你都要夺回来!” 齐尔哈朗、阿巴泰、阿济格道了声渣,随即便疾步往外走去。 这个时候,皇太极有点犹豫了,牵着明军鼻子走,这计谋到底还要不要玩下去呢? 如果现在就北返,偷袭通州肯定是不可能了,因为固安就在保定到通州这条线上,明军主力就在那里,他要偷袭通州必须绕道,如果明军主力发觉他的意图,立马派关宁铁骑前去增援,然后步卒跟上,那样,他根本就拿不下通州。 看样子,牵着明军鼻子走这计谋还得继续,不然,自己一路往南跑了几百里,什么都没得到,那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想了想,随即下令道:“多尔衮、多铎、豪格,你们率亲卫去催逼蒙元各部步卒攻城。” 多尔衮、多铎、豪格甩袖子行礼道:“渣。” 皇太极随即又下令道:“代善,多派侦骑,去盯住固安的明军主力,一有动向,立马来报。” 代善甩袖子行礼道:“渣。” 皇太极以为他还能继续耍弄明军,张斌这会儿却已经开始耍弄他了。 此时,固安明军中军大帐,一众将领都静静的站在两侧,张斌则坐在帅位上不住的用手指敲着帅椅的把手,他们都在等,等遵化方面的消息。 这里毕竟是大明的地界,而且还是京城所在地北直隶顺天府,明军通讯压根不用像后金那样,派人往死里跑,张斌已经令人在蓟州、通州、京城、固安一线搭建起了八百里加急传讯系统,遵化那边的消息,可以说是连续不断。 这会儿,他们收到的最新消息是,曹文诏已经率军攻城了! 所以,张斌将所有将领全部召集了过来,他知道,有火炮相助,曹文诏用不了多久就能攻下遵化,最多半天,遵化,肯定能拿下了,那时候,皇太极,有你好看的。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八百里加急通报就来了,遵化城,拿下了。 张斌立马一拍把手,站起来朗声道:“袁崇焕,祖大寿,立刻率关宁铁骑出发,赶往遵化,不要太急,到通州以后休整四个时辰再走,到遵化以后,也不要和城外的建奴硬拼,进城去,守住。记住,无论如何,遵化不能丢。” 袁崇焕和祖大寿道了声遵命,立马疾步向外走去。 张斌随即又下令道:“秦良玉,秦翼明、卢象升,命你们率白杆兵和六万明军步卒即刻拔营往固安城南集结,皇太极率建奴主力骑兵一走,你们立马率军去咬住蒙元诸部那几万步卒,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消灭他们,把他们俘虏的明军将士还有老百姓全部夺回来!” 秦良玉,秦翼明、卢象升得令,拱手道了声遵命,疾步往外走去。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戚元功、侯世禄、尤世威,你们各率所部,拔营列阵,随时准备出击。” 戚元功、侯世禄、尤世威得令,拱手道了声遵命,疾步往外走去。 这会儿帅帐中就剩下太监方正化,张斌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方公公,走我们也去准备准备,准备去年撵那皇太极的屁股!” 皇太极这边收到关宁铁骑往北狂赶的消息,立马就知道,麻烦大了,齐尔哈朗所率的骑兵就四万左右,对付两万关宁铁骑那是没问题,但是,如果关宁铁骑不跟他们打,直接进遵化城去守着,齐尔哈朗那四万人马休想攻下遵化城! 后路都要被人抄了,皇太极终于急眼了,他立马带着代善、岳讬、杜度、萨哈廉、多尔衮、多铎、豪格,率领后金八旗和蒙元八旗主力骑兵向遵化方向狂奔而去,至于几万蒙元各部的步卒,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让他们带着俘虏的明军将士和老百姓在后面慢慢跑吧。 他这里一动,张斌那边立马就动了。 秦良玉得令,率领一万白杆兵和六万明军步卒直扑保定方向,侦骑四出,她很快便锁定了正在急急往东北方向撤退的蒙元步卒。 蒙元步卒在往东北方向急退,秦良玉则率军往东南方向猛扑,不到半天时间,双方便在固安和保定中间偏东方向的永清县境内遭遇了。 蒙元步卒本来就不到四万,在南苑被消灭几千之后,堪堪就剩下三万余人了,他们裹挟的明军俘虏和平民百姓倒是不少,最少也有六七万,十万余人,黑压压一大片,看上去乱七八糟。 明军这边,一万白杆兵皆是精锐,六万各路勤王大军的步卒被卢象升操练了一阵,看上去也有那么一点正规明军的味道了,七万人马,排成一个又一个方阵,整整齐齐,气势如虹。 双方遭遇,秦良玉毫不犹豫的下令,命秦翼明率三万步卒往左,命卢象升率三万步卒往右,上前兜住蒙元步卒和他们裹挟的明军俘虏还有老百姓,而她则率一万白杆兵直接从正面冲过去。 这一战,可以说是明军对后金十余年来打的最为酣畅淋漓的一场大战,后金利用骑兵机动性强的特点,在野战中一般都能形成局部的兵力优势将明军各个击破,但是,这次,皇太极后路被抄,仓皇北顾,后面这三万蒙元步卒和明军俘虏还有裹挟的老百姓他已经管不上了,结果被秦良玉率军围了个正着! 秦良玉、秦翼明、卢象升都是明末有名的猛将,就算兵力相同的情况下,他们也能轻松击败蒙元步卒这种杂牌军,更何况是兵力比对方多一倍还多。 秦良玉率白杆兵正面突入,秦翼明和卢象升率步卒左右包抄,很快,三万蒙元步卒便团团围住,鏖战将近两个时辰,蒙元步卒伤亡过万,终于降了。 明军取得有名的永清大捷,一战歼灭上万敌军,俘虏将近两万敌军,救回被建奴俘虏的明军将士和老百姓数万! 京城皇宫,年轻的崇祯皇帝收到战报,兴奋的直接从龙椅上蹦了起来,赢了,竟然赢了,杀敌上万,俘虏将近两万,大明与建奴开战以来何曾取得过如此大捷! 张斌、秦良玉、秦翼明、卢象升,好样的! , 第三十五章 败逃 张斌这会儿还不知道永清大捷,因为他这会儿正在跑路,这年过的,光剩下跑路了,过年到现在总共五天,他带着手下士卒在雪地上跑了三天! 秦良玉派出了两路报捷的,京城那一路距离应该算远一点,但是京城就在那里,不会到处跑,所以那一路倒是先到了,给张斌报捷这一路还得撵着他足迹追,到的反倒迟一点。 这时候,十万明军正在茫茫雪原上前行,张斌排的还是老阵形,让武钢车护住前面和左右两边,步卒在中间排成方阵,列队前行。 由于休息了将近两天,将士们体力还是不错的,但是大家都情绪都有点低落,这仗打的,就第一天跟建奴小干了一仗,后面就是跑路、跑路、跑路,一个劲的跑路,跑了几百里地,连建奴的影子都没看到! 跟建奴打仗就是这样,他们一般不让你看到影子,等你看到他们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他们这是来各个击破了,大明跟建奴打了这十多年,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不管你多少军队,几万,十几万,甚至是二十万,一打野战就会被建奴各个击破,没一次例外。 一开始,二十万人抱团前进,大家心里还踏实一点,这会儿分散了,大家就开始担心了,不会又被建奴各个击破吧! 这一路倒是不大可能被建奴击破,因为这一路足有十万边军和一万戚家军,还有战车,还有火炮,建奴不大可能来找这一路的麻烦,但是其他路被击破了那也是败了啊,想着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就败了,心情能好才怪。 张斌这会儿心情还算可以,因为遵化拿下了,皇太极仓皇北去了,一切尽在他算计中,但是,除了几位重要将领,下面人都不知道啊,因为他收到曹文诏攻陷遵化的消息立马就出发了,压根就没做什么动员,更没有跟将士们解释什么。 这已经临近酉时,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也不知道具体到哪了,为了抄近路,他并没有率军走偏西的良乡方向,而是直接走的偏东的通州方向,这里,离京城或许还有五六十里吧。 他正想观察一下将士的状态,决定再走多远宿营呢,一看将士们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终于反应过来了,打仗,鼓舞士气也很重要,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个呢! 他用望远镜左右扫了扫,随即下令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另外,让戚元功、侯世禄、尤世威三位将军过来一下。” 号令阵阵,一个个方阵陆续停下来,开始分散扎营,不久戚元功、侯世禄和尤世威应招而来。 张斌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了当道:“打仗,鼓舞士气也很重要,我看将士们的情绪都很低落,估计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瞎跑,你们回去让各级将领传达一下,务必让每个士卒都知晓,遵化已经被我们夺回来了,建奴正在仓皇北退,只要我们这一路大军赶到遵化,建奴就该夹着尾巴逃跑了。” 戚元功、侯世禄和尤世威闻言,连忙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调转马头,跑回各自阵营。 张斌就那么矗立在马上,观察着手下将士的状态,一开始他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在那里搭帐篷,渐渐的有人开始四散传达消息,每到一处,那里的士卒瞬间就来了精神,连搭帐篷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原来那些沉默不语的士卒也慢慢开始交流了,笑容慢慢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看样子效果很好,张斌看了一阵,帅帐也搭好了,他正要下马进账去休息一下,远处突然传来零星的马蹄声,他立马举起望远镜,遁声望去,一个背插令旗传令兵正打马往这边狂奔而来。 从南面过来的,应该是秦良玉派人来传讯了,难道她已经将蒙元各部的步卒击败了? 很快,那一骑传令兵便在外围士卒的指引下来到帅帐跟前,他应该是识得张斌,一来到帅帐跟前他便翻身下马,举着一个信封来到张斌跟前,朗声道:“启禀总督大人,我军在永清县境内取得大捷,全歼建奴步卒三万余,秦大人特令小人来报。” 张斌闻报大喜,他飞速接过信封取出里面的捷报一看。 属下秦良玉谨报: 奉大人令,率军截击建奴步卒,于固安东南五十余里永清县境截获建奴步卒三万余,激战近两个时辰,杀敌万余,其余两万余皆降,另救得总兵黑云龙、麻登云等明军将士千余人,顺天府境内百姓七万余人。 字迹清秀,应该是秦良玉手书,写的很匆忙,并没有详述,但已经足够了。 张斌看罢,立马兴奋的道:“来人,看赏,赏银十两。” 不远处的谢正刚闻言立马从帅帐中取出个十两的银锭子交给那传令兵,那传令兵自然是千恩万谢。 张斌想了想便下令道:“你即刻回去转告秦大人,让她速率白杆兵赶往遵化汇合,俘虏交由卢象升卢大人押回京城。” 那传令兵道了声遵命,随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张斌又对一旁的谢正刚道:“小六叔,快,命人通知戚元功、侯世禄、尤世威三位将军,让他们再过来一趟。” 戚元功、侯世禄、尤世威三人很快又陆续赶过来,张斌直接将捷报交给他们传看了一下,三人脸上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 待他们传看完,张斌收回捷报含笑道:“赶紧去通报给手下将士吧,让他们也高兴一下。” 三人连忙拱手告退,不一会儿,整个大营便传出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如此大胜,十多年来头一遭啊,明军将士怎不欣喜若狂。 这会儿皇太极那边又怎么样呢? 皇太极还不知道手下步卒已经被全歼了,这会儿他已经率主力骑兵打马狂奔到香河县境了,不过,他也不敢连夜赶路,战马载人一天跑三百余里已经是极限了,再跑个一两百里,估计就要抽筋倒地了。 所谓欲速则不达,该休息还得休息。 他心中再急也只能下令让大军停止前进,就在香河县境内休整一晚,让马匹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赶往遵化。 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后悔不跌,他知道自己有点太过自信了,小看了天下英雄。 明军主帅肯定早就看出了遵化是自己的命门,却一直不动声色,等自己傻乎乎的跑到保定,他才突然发动,那个时候,自己想增援都来不及了。 这真是终日玩鹰却叫鹰啄了眼睛,自己还想着耍人家呢,结果反被人家给耍了。 他是不想进攻辽东军驻守的城池才绕道千里来偷袭大明京城,却不曾想,兜兜转转兜了一个多月,还是要去进攻辽东军驻守的城池,关宁铁骑,祖大寿甚至是袁崇焕,可是让他吃够了苦头,这会儿他想起要去进攻他们驻守的城池就头疼。 那袁崇焕和祖大寿这会儿又在干什么呢? 这会儿,袁崇焕又开始违抗命令了,或者说他稍微修改了一下张斌的命令。 因为他率领关宁铁骑跑到通州之后便发现,时间还早呢,马也不是很累,他再取出地图分析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 皇太极收到消息后肯定会打马狂奔,赶去遵化,他一天就能跑到香河县境内,而香河离遵化貌似比通州离遵化还要近一点,如果第二天两边同时出发,自己可能要比他还晚到一会儿,那样可就有危险了。 于是乎,他下令关宁铁骑继续前进,赶到前面的三河才驻扎下来休息。 三河里遵化已经只有两百里左右,比香河可近多了,这样就反过来了,他能比皇太极早一个多时辰赶到遵化!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袁崇焕从三河出发,皇太极从香河出发,两边同时赶往遵化,这次袁崇焕果然领先一步,比皇太极早一个多时辰赶到遵化。 齐尔哈朗这会儿其实也刚赶到遵化不久,他正在遵化城南十里左右驻扎,造攻城器械呢,他听闻手下侦骑来报,关宁铁骑来了,吓得连忙下令所有将士在大营前集结。 他并不是要去阻止关宁铁骑进城,而是防备关宁铁骑突袭,对这个老对手他可是熟悉的很,这帮家伙厉害着呢,他们要发现自己正安营扎寨造攻城器械,没有组织防御,很有可能会冲过来一顿乱砍,那时候自己手下这四万人马被他们砍奔溃都有可能。 当然,袁崇焕不可能去砍他们,因为他知道皇太极就在后面,去砍他们很有可能反被后面跟上来的皇太极给反砍一顿,所以,他理都没理齐尔哈朗,直接就率关宁铁骑一路冲到遵化城北门,直接进了城。 这个时候,曹文诏自然是欣喜不已,当他探得四万余后金和蒙元联军来袭时,心里真的捏了一把汗,因为他手下总共就四千人马,这遵化城又不是那种城高壕深的坚城。 再说他手里也没有红夷大炮,只有胳膊粗细的虎蹲炮,人家要是不顾一切疯狂攻击,两百门虎蹲炮又怎么样,五轮下去最多也就砸死他一千人,他们还是有四万余人,不顶用啊! 还好,袁崇焕和祖大寿率领两万关宁铁骑来了,这两人可是守城的行家,有他们在,再加上城里的两万多人,建奴估计来二十万人都攻不下! 于是乎,他很爽快的把守城的指挥权交给了袁崇焕。 说到守城,袁崇焕可真不是盖的,他接过指挥权后,立马令曹文诏率人去将城中平民家里的大铁锅全部借来,架到城墙上,烧起了开水和热油,又令祖大寿带人去拆人家房子,拔人家台阶,只要有巨石檑木的材料,官府衙门他都敢拆! 当然,这会儿没有人会反对,这遵化城可是被建奴占了一个多月,城里的百姓都被建奴收拾惨了,听说是用来守城的,你要什么,他们自己动手帮你拆。 台阶,挖给你,地上铺的石板,给你抠出来,横梁,你看上哪间房的,给你卸! 在城中平民的协助下,那守城材料简直就如同流水一般在往城墙上聚集,而这个时候,皇太极终于赶到了,他听说关宁铁骑已经进城了,那脸顿时就黑的跟泼了墨一样。 怎么办? 总得试探着攻击一下再决定啊,这遵化城,怎么看也没有宁远和锦州那么难攻。 第二天一早,他便率后金铁骑逼着一万蒙古八旗兵,弃了战马,抬着云梯,试探攻击了一波,袁崇焕用虎蹲炮、滚石、檑木、开水、滚油等好好的招待了他们一番,结果,一万蒙古八旗兵丢下一千多具尸体,败退了。 但是,这个时候,皇太极却露出了喜色,因为城里面并没有他最惧怕的红夷大炮,看样子,明军只带了虎蹲炮。 小小虎蹲炮拳头大的炮弹,怕个屁啊,这遵化城并非攻不下来。 再说了,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蒙元步卒被全歼了能,他想着,驱使五六万蒙元八旗兵和其他蒙元诸部的骑兵攻击几轮,蒙元步卒就该到了,他们还掳携了数万老百姓呢,到时候驱使老百姓为肉盾,猛攻几波,肯定能攻下来! 于是乎他边令后金八旗制造攻城器械,边驱使这蒙元八旗和蒙元诸部轮流攻击,攻击了七八天,在遵化南面丢下了上万具尸体,同时也把城里的火炮弹药都耗光了。 到了第八天,侦骑来报,步卒终于到了,不过,不是蒙元各部的步卒,而是明军步卒! 皇太极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颜色,好悬没有一口血喷出来,这还怎么打,前面有两万关宁铁骑守城,后面有十余万明军步卒,而且他们还有那种该死的,刺猬般的战车。 就此撤退吗? 不甘心啊,集结了后金八旗、蒙元八旗,还有蒙元诸部十余万大军,屁都没捞到一个,反倒损失了四五万人,叫人如何甘心! 张斌可不管皇太极甘不甘心,他直接下令六百辆武钢车居前,五千戚家军步卒居中,两百门虎蹲炮随后,十万边军将士再随后,就这么排着整齐的阵形,朝后金和蒙元联军的大营碾压过去! 皇太极看了看前面的遵化城,又看了看后面的刺猬阵,顿时绝望了,两边都干不动啊! 他只能不甘的怒吼道:“带上粮食,撤!” 于是,后金和蒙元联军连营帐都没来得及收拾,只是匆匆的带上了一点抢来的粮食,就那么打马狂奔,绕过遵化城,往喜峰口方向,逃了。 张斌很是热情的打马送了一程,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追上皇太极,连句道别的话都没说成。 其实,他只是想告诉皇太极:“小子,你辽东出大事了!” , 第三十六章 荣归 后金和蒙元联军就这么败退了,皇太极就这么逃了,这一场京城保卫战就这么结束了。 算一算人员伤亡,后金的损失其实并不大,除了一开始莽古尔泰因鲁莽被张斌阴了一把,损失了几千后金铁骑,后面,后金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这一点,皇太极比努尔哈赤还要聪明,从后金到螨清,从皇太极继位到大明灭亡,甚至后面皇太极的继承者消灭南明各个政权,后金或者说螨洲八旗损失其实很小很小,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万。 以十万人的损失,换取一个人口上亿的巨大王朝灭亡,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皇太极就是这样一个奇迹创造者,他打仗从来就是以谋略为主,基本不和人硬拼,要拼也是蒙八旗和汉八旗的仆从军去拼,他后金八旗很少跟人硬拼。 这一次就是这样,蒙元诸部是损失惨重,后金本身却没多大损失,貌似他并没有吃多大个亏。 不过,如果拿历史上那次己巳之变来比较,那他的损失就大了。 历史上那次,没有张斌捣乱,他一战就扭转了整个后金和大明的局势。 那次,对大明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 首先,他到处劫掠,攻下大小城池十余座劫掠金银珠宝、粮食物资,甚至是平民百姓等等,数量都相当惊人,以致整个顺天府生灵涂炭、百业凋零,整个京城甚至是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等九边重镇防御体系也因此遭到严重破坏,大明京畿震动,元气大伤。 然后,边关将领损失惨重,总兵赵率教、满桂、孙祖寿、麻登云、黑云龙、朱国彦、遵化巡抚王元雅、总理蓟辽保军务刘策等或死或被俘或下狱,蓟辽督师袁崇焕更是被凌迟处死,再加上后面孙承宗被迫辞职,皇太极几乎没了对手,大明自此对后金招架之功都勉强,更别说还手之力了。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阉党余孽配合皇太极将袁崇焕打入深渊,凌迟处死,并藉此制造出一个巨大的“通敌叛国”案,将内阁大学士韩爌、钱龙锡、成基命、孙承宗、李标全部牵连进袁崇焕一案,整个内阁被清洗一空,崇祯被迫停止清查阉党,阉党余孽温体仁得以入主内阁,自此,崇祯被他愚弄将近八年,崇祯的中兴之梦,从此破灭。 当然,现在,被张斌这一搅合,皇太极这一趟是白跑了,崇祯的中兴之梦甚至做的更为热切了,因为明军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永定门之战、南苑之战、永清大捷、遵化之战明军总共歼灭了将近五万“建奴”,虽说这里面真正的建奴还不到五千,但是,这场大胜却是实实在在的。 从万历朝到天启朝,大明与后金大战十余年,辽东失地千里,明军将士光是阵亡的就不下二十万,虽然取得了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但那都是依托关宁锦防线,被动防御的胜利,哪像这次,在野战中打的后金一退再退,最后大败而逃。 崇祯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幻觉,他很强,比万历和天启都强,大明必然会在他手里中兴! 当然,有一点,他的确比万历和天启都强,那就是对待有功之臣,他从来就不吝啬,不像万历和天启,有功之臣结局基本都很惨。 像万历朝的戚继光,被罢官免职,郁郁而终。 像天启朝的南居益,被罢官免职,郁郁而终。 像天启朝的蔡复一,被罢官免职,气死军中。 崇祯就是这样,只要你有功,他绝对赏,当然,他没什么钱,赏的一般都是官职。 这次,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赏呢? 首先,有功的总兵,戚元功、祖大寿、侯世禄、尤世威全部进封五军都督府右都督,武职都提到了正一品。 还有副总兵秦翼明,直接升为总兵。 然后,有功的官员,同样有晋升。 秦良玉也升到一品,不过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 还有袁崇焕,被冤枉了一波,又守遵化立了一大功,直接晋升太子少保,虽然是个从一品,好歹也是一品了。 还有卢象升,按张斌的意思,接了他的位置,直接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兵部侍郎兼福建巡抚。 最后,张斌这个,崇祯就有点头疼了,倒不是说他没得提升空间了,主要刚给他升了官,还不到一个月,立马又升,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 崇祯左思右想,想出一招,那就是封妻荫子,给他的家人升! 于是乎,御书房中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 其他功臣都升完了,崇祯最后把张斌叫到御书房,这意思就是要给他奖赏了。 张斌自然是屁颠屁颠的跑来领赏,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抱歉道:“双全啊,按道理,以你的功劳,朕给你连升三级都不为过,但是,你这上个月刚晋升兵部侍郎兼左副都御史,福广总督,现在又升实在不合规矩啊。”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这个意思,没得升咯,白高兴一场! 崇祯略带尴尬道:“有功不赏,肯定不行,这样吧,朕封你的母亲为二品诰命夫人,还有你的正室妻子,封为三品诰命夫人!” 这个,自己的母亲能封为二品诰命夫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是,他的正室妻子,他还没成亲啊! 张斌想了想,装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尴尬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代母亲谢过皇上,不过皇上,微臣还未成亲,这个正室妻子,还没有啊。” 崇祯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你还没成亲!” 张斌眼珠子一转,装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叹息道:“唉,皇上,微臣原本定好了一门亲事的,但是被阉党吴淳夫父子阻扰,一直到拖到天启七年,都还未曾成亲。微臣上任福建巡抚之后,原本也想尽快成亲的,结果又是剿海盗,又是打红毛番,又是建月港新城,又是设立东番卫,事太多,这婚事就耽搁了。微臣原本还想着,过年的时候,怎么也得把这亲事办了,没想到,又遇上建奴偷袭京城这事,唉。” 崇祯闻言,真的被感动了,竟然还有这等为国为民的官员,必须好好奖赏! 他想了想,随即郑重道:“朕给你赐婚,女方名字报上来,朕立马让伴伴给你写圣旨。” 赐婚在古代可是一种很大的赏赐,一般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这待遇,如果那个大臣被皇帝赐婚,那绝对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张斌着实激动了一把,不过,他瞬间又尴尬了,因为他定下的亲事有两个啊,这个皇上不会不喜吧! 他小心的道:“皇上,原本微臣只有一门亲事,可后来又定下了一门亲事,所以,所以。” 三妻四妾很正常嘛,崇祯毫不犹豫的抬手道:“那就两个一起赐婚,名字报上来,伴伴,执笔。” 曹化淳闻言,立马躬身走进来,取了两份空白圣旨,随即便跪坐在一旁的小几前,提起笔,准备着。 崇祯立马催促道:“双全,报上女方家世姓名。” 张斌略带尴尬道:“一个是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之女洪蓉儿,一个是戚武烈公之弟,戚银之女戚芳华。” 曹化淳闻言,点了点头,挥笔疾书起来。 像赐婚诏书这类特殊的诏书一般都有定制,曹化淳倒不必过于思考,直接按格式写,把名字填进去就行了,他刷刷刷刷写了半天,写出两份赐婚诏书,写完之后,立马起身恭敬的交给崇祯。 崇祯仔细看了一遍,随后便拿起桌上的大印,分别盖在两份诏书上,这诏书就算是成了。 崇祯想了想,随即又对曹化淳道:“传朕口谕,令司礼监秉笔方正化前去福建宣读诏书,令礼部左侍郎徐光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替朕去福建为张爱卿操办婚事。” 大明两百多年,皇帝给大臣赐婚,这事真的很罕见,一般赐婚都是给皇子公主赐婚,给大臣赐婚,那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了。 福广总督张斌被皇上赐婚,这消息一传出去,立马在大明朝堂上下引起了轰动,这是怎样的恩宠啊! 赏赐下达,崇祯也没再挽留,第二天,张斌便辞别崇祯和一众相熟的文臣武将,踏上了归程。 他这一次,真的是荣归故里,光是皇上的诏书就带回去三份,还有宣读诏书的秉笔太监,代替皇上操办婚事的官员,这些都是天大的殊荣。 福广总督成亲,同样是轰动整个东南的大事,光是需要宴请的宾客就不知道有多少,张斌是正月初十回到东番的,但是,他的婚事却定在了正月三十,因为有各种流程要走,还要要下发请帖聚集宾客,没有十来二十天时间压根就不够。 张斌的母亲黄氏这下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宝贝儿子终于答应成亲了不说,还被皇上赐封二品诰命夫人,她黄家还没出过这么大的“官”呢! 有张成德夫妇和皇上委派的礼部左侍郎徐光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操持,张斌倒是清闲了,成亲的事压根就不用他操一点心,他只要等着做新郎官就行了。 各种彩礼备齐,聘书、礼书、迎亲书备好,这个婚礼的流程便开始了。 明朝这会儿,正正经经结个婚真的很麻烦。 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这一套准备流程走下来,半个月时间差不多就过去了。 再发放请帖,准备酒宴,聚集宾客,这二十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崇祯三年正月三十日,黄道吉日,福广总督张斌迎娶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之女洪蓉儿和戚武烈公之弟戚银之女戚芳华。 张斌带着大队人马,走完最后一道流程迎亲,将两位夫人迎回府中,这大婚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第一项自然是宣读皇上的赐婚诏书,一般人家可没这一项,按理只有皇亲国戚成亲才有这诏书,张斌这大婚可以说刚一开始就进入了**。 司礼监秉笔太监方正化捧着诏书朗声高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三色为矞,鸿禧云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兵部侍郎福广总督张斌,靖难功臣之后,筮仕八载,节操素励,功勋卓越,文武兼备,威震番邦,经明行修,忠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戚氏之女,忠烈之后,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盖莫氏诗书传家,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今及芳年待字金闺。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戚氏授三品诰命夫人,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 这一封读完,又来一封,一众宾客那个羡慕啊,赐婚诏书还有双份的,简直旷古烁今! 盛大的婚礼结束,接下来就是送入洞房,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幸事,此中滋味无法详述,就此打住。 张斌这婚事办完就该干正事了,接下来是将精力集中在北方对付建奴还是将目光转向南方对付列强呢? 本卷终,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卷分解。 , 第一章 密议 繁华散尽,宾客践行,崇祯三年二月初,福广总督张斌轰轰烈烈的大婚终于慢慢落下帷幕。 新婚燕尔,一般人都考虑怎么度蜜月,张斌却在考虑找人密议一番。 袁崇焕私通建奴一案虽然被他摆平,但是,其中的阴谋诡计却引起了他的警觉。 他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损人利己,有时候,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事是没有一点下限的。 像王永光,他跟袁崇焕有仇吗? 两人可谓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是,王永光偏偏就要把袁崇焕往死里整,要整的他凌迟处死,整的他永世不得翻身。 多大仇啊! 其实,王永光跟袁崇焕一点仇都没有,怪只怪,袁崇焕能跟主持阉党逆案的韩爌能扯上关系,所以他私通建奴的罪名必须坐实,他必须被凌迟处死,不然王永光没法借机做文章。 京官上千,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阉党余孽,张斌每每想起这些人的想法、动机和手段等等,心里都有点发毛,这些人,你不去得罪他们,他们都有可能整的你死无葬身之地,更何况,要拯救大明,这些人就必须清理掉。 这个时候,他还在地方任职,所以跟那些人还没有什么牵扯,一旦进京,怎么跟他们斗,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原本,张斌还没有想进京的问题,因为他这会儿即将面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疯狂反扑,怎么解决海上的问题才是他这段时间面临的主要问题。 但是,他这次大婚,前来庆贺的人相当多,让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在京官当中,竟然没几个朋友! 这个就比较可怕了,朝堂的斗争,说白了就是糊弄皇上,崇祯相信谁,谁就赢了。 京官上千,自己竟然没有几个朋友,更没有一点势力,到时候怎么跟人家斗,人家一发动,几十上百甚至是数百人弹劾你,你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过他们啊! 曹化淳和骆养性的权力说白了也是崇祯给的,并不足以作为倚仗,要真正手掌大权,在朝堂中必须要有自己的势力。 所以,他决定,先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免到时候进京任职,光杆司令一个,被人群起而攻时没有几个人帮手。 他这会儿还没法去京城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么,就需要一个代言人,而这个代言人崇祯正好给他派来了,这人就是礼部左侍郎徐光启。 徐光启可以说是崇祯朝十七年来往更替的上万京官中最有能力的一个,要在崇祯朝找出几个像样的朝廷大员真的很不容易,像崇祯上吊的时候,就在自己袍服上写着: 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他为什么说群臣误朕,因为崇祯朝真没什么能臣,最出名的两个,温体仁和周延儒,崇祯十七年时间,他两把持朝政超过十年,但是,这两都是出了名的大奸臣。 像温体仁,把持朝政将近八年,无论对于辽东抵抗清兵南下,还是对付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军,他竟然一个建议都没提过,也没想出过任何办法! 他成天想的就是怎么哄骗崇祯,怎么排除异己,怎么提拔亲信。 这样的人把持朝政,大明不亡才怪。 而徐光启就不一样了,他的能力可谓惊俗骇世,天文地理、农业军事、甚至是数学、应用科学他无一不精。 天文地理方面,有名的《崇祯历书》就是他主持编撰的。 农业军事方面,有名的《农政全书》就是他编撰的,还有《选练条格》、《束伍条格》、《形名条格》、《火攻要略》、《制火药法》等等,兵书他都编撰了不下十本。 数学和应用科学方面就更加不得了了,《几何原本》是他和意大利人利玛窦翻译成汉文的,还有《勾股义》、《简平仪说》、《泰西水法》、《测量法义》等等,涉猎范围之广,连后世的科学家都没多少能比的上他的。 但是,他有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不懂得经营官场,或者说不会玩弄权术,就算他学究天人也没有掌过实权,这样当官,肯定不行。 所以,张斌想找他好好聊聊,或者说密议一番,让他为自己代言,在朝堂培养势力。 张斌在南直隶任职期间曾刻意和他交往,两人也算是知交,但是这个知交还不够,必须发展成同一个阵营的战友才行。 大婚之后,张斌特意将宣旨的太监方正化给送走了,却留下徐光启和戚盘宗帮忙“送客”。 其实,这个送客是假,找他密议才是真。 新婚第二天上午,张斌便让人将徐光启请到书房。 徐光启虽然年纪有点大,思想还是比较开朗的,两人见礼完在书房会客的茶几两边坐定之后,他便开玩笑道:“所谓春宵苦短,双全,这日头还没高起,你怎么就起来了?” 张斌洒笑道:“哈哈哈哈,子先兄说笑了,小弟俗务繁忙,哪敢睡到日头高起啊。” 徐光启闻言,不由拱手真诚的道:“双全为国为民之心,为兄自叹不如。” 张斌乘势叹息道:“这年头为国为民不一定有好下场啊,像蓟辽督师袁大人,一心为国,一个文官,在辽东浴血奋战,出生入死,抵御建奴,一回到朝廷,差点就被人整到凌迟处死!” 这事徐光启还真不是很了解,他有点那种闷头做学问的书呆子气,至于勾心斗角,他还真没怎么想过,他有点不解的道:“我怎么听闻这袁督师私通建奴并非妄议!” 张斌闻言一愣,没想到连徐光启都被人愚弄了,他想了想,摇头道:“这朝臣的嘴啊,有时候真该打,不说别的,就说宁远大捷,当时初阳就在宁远,我可是听他说了,袁大人亲自在城头坚守,浑身浴血仍死战不退。还有,祖大寿也跟我提起过,在京城脚下,广渠门之战,袁大人亲自上阵拼杀,后金那是逮着他一阵猛射,箭矢就没停过,其他地方有盔甲抵挡还没什么,那两肋,祖大寿亲自为他取下的箭矢都有十多支,他真要私通建奴,皇太极是疯了还是怎么了,让人这么猛射,要是乱箭把他射死了,不是自断臂助?” 徐光启细细一想,顿时脸色难看道:“这些人,竟然在那里传他私通建奴确有其事!” 张斌不由好奇道:“你听谁在那里传?” 徐光启有些皱眉道:“这背后道人是非原本不好,但是,那些人,的确有点过分了,礼部,就是右侍郎温体仁带头在那里传,说的跟真的一样,你要不提醒,我还以为他去辽东跟袁大人共过事呢,不然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温体仁! 张斌这会儿才意识到,徐光启正好跟他是同僚,一个礼部左侍郎,一个礼部右侍郎,按道理徐光启应该比温体仁更有资历入阁,但是,历史上人家温体仁都当上内阁首辅了,徐光启还是礼部左侍郎呢。 徐光启这种老实巴交的文人,在老奸巨猾温体仁面前简直就是一盘菜啊! 张斌想了想,还是没有指出温体仁这个奸臣的真面目,要徐光启傻不拉几的上去跟人斗,那可就麻烦了,这会儿,人家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他摇头叹息道:“所以啊,朝堂这些人要害起人来是十分可怕的,像袁大人这种,毫无防备的,要不是我正好察觉了王永光的奸计,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光启不由目瞪口呆道:“袁大人沉冤得雪是你出的手!” 这事情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张斌将袁崇焕一案的始末仔细跟徐光启剖析了一遍,对其中的利害关系做了详细的解释,至于他出手部分,他只是说主持城防的时候正好发现了后金奸细,才顺藤摸瓜找出了王永光。 徐光启听完,不由骇得冷汗直冒,无冤无仇,就为了阻止皇上清查阉党,王永光等人竟然要害的袁崇焕千刀万剐! 人心之险恶,简直太可怕了! 张斌紧接着叹息道:“子先兄,你说,朝堂如果被这些人把持,大明还有希望吗?” 徐光启想了想,无奈的摇头道:“我等不擅此道,唯有钻研经世致用之学,以求惠及百姓,才是正道。” 这意思就是不想斗咯,这怎么行,张斌想了想,随即叹息道:“子先兄经世致用之学也得有人用才能惠及百姓啊,你纵然写出旷世文章,没人读,还不是假的,就好比你编撰的《农政全书》,没一个人学习,没一个人去用你总结的方法为老百姓谋福利,你还不是白写了!” 徐光启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张斌说的很对,他写的书,除了那些学子读一读,朝臣,压根就看都不看一眼! 张斌紧接着又提醒道:“你如果想推广,触动了别人的利益,你想你的结局会怎么样,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你想吗?” “嘶”,徐光启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还真想去推广来着,张斌这一提醒,他顿时醒悟过来,如果不小心触动了别人的利益,凌迟处死,诛灭九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人家,真的做的出来! 他不由苦闷道:“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才对嘛,张斌立马趁热打铁道:“很简单,让志同道合的人上,比如你,我,还有孟侯他们,我们联合起来,去取代那些光会争权夺利的奸贼!” 徐光启闻言,略带不愿道:“这样岂不是结党营私!” 张斌叹息道:“何谓结党营私,我们是结党,但是,是为了私利吗?结党并不一定就是坏事,就好比一把刀,你拿来抵御外敌,那就是抵抗外辱的工具,如果你拿来屠戮百姓,那就是杀人的凶器。结党也是如此,如果是为国为民,那是好事,如果是为了争权夺利,那就变成坏事了。” 徐光启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双全,你说的很对,有时候结党并不一定是坏事,你说,怎么做,我们就结他一回党!” 张斌闻言,爽朗的笑道:“哈哈哈哈,说的好,我们就结他一回党,至于怎么做嘛。” 这是要说重点了,徐光启立马做认真听讲状。 张斌停顿了一下,这才微笑道:“首先,你必须入股东盛堂,股金我出,你只管分红利,数学你钻研过,百分之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你占东盛堂百分之一的股份,以现在的收益,年底大约能分得白银十万两。” 徐光启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刚还说不是结党营私呢,这一开口就是钱! 他有些为难道:“入股东盛堂要做点什么,违背律法的事我可不做,这分红我也不要。” 张斌却是斩钉截铁道:“东盛堂的事你不用管,自有各大股东负责,你只管收钱,这钱你必须收,这就是投名状,收了钱才是自己人!” 这还有应给人塞钱的! 徐光启无奈道:“那好吧,我收,不过我可不会以权谋私,为东盛堂大开方便之门。” 这些事自有那谈钱的人去做,张斌洒笑道:“子先兄,你放心,东盛堂的事绝对不用你管,你只管想怎么帮我们的人去取代那些奸贼就好。” 这个难度也很大啊,要你想取代谁就能取代谁,那这朝堂不已经是你的天下了,还去争什么! 徐光启颇有些羞愧的道:“这个,我对此还真没什么研究,你说说,怎么做?” 张斌立马指点道:“办法有三,第一,提拔任用自己人,比如徽州双毕中的毕懋良,他现在有意出任工部侍郎,在廷推的时候,你可以提名帮他争取争取嘛,毕竟他的资历摆在那里,出任工部左侍郎完全没有问题,需要的只是一个推举而已。” 这个很好理解,徐光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张斌,示意他继续。 张斌继续道:“第二,培养新人,我们自己人现在还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在福建任职,这点人肯定不够,我们还必须培养新人,比如懋中他们就很不错,现在他们都是举人,明年就要参加会试了,这会试正好是礼部主持的,依照他们的能力,金榜高中肯定没有问题,但是,你必须防止人玩幺蛾子,把他们刷下去了,只要他们能金榜提名我们不是又多了好几个帮手。” 培养新人,这个难度就有点大了,你怎么能保证人家金榜提名呢,这个还必须好好想想,徐光启点了点头,示意张斌继续。 张斌又继续道:“第三,就是结交,朝堂那么多职位,全部换上我们自己人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为人正直,大公无私的,我们都可以与之结交,帮他们上位。这样慢慢积累,总有一天,那些奸贼都会被正直之士取代的。” , 第二章 门生 徐光启走了,带着为国为民结党的任务回京城了,张斌却还有客人需要接待。 这些客人比较特殊,甚或都不能称之为客人,因为他们是张斌的门生。 张斌在南直隶总共收下了六位门生,有名传史册的“明诗殿军”陈子龙和他的好友徐孚远、夏允彝,还有曹化淳的侄子曹德福、曹德禄、曹德寿。 他名为人家的恩师,却一直未曾教导过他们,这几年基本上都是他们自己在学习,张斌觉得颇为过意不去,再加上他有意扩充阵容,让这几个人尽快通过科举任仕,所以,这次大婚,他们来庆贺,张斌并没有让他们马上回去,而是让他们留了下来。 他想尽下做老师的责任,好好教导他们一下,同时也让他们到自己下属的各大衙门看看,看这官应该怎么当。 这会儿陈子龙和徐孚远也已经高中举人,明年就可以和夏允彝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了。 曹德福、曹德禄、曹德寿就更加不得了了,他们已经被曹化淳拉到国子监进修了两年,明年就可以当官了! 原来张斌还搞错了,他以为国子监的监生就可以参见会试和殿试呢,搞半天,不是所有监生都可以参见会试和殿试的,只有举监可以参见。 国子监的监生可不止一种,各地选拔的生员入国子监读书的称贡监,官僚子弟入国子监学习的称荫监,举人入国子监学习的称举监,捐资入国子监学习的称例监。 这其中,唯有本身就是举人的举监才可以参加会试和殿试,其他的监生不用参加什么科举了,学习三年,直接当官! 不过,监生当官一般都不能和进士出身的官员相比,除非是举监,一开始想当七品县令都难,一般都是六部司务、提举、大使等八九品的官员,而且基本只能升到六品主事,想升到五品大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当然,曹德福、曹德禄、曹德寿这三兄弟属于例外的那种,如果曹化淳跟魏忠贤一样瞎整,他们三个升到升到一品大员都有可能,像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大字不识一个,不照样进封太师宁国公! 张斌估计,以曹化淳的性格,这三兄弟封侯进爵是不用想了,因为曹化淳就不是那种瞎搞的人,但是,如果干的好,五品大员,甚至三品大员,也不是不可能的。 原本张斌是想六个门生一起接见的,毕竟他们以后会同朝为官,相互熟悉一下,以后也有个照应,但是,陈子龙他们却告诉他,他们还带来几个要好的同窗好友,想一起拜见一下他这位总督大人。 这样一来,他就不好一起接见了,毕竟,这世道,人心难测,陈子龙他们三个,那是他亲自了解过了的,没问题,谁知道他们这次带来的人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那种奸妄小人,知道了他和曹化淳的关系,去崇祯那里打小报告,那可就麻烦了。 反正曹德福他们三兄弟任仕靠的是关系而不是功名,张斌干脆将王承恩和宋应升招过来,让他们带着这三兄弟去市舶司衙门从吏目学起,好好学学基层官员是怎么当的,这样以后任仕做出成绩了,再凭借曹化淳的关系往上升就比较容易了。 这会儿有车轮舸轮船,东番和月港两地来往倒是很方便,头天晚上派人去通知,第二天上午不到巳时,王承恩和宋应升便来到了张斌的书房。 王承恩和宋应升这心里都纳闷着呢,怎么这刚来喝完喜酒没几天,总督大人又招他们来相见呢? 张斌正处理公务呢,也没空跟他们多做解释,他们两人一来,张斌便令人去将曹德福三兄弟招过来。 曹德福三兄弟在国子监升造了两年之后,早已不复当初青涩的模样,书读的好不好另说,这文士的风采却学了个十成十,他们一进门先是恭敬的对张斌行了一番师生之礼,又齐声向王承恩问好道:“王大哥好。” 王承恩实际上就是曹化淳的门生,对他们兄弟三人自然是好到不行,这世上能叫他王大哥的估计也就他们这三兄弟了,他真是把这三人当兄弟般看待的。 三人一问好,他立马拿出兄长的模样,亲切的道:“你们三个小家伙怎么还没回去啊,恩公要知道你们这么贪玩,荒废学业,不收拾你们才怪。” 曹德福连忙解释道:“王大哥可不敢这么跟五叔告状啊,是恩师让我们留下来的,我们跟随恩师学习,怎么能算是玩呢。” 张斌和王承恩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别看这三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好像是饱读诗书的文士,说起话来却还跟小孩一样。 一旁的宋应升见状,不由目瞪口呆,这三个小家伙什么人啊,不但跟皇上跟前的大红人王公公称兄道弟,还是总督大人的学生,这关系,有这两位当靠山,以后还不得飞到天上去啊! 张斌见宋应升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立马含笑介绍道:“元孔,这三位是我不成器的学生曹德福、曹德禄、曹德寿,喜宴上你们没见过吗?” 喜宴上怕不有上千宾客,他一个市舶司吏目也就能陪那些大商户坐坐,在前来庆贺的官员里面根本就排不上号,哪里能见到排前面几桌的曹家三兄弟啊,他连忙拱手道:“三位仪表不凡,果然不愧总督大人的高徒,幸会幸会。” 曹德福三兄弟连忙一一与他见礼,张斌直接道:“元孔,不必如此见外,我招你们来正是想让他们三个随你去学习学习,看吏目该干些什么活,你有什么事情尽管使他们去做,好好教教他们。” 宋应升这个莫名其妙啊,总督大人的高徒那还不得金榜高中啊,跟他个从九品的吏目学什么,进士出身最少也是七品县令好不。 张斌倒没注意这些,他又转头对王承恩道:“承恩,他们三个就交给你了,好好教导教导,明年他们就要入仕了,肯定得从六部司务、提举、大使等八九品的官员做起,别到时候连个打杂的活都干不好,那就把我和曹公公的脸给丢光了!” 曹德福三兄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王承恩却是连忙维护道:“哪能啊,德福他们聪明着呢。” 张斌闻言,洒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挥手道:“你这就带他们回市舶司吧,好好操练一番,可不敢把他们给宠坏了。” 王承恩等人闻言,立马躬身告退,三个小家伙一开始还正正经经的,待出了总督衙门,来到外面,他们就跟出了牢笼的鸟儿一样,围着王承恩一个劲的问,市舶司是干什么的啊,好不好玩啊。 王承恩一一含笑做答,对他们宠得不得了。 这个时候,宋应升终于忍不住问道:“王大人,他们入仕不是应该从县令做起吗,怎么会是六部司务、提举、大使这些小官?” 王承恩微笑着解释道:“他们都是监生,当然得从八九品的小吏做起,你可得好好教导他们,有恩公这层关系在,他们只要干的好,成就不一定会比进士出身的官员低。” 王承恩所说的恩公就是曹化淳,这个宋应升倒是清楚,这三位跟曹化淳又是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曹化淳的亲戚,不应该啊,曹化淳可是宫里的大太监,按上任大太监魏公公的套路,只要是亲戚,出来最少正一品的右都督,伯爵侯爵那更是随便封,怎么会去做八九品的小吏呢? 他颇为不解的问道:“这三位是曹公公的亲戚?” 王承恩点头道:“是啊,他们都是曹公公的侄子。” 我的天,侄子! 宋应升难以置信的问道:“亲的?” 王承恩认真的点头道:“当然是亲的。” 宋应升闻言,目瞪口呆,这又是怎么回事,亲的还让他们去当八九品的小吏,魏公公的亲侄子,根本不用读书,一个从右都督一路升到太师宁国公,一个从右都督一路升到太子太保东安侯,怎么到曹公公这里,送到国子监读书不说,出来还要做八九品的小吏! 曹德福三兄弟可没感觉自己天生就应该当公侯,他们都是那种典型的农户家的孩子,感觉能读个书,当个小官就了不得了,对宋应升这个吏目师傅那也是恭敬的不行了,他们是真想和宋应升学点东西,回去好好当打杂的。 宋应升这个不适应啊,曹公公的侄子跟他学打杂,这事,怎么想,怎么感觉怪异啊! 一行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了,张斌却还在那里闷头处理公务,直到下午,他把手头的公务处理完,这才让人招来了陈子龙等人。 陈子龙他们应招而来,不过却不是三人,而是六个,一一见礼之后,张斌才知道,这三人也是松江府的举人,分别是杜麟徵、周立勋和彭宾。 张斌先没问这三人来干嘛,而是亲切的问陈子龙他们三个道:“懋中、彝仲、复斋,这两年可曾用功,明年会试可有把握?” 三人互望一眼,用眼神推举出陈子龙代为回答道:“学生谨记恩师教诲,每日苦读不赘,如若不出意外,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意外原本是有的,他们三人因为参加复社,被阉党余孽温体仁等人给阴了,连续两届会试都名落孙山,像陈子龙,好好一个“明诗殿军”,状元之才,考了三次才中了个三甲,徐孚远更是终崇祯一朝,都没有考上进士! 不过这次,张斌已经跟徐光启打招呼了,而且他们又听了自己的,没有参加复社,闷头在读书,阉党余孽应该没有注意到他们,凭真本事的话,相信他们中个进士都没多大问题。 张斌点头道:“嗯,那就好,只要你们用功了,金榜题名就不是问题,就怕你们不务正业,去参加什么复社,浪费时间。” 这时六人互相看了看,又公推陈子龙出来问道:“恩师,复社领袖张溥张乾度惊才绝艳,领袖群伦,痛斥阉党,名动天下,复社也是声震朝野,春秋之集,衣冠盈路,一城出观,无不知有复社者,他们走到哪里都是万人空巷,拥趸无数,恩师对他们为什么如此不屑呢?” 张斌闻言,扫了他们一眼,陈子龙三人还好,就是有点好奇而已,杜麟徵等三人却颇有点不平的表情,貌似对自己蔑视复社有点不满啊! 他想了想,干脆问道:“这么大的声势,起到了什么效果呢?” 陈子龙代为作答道:“阉党不是已然伏诛,东林也已重掌大权,大明中兴有望啊!” 听他瞎忽悠,阉党伏诛是他张溥的功劳吗,东林重掌个屁的大权,要不是自己暗中出手,这会儿内阁次辅钱龙锡已经被判死罪了,内阁首辅韩爌估计也引咎辞职了,孙承宗、成基命估计也快了,他们就是崇祯收拾阉党的刀,这会儿朝堂上阉党余孽多着呢,他们分分钟有可能被干下台,还重掌大权! 张斌摇头道:“现在朝堂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京官上千,东林又有几人,还有他张乾度惊才绝艳,领袖群伦,现在又身居何位,除了痛斥阉党,他又于国于民做了哪些实事?” “这个。”,陈子龙顿时语塞,杜麟徵等人也是微微色变。 张斌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啊,年轻热血,光听人忽悠,什么事情都要看实效,不是看人说的有多好听。他张乾度的惊才绝艳为师可能比不上,但是,为师现在好歹也是福广总督了,好歹还能为福广千万黎民百姓谋点福利出来,好歹还能将福建的海盗剿灭了,好歹还能击退红毛番收复东番,好歹还能率大军将建奴赶出北直隶。他张乾度能干什么?天天带着一帮学子到处忽悠,能把海盗忽悠灭吗?能把红毛番忽悠走吗?能把建奴忽悠死吗?” 六人闻言,无不羞愧的低下了头。 张斌随即教导道:“惩恶扬善,救国救民并没有错,但是,不能光嘴上说,必须实干才行,说的再好也没多大用处的,所以,你们要想救国救民,就好好读书,考上进士,进入官场,手握大权,才能真正救国救民,不然,都是空话。” 六人均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杜麟徵等三人更是激动的拱手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们想追随总督大人救国救民,请总督大人收下我们吧。” 张斌淡淡的道:“不想着参加复社了?” 三人连连摇头道:“不想了。”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嗯,想真正救国救民才是对的,我可以收下你们。” 三人闻言大喜,立马磕头拜师,张斌含笑起身将他们扶起,郑重的叮嘱道:“你们要注意,不但不能参加复社,连复社的事都不要去管,他们风头出的太厉害了,总有人会收拾他们的,你们不要被牵连了。” , 第五卷 第三章 出使 广东承宣布政使司位于大明的最南端,明初,大明京城还在南直隶的时候,这里离南直隶正好三千里左右,正是流放三千里的最好去处。 成祖永乐年间,大明京城北迁至北直隶顺天府,广东离京城达到了五千余里,再加上有五岭相隔,这里便成了真正山高皇帝远之地。 山高皇帝远会发生什么呢? 会是蛮荒之地,会很穷吗? 其实不然,从明朝中后期开始,广东就变的相当富有,那时候广东便形成了很多特色产业。 比如合浦的玉阜珠,比如东莞的莞香,比如罗浮的灵药,比如广州的素馨。 还有珠江三角洲独特的地形造就了大明最大的蚕桑养殖基地和随之不断发展的丝绸纺织行业。 还有独特的气候环境使得稻米生长旺盛,传闻那时候在广东雇一个劳力一年就能得五六十石粮食! 万历朝最大的税监贪腐案就能证明广东当时的富有,据揭发,广东税监李凤的贪污严重,他他明取暗索,十不解一,金玉珠宝堆积如山,玲珑异物充塞其门。 最后查出来,从万历二十七年到三十四年,他贪污的白银达到五千万两之巨,其他珍宝还不计在内,而这八年间他向内库进奉的税银仅仅只有三十六万两,贪污的银两是八年间进奉税银的一百三十九倍,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一个税监八年就能贪五千万两白银,万历年间,广东之富有可见一斑。 好不容易从崇祯手里把广东忽悠“到手”,张斌自然不会撇下不管,举办完大婚,将宾客全部送走之后,他便开始着手广东的事了。 广东很富有,这点他相当清楚,那么,山高皇帝远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明末清初广东著名的诗人,岭南三大家之一,有“广东徐霞客”之美称的屈大均总结了四个字:“粤中多盗”! 粤中就是广东,这多盗又是什么意思呢? 东盛堂黄家,郑芝龙的舅舅黄程就在东盛堂广东分号做大掌柜,为了了解广东的情况,张斌特意将这位表舅招了回来。 黄程把这会儿广东的情况一介绍,着实把张斌给吓了一大跳。 广东匪盗之多,简直骇人听闻! 广东的匪盗多不单指数量,种类也很多,其中最常见的有四种。 第一种,山贼,也就是在山林中开山立寨,他们主业是劫掠商旅,时不时还下山骚扰周边居民。 山贼,惠州府永安县境内最多。 第二种,水匪,也就是藏身海岛之中的匪盗,他们抢官盐,杀私商,垄断码头,走私香料,比海盗还狠。 水匪,广州府顺德县周边最多。 第三种,很奇葩,其成员清一色全是女士,而且全是来自南直隶凤阳府的女士。 也不知哪年哪月,这帮女士从凤阳老家乞讨而来,在新会一带组成了自己的帮派,她们用乞丐身份做掩护,走州过县,拐卖儿童,绑架老弱妇孺,简直令人闻风丧胆。 第四种,更奇葩,他们自号疯人帮,但其成员并不是精神病患者,而是清一色的传染病患者。 他们具体得的什么传染病还有待考证,反正他们不偷不抢,也不拿刀子威胁你。 他们就一句话:“快给爷拿钱来,不然就住你家不走了,让你全家都得病!” 明朝这会儿,广东这些匪盗还有很多特色。 比如,他们有固定的组织结构,规模较大的,通常每十人组成一“钱”,每十钱组成一“两”,每十两组成一“斤”,每十斤组成一“都”,钱、两、斤、都,都是白银的货币单位,就好比后世的班、排、连、营、团一样,不得不说,他们相当有创意。 再比如,他们还有很多行话,他们把抢劫叫做“赶马”,把绑票叫做“打柴”,把偷窃叫做“牵白线”,把官员和官兵叫做“水”,把收买官员官兵叫做“买水”。 如果在明末的广东山道上走着,瞧见两个手拿斧头和绳索的壮汉在商量打柴,你可千万别以为他们真要去打柴,他们是要绑你的票呢,赶紧逃吧。 他们还有一种恶习,那就是绑死人票! 也就是说,他们不但绑架活人,还绑架死人,打听到某某商铺老板死了,埋在某某墓园,他们就会去把尸体挖出来,藏好,然后放话给他的儿子,让拿多少多少钱出来赎。 要知道,这会儿人讲究忠孝,父亲尸体被人偷了,无论如何得花钱买回来,于是死者的家人倾家荡产,绑架死者的帮派则日进斗金。 还有,当帮派或者山贼水匪发展到万人以上的时候,他们便敢于攻城略地! 一些地方的居民为了抵御匪盗,把小村庄并成大村镇,在村镇外面建起高高的围墙,称之为“围”。 但是这样并不能保证家产和生命的安全,传闻仅隆庆年间,永安一带就有将近八十个“围”被山贼攻破,“围”里的粮食、牲畜、钱财、布匹被山贼运走,十几万平民被杀! 匪盗如此猖獗,官府为什么不管呢? 据黄程所说,这主要是因为地方官吏跟匪盗有勾结,匪盗每年都向地方官吏进贡,贪官们“岁入千金,纵容不问”。 还有某些官员虽然没收受贿赂,却也不去过问,因为你这剿匪盗剿的越厉害,就证明你这里很乱,大多数官员都倾向于欺上瞒下,粉饰太平。 当然也有想去剿的,但是匪盗已经融入了整个地方,“欲发官兵而剿,官兵或即其党;欲募土兵而征,土兵或即其人。”也就是说,很多匪盗已经悄悄融入了官兵之中,根本就没法剿! 这福广总督看样子不好当啊,他原本只是想再把海盗刘香给灭了,在澳门开个互市,搞活经济,多创造点收入,没想到却要面对比海盗还多的地方匪盗。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地方官员不管,朝廷不可能不管啊,难道历任广东巡抚都是酒囊饭袋,又或是尸位素餐之辈? 其实不然,因为山高皇帝远,广东就没有设巡抚,一般都是广西巡抚兼任广东巡抚,所以广西巡抚还有一个很牛叉的名字,叫两广总督。 广西巡抚一般也不会去广东,如果去,不叫巡视,而叫出使广东! 也许是五岭在这个时代太难以翻越的缘故吧,进广西好歹还有路,进广东就必须翻越崇山峻岭,可能正是因为交通不便,朝廷才懒的派巡抚。 不过,这个时候,张斌自然不用在乎交通问题,因为他压根就不用走陆路,直接从海上过去就行了。 现在他最头疼的反而是匪盗的问题,匪盗肯定要剿灭,不然老百姓怎么安心生活,这经济有怎么发展的起来。 山贼、水匪、女人帮、疯人帮,说实话,前三种张斌都不怎么怕,他最怕的就是第四种,尼玛,谁知道他们得的什么传染病啊! 当然,不管是山贼、水匪、女人帮还是疯人帮,都必须剿灭。 这“出使”广东,要做的准备就多了。 要剿灭山贼、女人帮和疯人帮,一万戚家军肯定要准备好。 要剿灭水匪和海盗刘香,最少要准备三百艘战船。 为了防止地方官员通风报信,还不能带着戚家军和战船过去,这样的话,个人安全问题又得考虑。 最后,张斌决定,先带着一千多特战营将士过去,等把那边的情况摸清楚再通知大军过去,把山贼、水匪、女人帮和疯人帮全灭了! 这天一大早,卯时,大员港,四十余艘车轮舸轮船整齐的停在码头两边,卢象升、毕懋康、郑芝龙、俞成龙、戚元功等一种文武官员齐聚码头送行,张斌一一与众人道别。 他先是走到卢象升和毕懋康跟前叮嘱道:“建斗、孟侯,我这一去,可能得几个月时间,福建就交给你们了。” 卢象升和毕懋康连连拱手道:“属下明白,大人放心。” 紧接着,张斌有走到郑芝龙跟前交待道:“芝龙,东番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密切注意巴达维亚方面的动向,一有异动立马通知我。” 郑芝龙重重的点头道:“末将明白。” 随后,张斌有走到俞成龙和戚元功跟前吩咐道:“成龙,元功,你们一定要时刻准备着,随时待命,一旦接到消息,立马赶往广东。” 俞成龙和戚元功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点了点头,朝众人挥了挥手,随即便转身往自己专用的车轮舸上走去,戚芳华和曹文诏叔侄连忙跟上。 曹文诏叔侄就不说了,他两都是领兵将领,张斌带着他们无可厚非。 戚芳华这个张斌都没有办法,没成亲之前她就跟着自己贴身保护,这会儿都成亲了,张斌更没办法管她了。 一行四十余艘车轮舸就这么出发了,大员到广州海路大约八百余里,历经四个时辰左右,下午未时许,船队终于赶到广州港。 福广总督出使广东,广东官员自然不敢玩什么下马威,这时候,码头上可谓人满为患。 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温皋谟、右布政使邸存性将布政使司衙门三品以上官员全带来了。 广东提刑按察使司提刑按察使张九贤将提刑按察使司一种主要官员也带来了。 广东都司都指挥使孟邹伟也将都司衙门所有高官全带来了。 他们昨天就接到了通知,今天中午午时就排的整整齐齐在这里等候了,态度可谓恭顺的出奇。 第五卷 第四章 糊弄 广州城外,天字码头,一众广东高官列队相迎,两岸百姓翘首以盼,彩旗飞舞,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朝廷新任福广总督出使,或者说巡视广东,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广东地处偏远,陆上交通不便,朝廷高官好几年都难得来一个,这次终于见着个大的了,知府衙门还买了好几船素馨,摆港口两边的河岸边上,一篮一篮的,任人去取,老百姓自然蜂拥而至。 不过,老百姓都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了,却一直没看到总督大人。 这总督大人好像架子很大,这膀大腰圆的侍卫下了一船又一船,就是不见他下船。 直到四十来船人都快下完了,侍卫都站满了整个港口,终于下来个不一样的,一个身着大红袍服的玉面书生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施施然下了船。 这年轻人是谁呢,两边的百姓一脸茫然。 官服样式老百姓认不清,在场的广东官员可认的清,哗啦,刚还站那里恭候的一众官员突然拥上去,趴了一地。 “哇”,两岸的老百姓顿时跟炸了锅一样,纷纷议论起来,原来,这年轻人就是总督大人啊,佢好靓仔啊! 张斌简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这场面,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码头干净整洁,百姓笑容满面,彩旗林立,花香扑鼻,就差一堆举着鲜花的小朋友齐声大喊“欢迎欢迎”了。 这是匪盗满地的广东吗? 看到一堆官员哗啦一声拥上来,扑倒在地,他连忙上前双手虚抬道:“免礼,免礼。” 一众官员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一个蓄着山羊胡的老头凑上来拱着手热情的道:“总督大人大家光临,真乃南粤百姓之福,我等。” 晕,这是准备拍马屁吧,张斌连忙装作惊讶道:“你是?” 那老头被噎的一愣,随即便满脸堆笑道:“属下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温皋谟。” 紧接着他又指着下面的官员一一介绍道:“这是右布政使邸存性,这是提刑按察使张九贤,这是都指挥使孟邹伟。” 一通介绍下来,张斌发现,五品以上官员一个不差全来了,还真够给面子的啊。 待五品以上官员介绍完之后,温皋谟又舔着脸道:“请恕属下冒昧了,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有何公干,如果属下能帮的上忙的一定竭尽全力帮大人办好。” 这算是试探吗? 张斌把脸一正,向北拱手道:“这次本官奉皇上之命总督福广两地,一为剿灭盘踞在东南海域的海盗刘香,二为解决红毛番的问题,还请温大人和诸位多多协助啊。” 温皋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依旧满脸堆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属下定当竭力配合,对了,大人准备下榻哪里啊,要不要属下给您安排。” 这家伙好深的城府啊,张斌假装犹豫了一下,又扫了一眼在场的官员,随即对都指挥使孟邹伟道:“本官就住都司衙门吧。” 孟邹伟明显一愣,直到温皋谟咳嗽了一声他才猛然醒悟,连连拱手道:“哎呀,总督大人能下榻都司衙门乃是我广东都司的荣幸,欢迎欢迎。” 这家伙看样子比较好对付,张斌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拱了一圈手,意思了一下,然后朗声道:“多谢诸位相迎,大家都回去吧,公务要紧。” 在场官员无不大吃一惊,这就散了啊,还没吃饭呢! 温皋谟依旧满脸堆笑道:“大人一路辛苦,我等原不应该叨扰的,只是,属下略备了一点酒菜,不知大人可否赏光?” 张斌顺势道:“这都在海上飘了一天了,的确有点累了,下次吧,本官到都司衙门随便吃点就行了。” 温皋谟也不强求,张斌一婉拒,他立马点头道:“大人一路辛苦,属下明白,属下这就送大人去都司衙门,对了,大人,您想坐轿还是骑马啊?” 准备的这么周道,这温皋谟心思很周密啊,张斌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即洒笑道:“在船舱闷了一天都快闷出病来了,骑马吧,牵几匹马过来就行了。” 温皋谟点了点头,大致扫了张斌后面一眼,随即便对后面招手道:“快,去牵二十匹马过来。” 二十匹?张斌忍不住回头一看,自己后面好像就跟了四个人啊! 他一看前面,顿时明白了,这五品以上的官员正好有十多个,他连忙拱手道:“温大人,不用相送了吧,让大家都回去吧,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这不有孟大人他们嘛。” 温皋谟好像很听话的样子,张斌一开口,他立马对着后面的官员挥手道:“总督大人都说不用送了,大家都回去处理公务吧。” 一众官员连忙告辞而去,很快码头上就剩下都司衙门的几个官员和左布政使温皋谟了。 不一会儿,马也牵过来了,张斌带着曹文诏等人上了马,孟邹伟也带着都司衙门所有官员上了马,这马还剩下十来匹,温皋谟带人牵着马站在那里拱手道:“那属下就不打搅大人去休息了,大人如果有事,遣人来打声招呼就行了,属下一定给大人办好。” 张斌点了点头,拱手道了个别,随即便示意孟邹伟前面带路,一众人就这么打马慢慢往广州城里行去,后面上千亲卫慢慢收了队伍,排成整齐的方阵跟在后面,好不威武。 这一路张斌都惊讶不已,不但是城里面,就连城外面都是房舍密布,商铺、酒楼、茶肆随处可见,这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福州城。 老百姓更是人人带花,挤在街道两旁,兴奋的看着自己这一行人,完全没有怨声载道,民怨沸腾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表舅黄程是不可能骗他的,这广东肯定有很多匪盗,怎么这老百姓一点都看不出遭遇匪盗的样子呢? 冥思苦想了一路,终于来到了都司衙门,进得大门一看,布局倒是跟福建都司衙门差不多,里面也很整洁,只是房舍都有点老旧,里面人也很少,好像很冷清的样子,这倒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孟邹伟打马在旁边有些尴尬的道:“大人,您看这兵营也就能住下五六百人,要不,属下让人取些军帐来?” 校场两边的兵营大概能住下六百人的样子,看都司衙门这冷清的模样,里面估计六十个人都没有,但是,张斌可带来了九十队亲卫,一千余人,剩下四百多人貌似没地方住啊。 张斌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就让他们挤一挤吧,反正也要安排人轮流值守,你再把迎宾馆腾出来就差不多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一轮,每次三十组,三百六十人,剩下就七百多人,加上迎宾馆正好能住下。 孟邹伟大概估算了一下张斌的亲卫人数,感觉也差不多,他连忙对后面道:“快去,让人把迎宾馆收拾一下,还有,兵营里的屯卫让他们都搬到杂役舍那边去。” 这些亲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张斌压根就不用去管他们,他一路随着孟邹伟穿过前面的大校场,下了马,进到里面,大堂,衙门,书房,一路看过去,最后来到后院,孟邹伟略微有些尴尬的道:“大人,左边是属下的家眷,右边的院子还是空着的,要不我让家人全搬出去住?” 张斌回头看了看曹文诏叔侄,意思问他们要不要跟自己一起住进后院,曹文诏连忙摇头道:“大人,我们住兵营就好。” 张斌点头道:“那行,孟大人,不用麻烦了,我就带个亲卫,能住多大地方,一个院子已经够了。” 孟邹伟这个莫名其妙啊,就带一个亲卫住,你带这么多亲卫过来干嘛? 这总督大人好奇怪啊。 他没有注意到,那个“亲卫”戚芳华已经羞的满脸通红。 这好一阵折腾,张斌总算是安顿下来了,草草吃了点东西,他便带着外面值守的赵如等亲卫往书房走去,准备开始办公了。 第一件事,了解这边屯卫情况,毕竟广东也是一个硕大的行省,不能什么事都从福建调人过来,能将这边的屯卫组织一下,剿剿匪盗也是好的。 这书房原本是孟邹伟办公的,他也不知道张斌会入驻都司衙门,所以没什么准备,这会儿,他正带着人整理呢。 张斌负手进来的时候,他私人的东西也搬的差不多了,他一见总督大人来了,连忙催促手下赶紧把剩下的物品拿出去,随即略带惶恐道:“总督大人,您没休息啊,我这也收拾差不多了,您请便。” 说罢,他掉头就要往外走,张斌却是抬手道:“孟大人,请稍等。” 孟邹伟连忙回头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稍微看了看书房里的布置,随即走到会客的茶几旁坐下来,招手道:“孟大人,来,坐,我们聊聊。” 孟邹伟连忙走到茶几另一边,恭敬的坐下来。 这家伙怎么这么拘谨呢? 张斌微笑道:“孟大人,你还不到四十吧,真是年轻有为啊。” 这话别人来说还正常,不到四十就晋升正二品的都指挥使,的确是年轻有为,但是,张斌说出来就有点怪异了。 你还不到三十好不,都两省总督了,我这正二品的武职在你面前算个屁啊,孟邹伟尴尬的道:“总督大人过奖了,属下也就是沾了家父的光,承袭的,不算什么。” 张斌不由好奇的道:“噢,令尊是?” 孟邹伟缅怀道:“家父孟宗文原为南澳镇副总兵,因擒斩倭奴有功,累官升至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广东总兵官,属下蒙荫承袭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原本就是正二品武职。” 张斌这个奇怪啊,承袭的不是实职好不,你这正二品都督佥事就是个虚衔,跟都指挥使又不是一回事。 孟邹伟见张斌一脸疑惑的表情,连忙解释道:“不怕总督大人笑话,其实属下这都指挥使一职也是捡来的,因为前任都指挥使贿赂魏忠贤,更为其颂祠,被罢免了,这烂摊子没人接,属下就被举荐上来了。” 张斌不由好奇道:“噢,烂摊子?” 孟邹伟自觉失言,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不,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言语。 这家伙感觉像个愣头青啊,这都指挥使说不定还真是捡来的,张斌眼珠子一转,微笑着鼓励道:“孟大人,我们这闲聊,不是谈公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权当消遣了。” 孟邹伟闻言,一咬牙,鼓起勇气道:“其实这些也没什么,大人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广东都司十一个卫,十三个千户所,基本都荒废了,屯卫原本就没剩下多少,这会儿差不多都成了个卫所指挥使和千户的私兵,我这都指挥使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根本没人理会。” 张斌笑呵呵的道:“这些人,公器私用,他们就不怕朝廷收拾他们吗?” 孟邹伟果然有点愣头青的潜质,这一打开话匣子,就关不住了,他直接摇头道:“朝廷也只能看到大家呈上去的东西,广东每年税赋正常,百姓安居乐业,朝廷为什么要收拾他们呢?” 这家伙看样子是被人架空了有点不爽啊,什么都敢说,好,就需要这种愣头青。 张斌继续微笑道:“嗯,看样子好像是这样的,本官前面几位总督过来看到的都是这样的吧?” 没想到,孟邹伟却是摇头道:“前几任总督?好像从天启年开始就没有总督来过了,去年,听说新上任的两广总督王尊德王大人有意过来一趟来着,温大人他们都准备好些时候了,但是,过完年,我们突然收到内阁、都察院、吏部和兵部联合行文,广东划归福广总督治理了,温大人他们很是手忙脚乱了一阵。” 看样子,崇祯也跟自己一样,有点乱点鸳鸯谱了,这广东原本就归广西巡抚也就是两广总督兼管的,自己一提要兼管广东,崇祯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张斌不由洒笑道:“噢,他们为什么要手忙脚乱?” 孟邹伟直直的道:“因为王尊德王大人他们已经打听很久了,脾气性格都了解的差不多了,但是对于大人您,他们却一无所知,所以他们才会手忙脚乱啊。” 看样子这些人是准备糊弄前来出使的总督,反正人家待不了多久就走了,制造点假象给人看看就糊弄过去了。 想糊弄我可没这么容易,张斌心中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是装作好奇道:“本官来之前可是听说广东匪患挺严重的,但是今天看这港口、城里城外都很正常啊,哪里来的什么匪患?” 孟邹伟毫无心机的道:“其实,这广州城算是好的了,大人来之前他们也警告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让他们不要出来碍眼,大人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第五卷 第五章 澳门总督吓坏了 张斌拉这孟邹伟东拉西扯聊了很久,了解广东情况的同时,也了解了一下孟邹伟的为人。 他发现孟邹伟这个人兵法还可以,对治军也有一定的了解,但是,谈到其他的,他就有点愣头青了。 孟邹伟是一个典型的将门之后,忠诚可靠,性格耿直,可以为将,却不能为帅,因为除了打仗,他几乎什么都不会,让他当都指挥使的确有点为难他了。 那些卫所指挥使和千户一个个都比他精,把屯田和屯卫都抓在自己手里,他却不知道耍手段去逼迫人家交出部分利益来孝敬他。 这个其实这个并不难,找点借口撸掉几个不听话的指挥使和千户,其他人就乖了,但是他一点手段都不会耍,任由这些人我行我素,对他不理不睬,或许这也正是他被推举出来的原因吧。 正是因为他太过耿直,广东这些高官并没有拉他入伙,他等于是被人排挤在利益集团之外,所以,广东的事,他只能看到表象。 也就是说,他知道广东匪盗盛行,山贼、水匪、女人帮、疯人帮他都知道,但是,他却不知道这些匪盗为什么盛行。 这些张斌当然知道,因为匪盗已经和地方官员勾结,形成了一条利益链,大家都有利益,所以,没人去管匪盗。 不管,自然是不行的,广东这会儿已经相当富裕了,但是,利益都在那些官绅和匪盗手里,老百姓没有获取什么利益,朝廷更是什么利益都没有获取。 他不动声色的派出特战营亲卫,在东盛堂各大分号的协助下,装扮成平民,行商,开始四处打探匪盗的情况,表面上他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管皇上交待下来的事。 第二天,温皋谟便收到张斌的命令,让他派人去把佛郎机人在澳门的负责人喊过来。 这个很简单,佛郎机人在澳门的负责人他都认识,人家还来给他送过礼呢。 于是一匹快马当天便赶到了两百多里外的澳门,葡萄牙澳门总督罗保收到明帝国高官温皋谟的亲笔信,信中这位明帝国的高官通知他,大明帝国福广总督请他立刻马上去广州一趟。 信的后面,温皋谟还特意解释了一下,福广总督是多大的官,他拿自己做了个比喻,他手下只管着广东差不多四成的官员,而福广总督管着广东和福建所有的官员,也就是说,福广总督的权力比他大了五倍还不止。 罗保真是吓了一大跳,在他眼里温皋谟就已经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官员了,管着比他们葡萄牙还要大的土地,管个比他们葡萄牙还要多的人口,比温皋谟权力还要大五倍的官员是什么概念,岂不是等同于西班牙国王,号称“地球之王”的腓力四世! 这么大的官叫他过去,他自然不敢不去,第二天,他便带着几十个侍卫,坐这一艘武装商船出发了。 陆上他不敢走,因为这边的强盗太多,走陆路,他估计带一百个侍卫都不够,海上还能好一点,虽然海上也有强盗,但是他们没有火炮,看见自己的武装商船,他们不敢怎么样。 由于是逆水行船,他赶了一天,第二天晚上才赶到广州港。 第三天一早,他早早就跑到布政使司衙门找到了温皋谟,温皋谟则直接派人将他送到了另一个衙门。 来到这个衙门,他明显感到不一样了,因为他的侍卫全部被挡在外面,而且,他身上的武器也被收缴了,他只被允许带着一个翻译进去,拜见总督大人。 张斌对这个罗保还算客气的,并没有在大堂像审犯人一样接见他,而是直接让人将他领到了书房。 主要葡萄牙人这个时候并没有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那么霸道,他们并不是占据了澳门,而是通过贿赂地方官员的手段跟大明租的,而且,他们还曾向大明出售过佛郎机炮和红夷大炮。 大明这会儿生产的火炮正是根据他们卖来的佛郎机炮和红夷大炮的样式铸造的,宁远大捷中宁远城里的十多门红夷大炮正是他们卖给大明的,而且他们还派了二十多个人教明军使用这种火炮,可以说,这一时期,他们还算跟大明比较友好的那种。 罗保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书房,这一位是他见过的明帝国地位最高的高官了,一路上看到这位高官密密麻麻的护卫都让他有点心里发毛,所以,一进书房,他便走到张斌跟前行了个隆重的抚胸礼,恭敬的道:“总督阁下,不知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张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即严肃的道:“本官奉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旨意,前来处理澳门问题。” 罗保闻言,再次大惊,明帝国的皇帝陛下,那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存在,传闻,明帝国比整个欧陆还大,他们的皇帝陛下权力有多大已经无法想象了。 他略带惶恐道:“不知道贵国皇帝陛下有什么旨意。” 张斌严肃的回答道:“我们皇帝陛下的意思,你们必须按土地面积缴纳租金,而且,你们必须根据交易货物的价格缴纳税赋,我们的税赋很低,只有百分之五。” 罗保听完翻译的复述,脸色顿时变了,他们现在所缴纳的租金只有白银一千两,那简直就跟没交一样,而且,他们现在根本就不用缴税,反而还收取大明商贩在澳门交易时的关税,这一倒过来,出入就大了。 他想了想,小心的抗辩道:“总督阁下,我们已经跟贵国官员交涉过了,每年只需缴纳一千两白银作为租金,其他的事,你们就不管了。” 张斌摇头道:“你们跟地方官员的口头协议是无效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们自己也清楚。” 罗保有点惶恐道:“总督阁下,你们不能这样,这样一来,我们根本就没什么利润了。” 张斌再次摇头道:“你以为本官跟那些愚蠢的家伙一样吗,你以为本官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每年最少从大明拉走了丝绸一万箱,每一箱都有丝绸一百匹,还有你们每年至少从大明换走黄金五万两,还有珍珠、瓷器、糖、珍贵木材、麝香等等,光是丝绸一项,你们每年就能赚几百万两,还有黄金,你们在大明换取五万两黄金只需要三百万两白银,但是,运到欧陆去,价值最少五百万两白银,光是这两样,你们赚了多少?我想,你们应该清楚,我们大明帝国的要求并不过分。” 罗保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张斌神秘的道:“这点小事你以为瞒的过本官吗?本官还知道你们很多事,希望你们能珍惜我们大明帝国的友谊,不要像荷兰和西班牙一样,妄图通过其他手段从我们大明帝国获取利益。” 罗保明显有些慌乱了,因为这些已经超出了他的权力范围,他根本就没法做主,他想了想干脆试探道:“我想请问一下,按面积算租金怎么算?” 张斌如数家珍道:“我们大明帝国的规定,每亩地的租金是十两,澳门面积大约三十多平方公里,给你们一个优惠就算三十平方公里,折算下来就是四万五千亩,那么一年的租金就是四十五万两。” 罗保闻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开什么玩笑,一年四十五万两,租金是原来的四万多倍,太夸张了吧! 他下意识摇头道:“不可能,这么高的租金我们无法承受。” 张斌淡淡的道:“无法承受你们就少租点地,我们没有要求你们租那么大一块地。” 罗保无奈道:“我们已经在上面建房子了。” 张斌依旧淡淡的道:“我们也没有允许你们在上面建房子,如果出不起这么多租金,我们可以帮你们把多余的房子拆了。” 罗保鼓起勇气抗辩道:“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已经协商好了,租金就是一千两一年,你现在突然要变成四十五万两一年,哪有这样违背协议的。” 张斌摇头道:“本官已经说了,你们和地方官员达成的协议是不合法的。” 罗保见这位总督大人态度如此强硬,干脆把心一横,严肃道:“总督阁下,按你说的,我们每年至少要支出一百万两白银作为租金和税赋,你想,这种要求合理吗?我们会答应吗?” 张斌不屑道:“你们不答应,就请离开澳门,机会,本官给你们了,你们不要,那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 罗保硬着头皮道:“你们这样会引起战争知道吗?” 张斌严肃的道:“不要在我们大明帝国面前谈你们那套强盗逻辑,你们应该知道,战争,威胁不了我们大明帝国。荷兰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在澎湖,在东番,他们的结局是怎么样的,相信你应该知道吧,你们自认为比荷兰强吗?” 开玩笑,这个时候荷兰可是海上霸主,谁能比他们强啊,罗保只能硬着头皮咋呼道:“你们大明帝国再厉害,能同时抵挡我们葡萄牙、荷兰还有西班牙三大强国的进攻吗?” 张斌嗤笑道:“本官已经说过了,本官还知道你们很多事,你们一起来进攻大明就是一个笑话,荷兰这个时候正在跟西班牙闹独立,你葡萄牙的本土都被西班牙占领了,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吗?你们会一起来进攻大明?你们自己不打起来就算不错了,再说了,就算你们三个国家一起来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们大明帝国会怕吗?你们才多大地方,你们才多少人口,本官治下的福建和广东就比你们三国加起来还大,人口也比你们三国加起来还多,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吗,就你眼前的广州城,你们葡萄牙所有人加起来,有我们大明帝国一个广州城人多吗?” 罗保被张斌说的脸都白了,冷汗不停的冒下了,这个总督大人简直太可怕了,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他低头沉思了半天,终于垂头丧气的道:“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必须向上请示,请给我一年时间。” 张斌摇头道:“一年时间是不可能的,你需要一年干嘛,你直接向果阿总督请示不就行了,你还想请示谁,你们本土还有人能做的了主吗?我给你两个月时间,赶紧去向你们果阿总督请示,两个月之后,要么交租金,要么滚蛋,你们自己选。” 罗保再次目瞪口呆的看向张斌,这位总督大人到底是人还是神,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张斌当然不是神,这个时代大明是没人了解欧陆的形势,但他了解啊,想咋呼他,门都没有。 罗保被逼的没办法,只得无奈的点头道:“我会尽快想果阿方面请示,希望贵国能给我充足的时间,毕竟海上航行靠的是风向和风速,我也不能保证两个月之内就能做出答复。” 这个时候,张斌都想借他一艘车轮舸轮船了,但是想想还是算了,蒸汽动力这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复杂,只要仔细观察一下就能明白其中的原理,他可不想这么快就把自己手中的核心技术暴露在列强的面前,这些家伙聪明着呢,如果让他们学了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其实,你们并不会吃亏知道吗?因为本官奉了我们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旨意,要在澳门附近开通互市,那个时候,我们大明的商贩云集,你们要进购货物就方便多了,哪像现在一样还要偷偷摸摸的啊。去告诉你们果阿总督,让他多准备一些商船,别到时候货物都拉不完!” 还有这种好事,罗保不由兴奋道:“总督大人,您准备建一个多大的市场?” 多大?总不能比澳门还小! 张斌豪气道:“最少也要建一个占地五万亩的城池,这个还要看大明商户的数量,如果数量多,十万亩,甚至二十万亩都有可能。” 那岂不是一座超级大城! 罗保激动的道:“总督阁下,冒昧的问一句,这么大一座城池什么时候能完工啊?” 张斌傲然道:“你放心,以我们大明帝国的人力和物力,今年,一定能把城池建好!” 这谈话谈到这里,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该问的差不多也问完了,罗保急着向果阿方面汇报,所以匆匆告辞道:“总督阁下,那我先告退了,两个月之内,我一定给您答复。” 张斌点了点头,最后警告道:“记住,不要再私下用银子收买我们大明帝国的地方官员,他们什么主都做不了,有什么事,你们直接找本官谈,跟他们谈了没有任何用处,明白吗?” 罗保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挥手道:“退下吧。” 第五卷 第六章 一个一个来 惠州府永安县,地处广州府和潮州府之间,境内多山,是粤西与粤东陆上交通的必经之路。 传闻自嘉靖年间开始,随着倭寇的盛行,永安境内山贼也开始盛行,这些山贼少则数十人,多则上万人,据山称王,劫掠来往商贩,祸害乡里,延绵了将近百年,一直未曾被剿灭。 这天,永安县南塘境内,通往潮州府方向的官道上出现一个百来人的队伍。 这个队伍中间是二十余辆马车,两百则是一百余名腰胯长刀的汉子,他们还牵了几十匹马,马屁股上还驮着两个大袋子,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一个典型的押镖队伍,但是,这一百多人却不是镖师。 谢正刚打马走在最前方,手里拿着望远镜时不时扫一扫前面的山道,神情专注无比,在他后面,一队队特战营的精锐排的双眼不断扫向两边的山坡,表情严肃无比。 这时候,谢正刚突然把望远镜往怀里一塞,提醒道:“注意,前面大约三里处有人用大树阻路,准备。” 他们其实不是来剿山贼的,但是没办法,惠州府方圆几百里到处都是山,如果一座座找过去,恐怕一年时间都不够,所以,张斌干脆让他们假扮成押镖的队伍,一路走过去,把山贼引出来。 十组装备精良的特战营精锐,张斌相信一般山贼派出来劫掠的队伍他们都能击退,先将他们击退,然后跟在他们后面把他们山寨的位置找出来,这就是张斌想出来最节省时间的办法。 当然,也不能排除意外。 如果随便派出来一个劫掠的队伍连十队装备精良的特战营精锐都打不退,那这股山贼就相当恐怖了,估计得把一万戚家军步卒全部调过来才能将其剿灭! 还好,他们碰到的第一股山贼貌似也就一百来号人。 此时,山贼已经搬出几棵两三丈长的枯树将官道堵了个严实,枯树前面站了一大堆人,衣服乱七八糟的,简直就跟要饭的一样。 这应该是小股山贼,不然不会混这么惨,谢正刚毫不犹豫的带着队伍压了上去,好像压根就没看见他们一样。 刚靠近巨石百步左右,山贼中便有一个壮汉站出来吼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好标准的拦路打劫套路,这小子怕是看戏看多了吧,谢正刚瞥了瞥嘴,把手往前一指,大喝道:“盾阵,投枪,两组,上。” 他身后,立马有两个小队二十四个人掀开两辆马车上盖着的厚布,前面一辆上面全是足有一人高的木盾,后面一辆则是一车五尺长的投枪,五杆一组,用布袋子装着,排的整整齐齐,两组人取了盾牌和投枪,飞快的在谢正刚面前排成两排,木盾在前,投枪在后,疾步往前冲去。 那些山贼其实也没多少弓箭,稀稀拉拉的射过来,一点威胁都没有。 等盾墙靠近前面山贼五十步,后面十二个人突然从绑在肩上的布袋子里取出一杆投枪,嗖的一声投了出去。 山贼顿时乱成一团,几声惨叫过后,几个山贼躺地上不动了,另外还有几个山贼被投枪贯穿,鬼哭狼嚎。 这还没完,盾牌后面十二个人并不是丢出一轮投枪就完事了,他们不断抽出投枪,不断的投,你山贼头领貌似想冲上来,但是看了看盾阵后面的人马,最后还是放弃了。 三轮投枪过后,地上已经躺了十多个山贼,那山贼头目直接大吼一声“跑啊”,带头就往右边的山上跑去。 谢正刚不屑的冷笑一声,随即下令道:“张盘带人跟上去,看看他们山寨在哪里。上两组人,把尸体和枯树搬开。” 他们配合默契,麻利无比,很快,前面的枯树和尸体就被搬开了,投枪也全擦干净收回来了,众人退到路旁休息了大约半个时辰,张盘也带着小队回来了,紧接着,谢正刚手一挥,众人又继续向前走去。 就这样一路走了几天,前后遇到了十余股山贼,全部被他们击退了。 这天,他们来到了一个名为瓦溪的地方,终于碰上硬茬了,前面官道上竟然排了三个整整齐齐的方阵,一看就是三百人,左右山坡上还各有一百人手持弓箭站的整整齐齐,那架势简直跟正规军队一样! 一百二对五百,怎么办,逃跑吗? 谢正刚在距离对方还有一百五十步的时候,便抬手让所有人停下来,随即朗声道:“所有人,取燧发枪!” 卧槽,他们竟然连燧发枪都带了,也活该这五百人倒霉,他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百多特战营便取出燧发枪,对着他们猛射起来。 这还打个屁啊,一般弓箭都射不出一百五十步,人家却拿着火枪一阵突突突,特战营精锐才刚开两枪,那山贼头子便带着人跑了。 谢正刚又是一声令下,让张盘跟上。 结果,还没过半个时辰,张盘便带着小队气喘嘘嘘的汇报道:“谢将军,快跑,他们组织了好几千人过来了!” 卧槽,这么多人,谢正刚连忙下令,所有人掉转马头,有马的骑马,没马的爬马车上,一溜烟往回跑去。 也不知那些山贼会不会追上来,跑了一刻钟之后,谢正刚又令所有人停下来等了一下,随即便掏出望远镜往后看去,还好,山贼并没有追上来。 他停下来想了想,反正刚那地方是过不去了,过去了也可能会堵的回不来,干脆,先回去汇报算了。 于是,他手一挥,令众人往回走去。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后面突然响起了零乱的马蹄声,听声音,应该没多少人,谢正刚不由好奇的掏出望远镜往后看去,竟然是五个捕快打扮的公差! 这些人,是有公务吧,五个人,就算是匪盗假扮的也没多大关系,所以谢正刚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挥手让大家继续往回走。 没想到,那五个捕快追上来之后竟然怒喝道:“站住,你们哪个镖局的?镖旗都不插,不会是山贼吧!” 谢正刚这个纳闷啊,我们哪个镖局的关你们屁事啊,为什么一定要插镖旗,没做不行吗,这个都要管吗? 为了不节外生枝他还是拱手道:“我们广州府奋威镖局的。” 其中一个捕头模样的人冷笑道:“奋威镖局,好,你们竟然敢私藏火器,火器交上来,你跟我们去县衙一趟。” 毛病吧,谢正刚莫名其妙的道:“什么私藏火器,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去县衙?” 那捕头闻言,一使眼色,拔刀怒喝道:“你们想拒捕是吧?” 其他四个捕快也飞快的拔出腰刀,一副吃定他们的样子。 要真是镖局的人,估计就被他们吓到了,可惜,他们找错人了。 谢正刚毫不犹豫的道:“张盘带你的人上去,将他们拿下。” 这些人肯定跟匪盗一伙的,正好逮回去好好审问一下。 张盘闻言,毫不犹豫的抽出腰刀,疾步朝那捕头冲去,他小队其他队员也纷纷抽出腰刀围了上去。 那捕头见状,厉声大喝道:“你们干嘛,想造反是吧?” 张盘都懒的搭理他,上去当头就是一刀,那捕头连忙举刀招架,“咔”一声,他那薄薄的腰刀一下就被张盘手里的戚家刀给斩断了,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下巴就被刀尖给顶住了,张盘冷冷的道:“刀放下,不然我宰了他。” 另外四个捕快早吓傻了,这什么速度啊,一眨眼,他们捕头的刀就断了,人家的刀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捕头的下巴下面了,张盘一开口,他们立马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刀一扔。 谢正刚见状,冷喝道:“全部绑了,扔车上。” 派出去查探的人陆续回来了,他们还抓回来不少匪盗,广东果然跟黄程说的一样,匪盗盛行,就连地方都没说错,永安就是山贼的老巢,顺德就是水匪的老窝,女人帮假扮的乞丐一抓就是一窝,疯人帮没敢抓,但是也发现了他们几个聚集地。 张斌看着一份份审问出来的口供,脸上怒色越来越浓。 民间都传的丝毫无误的事情,各级官员竟然真敢放任不管,这里面得多黑啊! 好,一个一个来,我倒要看你们有多黑。 为这事把左右布政使抓了貌似还有点文不对题,但是提刑按察使绝对要负主要责任,看完口供,张斌直接一拍桌子,怒喝道:“赵如,派人去通知王二和孙标,让他们带齐手下人,去把提刑按察使司衙门围了,提刑按察使张九贤先给我抓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外面值守的赵如回了声遵命,立马派人通知王二和孙标去了。 这下整个广州城都轰动了,专门主管全省刑名、诉讼的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竟然被人给包围了,提刑按察使张九贤竟然被总督大人给抓去了都司衙门! 老百姓忍不住议论起来,有的人很迷茫,有的人很惶恐,有的人很兴奋,有的人咬牙切齿,还有的人拍手称快。 其实,张斌刚来的时候看到的,老百姓的笑脸并不是他们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他们的确被地方官绅给压榨的不行了,也被匪盗给害惨了,但是,人总得生活下去,一开始,他们肯定愤怒过,也可能反抗过。 但是,时间长了,一年,两年,十年,甚至几十年都是如此,大家也麻木了,甚至都会感觉这就是正常的生活。 虽然被压榨的不行了,但还不至于饿死是吧。 虽然被害惨了,但好歹还活着是吧。 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还得笑,遇到开心事,就开心一下,总不能成天苦大仇深,不过日子了是吧。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朝廷大员,平时那些坏蛋也不见了人影,还能免费拿上一大把花,这已经算是比较让人开心的事情了,所以他们笑了。 至于拦路告状,沿街喊冤,这些事情,以前或许有人做过,但是,匪盗还是这么猖獗,那就证明他们是白做了,而且,一旦朝廷大员走了,他们还要遭到报复,所以,他们不喊了,也不叫了,就这么得过且过了。 不过,这一次,总督大人竟然把派人把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给围了,还把提刑按察使都给抓了,他们仿佛看到了真正的希望,以前可没总督大人这么干过,或许,这次,总督大人是真的要整顿官场,收拾匪盗了,所以,老百姓那早已麻木的心灵又开始悸动了。 那么,张斌能不能把广东官场彻底整顿好呢? 他自然是有信心的,但是张九成却对他表示怀疑。 所以,张九成被押到都司衙门大堂的时候还有点嚣张,一直在那里骂咧咧的威胁大堂里张斌的亲卫,直到张斌拿着一叠供词进来了,他们才止住骂声,直挺挺的站在那里对着张斌冷冷的道:“总督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没一点事抓我干嘛?” 张斌坐下来冷笑道:“没一点事?所有老百姓都知道永安多山贼,顺德多水匪,女人帮到处拐卖小孩,绑架老弱病残,疯人帮成天敲诈勒索贪得无厌,你作为一省司法主官,竟然不闻不问,还真当一点事都没发生是吧?” 张九成狡辩道:“这都是民间谣传,总督大人,你怎么能信谣传呢?” 张斌扬起手中的供词,反问道:“本官可是抓来了不少匪盗,他们自己招供的也是谣传吗?” 张九成继续狡辩道:“供词有时候也不能信,平民有时候也会屈打成招承认自己是匪盗,这些都不一定是真的,反正我是没听说过。” 卧槽,这家伙可真不要脸啊,在我面前玩无耻,你怕你找错人了。 张斌拿起惊堂木一拍,冷喝道:“跪下。” 张九成翻了个白眼,竟然慢慢跪下去了,他也是刑讯老手了,知道上面审案的叫你跪,你如果不跪,膝盖窝就得受重伤,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正咬牙不认就行了,这些事情,硬要说起来跟他都没有直接的关系,一句不知道,你能奈我何! 张斌冷冷的问道:“张九成,你招是不招?” 张九成干脆耍无赖道:“总督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招什么啊?” 张斌冷笑道:“所有老百姓都知道,你作为一省司法主官竟然不知道?” 张九成继续耍无赖道:“老百姓容易被人欺骗,我可没那么好骗,一般乱七八糟的话,我都不会听的。” 这家伙真够无耻的,张斌咬牙道:“你不要逼本官,说,你收拾了多少贿赂,又得了多少好处,竟然如此纵容匪盗!” 张九成很干脆的道:“大人,冤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斌突然把脸色一缓,假装疑惑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九成认真的点头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张斌点头道:“那好,看样子那些疯人帮的人都是骗人的,正好牢房不够,你先委屈一下,跟他们住几天,待本官查明真相再放你出来。” 张九成闻言,脸色巨变,开什么玩笑,跟疯人帮那些痨病鬼住几天,这辈子就完了! 他连忙求饶道:“大人,不要将属下跟他们关一起啊!” 张斌冷笑道:“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不是说都是假的吗,跟他们住几天怎么了?来人。” 张九成吓得大喊道:“大人,且慢,且慢。” 张斌淡淡的道:“本官再问你一次,招,还是不招。” 张九成脸色挣扎的想了半天,终于垂头丧气道:“我招。” 第五卷 第七章 狗急跳墙 提刑按察使张九成招了,但是,张斌却感觉他在撒谎。 因为,他说的太简单了。 他说,当初他刚上任的时候,也想过让下面清剿匪盗,但是,他刚把命令发出去,当天下午,他坐的轿子里面便莫名其妙的多了个箱子,箱子里面有一千两银子,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如果他老老实实,不多管闲事,每个月轿子里都会多出一千两银子,如果他硬要多管闲事,他每个月都会少一个家人! 这种可能性有没有呢? 第一次,有可能,因为他刚上任,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防备,别人偷偷摸摸塞个箱子塞他轿子里面,完全有可能。 但是,后面,就有点荒唐了,一个提刑按察使连自己的轿子都看不住,谁信啊? 张斌还想再问下去,张九成却开始装可怜了。 那家伙,装的那叫一个真啊,眼泪都流出来了,总之他就一个意思,人家威胁他的家人,他没办法,其他的,他一概不知,再问就没意思了。 他的意思,我都认栽了,我都承认自己贪腐了,你还想怎么样? 张斌面对这么个无赖,真有点哭笑不得,只能先停止审问,让人把这家伙先关起来了。 但是,他回到书房,仔细一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家伙都承认自己贪腐了,还在那里耍无赖,不愿意招供细节,是为了什么呢? 很明显,他不想把其他人牵扯出来。 看他那样子,根本就不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那么他为什么宁愿自己承认贪腐也不愿意把别人牵连出来呢? 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他是想别人来救他。 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劫狱,把他人救出去。 另一种,就是把对付他的人干掉,让他一点事都没有。 张斌当初救袁崇焕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些问题,官场上救人,光把人救出来其实没多大意义,最好就是把对付他的人干掉,让他一点事都没有! 这些人有胆子把自己干掉吗? 没事的时候肯定不敢,但是,一旦牵扯到他们自己的前程和命运,他们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这些人有可能来劫狱,救张九成,更有可能,把自己干掉,一了百了!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把谢正刚、张差、赵如等亲信叫进来,仔细交待起来。 他隐隐提起了龙穴岛,水匪什么的。 龙穴岛又是怎么回事呢? 位于珠江口的龙穴岛,一片荒芜,岛上原本还有个小渔村,渔民们有空的时候还开点荒种点蔬菜什么的,岛上还有点生机。 但是,自从水匪来了之后,村子里的人很快就逃光了,这个时候,龙穴岛上除了一个水匪的巢穴和一个隐蔽的小码头,其他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一片荒芜。 附近的渔民都知道这岛上有水匪,压根就不敢在岛上打尖,来往的商船在附近出了几次事之后也知道这岛上有问题,压根就不敢靠近,所以,这龙穴岛虽大,却跟个鬼岛一般,人迹罕至。 这天傍晚,天色擦黑,江面上已经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真切,龙穴岛隐蔽的小码头附近却突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船影,那数量最少有上百艘,吓的码头上放风的水匪跟见了鬼似的,一路大喊着往巢穴方向跑去。 这个时候,他再喊叫也没用了,一艘艘车轮舸靠上码头,一队队戚家军将士飞快的向水匪的巢穴扑去。 一队、两队,三队;一百,两百,三百;一千,两千,三千! 看着外面越围越多的戚家军将士,水匪头子欲哭无泪,干嘛,你们这是干嘛,我这总共才几十个人好不,你们这一来就是成千上万,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不用动手,几十个水匪都吓得扔掉兵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龙穴岛中间的小山谷里很快就布满了戚家军的军营。 第二天,龙穴岛附近陆续出现一队队商船,少则五六艘,多则上十艘,这些商船都挂着东盛堂的旗子。 听说,总督大人要在澳门附近开设互市,东南乃至整个大明都有数的商号东盛堂第一个响应,上百艘商船云集,无数货物流水般的涌入广州,城外的仓库放不下了,东盛堂便开始在城内收购大宅院。 一座、两座、三座,没人去统计他们到底收购了多少,反正人家有的是钱,谁管的着呢。 东盛堂在城外的货物也开始向城里转运,每次都是几十辆车几百号人,搬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人注意,每次把货物卸进城内的大宅院之后,送货的车空了,送货的人也空了,每次进去几百人,最后都只有几十个人推着空车走出来。 人家或许在里面点货、码货呢,谁又管的着呢。 东盛堂这点小事没有引起人的注意,都司衙门里的大事却是被很多人盯着呢。 总督大人真是发狠了,先是把提刑按察使张九贤给抓了,紧接着,提刑按察使司衙门里面的高官一个个被逮,按察副使、按察佥事、经历、知事,不管四品五品、七品八品,只要是个官基本都被逮了,直到里面就剩下几个九品打杂的,围住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两百多号人才撤回都司衙门。 张斌仿佛不是很急,每天就逮着这些人翻来覆去的审,也不宣判,也不干嘛,就是逮着人一顿审。 这些人也是嘴硬,反正你不动刑威胁他们,他们就不招,就算被逼的招了,也只是招自己的。 他们招的都是贪腐,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来钱方法,反正他们就“不知道”钱是谁送的。 这些人,好像都在等人来搭救他们啊,张斌在心中冷笑,他也在等人来搭救他们,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有多大的胆子! 前三天,都司衙门内外一直没什么动静,但是,第四天晚上,子时,月光昏暗,能见度极低,都司衙门外面终于有动静了。 都司衙门左侧,靠近牢房的围墙外面突然出现上百个黑衣人,他们抬着十来架梯子,悄声无息来到围墙底下,几个人搭起人墙把一个黑衣人架上约莫两人高的围墙,那黑衣人小心的往里面扫了一圈,随即便往后一跳,挥手示意,所有人,上! 一架架梯子被轻轻架上围墙,上百人迅速翻过围墙,跳入都司衙门二进的大院中。 他们刚聚集到一起,准备冲向不远处灯光灰暗的牢房,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几十步外三排盾墙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盾墙后面突然响起一声冷喝:“投!” 紧接着,上百把投枪雨点般砸下来,一阵惨叫后,黑衣人连忙往墙边退去,但是,那投枪却不停的投过来,一蓬又一蓬的,最后,上百个黑衣人一个都没逃脱,有的人甚至直接被钉在墙上! 这时候,左面的盾墙打开了,曹文诏走上前冷喝道:“钱亮,带人上去,把活的挑出来,绑了。” 钱亮闻言,带着手下十个小队上前,把所有黑衣人仔细检查了一遍,死了的直接把他们身上的投枪拔了,没死的绑起来,拔了投枪简单处理的一下伤口,拖到一边。 曹文诏见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又冷喝道:“陈浩,带着你的人,把死了的全拉外面河岸旁的树林里埋了,其他人解散。” 第二天一早,张斌又有事干了,逮住的活口大概有十来个,他令人拖到大堂,一个个审问起来。 对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客气好讲了,不招就是大刑伺候,敢夜闯都司衙门,还是总督下榻的都司衙门,打死也活该。 这些人终于熬不住大刑,全招了,他们竟然都是顺德那边的水匪! 好啊,竟然赶摆明了勾结匪盗来都司衙门救人。 这些人都不知道是谁跑去顺德联络的,他们都是被自己的头头派过来的,到了这边之后自然有黑衣蒙面人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发放夜行衣和梯子。 张斌虽然知道用处不大,还是派了几队亲卫去他们招供的地方搜了一下,结果,自然是人去楼空,连那院子是谁的都查不出来。 其实,他已经知道是哪些人在出手了,但是,他懒得慢慢去搜集证据,他只是装出不厌其烦的样子,把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的官员翻来覆去的审,貌似是想在这些人身上找到突破口。 他就不信,那些人能坐的住,他就是要逼的哪些狗急跳墙,直接往自己枪口上撞! 这天晚上,城中某处宅院,大门、后门、后院门口到处都是站岗放哨的护卫,戒备森严。 后院主卧中,左布政使温皋谟抱着两个三十来岁,长相差不多的丰润少妇正在那里喘息,其中一个年纪大点少妇趴在他耳边细细的道:“大人,怎么办啊,张大人他们都被抓了,顺德那边的水鬼也栽了,我们帮里的姐妹也被抓了好多,这位总督大人好像下定决心要收拾我们啊!” 温皋谟长长的吐了口气,阴阴的道:“不要怕,瓦岗寨那边已经派大批高手过来了,这次,直接翻进后院,把他给做了,然后放把火,把后院烧了。” 那少妇闻言,提醒道:“大人,你这样做,就不怕朝廷震怒,派人来查吗?” 温皋谟装作无辜道:“总督大人不辞辛劳,晚上还在点灯处理公务,结果不知怎么回事,把油灯打翻了,引起大火,我们也很痛心啊!” 另外一个年纪小点少妇咯咯笑道:“大人,你这借口倒还说的过去,但是,他那些手下怎么办,那么多人,你怎么堵住他们的嘴?” 温皋谟冷冷的道:“他那些手下,包括都指挥使孟邹伟等人,全部葬身火海,真是可惜了啊。” 那年纪大点少妇有点惊讶道:“他们可有上千人,怎么会全部葬身火海呢?” 温皋谟得意的道:“他动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利益,也不光是你们的利益,如果让他继续查下去,有很多很多人会牵扯其中,这种事情,如果查出来,撤职查办算是轻的了,很多人都要掉脑袋的,你放心,有人比我们更急。” 那年纪大点少妇撒娇道:“大人,别打哑谜啊,到底是谁比我们更急啊?” 温皋谟逗趣道:“你想啊,我也就是个流官,最多也就捞点钱,帮他们打打掩护,任期一到,我就走了,坏事可不是我干的,我比你们还纯洁!” 那年纪大点少妇点着他的额头娇笑道:“你还纯洁,你把我们姐妹都睡了多少回了?” 温皋谟装作追悔道:“唉,食色性也,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才被你们这两个美人给迷住了,罪过,罪过啊。” 那年纪小点的少妇娇笑道:“大人,你真酸,什么被我们迷住了,当初是你主动找我的好不,结果,试了几回,还不过瘾,连我姐姐都一起要了,我们可没迷惑你啊。” 温皋谟无耻道:“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么个大美女来找我,我能不追着求吗?”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抱着他的胳膊摇道:“大人,你别越扯越远啊,到底谁有这么大能耐,能让一千多号人全部葬身火海啊?” 温皋谟尴尬道:“有些事情说的那么明白干嘛,反正又不要你们出手,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抱着他的胳膊使劲摇道:“我就是好奇想知道嘛,大人,你就说说嘛。” 温皋谟有些为难道:“我答应人家保密的。”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直接摊开手臂,挺胸道:“我们还有什么秘密嘛,大人快说嘛,你也知道的,我们是不可能说出去的。” 温皋谟无奈道:“你啊,我不都点明了吗,我和张大人他们都是流官,干几年就要走的,那些人不会走你想不到吗?”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不依道:“不会走的人多了,你不也干了我们姐妹几年都没走嘛,快说啊。” 温皋谟摇头苦笑道:“你啊,硬要我说出来,你想想啊,广州城卫是哪些人在负责。” 那年纪大点的少妇闻言,顿时双眼冒光道:“噢,我知道了,你是说。” 温皋谟立马打断道:“不说这些了,苦短,聊这些没意思的干嘛,来,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干点正事。” 两个少妇闻言,同时咯咯笑起来,房中顿时又响起急促的喘息声。 他这意思,已经准备狗急跳墙了,张斌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葬身火海吗? 第五卷 第八章 暗夜偷袭 月已中天,更深露重,薄薄的黑云宛如面纱遮住了明月的笑脸,整个都司衙门沉浸在薄薄的夜色中,看上去朦朦胧胧。 夜已深,貌似只有蟋蟀在唧唧的鸣叫声在夜空中回荡,其他所有一切都陷入了沉睡。 但是,此时,都司衙门迎宾馆楼顶的瓦片上却有两个人在聊天! 这两人赫然是张斌的亲信护卫王二和孙标,不过他们并不是坐在瓦片上,而是趴在屋脊两边,而且,他们身上还裹着黑色的披风,在夜色中,如果不爬上楼顶,根本就看不出屋脊两边有人。 两人相对而趴,头几乎是凑在一起的,王二正举着望远镜扫视自己的前方和左右两边,他仔细扫视了一遍,随即便将望远镜交给孙标,又拿起一个漏斗状的东西,对着里面轻声道:“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说完,他便将那个漏斗套在耳朵上,耳朵里面立马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收到,收到。” 孙标同样用望远镜仔细扫了扫自己的前方和左右两边,随即便将望远镜交给王二,又从他手中接过那个漏斗状的东西,对着里面轻声道:“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说完,他也将那个漏斗套在耳朵上,耳朵里面同样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收到,收到。” 这一轮就算是结束了,王二又拿起望远镜使劲盯着一个院子的窗口看起来,边看还边叹息道:“唉,好可惜啊,那姑娘把灯给熄了,不然还能好好欣赏一下她的睡姿。” 孙标没好气的道:“那你还盯着看什么看,人家房里乌漆嘛黑的,你能看见什么?” 王二陶醉道:“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好白啊。” 孙标敲了他的头一下,笑骂道:“白你的头啊,这么黑,你能看清那是个手臂就不错了。” 王二嘿嘿笑道:“你这叫妒忌,你那边就没有美女看,嘿嘿,今天真是大饱眼福啊,那姑娘真漂亮,位置我已经记下了,明晚我还要趴这边。” 孙标翻白眼道:“喂,明晚我们换个边啊,你不能吃独食。” 王二坚决的摇头道:“不换,我已经喜欢上那姑娘了,不能给你看。” 孙标指着他的鼻子道:“换不换,不换我去告诉小六叔,说你偷看人家姑娘洗澡。” 王二这个冤啊,他没好气的道:“喂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我哪里偷看人家洗澡了,就偷看她洗了个脚!” 孙标嘿嘿贱笑道:“明天我们换边,你把那姑娘的房间位置指给我,不然我就告小六叔去。” 两人正在那里争论呢,那漏斗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孙标把漏斗往耳朵上一套,里面立马传来赵兴的声音:“你们说什么,看什么姑娘洗澡,明天你们谁下来,我要上去看看,喂喂,听到没?” 孙标刚没注意,正好把漏斗对着嘴,说的话都被下面的赵兴给听去了,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谁说什么了,什么姑娘啊,我们这正认真监视四周情况呢,别捣乱。” 说罢,他拍了一下王二的头,示意他快点。 王二连忙将望远镜缓缓扫过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将望远镜交给孙标,又拿起那个漏斗状的东西,对着里面轻声道:“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下面赵兴气得对着漏斗里面骂道:“收到,收到,你们两个狗日的,吃独食,我告小六叔去。” 这时孙标突然抬起手来摇了摇,随即放下来嘟囔道:“戚长林那小子,一个人趴屋顶上无聊的,老往这边招手,真是吃多了。” 说罢,他将望远镜交给王二,又从他手中接过那个漏斗状的东西,对着里面轻声道:“一切正常,一切正常。” 王二一接过望远镜立马又对着那姑娘的窗口,嘿嘿笑道:“你有戚长林,我有小娇娘,嘿嘿嘿嘿。” 孙标恼怒的拍了他一巴掌,没好气的道:“什么我有戚长林,好好看着你那边,别老盯着人家姑娘的窗口看。” 王二都被他拍习惯了,也不着恼,反而依言将望远镜稍微偏了偏,又开始在空旷的街道上扫视起来。 突然,他整个人一顿,随即指着右边急促道:“快看那边,有情况。” 说罢,他将望远镜交给孙标,对着漏斗里面急声道:“赵兴,有情况,有情况,后院方向,后院方向有情况。” 下面赵兴立马回复道:“收到,收到,多少人,多少人?” 王二闻言,直接看想孙标。 孙标好像正在飞快的数数,突然,他放下望眼镜对着漏斗里面急声道:“大约两百人,大约两百人。” 下面赵兴回复了一声收到,随即便拍醒趴在他旁边打瞌睡的两个小队长,急声道:“瘦子,你快去通知曹将军,后院方向,两百余人正在靠近。” 那瘦瘦的小队长闻言,立马站起来往外跑去。 楼下,迎宾馆前面的院子里,三百多个特战营精锐正整整齐齐的躺地上,三个人共用一个木盾做枕头,在那闭目养神呢。 那瘦瘦的小队长跑下来,直接对着台阶躺椅上假寐的曹文诏朗声道:“报告,曹将军,后院方向,两百余人正在靠近。” 曹文诏闻言,立马睁开眼睛,蹭的一下站起来,对着院子里喝道:“集合。” “哗啦”一声,躺地上的特战营精锐几乎是同时弹了起来,很快就排的整整齐齐。 曹文诏直接挥手道:“后院方向,出发。” 特战营精锐立马散成一列一列,整齐的向后院跑去。 这时候,屋顶上,望远镜又交到了王二手里,不过,这次他没再看人家姑娘的窗口,而是紧紧盯着后院方向的街道,嘴里还喃喃道:“这些人,真是猖狂啊,竟然敢来都司衙门劫人,栽了一次还不记教训,还来!” 孙标夺过他手中的望远镜,没好气的道:“发现这股了就不要管了,你老盯着他们干嘛,其他方向要还有呢。” 说罢,他又举着望远镜仔细的扫视起来。 突然,他停在那里好奇道:“戚长林这小子,什么意思。” 原来,远处屋顶上的戚长林正使劲用手指他右边呢,孙标拿着望远镜朝他右边扫过去,街上没人啊,他继续往右扫,远远的突然有一条火龙出现在望远镜中,靠,大晚上的这些人干嘛! 太远,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看到有一条火龙在缓缓移动,那肯定是一长溜人正举着火炮前行。 他又将望远镜拉回戚长林所在的屋顶,那小子竟然不见了,他连忙往后面的院子里看去,果然,一千余名戚家军将士正在集结! 有情况,看样子他是发现有人在往这边赶。 打着火把往这边赶,这是什么人啊,这么猖狂的! 他正在那里疑惑呢,王二突然惊奇道:“咦,怎么感觉那边有火光啊,难道谁家起火了?” 孙标看了他一眼,连忙将望远镜交给他,催促道:“快看看,是不是有人排着队,举着火把在往这边移动。” 王二连忙举起望远镜往火光隐现的地方看去,看了一会儿,他惊奇道:“好像真的是一溜火把。” 孙标又夺过望远镜,往左右两边扫去,结果,都有一条火龙! 他沉声道:“二子,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王二闻言,夺过望远镜仔细扫了扫前面和左右两边,随即点头道:“嗯,很有可能。” 孙标想了想,拿起漏斗,对着里面沉声道:“四面都发现有人靠近,四面都发现有人靠近,距离太远,看不清,你马上派人去叫小曹将军起床,我估计,我们被包围了。” 下面赵兴闻言,立马对正坐在旁边的一个小队长道:“胖子,快去叫小曹将军起床,就说,我们发现四周都有人靠近。” 那稍微胖一点的小队长,连忙一溜烟跑出去,不一会儿,曹变蛟就进来了,他急声问道:“什么情况?” 赵兴连忙对着漏斗里喊道:“小曹将军来了,小曹将军来了,你们看到的是什么情况?” 曹变蛟见状,直接上去将漏斗罩耳朵上,里面立马传来孙标的声音:“现在距离太远看不清,但是四周都有人举着火把在移动,离我们最近的一组戚家军已经开始集结了,他们应该是看到敌人了。” 曹变蛟想了想,随即对着漏斗里面下令道:“继续监视,我去集合队伍,有确切消息立马派人来校场通知我。” 说罢,他丢下漏斗便往外跑去。 不一会儿,前院两边的兵营便响起一阵集合的呼喊声。 而此时,后院的小花园里,三组特战营精锐已经排的整整齐齐,将后院围墙一段团团围住。 突然,围墙上便像下饺子一样,不断有黑影往下跳,跳了一阵才停歇,紧接着,黑影堆里便响起低微的呼喊声:“集合,集合,快点。” 这边,曹文诏直接一挥手,示意,点火把。 一瞬间,火把一个接着一个亮起,很快,后院的小花园便被照亮了。 那些黑衣人顿时乱成一团,有人突然在人从中喊道:“正前方,冲过去。” 曹文诏则直接下令道:“投。” 随即,他又拔出佩刀大喝道:“刀盾手准备,长枪手准备。” “嗖嗖嗖”,投枪不断的从三个方向投向中间的黑衣人,但是,中间的黑衣人很快冲到了正对墙这面的盾墙前方。 他们拿着刀枪正要冲击盾墙,盾墙中间突然伸出数十杆长枪,那长枪足有一丈长,不知道多少黑衣人被捅的惨叫倒地。 不过,还是有上百人冲上来,刀劈、枪捅、脚踢很快就把盾墙撕开了几个口子。 曹文诏直接举刀大喝道:“投枪手,停止投枪,上。” 说罢,他直接飞掠过去,挥舞着长刀冲进黑衣人群中,投枪手也纷纷丢掉投枪,拔出佩刀跟着冲了上去。 这些黑衣人明显要比上次那一批厉害的多,身手都快赶上特战营精锐了,不过,可惜,他们人数本来就没特战营精锐多,再加上冲过来的时候就差不多被放倒一半了,等他们冲开盾墙,人数都不到一百了。 这点人,都不够曹文诏一个人砍的,更何况还有将近两百特战营精锐配合,很快,所有黑衣人便被砍翻在地,特战营精锐也有数十人受伤,不过并没有人阵亡。 曹文诏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子,冷冷的道:“李季,带人上去,把活的挑出来,绑了。” 李季一挥手,带着手下十个小队上前将黑衣人一个个翻过来,仔细检查起来。 正在这时,张斌带着乔装好的戚芳华匆匆赶了过来,他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惊奇的道:“这么多人,冲击后院,他们不会是想直接干掉我吧!” 曹文诏闻言,直接对这前面吼道:“拖几个过来。” 很快,便有一小队特战营精锐拖着五六个黑衣人走过来。 曹文诏直接上去对着一个黑衣人厉声道:“说,你们冲进来是不是想杀总督大人?” 那黑衣人捂着伤口惊恐的看着曹文诏,就是不开口。 曹文诏突然拔出佩刀,刷的一下从那黑衣人的脖子划过去,随即又收刀走到旁边的黑衣人跟前,冷冷的问道:“你说不说?” 那黑衣人连忙求饶道:“我说,我说,我们是来杀总督大人的,大当家有令,杀了总督大人,放火把后院烧了!” 曹文诏,点了点头,随即望向张斌。 张斌走上前好奇的道:“大当家?你们是哪里的,什么大当家?” 那黑衣人连忙回道:“我们是瓦岗寨的,我们大当家是崔山虎。” 张斌闻言,直翻白眼,还瓦岗寨,当这会儿是隋朝啊,人家大当家是崔让好不! 他紧接着问道:“你们老巢在那里,是不是在永安?” 那黑衣人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我们的山寨就在永安瓦溪。” 张斌闻言,不竟恍然,他们应该就是那股吓的谢正刚跑回来的超大型山贼。 他追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上万人?” 那黑衣人再次点头道:“是的,我们有一都二斤,也就是十二斤。” 张斌知道,这是广东这边大股匪盗的组织结构,一斤就是一千人,也就是说这瓦岗寨的山贼总共有一万二千人! 他点了点头,稍微想了想,随即便挥手道:“押下去吧,这一个好好治疗一下,单独关起来。” 那特战营小队长道了声遵命,挥手让手下队员将剩下的几个黑衣人押了下去。 第五卷 第九章 你们想造反吗 张斌看着被拖走的黑衣人,慢慢陷入沉思。 今天这事很不对劲,与匪盗勾结的利益集团明显已经撕破脸了,都想把自己杀了,然后一把火把都司衙门后院烧了,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草率处理吗? 他们怎么善后,杀两省总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想谎称是后院失火也得有人信啊。 自己这么多手下,随便问一下都知道,绝对不是后院失火,谋杀两省总督这么大的事,他们谁兜得住! 他们绝对还有后手,喊一帮山贼来把自己一杀,然后放把火就完事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的后手是什么呢? 正当张斌百思不解的时候,赵兴手下那个瘦瘦的小队长突然跑过来呼喊道:“曹将军,曹将军,我们发现四周都有人靠近,每个方向差不多都是一千人,他们举着火把,正往这边跑过来。啊,大人也在啊。” 张斌点了点头,问道:“还有多远?” 那瘦瘦的小队长回道:“大概还有一里多。” 张斌又追问道:“他们穿的什么衣服?” 那瘦瘦的小队长回道:“好像是城卫军。” 城卫军其实就是屯卫,广州城附近有三个卫所,一般都是轮流派人来驻守,没有什么敌情的情况下常驻的城卫军不会超过千人,一下子竟然来了四千多人,他们这是倾巢而出啊。 四千多屯卫肯定是干不过自己手下一千多亲卫的,张斌倒不是很担心,更何况,戚家军都已经秘密驻扎在都司衙门附近了,他就是来四万屯卫都休想把自己干掉! 张斌冷笑一声,随即下令道:“这里暂时不要管了,把没死的先扔牢房里去,另外把都司衙门里所有人都召集到前面的校场集合。” 说罢,他们大步往校场方向走去。 他这是要腾出地方,让这些人全部冲进来,把他们的罪名坐实! 很快,他便来到前院的校场,这时候,曹变蛟已经将其他六组亲卫全部集合好,整整齐齐的排校场上。 张斌站在六组亲卫前面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待着。 很快,曹文诏便领着另外三组亲卫过来了,孟邹伟和他的家人还有所有都司衙门的属吏也很快聚集过来。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张斌直接下令道:“所有刀盾手前后左右排盾墙,其他人往中间聚拢。” 很快,校场中间就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盾阵,所有人都被囊括在里面。 张斌没有再下命令,所有人就这么静静的等候着。 不一会儿,围墙四周便亮起了火光,一阵集合号令过后,外面便响起数声高呼:“总督大人被叛军杀害了,我们冲进去消灭叛军啊!” 紧接着,四面围墙都被搭上了梯子,无数城卫军爬上梯子从围墙上跳下来,校场前面的围墙上也跳下来不少城卫军,他们看到前面的盾阵明显愣了一下,但是,他们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随即便蜂拥上去将都司衙门大门打开了。 大门一开,外面的屯卫军便像流水一样的拥进来,飞快的聚集在校场的前方,排成数排,与盾阵对峙起来。 待外面的人都进的差不多之后,终于有一个身穿全身甲胄的将领领着十来个身着锁子甲的手下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孟邹伟立马在张斌耳边低声道:“大人,这是广州前卫指挥使王大年。” 王大年一走进来便对着盾阵大喝道:“你们这些叛军,还不放下武器投降?” 这家伙脑子有病吧,张斌对孟邹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来回话。 孟邹伟吸了口气,爆喝道:“王大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带人硬闯都司衙门!” 没想到,王大年竟然反咬一口道:“孟邹伟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杀总督大人。” 这不睁眼说瞎话吗,孟邹伟怒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什么谋杀总督大人,总督大人不好好的在这里吗。” 王大年竟然嘲讽道:“你以为随便找个人穿上总督大人的衣服我就会上你当吗?你们到底投不投降,再不投降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投降送给你杀吗,傻bi。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真有病,张斌看了看四周,感觉这些人差不多都进来了,立马对旁边的张差道:“放信号。” 张差立马从怀里掏出个冲天炮,在就近的火把上点燃引线,不一会儿,“啾”的一声,冲天炮便冲上天空,然后就没了,这是一个普通的冲天炮。 冲天炮一放完,张斌立马冷冷的道:“王大年,你竟然敢在本官面前如此放肆,你想造反吗?” 王大年大笑道:“哈哈哈哈,装的还挺像,弓箭手准备。” 几百把垃圾短弓吓唬谁啊,张斌厉声道:“谁敢放箭,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 那些弓箭手顿时吓的浑身一抖,有很多都下意识把短弓放了下来。 王大年回头一看,顿时鼻子都气歪了,他忍不住怒喝道:“怕什么,一个假货而已,把弓都举起来准备好,没用的东西,快点。” 张斌冷笑道:“我是不是假的,你心里清楚,你很蠢,你知道吗,前面那些山贼没把火点起来,你就不该冲进来。就凭你这猪脑子,还想杀本官,简直就是个笑话。” 王大年气的大吼道:“刀盾兵在前,长枪兵随后,准备冲锋。” 张斌再次厉声道:“谁敢冲过来,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 王大年手下的刀盾兵和长枪兵也焉了,一个个抓着武器的手都有点抖了。 这时候,其他三路人马也从后面涌出来了,他们没遇到任何抵抗,一路就这么跑过来了。 孟邹伟又在张斌耳边低声介绍起来,另外三拨人分别是广州左卫、广州右卫和南海卫的人马。 人一多,王大年又来劲了,他再次大吼道:“所有人准备,冲上去,消灭这些判军。” 其他三个指挥使也开始催促手下,准备冲击盾阵了,张斌见差不多了,猛吸一口气,爆喝道:“来人,把他们围起来。” 王大年闻言,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来什么人,你怕不是吓傻了吧?” 张斌没有搭理他,回答他的是从围墙上和大门中不断涌进来的戚家军将士。 这下可热闹了,校场本来就只有这么大,这么多人站上面本来就挤的不行了,戚家军再一挤进来,挤的人都要贴一起了,但是,大家都很克制,并没有动手,只是拿着武器相互对峙。 整个校场上很快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四个卫所的屯卫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时候,大部分屯卫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他们真以为是来围剿叛军的,这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搞半天,他们自己才是叛军! 王大年等领头的人更是吓得冷汗直冒,他们原本以为,四千多人对付一千来号人手到擒来,却不曾想,这都司衙门外面竟然不声不响的出现这么多人。 张斌再次厉声道:“现在,所有人,放下武器,还可以既往不咎,谁敢顽抗,以谋反罪论处。” “叮叮当当。”,他的话刚落音,校场上便响起一片武器落地的声音,王大年等领头的惊慌的看着四周,也不知道是谁武器没拿稳掉地上了,紧接着,所有人便如同丢烫手山芋一样,把武器全丢了。 张斌冷喝道:“张差、赵如、王二、孙标,各带两队人上去,把领头的绑了。” 张差等人道了声遵命,各带了小队人马,上去逮住那些穿甲胄的就绑,有些人还想反抗,他们又哪里是特战营精锐的对手,很快所有领头的就被绑了。 王大年被绑了还不老实,还一个劲的在那里挣扎叫骂。 张斌见状,走出盾阵,来到他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王大年脸上顿时出现一个手掌印。 王大年被打的一愣,随即怒吼道:“你敢打我?” 这他吗是土皇帝当久了吧,竟然这么嚣张,张斌反手又是一巴掌。 王大年再次怒吼道:“你。” “啪。”又是一巴掌。 这么打,是头猪都打变了,王大年终于不喊叫了。 张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以为当个卫所指挥使就能无法无天吗?你以为大明的屯卫是你的私兵吗?就你这猪脑子,还想聚众谋反?” 王大年忍不住低声争辩道:“谁说我想聚众谋反了?” 这家伙,真是脑子有病,张斌忍不住戳着他的额头教训道:“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这里是什么地方,都司衙门你知道吗?本官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本官是皇上钦命的福广总督,你带着人到都司衙门想杀本官,不是想谋反是想干什么,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大年脑子肯定没毛病,他只是土皇帝当久了,以为朝廷管不到他了而已。 这会儿被张斌这么一说,他顿时脸色苍白,哑口无言。 张斌摇了摇头,又看了看那些惊恐的屯卫,顿时头大无比,这么多人,怎么处理啊! 他想了想,随即大喝道:“戚元功。” 戚元功连忙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张斌直接下令道:“立刻带人接管城防,另外把这些屯卫押到城外去扎营看管。” 戚元功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随即,他便开始安排人一批批将屯卫押出去,又命令戚元辅带人去接管了城防,忙忙碌碌搞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忙完。 张斌则开始连夜审讯这些带头的指挥使和千户、百户,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令几队亲卫将这些人分开看押在大堂外面的甬道上,不让他们交头接耳,然后,一个个押进大堂审问。 对所有人,他都是一个套路,押进来,按地上跪着,然后惊堂木一拍,直接一句话:“招不招,不招就以谋反罪论处,诛灭九族!” 诛灭九族的威力果然够大,没人敢不招的,但是,一开始他们都只交待自己的罪行,都不牵扯别人,看样子这些人早就已经商量好了,不管谁被抓,最多自己认栽,承认自己收受贿赂,多的就不说了,更不会牵连别人。 对这些人张斌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攻击都司衙门,谋杀总督都被自己抓了个现行,还想不老实,简直就是找打。 除了收受贿赂其他什么都不招的,直接拖出去就是二十大板,换个人继续审问,还不招直接拖出去又是二十大板,换个人继续。 这些人一开始还是很硬气的,都拖出去打了一轮,除了承认自己收钱了,没一个人交待其他罪行的,更别说牵连别人了。 张斌已经发狠了,不好好交待就继续打,先杖死几个,看他们怕不怕! 结果,这些人怂了,第二轮打完,就有人忍不住开始招了。 这轮着打实在是太疼了,一开始,屁股没受伤,硬抗二十板子还能忍受,歇上半个时辰,屁股都肿了,刚刚感觉好点,又拖出去打,谁受的了啊,扛完第二轮,真没几个人敢再尝试第三轮了。 开玩笑,第二轮都有很多人被打的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了,再打第三轮,绝对出人命。 他们硬扛是想有人来救他们,可不是想活活被人打死,再不招那就真的是脑子有病了。 这些人一招供,真的是触目惊心,广州城里面的官员,甚至包括广州府和惠州府的地方官员就没几个干净的,还有各卫所,更不得了,他们基本上都是土霸王、土皇帝,不但下面的屯卫被他们欺压,他们还联合乡绅和匪盗欺压平民百姓,把人当牲口使唤,使劲压榨他们的劳动力。 当然,平民百姓如果听话,他们还不会怎么样,毕竟要驱使人家为自己种地,为自己种桑养蚕,为自己编织丝绸布匹,不听话的,那就不好意思了,各种匪盗轮流上,整到你听话为止。 他们甚至还划分了区域,什么地方归卫所捞、什么地方归山贼捞、什么地方归水匪捞、什么地方归女人帮和疯人帮捞,什么地方归官员捞,都商量好了。 难怪整个广东这么富有,税赋却没见多一点,老百姓也没见多有钱,搞半天,钱全被这些人给捞了。 他们就一点做的聪明,对外地商贩他们基本上很少招惹。 第一是怕这些商贩跑回去告状,把他们搞的臭名远扬,逼得朝廷来收拾他们。 第二是要靠这些商贩赚钱,毕竟东西只有卖出去才能变成钱,堆手里,堆再多都没用。 这一通审讯,持续了将近一天,那供词都堆了几尺高,张斌虽然累的两眼发黑,心里却激动不已,有了这些供词,不但整顿官场不成问题,还能抄没很多很多东西。 这些供词可都是钱啊,只要把这些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都抄了,剿匪的钱、建互市的钱、发展地方经济的钱全有了!4 第五卷 第十章 查抄贪官污吏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大治之后必有大兴,这是历朝历代国家发展的规律,地方同样如此。 广东因为山高皇帝远从嘉靖朝开始已经乱了将近百年了,张斌来了之后,更乱到了巅峰,地方官员竟然和匪盗勾结,攻击都司衙门,想要杀掉他这个福广总督! 结果,很不幸,被他反杀了。 大乱之后要大治,这些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竟然真敢勾结山贼来杀他,张斌真怒了。 广东的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也清楚,出动广州城附近能出动的所有力量,还从永安请来了山贼精锐,都没把总督大人干掉,这次怕是有大麻烦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当天凌晨,天还没亮,广州城防被突然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戚家军给接管了,紧接着都司衙门里面便传出啪啪的肉响声和凄厉的惨叫声,经久不息,直到午才慢慢隐去。 总督大人会怎么样,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们唯有期望各卫所的指挥使和千户、百户们扛住啊,什么都不要招啊。 可惜,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大腿粗的板子往屁股招呼,扛几十下会死人的,招,全招了。 不招不行啊,总督大人太狠了,不招一顿板子,招的不好一顿板子,招的不够多还是一顿板子,简直是打板子不眨眼,总之,如果招出来的东西不能令总督大人满意,活活打死你! 谁敢不招,谁敢隐瞒!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们侥幸过关的梦想没有实现,第二天,一场大清洗开始了。 总督大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马,第二天一早,三百余艘车轮舸又送来万人,他们一岸,便接管了广州城防和城外看守屯卫的营地,然后,戚家军开始抓人了。 广东布政使司衙门,围,里面的官员,从左右布政使、左右参政到经历、都事什么的,全部抓起来,整个衙门又只剩下些九品打杂的。 这次可不是光抓了人完事了,他们的住处,包括在城里购置的府邸什么的,全部抄了个底朝天,一车车的金银珠宝箱子络绎不绝的送往都司衙门,也不知道到底抄出来多少。 广州知府衙门,同样围,里面的官员,从知府、同知到通判、推官什么的,全部抓起来,整个衙门又只剩下些九品打杂的。 紧接着,他们的住处,包括在城里购置的府邸什么的,同样抄了个底朝天,又是一车车的金银珠宝箱子络绎不绝的送往都司衙门。 提刑按察司衙门那些官员的住处也别想幸免,同样抄了个底朝天,赃物同样是一车一车的送往都司衙门。 光是这广州城里轰轰烈烈的搞了两天,省府衙门和知府衙门基本都被总督大人给清空了,这要出问题了,难道,所有的事全不做了,各衙门也不管了,让他们停在那里,等着朝廷派人来接管? 那得等多久啊,走陆路,绕道广西,从京城过来,算坐马车也得两三个月,两三个月没人管事,那是相当恐怖的,估计广东会没整顿之前还乱! 张斌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第三天,布政使司衙门、提刑按察使司衙门、知府衙门,各大衙门里面还在抄家呢,又一个庞大的船队来到广州港天字码头。 这次不光是车轮舸了,福船、海沧船、苍山船甚至是蜈蚣船、子母船等等都有,大大小小足有五百余艘,又是万步卒,连带还有一堆官员。 张斌早做好了准备,这边还没开始抓,福建那边开始调集官员了。 调原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蔡善继暂代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 调原福建提刑按察使司提刑按察使邹维琏暂代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兼管广东提刑按察使司; 调原泉州巡海道王徵暂代广州知府等等,各个衙门都配了一套临时班子。 当然,官员并没有配全,只能让这些衙门暂时能运作起来,不过,他能提拔的亲信都提拔了。 他这也是想告诉崇祯,我并不是想任用亲信,这边衙门不能没人管事,我只能凑合着先让人顶,至于后面怎么安排,你皇,你说了算,但是,总不至于把我顶去的人全撸下来吧! 广州城里面各大衙门的清洗和整顿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紧着着开始整顿其他地方了。 第二批过来的可不光只有官和步卒,还有一大批东番九卫的千户和百户,因为张斌第二步的目标是广东都司所有卫所和千户所。 这些地方官员和土豪乡绅之所以敢这么猖狂,是因为广东都司各卫所和千户所都糜烂了,他们相互勾结,又有权,又有兵,这样能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张斌第二步是要夺了他们的兵权,从东番九卫调来的千户是接任十一个卫所指挥使的,百户则是接任各千户所千户的。 屯卫这块张斌没有什么忌惮了,用的全是自己人,大金所原来所有的百户这会儿都是千户了,张斌大胆的给他们再提了一级,直接让他们全部出任指挥使,还有出任广东各千户所千户的,基本都是原来大金所的总旗。 对各卫所和千户所的整顿他同样是雷厉风行,每个卫所直接派个千户带一千战兵前去接管,每个千户所直接派个百户带一百战兵前去接管,反正这些卫所和千户所基本都在沿海,发张任免书直接用车轮舸送过去行了。 也是说,一天之内,广东十一个卫所和十三个千户所全部有人去接管,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原来那些指挥使和千户会不会乖乖的交出兵权,他一点都不担心,虽然东番九卫的战兵操练时间还不长,但是他们是一直在操练,广东各卫所和千户所这些疏于操练的屯卫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再说,他们的武器配备也这些卫所和千户所强多了,敢不交出兵权,直接来硬的,不服打到你服! 接管还是较顺利的,毕竟捞钱的只是卫所和千户所那些指挥使、千户、百户等官吏,下面屯卫不但没捞到钱,还是被压迫的对象,他们自然不会帮这那些官吏对抗前来接管的千户和百户。 第五天,广东十一个卫所,十三个千户所,原来的指挥使和、千户、百户等便被陆续押到广州城,他们贪腐所得的金银财宝也一船一船的运过来,都司衙门的牢房都要爆满了,库房也罕见的要满了。 这个时候,张斌终于停下来了,因为剩下的地方官员、乡绅土豪和匪盗都相当分散,必须安排大批人马一处处整顿清剿,再说,抓了这么多官员,抄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也该向崇祯做个汇报了。 这几天,张斌手下的亲卫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因为抄来的金银财宝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时候,广东的富有体现出来了,这些贪官污吏,缴朝廷税赋他们是能抠抠,能免免,他们自己捞钱那是能捞多少捞多少。 广东一省,一年缴朝廷的税赋才四五十万两,但是,这贪官污吏才抓了不到一半,抄出来的金银财宝却能吓死个人。 广州城各大衙门里面的官吏贪的还算少的,因为他们都是流官,每年收些孝敬,打打马虎眼,把任期混过去算是结束了,所以,他们捞的并不是很多,算是温皋谟、邸存性、张九贤这些二品三品的高官也是几万两而已,下面的官吏更少。 那些卫所和千户所的指挥使和千户不得了了,他们基本是屯下来不会调走了,任期最少都是十年以,有些甚至是一辈子都待在一个卫所或者千户所,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还有兵,这些人贪腐起来可怕了。 他们捞钱的方法太多了,如虚报屯卫数量,侵占屯田谋利;又如给土豪乡绅充当保护伞,欺压平民百姓;还有各地匪盗的孝敬,还有自己搞走私做生意的收入等等,加起来的数量相当惊人了。 每个千户所,抄出来的,最少都是十万两,每个卫所抄出来的都是几十万两! 最后一统计,光是白银抄出来五百余万两,黄金也有三万余两,其他珠宝玉器更是抄满了几本账册。 这个时候,张斌又要考虑分成的问题了,这些金银财宝全部缴肯定是不可能的,崇祯这会儿好像赖他了,不管是剿海盗还是对抗红毛番,崇祯都一毛不拔,一点军费都不给,好像忘了打仗还需要军费一样! 当然,崇祯心里相当清楚,打仗不要钱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没钱啊,光是辽东的军费他都负担不起,其他地方,那还不是能省则省。 他也知道,张斌有办法捞到钱,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你怎么捞,总之,不要问我要军费,还能打胜仗行! 这样的要求,要是换个巡抚或者总督来,非得哭死不可,张斌却是如鱼得水,只要你崇祯不插手,我不但打仗不要你出军费,还给你送钱! 这不,他又开始考虑送钱的问题了,送多少呢? 其实,这个是有标准的,当然,不是大明律法有规定,而是张斌根据这几年来打仗和治理地方的经验,慢慢在自己脑海里形成的标准。 他的标准是,我也不贪墨这些钱,但是,打仗的军费和发展地方经济所需的钱必须抠出来。 那么,这次需要多少钱呢? 首先是打仗的军费,他跑过来本来是要收拾海盗刘香的,结果却多出了一大堆匪盗,这些肯定也要一起剿灭了。 山贼方面,光是谢正刚带人去大概查探了一下,永安的山贼不下两万,张斌估摸着,这山贼最少有三万左右,虽说他们战斗力都不怎么样,但是分散的厉害,肯定得多派点人,初步估算是两万人。 水匪方面,也是不完全统计,大概有一万左右,用水师对付他们倒不是很费劲,有个五千人马足够了。 还有女人帮和疯人帮,他们人数倒不多,是太分散,估计也得五千人左右。 还有海盗刘香,这个家伙简直跟吃了药一样,发展的特别迅猛,这会儿最少都有三百条大小战船,两万多人马了,要将其剿灭,最少要派出五百搜大小战船,三万人马。 这样算下来差不多是六万人马,这些人马怎么来先不说,军费先得备着,张斌也懒得细算了,差不多,按每人五两计算,六万人马一个月是三十万两,一年是三百六十万两。 然后是发展地方经济的,广东这边的道路张斌大致也了解过了跟原来福建那边差不多,都得扩建,修葺,而且他还想将福建和广东之间的陆路修成通衢,也是将山路拓宽、修平、修直,这样算下来,没有五十万两下不来。 最后是修建澳门互市的费用了,其实,这个花不了多少钱,用屯卫来修筑的话,当操练了,管饭行,也算个五十万两足够了。 这样全部加起来,是四百六十万两,而这次抄没的白银总共才五百多万两,怎么办呢,难道只给崇祯送去几十万两,这个貌似有点太小家子气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是拿黄金抵充,以前张斌之所以没要黄金,主要是不知道黄金在海贸易的兑换体系这么吃香,而且赚头这么大。 大明,一两黄金才能兑换五六十两白银,随便拉到东瀛、马尼拉甚至是巴达维亚都能兑换到一百两以,黄金这东西,白银还好用多了。 所以,他准备扣下两万两黄金,抵充一百万两白银,这样,能给崇祯缴一百多万两白银,一万多两黄金了,至于珠宝玉器什么的,全缴好了,账面好看,好几个账本呢。 张斌经过一番精打细算之后,便开始写奏折了,他并没有提什么卫所指挥使率兵攻击都司衙门什么的,也没有提匪盗的问题,因为他不想把事情搞太大,也不想崇祯有其他想法。 毕竟,他没来广东之前,广东可是风平浪静,怎么他一来,这又是造反,又是匪盗的,这不是极度不正常,他不想让崇祯认为自己极度不正常,所以,其他什么的,他都没提,提了一个贪腐,缴的金银财宝是物证,把这些官员撸掉足够了, 当然,这么多金银财宝也不能白缴,他每次缴金银财宝基本都跟崇祯要官了,或者直接点说,他是在跟崇祯买官,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不要可亏了。 他想了想,直接在奏折最后写了一句,请调原吏部稽勋司郎孙传庭出任广东提刑按察使司提刑按察使。14 第五卷 第十一章 保一方平安 福广总督发威,广东官场风声鹤唳,贪官污吏人人自危,一场风暴貌似要席卷整个粤中了。 但是,收拾完屯卫之后,张斌却突然停手了,倒不是他想放过地方上那些贪官污吏,主要他不想浪费时间。 如果按正常流程,慢慢查证,慢慢收拾,要扫清一省官场,一年时间恐怕都不够,他没这时间慢慢来。 这会儿,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中枢衙门已尽在掌控,屯卫军权也已经拿下,其他官员已经玩不出什么花样,他准备连带海盗、匪盗、土豪乡绅,还有地方官员一锅端,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简单的说,就是边剿海盗和匪盗,便收拾土豪乡绅和地方官员,剿到哪里,扫到哪里,反正海盗、匪盗、土豪乡绅和地方官员都有勾连,海盗和匪盗剿灭了,地方官员自然也牵扯出来了,无需慢慢查证,勾结海盗和匪盗这个罪名足够把他们全收拾了。 张斌已经大概估算过,要将广东境内的海盗和匪盗剿灭,大约需要战船五百艘左右,水师和步卒加起来总计大约六万人马。 他算了算现在自己手中的军队,戚家军一万,东番九卫新招的战兵三万左右,福建水师和招抚后的海盗加起来,大概有大小战船一千艘,水师官兵五万余。 这些人肯定不能都调过来参战,毕竟还要防着荷兰人,而且东番那边也不可能不做一点防御。 其中步卒方面,一万戚家军可以参战,但是战兵就不行了,自己已经抽调两万战兵,剩下一万几乎都是年前救出的辽东平民中挑选出来的,刚刚才开始操练,根本就不能投入战斗。 而且,抽调过来的两万战兵有一万多已经分散到各卫所和千户所去了,如果把他们全部调回来,自己派去的指挥使和千户岂不成了光杆司令,万一出事了怎办? 这样算下来,步卒还缺一万余人。 水师方面,一千艘大小战船,五万水军好像完全够用了,其实不然。 首先,战船就不能全部上战场,这一千艘战船里面装备了火炮的其实还不到一半,像三百余艘车轮舸还有苍山船、蜈蚣船什么的,其实就是纯运兵用的,能冲上去打海盗的满打满算也就五百艘左右。 最重要的,还要防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报复,如果自己把战船全拉去围剿海盗刘香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突然冲到东番,那就悲剧了,凭借他们的恐怖火力,如果没有战船配合,三层棱堡都守不住。 所以,水师最少有一半战船和官兵要留守东番,这样算来,不但缺人,战船也缺。 怎么办? 不顾一切,将所有力量全部集中到广东来,先把这边扫清再说吗? 张斌没有这么鲁莽,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事,那可就追悔莫急了。 想来想去,唯有征召广东所有屯卫,集合广东所有战船,来填补这个缺额。 广东都司个卫所和千户所是糜烂了,但是烂的是上层,下层屯卫最多也就是迫于从属关系,不得不听命行事,他们可没贪腐,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权力去贪腐,所以这些屯卫还是可用的。 于是乎,张斌发出征召令,征召广东都司各卫所和千户所所有屯卫,包括所有战船,赶来广州集结,集结地点就选择珠江口的龙穴岛,那里他已经去看过了,面积够大,而且就中间几座二三十丈高的小山,其他地方都比较平整,正好用来集结操练。 至于广州城四周,那就算了,到处都是民居,选块地方扎营还能选出来,要找出几万大军的操练场所,那根本就不可能。 这会儿所有卫所和千户所都已经控制在他手里,这征召令自然没人敢阳奉阴违,不出十天,所有能抽调的屯卫和战船便已经集结在龙穴岛。 最后统计包括广州前卫、广州左卫、广州右卫和南海卫那四千余名在押的屯卫,龙穴岛总共集结了步卒一万五千余名,水军一万余名,大小战船两百艘左右,当然,这些战船大部分都是没有火炮的。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整个龙穴岛一片生机勃勃。 这里,不再是人迹罕至,一片荒芜,中间小山环绕的山谷里,原来海盗巢穴所在,所有的房舍都被修葺一新,小山两边,都是连绵数里的军营,在港口附近的小山旁还整出了一片数十亩的空地,沿着山坡还专门搭建了一个点将台,整个龙穴岛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军营。 此时,这里不但驻扎了两万五千屯卫,还驻扎了一万戚家军和两万五千福建水师官兵,外围的江面上更是停满了水师的战船。 这天早上辰时,集结号令此起彼伏,所有广东都司的屯卫都被拉到了港口旁边的大校场上,集结在点将台前。 集结完毕,各种报告声不断,紧接着,前方传来一声高唱:“总督大人驾到。” 晨光中,张斌身穿甲胄,披着大红披风,在一种将领的簇拥下慢慢登上点将台。 他已经将所有政务全部交给蔡善继、邹维琏、王徵等人处理,从这天开始,他就要全力整军备战,清剿海盗和匪盗了。 所谓整军备战,其实就是针对这两万五千屯卫,像戚家军和福建水师将士,随时都可以出征,但是,这些屯卫却不行,不说他们武器装备齐不齐,光说他们的操练问题,他们可是几十年没有操练记录了,这会儿,可能连个普通的方阵都排不好,如果就这样拉上去打仗,绝对会伤亡惨重,甚至引起全家溃败都有可能。 所以,他们必须操练,最起码也要掌握基本的战斗技巧,才能让他们上战场。 张斌站在点将台上,缓缓的扫视着下面的屯卫,两万多人集结在一起还是相当壮观的,但是,细细看一下他们的阵形,就没那么赏心悦目了,连起码的队列都站不齐,看上去乱七八糟的;再看看他们的表情,一脸茫然,好像都不知道自己站这里干什么! 这状态,怎么上战场,张斌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朗声道:“广东都司的将士们,你们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吗?” 他这一开口,下面的屯卫大多露出羞愧的表情,什么职责不职责的,他们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张斌扫视了一圈,紧接着又朗声到:“本官知道这样问你们有点不公,因为你们被上面那些百户、千户、指挥使压迫,不得不拼命干活种田,甚至不得不帮他们去欺压老百姓,这些都不是你们的错。本官只想告诉你们,你们是军人,你们是大明的将士,你们的职责,不是种田,也不是给那些百户、千户、指挥使当私兵,更不是帮他们欺压老百姓,你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保一方安宁。” 他这话一出,下面的屯卫顿时露出思索的表情,慢慢的,他们脸上流露出些许激动,些许自豪,大明将士,多么令人自豪的称谓啊,保家卫国,保一方安宁,多么令人热血沸腾啊! 看着下面所有人表情开始转变,张斌不失时机的鼓动道:“现在,广东四境,匪盗盛行,东南沿海,海盗猖獗,正是老百姓需要我们的时候,你们想为国出力,保这一方安宁吗?” 下面基层军官都是从东番九卫抽调的,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配合,张斌的话刚一落音,他们便竭力嘶吼道:“想。” 张斌再次鼓动道:“拿出你们军人的气概来,大声点,你们想不想为国出力,想不想保一方平安?” 这次所有人都竭力嘶吼道:“想。” 张斌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好,现在开始,操练。” 就这么简单,有时候不需要说太多,只要把积极性调动起来就好,你唧唧歪歪说半天,人家不但理解不了,可能还会把刚提起来的一点气势给泄掉了。 经过简单的激励之后,屯卫的士气果然有所提升,起码他们不再茫然,起码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张斌对这些屯卫的要求并不高,会基本阵列,会简单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就行。 步卒,他操练的还是鸳鸯阵,当然,并不需要他们跟戚家军一样,阵法娴熟,变化多端,只要他们能排出最基本的阵形,然后知道怎么使用武器相互配合就行了。 鸳鸯阵的确是短兵器的克星,而常规的冷兵器,刀枪剑戟,其实在鸳鸯阵面前都算是短兵器,因为鸳鸯阵所配备的长枪、狼筅、镋钯长度都有一丈左右,一般的兵器最多也就六七尺长,天生就被克制。 所以,对付那些山贼,并不需要这些屯卫对阵形变化多么熟悉,只要能站好位置,发挥兵器的长度优势,就能轻松取胜。 水军需要操练的其实也不多,最主要的就是基本船阵的排布和号令的传达,张斌并没有打算把他们当主力跟海盗去硬拼,正面作战的还是福建水师,他们主要负责的还是侧翼的围堵,能号令通行,指哪打哪就差不多了。 这些基本的操练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主要还是武器的配备,步卒的武器还好点,长枪、狼筅、镋钯都是前端带个枪头、尖刺什么的,剩下就是木杆和竹子,好配的很,就戚家刀需要时间打造,不过数量也不是很多,并不需要耗费太长的时间。 水师的装备就有点麻烦了,月港铸炮厂火枪和火炮的产量都已经达到了上限,一个月就能生产一百门火炮,五百把燧发枪,由于各处棱堡的修筑,火炮一直没有结余,甚至连福建水师的战船的火炮都没配备齐,燧发枪倒是有那么点库存,张斌只能先把结余的两千多把燧发枪配备下来,然后让月港铸炮厂全力铸造火炮,争取将此次参战的所有福船、海沧船和苍山船上面都配上火炮。 忙忙碌碌一月有余,步卒的装备终于配备齐全了,阵形的操练也已经基本合格,张斌决定不再等待,直接开始清剿山贼、女人帮和疯人帮。 女人帮相对来说是最好清剿的,因为她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只是分散的厉害,广州府、肇庆府、韶州府这三地几乎每个县都有她们的足迹。 要收拾她们并不难,只是以前她们跟贪官污吏勾结,没人对她们动手而已,张斌直接下令,向广州府、肇庆府、韶州府每个县各派出十队屯卫,一百二十人,只要沿街乞讨的,全部抓起来,管你男的女的,管你是不是女人帮的,抓回来再说。 其实,明初的时候,太祖朱元璋是严禁各地出现乞丐的,那时候,所有州府都有收容机构,只要是乞丐全部收容起来,由朝廷负责养活。 只是,后面由于乞丐越来越多,也因为地方贪腐越来越厉害,这种收容制度慢慢就废除了,张斌准备重启这种收容制度,先出点钱,将所有乞丐集中起来,然后给他们找点简单的手工活,让他们慢慢能自食其力。 这种琐碎的事情自然不用排什么大将,张斌直接将收拾女人帮的事情交给都指挥使孟邹伟负责,给了拨了五千人,限期两个月,让他顺带把所有乞丐全收容了。 疯人帮就有点麻烦了,因为这些家伙都有病,不是脑子有病,而是身体携带传染病。 你说你有病就算了,还要到处威胁别人,到处传染,这种传染源,留不得,张斌一咬牙,干脆,全给他突突了! 他直接让谢正刚带领手下十个小队和一千戚家军火枪手,一旦找到疯人帮的据点,不用打招呼,直接一百步外乱枪打死,然后点火,把他们的尸首连带聚集点一起烧掉,免得再传染别人。 至于山贼,他亲自带领戚元功、曹文诏和曹变蛟,率九千戚家军和一万屯卫赶往永安。 曹文诏和曹变蛟各率五千屯卫按查探到的位置,沿官道两侧清剿小股山贼,而他则和戚元功一起,率领九千戚家军直奔传说中的瓦岗寨,收拾最大的山贼崔山虎。 第五卷 第十二章 瓦岗寨告破 崔山虎是瓦溪瓦岗寨的第三代当家,原本这瓦岗寨并不是永安最大的山寨,在他父亲手里瓦岗寨也不叫瓦岗寨而叫瓦溪寨,那时候瓦溪寨也并没有这么多人,也就两三千人的样子。 其实,张斌还搞错了,这永安的山贼并不是从来没被剿过,万历初年的时候就剿过一次,不然,永安可不止这么点山贼,那时候山贼上万的山寨有好几个呢,可惜那次没剿灭干净,又让山贼慢慢发展壮大了。 瓦岗寨正是趁这个机会崛起的,崔山虎可是个有文化的山贼,那时候他老爹正好逮住个秀才,没舍得杀,就给他当了先生,从小就教他读书识字,他的文化功底还是相当不错的,他老爹一死,他立马就将瓦溪寨改成了瓦岗寨,而且开始疯狂劫掠。 他不但抢劫商贩,抢劫平民,还抢劫其他山寨,因为万历初年被剿了一次,几股上万的山贼都被打残了,他这两三千人反而变成比较大的一股了,再加上他还懂点兵法,十里八乡的山贼都被他打的满地找牙,他手下的队伍也慢慢壮大到上万人。 天启朝以后,他其实已经很少去劫掠了,因为他基本上不需要劫掠了。 周边的土豪乡绅都是他朋友,他帮这些人圈了很多地,这些人每年都会给他分红; 周围的平民百姓也被他抢怕了,每年都会缴纳保护费; 附近的山贼也被他打怕了,每年都会孝敬他银子; 经常过往的商贩也知道他的厉害,每年都会向他缴纳过路费; 官府也被他摆平了,附近卫所的指挥使和千户也和他称兄道弟,总之,他就跟个土皇帝一样,等着人交钱给他就行了,只有偶尔发现没交过路费的商贩打瓦溪过,他才会派人去劫掠一番。 不过,他也并非万事无忧,有件事他就很不如意,或许是作恶太多,他竟然没有后代。 他不如意,周围的百姓就遭殃了,为了整个后代出来,他强令各围子的老百姓给他送小妾,一般的还不行,必须他看的上眼的,如果送过来的他看不上眼,他就会把人送给手下,强令别人再送! 这会儿他小妾都有几十个了,每天就忙着造人的事,其他事基本上都交给手下小弟负责去了。 这天,上午巳时,他刚从最宠爱的一个小妾房里出来,想着新送来的小妾他才试过一回,不觉又跑去那小姑娘的房间,准备再造她一次,没想到,刚把人按床上,外面突然响起一个惊慌的声音:“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来了。” 崔山虎闻言立马撇下那小姑娘,提起裤子怒吼道:“慌什么慌,来了多少官兵。” 外面的小头目继续慌道:“怕不有上万。” 崔山虎继续怒斥道:“才万把人怕什么,兵法有云,五则围之,十则攻之,他上万人能攻下我们山寨就来鬼了,滚回去好好守着,我马上就过来。” 那小头目闻言,连忙道了声遵命,一溜烟跑了。 这会儿,崔山虎才对着床上那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吼道:“哭什么哭,赶紧给老子穿衣服啊,是不是想让老子弄你一回再走啊?” 那小姑娘闻言,吓的连忙爬起来,拿起衣服就往他身上套。 待穿好衣服,崔山虎捏了捏那小姑娘的脸,夸奖道:“这才乖嘛,给爷等着,等爷弄死那些官兵再来弄你。” 那小姑娘闻言,吓得脸色惨变,崔山虎则是大笑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他为什么这么自信呢? 因为他山寨太险要了,很难攻下来。 瓦岗寨建在一个巨大的山谷里面,山谷左右两方和后方都是绝壁,前面一里来宽的入口处修建了一面足有三丈高的城墙,三丈高啊,除非官兵会飞,不然怎么攻进来! 官兵当然不会飞,张斌这会儿也没造飞机,也飞不起来,他这会儿正在离瓦岗寨两里多的一座小山上用望远镜观察瓦岗寨的城墙呢。 这城墙的确有点麻烦,太高了,如果造云梯,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城门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因为城门是木制的,倒点油,点把火烧掉就行了。 要是有武钢车就好了,直接派人推着武钢车冲到城门跟前,把油往城门上一泼,点把火,等城门烧完,再推着武钢车冲进去就行了。 可惜因为山路太难走,武钢车根本就推不进来,所以他没让人带过来,虎蹲炮都是从炮车上拆下来抬过来的。 还真有点不好办啊,看样子只有来硬的了。 他用望远镜四处扫了扫,随即下令道:“显宗,你带一千人,抬着两百门虎蹲炮爬到城墙左边一里外的小山上待命;振宗,你带一千人,抬着两百门虎蹲炮爬到城墙右边一里外的小山上待命。” 戚显宗和戚振宗道了声遵命,带着人抬着虎蹲炮往左右的小山上爬去。 张斌随即又下令道:“元辅,你带着所有刀盾手在城墙前一里排成一排,准备举盾冲到城墙前百步;元弼,你带着两千名火枪手在刀盾手后面排成四排,准备连续不断朝城墙上射击。” 戚元辅和戚元弼道了声遵命,带着人在城墙前的山谷里布阵去了。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元功,你带罐火油,准备好,一旦城墙上的山贼被火力压的抬不起头了,你立刻冲到城门洞里把城门点着;长山,你们带着剩下的人在火枪手后面布阵,准备冲锋。” 戚元功和戚长山等人道了声遵命,下去准备去了,小山上就剩下张斌、戚芳华和一堆亲卫。 这时候,戚芳华忍不住抱怨道:“夫君,你怎么让我大哥一个人冲到城门下面去啊,太危险了。” 张斌微笑着摇头道:“放心吧,你大哥穿着盔甲,山贼又没火枪和火炮,弓箭伤不了他的。” 这会儿崔山虎也在城墙上看着戚家军呢,不过他没有望远镜,只能用肉眼看,他远远看见上千戚家军往两边山头上爬,不由回头看了看山谷两边的峭壁,几十丈高呢,人能从上面爬下来吗? 他还真不敢保证,因为远远看不清,他以为戚家军抬的是放绳子的轱辘什么的,要真有那么长的绳子,还真能从山谷两边的峭壁上爬下来。 想到这里,他立马下令道:“老鼠、肥牛,各带一斤人去两边峭壁下守着,小心官兵从峭壁上放绳子爬下来。” 老鼠和肥牛自然不是动物,而是他手下的头目,他给手下十二个头目按十二生肖取的外号,这样好记。 一斤人就是一千人,老鼠和肥牛得令,立马下去组织人马在峭壁底下等候去了。 紧接着,崔山虎又看到刀盾手和火枪兵在城墙外一里处开始布阵了,他不由眉头一皱,没云梯怎么上城墙,这官兵到底想干嘛呢? 过了一会儿,另外四千戚家军也在火枪手后面排好阵形了,他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三丈高的城墙,硬冲,怎么可能冲的上来! 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老虎,带刀盾手上前,兔子,带弓箭手在刀盾手后面排好,聋子,准备滚石檑木。” 这城墙上也就能站下三千人,他准备的是一千刀盾手、一千弓箭手和一千枪兵,这防守策略倒是没什么问题,要戚家军全拿的是冷兵器,九千人肯定是冲不上来的。 张斌这边看着戚家军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立马下令道:“两边火炮不间断轰击,刀盾手,火枪手,冲锋!” 他身后一阵令旗挥舞,“轰轰轰”,两边小山上立马响起巨大的火炮轰鸣声,整个山谷都是回音,经久不息。 听见炮响,崔山虎脸色狂变,明军竟然有这么多火炮,这下麻烦了。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办,“啪”的一声,他前面一个刀盾手的盾牌被砸的四分五裂,“啊”那刀盾手应声倒飞,嘴里鲜血狂喷。 城墙上的惨叫声响成一片,至少有两三百人被砸死砸伤! 崔山虎满脸惊恐的看着这一切,整个人都快懵了。 这时下面的刀盾手和火枪手已经开始冲锋了,他连忙下令道:“站好,站好,准备放箭。” 他话刚落音,“轰轰轰”,两边小山上又响起巨大的火炮轰鸣声,又是无数炮弹飞过来,吓的他立马趴到箭垛下面狂喊道:“快,躲起来,躲起来!” 可惜这城墙上就这么大地方,人怎么都不可能全部挤到箭垛下面,又是两三百人惨叫着倒飞出去。 这下崔山虎真吓坏了,这还怎么打,人家的火炮装填的也太快了! 他乘着空隙伸头往城墙下一看,下面的刀盾手和火枪手已经冲到离城墙不到两百步了,他一咬牙,大吼道:“弓箭手,起来放箭,快。” 那些山贼好像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他这一吼,弓箭手立马站起来,对着城墙下面就要放箭,“啪啪啪”一阵枪响,站起来的弓箭手顿时被打的鲜血乱溅,倒地上惨嚎起来。 崔山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轰轰轰”,两边小山上又响起巨大的火炮轰鸣声,不过,这会儿,城墙上人都快损失一半了,箭垛下面倒是勉强挤得下了,所以,这轮火炮并没有造成多大伤亡,不过山贼却是再也不敢站起来了,崔山虎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趴箭垛下面惊恐的等着人家下一步行动。 这时候,戚元功突然从刀盾手后面冲出来,几个箭步飞掠到城门洞里,把手中的油罐往城门上一砸,随即掏出火折子,啪啪几下就把城门给点着了。 “轰轰轰”,两边小山上又响起巨大的火炮轰鸣声,戚元功掐准时间,飞速退回刀盾手后面。 张斌在望远镜中看着慢慢燃起大火的城门,不由大笑道:“哈哈哈哈,你看,我说你大哥没事吧,根本就没有弓箭手露头射他。” “轰轰轰”,很快第五轮火炮声又响起来,张斌看了看城门,随即下令道:“令两边火炮装填弹药,等候命令。” 这时候,城墙上的崔山虎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就在城门上方,他早就闻到木材燃烧的味道了,这会儿,更是看到了城墙下冒出的青烟,他终于知道,这是城门被人点着了! 麻烦了,城门要被人烧掉了,他立马大吼一声:“老虎,你们在这里守着,毒蛇你们跟我下去。” 吼罢,他咬牙爬起来,飞快的向城墙下面冲去,后面七八个身影也飞快的爬起来跟着他向下冲去。 还好这会儿两百的火炮在装填弹药,根本就没有准备发射,所以他一点事都没有,很快便冲到了城墙下面。 他跑到城门后面一看,足有一尺厚的城门这会儿都快被烧穿了,各处缝隙中正使劲冒青烟呢! 怎么办,拿水浇吗? 根本就浇不到啊,火是从外面烧着的。 他看了几眼,立马跺脚道:“城门怕是顶不了多久了,毒蛇,你们把剩下的人都带过来,排在城门后面,准备迎敌。” 另外几个头目闻言,连忙向山谷里跑去,不一会儿,七八千人陆续跑过来,将城门后面都挤满了。 这时候,双方都没了动静,上万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城门,只等城门倒塌的一刻。 大约一刻钟后,城门终于被大火烧的严重变形,轰然倒塌,但是火并没有灭,还在那里熊熊燃烧。 张斌透过城门往后面看去,一看城门后面秘密慢慢的人头,他立马邪笑道:“传令,让两边火炮对准城门后面的区域,准备开火。” 两个亲卫立马飞掠出去,跑向城墙两边的小山。 又是一刻钟后,城门的大火终于慢慢熄灭了,张斌立马下令道:“传令步卒上前紧贴刀盾手,组成鸳鸯阵,火枪手退到鸳鸯阵后面对准城墙上准备射击。” 他身后又有两个亲卫飞掠出去,不一会儿下面的步卒便飞速向前跑去,刀盾手后面的火枪兵则飞快的向后退去,大阵瞬间变换。 张斌紧接着下令道:“命令,两边火炮不间断轰击。” 令旗挥舞,“轰轰轰”,两边小山上又响起巨大的火炮轰鸣声,炮弹直接飞到城墙后面的人堆里,那七八千山贼顿时乱成一团。 崔山虎吓的脸色再次大变,他想了想,连忙大吼道:“快,全部挤到城墙底下来。” 七八千人,怎么可能完全挤到仅有一里宽的城墙底下,他这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拼命往城墙底下挤去,前面贴着城墙的山贼顿时被挤得肠子都快飙出来了! “轰轰轰”,两边小山上火炮轰鸣声不断响起,城墙后面的山贼被轰的越来越乱。 第五轮火炮刚轰完,张斌立马下令道:“鸳鸯阵,冲。” “冲啊。”城墙前面的鸳鸯阵发动了,潮水般的向城门洞。 城墙上的山贼还想起来放箭,丢滚石檑木,但是,他们刚一站起来,便被城墙下的火枪手打的鲜血乱溅,一轮弹雨过后,终于没人敢再站起来了。 前面五个鸳鸯阵刚挤进城门里,崔山虎立马催逼着山贼蜂拥而上,双方终于短兵相接了。 这下,差距立马就显现出来了,戚家军鸳鸯阵是刀盾手在前顶着,狼筅在上面扫的人睁不开眼睛,长枪在下面一阵猛捅,山贼却是一窝蜂挤上来,根本就没一点章法。 这简直就是屠杀,山贼一排排的倒下去,根本就形成不了有效的攻击,因为他们的兵器都没一丈长,根本就够不着戚家军将士,而戚家军的鸳鸯阵却是密切配合,不断向前挤压。 挤进城门的鸳鸯阵越来越多,山贼则不断的往后退去,不到两刻钟,山贼已经倒下上千人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吼,“跑啊。”,山贼顿时潮水般的向后退去。 戚家军将士也不猛追,只是保持着一个个鸳鸯阵不断向前推进,慢慢的,巷战开始了,瓦岗寨里面乱七八糟的平房间,到处都是相互拼杀的戚家军将士和山贼,场面混乱不堪。 不过,戚家军一直保持着鸳鸯阵,山贼也很少能冲破狼筅和长枪的阻隔,战斗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 喊杀声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到午时左右,山谷中终于慢慢安静下来,瓦岗寨就此告破! 第五卷 第十三章 海盗终灭 瓦岗寨攻破了,崔山虎被逮住了,永安的各路山贼也被曹文诏和曹变蛟剿灭了,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崔山虎倒是“好说话”,因为他土皇帝的日子过久了,享受惯了,怕死又怕受刑,不用威胁恐吓,不用大刑伺候,问他什么,他招什么,配合的很。 他招出来的东西,却够张斌忙活的了。 不出意外,惠州知府和永安知县都收受了他的贿赂,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为所欲为。 这点张斌其实早就猜到了,因为谢正刚他们上次来,竟然有永安的捕快要抓他,还要收缴他们的火枪,这其实就是永安知县搞的鬼,也可能是崔山虎要这批火枪,也可能是他想截了这批火枪去卖钱,总之,捕快是他派的。 张斌之所以没有立马派人把他抓了,主要是不想打草惊蛇,毕竟那个时候围剿山贼的军队还没有准备好,如果把他抓了,走漏了风声,山贼联合起来暴乱,又或是分散逃跑了怎么办。 当然,现在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山贼都差不多被剿灭了,这些贪官污吏也该伏法了,张斌立马派曹文诏和曹变蛟去把惠州知府和永安知县给抓了。 这一抓,问题又来了,惠州和永安总不能没人管吧,张斌想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因为他的亲信就那么多,这会儿能提拔的几乎都提拔了。 没办法,他干脆把宋应升调来当永安知县,把远澄海知县韩之良调来当惠州知府,先凑合着来吧! 宋应升这个倒没什么,举人当知县也不奇怪,有关系的话,吏部选官的时候直接就能选上知县。 韩之良这个就有点过份了,从正七品的知县直接提正四品知府,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啊,张斌也没办法,他只能先让人顶上,至于崇祯那里,他只能上奏,这是权宜之计。 这的确是权宜之计,惠州知府崇祯爱让谁上,就让谁上吧,他也懒得去想这么多了,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处理呢。 其中,最大的事莫过于土豪乡绅的问题了。 早在一个多月钱,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还有广州知府衙门很多官员就招供了一大批与他们勾连的土豪乡绅,这次,崔山虎这里又招供了一大批,整个广州府和惠州府就没几个土豪乡绅是干净的。 他们几乎都和贪官污吏、山贼匪盗有勾连,当然,这也是大环境使然,在这几地,不和贪官污吏、山贼匪盗勾连就不好混,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就可以原谅,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这个大环境中的一份子,也可以说,他们就是造成这种大环境的推手之一。 这些土豪乡绅以为他们已经蒙混过关了,其实,张斌同样是不想打草惊蛇才没收拾他们,这会儿也可以收网了,一队队戚家军将士被派出去,按图索骥,凡是和贪官污吏、山贼匪盗勾连的土豪乡绅,全部抓起来! 这些人抓完,问题又来了,他们名下的土地怎么办呢,总不能全荒废了吧。 他们手里的土地可不是一点半点,广州和惠州两府有一大半的土地都在这些人手里,他们和贪官污吏、山贼匪盗勾连也正是为了抢夺土地。 他们抢夺土地的办法很多,温和点的,联合贪官污吏征收各种名目的苛捐杂税,这样,贪官污吏捞到钱了,他们也能逼的老百姓没办法,将土地慢慢卖给他们。 狠毒点的,直接勾连山贼,将成村成村的老百姓掳走甚至是杀掉,这样,老百姓的土地就变成了无主之物,他们再联合贪官污吏整个黄册,然后分点钱给山贼匪盗,这些土地就变成他们的了。 对这些泯灭人性的土豪乡绅张斌自然不会客气,土地全部没收,家产全部查抄,人抓起来严刑逼供,等他们把所做的恶事全招供了,按罪论处,该关的关,该杀的杀。 他不会上报刑部,因为这些土豪乡绅跟官场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报上去,那不知道多少麻烦会找上门来。 有时候对付凶狠歹毒的人就是要比他们更狠,他是没有权力私自处决人犯,但是,这些人不处决,却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与其让他们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直接宰了。 这样,就算麻烦找上来了没多大关系,有供词在手,就说人家是畏罪自杀的,怎么,不行? 广东山高皇帝远,对这些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有利,对他同样有利,只要控制的好,这里的消息很难传出去,他们能控制,自己更能控制。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手里的土地,全部免费分发给老百姓肯定不行,人就是这样,免费的东西,你分的再公平也会有人说不公平。 如果按户平均分配,有的农户家里人多,有的农户家里人少,人家会说你不公平,不管一家多少人你都分这么多土地,什么意思,是不是有猫腻? 如果按人口平均分配也不行,人家同样会说,为什么不按户平均分,人多就要分的多啊,是不是有猫腻! 想来想去,怎么做都不妥,把张斌头疼的要死。 还有一个更头疼的问题,那就是这些山贼怎么处理。 全宰了,那简直就是屠杀,总共三四万人呢; 不宰了,又是个沉重的负担,三四万人,光吃饭,一个月最少都要上万两银子,关着他们简直是浪费粮食; 全放了,更不行,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好人,放出去,整个广东又要乱了。 头疼了好几天,张斌想了很多办法,但都不是很妥当,最后,他干脆挑了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 农户想要田可以,每户最多申请十亩,这个不是免费的,每亩按二十两算,不用马上给钱,可以慢慢上缴粮食偿还,但是二十年之内必须还清。 这样一大半收缴的土地就分出去了,每户农户多了十亩田之后基本的温饱肯定是没问题了,而且还没人敢说什么,我这可不是免费送的,是要收钱的,你们也可以选择不要。 这样一分,剩下大概还有两百来万亩,他一通置换,都置换到南海卫附近,连成一个横跨广州和惠州两府的大农场,然后,再在南海卫驻扎五千屯卫,专门看着俘虏的山贼在这里种地,他还放出话去,这是劳动改造,改造的好,十年之后,不但放了你们,还给你们分田地! 十年之后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天下就要乱了,他也准备疯狂扩军了,这些土地出产的粮食就做军粮用,那些农户买土地的钱就做军费用,先凑合着这么来吧,反正山高皇帝远,还有曹化淳和骆养性打掩护,崇祯根本不可能知道广东的事。 当然,剿灭山贼,收拾土豪乡绅,不光有让人头痛的事,还有让人高兴的事,比如,抄没出来的金银财宝,这次收获虽然没上次多,同样也相当惊人,光是崔山虎这里,就有上百万两白银,其他几十股小山贼多多少少加起来,也有十多万两,还有那些土豪乡绅,每家每户几千上万两也是有的,这一加起来,光是白银就有三百多万两! 这些钱,张斌想了想还是不上缴崇祯了。 因为这边山贼横行,朝廷并不知道,这么多年都没有,怎么你一上任就到处都是? 他报上去,人家还有可能以为他杀良冒功呢! 还有,收拾土豪乡绅,也是犯忌讳的事,哪些朝廷官员家里,有几个不是土豪乡绅的,你这一通收拾,不是摆明了跟他们过不去吗。 所以,这事也不能报上去,报上去会有大麻烦。 这些钱,张斌准备在广州建个大型铸炮厂,这边广东都司也是有军匠的,正好把他召集起来制造枪炮,就要跟荷兰开战了,自己还是一堆火炮都没配齐的破战船,打起来肯定损失惨重。 他甚至想模仿荷兰人的船型,研制超级战列舰了,当然,这个暂时还不行,因为他实在没空,永安这边山贼剿灭了,那边广东水师战船的火炮也配备的差不多了,又该清剿水匪和海盗了。 他留下曹文诏、曹变蛟、韩之良和宋应升在惠州处理善后事宜,自己则带着戚家军回了龙穴岛。 为了节省时间,清剿水匪和剿灭海盗他准备同时进行。 他首先派出了四十队特战营精锐,每队一条车轮舸,由张差、赵如、王二、孙标率领,直接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对琼州府也就是海南岛沿岸进行地毯式的搜索,务必要找到海盗刘香的巢穴。 然后,他便率领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联合起来的五百多艘战船,直接朝顺德方向罩过去。 水匪其实也没多少战斗力,之所以不好剿灭,主要是因为他们分的太散了,顺德附近,水道纵横,不知道有多少河流、小岛、沙地、滩头,水匪一般就是几艘船,甚至一艘船,随便往哪里一窜,你追都追不到。 要剿灭他们,唯有一把罩过去,不放过任何水道,在整个区域展开全面搜索,让他们无处遁身。 这样需要很多水军,很多船只,在张斌以前,肯定没人能一次组织这么多水师战船,就算想剿灭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张斌就不一样了,他有的是人,有的是船,跟列强比,他手里的武装战船可能还不算什么,但是,跟水匪比起来,那就是无敌的利器,水匪可是连火炮都没有的,跟水师战船比起来,他们就是个渣渣。 清剿水匪同样很顺利,五百多艘战船对付几十艘小渔船,那简直就是老鹰抓小鸡,一把罩上去,不出五天,整个顺德附近的水道全部清剿一空,一艘水匪的船都没有了,水匪也抓了两三千,张斌也懒得管了,直接一把丢到劳改农场去,让那边的曹文诏负责安置。 这个时候,海盗刘香的老巢也找到了,原来,他将老巢建在琼州府西北部的一个港湾里,那个港湾,外面是数座小岛,将港湾入口都遮挡住了,入口处也相当狭窄,不仔细看,都以为是个河口,相当的隐蔽。 刘香这段时间相当的老实,他将所有海盗船都集结在老巢里,哪都没去,因为他的东家荷兰东印度公司给他传来指示,让他不要跟大明水师去拼了,注意保存实力,准备配合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跟大明水师来个大决战! 历史上,刘香的确配合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战舰和大明水师来了场大决战,那就是有名的料罗湾海战,结果,荷兰东印度公司和海盗刘香的联合舰队被郑芝龙率福建水师干翻了。 不过,历史上那场大海战发生在崇祯六年,这会儿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动,反正他们已经通知刘香,准备决战了。 他们之所以看重刘香,当然不是看重他这点战斗力,他们主要是想利用刘香的舰队阻挡明军的自杀式攻击。 明军一发起狠来可不得了,他们的战船是没法打过超级战列舰,甚至连武装商船都不如,但是,他们小船多,一旦拼起命来就把船点着,撞上来跟大船同归于尽。 这种战法,叫火攻,其实就是自杀式攻击。 荷兰人最怕的就是这个,因为他们根本就没办法防御,火炮连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长的大船都不一定打的中,何况是几米长的小船,一旦明军不要命,发动自杀式攻击,他们就得跪。 这个时候的大明水师还是相当英勇的,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等列强的海军都被他们击败过,之所以每次大明水师都能取胜,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战船有多先进,而是因为他们英勇,因为他们打起仗来不要命,因为他们敢于点着自己的船和敌人同归于尽! 所以,荷兰人要拉着刘香一起上,刘香这点战斗力,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刘香的战船可以帮他们阻挡大明水师的自杀式攻击,这就是荷兰人看重刘香的原因。 不过,这次荷兰人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他们还没有对张斌发动进攻,张斌却已经对刘香发动了进攻。 张斌收到消息,立马率领五百多艘大小战船,一把从琼州府的南面兜了上去,一场大战就这么开始了。 这是大明水师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大战的序幕,也是张斌剿灭海盗的最后一战。 只要剿灭刘香,从此大明东南沿海将再也没有海盗的袭扰,剿灭海盗,终此一战! 这一战其实并不激烈,因为刘香错误的估计了大明水师的火力,他认为,只要将狭窄的入口处堵住,大明水师就算有五百多艘战舰也拿他没辙。 他却不知道,张斌已经给大明水师的战船装备了两百多门千斤佛郎机,而且入口处不但狭窄还相当的薄弱,总共还不到一里厚,也就是说,在入口外面开炮,完全可以覆盖港湾大半区域。 你守着入口没关系,反正后面整个港湾也才五六里的深度,张斌直接令所有装后千斤佛郎机的战船在入口外面排开,对着里面狂轰乱炸。 大明水师在外面轰了将近一个时辰,刘香的海盗船都被轰沉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也只能龟缩在远离入口的港湾深处,张斌就这样率领水师舰队,大摇大摆的冲进港湾,一把将刘香残余的海盗船围在港湾里。 五百多对一百多,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接舷战,海盗刘香,终于投降了,大明东南沿海,至此再无海盗! 第五卷 第十四章 招兵买马 海盗刘香被剿灭,张斌当初在崇祯面前吹下的牛皮终于兑现了,大明东南沿海自此再无海盗。 这海盗剿灭的虽然有点迟,超出了一年的期限,但是,这也不能怪他,主要刘香跑到广东来了,他当时还只是福建巡抚,鞭长莫及。 不管怎么说,东南沿海的海盗总算剿灭干净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要向崇祯表表功。 这个奏折怎么写呢,张斌从琼州府赶回广州的路上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次剿灭刘香他同样收获不小,光银子就是一百多万两,黄金珠宝另算,不过,这次他不想再截留了,他要全部上缴崇祯,让崇祯记下他剿灭海盗这个大功。 这么多金银珠宝交上去,他又想到了买官,问题他记得的,比较有名的,他都拉拢了,买谁呢? 带着一肚子疑问,他回到了广州,结果,刚一下船,他便愣住了。 码头上,迎接他的官员中,竟然站着一个老熟人,孙传庭! 他匆匆向其他迎接的官员回了个礼,便疾步走过去,拉着孙传庭的胳膊惊喜道:“伯雅兄,你怎么来了?” 孙传庭微笑道:“总督大人相招,我怎敢不来啊?” 张斌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伯雅兄,我是问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孙传庭继续微笑道:“反正在家中闲着无事,收到贤弟的召唤,便来了。” 他说的轻巧,其实却一点都不轻巧,他在收到的可不是张斌的信,而是吏部的公文,让他立马到吏部报道。 他跑吏部一报道,着实吓了一跳,吏部竟然给安排了一个提刑按察使的职位! 要知道,他离职的时候才是个吏部稽勋司郎中,才正五品,复职的时候一般都是按原职位配官,这突然给他来个正三品的提刑按察使,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张斌举荐的,而这个时候,当初的小老弟张斌已经成为福广总督了! 张斌和他可以说都是出自英国公门下,既然同门相招,他自然不敢怠慢,当天,他拿了任免文书,又拜会了一下英国公,便出发了。 一路他并没有耽搁,每天都是在驿站换了快马,一路急赶,赶了二十多天,终于赶到广州城,而这个时候,张斌却率领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围剿海盗去了。 他只能接了提刑按察使司的差事,边干边等了。 张斌这个时候特别想了解京城的情况,他辞别了前来迎接的官员,便招来两匹战马,邀请孙传庭与他并马齐行,又让亲卫前后左右将路人隔开,随后便问道:“伯雅兄,京城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没想到,孙传庭竟然摇头叹息道:“唉,内阁首辅韩爌、内阁次辅钱龙锡,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全部请辞了!” 张斌闻言,不由大惊道:“啊,为什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袁崇焕不是已经官复原职了吗,他们不应该再受牵连被迫辞职啊! 孙传庭继续叹息道:“中书舍人原抱奇弹劾内阁首辅韩爌,老朽昏聩,主政误国,招敌欺君,国家濒临危亡,左庶子丁进,工部主事李逢申等纷纷跟着上疏弹劾,韩大人四朝阁老,两朝首辅,受此羞辱,愤而请辞,皇上再三挽留,他还是称病请辞了,紧接着又有人弹劾钱大人和孙大人,钱大人和孙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请辞告老返乡了。” 原抱奇! 这个人张斌有点印象,因为他是姚宗文的好友,而姚宗文正是第一个向熊廷弼发起攻击的阉党,最终,崇祯四十八年到天启元年打的努尔哈赤几欲喷血的熊廷弼被传首九边,阉党借熊廷弼案将东林党屠戮殆尽! 又是这些阉党余孽! 孙传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斌却知道,因为阉党余孽害怕崇祯再逼韩爌继续清查阉党,再查下去,他们都得完蛋,所以,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把韩爌给整下去。 钱龙锡和孙承宗,这两人就有点莫名其妙了,他们怎么一遭受弹劾就辞职呢? 其实,张斌不知道,钱龙锡已经看透了,他知道这位子坐下去迟早有杀身之祸,袁崇焕一案,他差点就被牵连,摊上私通建奴的重罪。这次,他一看苗头不对,干脆辞职归隐算了,硬要被人整个什么通敌叛国,谋反谋逆的罪名出来,那可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整个九族都要被诛灭! 至于孙承宗,他是心灰意冷了,反正辽东有袁崇焕在,他也不用怎么担心,所以,他干脆也请辞了。 这些人,妇人之仁,优柔寡断,迟早要被阉党余孽给整下去。 张斌摇了摇头,叹息道:“能安然养老也不见的是坏事,随他们去吧。” 这个时候,他想起满朝的阉党余孽,顿然生出一种急迫感,要掌权,就要把他们全干下去,而自己这边人实在是太少了,势力发展的也太慢了,这样慢慢发展下去,怎么可能斗的过成百上千的阉党余孽。 看样子必须招兵买马了,要想打胜仗就必须兵强马壮,不但是战场上,官场上也是一样。 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扩充自己的势力,正好这次上缴海盗脏银又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准备向崇祯“买”几个好官过来。 但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这么多,能用的差不多都用上了,上哪儿招人呢,他对其他官员都不熟啊! 想着想着,他想到了卢象升,他俩是同科进士,所以关系天然就比较亲近,或许,让手底下这些亲信给自己推荐一些同科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和卢象升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但是,他却只认识卢象升这一个同科,或许,卢象升应该认识其他同科进士吧。 其他的,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都五十来岁的人了,他们的同科怕都干不几年就要退了,没多大意义,唯有孙传庭,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正好比自己早一科,与他同榜的应该都是年富力强之辈,正好合适。 于是,当天他便派出快船去通知卢象升,让他来广州一趟。 第二天上午巳时许,张斌还在处理公务,卢象升便匆匆赶来了。 张斌直接将他让到会客的茶几旁坐下,又让人招来了孙传庭,随即便丢下手中的公务,开门见山道:“伯雅兄,建斗兄,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福建和广东官场都出现了很多空缺,我在想,与其让吏部胡乱给我塞些人过来,还不如自己举荐,不知道你们可认识同科之中正直能干的官员,要认识的话,给我推荐几个如何?” 孙传庭和卢象升闻言,不由相互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张斌找他们是为了这事。 两人相互礼让了一下,最终卢象升还是推却不过,先开口了,因为这会儿他官比孙传庭大,孙传庭还只是提刑按察使,他却已经被张斌带到了福建巡抚的高位。 他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要说正直能干之臣,我等天启二年壬戌科进士当中,当属状元郎文震孟,文起公乃忠烈文天祥之后,吴中四大才子文徵明曾孙,家学源远,刚正不阿,初中状元郎便向先帝力陈阉党之祸,虽被魏阉痛打八十大板仍面不改色,实乃我辈楷模。”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这文震孟他肯定知道,不过,太刚太正了,脑筋不会转弯,与阉党都是正面硬刚,每次都被阉党玩的死去活来。 这个人拉进自己阵容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还被阉党打入东林党的行列,是死对头,他一过来,自己岂不是要和阉党余孽正面硬刚,那简直是找死,那些人可都是些不择手段之辈! 张斌想了想,婉拒道:“文起公乃状元郎,让他屈居我这个二榜同科之下,是为不敬,还是算了。” 卢象升闻言,又推荐道:“我等同科榜眼傅冠傅元甫也颇为正直,他曾劝谏皇上,保元气,辨人才,正纪纲,修诏令,颇有见地,你看怎么样?” 张斌点了点头,拿了张空白信笺记了下来,随即又问道:“还有吗?” 卢象升想了想,又推荐道:“还有倪元璐倪汝玉,乃四朝元老袁可立袁少保得意门生,刚正不阿,书法通神,你看怎么样?” 袁可立可是张斌的老上级,而且是明末有名的能臣,这个肯定没问题,张斌连忙记下来,并点头赞许道:“这个好,袁少保乃当世名臣,其得意门生必定不凡,还有吗?” 卢象升思索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拍巴掌道:“对了,我等同科的张国维张玉笥现在就在番禺任知县,听说他兴学校,课农桑,颇有作为。” 张斌闻言,大喜道:“噢,竟然还有同科近在眼前,简直太好了,等下我就过去看看,还有没?” 卢象升尴尬的道:“我也就听过这几个,其他同科我也不是很了解。” 张斌遗憾的点了点头,又对孙传庭道:“伯雅兄,你可有什么同科举荐?” 孙传庭闻言,立马推荐道:“要说我们己未科,最有名的当属探花郎陈子壮,其父子皆为进士,而且刚直不阿,不附阉党,因忤逆魏阉,父子同时被罢官返乡,在同科中是出了名的正直。听说他崇祯初年回家守孝,这会儿应该正好二十七个月满了,等着任仕呢,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张斌不由惊讶道:“不会也在广东吧?” 孙传庭点头道:“对啊,他家就是南海卫的。” 张斌不由大喜道:“哈哈哈哈,好,又一个近在眼前的,这个好,还有吗?” 孙传庭又推荐道:“丙辰科状元钱士升之弟钱士晋也不错,初任刑部主事便平反冤狱数百人,颇有贤名。” 张斌立马记下来,点头道:“嗯嗯,好,还有吗?” 没想到孙传庭却是摊手道:“双全,实在抱歉,我辞官归家以有五六年了,同科之人能记得的也就这两个了。” 张斌闻言,不无遗憾的点头道:“嗯,能有这几个已经很不错了,这年头真正正直能干的官员真的很难找啊!” 崇祯朝的确是这样,因为阉党余孽充斥朝廷,贪腐之风盛行,要论争权夺利,朝中高手多人牛毛,要论治国兴邦,却找不出几个来。 张斌一看时间还早,干脆提议道:“现在时候还早,伯雅兄,建斗兄,番禺和南海又离得不远,要不我们一起去拜访一下同科张国维和陈子壮?” 孙传庭和卢象升自然是欣然同意了,于是,张斌让谢正刚准备了百余匹战马,就这么带着一组亲卫和孙传庭、卢象升两人直奔番禺。 番禺距离广州也就五六十里路,打马疾驰都一个时辰即到,张斌并没有急着去找张国维,而是在番禺县城附近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下。 他发现,真如卢象升所说,这里种桑养蚕的平民百姓非常多,大家脸上大多洋溢着真正的笑容,而且学堂也颇有几处,那郎朗的读书声,隔好远就能听到,在贪官污吏横行的广州府能把个小县治理的这么好,真心不容易。 在外面观察了一阵,张斌这才带着众人直奔县衙而去,这个时候,正好午时,张斌没去县令办公的琴治堂,反而带着众人跑去了大门左近的膳堂。 这么一大帮子人跑进来自然是把里面的人惊的目瞪口呆,膳堂中就餐的并不多,也就是十多个人,其中就有一人身着县令服侍,这会儿正坐那里吃饭呢。 张斌打眼一看,这人大概三十来岁,满脸忠厚老实之像,就着粗茶淡饭也吃的津津有味。 他盯这人家,人家也盯着他看呢,两人对望了一会儿,还是那县令服侍的人惊讶道:“敢问可是总督大人?” 张斌闻言,低头一看,自己官服都忘换了,他不由哈哈大笑道:“张玉笥,我们可是同科进士,你就在这广州任职,怎么也不去看看我呢?” 此人正是张国维,他闻言不由尴尬道:“大人乃是堂堂两省总督,下官一个七品知县怎敢去高攀啊。” 张斌毫不客气的坐到他对面,又招呼孙传庭和卢象升在两边坐下来,直接了当道:“你这话就不对了,同科理应相互提携,看你把番禺治理的这么好,实属能吏,我正缺少可信之人呢,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干嘛?” 没想到张国维却是惭愧道:“唉,说起来羞愧啊,下官明知广东匪盗横行,却只能缩头管着这一县之地,不敢站出来指摘那些贪官污吏,还是大人正气凛然,一来广州,立马就将贪官污吏一扫而光,下官实在惭愧,惭愧啊。” 张斌摇头洒笑道:“位置不同,做的事自然不一样,我当县令的时候不也只蒙头管着自己一县之地,这年头,能把自己分内之事做好就很不错了。” 张国维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便问道:“敢问,这两位是?” 卢象升立马拱手道:“壬戌科二甲卢象升,现在双全麾下任福建巡抚。” “嘶”,张国维闻言,不由吸了口凉气,这两位同科不得了啊,一个总督,一个巡抚! 孙传庭紧接着道:“己未科三甲孙传庭,痴长一界,现在双全麾下人广东提刑按察使。” 这家伙,又一个正三品,听他们自报名字用的都是哪榜进士,这意思就是来探望同僚来了,不用分尊卑,问题这最低一个都是正三品大员,他一个七品县令,真有点不敢高攀啊! 张国维只能连连拱手道:“幸会,幸会。” 张斌干脆让亲卫给自己三人也来了一封膳堂的粗茶淡饭,又自掏银两让手下亲卫去外面随便买了些吃食,就这么和大家一起吃将起来。 说实话,这味道的确有点不敢恭维,但是,他对这个张国维却相当满意,众人边吃边聊也渐渐熟了,吃完饭,张斌直接站起来,拍着张国维的肩膀道:“玉笥,今天我还有点事,就不多打搅了,回去我会向皇上请奏,调你出任广州知府,让你这么个清正廉洁的干吏在这里当了九年县令,实在有点过分了,他们不用你,我用。” 张国维闻言,目瞪口呆,一下就升正四品的知府,可能吗? 如果是别人去请奏,崇祯估计会骂他个狗血淋头,但是,张斌就不一样了,崇祯对他还真有那么点信任,一般他提的官员,不管多离谱,崇祯都毫不犹豫的批了! 离开番禺,张斌又带着众人直奔南海卫,找到陈子壮聊了一阵,他立马发现,这也是个可用之才。 陈子壮回来守孝之前就是正四品的官左春坊左谕德了,正好福建那边也缺人,根据异地为官的原则,张斌决定,直接给他请调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 拜访完这两个同科之后,张斌对卢象升和孙传庭举荐的人已经有了信心,这两位,没有在自己面前胡乱举荐,他们举荐的肯定都是正直能干之臣。 回到广州,张斌立马开始写奏折,先是将剿灭海盗的事自吹了一番,又将百万余两白银奉上,最后,直接将卢象升和孙传庭举荐的人全部写了进去,官职只定了两个,其他的,崇祯怎么安排随便,反正,这几个人,他“买”下了。 第五卷 第十五章 葡萄牙服软 晴空万里,凉风习习,澳门总督罗保站在船头,看着眼前宽阔的江面,心情复杂无比。 明帝国真是一个好地方啊,地大物博、物产丰饶、人口众多,至今他还不知道明帝国的疆域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明帝国的人口到底有多少,就他看到的,已经不是葡萄牙甚至是西班牙可以比拟的了。 要是能像占领美洲殖民地一样,占领这里就好了,他脑海里不由冒出一个这样贪婪的想法。 但是,很快,这个念头就被吓的消失了。 因为前面的江面上,竟然密密麻麻全是战船,明帝国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竟然集结了如此多的战船。 前面一段江面足有十余里长,两边都快要被战船给填满了,一艘,两艘,十艘,二十艘,一百艘,两百艘,由于商船是逆流而上,他有充足的时间来计算明军战船的数量,但是,数着数着,他心里都有点发毛了,三百艘了,竟然还没到一半! 他已经震惊到不行了,这么多的战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或许,只有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才有这么大的规模吧,不过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已经在五次远征英国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了,这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难道是明帝国的水师? 这个想法有点荒唐,听说,这个时候,荷兰已经有上万艘各类远洋船只了,而且,他们还有最先进的超级战列舰,一艘战舰就有上百门火炮,当然,他从来没看到过荷兰海军集结过如此多的战船。 明帝国和荷兰,到底谁更强大此时还不好说,但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没多大意义,因为,葡萄牙根本就打不过荷兰也打不过明帝国,这次他来找明帝国的东南总督,就是来服软的。 明帝国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以让葡萄牙绝望,他们不得不接受明帝国东南总督提出的条件,但是,果阿总督孔德德给他的指示并不是一味的服软,按他那意思,能争取还是要争取一下,尽量少花点钱。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争取到一定的减免,因为明帝国这个东南总督实在是太厉害了,他简直无所不知。 天字码头已然在望,罗保收拾了一下心情,考虑起“谈判”的细节来。 此时,张斌正在书房中看地图,他拿着毛笔时不时在稿纸上计算这什么,又时不时看着地图考虑一会儿,他这是在考虑屯卫的安排。 海盗和匪盗都剿灭了,广东屯卫也要进一步整编了,他决定步卒和水师官兵都只留下一万,剩下的,调五千步卒到南海卫,其他的就遣回各屯卫驻地算了。 这一万步卒和一万水师官兵在哪里驻扎操练呢,龙穴岛吗? 好像不妥,因为他已经决定在澳门附近建立互市了,为了防守方便,最好将步卒和水师官兵驻扎在那里,不然荷兰人一来,澳门互市可就毁了。 正当他在地图上寻找合适的驻扎地点时外面值守的赵如突然朗声道:“大人,澳门总督求见。” 张斌闻言,眼中一亮,来了,这家伙应该是来服软了。 他立马朗声道:“让他进来。” 很快,罗保便带着翻译走进来,他跟上次一样,行了个隆重的抚胸礼,随后便客气道:“总督阁下,我们又见面了,很高兴见到您。” 这是欧陆的问候方式,张斌就当不知道了,他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怎么样,你们果阿总督怎么说?” 罗保恭敬的道:“孔德德总督阁下的意思,租金和税赋都太高了。” 张斌立马不悦的道:“什么叫太高了,我们租给本国商户都是这个价,税赋也是一样的,你们还嫌高,我没收你们双倍就不错了。” 罗保硬着头皮道:“毕竟我们租的地方比较大,而且我们采购的东西也比较多,总督阁下,能不能给我们减免一点啊。” 张斌没好气的道:“采购的东西多就赚的多,你们还嫌自己赚的多吗?至于地方,本官已经说过了,你们可以少租点啊,本官又没有强迫你们租,你们也可以选择不租啊,这样一两银子都不用花。” 罗保闻言,只想翻白眼,这总督阁下真是太强硬了,寸步不让,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装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哀求道:“总督阁下,我们不远万里来到大明,赚点钱真的不容易,您就行行好,减免一点吧。” 张斌才不吃这一套呢,装个可怜就想减掉几万两甚至是几十万两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板着脸道:“这些都不是重点,本官只想知道,你们果阿总督同不同意交租金和税赋?” 罗保连忙解释道:“孔德德总督阁下的意思,我们原则上可以同意交租金和税赋,但是,希望贵国能给予适当的减免。” 张斌严肃的道:“同意就是同意,什么原则上同意,本官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减免是不可能的,我们大明的商户都这么收,怎么可能给你们减免。本官再问一次,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口气是没得商量了,罗保只能无奈的道:“这个,好吧,我们同意交租金和税赋。” 张斌点了点头,淡淡的道:“这还差不多,我们正好要建互市了,需要资金,今年的租金你回去准备一下,本官过几天派人去拿。” 罗保无奈的点头道:“好,我回去准备。” 张斌正要挥手让他退下,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他立马提醒道:“对了,你们不能在澳门驻军,驻军由我们派遣。” 罗保闻言,目瞪口呆道:“啊,那我们的安全怎么保证?” 张斌翻白眼道:“什么安全不安全的,就你们那百来号人,有什么用?” 一百多人都灭掉一个土著国家了好不,罗保委屈道:“您也知道,陆上和海上都不怎么安全,我们没有军队的话,不但货物有可能被劫,人都有可能出事,没有军队不行啊,总督大人。” 张斌骄傲的道:“海盗和匪盗我都剿干净了,陆上和海上都没有什么危险了。” 罗保硬着头皮道:“我们从来都是自己驻守,不需要你们派人啊。” 张斌翻白眼道:“我们不是想抢你们的东西,而是保护你们知道吗,我们要跟荷兰人开战了,你们那点人能顶得住荷兰人的进攻吗,我们帮你们守,不收你们的钱就不错了!” 罗保闻言,脸色大变,惊慌的道:“啊,总督阁下,你的意思,荷兰人要打过来了?” 张斌不屑的道:“怕什么,他们有不是没来过,还不是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 罗保咽了口唾沫,惶恐的点头道:“那好吧,希望总督阁下能多派点人来保护我们,荷兰人为了抢生意,也会对我们发起进攻的。” 张斌淡淡的点了点头,挥手道:“你放心,有我们大明水师在,荷兰人打不到你们的。好了,本官还有事,你回去吧,记得准备租金。” 罗保闻言,连忙行了个抚胸礼,乖乖告退了。 张斌再次看着地图陷入沉思,步卒和水师到底驻扎在哪里好呢? 这地图,也看不清具体地形,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澳门那边看看再说,正好葡萄牙人也服软了,互市也可以开始兴建了,他顺带还能看看,具体把城池建在哪里。 第二天一早,张斌便带着所有亲卫,乘坐三十余艘车轮舸赶到澳门。 罗保听闻明帝国东南总督来了,连忙跑去码头迎接,张斌刚一下船,他便尴尬的道:“总督阁下,很抱歉,银子还没有准备好,您能不能过几天再来收?” 张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本官不是来收租金的,本官只是过来看看。” 罗保闻言,立马高兴的道:“欢迎欢迎,总督阁下,请跟我来。” 张斌原本就没打算去他那里看,但是人家都热情邀请了,总得意思意思,去看一下,不然就显得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他点了点头,做了个请带路的收拾,然后便跟这罗保向葡萄牙人的聚集点走去。 这个时候,葡萄牙人已经在几座小岛上修筑了很多平房,而且还修筑了低矮的城墙,这些东西在张斌眼里简直就不值一哂,他随便看了一圈便告辞道:“本官先去北边看看,有空再来吧。” 罗保自然没什么意见,恭恭敬敬的把他送走了。 张斌出了葡萄牙人的聚集地便直接往北边走去,刚走出几十米,他就发现港口北面不远处有几座小山,这几座小山的位置很不错,他干脆带着亲卫登上了其中一座小山,然后便掏出望远镜,观察起四周的地形来。 他发现,北边其实总共也就大概十来万亩平地,再往北就是一片比较高的山地了,也就是说这个互市最多也能建个六七十平方公里左右,他不由想到,要不要一次到位,把这里全部圈起来呢,省得以后扩建麻烦。 这个小山的位置倒是相当不错,只要在上面建个棱堡,不但能守住港口,还能封锁前面的河口,而且几座小山中间还有一大块平地,正好可以用来建兵营,很快,他脑海里就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这里其实不是全部用来建互市,他还想建一个大型铸炮厂,甚至他还想在这里建一个大型织布厂,由东盛堂投资,研究蒸汽织布机,到时候一研发出来,那利润可就不得了了。 他越想越多,最后,他甚至想到了搞房地产,也就是由东盛堂将这里全部租下来,然后将所有商铺和仓库全部建好,到时候直接租给其他商户,那样的话,一亩租金三十两都不成问题,划出五万亩来建互市,一年下来除掉五十万两的租地钱,还能赚一百万两! 这个建设其实根本不用花多少钱,城墙、街道由屯卫来建,商铺可以征召专门的泥瓦匠,至于材料,可以押着俘虏的海盗和匪盗去采集,木材、石材什么的珠江上游有的是,采集好以后直接用船拉过来,顺流而下,快的很。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以他现在的权力,建这样一座城池简直太简单了,各种匠户,各种免费劳力,一声令下就能全部召集起来,甚至,只要给他们吃饱就行,连工钱都不用发! 当然,他不会这样做,以权谋私本来就有点不对了,再剥削匠户的劳动力,那就有点过分了,再说,这点工钱对东盛堂来说也不算什么,只要城池建好,一年都不用就赚回来了。 在脑海里面定下初步规划之后,他立马回到广州城,花了一天的时间,画了个简单的规划图,然后便开始下令了。 他命令戚元辅带着五千戚家军押着两万多海盗俘虏前去珠江上游寻找合适的树林砍伐木材。 又命令戚元弼带着五千戚家军押着两万山贼去上游寻找合适的山地开采石材。 再命令俞成龙率各类船只负责转运,这材料问题就差不多解决了。 紧接着他有招来了孙元化和宋应星,将广东都司一万步卒和一万水师官兵交给他们,让他们指挥着在澳门北面开始建城墙,建棱堡,修马路。 又招来张国维让他和王徵配合着将各类匠户招过来,开始修建兵营、工厂、商铺、库房等建筑,这城池建设就算齐活了。 罗保终于见识了一回明帝国恐怖的建设速度,那木材、石材等材料就跟不要钱一样,一船一船的往过送,每天都不知道送过来多少船。 几万人同时开工,那城墙、房屋、棱堡简直就跟表演魔术一样,蹭蹭的往上涨,每天都要涨一大截。 再看明军修筑棱堡,“哗”几天时间,一层就整平了,“哗”又是几天时间,一层城墙便修好了,“哗”又是几天时间,二层就堆起来了,“哗”又是几天时间,二层城墙便修好了,“哗”又是几天时间,三层就堆起来了,“哗”又是几天时间,三层城墙便修好了。 不到一个月时间,一座巨大的三层棱堡便修好了! 要知道,这么大一座棱堡,在欧陆最少要修好几年。 还有那座城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欧陆压根就没有这么巨大的城池,明帝国,竟然一个多月就修好了! 第五卷 第十六章 新城新气象 福建巡抚张大人又开互市了,龙游商帮、宁波商帮、徽州商帮、江西商帮,四大商帮的商户蜂拥而至,月港的成功告诉谈,跟着巡抚大人跑,绝对能赚大钱。 当然,现在张大人已经不是巡抚大人了,而是总督大人,福广总督,不过他们下意识想到的还是巡抚大人,因为这样感觉亲切。 这次,巡抚大人没有组织大家募捐,只是通知各大商帮,不用捐钱了,但是租金涨了,因为是连带房子一起租的,有兴趣的可以来看看。 开玩笑,赚大钱谁没兴趣啊。 那些在月港租到地的,这两年已经赚翻了,一收到消息,立马就过来了。 那些没在月港租到地的,眼都快红出病来了,一收到消息,那简直跑的比兔子还快。 新的互市在广州城南面的珠江入海口,听说总督大人专门给这取了个名字,就叫珠海,而且还专门设立了县衙,也就是说,以后这里就是一个新的县城。 四大商帮的商户们来到珠海一看,顿时就惊呆了。 我的天,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座超级大城! 他们原本以为,这次过来,最多能看到城墙道路什么的,就像上次月港一样,你自己去挑块地,然后建商铺,不过这次有人给你建。 这些商户压根就没想到,这里不但城墙和道路建好了,连商铺什么的都建好了,就等着你去挑了。 这次比上次还要方便,不但是商铺建好了,陪同的人也特别多,每条街道都有一个带队的衙役,每个衙役手下都有上十个杂役。 你看好哪个商铺,直接叫个杂役过来,给他一说,他立马就会帮你去把租契拿来,签字画押,把钱交给杂役,这商铺就属于你了,或者说这商铺就已经租好了,你可以进货开张做生意了。 这里的商铺都是统一的样式,前面一栋二层楼房,用来做店面,后面一个小院子,有简单的仓库,还有厅堂、卧房、厨房等居住场所,每个商铺正好一亩。 这种商铺的租金有点小贵,一年要三十两,但是,比起自己修建商铺却要便宜的多,这么多的房舍,少说也的五六十两银子,而且,还费时间。 如果是自己来建,到处买材料、请人,最少得个把月,而且还得请的到人,像月港刚开始新建那会儿,到处都在请人盖房子,去迟点,根本就请不到人,最少得等上一两个月,等别人的商铺盖好了,才轮的到。 那样一来,就亏大发了,别说是一年三十两,一个月的损失都不止三十两,他们做的可都是大生意,耽误一两个月,损失三百两、三千两、甚至三万两都有可能! 当然,这珠海互市并不是只有一种一亩的商铺,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建筑。 像两亩的大仓库就建了上万个,这些人都是做大生意的,店面里那点小地方,也就能存放一下各类货物的样品,真正批发东西,都必须有大仓库,要不然,没有现货,人家很可能就不在你这里买了,所以大仓库是必须要有的。 还有一种就是占地上百亩的大型院落,前面是一个超大的二层临街门面,后面则是几进的大院落。 一座城市当然不能光有商铺,各类酒楼、茶肆、青楼等消费场所也必须要有,这些消费场所每条街都有几家,赚了钱当然要花,消费正是刺激经济发展的良方。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四大商帮以为他们来的算早的了,却不曾想,他们过来的时候,好多商铺都已经开始做生意了,特别是那些酒楼、茶肆、青楼,基本上就已经开张了。 他们这会儿在恍然大悟,广东还有个广东商帮呢,也是十大商帮中的一员。 当然,还有东盛堂,整个珠海新城差不多都是东盛堂出资新建的,他们自然是第一个开张做生意的,而且铺面相当多,几乎每条街道都有东盛堂的分号,因为这里的街道都是分种类的,每条街道只卖一类商品。 看着生意都已经红红火火的广州商帮和东盛堂的商铺,四大商帮的商户立马出手,疯抢起来。 张斌这个搞房地产的点子可谓恰到好处,至少在珠海互市,相当的受欢迎,两万个单独的商铺以一天几百个的速度被人抢租,就这还是因为有规定,一个商户最多只准租十个商铺,要不这么规定,很多大商户都会一条街一条街的租,两万个商铺,几个大商帮的掌舵人轻轻松松就能包圆了! 一万个两亩面积的大型仓库也相当的吃香,每天也是几百个几百个的往外租,同样,要不是限量,估计几个大商户就能轻松包圆。 令张斌没有想到的是,那种占地面积上百亩的超大院落都相当的吃香,原本他是想将这种大院落租给个大商帮作为会馆的,没想到,根本不用各大商帮联合起来租,有些大商户一个人就把这种大院落租下来了,因为他们生意做的大,就需要这么大个地方,几十个这样的院落,貌似还有点不够,才没几天功夫就快被人抢光了。 商铺出租是一片红火,但是总督大人却一直都没有露面,别说是这边珠海新县城了,广州省城那边都见不到他的身影,总督大人竟然如同失踪了一般! 张斌干嘛去了呢? 其实,他就在珠海县城,他正组织人研制蒸汽织布机呢,早在福建巡抚任上,他就提出过利用蒸汽动力织布的构想,但是,那时候王徵的等人主要任务是研制新型机床,改进火枪火炮,然后就是疯狂提高火枪和火炮的产量,他们根本就没时间来考虑蒸汽织布机的问题。 这会儿就着建立珠海新城的机会,张斌让人建了个超大型的织布厂,就是想将这蒸汽织布机做出来,提高布匹和丝绸的产量,去抢占海外市场。 为了尽快将蒸汽织布机研制出来,他组织了专门的研制团队,团队里有机械专家王徵,还有十余个各类匠户,有的是专门做织布机的、有的是专门加工铜器的、有的是普通的木匠铁匠,还有的是专门织布的织户,而他则充当总工,从中指导、协调。 这会儿的织布机还是纯人工的,将纱线穿好以后,织布过程中总共有三个动作。 第一步,左右脚踩踏板,使使纵向相邻的纱线交叉; 第二步,用梭子带着横向的线穿过纵向交叉的线; 第三步,用专用的篦子撞击几下,将梭子穿过的横线打紧。 如此循环往复,一匹布,四丈长,一个熟练的织户都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织出来。 这个蒸汽织布机到底怎么做呢? 这些动作看起来都很简单,脚踩踏板,这个最简单,直接装两个小蒸汽活塞,跟脚踩的效果一模一样。 篦子撞击这个动作也差不多,在篦子两边的推杆上各加一个小蒸汽活塞,撞击的动作也完成了。 穿梭子要麻烦一点,得做两个蒸汽活塞带动的线轮,用线将梭子拉上,这边轮子一转,梭子跑这边,那边轮子一转,梭子跑那边。 这些貌似都很简单,在匠户和织户的协助下,王徵很快就给各个动作都加上了蒸汽活塞,线轮也很好办,做两个木制的几刻钟的事情。 织布厂空荡荡的车间里,第一台蒸汽织布机就这样诞生了,车间的角落里,二十余人围着个带有小锅炉的织布机,福广总督张斌指导,广州知府王徵指挥人操作,水一烧开,阀门一动,织布机果然自己动起来了。 试了大约半个时辰,大家便得出结论,用手控制阀门的话,也能织布,不过,这个效率并没有提高,只是人不会累,毕竟要使用力气的地方都被蒸汽活塞取代了,光控制下阀门并不需要什么力气。 但,光是这样的话就没什么意义了,效率没提高就等于是白做工,甚至还加大了织布机的成本,人家根本不会买这种织布机去织布,开玩笑呢,人工又不值钱,你这还要烧蒸汽,不说别的,光是这柴火钱都不划算,人工同样浪费了,你这还得添上柴火钱,一匹布织出来还能赚个屁钱啊! 这效果,做出来,王徵傻眼了,十余个匠户和织户同样傻眼了,他们都傻乎乎的看着总督大人,不知道总督大人为什么要这么消遣大家。 二十来号人,费了十来天功夫,做出台新型织布机,效果还没老的好,总督大人这也太无聊了吧! 张斌当然不是无聊,他之所以让人按原来的结构慢慢做,又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上蒸汽活塞,其实只是想仔细观察一下织布机的工作原理,说白了,他是在学习怎么织布,因为他原来就不会织布。 你要设计个东西,总要知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的,具体又怎么操作,这些都不懂,设计出来的东西能用才怪。 他观察了这么些天总算对织布机的原理和织布的过程都有了充分的了解,这时候,就可以真正开始研制了。 在众人傻乎乎的目光中,张斌仔细看了看蒸汽管路和阀门的位置,随即指导道:“把脚踩踏板的阀门移到拉梭子的活塞旁边来,让两边拉梭子的活塞带动脚踩踏板的阀门。” 这话很简单,道理也很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大家把蒸汽关了,用冷水把官道和阀门一冷却,王徵指导几个专门的铜匠将官道和阀门拆下来,拿到不远处的加工车间按他的要求加工了个把时辰,又拿回来装好,这一下,差不多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但是,效果却是惊人的,因为有两边拉梭子的活塞带动脚踩踏板的阀门,他们只需要控制两个阀门,便能完成四个动作! 王徵貌似明白了一点什么,原来,在机器上,还能用一个动作去控制另一个动作! 看着几个织户笨拙的控制着阀门,织布机的两个动作却连贯了起来,他眼中慢慢冒出精光,一扇神奇的大门正慢慢向他打开。 张斌看了看效果,又指导道:“把控制篦子撞击的阀门移到脚踏板的活塞旁边来,让脚踏板活塞带动控制篦子撞击的阀门。” 这下,王徵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立刻指挥大家大家把蒸汽关了,用冷水把官道和阀门冷却,又指导几个专门的铜匠将官道和阀门拆下来,拿到不远处的加工车间飞快的加工起来,这次前后花了不到一个时辰,改造便完成了。 果然,织布机连着动起来,只要控制两个阀门,便能完成六个动作! 看了一会儿效果,王徵激动的问道:“大人接下来是不是把右边控制拉梭子的阀门移动到左边的拉梭子的活塞旁边来,让左边的动作控制右边的动作?”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对!” 王徵立马兴奋的吆喝起来,很快,大家便把管道和阀门冷却好,拿去加工去了。 这次还不到半个时辰,官道和阀门便加工好了,改造飞快的完成。 一通蒸汽,奇迹出现了,只要打开左边控制拉梭子的活塞那个阀门,整个织布机便如同有人在操作一般,自己开始织布了! 那速度快的,简直比人工快了三倍还不止! 这是什么概念,一匹四丈长的布,只要十天就能织出来,不对,这机器又不会累,根本就不需要休息,只要有人看着,他晚上也一样能织布,这样的话,五天就能织出一匹布,效率提高了六倍! 王徵激动的满脸通红,太神奇了,简直是太神奇了,原来机器还可以这样动! 张斌看了看效果,却是摇头道:“良甫,这蒸汽管路太乱了,好好改改,尽量做到又短又整齐。” 这都是小事,王徵撇了一眼蒸汽官道,立马点头道:“好好,没问题,这个是改出来的,要是新做的不会这么乱的。” 张斌想了想,又指导道:“这个蒸汽活塞就没必要用这么大的了,织布又不是加工火枪、火炮,不需要多大的力气,活塞大了,不但浪费材料,还浪费燃料,织布是靠量来赚钱的,像这么大个织布厂,要全部开工,最少能装下几千台织布机,一台省一点,几千台加起来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王徵立马点头道:“明白,明白。” 张斌又指着织布机上的布匹道:“布可以加宽,反正梭子是用线轮拉的,你把线轮加大,这布就宽了,以前之所以织出来的布都是三四尺宽的,是因为人的手不够长,现在,随便你多宽都没问题了。” 王徵想了想,立马激动的点头道:“明白了,这样效率又能提高了,就算加宽一倍,其实速度还是一样的!” 张斌点了点头,最后总结道:“你再仔细观察一下,有些地方该换成铜的就换成铜的,能换成铁的就换成铁的,这么快的速度,连续不断的织,有些地方木材的强度可能支撑不住。” 王徵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明白了,大人,你去忙吧,这些交给我就行了。” 张斌的确要出去看看了,为了将这蒸汽织布机研制出来,他都窝在这里专心致志的学习、思考十多天了,外面的事他一概没管。 这珠海新城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模样了,发展新技术只是经济发展的一个方面,其他方面也不能放松啊。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这一众亲卫,慢慢巡视起来。 首先,他走到各条街道上看了看,由于他穿的是便装,倒没什么人把他认出来,认识他的那些商帮掌舵人也不可能跟他一样在大街上逛。 这会儿,整个珠海新城已经热闹非凡,他随意选了一条街道,踏进去观察起来。 他注意的是细节,首先,街道入口处,的石碑,他就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着很多字,最显眼的自然是大大的三个红字,瓷器街。 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文字,都不是汉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却满意的点了点头,因为这些字不是给他看的,而是给各国商贩看的。 紧接着,他又一个个商号观察起来,每个商号的门框上他都仔细检查了一下,都有门牌号,他又仔细核对了几个商铺的招牌,上面标的,都和门牌号是一样的,看样子这点也没问题了。 随后,他又观察了一下街上的人,有商贩,有翻译,有巡查的,有专门搬运货物的等等,一切都有条不紊。 仔细看了一圈,他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多细节他都仔细交待张国维了,看样子张国维做的很不错。 这是他根据后世的印象整理的一些细节,可别小看这些细节,一两个看上去可能没什么,全部结合到一起就是一种新的气象,一种商业发展的气象,他去过大明很多城市,发现很多细节都不合理,结合起来就是对商业发展的一种桎梏,要大力发展商业,就要营造出一种新的氛围,新的气象。 在街上转了一圈,他并没有去县衙,而是去了新建的市舶司衙门。 广东市舶司万历四十四年就取消了,按道理,开通互市,就必须有市舶司管理,但是,张斌却没有向崇祯提出增设市舶司,而是直接把王承恩拉了过来,让他兼管一下。 当然,王承恩是不怎么管的,主要管事的还是曹德福他们兄弟三个,这三个学生,吏目学的很好,张斌干脆就让他们干起了吏目,不但是月港的商稅和关税,连珠海的商稅和关税都让他们来负责,这是尽可能的防止贪官污吏给他添乱。 市舶司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曹德福和曹德禄兄弟的工作,又和王承恩聊了一阵,他总算是放心了,这珠海发展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可以将重点放在荷兰人身上了。 第五卷 第十七章 荷兰总督的无奈 张斌知道,大明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必然有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列强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后世有一段这样的名言: 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非常大胆。 只要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会到处被人使用; 只要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就会活泼起来; 只要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引起积极的冒险; 只要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会使人不顾一切法律; 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会使人不怕犯罪,甚至不怕绞首的危险。 如果动乱和纷争会带来利润,它不但不会阻止,还会鼓励。 现在海上贸易的利润有多高呢? 进购点布匹、瓷器甚至是粮食什么的,随便在大明和东瀛之间倒倒手,就是百分是两千的利润! 这么巨大的利润,足以使人疯狂,动乱和纷争算什么,能把你灭了,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你灭了。 殖民时代,利益之争,列强从来就不会讲客气,他们从来都是用拳头说话。 这个时代,抢夺利益,就一个字“打”,没有什么好说的。 大明或者说张斌到底从荷兰东印度公司手里抢夺了多少利益呢,东瀛市场、东番市场、大明市场,甚至是南洋市场,每年最少是上千万两的利润! 这么巨大的利益,不开战是不可能的,荷兰人之所以还没行动,可能是在积蓄力量,张斌自然也不敢放松。 这个时候,珠海新的铸炮厂已经建成投产了,这个新铸炮厂还没有生产燧发枪的功能,现在,这里唯一能生产的就是火炮。 铸炮厂中,张斌在孙元化和宋应星的陪同下,慢慢从铸造车间中走出来。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凉风,随即便沉吟道:“这铸造间里面太热了,到了大夏天,里面的人怕是受不了,这样,你们去找良甫,让他做个自动扇风的东西。” 孙元化不由好奇道:“自动扇风?怎么扇?” 张斌想了想,随即问道:“风车你们见过吗?” 这东西两人自然是见过的,他们都肯定的点了点头。 张斌直接指导道:“就是给风车叶子后面加个齿轮,用蒸汽活塞带动就行了,因为转速快,中间转动的地方最好加个轴承。” 原来就这么简单,孙元化和宋应星不由恍然大悟。 其实,用蒸汽活塞带动是不可能有后世风扇转的那么快的,风也不会太大,不过,总比没有风强。 广东这边本来就热,到了大夏天,张斌真不敢想象铸造间里面会有多热,上千度的铜水,加上高温,真有可能把人热死! 聊了一阵,众人又慢慢走进加工间。 加工间里的景象,真不像是在古代,感觉就跟现代化车间差不多,里面是一排排的机床,各种火炮零件摆的整整齐齐,数百匠户正在里面紧张的忙碌着,要不是他们穿的是明朝的服侍,张斌真会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他感受了一下里面的温度,随即又对孙元化和宋应星道:“这里面也加上自动扇风的。” 孙元化和宋应星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紧接着,张斌便一个个机床跟前仔细观察起来,他是想提高产量,因为他已经开始考虑研制超级战列舰的问题了。 一艘超级战列舰就是上百门火炮,而现在,月港铸炮厂一个月才能生产一百门火炮,这边新铸炮厂产量也只要一百门,也就是说,就算两边马力全开,一个月也只能装备两艘超级战列舰,一年也才二十四艘,这速度,想要出兵去南洋海域都要等好几年,他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 当然,新铸炮厂这边是专门生产火炮的,产量不可能只会是一百门一个月,现在是广东这边的匠户操作不熟练,等他们熟练了,估计能达到一百五十门左右一个月,但是,产量还是不够高。 到底怎么提高产量呢? 铸造那边是没有问题的,反正模具是现成的,而且这会儿对尺寸要求也没那么高了,翻砂难度并不大,只要加工间这边能加工过来,铸造间那边一个月铸五百门都没问题。 主要就是加工的问题了,加工的人员和设备,这些都需要时间积累,没什么好说的,张斌主要想看看在加工过程中能有什么显著提高效率的地方没。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淬火之后的钢制刀具切削铸铜还是很快的,只要零件上了机床固定好,加工起来并不需要多长时间,就是在上机床之前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特别是炮管,不管是转运还是上机床都需要十多个人忙活半天,实际加工的时间却只有那么一点。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效率至少能提高一倍! 这个问题,首先是怎么将上千斤的炮管提起来,现在是纯靠十来个人去抬,肯定是费劲的要死,后世车间都有航吊,哪怕几千斤的东西提起来都不费劲。 做航吊吗? 张斌抬头看了看车间四周的墙壁,开玩笑,航吊的航车本身就有好几吨重,这种厂房根本就承受不住,再说,没有电机也做不出航车。 他在抬头看了看横梁,比大腿还粗的横梁,千来斤的炮管还是吊的起来的,问题拿什么吊呢? 对了,还有手动的吊葫芦,那东西倒不是很复杂,就是铁链和齿轮,铁链这时候就有,齿轮也有,张斌立马拍手道:“初阳、长庚,我教你们做个东西,一个人就可以把千斤重的炮管吊起来。” 孙元化和宋应星立马兴奋的道:“噢,什么东西,双全,快说说。” 张斌比划道:“这东西并不复杂,就是几根铁链,两个齿轮,大的齿轮挂炮管,小的齿轮给人拉,再弄个罩子防止铁链从齿轮上脱开就行了。” 这个东西大致就是这么个结构,具体什么杠杆原理,还有止退的卡子,这些东西,张斌再细细一解释,两人便差不多明白了,当然明白了并不等于就没问题了,必须试做,而且还不一定会一次成功。 不过,这个东西并不是很难,他们大概明白这个意思就行了,多试做几次总是能做出来的。 炮管吊起来了还要解决搬运的问题,现在他们用的是普通平板车,搬上搬下费劲不说每次还只能搬一根,而且地上的石板已经很多被压坏了,两三个人推都费劲的很。 这个其实很好解决,做轨道平板车就行了。 张斌又指着转运的平板车道:“初阳、长庚,这种平板车不行,你们注意到没,他们每次把炮管抬上去差不多要一刻钟,再抬下来差不多又是一刻钟,做低点就没这么麻烦,高一尺左右就行了,那样不就省事多了?” 宋应星不由为难道:“那样的话轮子没法做啊,木轮子一尺大小的,受不了这个重量啊。” 张斌立马解释道:“铸铁轮子啊。” 孙元化看着地面道:“木轮子都把这地上的石板压的不成样子了,铁轮子岂不更加厉害。” 张斌摇头道:“不要直接往地上压,地上埋两根粗铁条,然后在低矮的平板车下面装四个铁轮子,间隔正好两根铁条之间的宽度,这样铁轮子就正好压铁条上不会压坏地上的石板,对了,铁轮子不能做成平的,向里的一面凸出来一截,这样轮子就卡在铁条里面不会跑出来了。” 两人均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个东西比吊葫芦还简单,他们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了。 张斌暂时也就能想出这么点提高产量的办法了,铸炮的问题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要制造超级战列舰,还有个内部结构的问题,别看好像超级战列舰很简单,外面看上去就是密密麻麻的几排炮门,里面的结构要慢慢想,慢慢试制没几年时间肯定是不行的。 试制就算了,太浪费时间,张斌决定直接抢! 荷兰人肯定会打过来,而自己这边,有棱堡做依托,肯定不会输,就算脱离棱堡干不过他们,最终他们粮食、淡水、弹药等补给耗完肯定也得回去补充,或许这是个长期的战斗,当然,也有可能自己一次就能将他们的舰队击败,这个就要看到时候的具体情况了。 不管是持久战还是一把将他们击败,抢他们一两艘超级战列舰应该不是很难,没别的,就因为自己这边人多船多,火枪甚至比他们还先进,只要能靠上去打接舷战,他们绝对干不过。 一定要抢他们几艘超级战列舰,为了保险起见,张斌决定动用车轮舸,因为车轮舸不需要依靠风力,而且速度极快,完全可以绕到超级战列舰前后两个方向,冲上去,接舷! 超级战列舰前后也就一门主炮或者副炮,以车轮舸的速度,和他们装填弹药的速度来算,从进入主炮和副炮的射程再到接舷,他们最多有放两炮的机会。 这个完全可以用数量去堆,前面十艘,后面十艘,你开两炮又怎么样,最多击沉四艘,还有十六艘,靠上去,你就得跪! 张斌越想越觉得这个战术可行,处理完一些琐事之后,他们便带领舰队开始在东番和珠海之间的海域开始操练夺船战术了。 就用大福船做为超级战列舰的替身,让水师将士乘坐车轮舸,练习接舷战。 这个接舷有点难度,因为车轮舸比福船低的多,比超级战列舰低的更多,用梯子和木板肯定是爬不上去的,唯有用钩锁。 实验了很多次之后,张斌定下了战术,给敌人每艘超级战列舰前后各准备十艘车轮舸,每艘车轮舸上配备二十名火枪手,准备十副钩锁,靠上去之后,十个人在下面火力掩护,十个人用钩锁攀爬。 从船首和船尾攀爬这种战术还真很少有人使用,所以,一开始,水军将士还十分不适应,爬的很慢,练了很多次之后才慢慢变的麻利起来。 这又是一年多了,荷兰人为什么还没动静呢,张斌都忍不住派出车轮舸跑到巴达维亚附近去刺探消息了,到底来不来?等着抢你们超级战列舰呢! 荷兰人肯定是要来的,巴达维亚总督斯佩克斯也在等超级战列舰,不过他不是等着抢超级战列舰,而是等着欧陆本土那边派超级战列舰前来支援。 结果,超级战列舰还没到,海盗刘香被剿灭的消息却到了,斯佩克斯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怎么办,没有海盗刘香在外围为他抵挡明军自杀式攻击,自己率超级战列舰去与明军决战,不知道要被明军的纵火船烧掉多少艘! 正当他苦思无解的时候,本土的支援舰队却正好来了,二十艘超级战列舰,一艘不少,议会和公司高层的意思,去,先击败明帝国的东南总督,至于要不要跟明帝国全面开战,打完这一仗再说。 斯佩克斯这个无奈啊,没有海盗刘香的配合,他也得去啊,因为明帝国这个东南总督做的太过分了。 历史上,郑芝龙独霸东南的时候,也只是收荷兰人的过路费,荷兰人与东瀛的贸易联系他还不敢掐断,因为他知道,那样是逼荷兰人跟他拼命,荷兰人真要拼起命来,他还真受不了,因为他说白了也只是个海盗头子,没有多大的权力,调动不了多少大明的资源,跟荷兰人拼消耗,他不一定拼的过。 张斌这就不一样了,他现在独掌福广两省资源,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要炮有炮,拼消耗,他根本不惧荷兰人,所以,他直接把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东瀛的贸易恰断了,东盛堂一家几乎独占了东瀛所有对外贸易,赚翻了。 他赚翻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却是赔死了,东瀛的贸易,占了东印度公司三成多的贸易量,再加上东番也被张斌给占了,他们等于是一大半的利润没了。 还有,现在大明在月港和珠海开通互市,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轻易就能获得大明出产的廉价商品,他们与波斯萨法维帝国还有莫卧儿帝国之间的生意也大受影响,甚至连远东与欧陆之间的贸易都快被葡萄牙和西班牙给反超了。 这还得了,不干翻张斌夺回东番,夺回东瀛市场,打的大明两个互市关门,他们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得关门了! 所以,就算没有海盗刘香的配合,斯佩克斯也得跟大明开战! 五月初,欧陆支援的二十艘超级战列舰抵达,斯佩克斯边令人备战,边招来首席商务代表范登布罗克协商。 初夏的巴达维亚热浪袭人,斯佩克斯脸上却是一片冰冷,范登布罗克走进总督办公室,匆匆行了个礼,又看了看斯佩克斯,不由担忧道:“总督大人,您这是怎么呢?” 斯佩克斯叹息道:“唉,布罗克,你认为跟明帝国的东南总督谈判还有希望吗?” 布罗克闻言,摇头道:“明帝国的东南总督是一个相当强势的人,让他归还福尔摩沙怕是不可能了。” 斯佩克斯侥幸道:“要是只要求和平相处,让我们的商船去东瀛做生意,并请他关闭两处互市,不要跟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做生意,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布罗克想了想,再次摇头道:“明帝国这位东南总督跟明帝国其他官员都不一样,他对海上贸易的利润相当了解,而且他还十分重视海上贸易,要他放我们去东瀛跟他们抢生意是不可能的,关闭互市,不做生意更不可能,他要想过关闭互市,就不会搞那么大规模。” 斯佩克斯最后尝试道:“用开战来威胁他都不可能吗?” 布罗克很认真的摇头道:“不可能,他根本就不怕跟我们开战,要知道,我们可没招惹他,他都把福尔摩沙给抢了,刘香也照我们的吩咐,躲在老巢里面什么都没干,他还是跑去把刘香给灭了,他要是怕跟我们开战,会这么肆无忌惮吗?” 斯佩克斯摇了摇头,无奈的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唯有开战了。” 布罗克闻言,神色凝重的问道:“总督阁下,您已经决定了吗?” 斯佩克斯郑重的点头道:“是的,我已经决定了,我亲率舰队去夺回福尔摩沙,巴达维亚暂时就交给你了。” 布罗克闻言一愣,随即小心的劝道:“总督阁下,战场太危险,你让海军那些将领自己去就行了,何必亲自去冒险呢?” 斯佩克斯摇头叹息道:“这次可是全力以赴,让他们去,我怎么能放心呢。” 布罗克不由惊讶道:“全力以赴?冒昧的问一句,总督大人,您带多少战舰去?” 斯佩克斯缓缓的道:“除了在波斯湾那边没回来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能带上的,我都带上,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六十艘武装商船!” 这样的话,巴达维亚岂不没剩下什么战舰了,布罗克有点担忧道:“巴达维亚的防卫怎么办?” 斯佩克斯咬牙道:“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不能击败明帝国东南总督,夺回福尔摩沙,我们东印度公司怕是维持不下去了!” 布罗克沉重的点头道:“是啊,这样下去,我们东印度公司很有可能会垮掉。只能全力一战了,总督阁下,祝你大胜明帝国,凯旋而归。” 第五卷 第十八章 大明水师的英勇 崇祯三年五月初,南洋,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府。 新任总督斯佩克斯骑在一匹装饰的花里呼哨的矮脚马上,留恋的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办公楼,随即对一旁送行的首席商务代表布罗克挥手道:“布罗克,小心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我走了。” 说罢,他装出一副英勇的样子,调转码头,直奔港口而去,后面一堆卫兵连忙跟着跑上去。 布罗克神色复杂的挥了挥手,想说点什么祝福的话,却久久开不了口,看着斯佩克斯远去的背影,他不由叹息一声,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此时,巴达维亚的港湾中已经停满了战舰,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六十艘武装商船,风帆林立,壮观已极,特别是超级战列舰两边密密麻麻的炮门,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炸。 斯佩克斯看了看海面上的舰队,心中凭添无限自豪与勇气,西班牙人的无敌舰队也不过如此吧,荷兰海军是很少集结,但是,一旦集结起来,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他带着自信的笑容,翻身下马,来到码头上列队相迎的海军将领面前,叽里呱啦的演讲起来。 远处,抹的满脸黝黑的赵兴吐掉嘴里的野草杆,不无遗憾的叹息道:“可惜没带燧发枪,不然一阵排枪把他们全突突了,看他们还怎么去大明撒野!” 旁边满脸憨厚的微胖小队长大概估摸了一下距离,随即认真的道:“差不多一里远,燧发枪根本打不到啊!” 赵兴转身一巴掌拍他头上,恼火道“就你话多,燧发枪打不到就用虎蹲炮啊,全给他轰成渣渣。” 微胖小队长摸了摸脑袋,若无其事的问道:“赵老大,他们这都要出发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报信了啊?” 赵兴闻言,点了点头,郑重的道:“你先走,我和瘦子在这里再看看,等他们全部出发了,再跟上来。” 微胖小队长点了点头,跟另一边的瘦子挥了挥手,随即转身向后跑去。 别看他有点小胖,跑起来却是飞快,不到一刻钟,他便跑到了八九里外的一个小鱼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办到的,两艘车轮舸停在这里竟然没人管。 他飞快的窜上其中一艘,气喘呼呼的吼道:“快,开船,开船,回去报信,这帮红毛鬼要出发了。” 十余个队员闻言,飞快的行动起来,很快,车轮舸便慢慢加速,往北飞掠而去。 巴达维亚到东番足有七千余里,普通帆船最少要二十余天才能抵达,而车轮舸却只要四五天即可,为了保险起见,张斌特意派出了赵兴手下的十个小队,驾驶着十艘车轮舸,沿途哨探。 他们在邦加岛、加里曼丹岛、马尼拉、海南岛附近都设置了哨位,只要荷兰人的舰队经过,他们便会飞速赶往东番报信,所以,只要荷兰人的舰队出发,张斌在他们抵达之前半个月就能收到消息,而且对他们进程也能了如指掌。 这天,月港城外的军港同样风帆林立,一百余艘苍山船正在这里进行装备,月港铸炮厂又生产出一百门千斤佛郎机,张斌决定,先给机动性较强的苍山船装备上。 苍山船是大明水师装备的体型最大的帆桨船,长四丈多,宽一丈多,能搭载水军四十余人,苍山船带有船桨,可以在无风或者逆风的时候灵活转向,装备上千斤佛郎机之后,水师在海战中的战术选择就更多了。 张斌正站在帅船的船首用望远镜观看前面苍山船的装备情况呢,后面一艘车轮舸突然从入海口方向急速冲过来,看那船头旗手打出的旗号,十万火急! 能开这么快的车轮舸,绝对是明军改造过后的车轮舸,所以,沿途船只并没有阻拦,反而让开了一条水道,那艘车轮舸不久就靠上了张斌的帅船,很快,那个微胖小队长便从车轮舸爬上大福船,跑到张斌跟前单膝跪地拱手道:“大人,荷兰人的舰队出发了。” 张斌闻言,神色凝重的问道:“各类战舰数量,数清没?” 那微胖小队长连连点头道:“数清了,超级战列舰五十艘,武装商船六十艘。” 张斌闻言,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荷兰人,这是要拼命啊! 武装商船倒不去说他,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就算现在集结所有水师战船全部围上去也不一定干的过,因为,他们光是火炮就有五千多门,而水师战船的火炮总共才五六百门! 他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传令,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广东都司都指挥使孟邹伟,水师将领俞成龙、郑芝龙、郑芝虎、郑芝豹,步卒将领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曹文诏、曹变蛟、还有东番九卫所有指挥使三天后辰时,在大员总督府开会。” 随着他一声令下,帅船附近十余艘车轮舸很快便分散往各个方向疾驰而去。 三天后,辰时,大员总督府,前院大堂,福广将领云集,张斌高坐主位朗声道:“诸位,荷兰人已经出发了,估计还有十二天左右抵达。” 所有人闻言,均是精神一震,等了都不知道多久了,这帮红毛鬼终于来了。 张斌紧接着又严肃道:“这次,他们几乎是倾巢而出,光是超级战列舰就来了五十艘,所以,在海面上与之决战,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唯有依托棱堡跟他们打消耗战。” 下面将领闻言,脸色均变得难看无比,超级战列舰他们都听说过,虽然没亲眼看过超级战列舰开火,但是,想想每艘上面都有百余门火炮就令人头皮发麻,五十艘,单边就是两千多门火炮,如果一齐开火,那炮弹不跟下雨一样!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五十艘超级战列舰,棱堡都挡不住,所以,我们必须有舍命相搏的勇气,他们敢于进攻各处棱堡,我们就将船点着火,上去跟他们同归于尽!” 下面众将闻言,脸色慢慢变的坚定,这个时候,还真没什么怕死的明军将领,起码,在福建和广东没有。 张斌紧接着又朗声道:“由于我们战力有限,所有主力战舰必须集结在大员,准备跟荷兰人决战,月港、珠海、澎湖三处棱堡,唯有用火攻,与其对耗!” 这意思,就是要拿人命去填,下面众将脸上坚定之色更浓了。 张斌随即下令道:“曹文诏,命你带五千步卒守珠海棱堡,郑芝虎,给你水师将士三千,蜈蚣船、火龙船、子母船等一百五十艘,多备干柴火罐,依托棱堡,准备火攻。” 曹文诏和郑芝虎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曹变蛟,命你带五千步卒守月港棱堡,郑芝豹,给你水师将士三千,蜈蚣船、火龙船、子母船等一百五十艘,多备干柴火罐,依托棱堡,准备火攻。” 曹变蛟和郑芝豹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戚元辅,命你带五千戚家军步卒守月港棱堡,甘辉,给你水师将士三千,蜈蚣船、火龙船、子母船等一百五十艘,多备干柴火罐,依托棱堡,准备火攻。” 戚元辅和甘辉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戚元弼,命你带五千戚家军步卒守热兰遮城堡,孟邹伟命你带五千步卒守广州城,洪先春命你带五千步卒守福州城。” 戚元弼、孟邹伟和洪先春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俞成龙命你率两百五十艘车轮舸在大员港集结,郑芝龙命你率三百艘主力战舰在大员集结,准备与荷兰人决战!” 俞成龙和郑芝龙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东番九卫,其他卫所,战兵集结,紧守驻地,严防荷兰人登陆补给。” 东番九卫个指挥使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一通命令下去,各处兵马战船开始紧急调动。 第二天,张斌穿着一副奇形怪状的盔甲,在一种亲卫的簇拥下来到大员港码头,他交待了几句,随后,便直接一跃跳入海中! 他这是投水自尽吗? 当然不是,他跳到海中之后手脚乱舞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平衡,随即,他便停止所有动作,浮在水上不动了! 他手脚都没有任何动作,但,诡异的是,他就是浮在水上一动不动。 原来,他身上穿的盔甲就是两块厚木板,他让人在北方进购了一批质地最轻的松木,正试制最古老的救生衣呢。 看样子,这效果还不错,这么厚的木板,现在的火枪子弹根本就打不穿,而且还能当救生衣用,正合这会儿水师将士使用。 特别是那些点着火去和敌舰同归于尽的,把船一点,然后往水里一跳,直接在后面推着船去烧敌舰就行了,完全不用跟敌人同归于尽,而且,有救生衣在也不用担心沉入海底,自己慢慢划,或者等同伴驾船来救都行。 张斌在水中抬起手,左右活动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将木材运往福广各港口,就近加工,五天之内,做十万套!” 这东西好,反正又不怎么值钱,他要给手下所有将士都来一套! 五天后,大员港左近的东番中前卫驻地,中间校场,福广总督张斌召集所有千总以上将领开了一个动员大会。 张斌正站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朗声在那里说着什么,慢慢的他的声音变的高昂,下面所有将领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我大明水师自成祖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开始便威震宇内,大明两百余年,我水师将士,未曾一败! 正德十六年,广东海道副使汪鋐指挥广东水师在屯门海战大败葡萄牙海军; 嘉靖元年,西草湾海战,广东水师再次击败葡萄牙海军; 万历二十六大明水师舰队在朝鲜露梁海战大败东瀛水师; 天启四年,福建巡抚南居益指挥福建水师在澎湖击败荷兰海军; 历次大战,我大明水师未尝一败,靠的是什么? 俞咨皋老将军曾满含热泪的回忆,我大明水师将士,敢于顶着炮弹冲锋,敢于顶着火枪前进,敢于直接点燃自己的战船跟敌人同归于尽,这才是我们获胜的根源,保家卫国,英勇无畏! 现在,荷兰人倾巢来攻,我们怕吗?” 下面的将领立马齐声大吼道:“不怕。”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振臂大吼道:“好,让荷兰人看看,我大明水师将士有多英勇,多无畏。保家卫国,英勇无畏!保家卫国,英勇无畏!” 下面的将领立马跟着齐声大吼道:“保家卫国,英勇无畏!保家卫国,英勇无畏!保家卫国,英勇无畏!” 待众将都吼的激情飞扬,张斌缓缓抬起手,示意大家停下来,随即又对着旁边招手道:“上“忠勇甲”。” 他话音刚落,谢正刚立马捧着一副木甲走上前来。 张斌直接拿起木甲,往头上一套,亲手将下面的厚布条紧紧的绑在腰上,随即张开双臂,将木甲展示在众将面前。 批量制造的木甲当然不像他刚开始穿的那么粗糙,不但样式看上去有点像普通板甲,上面还烫了很多图案。 只见淡红色的木甲上用烧红的铁模具烫出一道道黝黑的痕迹。 四周是古朴精美的花纹,中间是一个大圆圈,圆圈中烫着一个大大的“忠”字。 待众人看清楚前面,张斌又缓缓转过身来。 后面同样是古朴精美的花纹打底,中间是一个大圆圈,圆圈中烫着一个大大的“勇”字。 张斌背对着众将站了一会儿,随即又转过身来朗声道:“此甲名为忠勇,乃上等松木所制,火枪不能击穿,同时,着此甲跳入水中,无需划动,自然会浮在水面上,本官特意定制了十万副,此次与荷兰人作战,所有将士必须穿戴,让大家将忠勇牢记在心,同时也能减少伤亡。” 下面众将不由齐声高呼道:“好。” 张斌随即抬手道:“忠勇甲已经为大家准备好,就在港口的船上,大家带回去,亲手发给手下将士,告诉他们,我大明水师,从来都是英勇无畏!” 第五卷 第十九章 葡萄牙人遭殃了 大明水师将士英勇无畏,这点荷兰人最清楚。 当年的澎湖海战,逃回去的荷兰海军将领无不满脸恐慌的向人叙述着大明水师将士的疯狂。 这些人都是疯子,他们那些小船上根本就没有火炮,但是,他们就是驾着小船冲上来,炮弹要没轰中他们的小船那就麻烦了,他们会直接将自己的小船点着,撞上来,贴着你船烧! 这些人都不要命的,我们城堡的火炮,一发炮弹轰过去就能轰的十多个人血肉横飞,但是,他们一点都不害怕,直接踩着同伴的尸体向我们冲过来! 你不知道城堡下面那场景,血都留成小溪了,但是,明帝国那些士兵,压根一点都不害怕,他们还是疯狂的冲锋,想到那溅起的血水和那些人疯狂的眼神,做梦都会吓醒! 这些,斯佩克斯自然也听人提起过,所以,他对明帝国相当的忌惮,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绝对不想和明帝国开战。 但是,没办法,为了利益,不得不战,经过二十余天的航行,他所率的舰队终于赶到了明帝国的东南沿海。 这一仗该怎么打,他心中自然早有算计。 他想出来的办法有点类似于围点打援,简单来说,就是挨个不停的骚扰明帝国东南沿海的重要城市,比如月港,比如珠海,以此来吸引明帝国东南海军的主力。 只要明帝国东南海军赶前来支援,那他们就完了,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六十艘武装商船,足以将明帝国的支援舰队拦截下来,让他们无法靠近棱堡,没有棱堡的支援,在海面上,明帝国的主力舰队肯定打不过五十艘超级战列舰。 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他们不要命的自杀式攻击,如果一次涌上来的纵火船超过百艘,六十艘武装商船根本就挡不住,他们哪怕只烧掉一两艘超级战列舰,自己都要亏死。 要知道,一艘超级战列舰就是上百门火炮,一门火炮的价值就是上千两银子,不算船体,光是那些火炮的价值,一艘超级战列舰都是上十万两,明帝国那种小木船能值几个钱,一艘撑死十两银子,干掉一万艘都不顶一艘超级战列舰! 他再怎么忌惮,再怎么担心,这一仗还是必须打,前面就是澳门了,同时也是明帝国东南两大互市之一。 这就是他第一个骚扰目标,不知道明帝国的主力舰队会不会在这里等着呢,如果明帝国的主力舰队在这里,那就只能去骚扰其他地方了,跟他们在棱堡下面决战,实在是太吃亏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这么打。 斯佩克斯掏出望远镜向左前方望去,入眼是一个庞大的岛屿,岛屿上有一圈低矮的城墙,城墙里面低矮的平房错落有致,足有上百栋。 他知道,这里就是葡萄牙人的据点澳门。 乏克由,敢跟我们东印度公司抢生意,先干你们一轮再说,斯佩克斯咬牙下令道:“所有超级战列舰,目标前面葡萄牙的据点,左舷齐射一轮!” 这个时候,葡萄牙澳门总督罗保也在用望远镜观察着荷兰人的舰队,当他看到五十艘战列舰排的整整齐齐缓缓驶过来的时候,他差点把手里的望远镜都扔掉了。 买糕的,这么多超级战列舰,就是果阿也挡不住啊,荷兰海军,一集结起来还真吓人啊! 他战战兢兢的对旁边的明军千总道:“你确定,你们能击败荷兰人的舰队?” 这位千总,包括他手下的一千人马,是罗保死乞活赖跟曹文诏要来的,没办法,明帝国不让他们在澳门驻军,这会儿他手底下就一队亲卫,荷兰人要打过来了,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所以,他找曹文诏磨了几天,硬磨来了一千明军。 这会儿,城墙上的明军都靠在箭垛下面休息呢,唯有他和这位千总站在外面观察,所以,斯佩克斯并没有发现城墙上有什么人。 那明军千总见罗保这副样子,不由拍着胸前的忠勇甲自豪道:“看见没有,我们大明军队英勇无畏,红毛番算什么,都被我们击败好几次了。” 听完翻译的复述,罗保不由看了看他胸前的大字,不认识。 紧接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红毛番,这打击面也太广了吧,我也是红毛好不! 他翻了个白眼,正要开口辩驳几句呢,那千总突然道:“红毛番的船队变阵了,他们这是要开炮了吧?” 罗保听到翻译的提醒,连忙举起望远镜往荷兰人的舰队看去。 噢,射特,单列阵形,这是要侧舷齐射啊! 他吓得一屁股坐到箭垛下面,咒骂道:“这帮荷兰人,神经病啊,不是跟明帝国开战吗,为什么要来轰我们?” 那千总听完翻译的复述,优哉游哉的坐下来,无所谓的道:“让他们轰呗,反正里面又没人。” 的确,这会儿澳门所有人都躲到靠海这边的城墙底下来了,就算荷兰人的炮弹下雨一样都没事,一个人都轰不到。 问题,房舍里面的货物没搬走啊,随着珠海互市的开通,他这边生意也越来越红火,里面不但有他们从莫卧儿帝国和波斯萨法维帝国采购来的香料、胡椒、棉花等货物,还有他们从大明帝国进购的丝绸、布匹、瓷器等东西。 这一通乱轰,棉花也就罢了,炮弹轰到棉花上,拿开就行了,其他东西可都不能被砸啊,一颗炮弹砸下去,损失难以估计啊! 他再怎么咒骂,荷兰人还是开炮了。 “轰轰轰”,那炮弹就跟雨点一样砸过来,“噼里啪啦”,澳门城中一阵乱响,窗户、屋顶甚至是墙壁被无数西瓜大的炮弹砸出无数脸盆大的洞,也不知道里面的货物怎么样了。 炮轰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荷兰人的舰队终于绕过澳门,扬长而去,罗保跳起来指着北去的荷兰人舰队大骂道:“你们有病啊,有超级战列舰了不起啊!” 当然,斯佩克斯是听不到他咒骂的,这会儿斯佩克斯心情相当不错,一轮炮弹下去,澳门顿时被砸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爽啊,让你们跟我们抢生意,哈哈哈哈。 他边笑边举起望远镜扫向北边明军的棱堡,这是一座三层棱堡,火炮可能有上百门,要是没有舰队支援,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只要轰上个十轮左右,差不多就能把它给轰废了。 附近有明军舰队吗? 他往棱堡下面的海面上一扫,没有,他再往前一扫,还是没有,他再往后一扫,咦怎么这么多小渔船,他缓缓的移动着望远镜,慢慢扫过去,射特,足有上百艘,哪里是什么小渔船,那上面明明堆满了柴火! 明军果然想采用自杀式攻击,他们有这个胆吗? 斯佩克斯决定试一试,毕竟,上次澎湖海战,东印度公司这边只有十多艘武装商船参战,面对武装商船他们敢冲上来,面对超级战列舰他们敢吗? 他想了想,随即下令道:“所有超级战列舰,目标左前方明军棱堡,左舷再齐射一轮。”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给那些小渔船来一轮齐射,把它们全部轰成渣渣,但是,那些小渔船躲在棱堡后面的港口里,他要让舰队这么过去轰,棱堡上的火炮能轰他们好几轮,实在是划不来。 他这边准备开炮了,明军的棱堡那边同样准备开炮了,曹文诏一看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排成一列慢慢驶过来就知道,荷兰人这是要靠上来狂轰了。 棱堡里面虽然才一百多门火炮,但是,因为地利优势射程比荷兰稍微远那么一点,所以,曹文诏毫不犹豫下令道:“三层、二层、一层,依次开炮,连续轰击,子铳装填不要停。” 随着一阵令旗飞舞,明军率先开炮了。 “轰轰轰”,荷兰人舰队四周顿时溅起冲天水柱,当然,也有炮弹直接砸中超级战列舰的,那家伙,一砸下去就是个脸盆大的洞,因为超级战列舰是多层结构,也不知道里面被砸成什么样子了。 如果是刚好砸中炮门位置,那就精彩了,“咔嚓”一声,血肉横飞,不知道有多少炮手被砸的支离破碎。 斯佩克斯仗着自己这边火炮多,并没有下令后退,超级战列舰终于陆续进入射程范围,双方対轰开始了。 “轰轰轰”,整个珠江入海口都是火炮的轰鸣声,荷兰人这边是水柱冲天,木屑飞舞,明军棱堡那边则是尘土飞扬,碎石四射。 対轰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明军这边足足射出去上千发炮弹,荷兰人则倾泻了两千多发炮弹,由于视线被遮挡,双方都看不到对方的伤亡情况,到底谁得了便宜,谁吃了亏,暂时还无从知晓。 斯佩克斯正考虑是不是转个圈再来一轮呢,棱堡后面的小船突然动了,一百多艘小船四散开,疯狂的扑了过来。 射特,这是趁自己这边超级战列舰正在转向,想抄后面啊! 斯佩克斯吓的连忙下令道:“快,快,令所有武装商船上去拦截。” 令旗飞舞,六十艘武装商船慢慢插入棱堡和超级战列舰之间,不过,他们拦截效果却不怎么样,因为武装商船最多也就装备了几门火炮,六十艘武装商船,一个方向最多也就百来门火炮,而且他们开炮轰击一轮之后,还得装填几分钟。 这样一来,一百多艘小船等于只要挨过两百来发炮弹就能靠上来了,几里远的距离,轰几米长的小船,而且还是移动中的小船,这时候的火炮根本就没这准头,能不能轰到,纯看运气! 运气这东西就不好说了,反正武装商船两轮齐射下去,压根就没击中几艘小船。 这个时候,速度快的小船已经靠近前面的武装商船了,明军果然开始点火了,不过他们这会儿还没点自己的船,而是点着了一些陶瓷罐子,然后使劲扔向荷兰人的武装商船。 “嗙”,只要被陶瓷罐子一丢中,商船上立马就会燃起方圆数米的一堆大火,因为火里面有油,要扑灭麻烦的很,不一会儿,已经有十来搜武装商船冒出了浓烟。 斯佩克斯脸色一变,这样下去不行,明军的小船还没有全部围上武装商船,就已经有十余艘武装商船着火了,要是一百多艘全围上来,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他稍微想了想,便仓皇下令道:“快,所有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顺水流方向转舵,顺风向转帆,快速脱离后面的划桨船。” 很快,所有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便顺着河流方向慢慢往外飘去,紧接着,所有风帆顺着风向一转,所有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速度顿时暴增,很快就把明军划桨的小船丢在后面好远。 帆船顺风顺水跑,划桨船是不可能追上的,郑芝虎用望远镜看了看狼狈逃窜的荷兰人舰队,撇了撇嘴,随即下令道:“所有战船掉头,回去,把那几艘被击沉的战船上的将士救起来。” 一阵令旗挥舞,一百多艘划桨船开始掉头,明军和荷兰人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应该说,交战双方的损失都不是很大,最倒霉的反而是没有参战的葡萄牙人,他们的澳门据点都被轰的面目全非了。 明军这边,棱堡只是被轰掉了一些箭垛,城墙上面可能有些地方被轰出了破洞,修补一下就没事了,人员也没多大伤亡,毕竟这边有城墙掩护。 郑芝虎的船队是损失了几艘小船,但是人员也没有什么伤亡,这会儿的炮弹出膛速度并不快,远远飞过来还是能看到的,知道自己船要被轰中了,跳水里就没事了,所以船毁了几艘,人员却没什么伤亡。 荷兰人那边同样没多大损失,五十艘超级战列舰是被轰出了上百个大窟窿,但是正好轰中人的很少,很多窟窿临时修补一下就没多大问题了。 六十艘武装商船其实也没什么事,几个油罐子丢上来,是能燃起熊熊大火,但是这样并不足以把船给烧掉,费点劲还是能扑灭的。 损失不大,斯佩克斯的心情却相当的差,因为明军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是他最为头疼的。 一百来艘这样的小船,要想击败他的舰队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想消灭他们最少也得损失几艘武装商船和超级战列舰。 几艘武装商船和超级战列舰换一百多艘小渔船,傻瓜才会去换,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和这些小船缠斗的。 第二十章 抢夺超级战列舰 斯佩克斯在珠海吃了个憋,相当不爽,他准备去月港再试试,如果不行就直奔福尔摩沙。 他的最终目标其实还是福尔摩沙,因为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港湾,还有热兰遮城堡,更重要的,那里远离大明帝国本土。 如果在明帝国东南沿岸占个地方,他不认为自己守的住,因为他手里就没什么陆军,明帝国如此广阔的疆域,不用问,肯定有陆军,而且陆军数量估计会多的吓人,放弃海军优势去跟人家拼自己压根就没有的陆军,那是有病。 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要在明帝国东南沿岸占领据点,福尔摩沙多好啊,与明帝国本土相隔了一个几百里宽的海峡,只要击败明帝国东南总督手下的海军,他们就可以跟以前一样高枕无忧了。 他想的倒是美,他以为东番还跟以前一样,只有一些海盗巢穴和一点点土著,压根就没什么威胁。 他要知道,东番现在已经建了九个卫所,每个卫所的步卒的能打的他哭,他估计真会哭出来。 无知者无畏,一路向北,航行了一天,第二天上午,他终于赶到月港外面的九龙江入海口。 结果,用望远镜一扫,他瞬间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这里的河道并没有珠海那边宽,这样一来,他超级战列舰开进去就不好掉头,更可恶的,明军还把棱堡修在河道的入口处,还没进河道就得挨炮弹。 尤其让人恼火的,河道里面还有很多小船,一看那数量就不下一百艘。 在这么狭窄的河道里面遭遇划桨的小船,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可能,自己还没掉过头来就被人家的纵火船给围住了,跑都没地方跑。 所以,他只是在入海口观察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下令,舰队向右,直奔东番。 月港到东番,大概四百余里,按帆船的正常速度,大概一天半时间左右,但是,天公不作美,风向不对,整的舰队到第二天傍晚才赶到澎湖,他原本还想进澎湖湾去休整一晚,结果,来到澎湖湾的入口一看,里面又是棱堡,又是上百条纵火船! 斯佩克斯没办法,只能率舰队往南,找了个小岛,休整了一晚。 好在这里离他梦寐以求的福尔摩沙热兰遮城堡只有一百多里了,第二天一早,舰队出发,中午时分,便赶到了热兰遮城堡外围海域。 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没有,热兰遮城堡附近竟然没有可恶的小船,前面,左面,右面都没有,至于后面,看不到,不知道有没有。 不过没关系,小船要从后面绕出来,必须通过那个狭窄的出口,到时候,炮火一顿猛轰,百来艘小船还经不起一轮侧舷齐射。 他估计,明帝国的主力舰队很有可能就在港湾里面,这下发达了,出口就那么宽,而且与热兰遮城堡就在一条线上,自己轰的到热兰遮城堡还会轰不到出口吗,留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准备封锁出口就行了,自己可以用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在外面慢慢轰击热兰遮城堡,三十搜超级战列舰,两边各齐射十轮,绝对能让热兰遮城堡哑火。 想到这里,他立马激动的下令道:“命令超级战列舰分两个分舰队在热兰遮城堡正对面六里远左右停着,所有武装商船停在两个分舰队外围,准备封锁海湾出口。” 一阵令旗飞舞,整个舰队立马分成两部分,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和六十艘武装商船往外一分,停在离热兰遮城堡大概六里远处不动了。 斯佩克斯随即下令道:“命令剩下的超级战列舰来回游弋,目标热兰遮城堡,左右舷各齐射十轮。” 这时候,张斌正站在热兰遮城堡三层的瞭望塔上用望远镜看着荷兰人的船队呢,这里高度已经超过了舰炮的攻击高度,压根就没有什么危险,正好适合指挥作战。 他一看敌人的舰队分开,立马就明白他们这是想封锁出口,如果自己手下全是帆船,那就真麻烦了,因为已帆船慢吞吞的速度,几百艘船要从不到一里宽的出口挤出来,最少得一刻钟以上。 那样的话,人家只要靠过来几轮齐射,估计整个出口都会被轰沉的船给堵住! 还好,自己有车轮舸,到时候,他们会有惊喜的,张斌邪笑几声,随即又举起望远镜观察起剩余的三十艘超级战列舰来。 这会儿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已经慢慢排成一列,开始从南往北缓缓行驶起来,他们这是要右舷齐射了,张斌并没有管,因为下面有戚元弼在指挥,这点小事还无需他操心。 果然,那三十艘超级战列舰还未开火,棱堡这边便想起火炮的轰鸣声。 “轰轰轰”,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四周开始腾起冲天的水柱,数枚炮弹砸中了当先的那艘超级战列舰,砸的那超级战列舰上木屑横飞。 很快,那三十艘超级战列舰也陆续开火了,双方开始対轰,那炮弹顿时像下雨一样砸过来。 热兰遮城堡里面顿时一片“啪啪啪”的撞击声,碎石到处乱飞。 大约一刻钟后,三十艘超级战列舰排成的队列陆续从热兰遮城堡前面五里左右的海面驶过,一轮右舷齐射结束。 紧接着,那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在北面转了一个大圆弧,又开始从北向南慢慢驶过来,他们这是要左舷齐射了。 张斌稍微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传令,俞成龙率领车轮舸在热兰遮城堡后面集结准备出击,郑芝龙率领主力战船随后。” 他刚下完命令,双方又开始対轰了,热兰遮城堡朝外侧的城墙逐渐被轰的坑坑洼洼,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也吃了不少炮弹。 大约一刻钟后,三十艘超级战列舰排成的队列又一次从热兰遮城堡前面五里左右的海面驶过,一轮左舷齐射结束。 这个时候,那三十艘超级战列舰果然如同张斌所想的那样,转了个大圆弧,又掉头开始新的一轮右舷齐射。 张斌嘴角露出一个弧度,转身往后面看去,此时,两百多艘车轮舸已经集结在热兰遮城堡后面,再往后,三百余艘主力战舰也在慢慢集结。 前面又响起巨大的火炮轰鸣声新的一轮対轰又开始了,炮弹不断在空中交错,两边又是一阵木屑飞舞、碎石四溅,不管是城墙还是超级战列舰的船体,损伤都越来越严重。 这个时代的炮战就是这样,没有爆炸效果,只能靠铁疙瘩硬砸,所以,要轰沉一艘几十米长的大船,很难,除非几十发炮弹同时命中,要轰塌城墙更难,除非几百发炮弹同时命中一块区域。 大约一刻钟后,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又完成一轮右舷齐射,并开始掉头,准备下一轮左舷齐射。 张斌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果然如同他想象的那样,这傻bi就想硬生生的把热兰遮城堡对外的城墙全轰塌,然后清理掉后面的炮台,可惜,他们没这机会了。 很快,双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対轰。 张斌用望远镜密切的注视着排在最后的那艘超级战列舰,终于,一阵白烟过后,最后一艘超级战列舰也将炮弹倾泻完了,三十艘超级战列舰继续向南驶去,准备掉头了。 正是这个时候,张斌大吼道:“命令,俞成龙率车轮舸冲出去,急速往南,追上去,夺舰!” 令旗挥舞,两百余艘车轮舸排成二十余列,突然从热兰遮城堡后面转出来,直奔港湾出口处。 等第一排二十艘车轮舸从出口处冒出来,外面守着的二十艘超级战列舰才发现,他们立马扬帆冲向出口处。 “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一艘,两艘,三艘,二十艘超级战列舰依次掠过台江内海的出口处,向北边缓缓驶过去,每艘超级战列舰都向出口处疯狂倾泻了五十余发炮弹。 如果是帆船,这会儿就要倒大霉了,因为帆船转向加速都需要时间,出口处正对面六里外正有六十艘武装商船正对这边准备开火,他们怎么也不可能直冲过去,要么向北,要么向南,他们必须转向,如果一转向,船速减缓,那就会被倾泻过来的千余发炮弹砸个正着,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可惜,明军是自带蒸汽动力的车轮舸,转向根本就不会减速,车轮舸的速度何其快,那边二十艘超级战列舰才刚刚启动,这边十排车轮舸已经蜂拥而出,第一艘超级战列舰才刚刚开火,十排车轮舸已经冒着炮弹转舵朝南边疾驰而去。 一边向南,一边向北,双方很快就错开了,仅前面三艘超级战列舰一百五十余发炮弹堪堪扫到车轮舸船队的尾部,十余艘车轮舸被砸的木屑横飞,有数艘被直接击穿甲板,开着开着就慢慢向下沉去,上百名明军士兵下饺子般的跳入海水中。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效果,指挥二十艘超级战列舰的荷兰海军将领顿时傻眼了,这是什么速度,怎么这边刚一启动,那边就已经全部窜出来,这边第一艘超级战列舰刚开炮,那边就开始转向了,一丝停滞都没有,没有任何减速,飞快的向南跑了。 他这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可是向北行驶的,他不可能指挥战列舰向南去吃棱堡的炮弹,结果一眨眼间双方就错开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港湾出口,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斯佩克斯所率的三十艘超级战列舰还没有掉头,他正在那里想攻下热兰遮城堡以后下一步怎么做呢,桅杆上突然传来凄厉的哨声,他连忙抬头一看,那哨兵竟然指着后面。 他举起望远镜往后一扫,卧槽,后面密密麻麻全是明军的战船,而且速度快的很,正飞速往这边冲过来呢。 还掉头吗? 还掉头去找死啊,一看明军这战船数量,最少有两百艘以上,掉头正好扑他们怀里,如果被他们围住纵火,自己这三十艘超级战列舰怕会被烧个精光! 他连忙下令道:“快,转帆,顺风向脱离,后面副炮开火,阻挡一下,让其余二十艘超级战列舰赶紧跟上,还有,通知普拉德利那个白痴,让他马上带着武装商船过来,把这些该死的纵火船给拦住,不然军法处置!” 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明军派过来同归于尽的纵火船,其实这些比纵火船还可怕,他们是来夺船的,不是来烧船的! 顺风方向是正右方,正是远离海岸的方向,正好逃离,如果是左方那就完蛋了,他们非得往岸上撞过去不可。 这边明军两百余艘车轮舸挨过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副炮的一轮炮火,付出几艘车轮舸被击沉的代价迅速接近排成一长溜向西逃窜的超级战列舰。 那边六十艘武装商船得到命令,连忙调转船头插过来准备拦截这两百多艘车轮舸,其余二十艘超级战列舰也开始掉头,顺风脱离海岸。 如果这些车轮舸是普通划桨船的速度,可能真的会被六十艘武装商船全部截住,让超级战列舰全部成功脱离,可惜,车轮舸比划桨船的速度快多了。 那六十艘武装商船还没插过来,已经有几十搜车轮舸撵上最后面的几艘超级战列舰了,这些超级战列舰的指挥官甚至开始指挥手下士兵去提水,拿厚布准备灭火了。 但是,根本没有任何油罐子扔上来,也没有看见一点火光,那些车轮舸靠上来竟然不是纵火的! “啪啪啪”,一阵轻响,几艘超级战列舰的船尾顿时多出无数条尾巴,不知道有多少钩锁勾上了船尾的甲板,这些超级战列舰的指挥官见状,连忙命人去割断钩锁。 “啪啪啪”,这次是一阵火枪声,派过去的人刚跑到船尾便被打成了筛子,下面好多车轮舸的顶上都站着持枪的明军士兵在瞄准这边开火呢! 这时候,六十艘武装商船终于插过来了,他们简直就是直接冲进两百余艘车轮舸里面的。 分舰队指挥官普拉德利首先是怕贻误战机,斯佩克斯把他拖出去毙了,然后,他发现明军战船压根就没有纵火,这才勇敢的率分舰队冲上来。 要这些车轮舸在纵火,他绝对不敢率舰队冲过来,两百多艘战船围着他这六十艘武装商船纵火,很可能一艘都跑不掉,被烧个精光! 接舷战他反而不是很怕,别看大明水师人多,但是,这会儿却没有他们这边人多,因为这会儿明军总共才两百五十艘战船参加战斗,每艘上面看样子也才二十来人,总共才五千来人。 而他手下的武装商船,一艘上面就有将近一百人,六十艘就是六千来人,超级战列舰上面更加不得了,加上火炮手,一艘超级战列舰上面足有两三百人,自己这边将近两万人对付五千明军,他怕个屁啊。 这时候整个热兰遮城堡外的海面上已经乱成一团,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正在往西脱离海岸,明军的车轮舸正咬着尾巴追,但是荷兰人的武装商船突然又插了进来,三百余艘船顿时搅在一起,展开了一场混战。 斯佩克斯用望远镜往后面一看,竟然没有一点火光,明军显然不是来纵火的,想打接舷战吗,他随便瞄着一艘车轮舸看了一眼,总共才十来二十个人,接舷战,貌似自己这边人数占绝对优势啊! 他正要下令让所有超级战列舰都掉头加入战团,去支援后面与明军缠斗的战舰,远处台江内海的出口突然涌出无数战舰,那密密麻麻的风帆,不知道有多少艘。 完了,明军主力舰队,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他脸色惨变,咬着牙,不甘的怒吼道:“快,命令所有战舰,顺风向西尽快脱离,快!” 可惜,太迟了,这时候,有五艘超级战列舰已经被缠住了,每艘上面都冲上去将近两百明军士兵。 这明军士兵的装备都是专门用来接舷作战的,他们统一腰挎手弩,背插长刀,身着木甲,更重要的他们英勇无畏,冲上来就是干,其他什么都不想。 而超级战列舰上的荷兰士兵此时已经惊慌失措,他们都没管明军胸前批着厚木甲,还是往胸口部位招呼,一枪打过去,最多在木甲上打个窟窿,明军将士基本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他们一掏出手弩,一箭射过来,荷兰士兵立马就会惨叫着倒甲板上打滚! 五艘超级战列舰是跑不掉了,还有二十多艘武装商船上面也爬满了明军将士,眼看着也跑不掉了,斯佩克斯看着后面数百艘明军战船越来越近,只能绝望的嘶吼道:“脱离,脱离,能脱离的尽快脱离啊!” 这仗打的,简直是见了鬼了,开始还好好的,一转眼后面就窜出两百多艘明军战船,这一搅合到一起,谁还敢开炮啊,数千门火炮都成了摆设,最后他只能带着四十多艘超级战列舰和三十多艘武装商船仓皇逃窜,要真和明军搅在这里打接舷战,估计所有战舰都得栽这里! 这情况,连张斌都没想到,他只是想抢一两艘超级战列舰做样品而已,谁知道一下变成这番模样,后面的战船还没开一炮,敌人就跑了,这仗打的,还真是让人莫名其妙啊! , 第二十一章 总结和奖励 热兰遮城堡,三层,瞭望塔上,张斌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荷兰人终于跑了,这场战斗算是胜利了。 张斌这边是松了一口气,郑芝龙那边却是紧张无比,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场苦战的心理准备。 他手里才三百多艘战船,论实力,甚至连荷兰人的武装商船都不如,但是却要面对荷兰人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六十艘武装商船,实力相差太悬殊,用张斌的话说,唯有英勇无畏,拿命去拼! 他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为了鼓舞士气,他将自己的帅船排在最前方,这意思很明显,兄弟们,我带你们去拼命,我先上! 船队驶出刚台江内海,他立马举起望远镜向前看去,此时,俞成龙手下的两百多艘车轮舸已经和荷兰人的六十艘武装商船搅成一团,中间还夹杂着几艘超级战列舰,场面混乱无比,他眼前全是纵横交错的战船,根本看不到前面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 这个时候,他却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乱的好,就是要搅到一起,如果跟荷兰人対轰,他这几百门火炮压根就不是人家数千门火炮的对手,最终还是要拼命冲上去打接舷战才有胜算。 没想到,俞成龙已经把大半的荷兰战舰给缠住了,缠的好啊,这种情况下荷兰人根本不敢开炮,好机会啊。 他毫不犹豫的下令,三百多艘主力战舰,全速冲上去! 这个时候,斯佩克斯其实已经下令逃跑了,张斌能看到,因为他站的高看的远,郑芝龙却看不到,因为他前面满眼都是缠斗在一起的战船。 郑芝龙的帅船最先靠上一艘荷兰人的武装商船,无数云梯、长木板瞬间搭上去,他毫不犹豫的抽出佩刀,大吼一声:“跟我冲。” 随即,他便飞快的踏上一架云梯,蹭蹭蹭几下就跳到了敌船的甲板上。 主帅如此拼命,下面人自然士气高涨,帅船上所有人,除开操船的,能上的都上了,其他战船也开始疯狂拥上。 不过,他感觉,好像有点不对,或者说太轻松了,他急吼吼的冲上来,才砍翻两个人,就没人砍了,四周貌似都是明军将士,没什么荷兰人了,至少,站着的很难找到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很简单,因为荷兰人主力已经跑了,就留下五艘超级战列舰,二十多艘武装商船,上面总共还不到四千人,而俞成龙手下就有五千人,他就算不冲上来,俞成龙也能解决战斗。 这个时候,前面的战船上已经陆续响起欢呼声,因为他们能看到,荷兰人已经跑了,欢呼声慢慢向四周扩散,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战场,郑芝龙手握长刀,傻愣愣的看着四周欢呼的明军将士,感觉就像在做梦一般。 这就胜利了?这也太轻松了吧! 明军的确是胜利了,莫名其妙的就胜利了,因为热兰遮城堡三层的瞭望塔上,总督大人已经传出命令,清扫战场,收兵了。 当然,这只是一场战斗的胜利,荷兰人的主力也就是超级战列舰只损失了一成,他们对大明水师还是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张斌并没有放松警惕,各处都没有解除战备状态。 他只是命令张冠率手下水师将士接受了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加紧在台江内海操练,争取尽快形成战力。 结果,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接下来几天,珠海、海南岛等地的哨探纷纷传来消息,荷兰人跑了,一路往南,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意思,就是说,荷兰人已经放弃了,至少一年之内不会再来了,因为张斌已经探查到荷兰人反应迟钝的原因了,原来,他们每次都要向本土汇报又或是求援,从巴达维亚到欧陆本土,一年能打个来回就相当不错了,所以,他们每次反应都要一年以上。 胜利了,为什么会胜利? 这个问题,张斌考虑了几天,他甚至想到了大明近年来的大战。 万历二十年,平定蒙古人哱拜叛乱的宁夏之役; 万历二十至万历二十六年,两次支援朝鲜的战役; 万历二十七年至二十八年,平地土司杨应龙叛乱; 万历三大征,全部获胜。 但是,紧接着,大明的表现简直惨不忍睹。 万历四十七年,与后金的萨尔浒之战; 天启元年,与后金的沈阳之战; 天启二年,与后金的广宁之战; 明军,全部惨败! 胜利了不知道为什么胜利,失败了不知道为什么失败,从万历后期开始,大明朝堂就陷入剧烈的党争,不管前线胜负如何,只管党争。 就像萨尔浒之战的明军主帅杨镐,随便总结一下万历朝鲜战争就知道,这家伙,是万历朝鲜战争中唯一临阵脱逃的明军将领,他一次就损失了将近两万明军将士,是万历朝鲜战争中明军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这样的人,竟然让他去指挥萨尔浒大战,这不找死吗! 还有后面的熊廷弼、孙承宗、南居益、蔡复一、袁崇焕,大明其实并不是没有能打的,也不是没有能干的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喷血的。 但是,能打的最后结局都很惨。 蔡复一,气死军中; 熊廷弼,传首九边; 袁崇焕,凌迟处死; 南居益,罢官削籍,抑郁而死; 孙承宗,被迫辞职,而且被迫辞职了两次,最后,崇祯十一年,清军进攻高阳,七十五岁的孙承宗率领全城百姓及家人守城,城破后自缢而死! 这会儿大明朝廷已经形成一种恶习,每次打完仗都不总结经验教训,不管功过,只管争权夺利,胡搞瞎搞! 这样肯定不行,总结大明亡国的经验教训,张斌做出决定,以后,每次大战都要好好总结,成败得失,都要分析清楚,奖惩更要明确。 结合各处哨探传回来的消息,确定荷兰人已经仓皇逃回巴达维亚之后,张斌立即召集相关参战将领,详细了解了一下各处的战况,并亲手绘制了数张战斗示意图,随即,便召集所有游击将军及以上将领到即将投入使用的海军讲武堂中开会。 陆军讲武堂和海军讲武堂其实年前就已经开始筹建了,但是,张斌定下初步方案之后便跑去京城勤王去了,紧接着回来就是大婚,然后便去了广东,等他再回到东番,陆军讲武堂和海军讲武堂校舍已经建好了,只是里面的东西还没配备齐全。 这会儿,普通教室里面的东西都已经配备的差不多了,所以,张斌干脆将一众将领召集到一间大教室,一则为了做总结,同时也是为了让他们了解一下讲武堂。 这个时候各处还没有挂牌子,一众将领还以为这里是兵营呢,到处都是整整齐齐的房舍,除了没有见任何士卒,其他都有点像是东番九卫的驻地。 但是,他们进入教室之后就感觉不对了,这么大的房间里面,竟然摆满了小条桌,就跟教书先生开的私塾一样,不过,人家那最多也就十来个小条桌,这里面却有上百个! 当然,这会儿广东和福建的将领加上个都司卫所的都指挥使和指挥使总共还不到百人,所以,这里面完全可以坐下所有人,一种将领在特战营亲卫的指引下按职位大小坐定,外面便传来一声高唱:“总督大人驾到。” 一种将领自然是赶紧站起来恭迎,张斌则是拿这一卷战斗示意图,满面春风的走进来。 来到讲台,众将见礼毕,张斌抬手让众将坐下来,随即便将一张战斗示意图挂到了讲台前的木板上。 战斗示意图一展开,众将便明了,这是整个大明东南沿海的地图,只是上面标注了无数彩色的弧线和箭头。 张斌将战斗示意图挂好,随即便拿起一根白蜡杆,指着地图道:“诸位,大家都知道,从五月初开始,荷兰人便一路从南洋扑到广东和福建沿海,对我们发起了进攻,这里面,蓝色的弧线和箭头,代表的是荷兰人的军队,红色的弧线和箭头代表的是我们自己的军队,绿色的弧线和箭头则代表我们派出去的哨探。” 他这么一解释,下面众将立马就明白了这幅图的含义。 紧接着,张斌又顺着蓝色的弧线介绍道:“荷兰人首先进攻的是珠海,随后他们又转向月港,不知怎么耽搁了一天,他们又抵达澎湖,然后他们便开始进攻东番中前卫,进攻失败之后,他们便一路向南逃回巴达维亚,这其中,发生战斗的地方其实只有两处,就是珠海和东番中前卫,其他地方荷兰人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所有将领都没有跟着荷兰人跑,自然不知道荷兰人这次的进攻过程,张斌这么一介绍所有将领立马对整个战斗过程有了大概的认知。 紧接着,张斌又取出另外一张作战示意图,挂在木板上,介绍道:“这就是发生在珠海附近的战斗,荷兰人先是在澳门倾泻了两千五百余发炮弹,随后便开始进攻珠海棱堡,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进行了一轮左舷齐射之后,水师的纵火船一拥而上,他们立即用武装商船阻拦,十余艘武装商船被点着之后,他们便借风势和水势狼狈撤走了。” 珠海之战原来如此简单,除了直接参战的曹文诏和郑芝虎,其他将领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张斌紧接着提问道:“大家知道荷兰人为什么狼狈撤走吗?” 这个完全没有道理啊,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六十艘比大明水师主力战船火力还猛的武装商船竟然被一百五十艘小船给吓跑了,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看着一种将领疑惑的表情,张斌总结道:“因为他们怕我们烧了他们的武装商船甚至是超级战列舰,这是典型畏敌怯战,如此巨大的优势,他们竟然跑了,所以,畏敌怯战是大忌,大家一定要切记。” 众将明白了,原来总督大人实在分析敌人失败的原因,让大家记住失败的教训。 紧接着,张斌又赞赏道:“此战,我们明军将士都表现的相当英勇,特别是游击将军郑芝虎,敢于率一百五十艘小船冲上去攻击荷兰人庞大的舰队,迫使荷兰人狼狈撤走,此战当记首功,特奖赏白银一千两,同时擢为参将。” 郑芝虎闻言,惊喜莫名,这个总督大人可没跟他提起过,他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多谢总督大人。” 张斌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随后又赞赏道:“此战,参将曹文诏同样表现出众,特擢为福建副总兵。” 曹文诏更是惊喜莫名,他没想到,就是指挥手下将士开了几炮都能升职,他激动的站起来拱手道:“多谢总督大人。” 张斌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又拿起一张战斗示意图,挂在木板上,介绍道:“这就是发生在东番中前卫的战斗,荷兰人先是兵分两路,一路封堵台江内海出口,一路炮击热兰遮城堡,左右舷各齐射两轮之后,参将俞成龙率二百五十艘车轮舸趁三十艘超级战列舰掉头之机从后面追上,紧接着六十艘武装商船从右面横插,挤入战场,超级战列舰则陆续向西撤离,参将郑芝龙率三百余艘主力战舰出现之后,荷兰人便开始仓皇逃窜,最后被我们截获超级战列舰五艘,武装商船二十四艘。” 东番之战原来也如此简单,除了直接参战的俞成龙、郑芝龙和戚元弼,其他将领再次露出诧异的表情。 张斌紧接着提问道:“大家知道荷兰人为什么失败吗?” 这失败也来的太离奇了,众将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来。 张斌总结道:“据巴达维亚的哨探回报,他们这次的统帅是巴达维亚总督斯佩克斯,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将领,看他的表现,也没指挥过什么战斗,指挥失误,是他们失败的主要原因,当然,前面说的畏敌怯战也是一个原因。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作战指挥,同样很重要,所以,本官给大家建了两所学堂,一所陆军讲武堂,一所海军讲武堂,这里就是海军讲武堂,海军就是水师,以后,所有将领都要在这两所学堂学习兵法,分析作战实例,提高指挥水平,大家知道了吗?” 原来这里是学习兵法,分析作战实例的地方啊,众将纷纷露出兴奋的表情,连连点头不止。 紧接着,张斌又赞赏道:“此战,我们明军将士都表现的同样相当英勇,特别是水师参将俞成龙和郑芝龙,能将荷兰人打跑,他们功不可没,特奖赏白银一千两,同时俞成龙擢为广东水师总兵,郑芝龙擢为福建水师总兵。” 这点功劳就升两个总兵,两人都被惊呆了,直到旁边的人戳他们,他们才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多谢总督大人。” 张斌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随后又赞赏道:“此战,参将戚元弼同样表现出众,特擢为福建副总兵。” 戚元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有点惊喜,毕竟他才二十来岁,副总兵,真有点过于年轻了,他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多谢总督大人。” 张斌之所以这么疯狂给人升职,自然是想借机将手下武将的职位拔高,以后,就算崇祯想把他们调走,那也是他赚了不是崇祯赚了,毕竟这些人职位都摆在那里,再怎么调,也不可能将他们降职,就算调到其他地方,他们也是手握重兵的将领,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当然,这些职位还要通过兵部确认,下发公文才行,不过,他相信崇祯这个时候绝对不会为难他,因为他会把珠海租地的银子和这次的战功一起报上去,崇祯这会儿正缺钱缺的厉害,拿钱跟崇祯买官,这个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介绍完战斗情况,又提拔了一众将领,张斌最后总结道:“这次战斗,胜利看似来的轻松,其实不然,你们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是换做荷兰人,他们敢率一百余艘小船去进攻庞大的舰队吗?他们敢率两百余艘没有装备任何火炮车轮舸朝浑身都是火炮的超级战列舰冲过去吗?他们肯定不敢,唯有我们大明水师将士才会如此英勇无畏!两军相逢勇者胜,大家一定要记住,英勇无畏,才能以弱胜强,创造奇迹,大明水师英勇无畏传统一定要好好保持下去,时刻铭记在心。” 众将闻言,均郑重的点了点头,自此以后,广东和福建两省出去的将士一个个都英勇无畏,猛的吓人! 此战获胜,光奖励将领肯定不行,总结大会过后,张斌又在东番中前卫的校场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表彰大会。 这次,不光是珠海和东番中前卫参战的将士全来了,各卫所驻地,各水师分舰队,各处守军全部派出了代表,整个东番中前卫九个校场几乎排满了明军将士,张斌派出手下八员大将分别对各参战部队进行了奖励,而他则亲自为军功卓越的将士颁发了奖励,同时也为阵亡将士发放了抚恤金。 这会儿大明朝廷连将士连粮饷都发不齐,自然不用指望什么军功奖励了,张斌自掏腰包,只要有军功的全部按朝廷标准翻倍奖励,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同样翻倍。 一时间,福建和广东两省将士均士气高涨,别人是畏敌怯战,他们却开始渴望着战斗了! , 第五卷 第二十二章 新建造船厂 六月中,东番前卫,西子海湾。 这里是一个长条形海湾,长约二十余里,宽约一里许,两边都有出入口,是一个天然良港。 东番,像这样的天然良港很多,但是,明朝这会儿船只并不多,很多港湾都荒在那里没人用。 这西子湾还算好的,因为东番前卫的驻地就在西子湾的北入口,所以,港湾里面建了一个很大的港口,港湾两边经过几年的清理还算比较平整,很适合修筑城池等建筑。 原本,张斌还没有开发这里的计划,因为东番这会儿总共才四五十万人,一个大员城都足够塞进去上百万,其他地方根本就没必要修筑大城池,随便围个几万人的小城池,供屯卫和商贩交易就行了。 但是,荷兰人进攻东番中前卫,仓皇逃走以后,这里却变得热闹起来。 海岸上,数万屯卫正在修筑一座奇形怪状的城池,港湾两边则各有万余战兵在修筑二层棱堡,五艘从荷兰人那里缴获的超级战列舰赫然就停靠在西子湾码头。 这天,西子港口,彩旗飞扬,指挥使杨耿、邹维琏和孙元化带着数千战兵整齐的排在码头恭候。 数十艘车轮舸慢慢靠近码头,很快,张斌便在一众亲卫的陪同下,从一艘车轮舸上走下来,杨耿、邹维琏和孙元化连忙迎上去,双方一阵寒暄过后,立马又一起登上停泊在港口的一艘超级战列舰。 张斌虽然不止一次登上过俘获的五艘超级战列舰,但都是匆匆而过,并未在上面久留,甚至连船舱都没进去了。 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次,他是专门来指导人仿制超级战列舰的,所以,他看的很仔细,特别是进入船舱之后,每个细节他都十分关注。 此时,超级战列舰上到处都是穿着统一制服的匠户,这也是张斌特意规定的,各类匠户,集中到一起从事某种工作的时候,都要发放统一制服,从这些人的制服就能看出来,他们是专门负责造船的匠户。 这会儿,这些人正拿着类似与木尺的东西在船上测量,还时不时拿着炭笔在稿纸上记录着什么。 张斌并没有惊动他们,只是带着一行人在船舱中细细的查看着,这荷兰人的造船技术发展的还真迅猛啊,按史料记载,百余年前,西洋蛮夷造船技术还没法跟大明相比,但是,现在,一看荷兰人造的这船,很明显,他们已经逐渐赶超大明了! 张斌正在那里边看边感叹呢,一个双目炯炯有神的精干老者突然走上来拱手道:“不知道诸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诸位大人海涵。” 这老头,张斌不认识,邹维琏却好像与他十分熟悉,双方见礼后,邹维琏立马介绍道:“大人,这是福州南台船厂的主事,专门负责船舱构造的,他也姓张。” 张斌顺势亲切道:“张主事,我们同在福建,又都姓张,五百年前肯定是一家啊。” 张主事受宠若惊道:“不敢高攀,不敢高攀,大人说笑了,小人也就是个造船的,大人什么身份。” 张斌哈哈大笑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本官祖上也就是个种地的屯卫,大家出身都差不多,只是干的活不一样而已。”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惊诧莫名,这会儿可是相当讲究身份的,一个总督大人竟然和个匠户攀亲带故,怎么都让人觉着不可思议。 张斌一看众人的表情,立马反应过来,他脑子里又有点混淆了,一看到跟技术相关的东西,他忍不住想起前世搞设计那会儿的场景,那个时候讲什么身份啊,大家都跟一家人一样,合力研发,工人,工程师只是薪水不一样,并没有什么尊卑。 这个时候可不能这样,他尴尬的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张主事,这船仓里面,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张主事想了想,老老实实的道:“这船舱的结构倒是没有多大问题,依葫芦画瓢,我们完全能做出来,只是有些东西,小人还真有点不明白是用来干嘛的。” 张斌饶有兴致的道:“哦,哪里不明白,说说看。” 张主事恭敬的把张斌等人领到一层船舱中间,然后指着一个漏斗状的东西道:“比如这个东西,小人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着好像是通风透气又或是过水的,但是,我让人拆下来看过,它中间并不是通的。” 张斌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话筒,这会儿并没有电话,也没有对讲机什么的,战舰指挥官嗓门再大也不可能吼的三层船舱里所有人都听到,这个时候就需要让人对着这话筒传音了。 这个东西,其实他在广东都司衙门就让手下亲卫们使用过,只是那时候做出来的比较简陋,并没有这超级战列舰里面的正规。 他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东西装在一个立柱上,离船舱甲板高度大概六尺左右,矮点的人估计嘴巴和耳朵都够不着,他这身高倒是刚刚好。 他抬手弹了弹,感觉一下,铜的,随即他又顺着连接的官道仔细看了下,这个是直通上面的,难怪人搞不明白这个是什么东西,单独一个船舱看,肯定不明白,因为它跟这个船舱其他东西就没什么联系。 他想了想,回头对个子比较高的王二道:“二子,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的吧,上去,找到另外的漏斗,随便来几句。” 王二自然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的,他们那时候可是趴房顶玩了好多天这东西,张斌一说完,他立马道了声遵命,跑出船舱,往二层跑去。 众人无不惊奇不已,这东西,竟然连大人手下的亲卫都知道是干什么的,他们怎么不知道呢! 不一会儿,铜漏斗里面便传来细微的嗡嗡声,张斌立马把耳朵凑上去,上面王二正一个劲的在那里重复:“大人,听到没,大人,听到没?” 声音很清晰,毕竟人家是用铜管连接的,跟他那时候随便找了点东西连上的不一样。 张斌微笑道:“听到了,你等下啊,我让张主事来试试。” 说罢,他又将耳朵凑上去,听到王二的答复之后,他立马向张主事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张主事过来,学着张斌的样子试了试,顿时尴尬了,因为他身高还不到六尺,说话倒是可以朝漏斗里吼,但耳朵够不着啊。 张斌四处扫了一样,随即指着个一尺左右的小板凳对后面的孙标道:“去,搬过来给张主事垫垫脚。” 孙标闻言,连忙窜过去,把小板凳搬过来,放到张主事脚下,张主事连忙踩板凳上学着张斌的样子把耳朵往上一凑,里面顿时传来王二清晰的声音:“张主事,听到没,张主事,听到没?” 他目瞪口呆的看了看那铜漏斗,这才对着里面喊道:“听到了,听到了。” 张斌见他会用了,这才微笑道:“这东西其实就是传达命令用的,这里站着的应该是这层的指挥将领,他站到这里就能听到上层的指示,然后再按指示命令这一层的炮兵就行了,你明白了吗?” 张主事心悦诚服的拱手道:“小人明白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提醒道:“我们水师将士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红毛番那么高大,所有,这个传音筒装在五尺左右的高度就行了,不要装太高。” 张主事连连点头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紧接着,他又请张斌来到炮门的位置,对那里炮门的结构和炮车的构造提出了一些问题。 这些,主要还是个见识问题,其实只要知道它的功能,就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张斌虽然没有看到过荷兰人是怎么操作的,但稍微想想就能明白,他随意解释了一番,张主事不由茅塞顿开。 众人又在船舱里面转了转,直到张主事没有什么问题了,张斌才对邹维琏道:“德辉,你让人去把所有主事都叫到甲板上,本官跟他们说说。” 邹维琏闻言,连忙细细的跟那张主事交待了一下,待那张主事急匆匆的跑出去,他才引手道:“大人,请。” 张斌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往甲板上走去。 他们来到甲板上的时候,几个管事已经站那里恭敬的候着了,这些人,有专门负责龙骨的、有专门负责船体的、有专门负责船舵的、还有专门负责风帆的等等,都是邹维琏应张斌要求,从福建和广东各官营造船厂请来的行家里手。 张斌一一询问了一下这些管事,随即便陷入了沉思,按他们的说法,这艘船长大约十五丈有奇,宽五丈不足,也就是说,长度大概是五十米左右,宽度大概是十五米,但是,大明并没有与这个尺寸相近的船型。 福船没有这么大,而有记载的郑和宝船,大号比这个大两倍还不止,中号也比这个大一倍多,甚至连小号都比这个大的多。 张斌想了想,随即问道:“大明这几十年有没有造过比这种船稍微大点的船只?” 众位主事相互看了看,随即年纪最长的,负责龙骨的主事道:“回大人,万历年间,南台船厂曾承造过封舟,封舟长二十丈,宽六丈,深五丈。” 封舟张斌倒是听说过,那并不是战船,而是用来册封藩王用的礼仪船,说白了就是用来显示大国风范的。 这尺寸倒是不错,张斌点了点头,随即邹维琏道:“德辉,建造船务和开挖水道的匠户过来了吗?” 邹维琏点头道:“已经过来了,正在高雄城那边选址呢。” 张斌想了想,随即挥手道:“那行,大家一起过去看看,定下方案,尽快把高雄船厂给建起来。” 大家都不知道,东番前卫旁边建的城池为什么叫高雄,旁边的船厂甚至都叫高雄船厂,这个自然是张斌的意思,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后世的高雄。 这高雄城建的的确有点奇怪,因为他是一个长条状的城池,而且,还分成了两个部分,靠近东番前卫驻地这边倒是个四四方方,大概能承载十万人左右的城池,但是,东面的城墙却一直往南延伸了十多里,这使得这个城池长度都跟西子湾都差不多了,宽度却只有两里多。 这么个长条条,靠近西子湾这边的城墙还是空着的,怎么看都让人感觉奇奇怪怪的。 张斌其实是想在这里建造一个大型军工厂,靠近东番前卫驻地那边那个四四方方的城池才是真正的高雄城,往南延伸出来的长条状城池就是一个军工厂! 这里面,张斌准备建造专门的造船厂、铸炮厂、造枪厂、机械厂、火药厂等等,总之,这里将是一个全功能的军工厂,现阶段使用的所有武器包括战舰,这里都要能造出来。 这会儿,这里还只是迁移过来一些造船的匠户,以后,各方面的熟练匠户他都要集中在这里,专门生产武器和战舰。 一行人从港口出来,沿海岸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左右才来到建造船坞和开挖水道的匠户所选定的高雄船厂位置,当然,这里还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空地而已,只有在离海岸两里远左右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城墙。 张斌带着众人等上城墙,对着前面的空地,豪气干云道:“新型战舰,就按封舟的尺寸建造,这里,要建造十个船坞,开挖十条水道,要达到年产各类战舰百艘左右的规模。” “嘶”,迎接他的是一片吸气的声音,这个也太夸张了,如果说,是一年造一百艘福船,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集合现在福建所有官营船厂和广东所有官营船厂的匠户,一年造一百艘福船并不难。 但是,建造一百艘封舟那么大的战舰就不一样了,要知道,封舟的长度可比最大的福船还大了两倍多,如果按整体用料来计算,工作量起码是福船的四倍还多,一年造一百艘,根本就不可能,至少现在来说是不可能的。 张斌当然知道现在不可能,他只是提出了一个目标,这个目标肯定要很多人一起努力才能完成。 紧接着,他便下令道:“新型战舰,龙骨和船体都按封舟的尺寸来,前后要各加一个转轮,跟车轮舸差不多那种,转轮肯定要做的更大,很多地方还要改成铸铁的,而且外面还要加铁板防护,这个,初阳,你来负责。” 孙元化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紧接着,张斌又下令道:“今年,我们只研制两种船型,一种是类似于超级战列舰的,纯火力战舰,另一种是类似于福船的运兵型战舰,船首和船尾都装上千斤佛郎机就行了,这两种战舰龙骨、船体、转轮都做成一样的就行了,上面怎么建造,这个德辉你来负责。” 邹维琏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望着远处的海面,郑重的道:“荷兰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要加倍努力,尽快把船厂建起来,尽快把新式战舰做出来,这样,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五卷 第二十三章 步子太大 很多时候,人一沉迷于某件事情,时间就会过的特别快。 比如看小说,你总想着,看一个小时就睡,看一个小时就睡,结果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等你真困的不行了,抬头往窗外一看,已经天亮了。 做事也是如此,当遇到特别感兴趣的事情,做的相当投入的时候,时间同样会过的飞快,这个时间不一定是以小时计算的,也有可能是以天计算的。 张斌这段时间就沉迷于造船中,或者说沉迷于造船厂的兴建中,因为战舰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 大明这会儿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战舰,什么福船、海沧船、苍山船这些,只能算是武装商船,在近海打一打还可以,要远航几千上万里,去南洋与列强开战,那就不行了,不管是粮草、弹药、淡水等的携带量,还是火炮数量,根本就没法跟列强的战舰比。 不说和列强开打,将近一个月的航程,几万将士吃喝都会成问题。 所以,必须有战舰,有了战舰,他才能击败列强,控制整个东南海域甚至是南洋,赚取巨额的利润,应对接下来可怕的天灾和人祸,力挽狂澜于既倒。 有总督大人亲自坐镇,造船厂的建设进度自然快的惊人。 水道,主要是人手,有张斌在,要多少人,有多少人,不到两里长的水道,每条两千人,平均下来一米都不止一个人; 船坞,主要是材料,不过石材、木材、砖头、铸铁等等,只要报出来,立马派车轮舸去运,广东福建两省,包括东番,全力供应; 还有什么匠户、造船器材、造船材料,只要张斌一声令下,都疯狂向东番前卫聚集。 战舰的设计进度也很快,龙骨和船体基本不用管,将原来封舟的图纸拿来就可以用,叶轮也只是将车轮舸的叶轮放大,将支架部分改成铸铁的就行了,至于上面的结构,他们采用的办法也是直接将福船的船舱和超级战列舰的船舱按比例放大。 不管怎么说,先把样本造出来再说,有什么问题,试过以后再改进。 众志成城,速度那叫一个惊人啊,不到一个月时间,十条水道基本挖好了,第一座船坞也建造完成了,各种龙骨和船体的材料更是早已准备妥当,两艘战舰样品随之投产。 荷兰人取名的超级战列舰,张斌稍微改了一下名字,改成了威远战列舰。 根据福船改造而成的运兵战舰当然也不能叫这么复杂的名字,张斌直接取了个镇远巡洋舰与威远战列舰相对应。 上千匠户,全力以赴造两艘战舰还是很快的,龙骨和船体一月完工,这个有原来制造封舟的经验,并没有什么问题。 叶轮就比较麻烦了,虽然有车轮舸做参考,但是,叶轮可不是光大几倍的问题,叶轮大了蒸汽活塞和齿轮就要相应加大,锅炉也跟着要加大,还有烟囱,要从几层船舱中穿出去可不是个简单的问题,所以,光是个叶轮又花了将近一个月。 等叶轮装好,上面船舱的材料都差不多加工完了,所以,船舱的进度算是最快的,不到半个月就完工了。 这个时候,整船就可以试水了,在水道中修修补补又是半个月时间,将所有火炮装上,大明第一艘威远战列舰和第一艘镇远巡洋舰就这么诞生了。 三个月,做两艘二十丈长的战舰出来,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当然,这只是样品。 开出水道,在西子海湾中试航了一番,张斌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那就是这种大型战舰,速度变慢了,由于体积太大,再加上锅炉、火炮、人员等的重量,战舰的速度根本就达不到车轮舸那种每个时辰两百里的速度。 巡洋舰能好一点,基本上正常航速到一百二十里每个时辰,最快航速能达到一百六十里每个时辰。 战列舰就不行了,火炮和弹药的重量一加上去,正常航速只能达到一百里每个时辰,最快航速也只能达到一百二十里每个时辰。 时速等于只有五十里了,比光能载三四十个人的车轮舸慢了一半!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办法改进,因为威远战列舰和镇远巡洋舰并不是真正设计出来的全新战舰,而是糅合了封舟、福船、车轮舸和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拼凑出来的,真要全新设计一种战舰,别说三个月了,三年都不一定能成功。 张斌带着两艘战舰在东番前卫和东番中前卫之间来回航行了几趟,感觉了一下,最终只能勉强接受了,速度慢一点没什么,首先要有这东西,速度再慢其实也比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快,因为他们的是风帆战列舰,没风的时候,动都动不了,就算顺风顺水也快不到哪里去。 最后,张斌拍板,这两种战舰,就按样品来做了。 威远战列舰,共有火炮一百零六门,全部是千斤佛郎机,配备炮手和水手攻击三百余人,正常航速一百里每个时辰,最快航速一百二十里每个时辰。 镇远巡洋舰,共计火炮六门,前后各一门,左右各两门,也全部是千斤佛郎机,配备炮手和水手五十余人,可装载水军将士或者步卒五百余人,正常航速一百二十里每个时辰,最快航速一百六十里每个时辰。 按现有的人员配置,一年做一百艘那是不可能的,张斌给高雄造船厂下了个任务,在明年六月份之前一定要造出十艘巡洋舰和二十艘战列舰,因为到时候荷兰人很有可能再次来袭。 今年这一次,他们派了个外行过来,明年再指望他们犯这种幼稚的错误那是痴心妄想,他们肯定会派个正宗的海军将领过来,甚至还会支援更多的超级战列舰,到时候,肯定是一场恶战,有十艘巡洋舰和二十艘战列舰带领原来的战船,再加上纵火船、车轮舸和棱堡,才有希望在真正的战斗中将他们击败。 战舰的事情处理完,张斌立马回到东番总督府,在东番前卫忙碌了三个月,已经堆积了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首先,他跟崇祯买的官已经来了,傅冠、倪元璐、钱士晋,全部送到,陈子壮出任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右布政使和张国维出任广州知府的任命也下来了。 崇祯还专门给他发了个中旨,对他治理福建和广东的成绩和剿灭海盗的功绩大肆褒奖了一番,至于傅冠、倪元璐和钱士晋的官职,崇祯的意思,让他自己决定,决定好了,上个奏折就行了。 总之就是对他办事十分放心,表示不会插手他对福建和广东的治理。 崇祯之所以这么好说话,自然是看在钱的份上,要每个总督都像张斌一样,一年给他来个几百万两,那他嘴都会笑歪,两京十三省,那可就是三四千万两啊,要有这么多钱,中兴大明,指日可待! 当然,其他省份的总督又或者是巡抚压根就不可能给他搞这么多钱,不问他要钱就算了不得了,所以,他对张斌还是很满意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这三人都来了好几天了,张斌一直忙,所以没来得及给他安排官职,这会儿忙完了,自然要感觉把他的职位定下来。 他分别找三人谈了几次,发现这三人也是很不错的人才,正好,他还缺三个正三品,分别是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参政和福建提刑按察司提刑按察使。 这三人中,还是倪元璐最为刚正不阿,所以,张斌将他提为福建提刑按察司提刑按察使,而傅冠和钱士晋则分别出任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右参政。 福建和广东的班子至此就算是配齐了,剩下的事他就不用过于插手了,毕竟有些行省压根就没有总督,日常事物不照样没有一点问题。 他这个总督主要还是处理大问题的,比如海盗、匪盗、官员贪腐、外敌入侵什么的,至于日常事物,他只需要督导督导就行了,倒不用天天盯着。 当然,他也没时间天天盯着两省的日常事物,因为他不但管着两省的军政事物,还管着一个硕大的东盛堂。 这不,刚处理完政事,他又迫不及待的开始处理东盛堂的事了,因为早在他疯狂修建高雄造船厂的时候,他外公黄老爷子就告诉他,东盛堂快没钱了! 东盛堂硕大的产业,去年进账就有五百余万两,怎么发展了将近一年,反而快没钱了呢? 其实,很简单,正是因为东盛堂这一年发展的太迅猛了,才会出现资金问题,不管做什么生意,都不能只看收入,不看支出。 这一年,东盛堂在大明两京十三省,还有南洋、东瀛、朝鲜等地疯狂扩张,又是买地、又是建商铺、又是招人、又是进货,每一地投入都是数十万两之巨,那银子是哗啦哗啦的往外花,收入根本就赶不上支出。 比如,东盛堂投资修建珠海新城,就算张斌运用手中权力,动用屯卫、匪盗俘虏、海盗俘虏收集材料,修筑城墙,但是,城内的房舍还是要请专门的匠户来修建,工钱加上所有参与人员的伙食费用,还有运输费用,一座城修下来也花去上百万两,再加上上缴的租地费用五十万两,这一年的租金收入全搭进去还不够。 还有,研制和生产织布机、招揽织户、进购蚕丝棉花等费用,还有各个商铺进购货物的费用,没有两三年,这钱压根就赚不回来。 这样猛搞下去肯定不行,所以,张斌决定,召集所有参与经营的股东开个会,商讨一下发展大计。 东盛堂参与经营的股东其实就是几家占有股份比较大的家族,也就是占一成股份的黄家、张家、郑家和占半成股份的骆家、曹家、毕家、戚家、俞家、毛家。 这次参加会议的就比较多了,不但有股东代表还有直接参与经营的大掌柜。 张家有张斌和大掌柜张三、张军; 黄家有黄老爷子和大掌柜黄鹏、黄程; 郑家有郑芝龙和大掌柜郑芝鹗、郑芝鹄; 骆家骆养性来不了,只来了大掌柜骆养德和骆养廉; 曹家曹化淳也来不了,只来了大掌柜曹化春和曹化雨; 至于另外四家,还没有大掌柜,只是来了毕懋康、戚元功、俞成龙和毛承祚作为代表。 召集了十来天,所有与会人员终于到齐,这天上午辰时,会议终于开始了,总督府硕大的会议室几乎坐满了人,一开始却只有张斌一个人翻账本的声音。 张斌翻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合上账本严肃道:“现在东盛堂发展有点乱,盈利的地方很少,大家都在使劲投入,却没有什么利润,如果没有外部资金注入,恐怕有一大批分号要关门,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盲目发展对不对呢?”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羞愧的表情,他们的确有点盲目了。 张斌叹息道:“这个也不能怪你们,我也有责任,在珠海的问题上我就犯了和大家同样的毛病,步子迈太大了,毕竟东盛堂生意做的太大,各方面都要注意。” 的确,东盛堂生意做的非常大,五六百万两收益已经相当于后世上百亿的收益,也就是说,东盛堂去年就相当于后世一个排名五百强的大型跨国公司了! 这一年来,经过疯狂扩张,如果不出问题,恐怕收益都要超过千万两了。 可惜,偏偏出问题了,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步子太大,扯着蛋了。 其实,解决的办法张斌已经有了,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要引起大家的重视。 见众人都露出羞愧的表情,他这才郑重道:“这次算我们运气好,因为在广东剿灭匪盗和收拾土豪乡绅时我截留了几百万两作为军费,借用一下这笔钱,还不至于出现分号倒闭的情况。”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庆幸的表情,原来还有钱,这就好办了。 张斌紧接着又严肃道:“这次我们要记住教训,以后不能再乱来了,为了防止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必须追究责任,也就是说,以后各大掌柜都要对自己所管辖的区域负责,亏了,就要撤换掉。为此,我将各大掌柜负责的区域划分一下,以后,各大掌柜都负责自己的区域,不要再像现在一样,一个区域有几个大掌柜在开分号。” 区域负责,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在坐众人都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张斌紧接着便直接分配道:“福建和江西由大掌柜黄鹏负责,广东和广西由大掌柜黄程负责,南直隶和浙江由大掌柜曹化春负责,北直隶和山东由大掌柜曹化雨负责,陕西和山西由大掌柜张三负责,河南和湖广由大掌柜张军负责,云南和贵州由大掌柜骆养德负责,四川由大掌柜骆养廉负责,南洋由大掌柜郑芝鹄负责,东瀛和朝鲜由大掌柜郑芝鹗负责,大家记住了吗?” 各大掌柜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张斌最后道:“以后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区域,其他人的建议,你们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总之自己的区域自己负责好,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以后,每年正月十五,所有大掌柜都必须来这里汇报,我们各家各派一个代表听取汇报,考核业绩。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 第五卷 第二十四章 去东瀛看看 张斌为了理顺东盛堂的生意,定下了区域负责制,规定各大掌柜必须对自己经营区域的业绩负责。 这样,各大掌柜肯定会想方设法提高业绩,当然,也有可能某些大掌柜能力不够,业绩提高不了,那就必须撤换,换有能力的上。 这应该算是一个比较公平也比较有利于提高业绩的方法,当他征求意见时并没有任何人提出不同意见,只有郑芝龙好像有点欲言又止。 张斌注意到这一点,不动声色的宣布散会,并特意跟在郑芝龙后面走了出去。 等人差不多都散开了,他突然上去拍着郑芝龙的肩膀道:“芝龙,看你刚有话要说,是有什么建议吗?” 郑芝龙这会儿正考虑事情呢,被他这一拍,吓得差点跳起来。 张斌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好奇道:“芝龙,你到底怎么了?” 郑芝龙犹豫了一下,随即鼓起勇气道:“大人,我想跟你借点人。” 这话反而把张斌说的愣住了,他们两好歹有点亲戚关系,又有共同的利益瓜葛,所以张斌并没有对他做什么限制,也就是说,东番九卫的人,其实郑芝龙是能调动的,只要不是跟张斌作对,东番九卫的指挥使肯定会听他的。 你有权调动这么多人还跟我借人,你想攻打哪个国家还是怎么滴? 张斌不由好奇道:“你想干嘛,要多少呢?” 郑芝龙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个,五六百人应该差不多吧。” 才五六百人,真是奇了怪了,随便哪个卫所,他要五六千人都有,张斌莫名其妙道:“东番九卫,你随便调啊,只要不让他们干坏事,他们还能不听你的?喂,我说你小子不会真想干什么坏事吧!” 郑芝龙连忙摇头道:“我哪能干什么坏事啊,他们手下那些人都不行,我这挑了半天才挑出百来个,” 东番九卫的人都不行,这意思,只有自己手下特战营能行咯,原来他是想跟自己借特战营精锐啊。 张斌想了想,义薄云天道:“你是不是想暗杀什么仇人啊,说吧,是谁,我帮你做了他。” 这时候,大明朝堂原本就没多少好人,能惹的郑芝龙想动手的,肯定有可恨之处,所以,他装出大度的样子,压根就不问是谁,直接做了。 郑芝龙这个感动啊,他连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想干掉谁,我只是想去东瀛接我老婆孩子过来,这是私事,所以我有点不好意思跟大人开口。” 原来就这么点小事啊,张斌正要点头答应,突然想起来,他要去接的是郑成功! 郑成功可比郑芝龙厉害多了,而且不像郑芝龙这小子摇摆不定,有点墙头草,风吹两边倒,郑成功可是坚定的很,只要他认定了,至死不悔! 这么个重要人物,张斌自然是上心的很,他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回事,你好好说说。” 郑芝龙叹息道:“唉,我当初不是跟着老大颜思齐想造反吗,德川幕府和平户藩松浦氏都很生气,他们以日女不得出国为由卡着我妻儿不放,我早想接他们母子回来的,这都被他们拖了几年了。” 张斌闻言,陷入了沉思,自己也是忙晕头了,把小鬼子给忘了,让小鬼子发展起来可不得了,他们那什么关白丰臣秀吉刚有点实力就想通过朝鲜入侵大明,以后他们实力强了,更是不得了,必须想办法把他们灭了,最少也要变成大明的藩属国,压住他们,让他们凶不起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或许,自己应该亲自去东瀛看看,看怎么解决这个祸害。 想到这里,张斌直接开口道:“这事你不方便去就交给我吧,我帮你去把他们母子接回来。” 郑芝龙闻言,目瞪口呆道:“啊,大人,你去,别啊,你不能为了他们母子去冒这个险啊,随便派几百特战营精锐去就行了,我这也挑选了百来个东瀛好手,让他们一起去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张斌摇头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小小一个东瀛,还能翻了天了,就算他们幕府大将军出面,又能耐我何。说吧,平户有多少驻军,我安排一下。” 郑芝龙一想也对,总督大人手里的实力,跟他们东瀛幕府大将军已经不相上下了,真要翻脸,就连他们幕府大将军都要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这位大明总督呢! 总督大人过去应该是出不了什么事的,他犹豫了一下,立马详细解释道:“松浦氏在平户城的驻军也就一千左右,其他地方的,一天之内肯定赶不过来,幕府大军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要集结到平户最少也得个把月。我当初是想只把森儿接回来,那样的话还没多大问题,直接让芝鹗出面去理论一番应该能成。不过,如果想把他们母子都接过来,松浦氏肯定会阻扰,所以我想借点特战营精锐,偷偷潜进去,如果他们阻扰,五六百精锐,挡住他们千来号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才千来号人,算个屁啊,张斌大手一挥道:“让芝豹跟我去就行了,芝鹗最好不要出面,他还得在东瀛做生意呢,万一真跟人翻脸了就不好了,你老婆孩子都认识芝豹吧?” 郑芝龙连忙点头道:“认识,认识,芝鹗只是森儿的堂叔,芝豹可是森儿的亲叔,他们怎么会不认识呢。” 张斌点头道:“那行,你让芝豹他们明天早上辰时到码头来,我带他们去东瀛接人。” 郑芝龙这个感动啊,连连拱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张斌表面上是一个劲的说不用谢,心里却在得意的想着:“嘿嘿,我去接回来,你这儿子可就归我了!” 第二天一早,辰时,大员港,张斌带着一众亲卫准时出现在码头,而郑芝龙则早已带着百来号人在码头上恭候,两人寒暄了几句,张斌便带着四组亲卫,还有一众将领和随行人员登上了早已停在那里的镇远巡洋舰,其他人则分别登上了那艘威远巡洋舰和数十艘车轮舸。 一阵令旗挥舞,船队很快出发,这次张斌带上了所有九组亲卫,还有一千戚家军步卒和五百水师精锐,镇远巡洋舰和威远巡洋舰也带上的,正好拿去测试一下,另外还带了八十艘车轮舸。 这阵容,估计整个东瀛水师全来都不一定干的过,一艘超级战列舰就能轰的他们怀疑人生,从万历朝鲜战争就能看出来,这会儿东瀛水师装备还不如大明水师呢,他们想对付超级战列舰,唯有靠近夺船或者纵火,问题,有八十艘车轮舸在旁护翼,他们根本就靠近不了超级战列舰。 张斌可不想偷偷摸摸去接人,就摆明了去接,平户城那千来号人根本就不算什么,就算遇到幕府大军,还是那句话,你能奈我何! 镇远巡洋舰三层船舱顶部,张斌特意让人搬了一张太师椅,坐在那里,吹着凉凉的海风,用望远镜看着四周的景色,惬意无比。 在他两边,戚元功、戚元辅兄弟和郑芝豹、郑芝鹗兄弟左右挺立,这次,戚芳华没有再跟过来了,因为她怀孕了,成了整个张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不能再来保护他了,所以,特地让他大哥和二哥戚元功、戚元辅跟随保护。 张斌看了阵海景,放下望远镜,悠悠的道:“芝鹗,你对东瀛熟不熟?” 郑芝鹗连忙拱手道:“小人在东瀛做生意也有四五年了,还算是比较熟吧。”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道:“那你说说东瀛幕府的情况,我这还只知道万历朝那会儿,他们那什么关白丰臣秀吉呢。” 郑芝鹗点了点头,介绍道:“万历二十六年,东瀛摄政关白丰臣秀吉病逝,手下五大家老争权,最后德川家康胜出,获得征夷大将军之位,随后于万历三十一年在江户成立了幕府,万历四十三年,德川氏在大阪击败丰臣氏之后,整个东瀛基本处于江户幕府的统治之下。现在当权的是德川氏第三代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 这个有点笼统了,张斌不由追问道:“那他们这藩又是什么个意思?” 郑芝鹗闻言一愣,这个还真不好解释啊,他想了想,然后估摸道:“这个藩,有点想大明皇室给藩王的封地,但又有点不一样,藩守大名可以自己征税,管理藩地,但是必须服从幕府大将军的命令,还要缴税,军队也要听从调遣。” 这个体制有点松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维持的,要那个藩的大名暗地里发展起来,岂不是可以推翻他们的幕府大将军。 张斌想了想,随即又问道:“那这个平户藩松浦氏怎么样?” 这个郑芝鹗最熟了,他介绍道:“平户藩的松浦氏是肥前国大名,领有肥前国北松浦郡和壹岐国,主要就是对马岛、壹岐岛、平户岛三岛,这三个岛其实就倭寇的老巢,松浦氏从前朝的时候就开始组织倭寇劫掠朝鲜,后面又带领倭寇劫掠我大明东南沿海,倭寇被剿灭以后,他们又支持大明海商和海盗违反海禁进行走私。” 张斌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郑芝龙以前可不就是走私的海商兼海盗吗,怎么感觉他有点像自己人骂自己人啊? 郑芝鹗见张斌这表情,连忙解释道:“现在大明海盗是没有了,但是走私的海商还有很多。” 这意思张斌终于明白了,难怪自己将荷兰人和东瀛之间的贸易掐断之后东盛堂在东瀛的收益还只有一百多万两一年,原来是有人走私抢生意啊。 他想了想点头道:“嗯,这个问题必须好好处理,私通倭寇的海商要好好抓一抓!” 这话说的,好像东盛堂就不是在私自和东瀛做生意一样,不过,有时候,为了保证利益,必须下狠手。 其他走私的海商,并没有对大明做任何贡献,下手对付他们,张斌没有任何压力。 这个问题现在还不能着手,张斌想了想,又继续问道:“平户城的城防严密吗,我们这样一把冲上去,会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郑芝鹗闻言,目瞪口呆,总督大人这是准备来硬的啊,他还以为张斌也是偷偷摸摸去呢,他连忙劝道:“总督大人,这样直接冲上去是不行的,他们一旦发现港口有这么多外来船只,肯定会立马关闭平户城,到时候要想进城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个其实问题不大,张斌自然不可能这么直接冲过去,要是人家紧闭城门,严防死守,要一天攻下来,可没那么容易,毕竟他手下才两千来人,攻击一千人驻守的城池,还真得费点劲。 张斌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传猿飞佐助。” 这猿飞佐助并不在帅船上,要招他过来,可没那么容易。 好在车轮舸速度本来就比镇远巡洋舰快,来回传令倒是不怎么费时间,不到一刻钟,猿飞佐助乘坐的车轮舸便靠近帅舰,他嗖嗖几下就顺着悬梯爬了上来。 其实,这会儿他已经不能算是东瀛人了,应该算是东番人,因为他从天启年间就开始跟随郑芝龙,也曾立下不少功勋,这会儿都已经升为水师千总了。 他一上船便匆匆来到张斌跟前拱手道:“总督大人,不知传召属下有何事交待?” 这模样,这口气,哪里还像个东瀛人。 张斌点了点头,问道:“你对平户城熟悉吗?” 猿飞佐助立马点头道:“属下曾去过几次,还算熟悉。” 张斌又问道:“如果让你守住一个城门半个时辰,需要多少人?” 猿飞佐助稍微想了想,随即拱手道:“这个要看平户守军的反应速度,如果他们反应慢点,一百来人足够了,如果他们反应迅速,召集大部分人来夺门,那么最少需要两百人。” 张斌点了点头,开始在脑海里面筹划起来。 大员到平户大概有三千余里,按威远战列舰的航行速度,大概需要三天左右。 这三天,整个帅船上的亲卫都在学东瀛话,当然,他们学的不是很复杂的话。 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有一组十队亲卫在甲板上受训,基本就是猿飞佐助站前面大吼一声:“八嘎。” 然后,一百余名亲卫跟着齐吼:“八嘎!” 第五卷 第二十五章 霸临平户藩 平户岛位于九州岛西北角,而平户城则位于平户岛北端,与九州岛隔海相望的一个港湾中。 这里是肥前国大名,平户藩藩主松浦氏的主城,原本也算是一座比较有名的雄城,但是,摄政关白丰臣秀吉死后,德川家康当上了幕府大将军,原本亲近丰臣秀吉的松浦氏为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主动将平户城烧了,这样才保住了松浦氏的领地。 这会儿历经二十余年,在德川幕府的同意下,松浦氏又开始重建平户城了,不过,东瀛人建城可没大明那么快,建了几年,也只是把城墙修好而已,什么箭塔,城楼还没开始建。 这天上午,平户城外的港口突然来了一艘车轮舸,夹杂在一堆帆船和划桨船中间不免显得有些怪异,不过,平户这里本来就是大明走私船云集之地,大明制式车轮舸倒也不是很罕见,所以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车轮舸靠近码头以后,从上面下来的并不是大明商贩,而是地地道道的东瀛人,从他们的服侍和动作就能看出来,绝对不是大明那边过来的。 这帮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行三十余人抬着十来个箱子下了船,直接走到港口旁的城门边,找了块空地,将箱子整整齐齐的摆那里,然后就围到一起开始东拉西扯,貌似是在等什么人。 这会儿东瀛早已过了战国时代,承平了二十多年,所以,各处城池的防守都比较松懈,像平户这样远离江户的边远城市,如果不是因为来往的商贩比较多,甚至城门都不会有人值守,这个时候城门也只有一个武士带着十余名足轻在值守。 一切好像很正常,过了大约一刻钟又有一艘车轮舸进入港口,靠上码头,上面又下来三十余人,他们同样抬着十来个箱子与起先的三十余人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貌似还在等人。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又有一艘车轮舸进入港口,靠上码头,上面又下来三十余人,他们同样抬着十来个箱子与先来的六十余人聚集在一起。 这个时候,守城门的武士感觉好像有点不对了,这些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分开坐船过来,难道他们就一艘船嘛,不应该啊,他总感觉有什么问题。 不过,一看他们那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又都是苦力打扮,再看自己手下十来个蔫不拉几的足轻,他有放弃了上前质问的念头。 又过了一刻钟,港口又有车轮舸来了,不过,这次是三艘而不是一艘,上面又下来一百来号人,抬着五十来个箱子向城门口走来,这下,那武士终于忍不住了,这都两百来个苦力了,到底干什么的。 他招呼了一声,带着十余个手下,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干什么的?” 那带头的貌似被激怒了,直接大吼道:“我们干什么的关你屁事啊。” 那武士也有点怒了,你们一帮苦力,竟然敢对我武士大人如此无礼,他右手握住刀柄,厉喝道:“你们到底什么人,说。” 没想到,这下,闯大祸了,那些苦力纷纷抽出抬箱子的长棍,扑上来就是一顿乱棍。 “哎呦”,他握刀柄的手最少被三根长棍扫中,骨头都差点被人打断了! 他抱着手刚惨叫一声,膝盖窝又中了数棍,他顿时被打的趴地上惨嚎起来。 其他足轻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乱棍扑倒在地,城门口顿时响起一阵叫骂声和惨嚎声。 这一下,把港口和城里的人都惊动了,数百人围在远处议论起来。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人敢打松浦家的人?” “谁知道啊,刚那堆苦力还坐在那里没一点事呢。” “我看见了,好像是松浦家那个带头的武士去骂那帮苦力,然后被揍了。” “打的好,松浦家这帮足轻太嚣张了。” “是啊,打的好,松浦家的武士更嚣张,动不动就骂人,终于被揍了吧。” 有人在议论,当然也有人去报信,猿飞佐助看到有人一溜烟往城里跑去,撇了撇嘴,随即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很快地上的武士和足轻的武器都被他们夺了,这帮人抬起箱子就往城里跑。 地上那武士也是被打晕了头,他一看人家跑了,立马爬起来,怒吼道:“八嘎,竟然敢抢我们的武器,想造反啊,追!” 说罢,他把一众手下喊叫起来,往城里追去。 这时候,远处人又议论开了。 “你们看,你们看,人家都走了他们还去追,嚣张吧?” “果然够嚣张!” 结果,追进城门洞,他们又被打了,那帮苦力好像是生气了,围着这十来个人一顿暴打,城门都被堵住了。 这时候,负责这边城门看守的足轻组头带着四五个武士和几十个足轻跑过来。 八嘎,竟然敢打我的手下,那足轻组头拔出佩刀,一声怒吼,带着人就往上冲去。 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一片棍影,城门里顿时展开一场混战。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苦力配合的相当好,有人拿着棍子在上面横扫,扫开别人的武器,也有人在下面一阵猛捅,捅得人倒在地上惨叫不止,不一会儿,冲上来的几个武士和几十个足轻竟然全被捅翻了! 这时候,已经有人跑去给松浦家的家主报信了,同时,港口也出现一大堆车轮舸。 上千名戚家军精锐在戚长山的指挥下飞快的从车轮舸上跑下来,一队一队的冲向城门。 他们带的并没有带狼筅和镋钯,毕竟这两种武器太显眼了,跑到倭寇的老巢来肯定会被人认出来,他们毕竟不是来打仗的,所以,张斌让他们把武器给换了,这会儿每一组都是四个刀盾手,四个长枪兵和四个火枪兵,当然,他们也没有穿明军制服。 戚家军一来,猿飞佐助他们终于停止了表演,所有人一拥而上,很快便将那几个武士和几十个足轻绑了个结结实实,随后,他们便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武器,要那些武士和足轻看到他们的装备,哪里还敢冲过来。 这两百余人中,一百多名郑芝龙手下的东瀛武士统一是倭刀加手弩,而另外一百多名特战营精锐全部是戚家刀加燧发枪! 这时候,看热闹的人终于知道不对劲了,顿时作鸟兽散,整个港口和城门内外就剩下猿飞佐助这两百多人和一千多么戚家军精锐了。 他们来之前早就有了明确的分工,一百多名特战营精锐飞快的登上空无一人的城墙,举着火枪对着城内的道路,一百多名东瀛武士将地上那些人押到城门里面候着。 紧接着,上千名戚家军将士飞快的冲进城里,在城门后依据地形排了个三叠阵,两排刀盾手在前,两排长枪兵在中,两排火枪手在后,整整齐齐,煞气逼人。 松浦家的军队当然不可能这么垃圾,这些守城的是懒散惯了的老爷兵,松浦家还有上千备兵在家主府附近驻扎呢,这会儿他们也排着整齐的队伍跑过来了。 一个足轻大将、一个铁炮大将、一个枪大将、一个弓大将,各带着两百手总共八百人,很快便抵达现场。 不过,他们一看戚家军森严的大阵,都吓了一大跳,这到底是哪个藩主的手下,大阵竟然排的如此齐整! 四员大将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队伍排好,与城门附近的一千多戚家军对峙开来。 他们公推铁炮大将上前喊话,这个铁炮可不是火炮,而是火绳枪,铁炮只是东瀛人的叫法。 那铁炮大将壮着胆子,来到两军阵前大喊道:“你们是哪位藩主的手下,如此公然入侵平户城,就不怕大将军震怒吗?” 这场面自然早有应对之策,猿飞佐助直接上前大喝道:“什么入侵平户城,我们大人只是来走访亲戚的。” 走访亲戚这么大排场,那铁炮大将闻言一愣,随即恼怒道:“有这么走访亲戚的吗,谁信啊?” 猿飞佐助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掉头回了本阵。 那铁炮大将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城门内外已经控制住了,他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等张斌过来了。 过了不多久,两艘巨无霸一般的战舰便在二十多艘车轮舸的护卫下来到平户城外的港口,这里的码头自然无法停靠镇远巡洋舰,只能用车轮舸转运,一波一波的登岸,折腾了半天,张斌终于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平户城外。 这匹马是张斌带来装逼的,他倒是忽略了这边港口没法停靠巡洋舰的问题,为了把这匹马转运到岸上来,可是把人折腾了好一阵。 他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平户城的城墙,这城墙,怎么说呢,或许小鬼子是按他们的身高修筑的吧,竟然只有三米多高的样子,这攻城都不需要云梯了,直接推几辆战车靠城墙上,人爬到战车顶上就能蹦上城墙了! 他摇了摇头,带着七八百亲卫进了城。 这时候,戚家军和松浦家的精锐已经对峙快半个时辰了,松浦家的家老都来了,喊叫了半天都没人理他,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这么霸道。 对方阵营明显比自己这边强的多,主动开打是不可能的,甚至家主都准备跑路了,这么强大的敌人,让他们进了城,基本上是没指望打赢了,他只是奉命来交涉的,如果敌人不同意退走,那他就只能回去跟着家主一起“退走”了,但是,敌人压根就不搭理他,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张斌仿佛真是来走访亲戚的,他进城一看双方对峙的阵形竟然一点紧张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掏出望远镜悠哉悠哉的观察起松浦家的阵营来。 他的确没什么压力,因为他知道这城里总共就千余守军,他可是带了两千多精锐。 而且,从郑芝鹗那里他还了解到德川幕府对火炮控制的非常严格,不是幕府亲兵是不能装备火炮的,而且严禁私自铸造火炮,也就是说,这松浦家不可能有火炮。 没火炮,就算松浦家所有军队全过来都干不过自己手下两千多精锐,他怕个屁啊。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人手里的武器,什么倭刀,长矛,短弓,看上去倒像那么回事,但是,这些冷兵器在自己的大军面前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唯一有点威胁的可能就是那一堆火枪兵手里的火枪。 他们的火枪一看就是仿制了大明的,什么单眼铳、三眼铳、鸟铳都有,这东西在自己大军面前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威胁,因为它们的射速和射程都比不过燧发枪。 他又仔细扫了一阵,再也没有其他什么武器了,看样子,这东瀛,要拿下来并不是很难,甚至比拿下后金都要容易。 因为他们这里四面都是海,很适合水师作战,而他们的水师,貌似比大明普通水师还差,在自己面前就是一盘菜。 他们的武器也就能跟普通明军比一比,跟自己手下军队的装备比起来也差远了。 就一点,比较麻烦,他们军队数量太多了,丰臣秀吉进攻朝鲜那会儿都能调动三十万大军,这会儿,德川幕府又经过了二十多年发展,能调动的军队恐怕四十万都不止了! 四十万大军再加上这么大的地盘,自己最少也要调十万大军过来才保险,问题自己现在总共才十来万人马,而且还要驻守福建、广东、东番三地,能调出一半人马就不错了,看样子,暂时还收拾不了这东瀛啊。 张斌正在这里沉思呢,那边松浦家的家老终于忍不住上来大喊道:“哆起拉撒嘛代死咔?” 这什么鬼话,张斌没听懂,他也懒得鸟这家伙。 他直接回头问郑芝豹道:“芝豹,田川家怎么走。” 郑芝豹直接抬手指着右边道:“走那边,转过几条街就到了。” 张斌点了点头,指着右边那条街道淡淡的道:“把那条路上的小鬼子赶走。” 说罢,他便举起望远镜往那边看去,他要看看,这些东瀛人的军心和士气怎么样。 如果军心涣散,士气低落,收拾他们自然简单。 如果跟后世一样,疯狂无比,那就有点麻烦了,如果是那样,十万大军都不一定拿的下东瀛。 第五卷 第二十六章 松浦氏怂了 张斌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个时候,东瀛人还没有那么疯狂。 这个时候,东瀛还是江户幕府初期,武士道还没有形成正式的流派。 这个时候,儒学武士道的创世人山鹿素行才刚刚出生不久,武家事纪》等书还没有开始编撰。 这个时候,叶隐武士道的创世人山本常朝还没有出生,那本对后世影响深远的叶隐》还没有踪影。 这个时候,东瀛人还是怕死的,特别是这三岛倭寇发源之地平户藩,倭寇习性还很浓,他们还保持着打不赢就跑的良好习俗。 张斌的传令亲卫来到右边街道前,负责“指挥”的猿飞佐助和真正的指挥戚长山立马跑了过来,他们与亲卫交头接耳一阵,很快便飞速散开了。 戚长山是进入戚家军军阵中指挥,猿飞佐助则来到阵前,用东瀛话对着前面的弓大将大喝道:“我们大人让你们滚开,不要挡道。” 这里是平户城好不,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让路? 弓大将看了看后面弓组的阵形,排的还颇为威武,顿时鼓起勇气喝道:“这里是我们松浦氏的地盘,容不得你们嚣张。” 说我们嚣张,那就嚣张给你看,猿飞佐助指着那弓大将大骂一声:“八嘎。” 弓大将正要还嘴,后面一千多戚家军将士和一千余名亲卫突然同时大喝一声:“八嘎!” 那声音大的,整个平户城好像都晃了一晃,那弓大将感觉自己都差点被声浪给掀翻了,要说什么也忘了。 猿飞佐助得意的昂起头,指着前面大喝道:“开路。” 他身后,三百名戚家军将士齐声大喝,“哈。”,随即如同行云流水般的疾步向前冲去。 那弓大将顿时脸色大变,喂喂喂,别激动啊,怎么说开打就开打啊,他连忙对后面的短弓阵大喝道:“准备。” 那些短弓足轻连忙抽出箭矢,弯弓搭箭,斜指前方。 短弓的射程大概也就八十步左右,双方距离大概两百步左右,他们这个时候弯弓搭箭倒还来得及。 但是,对面的三百戚家军只是冲到一百五十步左右便突然停住了,那真叫一个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这距离能干嘛呢? 东瀛这会儿所谓的铁炮也就是火绳枪射程才堪堪百步,一百五十步,子弹都飞不了这么远啊。 燧发枪的射程可不是一百步,而是两百步,一百五十步这个距离,子弹的杀伤力不是很大,但是,打破皮还是没问题的。 张斌并不想这会儿就跟东瀛开战,所以,他并不打算将平户城的松浦氏干掉,他只是想让松浦氏知道,自己惹不起,识相的,就老老实实在一边呆着,不要来惹老子! 这三百戚家军将士突然停下来,弓大将松了口气,他正考虑说几句场面话呢,对面刀盾手和长枪手突然往下一蹲,露出后面一百火枪手,两排火枪手,一排弯腰,一排挺立,一百杆火枪整齐的指着他这边。 干什么,想打我,这么远的距离,打的到吗? “啪啪啪”,回答他的是一阵枪响,“噗”的一声,他感觉自己身上的竹甲被打中了,他连忙低头一看,哪尼?竹甲竟然被打出来一个差不多半指深的小坑! 他有竹甲,他身后的足轻可没有,“啊啊啊”,一阵惨叫,好多足轻都丢掉短弓,抱着胳膊、胸口、甚至是脸,惨叫起来。 对方的铁炮射程竟然这么远,那弓大将吓得脸色都变了,还好,铁炮装填弹药的时间比较长,如果对方继续装填弹药,他还来得及组织手下退后。 对方还会不会继续装填弹药呢? 他抬头一看,对方的火枪手是在忙活,但是,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那些火枪手并没有拿出铁签和火药罐什么的,而是动作整齐划一的板动了一个什么东西,“咔”隔老远他都能听到整齐划一的声音。 “咔咔咔”,紧接着又是几声整齐划一的声音,隔太远他也看不真切,不知道那些人低头在忙活什么。 不一会儿,那些人突然又整齐划一的抬起头来,举起枪,对准他们。 这就装填完弹药了?不可能吧 “啪啪啪”,回答他的又是一阵枪响,“噗噗”这次他感觉自己中了好几枪,后面的足轻叫的更惨了,有些甚至疼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见鬼了,怎么可能,那些人怎么可能装填的这么快,他抬头一看,人家又低头开始忙活了。 哪哪哪尼,还来啊,他回头看了看手下的惨状,连忙挥手道:“退后,退后。” 他手下那些人闻言,连忙互相搀扶,沿着街道,往后退去。 人家就是想从这条街路过,你们还沿着街道退什么,他气的大骂道:“八嘎,退到铁炮组后面去啊,你们这群猪。” 他手下人闻言,毫不犹豫的退出街道,往铁炮组那边跑去。 戚长山见状,立马一抬手,前排的刀盾手和长枪兵整齐划一的站起来,“喝”一声齐吼,整整齐齐的向前推去。 那弓大将这会儿才发现自己还傻不拉几的站在原地呢,他连忙转身,一溜烟跑到家老那里,向人家展示自己竹甲上的小坑去了。 三百名戚家军精锐很快来到右边的街道上,摆出防御阵形,将这边街道和那边松浦家的军阵阻隔开来。 张斌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会儿东瀛人还不是不要命的疯子,知道怕就好,就怕他们跟疯子一样不知道什么叫怕。 这个时候,那松浦家的家老也吓得变了脸色,根据弓大将的描述,人家铁炮的攻击距离比自己这边远的多,也就是说,自己这边人还没冲到人家跟前就会挨子弹,而且人家装填弹药的速度快的吓人,自己手下这点人手,根本没希望冲到他们跟前! 他彻底怂了,什么都不敢干了,甚至连上前喊话的勇气都没了,要知道刚他上前喊话那距离,已经进入人家射程了,要人家开枪,非打的他满身是坑不可。 他只希望,这位大人,真如他手下所说的那样,是来探访亲戚的,不然,平户城就完了,甚至,整个平户岛,整个平户藩都保不住! 张斌已然看出东瀛人的军心士气这会儿都不怎么滴,心情顿时轻松无比,他直接一挥手,带着一众亲卫施施然往右边街道行去。 这会儿平户城的居民都知道有位大人跟藩主松浦氏打起来了,吓得全关门了,所以,张斌一行人,走在街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街道两边全是大门紧闭。 这平户城在东瀛应该算是比较繁华的了,但是,建筑大多以木房为主,低矮简陋,最多也就能算是大明边远小县城那种水平,偶尔也能看到几栋木楼,比起大明豪门大院中的雕梁画栋也差远了,张斌看了一阵也失去了兴趣。 郑成功母子在平户的住处位于川内浦,听说那里大明商贩云集,郑成功的外祖父田川翊皇其实是大明的匠户,他原名叫翁翊皇,是个铁匠,早年移居平户,打得一手好武士刀,颇得松浦氏的器重,遂而成为平户藩的藩士,也就是松浦氏的家臣。 张斌回忆着脑海里面关于郑成功的信息,一行七八百人已经进入川内浦,郑芝豹熟门熟路的带着张斌来到一个颇大的院落跟前,随即拱手道:“大人,就是这家了。” 张斌看了看左右,随即把手一抬,所有亲卫顿时散开,将整个街道都控制住了。 他这才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服,随即示意郑芝豹去敲门。 这大门还是中式风格的,门两边各有一个兽首,嘴衔铁环,看上去颇为逼真,这也证明翁翊皇的手艺相当不错。 郑芝豹走上前,拿起一个铁环,轻轻叩了几下,不一会儿,里面便响起一个老头的声音:“达列卡一马斯卡。” 这话张斌都能听出来有点不正宗,感觉有点像是用汉语在说东瀛话,郑芝豹好歹也在东瀛待过几年,自然听的懂,他对着门缝低声道:“翁伯,是我,芝豹。” 他的话刚落音,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红光的老者跑出来惊喜道:“芝豹,你怎么来了。” 但是,他刚跑出来又差点掉头跑回去,因为门外站满了人,而且,这些人手里还拿着兵器。 郑芝豹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劝道:“翁伯,别怕,别怕,都是自己人。” 翁翊皇闻言,回过头来,心有余悸道:“这些都是一官的手下?” 一官,是郑芝龙在东瀛的时候用的名字,郑芝豹摇头道:“这些不是我大哥的手下,他们都是这位张大人的手下。” 翁翊皇这会儿才注意到,有个面冠如玉的年轻人正含笑站在郑芝豹身后呢,他疑惑道:“张大人?听说你们投靠朝廷了,这位是一官的同僚吗?” 郑芝豹闻言,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也不清楚张斌想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他只能看向张斌,看他的意思。 张斌直接对翁翊皇拱手道:“翁伯父好,在下大明福广总督张斌。” 翁翊皇闻言,膝盖一软,差点就趴地上了,我的天啊,福广总督! 他看张斌年纪轻轻,以为张斌最多也就是相当于县令那么大的官员,谁知道,人家是两省总督。 两省总督,多大的官,他想都想不来,总之已经大到可怕了。 张斌见状,连忙上去一把扶住他,微笑道:“翁伯父,你这是怎么了?” 翁翊皇结结巴巴的道:“您,您是总督大人?” 张斌点头道:“承蒙皇上恩典,恬为福广总督。” 大明的官员可不敢拿皇上开玩笑,他这么说,那肯定就是了。 翁翊皇吓的腿肚子都打颤了,一个劲的想要往下跪,张斌却是托住他微笑道:“翁伯父不必客气,我是来接嫂子和大侄子回大明的。” 翁翊皇结结巴巴道:“伯,伯父!草民不敢当啊,你说什么,嫂子?” 张斌微笑着解释道:“是啊,我母亲也姓黄,跟芝龙的母亲一样,都是福宁州黄家的。” 一说起家乡,翁翊皇立马被吸引了,他忍不住问道:“福宁州黄家?大人您也是福建人?” 张斌点头道:“是啊,我是福宁州大金所人。” 翁翊皇忍不住追忆到:“草民也是福建的,老家就在泉州府府城附近,也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张斌闻言,直接朝郑芝豹使了个眼色,郑芝豹立马吹捧道:“这会儿福建在大人的治理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好的很。翁伯,先不说这个了,你不请我们大人进去坐坐吗?” 翁翊皇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道:“哎呀,我都老糊涂了,大人恕罪,恕罪,里面请。” 张斌含笑点头,跟着他往里走去,郑芝豹、戚元功和戚元辅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其他亲卫则留在了大门外。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院子,前面一进是用土砖搭起来的窝棚,里面摆放着各种打铁器具,还有炉子风箱什么的,第二进是一个小院落,看上去倒是颇为典雅。 刚一进大院,张斌便看到,对面正屋门口,一个少妇和一个侍女正陪着一个老妪站在那里,那少妇左手抱着个三四岁的小孩,右手还牵着个六七岁的小孩。 那六七岁的小孩鼓着大眼睛看了看进来的几个人,随即便挣脱那少妇的手,一溜烟跑到郑芝豹面前,兴奋的道:“三叔,三叔,你来了,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郑芝豹一把将他抱起,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大笑道:“好吃的没带,三叔带你回大明,到时候,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时候,那抱着小孩的少妇也迎上来,微微一福道:“三叔,你来了。” 口气有点生硬,很明显,汉语是后面学的。 郑芝豹放下大侄儿,抬手向张斌介绍道:“嫂子,这位是张大人,大哥请大人来接你们回大明的。” 田川氏闻言,立马面露喜色,朝张斌一福道:“妾身见过张大人。” 郑芝豹想了想,又对郑成功道:“森儿,快叫大伯。” 郑成功立马乖巧的喊道:“大伯。” 张斌摸了摸他的头,微笑道:“嗯,森儿乖。” 众人这就算是见过礼了,翁翊皇又引着他们跟田川氏的母亲打了个招呼,随即便让田川氏母女带着孩子下去了,一行人来到正屋,围着小几跪坐下来,戚元功和戚元辅则如同两尊门神一样站在正屋的大门两边。 翁翊皇以为这两人就是张斌的侍卫呢,也没怎么在意,他要知道这两人一个是总兵,一个是参将,非得吓一跳不可。 张斌为了省却麻烦,并没有多做介绍,三人一跪坐下来,他便直接了当道:“翁伯父,我受芝龙所托,前来接森儿母子回大明,如果方便的话,让他们母子收拾收拾,这就跟我们走吧。” 这可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翁翊皇叹息道:“大人,你有所不知,一官他们意图谋反,惹怒了幕府大将军,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在松浦氏眼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用,他们母子估计都被抓走了。松浦氏虽然和德川幕府面和心不和,但是,这种事他们还是不会扫幕府面子的,您想带他们回大明恐怕是不大可能的,松浦氏肯定会出面阻扰。” 张斌洒笑道:“翁伯父,我来的时候芝龙都跟我说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放心,松浦氏不会来阻扰的。” 翁翊皇这个奇怪啊,你是大明的官,又不是东瀛的官,松浦氏怎么会听你的。 张斌见他迷惑的表情,立马给一旁的郑芝豹使了个眼色。 郑芝豹立马会意道:“翁伯,你放心吧,我们大人带来了两千人马,这会儿正在港口那边压着松浦氏的手下呢,松浦氏不吓得尿裤子就不错了,哪还敢出来管我们大人的事啊。” 翁翊皇闻言,大惊道:“啊,听说松浦氏跟哪位大人打起来了,原来这位大人就是张大人啊!” 郑芝豹得意的道:“他们哪配跟我们打起来,我们大人挥挥手能把幕府大将军都打趴下,松浦氏手下这点虾兵蟹将根本就不足为虑。” 翁翊皇顿时目瞪口呆,把幕府大将军都打趴下,有这么夸张吗? 张斌抬手谦虚道:“翁伯父,你别听他瞎吹,不过,这个松浦氏的确奈何不了我,倒是你,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回大明吧,不然我们一走,松浦氏会来找你麻烦的。” 翁翊皇闻言,摇头叹息道:“唉,我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懒得来回跑了,既然松浦氏不敢把你们怎么样,我就放心了,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毕竟他们还要靠我来打造武器,只是小七左卫门怎么办呢,一官已经答应把他过继给田川氏来继承我这点家业了,他这么小怎么离的开他母亲啊!” 张斌想了想,随即提议道:“要不这样吧,先让他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反正,过几年这东瀛也会跟东番差不多的,到时候,来回走动很方便。” 东瀛跟东番差不多? 翁翊皇细细体味了一下,立马目瞪口呆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打下东瀛!”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笑道:“这个还请翁伯父不要声张,这几年,我还有点其他事,暂时还没空来收拾东瀛。” 推荐好友梦未眠的新书逍遥小赘婿》,二梦神擅长轻松搞笑类型,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布下棋子 张斌最后还是带着郑成功母子走了,包括还只有三岁多的田川七左卫门,母子三人全带走了。 翁翊皇的确很不舍,老人大多害怕孤单,大多数老人都希望能儿孙满堂,要不然,就老两口待在一起,暮气沉沉,日子肯定很难熬。 有两个外孙在,哪怕就看着他们在院子里到处乱跑,翻坛倒罐,也会觉得浑身充满活力。 更别说那逗人开怀的童真之语和蹒跚学步的可爱模样,这些,对于老人来说都是难得的精神慰藉。 但是,他却不得不让张斌将他们带走,因为郑芝龙的身份,在东瀛,郑芝龙可是聚众造反之徒,而在大明他却是位高权重的水师总兵官,两个孩子在哪里能过的更好,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 一边是逃犯之子,一边是总兵官之子,他怎么忍心阻止两个外孙去大明过幸福的生活呢。 再说,总督大人也做出了承诺,最快五年,最慢十年,东瀛,必将成为大明的一部分,最少也是藩属国,甚至有可能,直接成为大明的一个行省! 到那时候,郑芝龙、田川氏,包括两个孩子都能时常来走动,甚至常住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有了这个希望,他就更没理由阻止了。 离别总是让人伤感,翁翊皇还能克制自己,只是偷偷抹了几把眼泪,田川氏母女却是哭得死去活来。 张斌耐着性子让她们母女抱成一团足足哭了两刻钟,这才示意郑芝豹去劝她们分开。 一行人在这里耽搁了将近半个时辰,终于要出发了,张斌却尴尬的发现,就一匹马,他总不能让人家母子三人走路,自己骑在马上优哉游哉吧。 最后,他干脆让郑成功母子三人坐上去,并让郑芝豹牵着马缓缓前行,而他自己则负手走在前方。 这边田川氏才依依不舍的挥别了送了几条街的父母,前面城门就快到了。 这时候,松浦氏的人马仍然在和戚家军精锐对峙,田川氏一看这场景,吓的脸都白了。 她好怕松浦氏的人上来阻拦,那样的话,她就不能带着孩子去见自己的夫君了。 松浦氏的确有人想上前来阻拦,长的有点二不拉几的铁炮大将就在那里指着田川氏对家老道:“您看,您看,那不是反贼郑一官的妻儿嘛,大将军可是下了禁令,严禁他们离开东瀛。” 那家老直接一个大耳巴子甩过去,随即对着他怒吼道:“八嘎,你是想留住反贼郑一官的妻儿还是想留住平户城,告诉你,这位大人一生气,我们可能连整个藩国都守不住,闭上你的狗嘴,知道吗,你这头猪!” 那铁炮大将吓的一哆嗦,连忙点头哈腰道:“哈依。” 张斌负手走在队伍前方,压根就没管松浦氏那些人,因为他脑海里正在筹划,怎么拿下东瀛! 拿下东瀛最少要十万兵力,而这会儿,他手中总共才堪堪十来万杂牌军,他不可能倾尽全力来收拾东瀛,因为他还要面对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强敌,还要收拾后金,还要考虑农民起义军的问题,至少五年之内,他根本就腾不出手来,如果被阉党余孽掣肘,十年都不一定能解决后金和农民起义军的问题。 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现阶段,大明主要的敌人并不是东瀛。 不过,也不能把东瀛扔一边不管,先期的侦查还是有必要的,甚至,还可以考虑控制他们的经济。 他边思索边在亲卫的引领下慢步前行,不知不觉中就走出了平户城,来到码头上,这时候,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哇,好大的船啊!” 这是郑成功的声音,他说的,当然是停在不远处的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 刚跟着哭累了,在田川氏怀里假寐的田川七左卫门也被吵醒了,他揉着泪眼婆娑的小眼睛,惊呼道:“哪腻,哪腻?” 在这两兄弟的惊呼声中,张斌和一众亲卫带着他们登上车轮舸,飞快的驶向镇远巡洋舰,又是一阵忙活,终于把母子三人和那匹马掉上了甲板。 张斌先是让郑芝豹去安排他们母子三人的住处,随即又掏出望远镜观察了一下亲卫的登船情况,直到所有亲卫都差不多登上了巡洋舰和各自的车轮舸,他才朗声道:“传令,全军撤退。” 一阵令旗挥舞,码头上的传令兵立马飞快的往城里跑去,不一会儿,猿飞佐助也带着一百余名手下抬着箱子从城里撤出来,飞快的登上各自的车轮舸。 紧接着,戚家军将士也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城里撤出来,陆续登上各自的车轮舸。 最后,一百余名特战营精锐直接从三米多高的城墙上跳下来,飞速登上各自的车轮舸。 张斌看着最后一艘车轮舸离开码头,立马放下望远镜,朗声道:“出发。” 庞大的船队缓缓加速,向港口外驶去,这时候城里的守军才小心翼翼的从城门走出来,那位家老看着逐渐离开港口的舰队,不由心有余悸道:“这到底是哪位大人,连水军都如此强大!难道是德川家的,不应该啊,要是德川家的直接一道命令下来,谁会拦着他啊。” 张斌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福广总督的身份,至于松浦家的人会怎么想,他压根就不在乎,船队出发之后,他立马登上三层甲板在太师椅上坐下来,随即下令道:“去,叫大掌柜郑芝鹗过来。” 郑芝鹗并没有跟着下船,因为他还要在这边做生意,如果让松浦氏的人看到他,那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这会儿东瀛人甚至都不知道东盛堂和郑芝龙有关,不然东盛堂的生意同样不好做。 郑芝鹗很快便应招而来,双方见礼过后,张斌便直接了当的问道:“东瀛的生意你准备怎么做?” 郑芝鹗并不知道自己要发达了,或者说他负责的东瀛这一块的生意要发达了,因为张斌准备在东瀛扩张东盛堂的生意,好方便获取情报,甚至进一步控制东瀛的经济。 他还以为张斌是要考校他呢,这个可不好说,毕竟东瀛不是个小地方,而且诸藩割据,并不像大明那样统一,有很多相邻的藩国都是不通来往的,这样也给经商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他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道:“小人觉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打击走私商贩,现在荷兰人已经被赶走了,再把大明其他地方的走私商贩也控制住,东盛堂就能控制货物的价格,这样利润就会暴增。” 这个郑芝龙早就跟他说过了,来的路上他们也讨论过,自己为了掐断荷兰人和东瀛的贸易,可是把荷兰东印度公司给得罪狠了,人家都要跟自己拼命了,结果却便宜了那些走私商贩。 张斌淡淡的道:“嗯,你说说,是那些地方的商贩在跟东盛堂竞争,他们难道不知道乘荷兰人被赶走了抬价,还压价吗?” 郑芝鹗苦恼的道:“是啊,他们为了和东盛堂竞争,使劲压价,搞的现在利润都不如荷兰人在那会儿了,至于这些商贩是哪里来的,以前还有南边那些江浙商贩参与,月港和珠海开通互市之后,江浙商贩基本上都不来这边了,主要是山东和山西的商贩,山东还好一点,因为山东那边的海禁朝廷管的严,山西那帮商贩是从辽东过来的,压根就不用管朝廷的海禁,所以,特别猖狂。” 山西那边的商贩! 早就听说他们跟建奴有勾结了,没想到手都伸到东瀛来了,好啊,看我不砍断你们的手。 张斌点了点头,冷冷的道:“嗯,我会通知毛文龙将军,让他派船巡逻,将海路掐断。” 郑芝鹗闻言,兴奋的道:“多谢大人,只要大人能将这帮走私的商贩收拾了,东瀛这边的利润至少能翻倍。” 张斌却并不怎么高兴,他严肃的道:“你不能只想这靠外力帮助,自己也要想想办法知道吗,像荷兰人就想过要在东番养鹿,运到东瀛来贩卖,对了,这东瀛人很喜欢吃鹿肉吗,荷兰人为什么想着要专门在东番养鹿?” 这个郑芝鹗倒是清楚,他立马解释道:“不是东瀛人爱吃鹿肉,主要是因为他们有禁令,牛马狗鸡的肉都不准吃,只能吃猪肉和鹿肉,他们这边又很少养猪,所以鹿肉就成了主要的肉食。” 张斌不由好奇道:“为什么牛马狗鸡都不能吃,猪肉和鹿肉反而能吃呢?” 郑芝鹗紧接着解释道:“一则他们是为了保护农耕,另外也是为了遵从佛教戒律,牛能耕地,马能拉货载人,狗能看家,鸡能在早上报时,所以都不准吃,至于猪和鹿,猪喜欢在晚上拱食作物,鹿喜欢吃嫩芽,它们对农耕是有害的,所以不在禁止之列。”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斌点头道:“嗯,看样子在东番推广养鹿、养猪是个不错的主意,这样你这边收益也能增加很多。” 郑芝鹗连忙感激道:“多谢大人。” 张斌摇了摇头,随即指导道:“你也不能光等着人家上门来做生意,你还可以培养东瀛本地人到各地给你去分销货物,这样,你的收益岂不是又能增加很多。” 郑芝鹗闻言,为难道:“这个,大人,可以信赖的东瀛本地人不好找啊,再说,就算找到了,也没船啊,东瀛的平民一般都没船,这边到处都是海,没船,生意根本做不起来啊。” 人倒是好说,船的确是个问题,在东瀛,如果没船,生意的确没法做,张斌想了想,随即拍板道:“这样吧,猿飞佐助带来的那些东瀛人全给你留下来,另外再给你留十组特战营精锐,人的问题就算是解决了,至于船,现在造船厂正在赶制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那些福船、海沧船、苍山船什么的最后肯定都要淘汰掉,到时候我给你拨些过来。” 现在他手下总共就六万余水师将士,一艘镇远巡洋舰满载五百余人,一艘威远战列舰满载三百余人,也就是说,只要巡洋舰和战列舰各来五十艘,其他战船就可以全部淘汰了。 当然,整个舰队也不能全是巡洋舰和战列舰,小船也是必须有的,车轮舸就不能完全淘汰,巡洋舰上面也不一定全部装载水师将士。 综合起来看,两三年之内,水师最少会淘汰五六百艘战船,这些都可以转做商用。 郑芝鹗闻言,激动的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对了,那些淘汰下来的战船,折价几何?” 战船还折什么价啊,造巡洋舰和战列舰朝廷可都没掏一文钱的,淘汰下来的战船自然也不要钱。 张斌酷酷的道:“这个还算什么钱,淘汰了当然不要钱,但是,给你的人可不光是帮你做生意的,他们还要负责刺探情报,我会留下一个负责人,刺探情报的事你可得听他的。” 郑芝鹗连连点头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张斌随即挥手道:“你先下去等着,等下我就安排人跟你一起去长崎。” 郑芝鹗连忙拱手告退,张斌随即又下令道:“去把张差他们八个全叫来,还有猿飞佐助。” 过了一会儿,他手下的八个亲卫队长和猿飞佐助便整齐的站到他跟前。 张斌缓缓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郑重道:“东瀛我们迟早是要来取的,所以,情报一定要刺探好,我准备留下十组特战营精锐和所有的东瀛好手在这里以做生意为掩护刺探情报,你们谁有兴趣留下来负责此事?” 当然,他也可以随便指定一个人留下来负责,但是,这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待上十年八年都有可能,所以,他还是想问问这些亲信的意见,要是他制定的人心里不愿意留下来,那就不好了。 他手下八个亲卫队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好像很难决断的样子。 他想了想,随即又补充道:“你们应该也知道,这一留下来,最少就是五年,十年八年也有可能,不过,你们每年可以以进货的名义轮番安排人回来休息一个月,包括你们自己。” 他这话一处,终于有几个亲卫队长露出意动的表情,最后,陈浩站出来拱手道:“大人,属下愿意留下来。” 他主要是想立功,因为在八个亲卫队长中是排名最后的,张斌安排事情一般都是从张差开始,一路往下排,很少能排到他这里,所以,他想留到东瀛立一番功勋。 张斌点头道:“嗯,很好,你要带领手下的特战队员好好学习东瀛话,还要注意隐藏身份,反正时间多的是,你不用太着急,五年之内能把整个东瀛的情况摸透就行了,你们可以先学学做生意,等我把第一批商船安排过来再开始刺探。” 陈浩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想了想,又提醒道:“你把主要刺探目标放在各藩的城池和军队数量上,特别是德川家的直属领地,至于其他的情报,你看着办,有就记录下来。” 陈浩再次拱手道:“属下记住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对猿飞佐助道:“你已经暴露了,不适合长期留在东瀛,你手下那些人安排一下,以后也可以每年轮流休息一个月,给你两艘车轮舸,你就负责接送他们回来休息,同时把情报整理一下,每个月向我汇报一次。” 猿飞佐助连忙拱手道:“属下遵命。” 张斌又对陈浩道:“你们以后就在长崎接头,至于地点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陈浩再次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命令,船队停止前进。” 一阵令旗挥舞,整个船队缓缓停了下来。 平户离长崎其实并不是很远,船队行进这么久离长崎应该是很近了,也应该派船送他们去长崎了。 张斌想了想,随即对陈浩和猿飞佐助道:“你们去把手下人都集合到甲板上面。” 两人连忙拱手告退,飞快的跑了下去。 两人的手下大多都不在镇远巡洋舰上,陈浩还好一点,他还带了两队人在巡洋舰上,猿飞佐助则一个都没带。 他们好一阵忙活,才把所有手下从车轮舸集结到帅舰甲板上。 张斌见下面集合的差不多了,立马起身走下去,来到这两百余人排成的方阵前面朗声道:“你们等下就要去长崎执行任务了,这里,我要强调几点。” 下面闻言,立马抬头挺胸做认真倾听状。 张斌紧接着朗声道:“首先,你们要把东瀛话学好,没有学好之前,尽量不要离开长崎和平户。然后,你们要注意伪装,最好都学学做生意,不要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你们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还有,这次执行任务的时间比较长,你们可以在东瀛成家立业,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记住了吗?” 下面人拱手齐声道:“记住了。” 张斌随即挥手道:“好,接下来几年辛苦大家,等拿下东瀛,我为大家庆功,所有人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人立马分散开来,飞快的用绳索滑到各自的车轮舸上,不一会儿,十余艘车轮舸离开船队,向东南方向的长崎驶去。 张斌看着渐渐远去的车轮舸,默默在心中感叹:“棋子是布下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收官啊。” 推荐好友梦未眠的新书《逍遥小赘婿》,架空幻想,悦己悦人,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赐名成功 蓝天,大海,巨大的火炮,宽敞的甲板,高速行驶的战舰。 这一切对于小朋友来说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尤其对于小男孩来说,简直是个巨大的游乐场。 郑成功真是高兴坏了,在平户城待这么久他从来都只看到别人坐船,自己还未曾坐过船呢,这一坐还是从未见过的超级大船,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他一会儿在甲板上奔跑,一会儿来到舰首巨炮前好奇的查看,一会儿又跑到三层船舱顶上俯览下面成群的车轮舸,玩的不亦乐乎。 自从田川氏把他带出来放风之后,他就没闲下来过。 田川氏还不敢上三层船舱顶上来打搅张斌,只是抱着小儿子在一层甲板到处转转,把个小七左卫门给急的哇哇直叫,只想跟着哥哥到处跑,田川氏又怎么放心他一个小宝宝在船上到处跑,只能一个劲的哄着他,就是不让他下地。 张斌这时候也在考虑哄小孩的问题,当然,他不是想哄小七左卫门,而是想哄郑成功。 郑成功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因为在他的军事规划中,水师是最重要的一块,同时在他的经济规划中,东盛堂也是核心中的核心,而在这两个方面郑芝龙都是仅次于他的二号人物。 郑芝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副手,因为他带有商人和海盗的习性,说白了就是有点唯利是图,历史上他就傻不拉几的投降了螨清,结果全家上下,除了郑成功这一脉,其他的都被螨清杀了个精光! 这种脑子有可能抽风的猪队友还是换掉的好,他要哪天突然抽风,认为把自己卖给崇祯又或者是皇太极更有前途,那就麻烦大了。 所以,必须用郑成功取代郑芝龙,排除这个隐患,而且,必须让郑成功跟自己想法一致。 教育自然从小时候抓起最好,郑成功或者说郑森,从现在就要开始,好好哄。 哄小孩其实很简单,张斌直接从怀里掏出望远镜,对着郑成功招手道:“森儿,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郑成功闻言,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兴奋的道:“大伯,什么好东西啊?” 张斌直接把望远镜罩他右眼上,然后慢慢移向远处的一艘车轮舸。 “哇”,郑成功难以置信的把眼睛挪开往那艘车轮舸看了看,又凑到望远镜上看了看,反复试了几次,终于确认,这东西真的能把远处的景象拉到眼前来。 张斌又细心的教了他一遍怎么变换焦距,郑成功立马拿着望远镜到处乱瞄起来。 这东西简直太好玩了,他看得都舍不得撒手了。 张斌又哄道:“森儿,让他们变换个阵形怎么样?” 郑成功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 张斌立马下令道:“传令,变圆形防御阵。” 一阵令旗挥舞,所有车轮舸立马开始变换阵形,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形。 郑成功用望远镜兴奋的扫视着,那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等他差不多扫视了一圈,张斌又下令道:“传令,变鱼鳞阵。” 一阵令旗挥舞,所有车轮舸又开始变换阵形,不一会儿排成一个个的半圆弧型,看上去就跟放大了无数倍的鱼鳞一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操练阵形了,张斌不停的命令船队变换阵形,把郑成功看的目不暇接,惊叹不已。 船阵玩了半天,张斌陪他们母子吃了饭,又带着郑成功来到三层船舱的顶端,随即便下令道:“传令,张差、赵如带手下亲卫在甲板上演练鸳鸯阵。” 传令兵立马跑下去,不一会儿,张差和赵如便带着手下二十队亲卫在甲板上演练起鸳鸯阵来,把郑成功看得简直手舞足蹈。 接下来两天,张斌又让人演练刀法,枪法,对战等东西给郑成功看,甚至,他还令威远超级战列舰来了两轮侧舷齐射,将海面上轰出一排又一排冲天的水柱,看的郑成功差点把巴掌都拍红了。 东瀛到东番总共才三天时间,郑成功俨然成了张斌的小跟班,天天就跟在张斌后面,看着张斌指挥各种操练,那眼中就差冒出小星星了。 终于,第四天早上,船队经过热兰遮城堡进入台江内海,张斌用望远镜看了看前面排的整整齐齐的战船,随即将望远镜交给郑成功,诱惑道:“森儿,将来长大了想不想当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指挥庞大的舰队去征战四方?” 郑成功熟练的扫视了一遍前面密密麻麻的战船,随即放下望远镜,拼命点头道:“想啊,想啊。” 张斌继续诱惑道:“那好,你跟大伯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兵法,等你学成长大了,大伯给你封个大将军,去指挥千军万马,去指挥庞大的舰队,怎么样?” 郑成功自然是兴奋的点头道:“好啊,好啊。” 这样应该是哄的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收归自己门下了,这个弟子必须得收下,而且要好好教导。 前面来迎接的战船自然是郑芝龙排出来的,这个时代对自己的后代或者是接班人是相当看重的,郑芝龙这会儿虽然已经纳了几房妾室,却一直没有给他生出儿子来,唯有田川氏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却一直被软禁在东瀛,这会儿好不容易接回来了,他自然是兴奋到不行。 要不是巡洋舰和战列舰比别的战船都高,接舷不方便,他甚至想直接登舰去迎接,就算不能登舰,他也把自己指挥的三百多艘战舰全部排出来了,在大员港的两边排的整整齐齐,好像是迎接张斌的,其实就是为了在儿子面前显摆一下。 张斌直接率船队穿过密密麻麻的战船,来到港口码头,郑芝龙都举着望远镜在那里眺望了半天了。 终于,镇远巡洋舰靠上码头,郑芝龙立马带着一众将领拥上来,那个急切啊,要是能爬上战舰,估计他就爬上来了。 张斌倒没让他久等,悬梯一放下去,他便让田川氏带着两个儿子先下船了。 郑芝龙兴奋的,田川氏和郑成功刚踏上码头,他立马冲上去,一把抱起郑成功,激动的道:“森儿,森儿,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记得为父不?” 郑成功其实就见过郑芝龙几次,那还是郑芝龙偷偷摸摸跑去平户见的,由于害怕被人发现,基本上是待不了几天就走了,所以,他对这个父亲并没有太深的印象。 当然,血脉亲情摆在那里,他并不会怕生,“父亲”还是叫的挺自然的,把郑芝龙叫的嘴都快笑歪了。 田川七左卫门就不一样了,他应该是没见过郑芝龙,或者郑芝龙来看他的时候他还小的很,根本就不记事,所以,他对郑芝龙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由于田川氏一般都是跟他说东瀛话,还没开始教他说汉语,所以,田川氏哄了他半天,他才勉勉强强叫出个:“喔拓桑嘛。” 没想到,郑芝龙还是高兴坏了,竟然跟他说起东瀛话来,不得不说,这郑芝龙是个语言天才,他不但懂西班牙语、葡萄牙语、荷兰语,东瀛话也说的相当好,一会儿就把小七左卫门逗的咯咯直笑。 张斌在船上等了一阵,等他们一家人亲近的差不多了,这才缓缓从悬梯上走下来。 郑芝龙这会儿眼里只有老婆孩子,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直到随同前来迎接的将领齐声问好,他才反应过来。 总督大人可是亲赴东瀛帮把他老婆孩子都接过来了,他自然要好好表达一下感激之情,没想到,他刚开口来一句,张斌立马抬手道:“你们久别重逢,赶紧回去叙叙吧。对了,在船上我发现森儿聪慧异常,是个可造之材,明天,你带他去我那里,行个拜师礼,这弟子我收下了。” “啊!”,郑芝龙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张斌,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斌挥了挥手,叮嘱道:“别忘了啊。” 说罢,掉头就走,把个郑芝龙弄的晕晕乎乎的。 张斌其实也有点想戚芳华了,准确的说是想她肚子里的孩子了,看着郑芝龙一家那热乎劲,他对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不由更加期盼了,两世为人这可是他第一次有自己的孩子,那种感觉,真的无法形容。 他越想就越急切,一路简直就是小跑回去的,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大院,他反而有点打退堂鼓了,因为正厅里坐满了人,他老妈黄氏陪着戚芳华坐在主位,下面洪蓉儿、陈盈盈等妻妾都在,甚至连陈秀秀那小丫头都在戚芳华跟前晃来晃去,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搞的他都不好抬脚往哪儿走了。 黄氏一看他走进来,立马起身道:“哎呀,五姑娘,你回来了啊,快,快,过来坐,陪芳华说会话,刚我们还说起你呢。” 张斌连忙上前把黄氏按回去,苦笑道:“哪有母亲给儿子让坐的,您坐您坐,我随便坐那里都是一样的。” 说罢他朝右首的陈盈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起身让个位置,随即一屁股坐下去。 黄氏倒不怎么在意这些,她反而饶有性质的问道:“对了,你不是去接芝龙的老婆孩子了吗,接回来没?” 张斌连忙点头道:“接回来了,接回来了,母子三人都接回来了。” 黄氏更好奇了,她惊讶道:“母子不是两个吗,怎么变成三个了?” 张斌洒笑着解释道:“田川氏给芝龙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郑森,六岁多了,小的叫田川七左卫门,才三岁多。” 黄氏闻言,追问道:“咦,小的为什么跟他娘姓啊,田川七左卫门,好长的名字啊。” 张斌这个晕啊,他苦笑着解释道:“好像是说过继给田川氏了,东瀛名字是比我们大明的名字长。” 陈秀秀一听也来兴趣了,她蹦蹦跳跳的问道:“东瀛小宝宝,好玩吗?” 张斌顿时满脸黑线,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大大小小总共七个女人,都可以来一台超级大戏了,可偏生就他一个男角,这台词多的,怕得把人唱神经了。 他这正头疼呢,郑芝龙那边也有点头疼,因为他是想自己的大儿子接自己的班习武的,但是,总督大人却突然跟他说,要收森儿为弟子,总督大人那可是学文的,并不是说他看不起文人,主要,他想着,自己的儿子可是要接班来统御数万水师将士的,文质彬彬的,能行吗? 他是想婉拒总督大人的,却找不到借口,想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问自己的儿子,如果自己的儿子不愿意,可是个不错的由头,人家自己不愿意,我也没辙是吧。 于是乎,他把郑成功叫到跟前,诱导道:“森儿,刚外面的战船你看到了吗?” 郑成功立马点头道:“看到了,看到了,好多。” 有戏,郑芝龙连忙继续诱导道:“那你想不想长大以后也跟父亲一样,统帅成百上千的战船,纵横四海啊?” 郑成功忙不迭点头道:“想啊,想啊。” 郑芝龙立马装出为难的样子,愁眉苦脸道:“可是总督大人说要收你当弟子,那意思就是要你去学文,你要跑去读书了,又怎么统帅这些战船呢?” 郑成功闻言,得意的道:“大伯都说了,只要跟他好好读书,好好学习兵法,等我学成长大了,大伯就给我封个大将军,让我指挥千军万马,让我指挥庞大的舰队。” 郑芝龙闻言,错点晕倒,总督大人竟然这么说,那还有什么办法,老老实实去拜师呗。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老婆孩子上总督府来了,他这其实还顺带有探亲的意思,因为张斌的母亲黄氏按辈分来说也算是他的姨娘,这老婆孩子接过来了,自然要带着去拜访一下。 黄氏那叫一个开心啊,老人大多喜欢小孩,黄氏也不例外,问题他大儿子张勇和二儿子张冠的小孩都十来岁了,不怎么好玩了,而三儿子和四儿子又带着家人在外面经商,不在东番,五儿子张斌还连小孩都没有,整的她成天就只能找陈秀秀开开心了。 这会儿郑芝龙突然带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她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尤其三岁多的田川七左卫门,还不大会说汉语,却有听的懂一点,好玩的很,把她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黄氏在那里逗小七左卫门玩,张斌却在教郑芝龙筹备拜师之礼,以前他收门生的时候都没这么正式过,说白了,那些门生都不会对他有切身的影响,这个郑成功可就不一样了,他可是要代替郑芝龙为自己掌管水师的,乱世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军队,为了保证水师紧紧掌握在自己手中,郑成功这个拜师礼自然要正式一点,要让他牢记在心,真正把自己当师傅。 正规的拜师礼仪按《通典》规定有三步六礼,三步是拜师的三个步骤,六礼则是弟子赠送给师傅的六种礼品。 这六种礼品倒不是什么稀罕事物,都是些常见的食材,只是各自隐含着不同的寓意。 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 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 红豆,寓意红运高照; 红枣,寓意早早高中; 桂圆,寓意功德圆满; 干瘦肉条,用以表达弟子心意。 这六礼郑芝龙备起来自然不难,吩咐人去买,很快就买回来了。 接下来就是三步了,这三步的第一步是拜祖师,表示对本行业敬重,同时也是祈求祖师爷保佑,保佑自己学业有成。 读书人拜的祖师是孔夫子,这个孔夫子的排位倒是好找,一般的学堂都备有。 这第二步反而把张斌给为难了一下,因为第二步是正式行拜师礼,不但他这个师傅要上座,师母也要上座,他可有两个正妻,都是皇上赐婚的三品诰命夫人,他也不想厚此薄彼硬给两人分个大小出来。 最后没得办法,只能整三个椅子,他坐中间,戚芳华和洪蓉儿坐两边,等于就是把中间的茶几给取了。 等郑成功拜完祖师,又给自己这个师傅和两位师母行了三叩首之礼,并献上红包,投上拜师帖,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了。 这最后一步主要是师傅训话,还可以附带一些什么宣布门规,赐名什么的。 在张斌这里,训话倒成了次要的,赐名才是主要的,因为郑成功这会儿还不叫郑成功,而叫郑森。 这成功之名历史上是南明隆武帝给他赐的,有他张斌在这南明和隆武帝怕都是没影的事了,所以,张斌越俎代庖,直接给他赐名成功。 从这个时候开始,郑森才正式改名郑成功。 张斌对这个弟子也是相当上心的,收下他之后,立马就让他搬来总督府,每天早上卯时便开始由师母戚芳华督促他练习刀法,上午则亲自教他读书习字,下午则是教他研习兵法,就算自己没空,也要安排手下的文官武将代为教导,一天都不曾懈怠。 推荐好友梦未眠的新书《逍遥小赘婿》,描写的是一个卖包子的街边小贩,阴差阳错入赘商贾之家,开始偷偷过着他那与娇妻斗嘴、潇洒风流、悠闲自在的逍遥人生,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五卷 第二十九章 天灾人祸(上)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这句话张斌深有体会。 他收下郑成功之后,不但体会了一把为人师表的感觉,还体验到了家的温馨,家的幸福。 每天早上,卯时,他都会准时起来,陪着戚芳华督导郑成功练武。 戚芳华挺着个肚子,不能亲自做示范,这个时候,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三兄弟总会轮流来帮忙,帮她示范,帮她纠正郑成功的动作,代她跟郑成功对练,浓浓的兄妹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来,他亲自教导郑成功读书习字,各位“师母”都会轮流来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把他们师徒服侍的妥妥帖帖,那感觉简直温馨无比。 到了中午,田川氏都会带着小七左卫门来串门,黄氏也会准时出现,陈秀秀也会带着装出小大人模样,带着两个可爱的弟弟满院子疯玩,一到吃饭更是围的满满一大桌,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等到了下午教导兵法,各位“师母”仍是轮流探视,细细关怀,孜孜不倦。 晚上的节目就更精彩了,几位妻妾总想跟戚芳华一样怀个孩子什么的,其中滋味,不足与外人道也。 幸福的日子还没过半个月,这事就来了。 这天上午,张斌正在教郑成功习《论语》。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师徒两一教一学,轮流念了十来遍,张斌感觉郑成功念的差不多了,正要开始教他书写,这有朋真自远方来了。 洪蓉儿突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低声对他道:“夫君,福建巡抚卢象升卢大人和左布政使毕懋康毕大人有急事求见。” 这两个人联袂而来,绝对是大事,他连忙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论语》交给洪蓉儿,叮嘱道:“蓉儿,学而时习之这一句,你好好教成功书写。” 洪蓉儿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习的不错,简单的教导郑成功写几个字自然是没问题的。 她点了点头,拿着书走到郑成功的小几旁,拿起毛笔蘸上墨水,随即温柔道:“来,成功,师娘先写一遍,你仔细看着。” 郑成功连忙将准备好的白纸往洪蓉儿跟前挪了挪,随即便认真的盯着纸面。 张斌不舍的看了一眼这温馨的画面,随即转身往前院书房疾步而去。 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大事呢? 张斌疾走进前院书房一看,卢象升和毕懋康正急的在房中团团打转呢! 他不由大惊道:“建斗、孟侯,怎么了,你们怎么这般模样。” 卢象升和毕懋康互望一眼,还是毕懋康拱手道:“双全,出大事了,延平府、建宁府、汀州府、邵武府相继来报,自入夏以来,赤旱无雨,有些地方的农田怕是要绝收了!” “啊!”,张斌闻言,惊呼一声,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这天灾,还是爆发了,明末的小冰河天灾,延续数十年,从天启年间开始就有征召了,崇祯年更是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严重,最严重的时候,整个西北、华北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再加上贪官污吏,泯灭人性,侵吞赈灾钱粮; 皇室宗亲,土豪乡绅,毫无怜悯之心,粮食满仓却不赈济灾民; 无良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平民百姓直接被逼的没了活路,纷纷揭竿而起。 天启末年开始,旱灾最严重的陕西就已经出现数股农民起义军了,朝廷,朝廷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崇祯倒是励精图治想做个好皇帝,但是,他第一步还没走完,就走到头了。 因为他第一步选择的是清理阉党,一个皇帝要清理一帮臭名昭著的朝臣,貌似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他低估了阉党的数量,更低估了阉党的手段。 清着清着,建奴打过来了,这本与朝政没有多大关系,人家敌人想来跟你打,你就集中全力将敌人击败就行了。 结果,敌人还没打跑,明军这边职位最高的统帅蓟辽督师被抓了。 紧接着,敌人走了,蓟辽督师被活剐了,内阁首辅、内阁次辅、内阁大学士一个个全部被干下去了。 清理阉党,戛然而止,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阉党重新掌控朝堂。 崇祯可能至死都想不通,自己一个有史以来少有的勤勉皇帝,少有的节俭皇帝,也好女色,也不贪图享乐,怎么就亡国了呢? 他如果仔细看看他“选中”的内阁首辅就会发现,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等,从崇祯四年到崇祯十七年,甚至到后面的南明朝马士英、阮大铖,全是阉党在当权。 你还清理阉党,最后自己都被阉党给清理掉了! 阉党的特长是什么,就是斗,不是跟敌人斗,而是跟自己人斗,温体仁,掌权八年,朝堂上下,不服他的几乎被他干了个精光,但是,对于后金、对于农民起义军,他一条建议都没提过,甚至,他就没跟崇祯谈过关于后金,关于农民起义军的事。 这样的内阁首辅,精力全部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了,对敌人不闻不问,你还敢用,而且一用就是八年,你不亡国谁亡国! 当然,这个时候,袁崇焕换已经被张斌救下了,并没有被千刀万剐,辽东暂时是无忧了。 但是,朝堂,几乎还是一样的,内阁首辅韩爌被气走了,内阁次辅钱龙锡被吓走了,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心灰意冷也走了,阉党的清理同样戛然而止,这会儿朝堂正为了争夺内阁首辅勾心斗角呢,谁又会来管天灾。 张斌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甩出脑海,随即沉声问道:“孟侯,各州府有没有上报具体的受灾人数?” 毕懋康尴尬的摇头道:“没有,这个时候还没开始收获粮食,具体受灾情况还没办法估算。” 张斌想了想,随即果断道:“你们去码头稍后,我交待一下就过来。” 卢象升和毕懋康连忙拱手告退,张斌则匆匆向后院走去。 还好这会儿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郑成功的教导才刚刚开始,不能松懈。 他回到后院,先是找戚芳华交待了一下,让她请戚元功来教导郑成功兵法,又来到教习郑成功的书房,仔细叮嘱了洪蓉儿一番,让她这段时间好好教导郑成功学习《论语》,最后,又勉励郑成功勤加学习,这事情就算是交待完了。 随后他便点了一组亲卫,匆匆来到码头,卢象升和毕懋康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这次,他并没有坐镇远巡洋舰,因为他不想到处招摇,惹来闲言碎语,虽然崇祯问他,他可以用缴获荷兰人的来搪塞,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惹的麻烦还是不要惹的好。 他点了五艘车轮舸,就这么带着卢象升和毕懋康出发了,不过,这次他去的不是月港,而是福州。 一行人来到福州,还不到中午,张斌匆匆去承宣布政使司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各州府呈送的公文,随即便招来一百余匹战马,带着卢象升出发赶往延平府,至于毕懋康,他就没带了,福州也需要人坐镇,一窝蜂全跑去查看灾情并没有多大意义。 延平府府城距离福州大约四百余里,快马加鞭,一日一夜即可抵达,当然,勘察旱灾并不是什么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张斌并没有带着人日夜狂奔,要知道,那样的话,一百多匹战马就得跑废了,这会儿一匹战马可是上百两银子,要跑废一百多匹战马,一万多两银子就没了,那能救活多少灾民啊! 舍本逐末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做,当天他只是带着人狂奔了两百余里,赶到福州府与延平府交界的古田驿便停下来保养了一下马匹,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上路。 这会儿,福建通往周边各省的官道都经过了拓宽和修葺,路面平整,马车和人力推车过往都没有问题,打马自然更是畅行无阻。 不过,沿途的商贩比较多,而且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差不多隔一段时间就能遇上一个长长的车队,为了防止冲撞,张斌特意让亲卫排成单列队形前进。 一百余匹马,排成单列奔行,连绵足有一里多长,威势也是相当惊人,沿途那些商贩都吓得心惊肉跳,生怕是遇上了马匪什么的,不过,一看是明军服侍,他们又放心了,甚至还主动停到路边礼让,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混乱。 过了古田就是延平了,一路都是山地和丘陵,梯田居多,很少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良田。 其实,整个福建除了沿海地区,内陆基本都是山地,所以内陆人口并不是很多,福建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沿海的福州府、泉州府、漳州府、兴化府和福宁州,延平府、建宁府、汀州府和邵武府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万人。 张斌边策马狂奔,边在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这边四个州府的数据,时间过的飞快,下午卯时许,一行人便赶到了延平府城。 延平知府听闻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齐至吓了一大跳,慌忙带着一众官员前去参见,他来到大堂一看,没人! 外面一百余骑整整齐齐的停在甬道上,前面两人可不是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嘛。 延平知府连忙上前拱手道:“不知道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斌并没有跟他寒暄,直接劈头盖脸问道:“延平府旱灾严重吗?” 延平知府连忙回道:“回总督大人,不是很严重。” 张斌立马追问道:“不是很严重是多严重,延平总共多少人口,受灾人口多少。” 延平知府不加思索的回道:“延平总共四万余户,二十六万余口,属下经过查看大概估算了一下,受灾应该不到万户,大约五万余人。” 张斌脸色稍缓,继续问道:“噢,受灾的老百姓这么少嘛,你这估算的依据是什么?” 延平知府毫不犹豫道:“延平境内虽多为山地,河流亦不少,有闽江、建溪、沙溪、富屯溪等,百姓大多傍水而居,现天虽大旱,各处河流并未断流,加上历年来修筑的水利设施,沿岸百姓尚能引水灌溉农田,只有少数百姓离河流太远,无法引水灌溉,才有颗粒无收之虞。” 张斌点了点头,满意道:“嗯,不错,对治下民情还算颇为熟悉,你去找匹马,带我们去附近受灾的乡村看一看,其他人都散了吧。” 延平知府连忙拱了拱手,挥退了其他官员,又令人速速牵来马匹,带着张斌一行人便往府城外奔去。 张斌看他干练的模样,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自己治下的官员最少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他刚才之所以连连追问,就是要看看这延平知府到底对治下的基本情况了不了解,要一问三不知,他恐怕会立即令将人拿下! 这延平知府的确是一个比较负责的官员,张斌没来之前他就到附近受灾比较严重的几个乡村实地去看了一圈,这才把受灾的公文呈上去,所以,他对那里受灾比较严重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带张斌去的是一个叫石坑的小山村,离延平府城大约有二十多里,一行人打马在山间小道奔行的大约半个时辰才赶到。 一路上,张斌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边河流的确比较多,虽然不是那种大江大河,水量还算是比较充沛的,有很多地方都修筑了引水渠,水车也并不罕见,应该说,这里的历任官员还是干了点实事的。 石坑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没有什么河流通过,甚至溪水都没有,但是农田和梯田却比较多,大概是因为这里土质比较好吧,不像其他地方,石头山随处可见,这里山上山下都是土,或许叫土坑更切合实际一点。 张斌来到这里,并没有急着去山坡上村民聚居的地方,在农田间就停了下来,他打眼四处眺望了一圈,顿时不解的问道:“这里没有任何水源,怎么会聚集这么多老百姓?” 张斌打眼看一下就知道,那边几片山坡上最少聚集了数十户老百姓,恐怕有好几百人。 延平知府连忙解释道:“大人,这里地势比较低,土层又比较厚,打井取水比较方便,而且这边还有几个山塘,平时雨水充沛的时候山塘都是满的,灌溉这些农田倒是不成问题,但是,这会儿几个月没下雨了,山塘都干了,所以,旱情比较严重。”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下马,来到一块农田边,仔细看了看,旱情果然比较严重,田里的土都干的裂开了,虽然裂缝不是很深,但却异常干涸,连一点水迹都看不到。 地里的稻谷也黄了,不过并不是那种成熟了的金黄,而是叶子干死之后的枯黄。 他又用手捏了捏上面的稻穗,有一大半都是干瘪的,饱满的没有多少,这收成,恐怕平时的一半都不到。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对身边的谢正刚道:“小六叔,带上张盘的小队,跟我一起进村,其他人留在这里看守马匹吧。” 说罢,他把缰绳往后一递,抬脚就往前面山村走去,卢象升、延平知府、谢正刚和张盘手下的小队连忙跟了上去。 这时候,山村里的老百姓都在屋里屋外好奇的看着这边呢,这家伙,一下就来了百余骑明军,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们刚一接近村口,一个精壮的老头立马迎上来拱手道:“原来是知府大人大家光临,小人没看清,恕罪恕罪。” 延平知府连忙引手介绍道:“这是这里的里正,王老汉,王老汉,这是总督大人,这是巡抚大人,还不赶紧拜见。” 王老汉闻言,吓得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去了,张斌连忙上前扶住他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本官是来看旱情的,又不是来审案的。” 这话是用土话说出来的,特别亲切,王老汉不由惊讶道:“总督大人,您是我们福建人啊。” 张斌点头道:“是啊,本官是福宁州的,乡里乡亲的,不必如此客气,走,带本官去你家里坐坐吧。” 王老汉连连点头道:“欸,欸,好好,总督大人请,巡抚大人请,知府大人请。” 张斌跟着他慢慢往村子里走去,村民们倒也不怎么怕生,好多都跑到路边上来了,对他们这一行人好奇的很。 这些人倒没有那种受灾严重,面黄肌瘦的模样,很多小孩手里甚至还拿着跟手指粗的东西在那里嚼,吃的津津有味。 张斌不由好奇道:“咦,那小孩吃的什么,蕃薯条吗?” 王老汉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总督大人,这田里的粮食眼看着没什么收成了,我就跟大家伙说,让他们不要把晒好的红薯条卖出去了,留着自己吃,好歹能撑到明年。” 张斌闻言,欣慰的点头道:“嗯,这个办法很不错。” 两人说话间,一行人很快来到王老汉的院子里,这院子也算颇为不错,大概有一亩大小,干净整洁,中间的房子也是砖石结构的,看样子这王老汉的小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这会儿天还有点热,王老汉也没招呼大家进屋,就在院子里搬了一些小靠背椅请大家坐下来,然后就招呼家人泡茶去了。 张斌看了看四周,心里暗暗叹息,福建老百姓算是比较富有的了,而且遭灾也不是很严重,只要不连年大旱,挺过去还是没多大问题的,西北的灾民可怎么得了啊,这都连续大旱几年了,他们怕是挺不过去了! 第五卷 第三十章 天灾人祸(下)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的短暂,这句话张斌深有体会。 他收下郑成功之后,不但体会了一把为人师表的感觉,还体验到了家的温馨,家的幸福。 每天早上,卯时,他都会准时起来,陪着戚芳华督导郑成功练武。 戚芳华挺着个肚子,不能亲自做示范,这个时候,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三兄弟总会轮流来帮忙,帮她示范,帮她纠正郑成功的动作,代她跟郑成功对练,浓浓的兄妹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来,他亲自教导郑成功读书习字,各位“师母”都会轮流来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把他们师徒服侍的妥妥帖帖,那感觉简直温馨无比。 到了中午,田川氏都会带着小七左卫门来串门,黄氏也会准时出现,陈秀秀也会带着装出小大人模样,带着两个可爱的弟弟满院子疯玩,一到吃饭更是围的满满一大桌,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等到了下午教导兵法,各位“师母”仍是轮流探视,细细关怀,孜孜不倦。 晚上的节目就更精彩了,几位妻妾总想跟戚芳华一样怀个孩子什么的,其中滋味,不足与外人道也。 幸福的日子还没过半个月,这事就来了。 这天上午,张斌正在教郑成功习《论语》。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师徒两一教一学,轮流念了十来遍,张斌感觉郑成功念的差不多了,正要开始教他书写,这有朋真自远方来了。 洪蓉儿突然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低声对他道:“夫君,福建巡抚卢象升卢大人和左布政使毕懋康毕大人有急事求见。” 这两个人联袂而来,绝对是大事,他连忙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论语》交给洪蓉儿,叮嘱道:“蓉儿,学而时习之这一句,你好好教成功书写。” 洪蓉儿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都习的不错,简单的教导郑成功写几个字自然是没问题的。 她点了点头,拿着书走到郑成功的小几旁,拿起毛笔蘸上墨水,随即温柔道:“来,成功,师娘先写一遍,你仔细看着。” 郑成功连忙将准备好的白纸往洪蓉儿跟前挪了挪,随即便认真的盯着纸面。 张斌不舍的看了一眼这温馨的画面,随即转身往前院书房疾步而去。 这个时候会发生什么大事呢? 张斌疾走进前院书房一看,卢象升和毕懋康正急的在房中团团打转呢! 他不由大惊道:“建斗、孟侯,怎么了,你们怎么这般模样。” 卢象升和毕懋康互望一眼,还是毕懋康拱手道:“双全,出大事了,延平府、建宁府、汀州府、邵武府相继来报,自入夏以来,赤旱无雨,有些地方的农田怕是要绝收了!” “啊!”,张斌闻言,惊呼一声,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这天灾,还是爆发了,明末的小冰河天灾,延续数十年,从天启年间开始就有征召了,崇祯年更是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严重,最严重的时候,整个西北、华北赤地千里,颗粒无收! 再加上贪官污吏,泯灭人性,侵吞赈灾钱粮; 皇室宗亲,土豪乡绅,毫无怜悯之心,粮食满仓却不赈济灾民; 无良奸商,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平民百姓直接被逼的没了活路,纷纷揭竿而起。 天启末年开始,旱灾最严重的陕西就已经出现数股农民起义军了,朝廷,朝廷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崇祯倒是励精图治想做个好皇帝,但是,他第一步还没走完,就走到头了。 因为他第一步选择的是清理阉党,一个皇帝要清理一帮臭名昭著的朝臣,貌似是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但是,他低估了阉党的数量,更低估了阉党的手段。 清着清着,建奴打过来了,这本与朝政没有多大关系,人家敌人想来跟你打,你就集中全力将敌人击败就行了。 结果,敌人还没打跑,明军这边职位最高的统帅蓟辽督师被抓了。 紧接着,敌人走了,蓟辽督师被活剐了,内阁首辅、内阁次辅、内阁大学士一个个全部被干下去了。 清理阉党,戛然而止,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阉党重新掌控朝堂。 崇祯可能至死都想不通,自己一个有史以来少有的勤勉皇帝,少有的节俭皇帝,也好女色,也不贪图享乐,怎么就亡国了呢? 他如果仔细看看他“选中”的内阁首辅就会发现,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等,从崇祯四年到崇祯十七年,甚至到后面的南明朝马士英、阮大铖,全是阉党在当权。 你还清理阉党,最后自己都被阉党给清理掉了! 阉党的特长是什么,就是斗,不是跟敌人斗,而是跟自己人斗,温体仁,掌权八年,朝堂上下,不服他的几乎被他干了个精光,但是,对于后金、对于农民起义军,他一条建议都没提过,甚至,他就没跟崇祯谈过关于后金,关于农民起义军的事。 这样的内阁首辅,精力全部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了,对敌人不闻不问,你还敢用,而且一用就是八年,你不亡国谁亡国! 当然,这个时候,袁崇焕换已经被张斌救下了,并没有被千刀万剐,辽东暂时是无忧了。 但是,朝堂,几乎还是一样的,内阁首辅韩爌被气走了,内阁次辅钱龙锡被吓走了,内阁大学士孙承宗心灰意冷也走了,阉党的清理同样戛然而止,这会儿朝堂正为了争夺内阁首辅勾心斗角呢,谁又会来管天灾。 张斌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甩出脑海,随即沉声问道:“孟侯,各州府有没有上报具体的受灾人数?” 毕懋康尴尬的摇头道:“没有,这个时候还没开始收获粮食,具体受灾情况还没办法估算。” 张斌想了想,随即果断道:“你们去码头稍后,我交待一下就过来。” 卢象升和毕懋康连忙拱手告退,张斌则匆匆向后院走去。 还好这会儿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郑成功的教导才刚刚开始,不能松懈。 他回到后院,先是找戚芳华交待了一下,让她请戚元功来教导郑成功兵法,又来到教习郑成功的书房,仔细叮嘱了洪蓉儿一番,让她这段时间好好教导郑成功学习《论语》,最后,又勉励郑成功勤加学习,这事情就算是交待完了。 随后他便点了一组亲卫,匆匆来到码头,卢象升和毕懋康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这次,他并没有坐镇远巡洋舰,因为他不想到处招摇,惹来闲言碎语,虽然崇祯问他,他可以用缴获荷兰人的来搪塞,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惹的麻烦还是不要惹的好。 他点了五艘车轮舸,就这么带着卢象升和毕懋康出发了,不过,这次他去的不是月港,而是福州。 一行人来到福州,还不到中午,张斌匆匆去承宣布政使司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各州府呈送的公文,随即便招来一百余匹战马,带着卢象升出发赶往延平府,至于毕懋康,他就没带了,福州也需要人坐镇,一窝蜂全跑去查看灾情并没有多大意义。 延平府府城距离福州大约四百余里,快马加鞭,一日一夜即可抵达,当然,勘察旱灾并不是什么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张斌并没有带着人日夜狂奔,要知道,那样的话,一百多匹战马就得跑废了,这会儿一匹战马可是上百两银子,要跑废一百多匹战马,一万多两银子就没了,那能救活多少灾民啊! 舍本逐末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做,当天他只是带着人狂奔了两百余里,赶到福州府与延平府交界的古田驿便停下来保养了一下马匹,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上路。 这会儿,福建通往周边各省的官道都经过了拓宽和修葺,路面平整,马车和人力推车过往都没有问题,打马自然更是畅行无阻。 不过,沿途的商贩比较多,而且大多都是成群结队,差不多隔一段时间就能遇上一个长长的车队,为了防止冲撞,张斌特意让亲卫排成单列队形前进。 一百余匹马,排成单列奔行,连绵足有一里多长,威势也是相当惊人,沿途那些商贩都吓得心惊肉跳,生怕是遇上了马匪什么的,不过,一看是明军服侍,他们又放心了,甚至还主动停到路边礼让,倒也没有引起什么混乱。 过了古田就是延平了,一路都是山地和丘陵,梯田居多,很少能看到成片成片的良田。 其实,整个福建除了沿海地区,内陆基本都是山地,所以内陆人口并不是很多,福建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沿海的福州府、泉州府、漳州府、兴化府和福宁州,延平府、建宁府、汀州府和邵武府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万人。 张斌边策马狂奔,边在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这边四个州府的数据,时间过的飞快,下午卯时许,一行人便赶到了延平府城。 延平知府听闻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齐至吓了一大跳,慌忙带着一众官员前去参见,他来到大堂一看,没人! 外面一百余骑整整齐齐的停在甬道上,前面两人可不是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嘛。 延平知府连忙上前拱手道:“不知道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张斌并没有跟他寒暄,直接劈头盖脸问道:“延平府旱灾严重吗?” 延平知府连忙回道:“回总督大人,不是很严重。” 张斌立马追问道:“不是很严重是多严重,延平总共多少人口,受灾人口多少。” 延平知府不加思索的回道:“延平总共四万余户,二十六万余口,属下经过查看大概估算了一下,受灾应该不到万户,大约五万余人。” 张斌脸色稍缓,继续问道:“噢,受灾的老百姓这么少嘛,你这估算的依据是什么?” 延平知府毫不犹豫道:“延平境内虽多为山地,河流亦不少,有闽江、建溪、沙溪、富屯溪等,百姓大多傍水而居,现天虽大旱,各处河流并未断流,加上历年来修筑的水利设施,沿岸百姓尚能引水灌溉农田,只有少数百姓离河流太远,无法引水灌溉,才有颗粒无收之虞。” 张斌点了点头,满意道:“嗯,不错,对治下民情还算颇为熟悉,你去找匹马,带我们去附近受灾的乡村看一看,其他人都散了吧。” 延平知府连忙拱了拱手,挥退了其他官员,又令人速速牵来马匹,带着张斌一行人便往府城外奔去。 张斌看他干练的模样,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自己治下的官员最少不是尸位素餐之辈,他刚才之所以连连追问,就是要看看这延平知府到底对治下的基本情况了不了解,要一问三不知,他恐怕会立即令将人拿下! 这延平知府的确是一个比较负责的官员,张斌没来之前他就到附近受灾比较严重的几个乡村实地去看了一圈,这才把受灾的公文呈上去,所以,他对那里受灾比较严重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带张斌去的是一个叫石坑的小山村,离延平府城大约有二十多里,一行人打马在山间小道奔行的大约半个时辰才赶到。 一路上,张斌仔细观察了一下,这边河流的确比较多,虽然不是那种大江大河,水量还算是比较充沛的,有很多地方都修筑了引水渠,水车也并不罕见,应该说,这里的历任官员还是干了点实事的。 石坑这个地方比较特殊,没有什么河流通过,甚至溪水都没有,但是农田和梯田却比较多,大概是因为这里土质比较好吧,不像其他地方,石头山随处可见,这里山上山下都是土,或许叫土坑更切合实际一点。 张斌来到这里,并没有急着去山坡上村民聚居的地方,在农田间就停了下来,他打眼四处眺望了一圈,顿时不解的问道:“这里没有任何水源,怎么会聚集这么多老百姓?” 张斌打眼看一下就知道,那边几片山坡上最少聚集了数十户老百姓,恐怕有好几百人。 延平知府连忙解释道:“大人,这里地势比较低,土层又比较厚,打井取水比较方便,而且这边还有几个山塘,平时雨水充沛的时候山塘都是满的,灌溉这些农田倒是不成问题,但是,这会儿几个月没下雨了,山塘都干了,所以,旱情比较严重。”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下马,来到一块农田边,仔细看了看,旱情果然比较严重,田里的土都干的裂开了,虽然裂缝不是很深,但却异常干涸,连一点水迹都看不到。 地里的稻谷也黄了,不过并不是那种成熟了的金黄,而是叶子干死之后的枯黄。 他又用手捏了捏上面的稻穗,有一大半都是干瘪的,饱满的没有多少,这收成,恐怕平时的一半都不到。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对身边的谢正刚道:“小六叔,带上张盘的小队,跟我一起进村,其他人留在这里看守马匹吧。” 说罢,他把缰绳往后一递,抬脚就往前面山村走去,卢象升、延平知府、谢正刚和张盘手下的小队连忙跟了上去。 这时候,山村里的老百姓都在屋里屋外好奇的看着这边呢,这家伙,一下就来了百余骑明军,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们刚一接近村口,一个精壮的老头立马迎上来拱手道:“原来是知府大人大家光临,小人没看清,恕罪恕罪。” 延平知府连忙引手介绍道:“这是这里的里正,王老汉,王老汉,这是总督大人,这是巡抚大人,还不赶紧拜见。” 王老汉闻言,吓得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去了,张斌连忙上前扶住他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本官是来看旱情的,又不是来审案的。” 这话是用土话说出来的,特别亲切,王老汉不由惊讶道:“总督大人,您是我们福建人啊。” 张斌点头道:“是啊,本官是福宁州的,乡里乡亲的,不必如此客气,走,带本官去你家里坐坐吧。” 王老汉连连点头道:“欸,欸,好好,总督大人请,巡抚大人请,知府大人请。” 张斌跟着他慢慢往村子里走去,村民们倒也不怎么怕生,好多都跑到路边上来了,对他们这一行人好奇的很。 这些人倒没有那种受灾严重,面黄肌瘦的模样,很多小孩手里甚至还拿着跟手指粗的东西在那里嚼,吃的津津有味。 张斌不由好奇道:“咦,那小孩吃的什么,蕃薯条吗?” 王老汉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总督大人,这田里的粮食眼看着没什么收成了,我就跟大家伙说,让他们不要把晒好的红薯条卖出去了,留着自己吃,好歹能撑到明年。” 张斌闻言,欣慰的点头道:“嗯,这个办法很不错。” 两人说话间,一行人很快来到王老汉的院子里,这院子也算颇为不错,大概有一亩大小,干净整洁,中间的房子也是砖石结构的,看样子这王老汉的小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这会儿天还有点热,王老汉也没招呼大家进屋,就在院子里搬了一些小靠背椅请大家坐下来,然后就招呼家人泡茶去了。 张斌看了看四周,心里暗暗叹息,福建老百姓算是比较富有的了,而且遭灾也不是很严重,只要不连年大旱,挺过去还是没多大问题的,西北的灾民可怎么得了啊,这都连续大旱几年了,他们怕是挺不过去了! 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粮食问题 晴空万里,海风习习,在宽广的海面上,总算感觉到了秋的凉意。 张斌坐在镇远巡洋舰船舱顶端,看着无尽的海面,皱眉沉思着。 他在考虑天灾的问题,或者说,在天灾中怎么救平民百姓的问题。 明末这场天灾,到底损失了多少人口,这个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他看过很多相关的描述,数据都不尽相同。 有的说明末人口一亿六千万,到清初还剩八千万左右; 有的说明末人口大概一亿,到清初还剩一千四百万左右; 有的说明末人口接近两亿,到清初还剩一亿多; 这些数字都是估算出来的,没个准头,但是,损失的人口却惊人的接近,都是八千万左右! 为什么损失的人口会惊人的一致呢? 因为有很多损失的数据都是可考的,明末天灾之前到底有多少人,无法估算出具体的数据,清初历经战乱之后到底有多少人也没有具体的数据,但是,很多人口损失却是可以考证到的。 比如,辽东,万历年间数据,有三百多万,清初统计,总共剩下不到百万。 比如,陕西,天启初年数据,有六百多万,清初统计,同样不到百万。 比如,四川,崇祯初年数据,同样有六百多万,清初统计,不到五十万! 这么巨大的人口损失,主因肯定不是战争,一场大战损失几十万,足以载入史册了,明末清初死伤数十万人的大战几乎没有,就算是螨清入关后的几场屠戮,最多一次是几十万,没有什么数百万上千万的。 但是,这么多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结合各种因素分析,张斌得出一个结论,很多人都是饿死的,恐怖的旱灾本来就导致粮食产量锐减,再加上连年战乱,西北五省,十余年时间,基本就没什么粮食产出,几千万平民百姓吃什么! 粮食问题,才是人口锐减的主要原因。 一天没饭吃没有关系,最多饿的肚子痛; 一个月没饭吃也能活,还能吃别的; 甚至,一年没饭吃,还能想出各种办法来; 如果连续十多年没饭吃,不饿死才怪! 说实话,粮食问题张斌以前并没有怎么担心过,因为他坐拥福广两个行省,还有东番和海南两地可供开发,而且这些地方在天灾中并没有受多大影响,要养活十余万大军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现在考虑到数千万平民百姓,他立马就发现,现有这点收成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他现在能筹集到多少粮食呢? 一百万石、两百万石,甚至是五百万石都没多大问题,如果发起狠来,一千万石也有可能,这么多粮草,十万甚至二十万大军自然不愁吃喝,但是,一分摊到数千万平民百姓,一个月都撑不过去! 他这是率领舰队去广东转运粮食的,福建各州府的受灾人数已经统计出来了,大约有六万余户,三十万人左右,也就是说,他得去筹集三十万石粮食过来。 这点粮食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南海卫那边已经开始收获粮食了,两百万亩地,匀出三四十万石粮食肯定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现在考虑到数千万平民百姓,就不能满足于现状了,必须全力发展粮食生产! 当然,福广两省产出的粮食是不可能拯救所有饥民的,只能尽力而为,能产出多少,就产出多少。 这个时候,广州港,天字号码头已然在望,张斌收拾了一下心情,缓缓起身,往下走去。 广东的官员已经提前收到总督大人要来的消息,不过,这次场面并没有上次隆重,因为张斌下了命令,左布政使蔡善继一人前来迎接即可,其他官员,各司其职,不得大张旗鼓。 蔡善继也没有大张旗鼓,就带了几个随从在码头恭迎,并没有摆什么大场面。 张斌对此十分满意,双方见礼后,他立马亲切的问道:“伯达,在这边还习惯吧,这边可是热的出奇。” 蔡善继微笑道:“还好,还好,习惯了就好了,我住在高大宽敞的布政使司衙门还受不了,那住低矮平房的老百姓岂不更受不了。” 张斌点头道:“嗯,习惯就好,广东各州府可有什么灾情上报?” 蔡善继摇头道:“没有,没有,托大人的福,广东今年风调雨顺。” 张斌闻言,摇头苦笑道:“伯达,你什么时候也学了这马屁功夫,风调雨顺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这不,福建今年就遭遇了旱灾。” 蔡善继立马关切道:“严重吗?” 张斌欣慰道:“倒不算严重,江河并未断流,受灾的老百姓不是很多,我调一批粮食过去就行了。” 蔡善继对福建还是很关心的,毕竟他在那边任职数载,官至右布政使,也相当于福建的一方父母官了。 听闻旱灾不是很严重,他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对于粮食调拨他却更上心了,他见张斌并没有什么疲态,立马提议道:“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南海卫?” 张斌也急着过去了解收成情况呢,闻言立马赞同道:“好啊,马匹准备好了吗?” 蔡善继点头道:“准备好了,就在外边空地上。” 张斌闻言立马一招手,带着一组亲卫,拉着蔡善继便往港口外面走,很快,港口外便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行百余骑直奔南海卫而去。 南海卫这会儿跟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平民百姓已经全部搬迁到靠近广州府城这边,靠近惠州府那边则是连绵百余里的大农场,连原本南海卫的十多万亩屯田都并入其中。 南海卫农场南面以东江为界,北面直连惠州府的山地,足有二十多里宽,一百多里长。 这个时候,南海卫也不是原来的五个千户所,屯卫才千余人,而是六个千户所,屯卫六千余人,六个千户所均匀的分布在东江沿岸和北面山地边沿,每个千户所都修建了小城池,每个百户所都修建了堡垒,将整个农场的边界都监控在内。 没办法,这里面干活的可都是海盗和匪盗,虽然后面张斌为了让他们安心在这里劳动改造,将他们的家人全部迁移过来了,但这些人毕竟逍遥惯了,如果不好好看着,想让他们老实干活,简直是做梦。 午时将近,张斌和蔡善继一行人终于赶到南海卫离广州最近的一个千户所,这里也是指挥使驻地,南海卫指挥使谢正阳早已带着一帮屯卫在南海左所的城池门口列队相候了。 张斌远远看到谢正阳,立马抬手让所有人减速,在离城门还有数十步他便令所有人翻身下马,随即将缰绳往后一扔,领着蔡善继和谢正刚快步往谢正阳那边走去。 谢正阳疾步迎上来,大笑道:“双全、蔡大人,正刚,你们可算是到了,再不来,菜都要凉了。” 张斌上去把着谢正阳的胳膊亲切道:“六叔这么客气干嘛,在家等这就行了,还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跑到外面来迎接,也不嫌麻烦。” 谢正阳摇头笑道:“那可不行,你现在可是总督大人了,不再是穿着开裆裤,跟在你小六婶后面到处跑的小娃娃了,我可不能怠慢了。” 张斌闻言,顿时尴尬无比,知道我是总督大人了,你还说我穿开裆裤的事! 谢正刚见状,连忙假假意思板着脸,上前轻斥道:“大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提大人小时候的事干嘛?” 这都什么啊,张斌连忙挥手道:“不说了,不说了,走,先去吃饭。” 谢正阳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随即便领着大家往里走去。 这会儿南海卫已经丰收过一季了,第二季也在收获了,那叫一个富足啊,总共才三个客人,谢正阳给整了老大一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时令鲜蔬一应俱全。 张斌对谢正阳的奢侈倒不是很在意,因为谢正阳本身就有钱,他东盛堂的小股东都当了十多年了,而且,这会儿还管着两百多万亩地的收益,奢侈一点是正常的,只要不贪腐就行。 众人一坐下来,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六叔,最近这边还算太平吧?” 谢正刚闻言,威严道:“这些个匪盗、海盗,一开始还不老老实实种田,还闹事,还想跑,逮了几百人,当众砍了之后他们总算是老实了,这几个月都没人逃跑闹事了。” 张斌点了点头,这些琐事他就是问问情况而已,并不会具体去管,敬了一圈酒之后他又问道:“今年这两季收成怎么样?” 谢正刚详细汇报道:“第一季那会儿刚开始搞,收成并不是很好,总共还不到三百万石,还了跟东盛堂借的粮食,又上缴了税赋和辽饷之后,剩下的当口粮刚刚够,这一季就好了,差不多能收个四百万石左右,除去大约一百万石口粮,还能剩下三百万石左右。” 三百万石,除去赈灾的和军粮,还能剩下一百多万石,已经相当不错了,张斌满意的点头道:“六叔辛苦了,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一杯之后,谢正阳立马问道:“对了,双全,这粮食收上来之后放哪儿啊,三百万石,得多大个粮仓啊,我好像没见广州府这边有这么大的粮仓,可能是因为这边太热、太湿,不适合存粮吧。” 张斌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粮食光生产出来还不行,还得保存好,如果到处乱放,估计放不到一年就坏了,那生产再多又有什么用! 他想了想,立马问蔡善继道:“伯达,广东可有大点的粮仓?” 蔡善继闻言,尴尬的摇头道:“大人,广东这边天气太热,湿气又重,粮食容易发芽,发霉,所以很少建大粮仓,粮仓一般都建在北方干冷之地。” 张斌更尴尬,他还想着自己能利用这几年时间积攒上千万石粮食呢,结果,连存放粮食的地方都没考虑好,这会儿一想起来,上千万石,那得是多少啊,简直无法想象,可能,得专门建座城池来存储粮食。 这个存粮之所建哪里呢? 广东肯定是不行的,北方更不可能,唯有建到福建去,这个时候,他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建宁府,建宁府以北都是崇山峻岭,这会儿更是干冷干冷的,没有河流的地方,根本就没法种庄稼,却正好用来存储粮食。 这事情说起来有点丢人,自己竟然连存粮之所都没有准备,就一个劲的想着生产粮食,尴尬,真的很尴尬,为了避开尴尬,他干脆引开话题,胡聊起来。 众人吃完饭,张斌就提议去看看粮食,谢正阳立马带着他们往南海左所的存粮之所走去。 南海左卫的存粮之所倒跟一般县衙的仓库差不多,就是一个院子,四面都是库房,粮食就是一袋一袋的码放在库房里面,这其实不能算是存粮之所,只能算是转运之所。 因为这里面的粮食大多会运走,剩下的也是口粮,一年之内就会吃掉。 这个时候,南海卫已经开始收粮了,库房里面的粮食都快堆满了,张斌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个占地好几亩的院子,竟然只能存放五万石粮! 看样子,要存放千万石粮食,真得建个城池。 这个得回福建之后才能着手,张斌在库房转了一圈之后,立马问谢正阳道:“六叔,现在各千户所能不能凑齐三十万石粮食?” 谢正阳连连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这会儿不光千户所的仓库存粮快满了,各百户所仓库的存粮也快满了,加起来怕有上百万石了,我正愁没地方放呢,现在运走正好。” 张斌点头道:“嗯,那好,马上组织马车把粮食运到广州去吧,我带了两百多艘车轮舸过来,一次大概能运送五万石粮食。” 谢正阳点头道:“好,我立马组织人搬运,对了,双全,这几天你住哪里啊,你要不嫌弃这里简陋,就住这里吧,你六婶也挺想你的。” 张斌尴尬的道:“这次就算了吧,我这还忙着呢,今天就走,要不下次吧。” 谢正阳闻言,惊讶道:“啊,你不带着粮食回去吗,我这最多能凑出牛车马车千余辆,一次也就能运一万石粮,这里到广州,一个来回正好一天,五万石要五天才能运完。” 张斌闻言,顿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他不但没有考虑粮食存储的问题,连粮食运输的问题都没考虑,一千万石粮,用马车运到建宁府去得多久,就算自己组织一万辆马车,恐怕都得几年时间,而且还是日夜不停的运送那种! 这事办得,太想当然了。 他仔细想了想,随即问道:“六叔,我看南边的东江挺宽的,这附近有没有小渔港?” 谢正阳立马点头道:“有啊,南海中所那边就有一个。” 张斌点头道:“那行,粮食就不要往广州那边送了,直接往南海中所那边送吧,我让他们把车轮舸开到南海中所那边去,直接在那渔港装船就行了。” 谢正阳闻言,大喜道:“那感情好,这样就省事多了。” 张斌点了点头,立马让谢正刚派人去广州那边通知人把车轮舸全开过来,好在这东江水道和珠江是相通的,开过来倒不是很麻烦,不过,他想今天就走是不可能的了,船可不是一开过来就装满了,两百多艘车轮舸,半天时间能装满就算不错了。 他只能留在这里住一晚了,谢正阳两口子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晚饭做的更丰盛了,整的就跟过年了一样。 磨蹭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便在谢正阳等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南海中所的渔港。 这个时候,南海中所已经组织屯卫开始装船了,一艘艘车轮舸停在渔港码头,装完之后,立马顺流而下赶往广州,速度倒是快的很。 张斌看着码头上忙碌的屯卫,又陷入了沉思。 看样子,这粮仓还必须建在大河附近,要是走陆路的话,运送粮食都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他脑海里面又开始回想起建宁府那边的地形,那边倒是有一条大河,就是建溪,溪只是一个叫法,建溪并不是一条小溪,而是一条大河,车轮舸完全能在建溪里面通行无阻。 粮仓到底建在哪个位置好呢? 他对建宁并不是很熟,总共也就在那边呆过几天,脑海里面还真想不出合适的位置来,只能过去之后再找了。 这个运输问题的确也很重要,粮食吃起来还不觉着怎么多,一人一顿最多也就能来他两三大碗,但是累计到上万人,上十万人,上百万人,甚至是上千万人,那数量是相当挺恐怖的,尤其是上千万石的粮仓,必须交通方便,码头和连接粮仓的马路都必须修建的又大又宽,而且还要准备相应的车轮舸和马车,这些问题一个个在他脑海闪过,不知不觉两三个时辰就过去了。 南海中所专门组织了将近五百屯卫搬运粮食,速度倒是挺快,还未到午时,所有车轮舸便装载完了,张斌婉言谢绝了谢正阳的挽留,直接打马狂奔赶往广州。 他要赶紧回福建去安排修建粮仓的事宜了,不然,光是南海卫今年出产的粮食都没地方存放! 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粮仓国脉 粮仓系国脉,民心定乾坤。 历朝历代,粮食问题都是国家的头等大事,如果老百姓没饭吃,国家就会陷入危机之中。 明末崇祯朝就是很明显的例子,农民起义为什么怎么剿都剿不灭,很简单,没饭吃,不造反就会饿死,造反还可以去抢那些皇室宗亲和那些为富不仁的土豪乡绅家里的存粮,至少不会饿死。 这种情况下,人会怎么选择,不用想也知道。 要解决崇祯朝这场危机,前提就是必须让老百姓有饭吃。 让老百姓有饭吃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多生产粮食,另一个是让老百姓变少。 历史上,明末到清初,用的是第二个办法,让老百姓变少,少到饿不死人了,自然也就没人造反了。 张斌当然不会用这种办法,他打算尽可能的多生产粮食,尽可能的让老百姓真正有饭吃,而不是尽量让吃饭的老百姓变少。 不过,他现在还只能管到福广两省,其他地方,他还鞭长莫及,而福广两省在这场天灾中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历史上有记载的,也就是郑芝龙在福建爆发旱灾时将几万老百姓迁移到了东番。 福建也有几百万人口,几万老百姓相对于几百万来说真不算什么,这也从侧面证明福建的旱灾并不严重,至于广东,更不用说,就没有爆发旱灾的记录。 这两地没什么旱灾,那就多储备粮食,为将来赈灾做准备。 张斌的想法就这么简单,接下来几年形势会怎么发展,他也摸不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存粮。 这存粮必须有粮仓,如果随随便便堆哪里,不出一年,绝对会坏掉,所以,回福建之后,他立马召集卢象升、毕懋康和陈子壮商议修建粮仓的事宜。 卢象升平时就在布政使司衙门办公,要召集这几人倒是很简单,他直接往卢象升书房一坐,很快毕懋康和陈子壮便应招而来。 他找这几人其实只想了解一个问题,那就是这粮仓怎么建,他可没建过粮仓,甚至真正存储粮食的粮仓都没见过,这种事可不敢胡来,粮仓建的不好,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石粮食放那里一两年可能就烂了,那就真是劳民伤财,到头来还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毕懋康和陈子壮一到,张斌立马直接问道:“建斗、孟侯、集生你们可知道粮仓怎么建。” 他这话一出,三人同时一愣,这会儿福建正闹旱灾呢,三人还以为他招大家是商讨赈灾的事,没想到却是问怎么建粮仓! 卢象升和陈子壮都是一脸茫然,因为他们也没关注过什么粮仓,唯有毕懋康拱手道:“大人,这粮仓属下倒是略懂一二。” 略懂一二只是谦虚的说话,这意思就是粮仓他会建,张斌闻言,喜出望外道:“噢,孟侯,你建过粮仓?” 毕懋康摇头道:“我倒是没亲自建过粮仓,不过,我当年巡按陕西的时候,查的正是粮仓,而且家兄那会儿正好在户部当侍郎总督仓场,我还特意去请教过,所以对粮仓怎么建还是略知一二的。” 张斌闻言,试着考校道:“我现在想在福建建个大粮仓,你说建哪里好呢?” 毕懋康为难道:“按理,福建是不适合建大型粮仓的,主要是温度过高,粮食储存的时候最怕发热,一发热就会霉变,所以一般的大型粮仓都会在仓廪上面栽种小树苗,一旦里面的粮食发热,小树苗就会变黄,那这仓粮就不能存了,必须马上取出来吃掉。如果大人一定要建的话,我建议建在建宁府,因为那里离海较远,又是福建最北部,而且那里地势高,温度相比福建其他地方都低一些。” 果然是懂,张斌立马兴奋道:“那好,孟侯,明天我们就出发,去建宁府,找地方建粮仓。” 毕懋康闻言一愣,随即小心的提醒道:“大人,今年恐怕来不及了吧。” 张斌也是一愣,他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来不及了?” 毕懋康解释道:“粮仓并不是建好之后随便什么时候往里面存粮食都行,想要存的久,最好是在年前最冷的时候存进去,以席子夹糠法保持里面粮食干燥低温,这样粮食才不容易霉变。” 还有这么多讲究,那更不能耽误了,张斌立马拍板道:“那行,我们尽快找到合适的地方,找到地方,立马召集人手修建粮仓。” 第二天一早,他便和毕懋康一起,带着一组亲卫,乘坐几艘车轮舸出发了。 之所以乘坐车轮舸,一为赶时间,二是为了勘察水路,粮食必须存在车轮舸可以抵达的地方,不然,来回转运太麻烦了。 福州府到建宁府也就六百余里,当天下午他们一行人便赶到了建宁府城附近的小港口,张斌带着一行人在福建行都司衙门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便拉着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赵云程一起,沿着建溪水路并进,一半人坐船,一半人打马在岸上奔行,寻找合适的地点。 这边山谷的确很多,但是一般都有类似于溪水的小河在山谷中流淌,两边的树木也没有因大旱而枯萎,这就证明里面还有湿气,还是不适合存储粮食。 一行人一直往北探查了一百余里,终于找到一处没有小河的山谷。 这处山谷相当的幽深,直接往西北方向延伸了足有几十里,而且,这里面还比较干燥,整个山谷里面并没有多少树木,而且都因为干旱而枯黄了。 毕懋康陪着张斌在山谷中驱马艰难前行了一阵,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随即便对张斌道:“大人,这里勉强还算可以,将中间稍微填平一下,这大路就算出来了,粮仓修在两边就行了,不过,这里只能修筑地上粮仓,而且,为了防止下雨后地面湿气渗进粮仓,必须将粮仓下面架空。” 这些都好办,张斌立马点头道:“好,我们立马回行都司衙门,你辛苦一下,这两天画个粮仓的草图出来,我调集人手来修筑粮仓。” 毕懋康点了点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山谷两边的地形,随即便调转马头和张斌一起出了山谷,赶回福建行都司。 由于时间紧迫,张斌决定直接调集东番九卫的战兵前来修筑粮仓,当天下午他便发出调令,三万战兵,直接调过来两万。 随后,他也画起草图来,不过,他画的并不是粮仓,而是城墙和堡垒。 这处山谷毕竟是屯粮重地,防守肯定要严密,而且,他还不想让闲杂人等发现里面的秘密,所以,山谷口必须用城墙堵住,四周的山顶也必须修筑小型堡垒警戒。 两天时间,毕懋康便将粮仓的草图画出来了,他画的是一排排砖石结果的房舍,下面依据地形架空三尺左右,底面是一层石板,上面用砖石修建大约一丈高的房舍,屋顶是四阿式仓顶,呈对角分布的四条屋脊,全部用石板搭建。 这些房舍里面则是一排一排的圆形粮仓,直接用干草席围出来,而且是围两层,中间塞糠,待里面装满粮食之后,顶上还要扑上干草席,加一层糠,然后再盖个斗笠型的圆顶。 这样的确隔温、隔湿,同时也能防火,但是工程量却十分巨大。 张斌不得不做出分工,石板、砖头、草席令各处屯卫加工,港口、道路、城墙和堡垒另外调来一万水军将士修建,战兵则专门负责修建房舍和粮仓。 第三天,水军将士和战兵陆续到达,张斌直接和毕懋康一起住进了山谷的军帐中现场指挥修建,因为此处地处建宁,张斌直接取名为建宁仓。 建宁仓的修建,工程量的确十分巨大,历史上最大的粮仓含嘉仓也只能存储粮食五百余万石,而且含嘉仓位于唐都长安,本就干燥阴冷,可以在地上挖坑窖藏。 而张斌要修建的最少是上千万石的粮仓,而且必须修筑房舍,防火、防潮。 好在这会儿正值秋收,而且福建大部分地方天气都比较糙热,编制干草席的材料比较充足,不然,光是粮仓的干草席都够他头疼的了。 在张斌的亲自督促下,各项工程进展相当惊人。 首先修建的并不是粮仓,而是港口、道路,不把港口和道路修筑好,材料都进不来,所以,必须先集中精力把港口和道路修筑好。 这河道上修筑港口倒是比海上要简单点,因为河道基本都是冲刷出来的,河岸一般都比较抖,基本上只要将码头伸出去几丈远就差不多了,不像海岸,坡度一般都比较平缓,有的甚至要伸出去上百丈水深才适合泊船。 为了装卸粮食方便,张斌设计的是类似于梳子的锯齿形码头,也就是并排伸出去十余个几丈长的单独码头,然后将中间垫平,只留下一个车轮舸进来的位置,这样的话两边都可以装卸,而且可以同时停泊十余艘车轮舸,装卸速度快的很。 至于道路,从港口码头到城墙这一段自然是山谷有多宽,就修多宽,平整的就如同广场一样,以方便马车停放。 时间相当紧迫,张斌不敢懈怠,从修筑码头开始他便开始督工了,当然,他不必拿个鞭子到处抽,只要他往码头旁的河岸上那么一站,水师将士和那些战兵就跟打了兴奋剂一样,干劲十足。 木桩被一个个打进河里,搭建码头的厚木板一船一船的往上铺,码头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形,不到五天时间,一个能同时停泊十余艘车轮舸的码头就修筑好了。 码头向山谷延伸的道路也同时完工,甚至连第一批一百辆马车都送过来了。 紧接着就是修筑城墙和房舍了。 为了掩人耳目,让人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是干什么的,城墙并没有修筑在山谷口,而是在山谷里面将近两里纵深的位置,而且为了防止好奇的人前来探查,在码头旁和山谷入口张斌都令人修筑了哨所,不是自己人,码头都别想上。 城墙相对来说还算比较简单,才一里多宽的城墙一万余人修,那简直就跟搭积木一样快,山上的堡垒就比较麻烦了,所有材料都要靠人背上去,修建起来慢的很,不过,这会儿山谷里面还没有存储粮食,堡垒倒不是很急,张斌直接撇下一万水军将士,让他们自己慢慢修去了,而他则开始督建承载粮仓的房舍了。 这房舍的数量就比较恐怖了,一亩大的地方差不多存储一万石两,也就是两百多平的房舍三间,一千万石,要修筑两百多平的房舍三千间! 当然,这次并不需要把三千间房舍全建起来,因为今年需要存储的粮食才一百多万石,差不多建四百间就可以了,要是三千间,两万人盖到过年都盖不完。 转头和石材一船船送过来,房舍一间间出现在山谷中,这房舍也不是盖好就万事大吉了,所有缝隙都要拿粘土抹平,特别是屋顶,要是漏雨,那里面的粮食就废了。 为了防止起火,张斌还特意让人把山谷里所有的树全砍了,让整个山谷都变的光突突的,外面除了石头还是石头,除非有人跑里面去点火,不然,这粮仓怎么也烧不起来。 等四百间房舍建完,差不多都十二月了,这个时候,建宁北部的山区真是冷的出奇,连河面上都结出了薄冰,小冰河天灾变得越来越明显,不过,这天气倒是正好适合存储粮食。 在毕懋康的指导下,一个个粮仓在房舍里围了出来,粮食也慢慢斗量着装进去,一个个粮仓被封存,这些粮食至少五年之内是不会去动了,五年之后要看情况,如果需要拿去赈灾,自然是直接拿去赈灾,如果不拿去赈灾也要用换成新粮,因为福建这边的气候过热,存储五年的粮食基本都要变成陈粮了,要是不换掉,就会开始变质了,到时候,吃了非得拉肚子不可。 看着一船船粮食入仓,张斌总算是放心了,这会儿都十二月了,他也在这山谷里面窝了一个多月了,有很多事都需要去巡视一番了。 比如福建的赈灾情况,虽说倪元璐和自己派出去暗访的亲卫都来汇报过情况,赈灾粮食的发放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他还是想亲自去看看。 又比如月港铸炮厂和珠海铸炮厂的生产情况,加上轨道平板车和吊葫芦之后也不知道进度加快了多少。 还有高雄造船厂那边,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的生产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按进度来说也该做出几艘新的了。 总之事务很多,他不能老是在这里窝着,一百多万石粮食要全部入仓恐怕都要到年跟前去了,他没这时间一直在这里盯着。 第一批粮食入仓以后,他跟毕懋康交待了一下,随后便抽了几个建宁府和延平府受灾比较严重的乡村,一路走访过去。 走访了几处他总算是放心了,赈灾粮食的发放果然没有任何问题,老百姓也相当的高兴,受灾了还能吃饱肚子,要换做是往年,基本是不可能的,所有受灾的百姓都对他感激涕零,搞的他都不好意思继续走访下去了,直接就坐船去了月港铸炮厂。 这个时候铸炮厂效率也有了明显的提高,有了轨道平板车和吊葫芦之后搬运基本上不怎么耽误时间了,火炮的产量差不多提高了五成,月港铸炮厂这边一个月差不多都可以生产一百五十门火炮了。 紧接着,他坐船直接赶往高雄造船厂,战舰的生产情况也相当不错,两艘崭新的镇远巡洋舰和三艘崭新的威远战列舰已经停泊在西子港湾,其他战舰也在紧锣密鼓的制造中。 转了一圈,他终于回答了大员城总督府,这个时候已经十二月中旬了,年节将近,再加上他这个一家之主也赶回来了,整个总督府顿时欢声笑语不断。 他特意考校了一下郑成功的学习情况,《论语》和《孙子兵法》他都学的相当不错,不说倒背如流,里面的内容他的确记住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 张斌甚至在想,历史上,也许是因为大明亡国了,他没机会参加科举了,不然的话,以他这才能,中个进士肯定不成问题,甚至一榜三甲,状元、榜眼、探花都有可能。 这会儿,戚芳华的肚子也日渐隆起来了,自己第一个后代就要出生了,一切貌似都是那么的顺利,但是,临近过年,都腊月二十几了,一份公文却瞬间把他的好心情全搞没了。 这份公文是吏部发过来的,内容貌似很正常,就是让他过完年回京述职。 张斌却知道,这份公文极度的不正常,他的确是来福建三年多了,按道理去年过完年就要回京述职了。 但是,去年过年他明明就在京城,而且,还立了大功,将皇太极打得仓皇撤退。 崇祯不但给他升了官还给他赐了婚,甚至还封他母亲黄氏为二品诰命夫人。 这,还不能算是述过职了吗? 唯独差的就是到吏部去转一圈了,崇祯会不知道吗,但是,自己偏偏就收到了这样一份公文,这里面没鬼才怪!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回京述职 张斌想不明白,崇祯为什么会听信谗言让自己回京述职,这述职可是要交出总督印信,等候吏部安排的,如果自己不想办法,这福广总督就做到头了。 他之所以认定崇祯是听信谗言,原因有很多。 首先,这个时间不对,因为他就任福广总督才一年,没有一年就要进京述职这个说法,也没有这个规定。 如果这个述职说的是他巡抚任上的事,还有点道理,他就任福建巡抚三年,是应该回京述职, 但是,上次进京勤王,正好是他三年期满,他实际上已经向崇祯汇报过了,崇祯也知道他三年巡抚期间干了些什么,崇祯都直接将他擢为兵部侍郎兼左副都御史,总督福广了,这述职流程等于已经走完了,难道去吏部报个道就那么重要吗。 然后,这个时机也不对,因为这会儿朝廷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他去做。 崇祯朝两件大事,建奴和农民起义军,这个,张斌都要毕懋康重点关注了,邸报上一有相关内容,就让他送过来。 结果,这一年的邸报上压根就没提过建奴的事情,这说明,皇太极吃了个瘪,回到辽东以后,并没有对大明采取任何行动,也就是说,这一年,他很“老实”。 农民起义军,邸报上倒是提过,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的杨鹤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崇祯并没有给他多少钱,但他不厌其烦,边抚边剿,玩的紫金梁、八大王、闯王、扫地王、邢红狼、黑煞神等农民起义军领袖不要不要的,这会儿这些大王小王什么的都带着队伍逃到山西去了,不跟他玩了。 也就是说,农民起义军这会儿也没什么威胁,至少,从邸报上看是这样的。 邸报上能这么写,就证明朝廷是认可的,崇祯不可能这个时候急吼吼的把他叫去收拾农民起义军。 建奴和农民起义军都没什么大动作,崇祯让自己回京述职,为什么,闲的发慌吗?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福广两省从自己上任之后税赋节节攀升,这会儿一年都有四百多万两的税赋了,两省税赋收入,等于天启朝一年两京十三省所有税赋收入的总和,崇祯正缺钱缺的厉害呢,他会自己把这个“天子的南库”给毁了吗? 很有可能,有人看到了这个硕大的桃子,想摘下来揣自己兜里呢! 崇祯肯定是被人耍了,张斌却不得不去。 如果吏部的公文都不搭理,这官就没法做了,光是这一条,人家都可以做出万般文章来,崇祯毕竟太年轻,一个温体仁就能耍的他团团转,阉党余孽要集体发力,自己很有可能被他们污蔑成密谋造反的反贼,崇祯一犯起糊涂来,还真有可能会信。 既然必须去,那就早点去,因为今年是会试年,二月份会试就会开始,陈子龙他们早就回去准备会试去了。 陈子龙他们历史上科举很不如意,被温体仁玩的死去活来,像陈子龙这个明末有名的大诗人、大文豪,竟然屡试不第,直到崇祯十年才考上进士,简直就是咄咄怪事。 这种怪事,张斌当然不想让它在发生了,原本,他已经将这件事跟徐光启说了,但是,现在想来,徐光启肯定是玩不过温体仁这个无耻之徒的,陈子龙他们很有可能重蹈覆辙,所以,会试之前他一定要赶到京城! 正月十六,元宵节刚过,张斌就出发了,这次他走的还是水路,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没有坐什么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就是三十余艘车轮舸,能带上的亲卫他全带上了。 三天后的下午,还是大沽港,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戚盘宗独自一人在码头上恭候。 锦衣卫封锁大沽港并不需要理由,只要他们自己不说,也不会有人拿这点小事去崇祯跟前嚼舌头根,在京城以外,锦衣卫权力还是相当大的,地方官员,几乎无人敢惹。 谁要敢唧唧歪歪,管杀不管埋,反正这会儿屁股干净的官员没几个,随便找点狗屁倒灶事出来,按律都能拖出去砍了! 戚盘宗此时已经习惯了手中的权力,同时也培养出了一大帮亲信,有钱、有权、有背景,他在锦衣卫混的是如鱼得水,说到能力,他比骆养性强的多,当然,崇祯不看重这个,所以,张斌并没有多事,反正骆养性也被自己拉拢了,没必要枉做这个小人。 张斌也算是他的姻亲,对他又有知遇之恩,他对张斌还是很亲切的,张斌刚一下船,他便迎上去拱手道:“双全,一路可还好,芳华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生啊?” 张斌伸了个懒腰,笑呵呵的道:“这船坐习惯了就好,这两天我都是睡过来的,芳华就快生了,算日子应该是三月份。” 戚盘宗闻言,微笑道:“恭喜恭喜,你马上就要当爹了。” 张斌大笑道:“哈哈哈哈,同喜同喜,你这不也要当舅舅了吗。” 两人寒暄了一阵,八组亲卫差不多都下船了,张斌这才严肃道:“他们伪装的东西准备好没?” 戚盘宗正脸道:“放心,都准备好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马匹呢?” 戚盘宗指着码头不远处道:“就在那里,你真的只带四个人随行保护啊?” 张斌看了看那边的马匹,洒笑道:“京城又不是辽东,有什么好怕的,我先走了,剩下的人,你帮忙好好安排一下。” 说罢,他拱了拱手,招呼谢正刚他们转身就要去取马匹。 他刚转身,突然又回头道:“对了,你让太如把内阁首辅周延儒、内阁大学士温体仁还有吏部尚书闵洪学的资料收集一下,明天晚上派人送到崇兴寺来。” 这又是内阁首辅,又是内阁大学士,还有吏部尚书,一般人听到一个都得吓一大跳,戚盘宗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淡淡的点头道:“好。” 张斌这才带着谢正刚、张差、赵如、张盘四人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五人便骑着骏马直奔京城,至于剩下的亲卫,则在戚盘宗的协助下伪装成各种身份,分批赶往京城。 这已经是张斌第三次来京城了,他每次来的原因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来搏前程的,结果他吹出一片天,博得福建巡抚之位; 第二次是来勤王的,他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派兵奇袭,取了遵化,吓的皇太极仓皇北去; 这次,他却是莫名其妙被人招到京城来的,结局会怎么样呢? 他住的还是崇兴寺,还是租的一个单独院落,这次他带的人比第一次还少,所以,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当天晚上,亥时许,张斌居住的院落,原本静逸的夜色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响,紧接着,背靠围墙的厢房上“嗖”的一声飞下来两个黑影,其中一个几乎是被另外一个拎着腰带飞下来的。 正屋门口值守的张差和赵如并没有出声,只是手按刀柄仔细看了看,随即松开手,站那里不动了,就当没看见这两人一样。 其中一个黑影不知道是扭到脚了还是怎么了,这会儿正坐地上一个劲的在那里搓呢。 张斌探头往窗外看了一下,随即便疾步走出来,走到地上那黑影跟前苦笑道:“太如,你派别人来就行了,大晚上的自己跑过来干嘛?” 骆养性闻言,揭掉蒙面巾,龇牙咧嘴道:“哎呀,这鬼天气,太冷了,屋顶上好滑,害的我差点扭到脚!” 张斌上前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摇头道:“你千万不要在别人跟前玩什么蒙面夜行,每次来,都毛手毛脚的,你这样连个普通人都瞒不过。” 骆养性不服气道:“是真的啊,上面好厚的冰,不信你上去试试。” 张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才没你这么无聊呢,走吧,走吧,你不是说冷吗,赶紧进屋吧。” 说罢,他拉着骆养性就往屋里走去。 三人进了书房,张斌招呼他们在一旁的小几上坐下令,又让人泡了两杯热茶,这才催促道:“东西呢?” 骆养性闻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稿纸,好奇的问道:“双全,你怎么知道是这几个人把你弄回京城的?” 张斌站起身来,取过他手中的稿纸,随即坐下来,淡淡的道:“朝堂之上,无聊的人很多,但是,像他们这么无耻的并不多,不是他们能是谁啊?对了,你又怎么知道是这几个人把我弄回京城的?” 骆养性得意的道:“曹公公告诉我的呗,曹公公让我警告你,小心点,这几个人好像有意针对你,他们想把你弄到詹事府去当詹事。” 果然想摘桃子,詹事府詹事,正三品,还是一个衙门的主官,好像是给自己升职了,毕竟自己这个总督只是个委派的职位,并没有品阶,要真算品阶,只能算兵部侍郎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品阶,这两个职位虽然都是正三品,但并不是衙门主官,所以,将自己调到詹事府去当衙门大佬好像是给自己升职了,其实,狗屁。 张斌莫名其妙道:“太子好像才两岁吧,我去当詹事府詹事能干嘛,天天教太子走路吗?” 骆养性摇头道:“闵洪学不是这么说的,他只是跟皇上说他在整顿吏部,然后,发现你任职福建巡抚三年,没有述职记录,这个不合规矩,他只是劝皇上按规矩办事来着。” 张斌闻言,眉头一皱,这闵洪学看样子是温体仁的爪牙,他只是找个由头把自己招回京城,接下来什么詹事府詹事肯定不是他提出来的。 他想了想,淡淡的道:“后面是不是有人推举我当詹事府詹事啊?谁,温体仁还是周延儒?” 骆养性连连点头道:“是啊,年前皇上找温体仁,问他谁适合当詹事府詹事,温体仁就提到了你,他说,是偶尔听吏部尚书闵洪学说你要回京述职了,他还说,你年轻,又身居高位,将来能辅佐太子。” 这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难怪崇祯会心动。 但是,张斌知道,自己如果老老实实被他们玩,根本就等不到太子登基那一天,估计过一两年就会被他们弄死。 他撇了撇嘴,继续问道:“那周延儒怎么说?” 骆养性不假思索道:“皇上问周延儒的时候,周延儒说你文武全才,可堪大用。” 这个白痴,难怪被温体仁玩的不要不要的,净被人当枪使。 这事已经很明显了,是温体仁想摘桃子,后续他会推荐谁去接替自己的位置还不清楚,不过,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把自己按到詹事府詹事的位置上去。 这事看样子比较麻烦啊,因为崇祯已经被他们说的动心了,该怎么办呢? 他看了看桌上的稿纸,随即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告诉曹公公,我会小心的。” 他这意思,就是让骆养性和戚盘宗先回去,他好安安心心的看看温体仁和周延儒等人的资料,想想办法,继续在福广总督的位置上待下去。 没想到,骆养性却突然媚笑道:“双全,你能不能给曹化雨曹二哥打个招呼,让他给我预支一万两银子?” 这家伙,花钱怎么这么狠的,去年虽然分红不多,但也有好几万两银子啊,这才过完年就花完了! 不过,这样能花,很好,就是让你贪财,才好控制。 张斌装出关切的表情,热心道:“怎么了,钱不够花,去年那几万两银子就花完了?” 骆养性有些不好意思的赔笑道:“没有,没有,我当时傻了,把钱全交给你嫂子管了,这几天,我看上教司坊一个姑娘,想赎出来,给她买个房子住着。” 张斌露出大家都懂的微笑,指着骆养性摇头道:“你啊,想金屋藏娇,吃野食就明说嘛,还给她住着,你就不会去住吗?” 骆养性赔笑道:“偶尔,偶尔去去。” 张斌点头道:“好吧,我明天一早就让人去说一声,你悠着点,别把腰给闪了。” 骆养性闻言立马站起来拱手道:“多谢多谢,我们就不打搅你了,告辞。” 张斌站起身来,把他们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翻上屋顶,消失在夜色中,这才转身回到书房,拿起书桌上的资料仔细看起来。 第五卷 第三十四章 以其人之道 夜已深,寒气逼人,京城本来就地处北方,冬天的夜晚温度极低,这会儿再加上小冰河影响,温度更是低的惊人。 张斌拿着那叠资料想要翻看,却感觉手指头都冻的有点不听使唤了,他想了想,干脆起身拿起油灯和资料往卧房走去。 经过大堂的时候,他突然记起来,外面还站这两个人呢,这么冷的天,让他们在外面值守,不得把人冻出病来啊,他连忙对着门口喊道:“张差、赵如,你们去烧炕的地方烤火吧,我到炕上看点东西就睡了。” 张差和赵如闻言,应了一声,随即飞快的往卧房后面跑去。 这天实在是太冷了,就算他们是习武之人,在外面站久了也受不了,烧炕的地方就不一样了,为了防雨防风,那里盖了个低矮的小柴房,里面暖和着呢。 两人往那小柴房里一窜,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大柴火,火势渐旺起来,柴房中顿时温暖如春。 而卧房里,张斌也把油灯和资料往炕上的小方桌上一摆,脱了鞋子往炕上一座,随即便拿起资料翻看起来。 最上面一页其实只有两排字,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周延儒。 他翻开第一页,下面开始就是周延儒的相关记载了,有他的籍贯、年龄、任职经历和相关传闻等信息。 周延儒的出身相当好,他是万历四十一年的会试和殿试两榜第一,年仅二十一岁就高中状元。 但是,他的任职经历却相当的苍白,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右中允掌管司经局,詹事府少詹事掌管南都翰林院,礼部右侍郎,然后就没了,直接挂个礼部尚书入阁,很快就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大学士,成为内阁首辅! 这是什么样的任职经历呢,参照后世的叫法就是,名牌大学教授,图书馆馆长,名牌大学校长,某掌管礼仪和教育部门的副部长,就这些,这样的人,崇祯竟然启用他当内阁首辅,真叫一个瞎了龙眼啊! 关于他的传闻也不多,传闻温体仁攻击钱谦益的时候,他跟着背地里下黑手,钱谦益被杖罢,也就是被打了顿板子,然后罢免官职。 钱谦益也真是倒了血霉了,就因为天启元年他主持浙江乡试的时候,手下考官与考生钱千秋串通作弊,他被牵连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天启二年,他被逼告病返乡; 天启四年,他被革职返乡; 崇祯二年,他被杖罢。 就因为手下考官与考生串通作弊,他被人整趴下三回,而且一回比一回惨! 一个监管不利的罪名,能整的人被判三次刑,而且一次比一次重,阉党内斗手段之高明,不禁令张斌肃然起敬! 这个周延儒内斗手段之低劣却让他感到十分不耻,这家伙,跟着温体仁后面攻击所谓的“东林党魁”钱谦益,进了内阁,然后又笼络自称“东林后继”的复社造势,当上了内阁首辅,首鼠两端,手段低劣的简直惨不忍睹。 这么一个内斗外行,外斗更外行的人,也不知道崇祯是看上了他哪一点,竟然拜他为内阁首辅,难道就因为他是状元! 张斌看完,直接将他的资料往旁边一扔,这么个情商等于零的家伙,也就是温体仁的垫脚石,他蹦跶不了几天就会被温体仁弄下来,没一点卵用。 接下来就是温体仁的资料了,这家伙竟然是万历二十六年进士,跟毕懋康是同科的,而且他还是二甲进士出身,并且考上了庶吉士,可以说是一个高材生。 他的任职经历同样很简单,就是在大明教育系统内调来调去,跟周延儒经历差不多,但是,他的任职年限却比较的恐怖,万历二十六年到崇祯三年,他已经在大明朝堂上混了三十多年了,都混成精了! 他的内斗技巧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啊,周延儒跟他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钱谦益因监管不利,第三次被判刑,而且被判重刑正是他一手主导的。 其实,他弹劾钱谦益只是开胃菜,他的目的是要将那时候廷推出来的十一个内阁候选人全部干趴下,因为,文武群臣廷推出来的十一个内阁候选人里面没有他! 他怎么办呢,干趴钱谦益之后,他跟崇祯说另外十个人和钱谦益是串通好的,准备结党来孤立您呢。 好家伙,这简直抓住了崇祯的七寸,他皇兄天启被阉党架空,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他可是看在眼里的,现在这些人又想结党来架空他,这还得了,他把另外十个人全部否了,一个都不准进入内阁! 这招玩的,简直绝妙,他自己就是阉党呢,崇祯竟然信了他的鬼话,把满朝文武廷推举出来的大臣全部给否了。 温体仁这么搞,等于把满朝文武差不多给得罪光了,群臣这个气愤啊,纷纷上奏折,把他的丑事全抖出来了。 这家伙可了不得,他暗地里娶娼ji为妾,娶了还不止一个,他还多次收受贿赂,甚至还利用手上的权力夺人家产! 这么个五毒俱全的贪官污吏,丑事被抖出来之后,他还有脸在朝堂为官吗? 他有,他还有后手。 他高调请求崇祯召集大臣,让弹劾他的人跟他当廷对质。 其实,人家弹劾的这些都是真的,当廷对质,他怎么争赢人家呢? 很简单,乾坤大挪移,转移话题,人家弹劾他暗娶娼ji为妾,收受贿赂,夺人家产,没关系,这些,他压根就不跟人争,直接咬死,这些弹劾他的人都是钱谦益的同党,都是想架空皇上的人。 崇祯竟然又相信了,什么九华、赞化什么的,跟东林党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在崇祯眼里都成了东林党,你们想学阉党架空朕,全部滚蛋,弹劾温体仁的全被他罢免了! 看到这里,张斌已经冒出了冷汗,在小冰河时期,北方严冬的寒夜里,他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这个温体仁,内斗的本事已经练到登峰造极了,这样的对手,连他都有点怕了。 你怎么跟人家斗,暗娶娼ji为妾,收受贿赂,夺人家产,这些事,都不是事,他随手就摆平了,还把弹劾他的人全干翻了! 人家能颠倒黑白,犯了罪,就更没犯罪一样,怎么办呢? 实在不行,只有把吏部尚书给干下去了,你不是叫我来述职吗,我把你干下去,看你还要我来述职不! 他打开了最下面一叠,吏部尚书闵洪学的资料。 这家伙果然是温体仁的爪牙,因为王永光下台之后,温体仁立马推举他接任了吏部尚书。 张斌看到这家伙的籍贯,感觉有点眼熟,他把温体仁的资料拿过来一对比,好家伙,这两人都是浙江乌程人,都是浙党,阉党余孽! 一个南浔的,一个织里的,两人家就是紧挨着的,相隔还不到十里! 崇祯这是傻了吗,这么明显的结党营私他竟然看不出来! 再往后看,张斌又吓了一跳,自己的顶头上司,现任兵部尚书闵梦得竟然是闵洪学的堂弟! 这两人在天启年间,一个担任云南巡抚,一个担任云贵总督, 等等,同一个地方的官员,巡抚和总督竟然是两兄弟,有这么瞎搞的吗? 有,魏公公就专门这么瞎搞,这两人肯定是阉党。 再往后看,天启七年,他们俩竟然都因为平贼有功被调回京城任职! 平贼有功?有什么功? 天启朝压根就没把安奢之乱平定,五省总督蔡复一都被革职查办,气死军中了,然后,就没然后了,安奢之乱是朱燮元崇祯三年才平定的! 他们一个云南巡抚,一个云贵总督,什么都没干,竟然有功,回来之后,摇身一变,一个窜到了吏部尚书,一个窜到了兵部尚书,崇祯竟然没察觉到,竟然还相信温体仁污蔑别人结党营私! 阉党这手段,浙党这手段,真是高啊! 这些一看完,张斌已经相当清楚了,这是浙党想摘他的桃子呢。 怎么办呢,这些人都是内斗的顶级高手,正规手段肯定干不过他们,没见暗娶娼ji为妾,收受贿赂,夺人家产都没一点事吗,一个官员还能犯什么错误,草菅人命、通敌叛国吗? 很明显,只有用非正规手段,才能干翻他们。 用什么非正规手段呢,学魏公公直接把他们抓进锦衣卫诏狱弄死吗? 这样做肯定不行,崇祯不是天启,崇祯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还没天启那么蠢,曹化淳和骆养性只要这么玩一次,他们两都得完蛋! 为了这么几个人渣,把自己好不容易笼络的两个关键人物给牺牲了,不值得。 看样子,只有“栽赃陷害”了,给他们弄个罪名出来,让崇祯收拾他们。 什么罪名才能让崇祯收拾他们呢? 张斌仔细翻看这温体仁和闵洪学的资料,终于,有一个词引起了他的注意,“结党营私”,温体仁以这一招,让崇祯傻不拉几的帮他把满朝文武都给得罪了,自己也可以用这一招啊! 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阉党余孽,他们本来就是浙党骨干,压根就不用污蔑他们啊,只要把他们的真面目揭露出来,让崇祯看看就行了。 第二天,张斌并没有去吏部,也没有去找崇祯,这会儿正是元宵假期,找崇祯或许还能被接见,去吏部压根就没人,这也正是他早早赶过来的原因之一,过来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人家为什么要把他招到京城来述职,然后再决定对策。 这一晚上没白忙活,这些人招他回京城的目的他已经明白了,对策他也想好了,很简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将温体仁、闵洪学和闵梦得的本来面目揭露出来,让崇祯明白,他们就是阉党余孽,他们就是浙党骨干。 当然,这种事情自己不能光着膀子上,这会儿朝堂上阉党余孽可不止温体仁、闵洪学和闵梦得,如果自己傻不拉几的学东林党站出来,帮崇祯当清查阉党的工具,韩爌和钱龙锡就是榜样,阉党余孽就算弄不死你,也要弄的你没法在朝堂呆下去! 同样的道理,徐光启和毕懋康也不能站出来,现在徐光启才刚当上礼部尚书,科举还要靠他呢,毕懋良刚当上工部左侍郎不久,还要继续往上爬呢,如果得罪了阉党余孽,他们都得完蛋。 这会儿张斌在朝堂上就这么两个亲信或者说盟友了,不能让他们去冒险,怎么办呢,直接让曹化淳和骆养性上吗,更不行,不到没万不得已的时候,这两人都不能冒险,崇祯一旦把他俩撸了,自己可就把不住崇祯的脉了。 当然,张斌并不是无人可用,他还有三颗棋子埋在京城呢,用他们去弹劾温体仁、闵洪学和闵梦得可谓恰到好处。 第二天早上,张斌便开始安排了,以各种身份进入京城的特战营精锐如同一张网一样,一下把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黄承昊府邸周围罩了个严严实实。 当天下午,张斌直接将脸抹的漆黑,带上独眼龙的眼罩,恢复经典悍匪模样,同时,让张差和赵如也把脸抹得漆黑,然后,让张盘赶着马车,直接把他们送到黄承昊府邸附近。 夜色刚一降临,无数黑影便翻墙潜入黄承昊,张斌也从马车里面窜出来,在张差和赵如协助下,翻过围墙,进入黄承昊府邸。 这时候,黄承昊刚吃完饭不久,正在跟小桃红**呢。 去年被张斌利用那次之后,他跟小桃红的关系也挑明了,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他干脆将小桃红纳为小妾,直接在府邸给她安排了个单独的厢房,一有空就来宠幸宠幸。 他今天喝了点酒,兴致特别高,所以,天刚黑下来,他便摸到了小桃红的厢房里,准备跟她共度良宵。 **活动刚刚结束,他正准备脱衣就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嘭”的一声,房门便被踹开了,一个乌漆嘛黑的独眼龙带着两个乌漆嘛黑的手下,穿着乌漆嘛黑的夜行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是他! 黄承昊神色一紧,慢慢放开小桃红,站起身来拱手道:“这位军爷,好久不见啊。” 的确好久没见了,这家伙都消失一年多了,他还以为这家伙已经跟袁崇焕回辽东去了呢。 第五卷 第三十五章 还治其人之身 张斌没想到,黄承昊竟然这么淡定,这家伙还有通敌卖国的证据捏自己手里呢,不会忘了吧。 他眼珠子一转,拱手回礼道:“黄大人,好雅兴啊,最近皇太极有没有写信给你啊?” 黄承昊吓的脸色一变,哆嗦道:“这位军爷,我不是已经帮你们袁大人平反了吗,你就饶了我吧。” 张斌大笑道:“哈哈哈哈,黄大人,我跟你开玩笑的,别怕,别怕,只要你好好听话,我不会去告发你的。” 黄承昊闻言,无奈的叹息道:“这位军爷,有什么事就说吧,只要能做到的,黄某绝不含糊。” 张斌点了点头,满意的道:“嗯,很好,只要你帮我们去告发别人,我们就不会告发你。” 黄承昊小心问道:“告谁?” 张斌直接挑明道:“温体仁、闵洪学和闵梦得都是你同行,这个你清楚吧?” 同行? 我只是都察院小小一个佥都御史,人家都是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级别的,什么同行? 黄承昊不解道:“这位军爷,请恕在下愚钝,这同行二字何意啊?我只是个小小的佥都御史,温大人和两位闵大人可都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高攀不起啊。” 张斌摇头道:“什么高攀不高攀的,你们不都曾承欢九千岁魏公公膝下吗,我可听说,你们阉党,不是魏公公的干儿子就是魏公公的干孙子,都是一家人,这么生分干什么?” 黄承昊闻言,恍然道:“你是想让我去告发他们曾经攀附魏忠贤。” 张斌点头道:“是啊,原本呢,你们结党营私也好,攀附魏忠贤也好,跟我们都没什么关系,我们也懒得管,但是,这三个家伙,竟然污蔑我们督公的好友结党营私,这个我们不能忍,所以,我们想请你帮个忙,去告诉皇上,谁才是真正的结党营私。” 黄承昊闻言,为难道:“这个,这个。” 看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张斌立马翻脸道:“你们不都做过魏忠贤的狗吗,他们怎么在那阉货面前摇尾巴的,你没见过吗?吞吞吐吐的干嘛,又不是让你去污蔑别人,把实情告诉皇上就行了,很难吗?” 黄承昊吓得脸色一变,连忙解释道:“不是啊,这位军爷,你有所不知,这会儿弹劾闵洪学和闵梦得皇上或许还会信,如果连带温体仁一起弹劾皇上反而不会信了。” 张斌好奇道:“噢,为什么?” 黄承昊摇头叹息道:“这位军爷,你不知道啊,温体仁这个人很可怕的,他察言观色这么多年,已经尽得魏忠贤哄骗皇上的真传,皇上,已经被他哄住了,这会儿,任何人说他坏话,皇上都不会信的。” 张斌闻言一凛,沉声道:“你的意思,温体仁已经无人能治了?” 黄承昊郑重的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别人说他什么皇上已经听不进去了。” 历史上,温体仁最后不还是下台了嘛,张斌有点不信道:“不可能吧,按你这么说,那这内阁岂不是一直要被他把持下去。” 黄承昊也是内斗高手,他想了想,随即便分析道:“要让他下台,除非他得意忘形,自己犯错误,让皇上一眼就看出不对了,然后再针对他犯的错误下手攻击,他就完蛋了。” 这家伙,厉害啊,温体仁最后下台好像是他无聊的硬要整死钱谦益,钱谦益被逼的没办法去求曹化淳,因为曹化淳的恩师王安的墓志铭是他写的,曹化淳铭记在心,所以答应帮他脱身。 结果,曹化淳这里还没动作,温体仁反而向崇祯告密,说曹化淳勾结外臣,图谋不轨! 曹化淳是什么样的人,崇祯当然知道,他不可能勾结外臣,图谋不轨。 崇祯是头猪都知道温体仁有问题了,结果,他让曹化淳一查,立马就发现温体仁在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这跟黄承昊说的情况貌似是一样的,只有崇祯开始怀疑温体仁,主动让人去查,温体仁才会完蛋。 这家伙不简单啊,是个内斗的行家,张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人家内斗行家都这么说了,张斌就不得不慎重考虑了,他考虑了一阵,觉得还是稳妥点好。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连同温体仁一起干了,这家伙这会儿正得宠呢,如果真如黄承昊所说,一带上温体仁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那自己这总督怕真要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点头道:“那行,你看着办吧,把闵洪学和闵梦得弄下来也差不多了,我也算是帮我们督公出了这口恶气了。” 黄承昊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张斌的脸色,随即小心的拱手道:“这位军爷,要不就这样?过完节我就上奏,弹劾闵洪学和闵梦得。” 张斌闻言,脸一板,不悦道:“还等什么过完节,他们害了人还想安安生生的过节啊,做梦,还有三天,我不想他们安安生生过完这个节,你看着办吧。” 黄承昊想了想,咬牙道:“那好,我明天就去上奏!” 这还差不多,张斌最后问道:“你弹劾闵洪学和闵梦得就不怕温体仁收拾你吗?” 黄承昊这个郁闷啊,这不都被你逼的嘛,他无奈道:“反正上次为了给你们督公平反,我已经把阉党得罪光了,不弹劾闵洪学和闵梦得,他们同样会记恨我,弹劾了又怎么样,只要皇上知道我忠心耿耿,他们能奈我何。” 卧槽,这家伙,真够无耻的,对皇上忠心耿耿这种话他都说的出来,他和温体仁都是一丘之貉,专门哄骗崇祯,为自己谋取私利的。 为了自己,为了权力,为了财,为了色,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还好意思说自己对皇上忠心耿耿。 无耻,真够无耻! 不过,对付温体仁这种无耻之人,还就得无耻点,你跟他讲仁义道德,跟他讲王法,他玩死你,对付他,唯有用无耻之人,用无耻之术。 这个黄承昊有够无耻,很好! 张斌忍住恶心,赞赏道:“好,黄大人,好一句对皇上忠心耿耿,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我就放心了,告辞。” 说罢,他拱了拱手,转身疾步而去。 紧接着,夜色中突然想起一声呼哨,刚还拿着刀子架在黄府所有人脖子上的黑衣人突然把刀一收,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黄承昊出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吓得连忙跑进书房,绞尽脑汁,写起奏折来。 这帮“兵痞”他真惹不起,人家来无影,去无踪,动不动就抽刀子,压根就不讲道理! 第二天一早,虽然没有早朝,崇祯依然不到寅时就起来了,寅时刚到,他便出现在御书房,就着油灯开始翻看西北各省送上来的奏折。 这些奏折都是去年的,大多都是关于旱灾和反贼的,崇祯认真的翻看着,眉头越皱越深,直到天色微白,他才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随即又亲自取来一张西北的地图,对着奏折,一处一处看过去。 灾情越来越严重了,造反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赈灾,剿灭反贼,他也想,但是,钱从何来,就算征了辽饷,就算福广两省的税赋不断增加,也只能堪堪保证辽东数十万大军和九边重镇的粮饷,他没有更多的钱来赈灾,来剿灭反贼啊! 他正在那里皱眉沉思呢,外面曹化淳突然轻声道:“皇上,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黄承昊举着份奏折,跪在宫门外。” 这个时候还有人来上奏折,勤勉可嘉啊,崇祯欣慰道:“嗯,去把奏折取来,让他去西暖阁候着,朕看看他有何事上奏。” 曹化淳道了声遵旨,随即便没了声响,大约一刻钟后,他拿着份奏折,猫着腰,恭敬的走进来,双手举高,递到崇祯面前。 崇祯拿过奏折,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无比。 黄承昊冒死奏报,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兵部尚书闵梦得皆为阉党余孽! 六部尚书有两个是阉党余孽,怎么可能? 他缓缓的往后看去,越看,脸色就越难看,因为黄承昊列出来的事实足以证明,闵洪学和闵梦得就是阉党。 天启二年,闵洪学只是湖广的一个闲职参议,闵梦得也只是福建漳州知府,两人跑去依附魏忠贤,立马获得重任,魏忠贤直接矫召任命他们为云南巡抚和云贵总督! 这两人是堂兄弟崇祯知道,他却没注意,这两人同时在一个地方任过职,一个巡抚,一个总督,云贵还不成了他们的天下啊,他皇兄天启再没脑子也不会这么任命官员,这肯定是魏忠贤矫召所为! 让两兄弟主政一方,他们能不贪腐吗,他们能不为所欲为吗? 果然,后面两兄弟独霸云贵,横征暴敛,收敛财货,孝敬魏忠贤,以谋取更好的前程。 两人上任不久,土司安邦彦随即反叛,暂无证据证明是他们逼反安邦彦,但是,安邦彦一反,贵州乌撒、云南沾益、贵州洪边等地土官纷起响应,足以说明,这两兄弟在云贵没干好事! 其时,四川土司奢崇明亦在造反,其趁朝廷不备,占据了重庆、泸州、遵义等重镇,不过,很快便被总督王三善、巡抚朱燮元、土司秦良玉等联手击败,逃至云贵。 这一下,出怪事了。 总督王三善趁胜追至云贵,竟然被土司叛军俘虏,杀害了,副总兵秦民屏、参将王建中相继战死! 后面,朝廷派蔡复一总督五省军务,继续平定安奢之乱,蔡复一苦心运筹,经七次大战,歼叛军近万人,克地数十百里,打的安邦彦、奢崇明到处乱窜,眼看这就要剿灭了。 但是,这时候又出怪事了,朝廷突然停了五省将士粮饷,士兵饭都没得吃了,还怎么打仗! 紧接着,总理川贵湖广三省军务的西南第一猛将鲁钦战败自刎,五省总督蔡复一被撤职查办,气死军中。 闵洪学得以继任五省总督,这里面有没有问题,无从查证。 闵洪学继任五省总督后什么都没干,每年给朝廷上报的都是正在招抚叛军,天启七年,他和闵梦得竟然因平定安邦彦和奢崇明被召回朝廷,准备委以重任,这功从何来呢? 后面先皇驾崩,皇上继位,闵洪学和闵梦得在阉党余孽的协助下先后当上了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他们上任的时候,安奢之乱都还没有平定呢! 崇祯看完奏折,仔细一想,事实还真是这样的,崇祯元年,他好不容易挤出点钱,让朱燮元总督五省兵马,去平定安奢之乱,直到崇祯三年才彻底平定,而那个时候,闵洪学和闵梦得都已经当上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了,他们立的什么功,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崇祯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很明显,自己又被阉党余孽给耍了! 闵洪学和闵梦得就和当初的王永光一样,无德无能,纯靠攀附魏忠贤窃据高位,自己竟然轻信了阉党余孽之词,将这两人提拔为六部尚书! “啪”,一声巨响,崇祯拍桌而起,怒吼道:“去,让骆养性把闵洪学和闵梦得这两个奸贼给朕抓过来。” 这个时候正是元宵节假期,京官们都在休假呢,饮宴休憩,好不快活。 闵洪学和闵梦得这两兄弟尤为快活,天启朝,他们果断攀附魏忠贤,获得云南巡抚和云贵总督之位,在云贵两省搜刮了六年,虽说大头都孝敬给了魏忠贤,一人留存个十数万两还是有的。 崇祯继位以后,他们又攀附浙党新贵温体仁,不但躲过了朝廷对阉党的清洗,还相继获得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之位,一门两尚书,何等荣光,何等显赫! 这两兄弟也不避嫌,反正崇祯知道他们是堂兄弟,他们干脆买了两栋相邻的大宅院,比邻而居,这样一来前来巴结贿赂他们的官员也方便了,巴结完闵洪学,出门右拐就是闵梦得府邸,又或巴结完闵梦得,出门左拐就是闵洪学府邸,一次巴结两个朝廷重臣,几步路的事,都不用转车! 这天上午,正当闵洪学和闵梦得府邸门洞大开,门庭若市的时候,数千锦衣卫突然蜂拥而至,二话不说,将两人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人府邸方一围住,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便各带了一队精壮校尉直接闯进两人府中。 前来巴结贿赂的官员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站在一边瑟瑟发抖。 骆养性倒也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皇上叫他来逮闵洪学和闵梦得,他就只逮这两人,其他人,他并没下令捉拿,甚至,他一路往里走,还一路拱手跟人打招呼呢。 “哎呀,王大人,新年好,新年好啊。” “哎呦,这不是赵大人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咦,钱大人,你躲在树后面干嘛,跟我捉迷藏吗?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童心未泯啊!” 要不是他带人把闵洪学和闵梦得的府邸围了,人家绝对会以为他这是来拜年走亲戚的! 第五卷 第三十六章 当廷对质 京城,大时雍坊,板桥胡同,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兵部尚书闵梦得府邸。 年节刚过,又是元宵佳节,两位尚书府邸张灯结彩,喜迎各方宾客,各级官员,前来巴结送礼的络绎不绝。 尤其是吏部尚书闵洪学府邸,那官员都排着队等着这位决定官员升迁的天官接见,好送上厚礼,博取前程呢。 但是,这天上午,吏部尚书闵洪学府邸,前来拜候的官员还没排到大门口,大门口却被人给堵了。 这谁啊,断人财路,断的还是吏部尚书的财路,找死吗? 没人敢这么说,所有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因为,堵门的是锦衣卫,整个府邸,包括旁边兵部尚书闵梦得的府邸都被锦衣卫给包围了!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亲自驾临,带着一堆锦衣校尉,满面春风的冲进闵洪学府邸。 一开始,他还跟认识的官员打招呼来着,但是,越往里走,他的脸上的笑意就越少,到最后,来到主宅大堂门口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没有一点笑容,冷冰冰的,看着渗人的很。 这时候,骆养性心里其实不是在生气,而是在思考问题。 他一路走过来,打过招呼的官员都不止十个了,那可都是五品以上的朝廷大员,还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前来拜访闵洪学的官员足有三四十个! 皇上看魏忠贤当权的时候,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相熟的人见了连话都不敢说,害怕不小心说到魏忠贤,被抓去锦衣卫诏狱扒皮割舌,搞得整个大明京城跟鬼城一样,所以,限制了锦衣卫的权力,不让锦衣卫随便去监视别人。 这下好了,不监视,这些官员都明目张胆的开始行贿受贿,买官卖官了!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官员藏着掖着的,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玩字画,带些这东西来吏部尚书府邸,想干什么? 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是来买官的!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抓住了,皇上就会让自己监视朝廷官员,到时候自己的权力可就大了。 大堂外面这时候有好几个官员,原来可能是在这里排队,一听说闵洪学府邸被锦衣卫给包围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会儿正缩在一旁如同一窝老鼠突然被丢到大街上一般呢。 骆养性没搭理他们,直接冲进大堂。 还好,闵洪学还在,他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骆养性,随即淡淡的问道:“骆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骆养性冷冷的道:“闵大人,皇上有旨,让我抓你去皇宫见驾,得罪了。” 说完,他直接一挥手,两个校尉立马窜上去,就待将闵洪学拿下。 闵洪学突然站起来厉声道:“慢着,圣旨在哪里,这会儿内阁都没人,谁签发的圣旨让你来抓我,你这是假传圣旨!” 签你mei啊,皇上就是被你们这帮狗东西给耍了,骆养性理都懒得理他,直接厉喝道:“带走。” 那两个锦衣校尉愣了一下,随即便扑上去,一人抓一个胳膊,把闵洪学拎起来,再把啊两个胳膊往后一扭,推着就往外面走。 闵洪学对着骆养性怒吼道:“不要以为你们是锦衣卫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是堂堂吏部尚书,朝廷重臣,是你们想抓就能抓的吗?” 骆养性掏了掏耳朵,嘲讽道:“哎呦呦,这会儿知道朝廷重臣不能随便抓了啊,当初你们给魏忠贤那个阉贼当狗的时候,害死多少朝廷重臣啊?那时候,你们杀朝廷重臣不跟杀鸡一样吗?” 闵洪学闻言,脸色一变,骆养性这意思,他攀附魏忠贤的事情已经被皇上知道了! 骆养性见闵洪学还在那里眼珠子乱转,立马冷冷的道:“你放心,只要你不给我添麻烦,我不会像田尔耕和许显纯那样拿钉子往你耳朵里钉的。” 闵洪学吓的眼睛一鼓,什么都不敢说了。 骆养性冷哼一声,带头大步往外走去。 沿路官员都惊恐的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发威,下令抓人。 骆养性很享受这种感觉,以前他父亲当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就是这么威风,但是,到了他这里,只有皇上下令让他抓人的时候,他才能威风一把,平时,这些官员对他并没有应有的敬畏。 怎么把这种敬畏维持下去呢,这是个问题,他正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获得官员的监视权时,有个相熟的官员突然上前拱手道:“骆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骆养性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他笑眯眯的道:“这个啊,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下我替你们问问皇上啊。” 正愁没借口跟皇上提及此事呢,这下借口终于有了。 戚盘宗那边比他这还快,他押着闵洪学走到门口时,戚盘宗都押着闵梦得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骆养**待道:“盘宗,你带着人在这里看着,我去问问皇上剩下的人怎么处理。” 说罢,他一挥手的,带着一帮校尉押着闵洪学和闵梦得直奔皇宫而去。 这时候,崇祯已经把黄承昊招到一处偏殿。 崇祯这疑心的毛病又犯了,他正坐那里沉思呢,就凭一封奏折定两个尚书的罪,未免有点太荒唐了,万一这个黄承昊在诬告,事实压根就不是这样的,自己岂不是冤枉好人了! 黄承昊则是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趴在地上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崇祯这才淡淡的问道:“黄爱卿,你既然知道闵洪学和闵梦得是阉党余孽,为什么不早告诉朕呢?” 黄承昊连忙磕头道:“皇上恕罪,微臣害怕弹劾不成反被报复,所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敢弹劾闵洪学和闵梦得。” 崇祯好奇道:“那你怎么又突然敢弹劾他们了呢,朕可没看到你拿来什么确凿的证据。” 黄承昊惶恐道:“微臣也是被逼无奈啊,微臣暗地里查核他们攀附魏阉的证据,已经被他们发现了,如果微臣再不向皇上举报,恐怕就会被他们栽赃陷害,罢官削籍了。” 还有这回事,崇祯不信道:“他们能怎么污蔑你?” 黄承昊早有预谋,要给崇祯打个预防针,趁此机会,他直接举例道:“比如,他们反过来污蔑微臣是阉党余孽,他们只要纠结几个真正的阉党余孽弹劾微臣,然后随便伪造点证据,微臣就百口莫辩了。” 他当然是阉党余孽,逼急了闵洪学和闵梦得他们,他们肯定会把这事抖出来,大家都是阉党余孽,你敢举报我们,我们把你也拖下水,大家一起完蛋!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要让崇祯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不是阉党余孽,那些人到时候抖出来的东西都是伪造的,都是想“污蔑”他,这跟温体仁说别人结党营私想架空皇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崇祯果然上当了,他温言道:“你放心,朕不会相信这些的,你怎么会是阉党余孽呢,王永光一案都是你揭发的,你要是阉党余孽,那朝堂上下就没几个不是阉党余孽了。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黄承昊心道:“皇上,你这话说的很对,朝堂上下就没几个不是阉党余孽。”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要说出来,先不管崇祯信不信,满朝的阉党余孽绝对会让他死无全尸。 他表面上还是装着一副惶恐的样子,磕头谢恩,缓缓站起来。 崇祯看了看他的表情,随即皱眉道:“你这没有任何证据,让朕怎么相信你,又怎么去定闵洪学和闵梦得的罪呢?” 黄承昊立马拱手道:“皇上,微臣知道哪里有证据,只是微臣没那权力,拿不到而已。” 崇祯立马追问道:“噢,哪里有?” 黄承昊解释道:“吏部考功司肯定存有他们的考核记录,他们干了什么,为什么升职肯定都有记录,只要拿来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 崇祯闻言,眼前一亮,对啊,这两个人的问题大多在于任职经历上,因为他们的升职经历太不正常了,无功升职是阉党最大的特点,因为他们都是靠依附魏忠贤而升职的,跟功绩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崇祯立马对殿门口的曹化淳道:“伴伴,你派人去吏部考功司把闵洪学和闵梦得的考核记录取来。” 曹化淳道了声遵旨,立马就安排人取去了。 不久,闵洪学和闵梦得的考核记录还没取来,闵洪学和闵梦得却被骆养性押过来了。 崇祯这个时候已经压下了怒火,生性多疑的毛病又展露出来了,他并没有斥责闵洪学和闵梦得,两人见礼之后,他甚至让两人站起来说话,完全没了刚才在御书房时,那副恨不得立马把这两人拖出去砍了的表情。 闵洪学和闵梦得一起身,他立马提示道:“黄爱卿说你们是阉党余孽,你们有什么话说?” 崇祯这个坏习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当两帮人上奏折吵架的时候,他经常将两帮人叫到自己面前,让他们当廷对峙,然后用自己“睿智”的眼光去判断,到底谁对谁错。 温体仁正是知道他有这习惯,所以经常性的在他面前先铺垫一番,给他打了预防针之后再“理直气壮”的跟人对质。 所以,被温体仁斗下去的官员基本上都不知道是怎么败的,比如九华、赞化两人,他们弹劾温体仁暗娶娼ji为妾,收受贿赂,夺人家产,这些事都是真的,为什么皇上就不听他们的,还要把他们罢官免职呢? 这点,很少有人看透,黄承昊却是看透了,所以,他给崇祯打了一针预防针。 果然,闵洪学一听说是这家伙弹劾他们兄弟,他立马指着黄承昊高呼道:“皇上,您别相信他啊,他才是真正的阉党余孽啊,他当初帮魏忠贤弹劾叶向高,弹劾韩爌,弹劾南居益,弹劾荆养乔,弹劾惠承芳,不知道弹劾了多少人,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冤狱,现在他又来冤枉我们,皇上,请明察啊!” 黄承昊装出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淡淡的看着闵洪学,就是不说话,搞的闵洪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压根就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崇祯见次情景,咳嗽了一声,亲切道:“黄爱卿,你怎么说?” 他这意思,就算朕相信你不是阉党余孽,你也得跟你对质一下啊,别站那里不说话啊。 其实,他的语气,明显已经有点偏袒黄承昊了,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他还以为自己很聪明呢。 黄承昊连忙拱手道:“皇上,微臣无话可说,都察院本来就是监察百官的,发现不法,上奏弹劾,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微臣在都察院任职十余载,也不知道弹劾过多少不法了。如果微臣在都察院任职这么久,一个人都没弹劾过,那岂不是尸位素餐!” 有道理,人家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你说人家弹劾别人就是攀附魏忠贤,这岂不是叫人家天天在那里躺尸,什么都不要干! 崇祯点了点头,看向闵洪学。 闵洪学这个气啊,这家伙忒无耻了,我说你帮魏忠贤排除异己呢,你说什么狗屁都察院的职责,你的职责就是专门弹劾东林党,专门弹劾跟魏忠贤作对的人吗? 他继续指着黄承昊哆嗦道:“魏忠贤叫你弹劾谁,你就弹劾谁,这就是你所谓的职责吗?” 不会吧,崇祯疑狐的看向黄承昊。 黄承昊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忠贤没叫我弹劾王永光吧,魏忠贤没叫我弹劾你吧,你说我是阉党余孽,那我为什么要弹劾你们这些阉党余孽中的顶梁柱呢?” 崇祯闻言,露出赞许的表情,是啊,这闵洪学明显在诬陷,王永光和你闵洪学可都是吏部尚书,专门管官员升迁的,黄承昊要是阉党余孽,直接巴结你们,岂不前程似锦,为什么要冒险来弹劾你们呢! 他“睿智”的认为,黄承昊说的都是真的,闵洪学很明显是在诬陷黄承昊。 他不知道,黄承昊都是被逼的,被张斌给逼的不得不跳出来弹劾王永光,弹劾闵洪学,弹劾闵梦得! 崇祯都不知道,闵洪学自然更不知道,是啊,黄承昊为什么要弹劾他们呢,吃多了吗? 他呆呆的看着黄承昊,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场对质,闵洪学完败,就如同当初钱谦益完败给温体仁一般,崇祯已经认定他是在诬陷黄承昊。 正是这个时候,曹化淳拿着两本账册模样的东西躬身走进来,高举到头顶,递到崇祯面前。 第五卷 第三十七章 各自布局 曹化淳拿着吏部考功司官员考核记录进来了,黄承昊知道是什么东西,闵洪学和闵梦得却不知道。 曹化淳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而且是从闵洪学和闵梦得身后绕到崇祯跟前的,所以,当闵洪学和闵梦得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将两本考核记录递到崇祯面前了。 闵洪学和闵梦得虽然很想知道曹化淳拿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们却不敢伸头去看,盯着皇上看本来就是大不敬之罪,还伸长脖子去盯着皇上看,这不是藐视皇上吗,他们可不敢。 崇祯结果考核记录往龙案上一摆,随即便翻开闵洪学的考评记录看起来。 闵洪学,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初授永城知县,至万历四十七年,在地方上任职二十一年,混了个闲职参议,平淡无奇,还算正常。 到天启二年,突然就不正常了,他果然被直接提拔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云南巡抚,从闲职参议提拔为比布政使还大的巡抚不是不行,如果考评优等,可以破格提拔,问题他就没有任何考评记录,直接就提拔了。 这还不算什么,他在云南当了六年巡抚,仍然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政绩,考评一片空白,然后,天启七年因平判有功调回京城任吏部右侍郎。 崇祯不由冷哼一声,平判有功,功劳呢?空白! 然后,崇祯二年王永光被革职,他直接升任吏部尚书,还是没有任何政绩。 崇祯记起来了,他这个吏部尚书廷推出来的,朝堂很多官员推荐他,他又是吏部右侍郎,所以自己没有怀疑,直接将他升为吏部尚书,这帮阉党余孽竟然联合起来欺骗朕,哼! 他并没有立马发作,而是翻开闵梦得的考评记录继续看起来。 闵梦得也是万历二十六年进士,初授工部主事,至万历四十七年,在朝堂上任职二十一年,外放漳州知府,同样平淡无奇,很正常。 到天启二年,突然又不正常了,他果然被直接提拔偏沅巡抚都御史、云贵总督,从知府提拔为巡抚不是不行,还是需要政绩,同样,如果考评优等,可以破格提拔。 闵梦得的考评的确是优等,但是,优等的理由就一句,以宽为政,士民爱之。 这不知道是个什么功绩,以宽为政,是不是代表什么事都不管呢?士民爱之,为什么爱之,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就四个字。 这么莫名其妙的功绩竟然直升三级提拔为巡抚,然后立即直升总督,还是云贵总督,果然两兄弟在云贵当了六年土皇帝啊! 蔡复一死了之后,他又直升为五省总督,天启七年因平叛有功调回京城任兵部右侍郎。 然后,崇祯二年,他又被廷推为兵部尚书,自己看他是兵部右侍郎,所以,没有怀疑,直接将他升为兵部尚书,这帮阉党,一模一样的办法,玩了朕两次! 好啊,好啊,竟然敢如此耍弄朕。 崇祯压住心头怒火,淡淡的问道:“闵爱卿,你当了五年云贵总督,还当了一年五省总督啊?” 他问的是闵梦得,闵梦得连忙拱手道:“回皇上,是的,承蒙先帝恩典。” 你以为我皇兄是头猪吗?让你们两兄弟在云贵当土皇帝! 崇祯额头上青经直跳,他压住怒火继续问道:“从天启二年开始,土司安邦彦就造反了,你剿了六年,很辛苦吧?” 闵梦得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他连忙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真够无耻的啊,崇祯将考评记录捏在手里,指节都捏白了,他压住怒火,继续问道:“安邦彦手下的贼寇很多吧,大概数量你还记得吗,你组织了多少兵马去围剿啊?” 闵梦得知道个屁啊,他压根就没去平过叛,连贼寇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只能硬着头皮胡编道:“贼寇大概有十余万,微臣组织了八万人马去围剿。” 胡说八道,崇祯蹭的一下站起来,抓起他的考评记录往他脸一砸,怒吼道:“你告诉朕,为什么王三善在四川能打的奢崇明大败而逃,一到你们云贵,他就被叛军杀害了?还有,总理川贵湖广三省军务的鲁钦为什么会兵败自刎,五省总督蔡复一又是怎么死的?你还平叛有功!贵阳城被围了多久,四十万老百姓逃入贵阳城,兵民相食,最后吃的剩下两万多人,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是吗?为什么你一到云贵,安邦彦就反了?为什么你在云贵主政六年,安邦彦就反了六年?为什么直到去年安奢之乱才被平定?朕派朱燮元总督五省兵马在云贵玩是吧?玩了三年玩到安邦彦自杀了是吧?” 闵梦得吓得浑身抖如糠筛,直接瘫倒在地。 崇祯又抓起闵洪学的考评记录,直接往他脸上一砸,怒吼道:“还有你,你也平叛有功?你们两兄弟在云贵当了六年土皇帝,把云贵整治的一塌糊涂,你还有功!” 闵洪学同样吓的瘫倒在地,浑身发抖。 崇祯紧接着怒吼道:“骆养性!” 骆养性连忙疾步走进来,拱手作揖道:“微臣在。” 崇祯指着闵洪学和闵梦得咬牙切齿道:“将这两个奸妄之徒押到诏狱,严刑拷打,看看他们有多少同伙。” 骆养性道了声遵旨,招呼四个锦衣校尉进来,押着闵洪学和闵梦得就往外走去。 但是,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又走回来,一副惶恐的样子,拱手战战兢兢的道:“皇上,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吕下问他们,他们。” 崇祯怒喝道:“他们怎么了?” 骆养性“硬着头皮”道:“微臣去抓闵洪学的时候,他们正好在闵洪学府邸做客,微臣不知道怎么处置,请皇上圣裁。” 崇祯冷冷的问道:“多少人?” 骆养性连忙回道:“大约三十余人。” 崇祯冷若冰霜的问道:“都是在朝官员吗?” 骆养性老老实实的回道:“微臣只认识十多个,都是在朝官员,其他的,微臣也不认识。” 崇祯一拍桌子,再次怒吼道:“全部抓起来,投进诏狱,好好审审,看他们去闵洪学府邸干什么!” 骆养性这会儿也不敢问要不要监视在朝官员了,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他连忙拱手道了声遵旨,随后疾步退了出去。 这时候,崇祯才注意到黄承昊还浑身颤抖的站那里呢。 他压下怒火,朗声道:“伴伴,拟旨,擢黄承昊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黄承昊闻言一愣,随即立马趴地上磕头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缓缓坐下来,挥手道:“这次,你做的很好,以后,继续监察,如若发现阉党余孽,立马上奏,下去吧。” 黄承昊再次磕了个头,激动的道:“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他真是没想到啊,被人逼的冒险来弹劾两个尚书,竟然会直接升为副都御史,莫名其妙的成为朝廷三品大员! 前去闵洪学和闵梦得府邸巴结送礼的朝廷官员也没有想到,自己给人拜个年也会被抓进锦衣卫诏狱,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怎么偏偏就选这个时候跑闵洪学和闵梦得府邸来送死呢。 这下,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兵部尚书闵梦得竟然同时被抓,连带给他们拜年的四十多个官员也跟着进去了! 这么轰动的大事,温体仁自然也知道了,他会救闵洪学和闵梦得吗? 闵洪学和闵梦得自然要救,这两人可是他亲信中的亲信,老乡中的老乡,浙党中坚,如果不救,整个浙党都会寒心,也没人敢跟他混了。 但是,他并没有立马去找崇祯求情,他并非莽撞之徒,凡事谋定而后动才是他的习惯。 他善于布局,善于铺垫,善于把所有人都引进局里,成为他的棋子,崇祯因为年轻又没什么阅历经常就被他引进局里,成了他的棋子,而且还是杀招那一步。 这个布局首先当然要看清全局,他收到消息之后,立马派出手下亲随,四处打探消息。 结果,打听出来的消息对他很不利,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黄承昊弹劾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兵部尚书闵梦得,说他们是阉党余孽,崇祯知道后怒不可遏,直接将两人打入诏狱! 这两人貌似无可救药了,阉党余孽啊,怎么救,崇祯会放过吗? 温体仁当然有办法,他立马召集御史史范、侍郎唐世济、副都御史张捷等亲信密议起来,他开始布局了。 这个时候,张斌在干嘛呢? 他也在布局,温体仁有多厉害他是相当清楚的,崇祯朝总共才十七年,他当了八年首辅,生性多疑的崇祯都能被他哄的团团转,小看他,那就是找死。 所以,黄承昊弹劾成功,闵洪学和闵梦得被抓之后,张斌并没有放松,他使了个后世很常见,这会儿却不常见的手段,那就是控制舆论。 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电脑、手机、电视,也没有网络,光有个邸报还得通政司刊发,张斌压根就没这个权力,他怎么控制舆论呢? 他有人,不但他带来的将近一千亲卫隐藏在京城各处,京城锦衣卫十七个千户所,将近两万人也是他免费的宣传人员。 闵洪学和闵梦得被抓的当天晚上,张斌便将宣传委员骆养性招到了崇兴寺,这次骆养性倒没出什么状况,他和戚盘宗悄声无息的出现在张斌书房中的时候,张斌还在那里写东西呢,好像压根就不知道他来了。 他给戚盘宗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张斌身后,得意的道:“双全,这么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张斌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道:“你啊,是不是想吓我啊,想吓我就别走那么快,走快了会有风,吹的这灯影乱闪的,我能不知道有人在靠近我吗?” 骆养性尴尬的抹了抹头,干笑两声,随即招呼戚盘宗坐到一旁,引开话题道:“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呢?” 张斌刷刷刷将宣传稿写完,随即拿起最后一张吹了几下,待墨水稍干,他便连带先前写的几张,一起交给骆养性,然后淡淡的道:“你先看看。” 骆养性接过那几张稿纸,飞快的看起来,看完之后,他有点惊讶道:“这个,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这宣传稿写的是闵洪学和闵梦得两人依附阉党的事情,有的地方的确很夸张,比如西南的安奢之乱,反正能往这两人身上栽的,全往他们身上栽,也不管是不是他们干的。 这个叫树立反面典型,张斌教导道:“对付敌人,不能心慈手软你知道吗,他们后面可站着个无耻之尤的温体仁,这家伙颠倒黑白的能耐,不是你我能想象的。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把这两个人栽的没法翻身,反正西南的安奢之乱之所以闹了十年,这两个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多点少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骆养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问道:“这个怎么弄,拿去写成布告贴满京城的大街小巷吗?”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有你这么简单粗暴的吗,能不能动动脑子啊,他摇头苦笑道:“太如,这不是沙场对阵,朝廷的争斗大多是玩阴的,你知道吗?下黑手没有当面下的,最好偷偷的来,你知道吗?你这写成通告,命人到处贴,谁能不知道是你们锦衣卫干的啊?” 骆养性尴尬的道:“这个我还真没想过,到底怎么来啊?” 张斌点了点头,详细的指导道:“你回去立马让人抄十七份,派亲信连夜发到手下各个千户所,告诉各所千户,让他们明天好好宣扬一下,就说,这是为了证明锦衣卫不是像天启朝那样胡作非为,而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太坏了,你们是在为民除害呢。” 骆养性闻言,不由敬佩道:“高,实在是高,双全,你真厉害。” 张斌摇头道:“这算什么,对了,你要注意一下,温体仁和他手下爪牙府邸附近不要去宣扬,不但不要宣扬,还要派人巡查,禁止别人宣扬,我们要打温体仁一个措手不及,知道吗?” 骆养性重重的点头道:“明白了。” 张斌随即挥手道:“那快点回去安排人抄发吧,这时候也不早了。” 骆养性闻言起身就待告辞,他突然有想起了白天的事,不由请教道:“双全,今天我去闵洪学府邸逮人的时候,有好多官员去巴结送礼,我想通过此事让皇上重新给锦衣卫放开监察百官的权力,你说,这事我怎么跟皇上提,皇上才会同意呢?” 张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皇上没让你监察百官,你可以自己去监察对我们不利的官员啊,需要的时候,拎出几个来,杀鸡儆猴,不是更好!” 第五卷 第三十八章 控制舆论 第二天早上卯时,阜成门内中河槽西坊,武安侯胡同,锦衣卫上左所衙门。 千户刘顺征拿着一叠稿纸坐大堂主位上皱眉看着,两个副千户,十个百户,陆陆续续走进来。 这大堂与一般衙门不一样,并不是一个老爷坐上头,下面人全站着,下面也有座位,而且不止一两个,左右各三个茶几六个座位,刚好十二个。 大家伙看千户大人皱着眉头不吭气,一个个都老老实实抬头挺胸坐那里,把腰杆挺的笔直。 老刘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有点暴,谁要是在他生气的时候露出一点毛病,他很可能会窜过来就是一个大耳巴子,在坐的基本上都被他抽过,很多都是早上点卯的时候坐的不好,吊儿郎当的,要么绕着二郎腿,要么靠椅背上跟个瘫子一样,老刘头心情好的时候也就由着他们去了,一旦心情不好,暴起打人那也不是一两回了。 所以,一看老刘头皱着眉头,下面副千户和百户连忙坐的笔挺笔挺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挨抽。 刘顺征其实并不是心情不好,只是他有点不耻闵洪学和闵梦得的所为,这两家伙简直就不是人啊! 看了半晌,他终于咳嗽了两下,随即朗声道:“今儿个的差事就一个,那就是找相熟的人去聊,聊的人越多越好。” 锦衣卫的差事很多,很杂,一般在每天早上点卯的时候,各所千户都会有安排,下面百户领了差事,再回去跟总旗和小旗交待,基本章程就是如此。 这找人聊天并不算什么奇怪的差事,更奇怪的差事他们都接过,所以大家一点诧异的表情都没有。 刘顺征扫了众人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聊什么呢?就聊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兵部尚书闵梦得攀附魏忠贤的事儿。” 这事好聊啊,昨天都有很多人找他们问是怎么回事呢,鬼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也想知道啊,下面人眼中差不多都露出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刘顺征拿着稿纸稍微翻了翻,随即又继续道:“事太多,怕你们记不住,就说他们在云贵干的好事吧,这两人天启二年攀附魏忠贤,立马就获得了高官厚禄,一个当上了云南巡抚,一个当上了云贵总督,两兄弟一个地方任职,而且还是统管所有军政事务的总督和巡抚,朝廷一般不会干这蠢事,这是魏忠贤专门让他们去云贵搂钱呢。” 下面众人都点了点头,朝廷肯定不会干这蠢事,这不摆明了让人去当土皇帝吗。 刘顺征喝了口茶,继续道:“这两人一到云贵就使劲搂钱,大头给魏忠贤,小头塞自己腰包,六年时间,到底搂了多少,还没个准数,还在审问中,不过他们每人府邸都搜出几十万两脏银。” 好家伙,这两人够狠啊,云贵那穷地方,都能搂出这么多钱,这搂钱的规矩他们都清楚,魏公公拿九成,他们拿一成,也就是说,他们最少在云贵搂了上千万两。 刘顺征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安奢之乱大家都听说过吧,传闻,正是因为他们横征暴敛,激起土司不满,才酿成了安邦彦叛乱。这安奢之乱实际上主要还是安邦彦在造反,奢崇明刚起来就被四川总督王三善带人给收拾了。” 这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所以,大家都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都认真在听着。 刘顺征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呢,一到闵洪学和闵梦得掌管的云贵,这怪事就接连发生了。四川总督王三善乘胜追击,追到云贵,却被发贼给杀了,这是怪事一。总理川贵湖广三省军务的西南第一猛将鲁钦本来打的好好的,也莫名其妙的战败自杀了,这是怪事二。五省总督蔡复一本来都快把安邦彦给剿灭了,可魏忠贤突然停了他的粮饷,士兵哗变,官军大败,结果蔡复一被革职查办,气死军中,这是怪事三。三个怪事最终的结果就是,闵梦得继任五省总督,这里面的猫腻很清楚,两兄弟配合魏忠贤把有威望、有资历、有战功的全害死了,最后他们独掌西南大权。安奢之乱什么的,他们根本就不管,直到崇祯元年安邦彦还在闹呢,后面皇上派朱燮元总督五省兵马剿了将近三年,直到去年才将安邦彦彻底剿灭。” 下面众人纷纷露出气愤的表情,这些阉党,还真够无耻的啊,为了争权夺利,压根不管土司叛乱,将一个个忠臣良将全部害死,他们好独掌大权! 刘顺征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觉得他们很无耻是吧,这些还只是开胃菜呢,闵洪学和闵梦得这两个酿成安奢之乱的罪魁祸首,搞的云贵一塌糊涂,拍拍屁股走了,天启七年,他俩都因平叛有功升了侍郎,然后,又当上了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注意啊,他们升任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的时候,安奢之乱还没收场呢,不知道他们这功劳是个什么功劳啊!” 真他吗无耻,明明是他们酿成的叛乱,把前去平叛的忠臣良将全害死,把钱捞完,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这叫有功! 对魏忠贤来说,他们的确有功,因为他们替魏公公捞到钱了,对大明来说,他们不是有功而是有罪,滔天大罪! 下面众人已经开始咬牙切齿准备骂娘了,要不是刘顺征在,他们估计早破口大骂了。 刘顺征这会儿都有点忍不住了,他咬牙切齿道:“你们知道闵洪学和闵梦得是怎么平叛的吗?安邦彦率大军进攻贵阳府,贵阳府四十余万老百姓全部逃入府城,安邦彦围困贵阳府城半年多时间,闵洪学和闵梦得不闻不问,你们知道贵阳府城里面有多惨吗?” 说到这里刘顺征一拍身边的茶几,站起来怒吼道:“四十多万老百姓,几千守军,没东西吃,怎么办?兵民相食,最后吃的剩下两万多人,你们知道吗?这就是闵洪学和闵梦得这两个畜生立的大功,四十余万,四十余万啊,死的都是老百姓,这就是他们的滔天大功!” 卧槽,这两个东西,还是人吗! 下面的副千户,百户都咬牙切齿的站起来,要闵洪学和闵梦得在这里,恐怕会被他们揍死。 刘顺征大门怒吼道:“去,告诉所有人,这两个畜生是什么德性,阉党余孽还在到处造谣生事,说我们锦衣卫滥用职权,擅自抓捕朝廷重臣,你们让大家评评理,这两个畜生是不是该抓!” 无耻的人见多了,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吗bi的,抓这种人还要污蔑锦衣卫滥用职权! 这种人都不抓,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两个副千户,十个百户都骂骂咧咧的往外走去,这帮无耻之徒,简直太无耻了,人还能这么无耻啊! 这样的情形,纷纷在锦衣卫的十七个卫所上演,除了皇宫值守和温体仁及其党羽府邸周围的巡查,其他所有事,都停了,这天,所有锦衣卫都跑到外面找人聊天去了。 他们聊的都是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兵部尚书闵梦得攀附魏忠贤的事,但是,都是添油加醋版的。 污蔑人这种事,并不是说谁不会,只是大多数人都不会去干这种缺德事,但是,这次阉党余孽的确把锦衣卫给惹怒了,出了这么缺德两个人,还不让人抓了,还污蔑锦衣卫滥用职权,不给你们添点料,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 所以,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这些锦衣卫并不是按张斌写的版本传的,他们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给闵洪学和闵梦得加了点料。 什么闵洪学和闵梦得本来就是贪官污吏,他们为了升职把自己贪腐所得全部孝敬给魏忠贤了,从而博得了魏忠贤的欢心,得以上任云南巡抚和云贵总督。 什么他们在云贵横征暴敛,欺男霸女,两兄弟一天要糟蹋上十个女人,逼的安邦彦反了。 什么他们为了争夺五省总督之位,合谋陷害王三善、鲁钦、蔡复一,下毒、使绊子、扣着人粮饷不给,把士兵活活饿死,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最后,所有忠臣良将都被他们害死! 什么他们为了陷害贵州巡抚,故意把叛军引到贵阳府,使得贵阳府城被叛军围困,四十多万老百姓,几千守军,没东西吃,互食充饥,吃的剩下两万多人,最后,叛军撤走,他们两兄弟直接带人把剩下的两万多人全杀了,冒充军功,就这样当上了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这还只是锦衣卫传出去的原始版本,后面传成什么样子了,不得而知。 张斌的亲卫也在到处传,不过,他们传的不是闵氏兄弟的事,他们传的是闵氏兄弟的后台,传闻闵氏兄弟是浙党中坚,浙党领袖正准备全力营救他们,至于谁是浙党领袖,没说,大家去猜。 张斌让锦衣卫和自己手下的亲卫去传,自然不是为了传给老百姓听的,主要还是为了传给朝堂的文武百官听的。 温体仁要救人,肯定是在朝堂上想办法,张斌要让其他朝臣都知道,这两个家伙有多坏,只要这些事传到那些朝臣耳朵里,自然会有正直的人跳出来阻止温体仁救人。 他这样做,有点利用别人的意思,不过,他并没有什么心里负担,这些朝臣,不利用一下又能干什么呢,靠他们,大明迟早要亡,还不如让他们发挥点作用,去跟温体仁斗一斗,好让自己抽身出来拯救大明。 那么,朝臣们会不会听到这些传闻呢? 锦衣卫和张斌手下的亲卫加起来足有两万多人,这么多人散播消息,还是很恐怖的,所谓一传十,十传百,大明京城总共才百来万人,也就是说,锦衣卫和张斌的亲卫其实只要找一桌人宣传一下就完事了,他们一人传十来个,就是二十来万了,这二十万人再传给剩下的八十多万人,也就是一波的事情。 这两天闵洪学和闵梦得成了京城最热门的话题,正过元宵节呢,他们就被抓了,连带还有给他们拜年的四十多个官员也被抓了,这事情本来就是轰动京城的大事,很多老百姓都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到处打听是怎么回事呢。 锦衣卫和张斌手下的亲卫站那里一说,立马就会围上来一堆人,尤其是锦衣卫,他们一般都是阻止人议论国事的,但是,这会儿他们自己跑出来说了,老百姓还有什么顾忌,说者口沫横飞,听者津津有味,听完,他们立马就跑去别人面前显摆了。 这人的记性有时候只有那么好,听一遍就全记住的毕竟不多,有很多人都会忘记点什么,有的人甚至压根就没听清楚,怎么办呢,专门跑去显摆的,总不能说自己没听清,或者说自己忘了吧,反正闵洪学和闵梦得都坏的脚底流脓了,那就往坏里脑补吧! 于是乎,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越传越邪乎,传到后面,他们已经不是人了,而是恶魔。 这事情,老百姓都知道了,在京的官员自然也能知道,他们府里总要派人去买菜、买日用品,买胭脂水粉什么的,这些人买东西的时候哪能听不到传闻啊,他们听完传闻一回来,还不得到处显摆啊,传着传着自然就传到当官的老爷耳朵里面去了。 总之,除开温体仁这一系的阉党余孽被封锁了消息,不知道这些传闻,在京官员几乎都知道了,甚至其他阉党余孽听了都吓得毛骨悚然,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坏,以前还真没看出来,看样子,这两人不能救,救出来非把自己都害了不可! 京城百姓就更不得了了,传到后面大家都谈闵氏兄弟色变了,是谁把两个混世魔王给弄京城来的,赶紧弄走啊,我们不要跟贵阳城里的老百姓一样互食完再被杀光啊! 温体仁和他亲信府邸周围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这两天这些人府邸周围都有锦衣卫在巡逻,只要他们府邸有人出来,锦衣卫就会有意无意跟上去,如果有谁要跟他们说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他们都会上去严厉警告一番,莫谈国事! 这帮家伙有病吧,你们在别的地方谈的口沫横飞,到了这里你来跟我们说莫谈国事! 当然,锦衣卫凶巴巴的说出一句“莫谈国事”还是很吓人的,还真没人敢冒着抓进诏狱的危险,跟温体仁和他亲信府邸里的人谈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情。 这种事情,要封锁很久自然做不到,不过,好在,元宵节假期总共也就剩下两天了,两天时间,要不让特定的人知道还是很容易的。 所以,直到元宵节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温体仁和他的亲信都没有听到相关传闻。 第五卷 第三十九章 初上早朝 骢马五更寒,披衣上绣鞍。 东华天未晓,明月满阑干。 这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大文学家,永乐朝内阁首辅,《永乐大典》主编解缙对上早朝的描述。 明朝的早朝在寅时开始,但是参加早朝的官员必须丑时就抵达午门,所以解缙有骢马五更寒的感慨,三更是半夜,五更就是子时五刻,按后世说法就是凌晨零点一刻,也就是说官员过了十二点就要起床,披上衣赶往午门,不然就来不及了。 张斌起的更早,因为他住在外城,离皇宫足有十多里,而京城又不能打马狂奔,所以,他三更半夜就爬起来了。 这么早上朝也不知道是几个意思,难道等天亮了再让大家去皇宫上朝就会耽误事吗? 这会儿他正坐马车里边打哈欠,边抱怨呢。 这是他第一次上早朝,这么早就爬起来,一时半会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他原本是不打算今天就去上早朝的,但是,他知道,以崇祯的急性子,今天早朝绝对会处理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他不想在崇兴寺焦急的等待结果,更不想错过观察温体仁出手的绝好时机,所以,他决定上早朝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进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下来了,外面张盘轻声道:“大人,西长安门到了。” 张斌闻言,一把掀开门帘,翻身跳下马。 一阵寒风袭来,吹得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天可真冷啊。 此时天际还是一片漆黑,借着城墙上火把的微光张斌往四周看了看,西长安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一个个官员正依次出示腰牌,给宫门守卫仔细查看,整个队伍行进速度很慢。 难怪这么早就要过来,每次上朝的官员可有上千,这么一个个慢慢查验过去,没有半个时辰怕是不够。 他没有上早朝进皇宫专用的腰牌,所以来得早一点,因为要登记,取腰牌,没想到,还有人来得比他更早,这些官员,还真是“勤勉”啊。 张斌摇了摇头,缓缓向城门走去,他并没有排队,而是直接走向城门洞中守卫登记的位置。 其实,这些守卫也挺忙,因为每过去一个官员他们就要在花名册上画一下,以供都察院和各科给事中查看,有无在京官员缺席早朝,要是缺席了,那就麻烦大了,都察院的御史和各科给事中都会上奏折弹劾你! 上千官员花名册足有几十页,能飞快的找到每个官员的名字真不容易,张斌正看着那登记的守卫麻利的划勾呢,一个守卫突然喝道:“什么人,站住。”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都走进城门洞了。 为了不引起崇祯的怀疑,张斌并没有让曹化淳和骆养性给皇城的城门守卫打招呼,所以,这些守卫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必须走正规的流程,才能进入皇宫。 正规的流程他也打听过了,就是登记,领临时的号牌。 他飞快的取出自己的腰牌,递到那守卫跟前朗声道:“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兵部侍郎,福广总督,张斌,进京述职,特来参加早朝。” 好长一串官职啊,门洞前排队的官员不由被他报出的职位吓了一跳,虽然他穿着三品文官服,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只是个虚职三品官员,因为他太年轻了,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那城门守卫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仔细看了看腰牌,随后便回头看了看正在登记的总旗,那总旗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便低头道:“等一下。” 这个等一下是叫张斌等一下,也是叫经过城门的官员等一下。 当然,如果张斌只是个七品县令的话,那就是张斌一个人等,等其他官员进完了,再给他发腰牌。 只见那总旗飞快的抽出一张尚有一半是空白的花名册,刷刷刷记下了张斌的官职和姓名,随后又掏出一张腰牌看了一下上面的编号,又在花名册上记了一下,这才递给旁边那守卫,并对张斌道:“离京前来归还。” 张斌双手接过腰牌,道了声谢,随后便走到官员队伍的最后面,跟着排起队来。 这会儿人还不多,他前面总共才十多名官员,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便经过门洞,进入皇城。 他默默的随着前面的官员穿过承天门,经过六部值房来到午门前,随后便找了个位置,独自站那里等候起来。 这时候午门前已经聚集了上百名官员,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正聚在一起低声聊着什么,没人来跟他打招呼,但是很多官员都假装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把他的长相记在心里。 这会儿聚在一起的官员大多在聊闵洪学和闵梦得,但也有人偶尔提起他,这么年轻的封疆大吏自然要跟相熟的官员介绍一下,让他们看清张斌的长相,不出意外的话,这张斌以后绝对是内阁大学士级别的朝廷重臣!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到午门前的官员越来越多,张斌看到了徐光启,也看到了毕懋良,但是,他并没有过去打招呼,崇祯对结党营私十分反感,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他没跑去跟别人打招呼,却有人跑来跟他打招呼了。 只见一个胡子花白,满脸浮肿,眼眶乌黑的老头从靠近午门前的位置走过来,对着他拱手道:“敢问可是福广总督张大人?” 张斌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谁啊,不认识啊,都快成熊猫眼了,明显的操练过度啊,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是在衙门里操劳过度呢,还是在家里操练过度呢。 他有礼貌的回礼道:“正是,正是,不知道这位大人是?” 人家穿着从一品的袍服呢,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佬,可不敢随便得罪。 没想到那老头竟然郑重的给他鞠了一躬,随即拱手道:“老朽毕自严,一直想找机会当面感谢张大人,却一直无缘会面,今天终于遇上了,多谢张大人对舍弟的救命之恩。” 毕自严,明末仅有的几个能臣干吏之一,他的才能不下于袁可立,不过,因为他是主管大明财政的,所以,并没有袁可立那么出名,但是,他对大明的贡献却一点都不下于袁可立。 可以说,崇祯朝的财政能在入不敷出的情况下坚持十余年,靠的全是他,他一死,崇祯朝的财政就崩溃了,要是有他精打细算,崇祯也不至于最后穷的跟大臣借钱! 他之所以穿着从一品的袍服,正是因为他在崇祯二年,皇太极偷袭京城时,连续一个多月没睡觉,为四十万勤王大军调集粮草,最后,皇太极退走了,他也累得头肿的跟粮斗一样,吐血不止,崇祯感动异常,晋升他为太子太保。 这样一位为国为民,殚精竭虑的名臣,张斌内心是十分崇敬的,他连忙回了一礼,恭敬道:“毕大人客气了,我也只是恰巧查抄了几个贪官,抄没了一点银子,不敢居功,不敢居功啊。” 毕自严赞许道:“你可不是恰巧查抄了几个贪官,你剿灭海盗,整饬官场,开拓互市,成绩斐然。说句不好听的,满朝文武都在一个劲的问我要钱,唯有你在一个劲的给我送钱,能有张大人你这样的能吏,大明幸甚啊!” 这话说的,张斌都有点脸红了,他不好意思的道:“毕大人,过奖了,过奖了。” 毕自严见着张斌之后,仿佛相当高兴,他热情的道:“张大人,你是第一次来上早朝吧。” 张斌尴尬的点头道:“是啊,毕大人,你这都知道啊!” 毕自严禁不住笑道:“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你站的位置不对啊,你可是正三品大员,站这后面干嘛,等下排队的时候你跑都跑不及,哈哈哈哈。” 张斌惊讶道:“啊,排队。” 毕自严含笑点头道:“是啊,午门鼓敲响,文武群臣都要排队相侯,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带你到前面去。” 这事真的有点尴尬了,他竟然忘了问自己该站什么位置了,还好,这里有个老朝臣引路,他偷偷请教道:“毕大人,我应该站什么位置啊。” 毕自严边领着他往前走,便摇头晃脑道:“你的正职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兼兵部侍郎,都是正三品,但是,兵部侍郎是虚衔,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才是真正的正职,所以,你应该站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后面。” 都察院左都御史都是谁啊,他真不认识,不过毕自严都往前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他们这一通聊,可把满朝文武给惊到了,这会儿朝堂可没有太师、太傅、太保等正一品文官,毕自严这个从一品的太子太保等于就是朝堂上品级最高的文官了,虽然他没有入阁,但是在满朝文武中影响力并不比内阁大学士低。 这么一位朝廷重臣竟然拉着个小伙子聊的热火朝天,浑然忘了这里是午门外了,这小伙子谁啊? 正好,刚有人在皇城门口听到张斌报官职了,张斌进来的时候,也有人忍不住给相熟的同僚介绍过,知道他官职的人还是不少的,所以,张斌的官职很快便在所有官员中传开了。 “嘶”,场中吸气声不断,这么年轻的两省总督! 张斌倒没注意这些,他正使劲在想都察院左都御史是谁呢,至于右都御史就不用想了,那一般都是哪个衙门大佬兼任的,估计也不会站都察院那一块。 他想了一阵,还是没想出来,不过,也不用他想了,因为已经到地方了。 毕自严笑眯眯的跟一个青胡子老头打招呼道:“曹大人,这位就是你手下的左副都御史张斌张大人。” 那青胡子老头微笑着拱手道:“张大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张斌这个尴尬啊,在都察院挂职四年了,连都察院老大都不认识,他只能微笑着回礼道:“曹大人,抱歉,抱歉,下官在福广瞎忙了几年,一直没有时间来觐见。” 其实,他去年过年的时候就在京城,不过,那时候皇太极打过来了,京城都乱套了,各衙门官员都被拉去组织城防去了,再说了,他一直忙着打仗,也没时间到处拜访。 都察院左都御史叫曹于汴,也是个刚正不阿的倔老头,原本他在历史上也被阉党余孽牵连进袁崇焕一案,被迫辞职了,这会儿倒因为张斌救了袁崇焕幸存下来了。 他是那种任人唯贤的官员,张斌的能力他也早有耳闻,所以,他对张斌相当的客气,张斌这一道歉,他连忙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肩负重任,总督福广,理应以公事为重,不用专门跑来看我这老头子。今天这不就见过了吗,来站这边,站这边。” 张斌连忙朝他指的位置站过去,但是,刚一站过去他就愣住了,因为那里站着一个老熟人,黄承昊! 曹于汴一看他呆愣的样子,以为他是因为不认识人而尴尬呢,连忙一拍额头介绍道:“哎呀,老了,老了,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左副都御史黄承昊黄大人,这位是右副都御史张捷张大人。” 都察院左都御史只有一个,但是挂职的右都御史和左右副都御史和左右佥都御史却很多,一般都是巡抚总督之类的,这黄承昊和张捷算是专职的副都御史,并不是在都察院挂职,而是在都察院管事。 这俩人其实张斌都很熟悉,黄承昊不用说,他都以独眼龙兵痞的身份威胁这货干翻两个吏部尚书了,这张捷他也着人调查过,因为他是温体仁的亲信,专门给温体仁弹劾异己的。 这两人自然不认识张斌,但是,他们看户部尚书毕自严和左都御史曹于汴都对张斌这么客气,自然不敢怠慢,两人都是连连拱手,着力吹捧,热情的不得了。 张斌连忙频频拱手还礼,假假意思和他们寒暄起来,聊着聊着,黄承昊突然疑惑道:“张大人,我们好像在哪见过啊,跟你说话,感觉特别亲切?”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还亲切呢,我要是带个眼罩,再把脸抹黑,非吓得你打哆嗦不可,他连忙打了个哈哈,将话题引开。 众人低声聊了一阵,午门上突然响起一阵鼓点,所有人立马收声,开始排队,张斌硬被黄承昊和张捷让到了副都御史的最前面,紧随曹于汴站着。 他这会儿也没管这么多,因为他正小心留意着早朝的流程呢。 第五卷 第四十章 状元郎对奸相 午门一通鼓响,文武百官分左右列队。 午门二通鼓响,文武百官肃立。 午门三通鼓响,开左右阙门和左右掖门,锦衣军校入宫摆仪仗。 这午门可不光只有一个门,午门的城门楼下有五个门。 正中的大门称为御道,只有皇上能从这个门出入。 御道两边是左右阙门,供当值锦衣卫将校出入。 左右阙门两边角落里的左右掖门才是供文武百官出入的。 此时,文武百官已经在左右掖门前排成长长的队伍,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没有任何人喧哗,午门外一片肃静。 不久,寅时到,午门的城门楼上响起钟声,文武百官依次从左右掖门进入皇宫,过金水桥,穿过太和门,来到太和殿前的广场。 这个时候,就要分品级站列了,太和殿前台阶三级,周延儒、温体仁等内阁大学士直接上了第一级,毕自严、曹于汴等六部尚书、各大衙门主官直接登上台阶第二级,张斌则在黄承昊的推动下,直接登上了台阶第三级。 这第三级很宽,所有三品官员都站在这一级,而三品一下的就只能分列广场左右了。 张斌很尴尬的发现,他竟然站在第三级文官的第一位,这就比较操蛋了,第一次上朝就站这么个显眼的位置,他只想躲在后面偷看来着。 不管他愿不愿意,也位置也站定了,不久一阵乐曲奏响,崇祯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来到太和殿大门前,坐在了华盖下的龙椅上,一阵鞭响百官跪下,磕头山呼万岁,张斌跟着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合着节奏山呼了一气,然后又跟着站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鸿卢寺礼官走到一层台阶正中高唱道:“有事具奏章,无事退朝。” 退朝当然是不可能退的,这会儿才刚开始呢,他这话只是个流程而已,他刚一退入班列,立马就有大臣从各自的班列中走出来,走到正中,跪在地上,捧着奏章,大声奏报起来。 张斌注意到,奏报并不是用的平时说话的语气,而是直接读奏章上的内容,文绉绉的,听着感觉别扭的很。 这个时候,崇祯都会根据奏报的内容给出一定的答复,有时候也会询问相关的官员具体情况。 就这样奏对了将近一个时辰,张斌感觉腿都站的有点僵直了,奏对环节终于结束了。 这个时候,一般鸿卢寺礼官会再次走到一层台阶正中高唱道:“有事具奏章,无事退朝。” 这话的意思就不能理解前一句了,而是要理解后一句,无事退朝。 但是,今天奏对完毕,鸿卢寺礼官并没有马上站出来高唱,反而是崇祯咳嗽一声,威严道:“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想必大家也听说了,这两人竟然是阉党余孽,朕真是没想到啊,竟然欺瞒了朕三年之久,很不错。朕已经将他们打进诏狱,也不用三法司会审了,今天大家就议议这两人该怎么处置吧。” 崇祯的意思,我都关进诏狱了,煎炸烹炒,你们看着办吧。 按他的意思来,最少是砍了,大家商议一下是千刀万剐还是诛灭九族吧! 一般这个时候,群臣都会惊恐,总有那么一些人出来请求皇上法外开恩,轻点弄。 但是,这次,群臣大部分都露出理所当然的表情,没几个打算求情的,因为从传闻来看,这两个家伙简直就不是人,千刀万剐都是轻的了,诛灭九族那是罪有应得! 当然,这个时候下面的人还不能开口,先要有内阁大学士出来起个头,下面的文武百官才能发表意见。 整个太和殿外,一片寂静,内阁首辅周延儒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跟个菩萨一样,一声不吭。 他心里其实在幸灾乐祸:“关我屁事,反正是温体仁的狗,千刀万剐也好,诛灭九族也罢,让温体仁这家伙去操心吧。” 其实,满朝文武大多都知道这两个家伙是温体仁的狗,但是,却没人敢攻击温体仁,因为温体仁太毒了,攻击他的人,至今还没有一个能好生生站在这里的,最少都是罢官削籍,入狱的,被杖死的,被砍了的都有一大把了。 这时候,朝臣基本都一个心思,我们可以不攻击你温体仁,但也仅限于你温体仁。 大家也不是傻子,攻击一次挂掉一批,找死也不用这么去找,所以这会儿朝堂已经达成一种默契,只要温体仁不咬人,就没人咬他。 闵洪学和闵梦得这两个就不一样了,这两太不是东西了,比温体仁都坏,这种祸害绝对不能留。 现在就看温体仁怎么说了,他要是同意把这两人拉出去砍了,那就算了,大家就不做声了,如果他还想给这两人说好话,让皇上从轻发落,那么,朝堂上那些嫉恶如仇的二愣子绝对会跳出来跟他刚! 温体仁也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为闵洪学和闵梦得说好话,不然,以后就没人跟他混了。 当然,今天的事,他早已经筹划好了,崇祯的心思他摸的很透,他也知道今天崇祯会迫不及待的要处置闵洪学和闵梦得,两人可都是六部尚书,崇祯虽然有些武断,但是,他并不是完全没长脑子。 这个级别的官员,他从来不会抓起来就杀,因为牵扯太大了,当然,正因为他自以为聪明,才好利用,或者说玩弄。 温体仁缓缓从内阁的班列里走出来,跪在崇祯跟前,轻咳一声,随即朗声道:“皇上,这事微臣听说了,由于闵洪学和闵梦得跟微臣都是浙江乌程人,微臣不得不站出来给他们说两句公道话,不然,微臣回去,无法面对江东父老。” 他这话的意思,我是被逼无奈啊,如果什么都不说,回去会被乡亲们指着鼻子骂。 崇祯瞬间就被他带了节奏,这话的确在理,乡里乡亲的,人家落难了,你话都不说一句,那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崇祯理解的点头道:“嗯,你说。” 温体仁紧接着朗声道:“微臣跟闵洪学和闵梦得不熟,对于他们的罪状也不是很了解,不好妄加评议,微臣只能根据常理来揣度一下。首先,据微臣所知,闵洪学和闵梦得乃忠良之后,闵家乃是乌程有名的书香门第,其先祖闵珪乃弘治名臣,官至太子太保,左都御史,刚正不阿,忠诚勤勉。其曾祖闵如霖乃嘉靖名臣,官至太子太保,南都礼部尚书,才名颇盛,亦忠诚勤勉。微臣不明白,这样的忠良之后,怎么可能是依附阉宦的奸妄之徒呢?然后,为什么两个朝廷重臣不到一天就定罪了,难道他们三十余载,为大明鞠躬尽瘁,就抵不上人家一句话吗?微臣惶恐,皇上,片面之词不能听啊!” 说罢,他恭敬的磕了个头,站起身来,回班列去了。 他这意思,做老乡的,能说到这份上已经够意思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都为他们说了这么多好话,回去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崇祯脸上露出赞赏之色,这温体仁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大好人,那么这么个大好人说的话,就值得深思了,所以,他开始深思了。 后世有句名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会发笑。 当然,这会儿大明还没人知道这句名言,但是,温体仁这会儿心里却在笑。 崇祯一思考,温体仁就会发笑,因为崇祯那点小心思全被温体仁揣摩透了,崇祯绝对会按他定下的思路去思考! 崇祯果然又开始怀疑了,真是奇怪啊,这么有名的忠良之后怎么会是阉党余孽呢,他们可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在朝堂三十余载,没一点毛病,为什么一天就出毛病了,自己是不是冤枉他们了呢? 这会儿,两人正一个劲的在诏狱喊冤呢,这点崇祯是知道的,当然,这些,并不是骆养性告诉他的,而是温体仁的内线告诉他的。 崇祯不知道,当人还有希望的时候,肯定不会认栽,温体仁通过内线给了闵洪学和闵梦得希望,他们两自然打死不认栽,打死了还是忠臣,认栽了可就是奸臣了! 温体仁在东厂和锦衣卫中都有内线,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因为历史上钱谦益被关进诏狱,向曹化淳求救,曹化淳才刚收到消息,温体仁就收到消息了,他还先下手为强,跑去崇祯那里诬告曹化淳勾结外臣,图谋不轨,这正是他的败亡的原因。 崇祯又一次被他诓进局中,开始犹疑不定了。 想了一会儿,崇祯这才抬头道:“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议议吧。” 温体仁不知不觉就在崇祯脑海里面预设了一个前提:忠良之后,书香门第,在朝为官三十余载都没有问题,怎么可能依附阉宦,这是冤案! 这下文武百官反而露出惊惧之色了,这温体仁实在是太无耻了,他压根就不管闵洪学和闵梦得干了什么坏事,直接引导皇上,让皇上认为这是有人在诬陷他们,皇上一旦这么认为,那就麻烦了,因为大伙都明白,这个皇上,犯起倔来,满朝文武都拉不回来! 张斌这个时候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这家伙,真够无耻啊,故意转移话题,避开闵洪学和闵梦得所犯下的罪孽,直接误导崇祯,让崇祯认为他们是被诬陷的!很明显,崇祯已经被他说动了,这个时候,朝堂上还有人斗的过他吗?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个时候温体仁还不是内阁首辅,朝中正直之士还没被他全部排挤掉,他想只手遮天,还早了点。 正当朝堂上的正直之士都在思索,怎么破温体仁布下的这个局时,一个人站出来了。 这个人就是天启二年壬戌科殿试一甲第一名,状元郎文震孟! 文震孟的官途可谓坎坷无比,因为他这个人太正直了,宛如他先祖文天祥一般,很有一股“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殉道之心。 他刚考上状元,立马就上奏弹劾魏忠贤,苦苦规劝天启,不要任由妇寺干政,因为妇寺干政是亡国之道,这个是很多朝代都验证了的,铁一般的事实。 但是,很不幸,他的奏折被魏忠贤扣留了,没传到天启手里,而且魏忠贤特意安排天启看了一场傀儡戏,戏里面,傀儡皇帝刚一登场,他直接掏出文震孟一份奏折指着上面“傀儡”二字给天启看,诬陷文震孟仗着自己是新科状元,狂妄无边,嘲讽天启是傀儡! 天启大怒,让魏忠贤严惩文震孟,魏忠贤直接传旨,将文震孟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重打八十大板,这意思就是要活活将文震孟这个新科状元杖死,结果,很神奇,文震孟没被杖死,不过,他被魏忠贤罢官削籍回到老家之后,就闭门谢客,打算老死也不出山了。 一个新科状元,高中不到半年,差点就被魏忠贤给杖死了。 后面,历史上,崇祯朝,崇祯请他出山,他又出来了,但是,又因为弹劾王永光,被阉党余孽牵扯进袁崇焕一案,再次罢官削籍贯。 后面,朝中正直之士使劲为他平反,他又出山了,可惜,又因为弹劾温体仁,被温体仁陷害罢官削籍,那次之后,他心灰意冷,再没出山,真的在家郁郁而终。 不过,这会儿,又是因为张斌救了袁崇焕,他没被牵连,这会儿还留在朝堂,所以,他站出来了,满朝文武都惧怕温体仁的时候,他第一个挺身而出。 从周延儒和文震孟的表现来看,状元郎情商好像都偏低,周延儒好歹知道联合温体仁做掉钱谦益当上内阁大学士,然后又利用复社造势登上内阁首辅之位。 这文震孟却是一出来就跟阉党硬刚,一出来就跟阉党硬刚,结果,刚一次,被拍死一次,刚一次,被拍死一次,连续被拍死三次之后,他发现自己干不过阉党,然后气死了! 文震孟这个状元郎的一生,有点悲惨,或者说悲壮,基本上一露头就会被拍死,他当官的时间全加起来可能还没周延儒当首辅的时间长。 不过,他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性格还是很令人敬佩的。 他一站出来,文武百官不由肃然起敬,连温体仁都眉头一跳,这个愣头青,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惊人之语,希望崇祯别被他给影响了就好。 他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崇祯,对状元郎还是比较看重的,要不周延儒这么个内斗外行,外斗更外行的书呆子也不会被破格提拔为内阁首辅了。 有名的状元郎对有名的奸相,这一场较量,谁会胜出呢? 第五卷 第四十一章 门牙给你敲掉 状元郎文震孟往那一站,立马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他的脸庞是那样的坚毅,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决然,那气势仿若天地正气集于一身! 他踏着坚定的步伐走上御道,直挺挺的往下一跪,随即拱手道:“皇上,温大人之言,微臣不敢苟同。” 要换成别人这么说,崇祯肯定会心生反感,但文震孟这么说他却没觉着什么,因为这会儿文震孟是侍讲学士,专门给他讲课的,而且课讲的非常好,他听得津津有味,所以,文震孟说出这话他并没有觉着反感。 文震孟继续道:“所谓忠良之后必是忠良,纯属无稽之谈,微臣先祖,旧宋右丞相兼枢密使,忠烈公,不肖子孙敬讳天祥,可谓忠良。” 他这会儿抬出先祖文天祥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意思,不过,文天祥的确算得上是忠良,而且是千古有名的忠良。 文震孟继续道:“震孟虽不才,为皇上,为大明,亦可浑身碎骨,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这个崇祯信,他不由点了点头,充满好奇的看着文震孟,你在这里说忠良之后不一定是忠良呢,为什么要拿自己举例子呢,这不是证明了忠良之后必是忠良吗? 文震孟紧接着又解释道:“微臣抬出先祖,并不是想自夸什么,只是想说说另一位几可与先祖齐名之忠良。” 与文天祥齐名的忠良,到底是谁呢,文武百官包括崇祯都被他勾起了兴趣。 文震孟紧接着又高唱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如此千古名句,就如同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般,脍炙人口,不知道的几乎没有,至少所有朝臣包括崇祯都知道。 文震孟沉痛的道:“大家都知道,我说的是忧国忧民的范文正公,与先祖一样,他同样是旧宋有名的忠良。但是,大家可还记得,范文程,范文正公的十七世孙,他现在又在干什么,他正是奴酋皇太极最倚重的谋士!忠良之后,连叛国之举都做的出来,更何况依附阉宦!” 此言一出,群臣恍然,崇祯恍然,温体仁的脸色却是变了,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他所谓忠良之后必是忠良的谬论被无情的击碎了。 这还没完,文震孟挺身而出当然不光是为了驳斥温体仁的谬论,他继续拱手道:“皇上,微臣对温大人所谓跟闵洪学和闵梦得不熟,对于他们的罪状也不是很了解之言,同样不敢苟同。” 这就奇怪了,人家跟闵洪学和闵梦得不熟,对于他们的罪状也不是很了解那是人家的事,这个你还能管的上吗,崇祯不由露出好奇之色。 文震孟紧接着解释道:“西南安奢之乱,延绵十余年,五省之地被搅的不得安宁,五省百姓苦不堪言,此等大事,唯有阉党会不闻不问,唯有阉党会不管不顾。” 阉党的确对西南安奢之乱不管不顾,从天启二年开始一直到天启七年,阉党只知道害人,只知道争权夺利,把西南的忠臣良将全害死,然后换上自己人,好继续捞钱,至于百姓的死活,他们根本就不管。 群臣有些的露出鄙夷之色,有的露出羞愧之色,有的却是满脸木然,没有一点反应。 文震孟又朝崇祯拱手道:“皇上英明,想方设法,筹得粮饷,派出朱燮元朱大人前往平叛,历经三年,终平安奢之乱,还五省百姓安宁,能有如此英明之主,百姓幸甚。” 这马屁拍的,崇祯十分受用,他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像在说:“没错,这事,是朕做的,朕就是英明之主!” 文震孟紧接着感叹道:“震孟不才,也知道关心国家大事,不知身处内阁的温大人为何对此事不了解呢?” 这是要对温体仁发动攻击的前奏啊,很多朝臣都偷偷看向温体仁,张斌也不例外。 此时,温体仁心里其实已经有点发毛了,但是他表面上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跟周延儒一个表情,都在那里装菩萨呢。 当然,他这个心里发毛并不是惧怕文震孟,而是生气了,想收拾这货! 文震孟正气凛然,无所畏惧,他对着温体仁朗声高呼道:“四川总督王三善被杀害,三省兵马总理鲁钦兵败自刎,五省总督蔡复一气死军中,副总兵秦民屏参将王建中等战死,你都不知道吗?闵洪学和闵梦得一个云南巡抚,一个云贵总督,独霸云贵,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你真不知道吗?还有贵阳城里,四十余万被吃掉的百姓,你装不知道吗?四十万冤魂,换不了闵洪学和闵梦得两条狗命吗,微臣建议,将闵洪学和闵梦得凌迟处死,请皇上为贵阳城中的四十万冤魂做主!” “咚”,他重重的磕了个头,起身回到班列,地上,明显有一丝血迹,他竟然把额头都磕破了! 崇祯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血迹,脸色阴晴不定,难道闵洪学和闵梦得真不是冤枉的? 这时候,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张捷突然出列,跪在地上朗声道:“云贵远离京城数千里,所有事均属传闻,何人又曾亲见,为此等虚无缥缈之事,枉杀两个朝廷重臣,实属不妥,请皇上明察。” 崇祯闻言,又有点犹豫了。 这时候,一个令张斌意想不到的人站出来了,竟然是毕懋良! 他走出班列,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突然声泪俱下道:“皇上,求您为蔡大人做主啊,微臣与蔡大人同为万历二十三年乙未科进士,其时蔡大人总督五省兵马平叛,微臣舔为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常有书信来往。蔡大人一开始势如破竹,与叛贼大战七场,歼叛贼近万人,克地数十百里,安邦彦叛军被打的四处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然微臣因忤魏阉,被罢官削籍,蔡大人不久便来信,阉党突然断其粮草,云贵之兵突然临阵脱逃,以致大败,总理鲁钦战败自刎,蔡大人亦被革职查办。蔡大人以‘一息尚存,岂可贻君父忧’为念,仍领军作战,两战连破一百余寨,毙叛军三千人,最后郁愤交加,病死军中,蔡大人死的冤啊。阉党为夺五省总督之权,无耻之尤,断其粮草不说,还强令侧翼的云贵之兵撤退,招致败绩,以此将蔡大人革职查办,蔡大人死的冤啊。” 毕懋良的话一出,所有朝臣对云贵的传闻再无怀疑,因为毕懋良是老实人大家都知道,他也没必要撒谎,他和蔡复一同为万历二十三年乙未科进士,而且同朝为官,一个总督五省兵马,一个管着户部仓场,一个要军粮,一个送军粮,两人有书信来往也很正常。 原来,阉党竟然真的如此无耻,原来闵洪学和闵梦得真的为争夺五省总督之位无所不用其极,陷害忠臣良将! 为了争权夺利,害死三个封疆大吏,还有贵阳城四十余万老百姓,还有无数明军将士,简直不是人啊!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第一个站出来,跪在地上高声道:“微臣附议,请将闵洪学、闵梦得凌迟处死,以慰数十万老百姓和数万明军将士在天之灵。” 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跟着出列,跪在地上高声道:“微臣附议。” 礼部尚书徐光启紧接着也从班列走出来,跪在地上高声道:“微臣附议。”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朝臣出列跪在御道上附议,甚至很多阉党余孽都站出来了,这两个家伙实在太坏了,不千刀万剐,自己人都看不过去了。 张斌见状,连忙站出来,跪在地上朗声道:“微臣附议。” 崇祯本来一直在犹豫呢,一看到张斌,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下了决断。 应该说,崇祯有时候真的很倔,群臣要这样,他偏就要反着来,但是,这次他妥协了,为了两个没有人性的奸妄小人跟群臣对立,实在没有必要。 他点了点头,威严道:“好,就按大家的建议,待严刑拷打,逼出同党之后,将闵洪学、闵梦得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跪在地上的群臣不由齐声山呼道:“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体仁却是用怨毒的眼神偷偷瞟了一眼文震孟,心中怨毒道:“小子,敢跟我作对,我弄不死你!” 至此,早朝就算是结束了,崇祯使了个眼色,鸿卢寺礼官连忙站到台阶上高唱道:“退朝!” 所有官员连忙跪下来,齐声山呼万岁,崇祯起身在一众太监的簇拥下,缓缓向乾清宫而去。 这时候,所有官员才慢慢爬起来,向午门走去。 张斌刻意慢了一步,观察了一下温体仁的表情,此时,温体仁终于露出了落寞之色,一声不吭的往外走去。 当然,他这神色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为了装给他的亲信看。 他这意思,我尽力了,奈何众怒难犯啊。 不管怎么样,这一局,算是自己胜了,张斌心中暗自得意道:“嘿嘿,你再奸诈,再无耻又怎么样,随便一招控制舆论玩死你。敢咬我,一张嘴,两颗门牙给你敲了!” 他正在那里得意呢,一个太监突然在他身后尖声道:“张大人,皇上让您去御书房一趟。” 张斌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拱手道:“这位公公,请前面带路。” 此时,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闵洪学正在自己的“单间”里拖着镣铐来回踱步呢。 他知道,今天的早朝就要决定他们的生死了,有可能是无罪释放,也有可能传来噩耗。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也不能安坐在那里静候结果,虽然身上有伤,他仍然忍不住在牢房中来回走动,因为他实在是太紧张了。 不得不说,骆养性还是没有魏忠贤和田尔耕那么狠,崇祯都下令严刑逼供了,他却没有令人用什么重刑,最多也就是抽抽鞭子、打打板子、夹夹手指什么的。 他说是说的狠,要用钉子从人耳朵里面钉进去,实际上他却不敢,那种没人性的事情,他真做不出来。 像什么剥皮、剔肉、削骨什么的,他也没有想过,真要把人整成一副骷髅架子,也只有魏忠贤和田尔耕那种变态之人做的出来,一般人哪里有那么狠毒。 也正是因为如此,闵洪学和闵梦得才硬扛了两天,要他真的把钉子拿出来,不用钉几天,估计刚钉进去,这两家伙就招了。 当然,让他们招出温体仁还不大可能,但是,其他人他们可没那么大的顾忌。 这会儿闵梦得也在对面单间踱步,他们两人中间有狱卒巡逻,所以他们不敢交谈,只能用眼神传意。 两人时不时都互望一眼,那眼中,有希冀、有惶恐、有畏惧,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悔意。 他们并不是后悔以前干过的坏事,而是后悔没有审时度势,他们以为,跟在温体仁后面把清查阉党的那几个东林老头干下去就万事大吉了,浑然想不到,人家都下去了,自己人却把自己人给卖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激流勇退算了,反正捞的钱也够多了,退了之后,还能保住所有财富,后半生逍遥自在是没问题了,而且东林党和朝中的正直之士都没有秋后算账的毛病,只要你退了,基本就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不像魏公公,只要你得罪了他,就算你辞职返乡了又或是罢官削籍了,还要把你逮回来折磨至死,而且连你的家人都不放过! 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吃,这会儿他们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待结果了。 不知道在煎熬中等待了多久,结果终于出来了,药也跟着来了,不过不是后悔药。 只见一个狱卒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也不知道跟巡逻的狱卒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他便举着个信封趴到闵洪学监牢外面的阑珊上高喊道:“闵大人,你家里人给你写信了。” 闵洪学闻言脸色一变,但是,他还是走过去,颤巍巍的接过了狱卒手上的信封,那狱卒突然压低声对他道:“凌迟处死。” 紧接着,那狱卒便转身掏出一个信封,跑到闵梦得监牢那边高喊道:“这位闵大人,你家人也给你写信了。” 待闵梦得接过信封,那狱卒便若无其事的走出去,走出北镇抚司诏狱,走出京城,消失的无意无踪。 监牢里,闵洪学和闵梦得绝望的相互看了一眼随即便颤巍巍的打开信封,里面的确有一封信,写的都是些家里人的问候,不过他们都知道,这信不是他们家人写的。 信封里面,还有一颗牙齿状的东西,这才是重点。 两人再次绝望的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同时把那可牙齿装的东西塞进嘴里用力一嚼。 服毒自尽总兵千刀万剐来的痛快,而且,死了之后就不会出卖同党了! 第五卷 第四十二章 教导太子 紫禁城,乾清宫,殿前广场。 张斌双手交叠,拢在胸前,低头跟着前面的太监疾步往前走去。 皇上找他干什么,他相当清楚,大致意思就是想让他给太子当座师。 给太子当座师其实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一旦太子长大了,继位了,座师就变成帝师了。 帝师,不管处在什么职位,基本都没什么人敢得罪。 皇帝的恩师,你敢得罪,尊师重道懂不懂,皇帝不管怎么说都会维护自己的恩师,不然就是品德有问题了。 就好像帝师孙承宗,那会儿魏忠贤只手遮天,想杀谁杀谁,东林党更是被他撸了弄,弄了撸,几乎屠戮殆尽,但是,他就不敢弄孙承宗,因为孙承宗是帝师,天启再怎么脑壳进水也不会同意他杀帝师,开玩笑,杀自己恩师,那不被天下人唾弃啊。 所以,孙承宗是被迫辞职,辞职之后魏忠贤就没管他了,其他东林党,就算你辞职了,也要抓回来弄死! 张斌当然知道,教导太子会成为帝师,他也知道帝师的尊荣之处,但是,前提得等的到那一天啊。 崇祯这样被人玩弄下去,大明还得亡,他自己都不得善终,太子哪里还有机会继位登基为帝啊! 其实,给太子当座师,张斌也想,但是这会儿真不行。 不行归不行,他还不能直接拒绝。 他这会儿对崇祯的小心思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这位皇上有点多疑,有点任性,还有点自以为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你不能说不,你要说,好,但是什么什么。 他就喜欢听这个“好”字,而你的重点在于但是,你必须激发他的“聪明才智”,让他自己感觉这样不行,直接拒绝,那是找死。 胡思乱想了一路,御书房终于到了,偷偷瞟了一眼站门口的曹化淳,见他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张斌放心大胆的走进去,趴地上朗声道:“微臣张斌,参见皇上。” 崇祯这会儿心情不是很好,但他还是亲切道:“双全,快起来,快起来,这里不是大殿,不用行如此大礼。” 信你才有鬼了,不行礼你肯定又会觉着这家伙太狂妄了,张斌暗自腹毁一句,这才磕头谢恩,慢慢起身。 崇祯其实是真心想要做个好皇帝,但他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再加上性格上又有一定的缺陷,所以经常被人耍的团团转,像这会儿他就晕头转向的,他看了看张斌,竟然提醒道:“双全,听吏部那边说,你三年巡抚没有考评记录,这样可不好,什么是都要讲个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朕虽然知道你功勋卓越,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张斌心里这个郁闷啊,人家耍你的你知道不,那会儿建奴进攻京城,整个京城都乱套了,谁还管考评记录啊,多少人没有,人家光挑出我的,你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他不敢责问崇祯,表面上,他还是拱手认错道:“皇上恕罪,微臣那会儿光想着怎么对付建奴了,把这事给忘了。” 崇祯混乱的思维里终于冒出去年过年那会儿的场景,他恍然道:“哦,对啊,那时候你正率军跟建奴大战呢,情有可原,情有可原,不过,规矩不能费,这几天你有空去补一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样子,崇祯的心已经乱了。 张斌偷偷瞟了一眼他稚嫩的脸,心中叹息一声,别看他都当了快四年皇帝了,其实这会儿他还不到二十岁,这么年轻,又没有任何阅历,管理这么大一个帝国,还是个烂的不能再烂的烂摊子,还有无数阉党余孽在他跟前耍心眼,他没被耍的神经错乱已经很不错了。 张斌暗自摇了摇头,随即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心情貌似又好了点,他饶有兴致的问道:“双全,朕想请你来教导太子,你意向如何?” 我要说个不字,估计你就会怀疑这怀疑那了,张斌干脆装作激动道:“微臣求之不得。” 崇祯闻言,兴奋的道:“那好,朕就封你为詹事府詹事,负责太子的教导。” 有毛病啊你,张斌假装为难道:“这个,这个。” 崇祯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自以为是道:“哦,对了,詹事府詹事也才正三品,你在福广功勋卓越,没有任何奖赏实在说不过去,这样吧,你在都察院挂个右都御史兼詹事府詹事,管詹事府事,你看怎么样?” 都察院右都御史已经是正二品了,这职位的确不低了,问题福广那边的事自己还没安排好啊。 张斌装出装出左右为难的样子,遗憾道:“皇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主要福广那边还有个大麻烦,微臣怕没解决好会影响月港和珠海的生意,甚至会把月港、珠海和东番都给毁了。” 这么严重,那可关系到一年四百多万两的税赋收入啊,崇祯急问道:“是什么大麻烦?” 张斌叹息道:“还是那红毛番,当初他们占据东番,垄断大明与海外诸国的生意,一年能赚取数百万两银子,这会儿微臣清剿海盗,夺回东番,在月港和珠海开通互市,等于是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正准备跟大明拼命呢。” 崇祯闻言,惊讶道:“上次你不是将他们击退了吗?” 张斌继续叹息道:“皇上,他们的贪婪是无法想象的,为了钱,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为了抢生意,他都能培养海盗,现在把他们生意全抢了,他们不跟大明拼命才怪呢。击退了他们还会再来,除非打的他们看到大明就怕,不然他们不会放弃的。” 这帮红毛番,竟然敢跑到大明来抢钱,朕缺的就是钱,你们不知道吗? 崇祯恼怒道:“双全,给朕去灭了这帮红毛番。”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怎么感觉崇祯有时候就跟个小孩一样呢,打仗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他也想灭了欧陆列强啊,问题,远征欧陆,可不是一两天的事,十年八年都不一定能成,到那时候,欧陆列强没完蛋,大明估计先完蛋了。 他连忙解释道:“皇上恕罪,不是微臣不想灭了他们,主要红毛番离大明太远了,走海路,足有数万里,一年都不一定能打一个来回,而且,红毛番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是好几个国家,他们的水师并不比大明差,如果跑过去被他们围攻,后果不堪设想啊。” 崇祯懵逼道:“啊,那怎么办?” 张斌耐心解释道:“正因为红毛番离大明远,我们只要消灭他们在南洋海域的水师就行了,他们要从本国派水师过来,跟我们去打他们一样的麻烦,所以,只要把他们这十多年派驻到南洋海域的水师全部消灭,他们就没有什么威胁了。” 崇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追问道:“那消灭红毛番在南洋的水师需要多长时间?” 张斌估摸道:“快的话两年,慢的话最多五年。” 崇祯闻言,脸色难看道:“那朕的太子谁来教导呢?” 张斌这个晕啊,他小心的拱手道:“皇上,微臣听闻,太子这会儿才两岁,以读书科举为例,一般都是从五、六岁开始读书习字。两岁之幼儿,拿着毛笔,恐怕会把墨汁洒的到处都是吧?” 崇祯闻言,脑海里不由想起小太子拿着毛笔到处乱舞的情形,那样子,恐怕整个坤宁宫都会到处是墨水,他不由慈笑道:“是啊,两岁的确不适宜读书习字,还是等他长大点再说吧,双全,趁这会儿有点空,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烺儿,让他认识一下你这个师傅?” 崇祯有时候真是容易头脑发热啊,人家跟他说两岁就要请老师他也信,这会儿又要带自己去后宫! 后宫是朝臣可以去的吗? 这个问题张斌还真不知道,不过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并没有其他妃子,皇后要母仪天下,想来见个臣子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张斌连忙装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激动道:“微臣正好也想见识一下太子殿下的风采,多谢皇上。” 崇祯微笑着站起身来,招呼张斌就往外走,张斌连忙双手交叠,拢在袖子里,贴在胸腹位置,低头跟了上去。 这皇上一出门,阵仗可不小,崇祯刚踏出门口,曹化淳便迎上来闻到:“皇上,要准备龙辇吗?” 崇祯摇头道:“不用了,朕带双全去看看烺儿,就几步路。” 曹化淳闻言,连忙挥手招来一堆太监,跟在崇祯后面往坤宁宫走去。 乾清宫离坤宁宫的确不远,直线距离还不到百米,崇祯说的几步路虽然有点夸张,但大抵也就几十步路的样子。 不过,乾清宫并不是和坤宁宫直接连着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交泰殿,张斌路过交泰殿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好像是皇上上香的地方。 刚过交泰殿,前面就出现一个比乾清宫略小的大殿,里面这会儿正一片欢声笑语呢。 张斌也不敢抬头到处张望,只能低着头跟在崇祯后面慢慢往里走去。 崇祯听到笑声,貌似心情更好了,他不由呵呵笑道:“双全,你几岁开始读书的啊?” 这个问题,张斌真没在意过,他连忙仔细回想起来,还好,脑海里面还有那么点印象,他连忙回道:“回皇上,微臣是五岁开始读书的。” 崇祯点头道:“嗯,五岁,还有三年,你可得快点把红毛番消灭干净,朕还等着你来教太子呢,天启朝两科进士里面,就数你最能干了。” 张斌闻言,仔细一想,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天启朝进士里面貌似就是他这会儿职位最高,排第二的就是卢象升,还是他提拔上去的呢,而天启二年的状元郎文震孟,因为太刚正,被阉党整的不要不要的,这会儿貌似还是个从五品! 看样子崇祯也不是完全没脑子,他起码知道,给太子找师傅,不能找太老的,也不能找太年轻的,不能找光读书厉害做事不行的,更不能找性格有缺陷的。 如果找太老的,太子还没继位,帝师就挂了,太子就等于少了个可以信赖的肱股之臣。 如果找太年轻的,自己都没一点阅历,教出来的学生能有什么用。 如果找光读书厉害做事不行的,那就没什么意义了,太子读书可不是为了考科举,而是为了治国。 性格有缺陷的就更不能找了,教出个暴君或者昏君,那大明就完蛋了。 综合分析起来,好像真的只有自己最合适。 张斌连忙拱手道:“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带着他进入坤宁宫,一众太监被留在了大门口,只有曹化淳高唱一声:“皇上驾到。” 随后,便跟着崇祯和张斌走进去。 他这一声高唱,里面的欢声笑语立马就停了,紧接着,坤宁宫正大门大门吱呀一身就打开了,一堆宫女从里面涌出来,在门口趴了一地,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抱着个咿咿呀呀的小孩迎上来,微微一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张斌一下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皇后身边有一个绝色少妇或者说少女,那风姿,简直让人神魂颠倒! 那少妇跟着皇后微微一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这谁啊,长的也太祸国殃民了,皇后也算是难得的美女了,在她面前真算不得什么。 崇祯貌似对这位美女都免疫了,他微笑着点头道:“怎么都跑出来了,外面冷,别把烺儿冻着了。” 这时候皇后怀里的太子已经伸出手来,一个劲的叫道:“父皇,父皇。” 崇祯一把将他抱过来,大笑道:“哈哈哈哈,烺儿,父皇给你找了个师傅。” 太子朱慈烺好奇的往后一看,曹化淳他认得,肯定不是他师父,剩下就一个人了,他立马对着张斌大叫道:“师傅,师傅。” 这个时候,那绝色少妇貌似也看到张斌了,她一看张斌那愣愣的眼神,立马娇羞的低下头。 张斌则被太子叫的猛然醒过来,他连忙趴地上朗声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呃,这个。” 他看着那绝色少妇又愣住了,这次他是不知道怎么问候,她是谁啊,崇祯的妃子吗,不大可能啊,她的年纪绝对比崇祯大的多,虽然她脸上看不出年纪来,但是,那成熟的风韵已经不像是年轻人了。 崇祯一看他呆愣的样子,立马笑道:“这是朕的皇嫂。” 皇嫂,那就是天启的皇后了,张斌不但知道他叫张皇后,还知道她叫张嫣,问题,他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人家啊! 张皇后见他呆愣的样子,不由捂嘴一笑,张斌只觉心肝一阵乱颤。 不行,这样要出丑了,惹怒了崇祯可就完了,他连忙低头胡乱喊道:“微臣见过娘娘。” 崇祯这会儿心思都在太子身上倒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见他也行完礼了,顺手拉了他一下,亲切道:“好了,快平身吧,外面冷,快进大殿里去。” 第五卷 第四十三章 见面礼 张斌这时候心也有点乱了,原本他以为家中有五个娇妻美妾,他对美女已经免疫了,但是,这会儿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皇后张嫣有多漂亮呢,史料有专门记载,其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是历史上有名的大美女。 传闻崇祯朝一个叫陈德润的太监都为其神魂颠倒,忍不住去骚扰她,结果被崇祯给发配到南都种菜去了,其美貌可见有多惊人。 当然,张斌不敢有什么想法,他只是被惊艳到了,心如鹿撞。 崇祯倒没什么异样感觉,因为他不到十岁就开始由这位皇嫂照顾了,直到十六岁成年才搬出宫去,十七岁他又回来当皇上了,皇嫂在他眼里应该是类似于母亲的长辈。 张斌尴尬的跟着崇祯进了坤宁宫的正殿,一众宫女紧接着也跑进来,她们各有职司,有专门生火加碳的,有专门捧东西的,有专门等候传唤的,一进来就散到四周去了,中间就剩下崇祯、周皇后、张皇后、张斌和曹化淳。 崇祯这会儿竟然玩性大起,他直接把小太子放大殿中间的地毯上,然后就趴地毯上了。 张斌这个晕啊,皇上都趴下去了,他连忙跟着趴下去,崇祯竟然还指挥他道:“双全,你去那个角。” 这到底要干嘛,张斌晕晕乎乎的根据崇祯的指示爬到地毯的另一个角,这时候周皇后跟张皇后也分别趴到另外两个角,然后周皇后就开始轻声呼唤道:“烺儿,快过来,快过来。” 小太子朱慈烺闻言立马颤巍巍的跑过去,周皇后抱住他亲了一口,又将他放下来。 张皇后紧跟着也轻声呼唤道:“烺儿,快过来,快过来。” 小太子朱慈烺闻言又颤巍巍的跑到张皇后那边,张皇后也抱住他亲了一口,又将他放下来。 这下貌似轮到张斌了,他无奈的伸出手,试着叫到:“太子殿下,快过来,快过来。” 小太子朱慈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回头看向张皇后,张皇后竟然鼓励道:“去吧。” 好吧,小太子朱慈烺立马颤巍巍的跑向张斌。 张斌这个紧张啊,只恨自己手不够长,还好,小太子并未摔倒,很顺利的被他抱住了,一阵馨香瞬间从小太子身上传来,好香啊,他可不敢抱着太子亲一口,他只能轻轻的将太子举高一点点,欢呼了一声,意思了一下,随即便把他放下来。 那边崇祯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呼唤了,小太子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把崇祯高兴的哈哈直笑。 这可能是为了锻炼小太子的腿力吧,当然,也可能是纯属无聊逗他玩,张斌只能趴那里跟着他们无聊了。 玩了一阵,小太子好像对他也比较熟悉了,只要他一叫唤,就会屁颠屁颠跑过来,不过这个时候崇祯却是有点不舍的站起来,招呼张斌道:“好了,双全,走吧,政事要紧。” 张斌闻言,连忙跟着站起来,这时候小太子却有点不舍的叫道:“父皇,师傅,来玩。” 崇祯使劲点头道:“好,晚上父皇陪你玩。”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想了想,干脆回答道:“师傅回去给你找好多好玩的过来,好不好。” 小太子立马拍手道:“好,好。” 崇祯见状,宠溺的挥了挥手,随即便对张斌道:“走吧。” 张斌连忙学着他的样子挥了挥手,随即转头跟着他往外走去。 转头的时候,他忍不住偷看了一眼皇后张嫣,在她眼中,他竟然看到了一丝不舍! 难道她看上我了? 男人,看到美女异样的眼神,一般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张斌也只能想想而已,他可不敢有什么其他举动。 崇祯当然不知道张斌心里在想些什么,从坤宁宫出来以后,他心情貌似很好,竟然还和张斌开玩笑道:“双全,你准备给烺儿送什么好玩的啊?” 张斌这个晕啊,那是哄小孩的好不,过一会儿他就忘了,没想到崇祯却记得,这下不送都不行了。 他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来,那地上的地毯也太薄了,就是一层厚棉布,跪的他现在膝盖还有点疼呢,于是他真心道:“玩的东西微臣要到街上去找找才能知道,不过刚微臣跪地上的时候感觉地毯有点薄,要是太子殿下不小心摔倒了,可能会摔伤,微臣正好见过一种波斯地毯,又厚又软而且还很暖和,微臣想去买点送给太子殿下,皇上,您看,行吗?” 崇祯欣慰的点头道:“嗯,你考虑的很周道,这个什么波斯地毯真有那么好的话,朕把坤宁宫地面都给烺儿铺满!”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皇上啊,你是不知道那波斯地毯有多贵啊,一平方大小估计都得上百两银子,坤宁宫最少也有上千平,铺满,那可是十多万两,你有这么多钱吗! 不是张斌鄙视崇祯,这会儿崇祯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整个崇祯朝,他就没宽裕过,十多万两,说出来估计能吓他一跳。 这事情整的,这钱只有自己掏了,真是的,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十多万两没了。 唉,自己惹的事,十多万两就十多万两吧,张斌大包大揽道:“皇上,这个东西是从番邦进购的,并不是大明产的,可能不大好找,微臣去找吧,把坤宁宫铺满,算是微臣给太子殿下一点小小的见面礼。” 崇祯立马点头笑道:“那好,你的见面礼朕替烺儿手下了。” 张斌这个奇怪啊,怎么感觉崇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好像很好说话呢? 其实,崇祯是在刻意拉拢张斌,或者说,他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张斌的信任。 他并没有学过什么治国之道,只能自己去摸索,而他摸索的依据就是大明历代皇帝的成败得失。 像他爷爷万历皇帝,因为迟迟不立太子,引发国本之争,以致跟满朝文武闹翻了,引发了后面的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他父亲光宗这一脉,包括他皇兄天启和他自己可是因此吃够了苦头,大明也因此乱象频发,国势日衰。 所以,朱慈烺才一岁的时候,他就立为太子! 同样是万历朝,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有贤相张居正,头十年,直接来了个万历中兴,使得大明盛极一时。 所以,他也想找个贤相,结果就是,崇祯朝十七年,他总共换了五十二个内阁大学士,没办法,因为这些人,没一个能达到张居正那水平! 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找不到,就像这会儿,他对周延儒,对温体仁,甚至对张斌都是满怀期待的。 他对周延儒,对温体仁,对张斌那是真的好,至少这时候是真的。 只不过,周延儒和温体仁的贤能那都是伪装出来了,周延儒就是个庸才,温体仁更是个奸妄小人,这两人注定要让他失望透顶,唯有张斌,四年了,还没有让他失望过。 两人说话间,御书房已然在望,崇祯微笑着挥手道:“双全,朕还有事,就不留你了,赶紧去把吏部的考评记录补上吧,还有,别忘了烺儿的礼物啊。” 张斌真有点受宠若惊了,他连忙拱手道:“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说罢,他便躬身后退几步,随即转身,在一个太监的引领下向外走去。 崇祯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成就感,有张斌,有周延儒,有温体仁这样的贤臣,大明中兴有望啊。 结果,他刚回御书房还没多久,温体仁就给他敲了一记闷棍,闵洪学和闵梦得竟然畏罪自杀了! 张斌这会儿还不知道闵洪学和闵梦得畏罪自杀的事,因为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忙呢。 太子的礼物和自己的考评这两件事先忙那一件呢,他稍微考虑了一下便决定,先去准备太子的礼物吧,因为波斯地毯是真不好搞,这么贵的东西,几百甚至上千张,还真有点难度。 他也是刚到福建的时候查抄市舶司提举太监高采府邸才第一次见波斯地毯,那高采用来遮挡密室入口的正是波斯地毯,这东西,好像东盛堂也有进购,不过,量应该不大,也不知道凑不凑的起上千张。 他从皇宫出来,上了马车,立马对张盘道:“去东盛堂京城分号。” 他原本是不可能去东盛堂京城分号的,因为他怕引起人的注意,发现他和东盛堂有关系,不过这次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因为他是去“买东西”的。 凑巧的很,东盛堂京城分号就在西长安街上,所以,马车才出发不久,张盘便停下来告诉他,到了。 张斌这个纳闷啊,他从车上跳下来一看,果然是到了。 这里原来好像是一家不小的酒楼,整个都被东盛堂买下来了,前面是一栋很大的两层楼房,外面还有一个不小的广场,这会儿已经停了几辆马车了。 偷马车,这会儿好像还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张斌直接让张盘把拉车的马栓上,然后便带着他往东盛堂的大门走去。 大门口有两个小厮,一般人进去,他们只是笑脸相迎,并不会凑上来招呼,但张斌这派头一看就是有钱人,没见人家穿着三品官服吗! 他刚走到门口,一个小厮便迎上来点头哈腰道:“大人,您想买点什么?” 张斌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 那小厮立马狂吹道:“我们这什么都有,一楼是大明各地特产,只有你没听说过的,没有我们采办不到的,一楼摆的货您如果不满意,可以找掌柜的要个货单看一下,上面什么都有,十天之内绝对能给您采办过来。二楼是番邦的特产,只有您没见过的,没有我们弄不到的,二楼摆的货您如果不满意,也以找掌柜的要个货单看一下,上面什么都有,一般东西十天之内绝对能给您采办过来,特稀罕的,我们也保证能给你弄来,只是时间有点长。” 这牛皮吹的,好像全世界的东西在这里都能买到一样,张斌决定试试这货是不是光会吹牛逼,他直接问道:“波斯地毯你们这有吗?” 那小厮自信的道:“有啊,您要大号的、中号的,还是小号的,大号的这么大一张,中号的这么大一张,小号的这么大一张。” 这家伙不错啊,张斌满意道:“嗯,我要先看看货。” 那小厮里面点头哈腰道:“请跟小的来。” 说罢,他便做出个请的手势,弯着腰往里走去。 张斌带着张盘负手走在后面,好奇的四处张望,还真像是来买东西的。 里面结构跟酒楼差不多,不过摆的却不是桌子,而是一大圈柜台,不少伙计正在那忙碌呢,地方很大,货物的确也很多,当然要说大明各地的特产这里都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能说出名字来,采办倒不是什么问题。 他直接跟着那小厮上了二楼,这二楼布局也和一楼差不多,只是地方好像没一楼大,东西也是些古怪的东西,明显带有异域风情。 那小厮真对这熟的不行了,直接就领着他来到一个柜台前,那后面的墙上果然挂这三种波斯地毯,大的怕有将近两平方,小的还不到一平方。 张斌直接让里面的伙计取了张小的捏了捏,没错,就是这个,软软的,厚厚的,暖暖的。 这时那小厮已经点头哈腰的下去了,他直接跟那店伙计开玩笑道:“嗯,很好,一样的来五百张。” “啊!”那店伙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他哆嗦道:“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张斌抖了抖身上的官服,牛逼哄哄的道:“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正三品大员,的确不像是开玩笑的,那店伙计连忙高喊道:“掌柜的,掌柜的,您快过来啊。” 一个老头很快便从不远处的柜台疾步走过来,他直接对那伙计轻斥道:“怎么了,咋咋呼呼的。” 那伙计指着张斌道:“这位大人想买波斯地毯,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一样来五百张!” “啊!”那掌柜同样目瞪口呆的问张斌道:“大人,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这只是个普通掌柜,并不是曹化雨,张斌摇头笑道:“不是跟你们开玩笑的,你们大掌柜呢?” 如果真不是开玩笑的,这事还真的去找大掌柜,东盛堂不只做零售,批发也做,一般的单子普通掌柜就能做主,如果数量过大就要找大掌柜了。 这一千多张波斯地图数量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价值巨大啊,那普通掌柜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这位大人,请跟小的来。” 张斌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他往一边走去,那掌柜的从柜台里转出来,直接带着他来到一个包厢跟前,随即便敲门道:“大掌柜,有位客官想批发大宗货物。” 里面曹化雨朗声道:“嗯,带他进来。” 那掌柜的连忙推开门,带着张斌往里走去。 这会儿曹化雨正低头在那里看账本呢,他抬头一看,竟然是张斌,立马就愣住了。 那掌柜还在那里介绍道:“这位大人想买波斯地毯,大号的、中号的、小号的,一样来五百张!” 曹化雨呆呆的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掌柜闻言,拱了拱手,随即便掉头往外走去。 直到那掌柜走出房门,把门带上,曹化雨才站起来惊奇道:“双全,你怎么来了?” 张斌大笑道:“哈哈哈哈,曹二哥,我真是来买波斯地毯的。” 第五卷 第四十四章 大手大脚 曹化雨这个奇怪啊,前两天给骆养性支银子张斌都没亲自过来,今天买个地毯他竟然亲自过来了,这地毯比骆养性还重要吗? 他不解的问道:“双全,你买地毯干嘛?” 张斌毫不犹豫的道:“送礼啊!” 好吧,送礼倒也算正常,曹化雨大度道:“送礼的话随便拿几张去就行了,还买什么买,我们还用得着算钱吗。” 张斌苦笑着摇头道:“曹二哥,我真的要上千张,不是几张,要是几张我直接就让人来取了。” 上千张,那可是十多万两银子,曹化雨目瞪口呆道:“你给谁送礼啊,这么大的手笔,有必要吗?” 如果是一般人,的确没必要,十多万两银子,除非是贪官污吏,正正经经的朝臣,没谁受的起啊。 张斌神秘的笑道:“当然有必要,我要送的人可不是一般人。” 曹化雨忍不住追问道:“谁啊?” 张斌指着东边的皇宫,得意的道:“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曹化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才是个两岁左右的小娃娃,要这么多地毯干嘛? 他真的有点整不明白,不过皇家的是还是不要妄自揣度的好,既然跟皇家有关,那就不问了。 不问可以,但是,要这么多地毯,没有啊。 他无奈的摇头道:“双全,我这没这么多啊,这东西一般人根本就买不起,我京城和山东的总号都只有几十张的存货,就算把所有分号的全收回来也才两百张左右。” 张斌当然知道曹化雨这里不可能有这么多存货,这种不常用的东西肯定需要调货,他点头道:“嗯,那就尽快调货吧,大中小号,一样的五百张,五天凑齐,能行吗?” 五天! 要别人这么问,曹化雨估计会尿人家一脸,但张斌就不一样了,不行也得行。 他郑重的道:“这个,必须派快船去珠海那边的分号取,这东西是黄程大掌柜通过葡萄牙人从波斯那边进购过来的,我们只是分销,他那才是批发,上千张的存货,只有他那里有。” 黄程那是他表舅,这个好说,张斌直接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又跟曹化雨要了张信纸,写了封短信,大概意思就是急求波斯地毯一批,货款到时候结算,写的很含糊,别人拿去也看不出什么猫腻来,只有东盛堂的人才能明白。 曹化雨郑重的将短信收起来,认真道:“这个等下我就派人用快船送到珠海去,你还需要什么吗?” 张斌想了想,略带尴尬道:“两岁小孩玩的东西,你这有吗?” 这个还真没有,曹化雨想了想,干脆道:“要不这样吧,我叫人帮你去买,拨浪鼓、铜哨、木偶什么的,小孩子玩的这些东西,我这里没有,街上倒多的是。” 这些常见的东西送给太子殿下貌似有点不妥,曹化雨说到木偶倒让他想起来后世一个很好玩的东西,他直接问道:“京城哪里木匠比较多?” 曹化雨不假思索道:“崇文门外神木厂大街、木厂儿巷那一块正是木匠聚集之地。” 张斌点头道:“嗯,你等下让人给骆养性打个招呼,让他给我找家比较老成的匠户,最好是专门做木偶等小玩意的,我去趟都察院就过去。” 曹化雨点头道:“好,你去忙,我给你安排。” 这地毯和玩具的事都安排好了,见面礼的事貌似差不多了,该去张罗考评记录的时候,但是,不知怎么的,张斌脑海里却突然想张皇后那绝世的容颜和不舍的眼神,他鬼使神差的道:“你这有给女人用的好东西吗,我想给皇后娘娘顺带也捎点礼物。” 曹化雨倒没听出什么不正常来,你给太子送礼,却不给皇后送东西貌似也有点不礼貌,他热心的道:“要说给女人用的东西,我这就多了。胭脂水粉从几两一盒的到几百两一盒的都有,花露香水从几两一瓶到几百两一瓶的也都有,还有珍珠粉,绫罗绸缎等等,就看你想送多少钱的礼了。” 胭脂香粉、绫罗绸缎张斌倒是知道,其他的他却不是很明白,他不由好奇道:“花露香水是什么,珍珠粉又是拿来干嘛用的?” 曹化雨详细介绍道:“这花露就是百花露,有很多种,都是从各种鲜花中炼出来的香精,香水就是将花露兑水之后撒身上用的。至于珍珠粉,可内服外敷,具有葆春延衰、养颜润肤、清肝明目等奇效,这些大户人家的女人都懂,皇后娘娘肯定明白。” 这些都是好东西啊,张斌兴奋的道:“这花露和珍珠粉价值几何,一个女人用一年,大约需耗费多少?” 曹化雨如数家珍的道:“这东西有好的有差的,各人用法也不一样,像花露,如果光是兑水撒身上,一年也用不了几个钱,如果用来兑水沐浴的话,就算用最差的,一个月也得百余两银子。珍珠粉也是,如果调点蜂蜜每天喝点,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如果内服外敷管够,就算用最差的,一个月也得好几百两银子。” 张斌毫不犹豫的道:“用最好的,都管够,一年花费多少?” 曹化雨估算道:“如果用最好的,各种花露配上,一年要上万两银子,珍珠粉管够的话,一年最少两万两银子。” 卧草,张斌闻言,吓了一跳,光着两样一年就是三万两,崇祯都养不起啊! 不过,他养的起。 有时候,男人为了心动的女人,花钱就没个数,大手大脚那是常事,甚至倾家荡产都愿意,这点钱对张斌来说,也只能算是大手大脚而已,为了博美人一笑,大手大脚一回又何妨。 他咬牙道:“都来最好的,一样的来两份,每份都配两年的量,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都选最好的,每样来个万余两的,分成两份装好,明天一早我来取,钱我回去就给你拨过来。” 这两份东西可是十多万两! 曹化雨倒没有觉得奇怪,那可是皇后娘娘,十多万两怎么了。 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双全,你可要注意了,像花露和珍珠粉,你不说,人家就以为是几百两的普通货,倒还没什么,但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却很容易看出来值多少钱。” 他这意思,你送礼可以,不要送的让崇祯一眼就看出来你在贪污啊! 张斌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真是晕了头了,这点不能不防啊,他连忙叮嘱道:“以后,你这里波斯地毯就不要卖了,还有,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一样的来几百两就行了。” 曹化雨点了点头,郑重道:“好,这些东西明天我就给你备好,我这的波斯地毯你也全拿去,反正以后京城分号也不卖这东西了。” 张斌拱手告辞道:“曹二哥,那就多谢了,麻烦你今天把这些都准备好,明天早朝过后我来取,我还有点事,要去都察院一趟,告辞了。” 曹化雨闻言,连忙起身将他送到门外。 张斌去都察院自然是为了考评记录的事,其实,考评记录并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由他的上司提供给吏部的,比如他当县令的时候,压根就不用管考评的事,承宣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司自然会把他的考评交到吏部去。 上次,也不知道都察院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把他的考评记录交到吏部去。 都察院正好在西长安街尽头的筒子胡同中,倒也顺路,马车沿西长安街往西,过了西单牌楼,进入筒子胡同,在往前不到一里,都察院衙门就到了。 张斌这还是第一次来都察院衙门,下了马车,他直接来到门房,将腰牌一出示,门房那老衙役差点都被他吓傻了,这么年轻个后生,竟然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妥妥都察院排前几的大佬啊! 都察院能管的上左副都御史的也就左都御史曹大人了,那老衙役连忙扔下一切,带着他往曹于汴书房疾步而去。 曹于汴的确是一位刚正不阿,勤勉任仕的官员,这种官员,在崇祯朝已经不多见了,特别是阉党余孽将东林那几个老头气走之后,朝堂中真正清正廉洁的官员,两个手就能数过来。 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其实,对温体仁这颗毒瘤,他也想除之而后快,但是,温体仁实在是太奸诈了,哄骗皇上不说,在朝堂中还党羽遍布,像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就是温体仁的爪牙,这点他是相当清楚的。 要除掉温体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不谋定而后动,自己很有可能就会像前面那些弹劾温体仁的官员一样,反而被温体仁给除掉了! 这会儿,他正黑着脸坐那里生闷气呢,闵洪学和闵梦得竟然自杀了,谁不知道这两人是温体仁的左膀右臂,他还想借此机会来收拾温体仁呢,没想到他们就这么自杀了,真是混蛋啊! 正当他咬牙切齿想要骂娘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通传:“大人,左副都御史张斌张大人求见。” 张斌?这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他在福广所做出来的功绩足以令朝堂绝大部分官员汗颜,要大明朝的官员都这么年轻有为那就好了。 曹于汴对这个挂职的手下还是相当满意的,听闻张斌来了,他连忙用双手搓了搓板的有点僵直的脸,随即朗声道:“有请。” 张斌温声,疾步走进书房,来到曹于汴跟前拱手作揖道:“属下张斌,参见曹大人。” 曹于汴点了点头,亲切的道:“张大人,不必如此多理,你一路旅途劳顿,应该多休息,我老头子这里,你就不用专门跑来拜会了。” 张斌这个尴尬啊,曹于汴还以为他是来拍马屁拉关系的,问题不是啊,他才没这么无聊呢。 他干笑了两声,随即有拱手道:“大人,实不相瞒,下官这次过来是有事相求。” 曹于汴惊讶道:“噢,什么事,你说。” 张斌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吏部尚书闵洪学向皇上奏报,说下官福建巡抚任上三年没有考评记录,不合规矩,所以特意招下官回来补齐考评记录,刚皇上也特意交待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这考评记录一定要补齐,所以,下官想请大人帮忙,帮下官将这考评记录补上。” 曹于汴闻言,满脸诧异的想了想,随即便恼怒道:“这帮阉党余孽,一天到晚就知道争权夺利,无耻之尤!” 张斌被曹于汴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偷偷观察了一下,见曹于汴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这才小心的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曹于汴摇头叹息道:“张大人,你有所不知啊,你巡抚任上的考评记录并不归都察院管,因为那个时候,你是兵部职方司郎中,是正职,都察院右佥都御使只是挂职,所以,你巡抚任上的考评是归兵部负责的。他们两兄弟上下其手,可能,考评已经给你做好了,他们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又跑去皇上跟前说你没有考评记录,当然,也可能压根就没有做,反正这都是他们两兄弟的事,他们把这事专门跟皇上提,肯定是有目的的!” 张斌闻言一愣,这两个家伙,是彻彻底底的在耍自己呢,活该他们千刀万剐! 他假装大度道:“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这事,下官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皇上却硬要我去补齐考评记录,大人,您说怎么办啊?这会儿,他们都在诏狱关着呢,找他们还有用吗?” 曹于汴摇头叹息道:“没用了,刚收到消息,他们已经畏罪自杀了。” “啊!”张斌大吃一惊,这两个家伙竟然畏罪自杀了,温体仁在诏狱中肯定有内应! 可惜了,原本还想着他们会挨不住严刑逼供,招出一批阉党余孽呢,没想到,他们就这么死了。 这事跟曹于汴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他跟曹于汴并不熟,他只能叹息道:“看样子,考评记录的事还麻烦了。” 没想到曹于汴却是大包大揽道:“张大人,既然现在你的主职在都察院,那考评记录都察院也是可以帮你做的,不管是总督任上还是巡抚任上的,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会儿我就让人帮你去补个考评。” 这么简单? 张斌不由目瞪口呆的看着曹于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曹于汴摇头叹息道:“唉,这些对各部衙门来说本来是很简单的事,他们只是故意为难你才搞的好像很麻烦一样,你放心吧,很快给你办好。” 张斌连忙拱手道:“多谢大人。” 第五卷 第四十五章 积木 张斌浑身轻松的走出都察院衙门,考评的事已经不用他操心了,曹于汴自然会安排人给他去办,接下来就是准备给太子的礼物了。 两岁大的小孩,这会儿还真没有专门的玩具,后世却有很多,他想到的是最简单的一种,那就是积木。 积木并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纯粹就是个创意,很多小孩子喜欢玩的东西都是如此,只是你想不到这东西小孩子喜欢玩而已,只要想到了,要做出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一般木匠就能做,所以,他让曹化雨通知锦衣卫给他去找个老练的木匠。 去找木匠做玩具自然不能穿着官服去,那有点太不伦不类了,所以张斌先回了趟崇兴寺,换了身便装,等他换好便装,亲信孙标也过来了,他负责的就是崇文门外那一块,骆养性已经派人告诉他去找哪个匠户了。 张斌把这些亲卫派出去,平时也没让他们干什么,就是让他们伪装成各种身份到处逛,熟悉京城的地形,毕竟以后他肯定是要回京城任职的,什么事都去找骆养性和曹化淳迟早会被崇祯发现,所以他让自己的亲卫先去熟悉一下。 这个匠户姓赵,是远近闻名的老木匠,正好孙标还跟人家打过一次交道,所以他成了赶车的马夫,谢正刚等四人则骑着马护卫在四周。 崇文门外也是外城,正好跟宣武门对应,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张斌他们沿着骡马市街一直往东,穿过猪市口街、西三里街、再沿崇文门大街往北走一段,就到了木匠赵老汉家所在的木厂儿巷。 赵老汉早早就收到锦衣卫下右所千户大人的通知,今天会有个大老爷前来找他做活计,他连忙带着三个儿子将家里好好收拾了一遍,从巳时就开始等了。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辆马车终于来到他家大门前,马车四周还有四个骑马的护卫,这位大老爷的确够大,光是这些马就值好几百两银子呢。 赵老汉早就带着三个儿子在大门口恭候了,张斌一行人一到,他立马迎上去,走到马车旁,恭敬的候着。 没想到,那赶车的一把跳下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赵老伯,你这是干嘛啊,低着头跟个鹌鹑一样干嘛?” 赵老汉诧异的抬头一看,竟然是孙标,这小伙子他认识,好像就是赶车的,来这没几天,跟这块左邻右舍倒是混的挺熟的,他忍不住问道:“标子,这位大老爷你认识?” 孙标神秘的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只管干活,知道吗。” 赵老汉连忙点头道:“知道,知道。” 张斌这会儿也从马车上跳下来了,他一看孙标跟赵老头这热乎劲立马顺势道:“标子,这位就是赵木匠吧。” 孙标立马装出一副市侩模样,献媚道:“是的,大老爷,这位就是远近闻名的赵木匠。” 赵老汉连忙上前拱手道:“小老儿见过大老爷。” 张斌点头道:“嗯,听说你手艺不错,想请你做点东西,做的好了,重重有赏。走吧,先领我进去看看。” 赵老汉连连拱手道:“多谢大老爷,大老爷请。” 张斌跟着他身后进了院子,立马就被院子里各式各样的木制品给惊到了。 小小的院落两边都搭着草棚,里面什么木人、木马、木菩萨摆了一排又一排,那做工,简直就跟后世艺术家做出来的木雕一样,惟妙惟肖。 张斌看了一圈,直接指着一个木雕小肥猪道:“这个卖吗,多少钱?” 这个小肥猪并不大,也就一尺来宽,还不到半尺高,笑眯眯的,挺有喜感的。 赵老汉闻言,立马笑眯眯的道:“卖啊,这里面摆的都是小老儿无聊的时候做出来的,这只小猪也没费什么功夫,只是材料值点钱,大老爷若是喜欢的话,就算六分银子吧。” 张斌点头道:“好,按我的要求加工一下,我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 赵老汉连忙点头道:“没问题,怎么加工,您说。” 别看他表面上很平静,其实他心里已经激动的不得了了,要知道,他一个月带着三个儿子累死累活也就能赚四五两银子,这一下就是一两,相当于他们四个人干七八天呢。 张斌直接伸出手比划道:“先锯成小孩拳头大小的方块。” “啊!”赵老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跟看神经病一样,这位大老爷不会脑子有病吧,这么好看个小猪仔买去锯成块块! 你要柴火你说啊,小老儿一天给你劈一车出来,一两银子买个这么小的小猪仔,锯成十几块能烧多久。 张斌见他诧异的样子,连忙解释道:“这个锯开之后还要拼回来的,给小孩子拼着玩的知道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大老爷真有钱。 赵老头立马招手道:“快快快,二子,三子,拿最细的锯子过来,再搬个干净的小方桌过来,准备干活了。” 他两个小儿子连忙拿着东西过来了,就连大儿子都好奇的跑过来了,想看看这位大老爷到底想干嘛。 赵老汉看了看小猪仔,比划着征求张斌的意见道:“要不横着来两下,竖着来三下,中间再来一下?” 张斌点头道:“可以,尽量锯整齐一点就行了。” 赵老汉点了点头,找来了几根绳子,随即便让两个儿子按住那小猪仔小心的锯子起来,横向和中间锯完,小猪仔已经变成六根木条条了,赵老汉又用绳子把六根条条绑住,绑回小猪仔的样子,这才叫他两个儿子从纵向锯开。 很快十八个形状各异的积木块块便出来了,小心的拼起来的话就是个小猪仔,赵老汉的三个儿子都饶有兴趣的拼起来,这东西拼一拼还真的蛮好玩的。 张斌拿起一块积木看了看,锯开的地方太粗糙,还有棱角,这样肯定不行。 他直接拿着块积木指导道:“这是给小孩子玩的,锯开的地方必须磨光,这些棱角都必须磨圆,知道吗?” 赵老汉立马点头道:“明白,明白,老大,你来,拿个细沙石好好磨光,不能有一点地方扎手。” 他大儿子闻言,立马取来一块大青石,拿着积木在上面仔细磨起来。 赵老汉搓手道:“大老爷,您看,其他的需要吗,你要看上了,我给您锯开。” 张斌大致看了一圈,随即摇头道:“不行,这些要么太大了,要么形状太复杂了,不适合小孩子玩。” 赵老汉顿时满脸失望,这么好个赚钱机会就没了! 不过,张斌紧接着又道:“这样吧,你按这小猪仔大小,雕一套十二生肖出来,不用太精细,只要能看出是这个东西就行,尽量调喜感一点,明白了吗?” 赵老汉连忙点头道:“明白,明白,大老爷什么时候要?” 张斌看着他,略带希冀道:“我多给点赏钱,明天早上拿货能做出来吗?” 赵老汉想了想,为难道:“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出来,我请几个老伙计一起雕可以吗?” 张斌点头道:“没问题,只要明天早上能出来就行。” 赵老汉兴奋道:“那就没问题了,保证明天早上给您准备好,您看还需要其他东西吗?” 张斌随意转了转,然后指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子问道:“这个多少钱?” 这种木箱子呈淡红色,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看上去相当的精致,用来装积木正好。 赵老汉连忙介绍道:“这个是用来装黄金珠宝的,用料考究,结实耐用,二两银子一个。” 张斌想了想,随即点头道:“给我来二十个,也是明天早上要,你也可以请人做,有问题吗?” 赵老汉连忙点头道:“没问题,没问题,您还需要什么吗?” 张斌拿起那个木箱子,将小猪仔的方块放里面试了一下,装进去很宽松,他满意的点头道:“今天就这么多吧,回去我再想想,给你画几个简单的图出来,明天你准备做房子,船什么的吧,不过都不是外面那些正常的模样,要做简单点的,让小孩子能一看就明白的。” 怎么做才能让小孩子一看就明白,这个赵老汉想不出来,不过,只要有简单的图,他照图做还是有把握的,他连忙点头道:“好的,大老爷,您明天拿图过来,我给您做。” 这位大老爷简直太阔气了,买二两的箱子,装一两的小玩意,还一买就是二十个,这样阔气的人上哪里去找啊! 赵老汉正想着张斌的阔气呢,张斌立马对谢正刚道:“小六叔,给他六十两银子。” 谢正刚闻言,立马从马车上拿来六个十两的银锭子,往赵老头手里一塞。 赵老汉这个激动啊,他还从来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那捧这银子的手抖的啊,好悬没把银锭子掉地上。 不过,抖了一会儿,他脸色立马变了,因为他家里没有八两银子给人家找啊! 他正想着是不是给人家退个银锭子,当二两优惠呢,张斌却是潇洒的挥手道:“剩下的是赏你的,用心一点,做好一点,明天早上我来取。” 说罢,直接掉头往马车走去。 这一打赏就是八两,都快顶他两个月的收入了,把个赵老汉激动的,一个劲的跟在后面点头哈腰道:“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张斌把诸事办完,回到崇兴寺都未时一刻了,匆匆用了点斋饭,他顿时感觉一阵倦意袭来,这三更半夜爬起来上早朝实在是太折磨人了,也不知道这些朝臣怎么坚持的住。 一觉睡下去,等他醒来已经临近子时了,让谢正刚他们匆匆热了点斋饭吃了,又该上早朝了。 真是骢马五更寒啊,这会儿他已经深深体会到解大才子当时的痛苦,每天这么早爬起来,真有点让人受不了。 他已经想好了,如果到京城来就职,一定要在西长安街买栋府邸,那样的话,每天还能多睡个把小时。 马车在夜色中摇摇晃晃又是半个时辰,西长安门已然到了,张斌这次倒是轻车熟路,他排队进了西长安门,又不疾不徐的走到午门外,这时候,仍然只有百余名官员在等候,而且大多是七八品的小官,他一个人站最前面,显得是那么的卓尔不群。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级官员陆续抵达,最先到来的三品以上朝廷重臣是左都御史曹于汴,昨天他好像也早早就站前面了,可见这老头是真的勤勉。 曹于汴一看到张斌,眼中不由露出赞许之色,这么年轻的三品大员,不骄不躁,谦逊勤勉,真的很难得,他对张斌是越来越欣赏了。 对于自己的上司,张斌倒是没什么好忌讳的,寒暄也罢,聊天也好,都不用担心有人说什么结党营私。 两人一番见礼后便聊开了,聊的无外乎考评记录的问题,曹于汴已经派人给他去办了,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办好,张斌倒也不急,他最少要等地毯到货才能回去。 而且,马上就要到二月了,会试就要开始了,他还想为陈子龙等人保驾护航呢。 不过,想要让陈子龙他们顺利过关好像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会试的主考官是周延儒和温体仁。 周延儒也就罢了,他这会儿正在利用复社,倒不会对江南的考生进行打压。 温体仁这个奸妄就不一样了,他好像把会试也当成了排除异己的工具,崇祯四年、崇祯七年、崇祯十年的会试都被他把持,不知道多少有志之士被他排挤的心灰意冷,终明一朝都没考上进士。 崇祯一直无人可用跟他把持科举也有很大的关系,正直之士要过他这一关很难,特别是周延儒被他干下去以后,不管是官员任免还是科举取士都成了他排除异己的工具,崇祯四年以后,大明就没出过几个人才,因为,有点能力,有点抱负的全被他拍死了。 想到这个问题,张斌又开始头疼了,温体仁这会儿可是内阁大学士,怎么在他把持科举的情况下为陈子龙等人保驾护航呢? 早朝很快开始,崇祯似乎心情很差,奏对的时候都带着火气,搞的很多官员原本想奏报的,都偷偷把奏折收了,皇上正在气头上呢,还是避避风头的好。 崇祯为什么生气,很多人都清楚,因为闵洪学和闵梦得畏罪自杀了,他们的同伙一个都没招出来! 朝臣大多不敢奏事,奏对环节很快便草草结束了,最后,崇祯甚至话都懒得说了,他直接让鸿卢寺礼官宣布,两天后廷推会试主考官和各房考官,然后,退朝! 原来,这主考官和各房考官也要经过廷推,张斌的眼中不由冒出精光。 温体仁,你等着,这主考官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来当! 第五卷 第四十六章 只为伊人 廷推会试主考官和各房考官的事的确很重要,但是,有件事更重要,那就是给太子送礼,或许张斌心里还想着能见伊人一面,哪怕就看一眼也好。 早朝结束,他立马命张盘驱车直奔木厂儿巷,在马车上,他直接换了官帽,又套了件外套,简单遮掩了一下,毕竟一个朝廷正三品大员跑去做小孩玩具,传出去不大好。 这会儿时间还早,由于崇祯心情不好,早朝持续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张斌赶到木厂儿巷赵木匠家的时候才卯时三刻,他还担心赵木匠没把东西准备好呢。 还好,赵木匠对这活计相当的上心,六十两,已经相当于他一年的收入了,哪怕不睡觉也要赶出来啊。 他召集了一帮老伙计,忙活了一晚上,东西早就做好了,这会儿他正指挥三个儿子收拾院子呢。 张斌一下车,赵老汉立马迎上来惊讶道:“大老爷,您来得真早啊。” 张斌点了点头,并没做什么解释,而是直接问道:“东西都做好了没?” 赵老汉连连点头道:“做好了,做好了,您来看一下,看合适不。” 张斌松了口气,跟着他往院子里走去。 这会儿左边棚子底下已经清出来一大块空地,地上铺了层木板,木板上面十二个憨态可掬的动物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正是十二生肖。 张斌蹲下了,捏起一个兔子尾巴,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锯开的地方已经磨的很光滑了,棱角也磨圆了,整块积木表面光滑无比,拿到手里圆润异常,没有任何扎手的感觉,他又检查了几块,随即点头道:“嗯,很好,分开装箱子里面吧。” 二十个箱子也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旁,赵老汉立马指挥几个儿子开始装箱,他自己却来到张斌跟前搓手道:“大老爷,不知图您画好了没?” 昨天回去吃完饭就睡了,他还没来得及画图呢,张斌一拍额头抱歉道:“这个,我还没画好,下午我让人送过来吧。” 赵老汉连连点头道:“好好,不急,您先忙。” 这时候他三个儿子已经把积木全装箱子里面了,张斌直接挥手道:“帮我放马车里去把。” 赵老汉连忙招呼三个儿子,一人抱起五个箱子,帮张斌塞马车里。 张斌也没多做停留,直接就让张盘驱车赶往西长安街东盛堂分号。 这会儿商铺一般都是辰时开门,所以张斌才会先赶往赵木匠家,当他赶到西长安街东盛堂分号正好差不多辰时,不过,今天曹化雨早早就让人开了门,这会儿他正带着人,备着货在一楼大厅等着呢。 张斌一到,他立马将张斌迎进大厅,来到离大门最近的柜台前,柜台上早已摆好了一大堆东西。 那一卷一卷圆滚滚的,是波斯地毯,大大小小大概有五十余张。 那一卷一卷呈椭圆形的,是绫罗绸缎,大概二十来匹的样子。 剩下的就是一堆精致的盒子了,波斯地毯和绫罗绸缎都没什么好介绍的,甚至胭脂水粉都没什么好说的,曹化雨只是给他介绍了一下花露和珍珠粉。 这两种东西都用名贵的檀木盒子装着,那盒子大概两个手掌大小,高度也才一拳左右,上面还雕刻这精美的花纹。 曹化雨直接拿起一个刻着许多珍珠花纹的盒子,小心的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十二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瓷瓶,瓶子上也有珍珠的图案,甚至还闪着金光。 张斌好奇的拿起一个瓷瓶仔细看了看,随即小心的拨开上面包着丝绸的软木塞,里面就是些白白的粉末,有点像面粉又有点像后世的细盐,反正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曹化雨却是郑重的道:“双全,这是最好的珍珠粉,一瓶上千两银子!” 张斌闻言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我的天啊,这么一小瓶,上千两,这简直比黄金还贵啊! 曹化雨见他吃惊的表情,连忙解释道:“这个可不是瞎抬价,最好的珍珠粉就是这个价,相传唐武宗时,宰相李德裕以珠宝粉、雄黄、朱砂煎汁为羹,每食一杯就耗钱三万。珠宝粉正是最好的珍珠粉,一杯三万钱,也不知道他用的是多大的杯子。” 张斌感觉自己有点小看古人了,原来,古代的奢侈品也这么值钱,或许,应该专门往这方面钻研,做一系列奢侈品出来,直接用白银甚至是黄金做的瓶子包装,绝对能卖出天价,要知道这会儿欧陆皇室和贵族可是有钱的掉渣,只要是好东西,钱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边在脑海里构思,边将瓷瓶盖上放回盒子里。 曹化雨紧接着又拿起一个雕有桂花图案的盒子在张斌跟前打开,里面同样是十二个小瓷瓶,张斌又拿起一个看了看,上面画的桂花竟然也闪耀着金光。 他好奇的问道:“这带着金边的花纹是不是代表里面的东西是最好的?” 曹化雨点头道:“是啊,这些花纹都是用真正的金粉描出来的。” 果然够奢侈,张斌小心的打开瓷瓶上的木塞,顿时,整个大堂都充斥着桂花的香气,张斌只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走进了桂花林一般。 曹化雨在一边喃喃的介绍道:“这一瓶也要好几百两,只要一滴就能让一大桶水变成桂花香水,不过这东西平时不用的时候一定要用软木塞塞的严严实实,不然,过几天里面的花露就全部跑光了。” 这东西还有挥发性! 张斌连忙将瓶塞塞紧,小心的放回木盒中。 他看了看柜台上,珍珠粉四盒、各种花露八盒、胭脂水粉四盒,正好是十六盒,他直接让人将马车上的八个空箱子取来,每个里面塞了两个檀木盒子,又用绸缎将箱子内填满,这最贵重的礼物就算是准备好了。 但是,这会儿出了个小问题,这里东西可不少,如果把这些地毯、绫罗绸缎和箱子全塞进马车里,他可就没地方坐了。 曹化雨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派辆马车给你送一下?” 给皇后和太子送礼还是越少人参与越好,张斌摇头道:“你给我准备一匹马吧,东西全放车里,我骑马就行了。” 曹化雨点了点头,立即着人给他准备开了,东西很快就搬进了马车,马匹也很快就牵过来了,张斌直接翻身上马,一挥手,往皇宫赶去。 这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小紧张了。 伊人会不会在呢,不在的话,就遗憾了。 如果在,自己有没有机会跟她说话呢? 如果有机会说话,说点什么好呢? 西长安街本来就只有这么长,从东盛堂分号到西长安门路程也只有这么远,他还没想明白,西长安门便到了。 这皇城可不是这么好进的,他自己要进去都不容易,何况他还拉着这么一大车东西,一到西长安门,他便被守卫挡住了,这个时候,不管你多大的官都没用,必须皇上发话,这些东西才能进皇城。 张斌只得老老实实告诉守卫,这些东西是送给太子的,皇上知道这事。 守卫一听说皇上知道这事,连忙派人去通传。 这会儿崇祯正忙着呢,没空带张斌去坤宁宫陪太子玩耍,他听说张斌送东西来了,竟然鬼使神差的对曹化淳交待道:“伴伴,你带双全去坤宁宫吧,记住,从西华门进,不要走午门。” 曹化淳闻言,简直激动的不行了,为了不引起崇祯的反感,他从来就不跟外臣单独交流,甚至他二哥曹化雨来京城这么久他都没敢去见一面,跟张斌更是见了面都不敢说话。 这下好了,总算有机会跟张斌好好聊聊了,因为这次,是崇祯让他带张斌去坤宁宫,两人有大把时间交谈。 他一个随从都没带,跟外面守卫的人交待了一番之后,他便一个人独自向长安西门走去。 张斌也没想到,等了一阵子,竟然把曹化淳给等来了。 曹化淳暗暗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即对那些守卫道:“皇上有旨,让洒家带张大人去坤宁宫,你们就不用管了。” 这曹公公可是皇上的伴伴,谁敢管他啊,所有守卫立马退到一边,张斌干脆把马交给一个城门守卫,就这么跟这曹化淳往里走去,张盘也不敢上马车了,而是直接牵着马,拉着车,跟在张斌后面。 待离西长安门差不多有百步远之后,曹化淳立马激动的道:“双全,承恩在福建还好吗,德福他们几个小子在那边学的怎么样?”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转头,甚至身体都转没动一下,仍然保持着向前引路的姿势,可见他是十分小心的,生怕有人在崇祯面前嚼他舌根子。 崇祯这个人张斌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多疑,冲动,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欺骗,曹化淳这么小心是完全有必要的,谁知道崇祯哪天突然哪根筋搭错了,听几句谗言就把他给废了,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学着曹化淳的样子,保持着低头前行的姿势,小声回答道:“承恩没跟你说吗,他在那边过的挺自在的,德福他们学的也很不错,基本都能独立去收稅了。” 曹化淳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承恩又不敢写信,只能让人捎话,大多都是报平安,我哪知道他在那边过的怎么样啊。对了,听太和说东盛堂生意出了点问题,要紧吗?” 张斌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问题,就是步子迈太快了,扩张的太猛了,银子差点跟不上了,这个我已经解决了,去年虽然没多少盈利,但是规模已经起来了,今年的利润应该能猛增几倍。” 曹化淳微微点头道:“其实也不错了,太和说去年分红都分了好几万两呢,有这些钱,我大哥和二哥两家人根本就不用愁吃穿了。” 张斌失笑道:“几万两算什么,如果一切正常,半成股权最少也能分二三十万两,今年看吧,应该能差不多。” 曹化淳惊讶道:“啊,这么多钱,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张斌淡定的道:“你就放心吧,我们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只要不暴露我们和东盛堂的关系就没事。” 曹化淳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对了,温体仁你一定要小心啊,此人几乎摸透了皇上的性格,皇上想什么他就说什么,所以皇上对他极度的信任,上次他想对你不利,我都没一点办法。” 张斌还是淡定的道:“你放心吧,他那些下作手段也就能欺负下老实人,比无耻并不是没人比的过他,只是很多人都做不出来无耻的事,他要跟我比无耻,那是找错人了,对无耻之人,我能比他更无耻。” 曹化淳闻言,鼓着眼睛体味了半天,这才点头道:“对,他就是靠无耻玩些下作手段欺负老实人,不能跟他讲道理,双全,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这时候,西华门已然到了,曹化淳上前跟守卫打了声招呼,守卫立马散开两边,张斌和张盘又跟着他继续往里走去。 两人聊了一路,不久,乾清门便要到了,张斌最后叮嘱道:“止虚兄,外面的事你都不用管,有我在,你放心,你只要好好服侍好皇上就行了。” 曹化淳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他知道,张斌的意思,他只要保住崇祯的信任,时时刻刻跟在崇祯身边当耳目就行了,外面的事情,张斌自然会处理的妥妥的。 三人进入乾清门,曹化淳并没有带着张斌往乾清宫方向走,而是带着他直接从左侧绕过乾清宫和交泰殿直接来到坤宁宫大门外。 曹化淳直接跟宫门口守卫的太监说了一声,立马有个太监一溜烟跑进去通传去了,不一会儿,那太监便跑出来恭敬的拱手道:“皇后娘娘请张大人进去。” 张斌看了看马车,随即尴尬的对曹化淳道:“这东西怎么搬进去?” 他知道,让张盘搬进去是不可能的,自己也拿不下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呢? 曹化淳直接对门口守卫的太监道:“去,叫一队人过来把东西搬进去。” 那太监立马又一溜烟跑进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十来个太监从里面跑出来。 张斌准备的礼物其实并不重,就是数量有点多而已,十个太监一人抱一堆,刚刚好,在曹化淳的示意下张斌就这么带着一队太监,捧着礼物往里走去。 伊人到底在不在呢? 这个时候,他的心里莫名又紧张起来。 第五卷 第四十七章 再见伊人 张斌感觉自己很紧张,相当紧张,极度紧张,从坤宁宫的大门到正殿门口总共才二十余步,他脑海中却划过不知道多少想法。 他知道,他不该想伊人,因为,在这个时代,这是绝对的禁忌。 他也知道,就算他想,也不会有结果,他们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就是想,想看到她,甚至想跟她说话,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美女一般都容易被一见钟情,长的越漂亮越容易被一见钟情,像张嫣这种绝世美女,想不让人一见钟情都很难。 很多时候,看见美女都想一见钟情的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张斌知道,他不是癞蛤蟆,只是这个时代不允许这种一见钟情。 正殿大门是虚掩的,估计是为了防止冷风吹进去把太子吹着凉了,但是,张斌刚来到门口,大门便缓缓打开了,两个宫女估计一直站在大门后面等着,就等着给他开门。 张斌假装看路,略微抬头一扫,那动人心魄的绝世容颜出现在他的眼眸,伊人真的在! 瞬间,他感觉浑身暖洋洋的,整个天地仿佛都变亮了,甚至,他仿佛看到了百花盛开的场景,就好像,就好像,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吗,或许吧,或许江南此时已经春暖花开,但是,地处北方的京城还是冰天雪地,他之所以感到浑身暖和,主要是这大殿立马生了很多炭火炉子! 这个时候周皇后正和懿安皇后张嫣跪坐在地毯上,太子正在懿安皇后张嫣怀里,好奇的看着他呢。 这深宫中的生活或许太无聊了,一天就剩下逗小孩了,真是可怜啊。 张斌在心中暗叹一声,随即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走到薄薄的地毯边沿,跪下来行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娘娘。”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 伊人笑了,笑的天真无邪,笑的花枝乱颤,或许,因为崇祯不在,她比较放松,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隔着一堵墙般的疏远感。 张斌又有发呆的趋势,还好,这个时候太子过来了。 他挣脱张嫣的怀抱,师傅师傅的叫着,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正好,这个时候,十余个太监正把礼物一样样摆他身边。 张斌伸手搂过太子,装做一本正经道:“太子殿下,为师教你第一课,做人要言而有信,昨天为师说了,要给你找好多好玩的过来,今天,为师给你找来了。” 小太子哪里知道这么多大道理,他只听懂了三个字,“好玩的”。 有好玩的啊,他高兴的手舞足蹈道:“好,好,好玩的,我要。” 此时,十余个太监已经将礼物摆好,恭谨的退出去了,张斌松开小太子,顺手拿过一个箱子,打开一看,正好是个小老虎的积木,他直接将积木轻轻倒在地毯上,然后小心的将积木拼到一起。 不一会儿,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哇!”,小太子忍不住趴下来,盯着小老虎好奇的看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刚还是一堆碎块,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很好看的东西。 周皇后和张皇后更是惊奇的看着那小老虎,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们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是把一个小老虎的雕像给锯开了,只是,她们从没见人这么做过,或许,小太子会喜欢玩这个吧,因为,她们都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张斌轻轻把小老虎积木拨散开来,随即对小太子道:“太子殿下,你来试试。” 小太子立马拿起积木,学着张斌的样子,饶有兴致的拼起来,虽然拼的乱七八糟,但他却玩的不亦乐乎。 张斌顺势拿起一卷大号波斯地毯,解开中间的绳子,往地上一抖,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精美图案瞬间呈现在众人面前。 他紧接着介绍道:“皇后娘娘,这是波斯地毯,纯羊毛编制的,柔软,厚重,暖和,微臣看太子殿下喜欢在地上玩,特意找来,铺地上,以防太子殿下摔伤。” 周皇后闻言,好奇的看了看地上摊开的地毯,随即便招手道:“海棠,拿张过来给本宫看看。” 一个宫女应声而出,疾步走到张斌身边,抱起一张地毯跑过去放到周皇后跟前。 周皇后亲手解开中间的绳子,学着张斌的样子,往地上一抖,又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精美图案呈现在她眼前。 她俯下身来仔细摸了摸,果然,跟原来垫在地上的厚布完全不一样,软软的,暖暖的,厚厚的,按上去感觉舒服极了,不像原来地上的厚布,按上去跟按地板上没多大区别。 这个时候,张斌又取了个装积木的箱子,将里面的小兔子积木倒地毯上,随即将小太子抱到地毯上,又将小老虎的积木给他摆上去,这才拱手道:“皇上说了,如果这地毯好用,要为太子殿下将整个坤宁宫都铺满,皇后娘娘,您感觉这地毯怎么样?” 周皇后忍不住点头道:“张大人有心了,这地毯很好,比原来铺地上的厚布强多了。” 张斌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微臣已经让人搜集去了,相信过不了几天就能收集千余张,足够把坤宁宫全铺满了,微臣这次带来了五十余张,铺满整个坤宁宫肯定不够,不过,将这正殿中间铺满估计是够了,要不,先铺上?” 这波斯地毯是一块一块的,铺起来并不麻烦,周皇后立马毫不犹豫的道:“海棠,带人过来,把这些地毯全铺开吧。” 宫女海棠闻言,立马带着一堆宫女上前,飞快的解开地毯往地上铺起来,一时间,张斌眼前全是长腿和丰*,简直让人血脉喷张。 不过,张斌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箱子上面。 当然,不是说这些箱子比宫女还好看,是因为箱子里面装着他送给周皇后和张皇后的厚礼。 他将箱子一个个打开,装有积木的全部摆一边,装有胭脂水粉、花露和珍珠粉的则分成两份摆在面前。 宫女有十多个,地毯却只有五十余张,很快,所有地毯都被展开铺到地上,整个大殿中间的地面上顿时充斥着各种精美的图案,令人目眩神迷。 周皇后和张皇后正痴迷的看着地上的图案呢,张斌突然咳嗽一声,拱手道:“皇后娘娘,这个娘娘,微臣还为两位娘娘备了些薄礼。”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称呼张皇后,叫太后肯定不行,叫皇后也不行,不知道到底叫什么好。 张嫣觉得张斌很有意思,倒不是她这会儿有什么想法,主要这深宫里面,除了太监,他能看见的也就崇祯了,崇祯在她眼里只是个孩子,她一年到头就看不到一个真正的男人,更别说像张斌这种充满英气,风度翩翩的男人,所以,她对张斌并不反感,而且,有时候,她还感觉这张斌很有意思。 其实这会儿后宫之中做主的并不是周皇后,而是懿安皇后张嫣,或者说,大部分事情,周皇后都听她的,因为周皇后进宫的时候才十五岁,懵懵懂懂的,再加上那时候崇祯对懿安皇后张嫣很信任,所以,周皇后有什么事不懂的,都来征求她的意见,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当然,她不会什么都去管,只是,平常的时候,周皇后都听她这个皇嫂的。 这会儿,张斌一开口,不知怎么的,她竟然忍不住问道:“噢,什么薄礼啊?” 张斌闻言,激动的不行了,她说话了,她竟然跟我说话了,好有磁性的声音啊,他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际。 当然,他并没有做出什么冲动之举,他只是颤声介绍道:“这是一点绫罗绸缎,这是一些胭脂水粉、花露、珍珠粉什么的。” 周皇后和张皇后闻言,眼睛瞬间冒出炙热的光芒。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就算她们贵为皇后也不例外,这些东西,都是这个时代女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话说,她们贵为皇后,会在乎这么点东西吗? 她们还真在乎,不管是周皇后还是张皇后都很在乎,因为她们都没用过什么好东西。 像这会儿,崇祯朝,赤字年年,国家贫穷,国库早已空的可以跑马,内帑收入也全部补贴到军费上面。 崇祯平时吃饭的时候都是三素一荤,而且皇帝、皇后和妃子宫女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这不是开玩笑的,史书记载,崇祯上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他不是怕别的,只是怕把有补丁的内衣给显露出来,有损皇家形象。 崇祯都穷成这样了,自然没钱给周皇后和张皇后买绫罗绸缎来做新衣服,更没钱买花露和珍珠粉等奢侈品。 天启朝虽然不穷,但是后宫被客氏和魏忠贤把持,内库是每年都支出一两百万两,张皇后却一两银子的支配权都没有,基本上所有的钱都被魏忠贤拿去修墓、赏赐自己的亲族、讨好客氏了。 她一个皇后,自己的孩子都被这两人联手给打掉了,她没被两人整的活活饿死已经算很不错了,想买胭脂水粉,没钱,想买花露和珍珠粉等奢侈品,那更是做梦! 张斌以为,要花露和珍珠粉这等奢侈品才能打动美人,其实,他想错了,他拿点绫罗绸缎来就能令美人心花怒放了,这会儿,他什么都拿来了,连周皇后都激动的不行了。 周皇后忍不住颤声道:“真的吗,海棠,快拿来给本宫看看。” 宫女海棠闻言,立马疾步上来,羞红着脸站在张斌面前,因为她不知道该拿哪些,地上的箱子可都是一样的,刚刚明明看到这个张大人倒出来的是送给太子的玩具,她怎么知道什么胭脂水粉、花露什么的在哪里。 张斌直接将左边的四个箱子往她跟前一推,介绍道:“这是胭脂水粉、花露和珍珠粉。” 随后,他又指着左后方的十匹绫罗绸缎道:“这是绫罗绸缎。” 宫女海棠立马吃力的抱起四个箱子,小心的放在周皇后跟前。 张斌看到张皇后满脸期待的样子,竟然鬼使神差的抱起右边的四个箱子,恭谨的走到张嫣面前,将箱子摆成一排,一一打开,然后介绍道:“娘娘,这是胭脂水粉,这是花露,这是珍珠粉。” 这个时候,周皇后已经兴致勃勃的和宫女海棠一起打开箱子摆弄里面精美的盒子了,她们压根就没有心思看这边,张嫣这个时候也被箱子里面精美的盒子给吸引了,她拿起一个刻着珍珠图案的盒子,小心打开,取出里面精美的瓷瓶痴迷的看了一会儿,随即小心的打开瓶塞,倒出一点珍珠粉放到手上,用玉指轻轻的摩挲起来。 张斌这会儿也很痴迷,他是痴迷的看着张嫣,看着她绝美的容颜。 张嫣摩挲了一会儿,突然羞红着脸,抬头问道:“张大人,这个珍珠粉真能吃吗?” 她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张斌痴迷的眼神,顿时,她也愣住了。 他的眼神,怎么好像有吸力一样呢,吸的人都有点挪不开眼了! 不过,长时间在宫中提心吊胆的防着客氏和魏忠贤,张嫣已经习惯了小心谨慎。 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神被吸引住了,立马惊觉,这样肯定不行。 她费力的挪开眼神,小心的看了周皇后那边一眼,随即红着脸,娇羞的唤道:“张大人,你怎么了?” 她说的话,张斌自然是听见了,只是他痴迷其中,有点无法自拔,这会儿一听伊人这么说,他立马就惊醒过来。 好险,差点犯错误,他稳定了一下心神,颤声道:“能吃,调以蜂蜜口服,有葆春延衰、养颜润肤、清肝明目等奇效。” 说完,他连忙退到原来的位置,装出勤奋的样子,抱起地上的绫罗绸缎,放到张嫣跟前,随即不舍的看了伊人一眼,老老实实退到太子身边,趴下来,将木箱子里的积木一个个倒出来,小心的拼到一起。 很快,十二生肖中的另外十个动物便按顺序派成两排,摆在小太子两边。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如果引起崇祯的怀疑,那就完了,摆完积木之后,他立马拱手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娘娘,微臣告退。” 说罢,他再次不舍的看了伊人一眼,爬起来,恭谨的退了出去。 第五卷 第四十八章 主考官之争 会试是朝廷举办的中央考试,应试者为各省举人,录取者称为贡士,而贡士经过殿试之后则会成为进士。 可以说,会试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关,因为贡士只要没有什么问题,经过殿试以后都会获取进士功名,只是排名不一样而已。 正因为会试卡着成为进士的登天之梯,所以,会试主考官一直是各路人马争夺的焦点,特别是崇祯朝,阉党余孽为了把持朝政,一直霸着会试主考官的位置,用以排除异己,使整个朝堂都充斥着他们的门生。 像温体仁,在历史上,崇祯四年、崇祯七年、崇祯十年,连续三届会试,他都是主考官,不知道“排除”了多少异己。 三届就是九年,崇祯朝总共才十七年,其中一大半时间,天下英才,几乎毁于他一人之手。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当这个主考官! 从皇宫出来以后,张斌立马回到崇兴寺,关起门来,认真考虑,怎样才能让温体仁这个奸妄小人当不上会试主考官。 明朝这会儿,会试的主考官其实只有两个。 这次,周延儒为了拉拢复社,肯定会争夺主考官之位,因为复社成员这时候几乎都是举人,压根就没几个进士,他们造势支持周延儒继任内阁首辅,也是为了周延儒能在会试的时候拉他们一把。 周延儒这个不用去管,他说白了就是个情商偏低的书呆子,最多也就是尸位素餐,真正害人的事,没见他干过多少,至少在科举这方面,他最多就是偏向江南考生,不可能把些奸妄小人都提上去。 再说,他是内阁首辅,还是状元出身,想夺他主考官的位子也不现实,就算是温体仁,这会儿也休想把他挤下去。 周延儒这个主考官的席位是占定了,剩下一个席位才是争夺的焦点。 那么,温体仁为什么能夺取剩下的这个席位呢? 首先,自然是因为崇祯信任他; 其次,是因为他党羽众多,推举他的人多;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这会儿没几个人敢跟他唱反调。 推举他的人多,反对的没几个,崇祯又信任他,他自然能获取主考官之位。 崇祯这个人很倔,一旦他信任一个人,要打消他的信任很难,这两年,朝臣前赴后继的弹劾温体仁都没成功,想要短时间内让崇祯猜忌温体仁貌似是不可能的。 温体仁朝中的党羽众多,想要一一将他们剪除貌似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到的事。 想来想去,张斌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人跟他唱反调。 这个唱反调还不能像以往那些人弹劾他那样,一拥而上,众口一词,全力斥责他的恶行,因为崇祯不喜欢这个调调,他已经被温体仁误导,认为大家是想把温体仁干下去,让他变成孤家寡人。 这个反调该怎么唱呢? 张斌不由想起了上次早朝的时候,状元郎文震孟一身正气斥责温体仁的场景。 那时候,温体仁被文震孟斥的哑口无言,一个劲在那里装菩萨。 崇祯貌似也没露出什么反感的表情,最终他还同意了文震孟的提议,下旨将闵洪学和闵梦得严刑拷打,逼出同党之后凌迟处死,逼得温体仁不得不去灭口。 这是一个很成功的范例,怎么复制这个范例呢,张斌又沉思起来。 首先,要找个由头出来,这个由头不能让崇祯反感,又要让温体仁哑口无言。 现成的由头有三个,暗地里娶娼ji为妾,娶了还不止一个,多次收受贿赂,利用手上的权力夺人家产,这些据说是经过查证了的,都是真的。 还好,这次倒不是要干翻温体仁,只是让他当不成会试主考官,这个由头并不需要太大,像什么收受贿赂,夺人家产的事就算了,要真拿这两件事来跟温体仁刚,温体仁就算没道理也不会哑口无言,他肯定要想尽办法狡辩,因为这些都是违法的,坐实了就要治罪的。 暗地里娶娼ji为妾,娶了还不止一个,这个由头就刚刚好,这会儿娶娼ji为妾并不是什么犯法的事,只是名声不大好而已,名声不好,还想当会试主考官貌似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温体仁再不要脸,估计也不会拿这种丑事在朝廷上与人争辩,因为太丢人了。 他是很无耻,但那都是背地里的,真要他没脸没皮拿这点破事在文武百官面前争来争去,他怕也丢不起这人,估计最后他也只能装菩萨认了。 有了由头之后,还要有人跳出来斥责温体仁,这样的人,在朝堂上已经很难找了,因为跳出来跟温体仁硬刚的,基本上都被他收拾完了。 让自己人上肯定不行,因为朝堂之上真正的自己人就徐光启和毕懋良,这两个人,牺牲不起不说,就算他们愿意牺牲也不一定刚的过温体仁。 让黄承昊上也不行,这货早就说过了,他不敢跟温体仁硬刚,就算硬逼他上,也不一定刚的过温体仁。 想来想去,还是文震孟最合适。 温体仁看向文震孟怨毒的眼神,别人没注意,张斌恰巧看到了。 文震孟这个估计是没救了,温体仁迟早会收拾他,不如在他被收拾之前让他发挥一下“余热”。 最后,还需要群臣来附和一下,这点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正常情况下群臣自然不会附和,但是,当所有人都认为温体仁这事做的无耻之尤的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附和了。 张斌仔细筹划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将一切筹划好了,紧接着就是开始行动了。 当天午时刚过,外城西南角白纸坊,枣林儿巷,一个破旧的印刷作坊里,掌柜胡老三正坐摇椅上打瞌睡,一个满脸乌漆嘛黑的汉子突然闯进来,使劲往码字的台子上一拍,大喝道:“掌柜的呢,你们这还印不印东西了?” 胡老三被吓的从摇椅上蹦了起来,他原本还想发火呢,但是,一看那黑大个的体型,他怂了,人家那虎背熊腰的,估计一拳就能把自己打的爬不起来,惹不起,忍了。 他换上副笑脸,点头哈腰道:“客官,您想印什么?” 那黑脸汉子喝斥道:“你别管我想印什么,一尺宽的纸,一张,印十万份,你多久能印出来?” 一尺宽的纸,一张,印十万份,怎么感觉这货是要印邸报呢? 邸报也就算了,私印邸报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为了赚钱,他也可以不讲规矩。 但是,看这货这凶神恶煞的,别印了不给钱啊,胡老三硬着头皮道:“大爷,您想印什么样式的啊,样式不一样,价钱就不一样,您这价钱都不问,让我怎么给你算时间啊,毕竟请人来印也要钱的不是。” 他们这种小作坊就是这样,平时就一个掌柜的,并没有请什么其他人,因为他们压根就养不起。 只有接到生意了,他们才会根据生意的大小请人来帮忙。 那黑脸汉子闻言,直接掏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拍码字台上,恼怒道:“还怕大爷我没钱给是吧!” 胡老三看到银子,眼睛顿时亮了,有钱就好说了,他立马笑眯眯的问道:“大爷,您需要特殊的字吗,这刻字也要算钱的。” 那黑脸汉子不耐烦的道:“有什么字就用什么字,没什么要求。” 胡老三紧接着又笑眯眯的问道:“那您想用什么纸呢?江西绵纸最贵,一百张五厘,常山柬纸次之,一百张四厘,差一点的连七纸一百张三厘,最差的毛边纸一百张两厘。” 那黑脸汉子还是不耐烦的道:“啰嗦什么,直接用最差的毛边纸就行了。” 胡老三还是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就按毛边纸算,十万张就是二十两,油墨钱和工钱加起来也给你算二十两,总共是四十两。” 那黑脸汉子又从怀里掏出三个银锭子,拍码字台上,怒喝道:“你这腌臜货,大爷问你多久能印好,你拿个银子算来算去作甚,还怕大爷少了你银子不成?” 胡老三看着那四锭银子,脸都笑成了菊花状,他连连点头哈腰道:“大爷恕罪,大爷恕罪,十万份,十天,怎么样?” 那黑脸汉子闻言,撸起袖子骂道:“驴球的,十天我还来找你啊,我不会自己印啊,说,最快多久印好。” 这架势,是要打人啊,胡老三吓的脸色一变,连连摇手道:“大爷您息怒,息怒,五天,五天行不?” 那黑脸汉子欺到胡老三跟前,大喝道:“不行,明天早上大爷就要。” 胡老三吓得往后一躲,哭丧着脸道:“大爷,不能成啊,要明天早上就印出来,我得请一屋子人,还要去借字块,借台子,四十两,小人还得亏本啊!” 那黑脸汉子闻言,又掏出两锭银子,往桌子上一拍,大喝道:“要钱,你早说啊,够不够?” 胡老三看了看桌子上的银子,又看了看这黑脸汉子的肚子,搞半天,这家伙原来不是个大肚汉啊,他肚子那里装的全是银子! 那黑脸汉子见他没做声,又掏出两锭银子往桌子上一拍,怒喝道:“到底多少银子,你说句话啊,呆愣在那里干嘛,小心我揍你啊。” 其实,胡老三说赔本那是骗人的,四十两请那么多人只是没什么赚头而已,这会儿都八十两了,自然够了,纯赚四十两,他一年也就能赚这么多钱,还得生意好的时候,这黑大个人虽然凶点,给钱倒是痛快。 他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就八十两,明早我准给您印出来。” 那黑脸汉子点头岔气道:“这还差不多。” 说罢,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叠稿纸,丢给胡老三,随后粗声粗气道:“就按这个印。” 胡老三拿起那几张稿纸一看,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这上面写的竟然是当朝首辅温体仁的风流韵事! 不过,他并没有吓得把纸扔了,像他这种小作坊,违禁的书都敢印,这点小事还吓不到他,他反而饶有兴致的看起温体仁的风流韵事来。 这温体仁,也忒无耻了吧,他好色风流,流连青楼,与青楼女子如胶似漆,流连忘返,这些也就罢了,后面,他竟然还要把青楼娼ji娶回家! 他先是看上了青楼名ji紫梨花,欲取回家为妾,家里人不同意,他硬娶了回来,结果把他老娘给气死了。 他后面又看上了青楼名ji彩铃儿,欲取回家为妾,家里人还是不同意,他又硬娶了回来,结果把他老爹给气死了。 他后面又看上了青楼名ji秋月云,欲取回家为妾,家里人还是不同意,他又硬娶了回来,结果把他正室夫人给气死了。 胡老三看得简直目瞪口呆,这就是当朝首辅吗,这家伙,简直好色如命啊,不过他不是要自己的命,而是把家里人全气死了! 这些当然是张斌杜撰的,除了三个青楼名ji的名字是真的,其他事情,都无从考证,只能说凑巧,他纳了第一个不久他老娘就死了,他纳了第二个不久他老爹就死了,他纳了第三个不久他正室夫人就死了。 这会儿他都快六十了,他老爹和老娘那应该都是正常死亡,只有他正室夫人有可能是被他气死的。 不过,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张斌就是故意污蔑温体仁,反正,自己要当权,就得把他撸下去,现在是没什么希望,那就先把他名声搞的臭大街再说! 当天晚上,天刚擦黑,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壬戌科状元文震孟正在府邸书房中挑灯夜读,两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书房外面的窗户下。 这两个黑影配合相当默契,只见其中一个黑影猫着腰站起来,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在窗户上戳了两个洞,小心的往书房里看去,另一个黑影则背靠着墙小心的看着四周。 很快,窗户上那黑影又飞快的蹲下来,做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然后便背靠着强小心的看向四周,另一个黑影则掏出一个手弩小心的站起来,凑到刚刚开出的小孔上仔细看了下文震孟的位置,随即举起手弩,隔窗对准文震孟的后背。 书房中的文震孟对此一无所知,仍然在那里认真看书。 突然,“嗖”的一声,一只弩箭从他头顶飞过,“啪”的一声钉在他对面的窗栏上! 他大吃一惊,回头怒喝道:“什么人!” 压根就没人回答他,那两个黑衣人已经顺着预留好的绳子,翻过围墙,扬长而去。 他见后面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抹了把冷汗回头往窗栏上的弩箭看去,那弩箭上竟然绑着厚厚的一扎纸! 他连忙站起身来,用力将弩箭拔出,拨下绑在上面的纸,打开仔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上逐渐露出古怪之色,他貌似是看到了什么荒唐之事。 第五卷 第四十九章 廷推风波 在古代,纳妾,好像是稀松平常之事,为什么温体仁私娶娼ji为妾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罪状之一呢? 其实,在古代,妾室不是你想纳就能纳的。 尽管古代是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但是也得遵守伦理道德,男子想要纳妾首先要经过过父母同意,其次还要自己的正妻同意。 这几个家人,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这妾室就不能纳。 当然,规矩是这规矩,做的时候,是否真的父母和正妻不同意这妾就不纳了呢? 有的男人在家里十分强势,父母都不敢管他,正妻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那么,他就可以强纳,不管家里人同不同意,都能纳。 温体仁就属于这种,他家里人的确不同意,他就是纳了,而且,还是三个。 当然,这还不足以成为别人攻击他的罪状,再怎么说,这也是家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管人家,就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朝臣会拿这个攻击他,主要在于娼ji二字,因为,大明律中有规定,官员是不能纳娼ji为妾的。 不过,到了明末,特别是崇祯朝,很多人,很多事,已经凌驾于理法之上了,像娶娼ji为妾这种事,已经成为一种流行趋势,当官的娶个娼ji并不丢人,如果这个娼ji十分有名,还会成为一段佳话。 当然,这个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人家不拿这事跟你较真,如果有人硬要拿这事跟你较真,那就不是佳话了,因为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好事。 第二天下午,天将擦黑,各部衙门的官员坐班一天,回到家中,几乎都收到了一张或者是数张邸报般的东西。 这会儿,温体仁就拿着这么一张邸报般的东西,脸色阴沉的坐在府邸正堂之中呢。 温府的管家也在,不过,他的脸色就不是阴沉了,而是苍白,他正低头站在温体仁跟前瑟瑟发抖呢。 温体仁此时已经恼怒之极,这是有人故意在黑他! 他是娶了几个娼ji为妾,这邸报般的东西上面写的,三个娼ji名字都没错,的确是他的小妾。 但是,什么气死父母,气死正室,都是无稽之谈,胡说八道。 他在这个家里,那是说一不二的人,不管父母还是正室,一般都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纳这几个小妾的时候,家里人是颇有微词,但也仅仅是说念叨几句而已,什么极力反对,根本就不存在,把人都气死了,那更是纯粹的污蔑! 是谁这么无耻下作,他阴沉着脸生了半天闷气,这才冷冷的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管家吓的一哆嗦,惶恐的拱手道:“回老爷,这是阿福去街上买糖的时候带回来的,王家铺子就是拿这个包糖的。” 温体仁冷冷的盯着管家,疑惑道:“包糖?你有没有命人去王家铺子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哆嗦着回道:“小的去查了,那王家铺子还有数十张这种纸,掌柜老王说,这是一大早别人丢柜台上的,说是送给他包东西。” 温体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这东西可是印出来的,肯定不止数十张,难道有人拿着到处送! 他连忙追问道:“那什么老王不认识字吗?其他商铺有没有这东西?” 管家哭丧着脸道:“老王哪认识字啊,他光会数钱,其他商铺都有,少则数十张,多则上百张,都是早上刚开门的时候,别人送的。” 温体仁闻言,错点一口血喷出来,其他商铺都有,这意思,很可能京城所有商铺都有,到底是谁这么无耻啊,如此下作的手段都使的出来! 这摆明了是有人在故意散布谣言,为的就是将他的名声搞臭。 这东西,他还不敢拿去给崇祯看,崇祯要看了,绝对会问,这些是不是真的。 这些不全是假的,也不全是真的,半真半假,到时候自己怎么回答,不管怎么回答,崇祯都会怀疑自己人品有问题。 到底是谁这么无耻,到底是谁这么下作,温体仁恼怒道:“有没有查出来是谁干的?” 管家畏畏缩缩道:“老爷,查不出来啊,送这东西的,各个商铺掌柜都不认识,印刷作坊京城也到处都是,除非一家家去查,人家不可能拿着这种事到处宣扬的。” 其实,他们一家家去查也没用,因为胡老三已经关门省亲去了。 至于他请的那些帮工,什么刷油墨的、抬板的,都不认识字,因为是纯力气活,压根就不需要认识字,唯一需要认识字的,码字排版的活都是他自己干的。 就算拿着这东西到处问,也不会有人承认这东西自己印过,开玩笑,黑内阁大学士这种事,平民百姓谁敢认啊! 这东西的出处已经无从考证,京城已经传到处都是,除非出动锦衣卫弹压,不然,这事注定要传的沸沸扬扬。 温体仁这下真出名了,就在一天之内,他成为整个京城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他甚至比前几天闵洪学和闵梦得还热门。 风流韵事啊,最能勾起人的八卦之心,闵洪学和闵梦得干的那些缺德事,传一传也就过去了,温体仁这个却不会这么容易被人遗忘,内阁大学士的风流韵事啊,正是人们茶余饭后的最佳谈资。 此时,状元郎文震孟同样拿着一张这邸报状的东西,他脸上再次露出古怪之色。 温体仁有这么荒唐吗? 这个还真说不来,他取出昨天晚上被人射进书房的那张纸,两相一对照,顿时露出恍然的神色。 第二天一早,寅时,早朝准时开始 由于今天要廷推主考官和各房考官,朝臣奏报又少了许多,不到卯时,奏对结束,廷推开始。 廷推乃明朝特有的一种制度,凡朝廷遇有重大政事,或遇有文武大臣出缺,皇帝必诏令廷臣商议,如有关政事得失利弊之商议,谓之廷议;如有关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则谓之廷推。 廷推的规模,由皇帝根据事情的大小而定,一般参与廷推的官员为六部尚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通政使、大理卿及掌道御史等,但有时候也有增补,全凭皇帝的意愿,像崇祯,他就喜欢在早朝的奏对环节过后,进行廷议或者廷推。 他认为,这样既省却了召集官员的麻烦,又是所有朝臣全部参与,比较公平公正,实际上,他这样更容易被人耍,历史上,他就被群臣耍的不要不要的。 这次,他会不会又跟以往一样,被群臣,或者说被温体仁的党羽耍呢? 鸿卢寺礼官刚宣布廷推开始,立马便有人从班列中走出来,趴到地上朗声道:“微臣推举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周延儒出任会试主考官,周大人乃癸丑科状元,大明学子无不敬仰,又为内阁首辅,是百官之表率,乃会试主考官最适宜之人选。” 这人是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黄景昉,他倒不是周延儒的党羽,只是周延儒这会儿刻意与朝臣交好,大家对他的印象还都不错,黄景昉是一众与周延儒交好的朝臣推出来打头阵的。 他这刚一推举完,立马就有一堆朝臣出来附和,整个御道中一会儿就趴了足足上百朝臣,崇祯见此情景,并未生气,反而欣慰点头道:“周爱卿出任会试主考官正乃实至名归,朕准了。” 御道上的一众朝臣连连磕头谢恩,就连装菩萨的周延儒也疾步上前,趴地上谢了回恩,这第一个主考官的推举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真正的战斗开始了,周延儒和一众推举的朝臣刚刚退回班列,新任礼部右侍郎王应熊立马从班列中疾步而出,跪在御道上朗声道:“微臣推举东阁大学士温体仁出任会试主考官,温大人乃戊戌科二榜进士出身,又是庶吉士,而且历官翰林院、詹事府、国子监、礼部,朝廷与科举相关的衙门,温大人都曾任职其中,且多为主官,此等阅历,出任会试主考官,实乃最佳人选。” 这个王应熊乃新近依附温体仁的朝臣,所以才会被温体仁的党羽推出来打头阵,他这一推举,御史史范、侍郎唐世济、右副都御史张捷等温体仁的党羽纷纷从班列中跑出来应和。 不过,怪事发生了,温体仁的十余个铁杆亲信出来推举之后,竟然没有人再应和,朝臣大多面露古怪之色,站在那里跟木桩子一样,很显然,他们认为,温体仁不适宜担任会试主考官。 不是说温体仁没资格,会试主考官虽然不是每个朝臣都可以当,但有资格当的却是不少,都察院副都御史以上直到内阁大学士都有资格,也就是说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都有资格,温体仁自然有资格。 但是,昨天京城那一场风花雪月的议论,让大部分朝臣看清了温体仁的嘴脸,这家伙人品实在是太差了,包括阉党余孽在内,大家都不想让这么个人品极其低劣之人充当会试主考官。 崇祯见此情景,明显有点犹豫了,他倒不是不想让温体仁出任会试主考官,他也认为温体仁很合适,但是,这推举的人数有点少啊,上千朝臣,就十余个站出来支持,跟刚才周延儒那上百人支持的阵势相差实在太大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拍板啊! 这时候,又有人站出来了,崇祯明显一愣,温体仁更是罕有的眉头一皱。 因为,站出来的,又是状元郎文震孟! 温体仁知道,这家伙就是个愣头青,压根就不怕得罪人,满朝文武,也就这个家伙敢跳出来跟自己硬刚了。 这两天怎么就没想办法把这家伙给撸下去呢,早该把这只出头的傻鸟一枪给崩了,温体仁已经有点后悔了。 文震孟仍然是一身正气凛然,简单的几步走出来都给人一种刚烈的感觉,张斌看着他的身影,脑海中竟然莫名想起了正气歌》。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这正气歌》正是文震孟的先祖文天祥所做,或许,他就是颂着正气歌》长大的吧,所以才会这么正气凛然。 唉,可惜了,这么一个满身正气的状元郎实在是生错时代了,这个时候的朝堂比的不是谁更有正气,而是谁更黑,谁更狠,谁更无耻! 张斌这个时候都不敢拉拢这种人,因为他太过刚烈了,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么个动不动就站出来跟奸妄硬刚的,对自己并没有多大帮助,有时候甚至还会坏事。 这会儿,也只能看着他在满朝文武面前为自己演奏殉道的正气之歌了! 文震孟蠢吗? 他当然不蠢,他要蠢就不可能高中状元,他就是看不得小人当道,所以才显得如此刚烈。 不过,这次,张斌的信给他触动很大,他跪下来之后并没有大放厥词,反而恭敬的拱手道:“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崇祯这个时候对文震孟还是很满意的,他闻言,立马点头道:“嗯,你说。” 文震孟继续恭敬道:“微臣想请温大人正面回答一个问题,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不要说什么所有人合起来诬陷一个人什么的,今天,微臣就一个人,问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也不弹劾温大人,就问问,这事是不是真的。” 这么个要求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却一点都不过分,崇祯只是疑惑了一下,随即便点头道:“嗯,温爱卿,这个应该不是很难吧,要不,你出来回答一下文爱卿的问题。” 温体仁闻言,心里凉了一大截,他已经知道文震孟要问什么了,这个愣头青,怎么会如此无耻下作了呢! 他虽然满心的不愿意,却不得不站出来,崇祯虽然是商量的口气,要你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违抗他的旨意,那就不用混了。 他只能装出恭敬的样子,疾步从班列中走出来,跪在御道顶端,朗声道:“微臣遵旨。” 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文震孟。 文震孟不疾不徐的道:“微臣就是想问一下,紫梨花、彩铃儿、秋月云这三人是不是温大人的妾室。” 这个问题真的很简单,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崇祯立马转头看向温体仁。 温体仁这个窝火啊,果然是这事,他虽然无耻,但却不敢当面欺君,这种事,稍微问下就能知道,他怎么敢当着崇祯的面否认。 他只能无奈的点头道:“是。” 崇祯闻言,不由大失所望,他还以为会有什么好戏看呢,结果,就这么简单就结束了,问题很简单,回答也很简单,一点意思都没有。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当然不可能,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文震孟见温体仁点头应是,立马拱手朗声道:“皇上,微臣反对温大人出任会试主考官,因为紫梨花、彩铃儿、秋月云这三人均是青楼女子,大明律》中有明文规定,在职官员不得娶青楼女子为妻为妾。温大人这样视大明律》于无物,如果所有考生都向他学习,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话一出,顿时在所有人心里掀起轩然大波,你说你好好说话能成不,没事抬出大明律》干嘛,这不让人下不了台嘛。 满朝文武都以为他转性了,说话会委婉一点,没想到,这个愣头青,还是这么刚! 第五卷 第五十章 科举之争 温体仁被文震孟这么一刚,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他以为文震孟会像谣传的那样,诋毁他气死了自己的父母,气死了自己的正室,这样的话,自己还能狡辩,因为那些都是假的。 他完全可以转移话题,将这事扯到孝道方面去。 他对自己的父母那可是真孝顺,认识他的人都清楚,虽然他父母都是普通农户,但是,不管他自己当多大的官,都在父母面前恭敬异常,当然,他父母也很少管他的事。 这个话题一扯到孝道上,自己反而能在崇祯面前博个大孝子的好印象。 没想到,文震孟这家伙竟然不管传闻,直接搬出了大明律》! 这下还怎么扯,难道说大明律》不对或者不合时宜吗? 他还没这么蠢,他要真敢这么说,崇祯估计立马就会翻脸。 他知道,这时候,只要他不吭气,崇祯应该还不会发火,因为他已经在崇祯心里埋下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观点,那就是,朝臣大多想架空皇上,唯有他站在皇上这一边。 崇祯果然如同他所想的那样,并没有发火,因为在崇祯看来,朝臣有点瑕疵是可以接受的,张居正不就有点贪财嘛,相较而言,温体仁这点好色小毛病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让温体仁当会试主考官是有点不合适了,会试主考官那可是要为人师表的,不能有什么瑕疵。 崇祯想了想,干脆息事宁人道:“今天是廷推会试主考官,其他的事就不要再议了。” 他这意思就是不要再谈什么青楼女子了,大家继续廷推,至于温体仁,的确不适合当会试主考官。 文震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不能继续深究有点小遗憾,但皇上都发话了不要再议其他事情了,他也不敢再说下去了。 他是刚烈的很,但并不是个傻子,崇祯一发话,他立马磕了个头,起身会班列去了。 温体仁这会儿心里恨不得的把文震孟这家伙给活剥了,但是,这心思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只能装出羞愧的表情,磕头谢恩,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慢慢回到班列。 他那帮亲信见主将都败退了,连忙磕头爬起来,疾步退回班列,御道中立马为之一空。 这个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突然从张斌身后转出来,疾步走到御道中间,趴下来朗声道:“微臣推举礼部尚书徐光启出任会试主考官,徐大人乃甲辰科进士出身,又是庶吉士,而今又是礼部尚书,会试正是由礼部主持,徐大人出任会试主考官正当其职。另徐大人博学多才,天文地理,农学兵事,无不精通,著作更是不胜枚举,大明学子若能如徐大人般钻研学问,学以致用,勤勉任仕,大明必将日益兴盛。” 这一通马屁拍的,徐光启都有点脸红了,不过倒也不是很夸张,只是,黄承昊为什么要推举他能,徐光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跟黄承昊有什么交集。 这个自然是张斌的主意,光把温体仁干下去还不保险啊,万一温体仁把自己的党羽推上去,又或者其他阉党余孽把主考官的位子给抢了去,都很难保证会试的公平公正。 所以,他让人同样给黄承昊射了支弩箭,让黄承昊站出来推举徐光启。 这点小事,黄承昊自然不敢拒绝,他在朝堂又没什么势力,还把其他阉党余孽都给得罪了,推举一下也就是意思一下,估计是成不了的。 如果光他一个人跪这里吆喝,这事自然是成不了的。 他刚说完,另一个左副都御史张斌突然疾步上前,跪到他旁边,朗声道:“微臣附议,徐大人所著之兵书农书微臣拜读甚多,徐大人实乃我辈读书人之楷模。” 张斌这也是没办法,因为他在朝堂中实在没什么势力,但会试主考官又关乎着他以后在朝堂势力的发展,他只能冒险自己出场力挺了。 他这一出场,着实非同凡响。 崇祯原本还想再看看,让朝臣再多推举几个,好从中选择一个,因为他对徐光启真不是很熟悉,不过,张斌这一附和,他的想法立马就变了。 他对徐光启不熟,但是对张斌熟啊,张斌都这么推崇的人,应该错不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有点心动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跟崇祯的想法差不多,他对徐光启也不熟悉,但是,他对张斌比较熟悉,张斌推崇的人,他也认为应该错不了,所以,他紧接着便出来附和道:“微臣附议。” 毕自严想法更简单,张斌对他有恩,光说几句感谢的话实在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现在看到张斌附议,他也不管什么熟不熟了,直接就窜出来附和道:“微臣附议。” 毕自严和曹于汴可以说是朝中正直之士的表率,他们两一出场,立马就有一堆人附和,包括毕懋良,包括文震孟,不一会儿,御道中就趴了几十个朝臣。 这规模虽然比周延儒那场要小一点点,但也足够了,崇祯不想扫张斌的面子,更不想扫毕自严和曹于汴的面子,再说,礼部尚书的确是会试的主持者,当主考官也刚刚合适,所以,他直接点头道:“嗯,徐爱卿出任会试主考官正当其职,朕准了。” 这下终于尘埃落定,两个主考官都推选出来了,会试的基调就定下来了,至于各房考官,基本上都是从翰林院和国子监推举,这个时候就是拼学历,说白了就是比谁的科举排名高。 基本上一甲状元榜眼探花那是稳稳当当,二甲就要看看你排名高低了,至于三甲,基本上,想都不用想。 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论资排辈,各房考官也定下来了,早朝至此结束,张斌这趟京城之行差不多也接近尾声了,剩下的,貌似就是太子的礼物了。 积木方面,他早已画好图纸,各式简化的宫殿和房屋都是足有两尺高的大家伙,至于船只,福船、海沧船、苍山船、车轮舸等水师战船他都画了简化的模型。 这些做起来都比较费时间,赵木匠召集了一帮老伙计日夜赶工,终于在地毯到达京城那天把所有东西都做出来了。 这次,张斌足足找了十余辆马车,由自己的亲卫假扮的车夫驾着送到皇宫。 崇祯貌似对积木也来了那么点兴趣,听闻张斌又送东西来了,他竟然亲自在坤宁宫等着。 这下,张斌什么都不敢表露出来了,甚至连看都不敢往张嫣那个方向看,匆匆的将礼物放下,他便向崇祯辞行,言明自己想尽快返回福广。 崇祯虽然有点不舍,但也只能恩准了,毕竟福广还面临着红毛番的威胁,那里可关乎着将近五百万两的税赋收入,绝对不容有失。 张斌就这样走了,事了拂袖去,貌似什么都没干,就是在京城转了一圈就回去了,至少温体仁不知道,敲掉他两颗门牙闵洪学和闵梦得的,搞的他臭名远扬的,都是张斌。 更重要的,对后面朝堂格局影响深远的辛未科会试主考官,也被张斌给阴掉了。 为什么一个会试主考官这么重要呢? 貌似,考生考试之后,试卷都要经过封存,直到成绩揭晓才能打开考生填写姓名和籍贯处的封印,主考官又怎么左右会试的结果呢? 其实,会试走过后门的都知道,主考官完全能左右会试结果。 像钱谦益主考浙江时,考生钱千秋与考场官员金保元、徐时敏勾结作弊,将“一朝平步上青云”写在每段话的末尾作为暗号,那是一种低级作弊手段,那样搞,纯粹是脑子有病,留下的把柄,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 主考官要作弊,完全没必要这样。 每次会试阅卷之前,主考官都会召集各房考官交待一下接下来阅卷的安排,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安排中就多了一项内容,那就是主考官说书。 主考官说书当然不是跟民间说书人那样,给人讲故事,他们说的就是书,两个主考官,会各说一本书,这书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新近比较流行的书,比如什么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聊斋志异》、儒林外史》、三言、二拍等等。 主考官说书也不会做什么具体的讲解,他们只会说个书名,他们所说的书就是暗号,各房考官和走了后门的考生都要好好去看看,当然,考生是在考试之前看,而各房考官是在考试之后,阅卷之前看。 考生在考试的时候只要引用书中的一句话,就证明,这是走了后门的,只要不是太差,各房考官就不能把人家给淘汰了。 关于这个主考官说书还有个轶事,那就是崇祯元年的戊辰科的状元刘若宰修改金ping梅》的轶事。 传闻,那时候金ping梅》还不叫金ping梅》而叫金莲传》,正是刘若宰在会试期间看了金莲传》,然后把书名改成了金ping梅》。 话说一个举人会试的时候为什么要看小说呢,而且看的还是金莲传》这种小说,这不无聊透顶吗。 其实,不是他无聊,应该那个时候的主考官比较无聊,说了这本书,他不得不看。 当然,主考官也会看人来,那种文章做的狗屁不通的,这后门也会走不通。 徐光启当然知道说书这种事,原本,依他的个性,是不大可能去说书的,毕竟,这是一种隐藏的作弊手段,很多人不屑为之。 而且,并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主考官就一定要说书,你如果刚正不阿,完全可以不说书,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这次,为了陈子龙他们不被淘汰,徐光启也只能违心的说了一回书。 结果,这次科举考试就精彩了,因为周延儒跟复社的人说了书,而徐光启也跟陈子龙等人说了书,而复社成员和陈子龙这帮人中也的确也有一些后世比较有名的文学家。 比如江左三大家之一的吴伟业,又比如明诗殿军陈子龙,还有娄东二张,张溥、张采等等。 没了温体仁的打压,这些人可谓大放异彩。 最后,通过殿试,陈子龙夺得了一甲第三名,也就是俗称的探花郎,夏允彝和杜麟征也名列二甲,徐孚远、周立勋和彭宾则名列三甲。 其实,他们这并不能算是作弊,只能说,他们没有被作弊的人给淘汰掉,因为他们本身都是明末比较有名的文人,被一些毫无名气的人淘汰,而且还多次被淘汰那才叫咄咄怪事。 他们是顺利过关了,六人都金榜题名,主考官徐光启除了给他们六人说了回书,其他事情也做的相当出色,并没有出任何问题。 但是,另外一位主考官周延儒却出问题了,因为这一届会试的会员和殿试的状元,高中双元的陈于泰是他的姻亲,也就是他夫人陈氏的亲侄子! 这个陈于泰要说本事还是有的,并不是那种酒囊饭袋,他出身于宜兴有名的官宦世家,父亲陈一教、弟弟陈于鼎、族兄陈于廷都是进士出身,而且他自幼聪慧,喜好读书,十五岁就精通经史子集,考上了秀才,这会儿他都三十五了,真才实学肯定是有的。 可惜,他不该是周延儒的姻亲,因为温体仁正为了谋夺内阁首辅之位,处处设坑,准备把周延儒这个昔日的队友给埋了呢。 这下好了,你当会试主考官,你的姻亲又是会试的会员,又是殿试的状元,你这还不叫作弊,那什么叫作弊。 温体仁特意拿出了榜眼吴伟业和探花陈子龙的试卷跟陈于泰的做比较,比给崇祯看。 吴伟业是什么人,他就是后世有名的吴梅村,一首圆圆曲》,一句“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可谓脍炙人口,陈子龙那也是有名的文学家,大诗人,竟然被个陈于泰给比下去了,可能吗? 崇祯仔细比对了一下试卷,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已经对周延儒起了疑心,紧接着,温体仁便令手下党羽拼命弹劾周延儒,他亲戚在家乡犯事了怪周延儒,朝廷举步维艰怪周延儒,朝臣有过错怪周延儒。 结果,周延儒被他弹劾的没有办法,只能托病返乡,温体仁就此登上内阁首辅之位。 当时就有民谣流传:“礼部重开天榜,状元探花榜眼,有些惶恐;内阁翻成妓馆,乌龟王八篾片,总是遭瘟。” 正是嘲讽温体仁这个贪财好色的奸妄小人,借辛未科状元陈于泰之事把内阁首辅周延儒给干翻了! 第五卷 第五十一章 历史的教训 朝堂之上,纷纷扰扰,你方唱罢我登场,没有一个是为了大明,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内阁翻成妓馆也好,群臣总是遭瘟也罢,这些都是崇祯的事,他无权过问,张斌这会儿只想把自己的事情管好。 温体仁只要不瘟到他身上来,他就不会费尽心思去跟这个奸妄小人斗,因为崇祯这会儿对温体仁依然恩宠有佳,要干翻这个奸妄小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与其白费心机去跟他斗,还不如把现有的地盘经营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趟京城之行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可能永远待在福广,就算温体仁不把他坑回京城,崇祯也会把他招回去,想坐镇福广慢慢解决即将到来的危机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必须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走了之后怎么办。 这个问题的确让人头疼,但他却不得不去考虑,阉党这种卸磨杀驴的事可没少干。 像辽东,一开始,熊廷弼干的好好的,撸了,换上自己人王在晋,后面搞的一塌糊涂,孙承宗连忙去接手。 等孙承宗搞得有点起色了,又把孙承宗给逼走,换上高第。 高第一上任,立马下令尽撤关外军民,将关宁锦防线拱手送给后金,要不是袁崇焕抗命不遵,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温体仁显然就想来摘自己的桃子,把自己诓到京城去教太子,他好派人跑到福广把所有财富贪腐一空,要不是自己还有点手段,这会儿福广总督估计已经是温体仁的党羽了。 如果真是那样,后果真的不堪设想,财富被他贪腐完了不说,很有可能,东番都会被荷兰人重新占领,到时候,天子的南库恐怕又要变成海盗的乐园了,不但收不到一文钱税收,还得往里贴钱!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福广不但是自己的一番心血,也是大明的希望所在,如果福广毁了,大明就真完了。 张斌回到东番之后,翻出地图,冥思苦想了几天,便开始安排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亲信开会,地点就是海军讲武堂,不过这次他不但召集了武将,还召集了文官,所有他认为正直可靠的,全部召集过来了。 这天正是大会召开之期,早早的,孙传庭便起来了,他昨天下午便以赶到东番,住的是总督府迎宾馆,张斌给的通知是早上辰时开会,但是,他已经习惯了早上在衙门点卯,所以,卯时还差一刻他便已经起来洗漱完毕了。 这会儿吃着精致的早点,他不由感慨万千,这一趟东番之行他真是涨见识了。 他是张斌新招揽的亲信,一直在广东任职,还从未到过东番,在他想来,广州城那就已经是规模超大的城池了,整个大明可能也就京城能与之想比,却不曾想,在茫茫大海上,竟然还有一个比广州城更大的城池。 这里,不但比广州城大,各种建筑和设施也比广州城要好。 像港湾入口处的那座棱堡,广州城压根就没有,珠海那里倒是有一座,他也曾去参观过,那已经算是相当壮观的了,但是,比起东番这座棱堡来貌似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还有大员港,广州城外的港口跟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这里像天字号码头那样的大码头足有十余个,码头旁停了不知道多少战船,还有那种大的吓人的新式战舰,这里竟然停了十多艘,他一直以为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总共也就两艘那样的超级巨舰来着。 还有大员城的规模,广州城连外面散落的民居全加起来恐怕都没这么大,在他的印象中,好像连京城都没这么宏伟! 还有大员城旁边的那座卫城,他一开始真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一座大城池旁边还要建一座小城池呢,后面一问才知道,那里竟然是东番中前卫的驻地,一个卫所驻地,竟然有一个普通的小县城那么大! 还有这福广总督府,他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衙门,六部衙门包括五军都督府衙门全加起来都没这么大,恐怕只有皇城才能与之一比。 还有他住的这迎宾楼,就一个给来往官员打尖歇脚的地方,比他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好,宽敞明亮的房间,各种精美的家俬,包括这可口的早点,他感觉自己好像处在梦境一般,大明竟然还有此等所在,他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吃完早点,才刚刚卯时,这会儿虽然还早,他还是招来值守的特战营精锐,带着他赶往会议主办地,海军讲武堂。 海军讲武堂离总督衙门并不远,走路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样子,张斌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战马,路上耗费的时间就更短了,由于时间还早街上并没有什么平民百姓,一路打马前行,约莫一盏茶时间,孙传庭便在特战营精锐的引领下,来到了海军讲武堂。 他同样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如同后世学校般的军营,又或者说如同军营般的讲武堂,整整齐齐的高楼,绿树成荫的街道,宽大无比的校场再次令孙传庭震撼不已,这地方,听说只是给水师将领讲课的,这简直比国子监的规模还大啊! 这个时候,海军讲武堂已经开始招纳学员开堂授课了,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各级将领,上到总兵、参将,下到总旗、小旗,全部轮流在这里上课,整个讲武堂里到处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明军水师将士,军容军貌之盛,大明其他地方压根就看不到。 孙传庭一路带着震撼,来到开会地点,也就是那个能容纳上百人的教室,看到大到吓人的课堂,他震撼的都快麻木了,这时候里面并非空空如也,有二三十个早起的官员和将领也如同他一般,早早爬起来没事干,便跑来这里等候了。 他一路与相熟的官员和将领打着招呼,一路在特战营精锐的引领下来到了最前排,他毕竟是一省提刑按察使,已经属于福广两省排名前十的高官了,自然是坐在前排。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省官员和将领陆续抵达,离开会的时间也越来越近,大家闲聊了一阵,外面终于响起一声高唱:“总督大人驾到。” 一众文臣武将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候着,张斌随即满脸凝重的走进来,他貌似有点不高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平时都是满脸春风的总督大人神色如此凝重呢? 张斌来到讲台上,一抬手,让大家坐下来,随即便沉声道:“诸位,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我在福广可能呆不长了。” 他这话一处,在坐的百余名文臣武将均大惊失色,总督大人对福广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相当清楚,如果总督大人要离开福广,后果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张斌叹息道:“这次我被召回京城,是内阁大学士温体仁联合吏部尚书闵洪学和兵部尚书闵梦得搞的鬼,大家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吗?” 众人闻言,再次大吃一惊,先不说内阁大学士温体仁、吏部尚书闵洪学、兵部尚书闵梦得到底想干什么,总督大人这话说的本来就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官场上,说话好像没有这样直接的吧! 张斌紧接着便愤愤不平道:“他们是看中了福广的钱财,知道吗,福广两省一年光是税赋就能上缴将近五百万两,要是打着各种幌子横征暴敛、拼命搜刮,你说,他们能贪走多少钱?” 他这话一出,在座的文臣武将都傻眼了,总督大人这是被温体仁、闵洪学和闵梦得给气糊涂了吧,人家可是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这话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在场官职最大的卢象升忍不住咳嗽一声,劝道:“双全,慎言啊。” 张斌坦荡荡的道:“怕什么,在座都是自己人,你们谁会去告发我吗?” 在座的文臣武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露出恍然之色,对啊,大家都是自己人,谁会去告发总督大人啊。 张斌紧接着道:“今天,我要讲的,都是肺腑之言,可能有点惊俗骇世,大家可要做好思想准备,我这还没开始呢。” 在座的文臣武将无不露出骇然之色,这都直指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了,这还没开始,总督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张斌紧接着道:“我曾经跟在座的将领说过,每次打完仗都要总结经验教训,赢了要知道怎么赢的,争取下次继续赢,输了要知道怎么输的,争取下次不再输。” 在座的将领无不默默点了点头,这会上次开总结大会的时候总督大人就说过,大家都记得很清楚。 张斌紧接着严肃道:“其实,我们文臣治理地方,甚至是治理国家,同样要总结,每件事,成功了为什么会成功,失败了又为什么会失败,这样,我们才能不断成功。像现在,大明不断走向衰败,谁想过是为什么吗?” 众人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在座的,肯定有人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想归想,不能这样拿出来吆喝啊! 张斌不以为意,继续道:“大明从什么时候开始衰败的呢?究其根源,就是万历末年那场萨尔浒之战,为什么曾经击败东瀛关白丰成秀吉麾下三十多万大军的辽东军会败在所有青壮加起来都不到十万的建奴手里呢?要知道,东瀛大军还有火器呢,建奴那时候可连火器都没有。” 这个问题,或许有人知道,或许有人不知道,不管知不知道,张斌接下来便解释道:“萨尔浒之战,我们大明的主帅是杨镐,正是因为他指挥失误,并意图借机害死与他有仇的辽阳总兵刘铤才导致了最终的大败。杨镐此人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万历二十六年朝鲜战争中他是唯一临阵脱逃的明军将领,蔚山一战,他临阵脱逃,导致将近两万明军将士阵亡,是万历朝鲜战争中我们大明损失最惨重的一战。那么这么一个临阵脱逃的败军之将为什么后面一点事都没有,还被提拔起来指挥关乎国运的萨尔浒之战呢?很简单,因为他是浙党首领沈一贯的亲信,浙党全力保他,全力推举他,所以,他一个临阵脱逃的败军之将才能指挥关乎国运的萨尔浒之战。” 他说到这里,在座的文臣武将无不默然,萨尔浒之战,败的太惨了,可以说是大明的耻辱,而这个耻辱并不是因为明军不行,而是因为主帅有问题,大明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给打败的! 张斌同样痛心道:“这么大的一场惨败,并没有人去总结经验教训,浙党在此事上做的无耻之尤,并没有人去责备他们,以致他们后面胆子越来越大,什么事都敢做。先帝光宗怎么死的,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吧,先帝光宗仅仅感染一点风寒,司礼监秉笔御药房掌印太监崔文升使劲喂他吃泻药,泻得先帝光宗死去活来,紧接着鸿胪寺丞李可灼一粒红丸,正值壮年的先帝光宗,继位不到一个月就驾崩了。先帝光宗驾崩之后,内阁首辅,浙党首领方从哲无耻之尤,竟然说李可灼有功,应赏银五十两!又不记教训,又不记教训啊!就因为李可灼是方从哲的亲信,害死先帝这么大的事,崔文升仅仅是发遣南都,李可灼也仅仅是遣戍!为什么,因为方从哲怕被株连,害死先帝这么大的事,如果株连起来,就要灭他九族,所以,他发动所有势力,拼命搅合,把这么大的事都给压下去了。” 这个时候,下面的文臣武将已经开始思考了,这两件事简直诡异之极,萨尔浒惨败和光宗驾崩,这么大的事,罪魁祸首其实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像杨镐是崇祯二年才被砍掉的,像崔文升后面甚至还被魏忠贤重用,总督河道!大明朝堂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斌继续痛心道:“正是因为大家都不记教训,才有后面的阉党之祸,而浙党败类正是阉党的主体。辽东经略熊廷弼为什么被传首九边,大家知道吗?正是浙党败类姚宗文带头弹劾,把打的努尔哈赤毫无办法的熊廷弼生生从辽东经略的位置上弹劾下来,才导致辽阳和沈阳失守,辽东一溃千里!” 他说这么多,都把大家给搞糊涂了,总督大人这到底是要干嘛呢? 张斌看着众人迷茫的眼神,这才总结道:“我是让大家记住历史的教训知道吗,浙党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压根就没有大明。现在,浙党首领温体仁又把矛头指向我了,你们说,如果我被他弄走了,福广怎么办?大家怎么面对荷兰人的报复?如果他派人来横征暴敛,拼命敛财,大家又怎么办?” 第五卷 第五十二章 利益共同体 张斌这样说有点危言耸听,至少温体仁的阴谋摘桃子的事已经被他给解决了,暂时来说,温体仁还没有对付他的后续行动。 他之所以要说得温体仁好像随时会把他吭回京城,让别人来当这个总督,自然是有目的的。 作为一个权臣,或者说一个领袖,必须善于驾驭和引导手下人,让他们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他要让下面的文臣武将都产生急迫感,甚至产生恐惧感,这样,这些人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要是他说的稀松平常,随随便便就能把事情摆平了,那么估计有些人还会犹疑不定,甚至,还有可能傻乎乎的跑去“忠君”,把自己给卖了。 这种事情不能不防,毕竟这个时候抱有“愚忠”思想的人还是有的,不让他们好好考虑一下自己被取代的后果,保不定就会冒出个二愣子。 他把温体仁摘桃子的想法一说,下面众人果然急了,如果浙党真的派个人来取代总督大人怎么办! 张斌紧接着又添油加醋道:“你们可能对闵洪学和闵梦得不熟,他们的功绩在京城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安奢之乱大家都知道吧,从天启二年一直持续到崇祯三年,期间,四川总督王三善差点平定了,五省总督蔡复一也差点平定了,结果这两个总督都死了。闵洪学和闵梦得一个云南巡抚,一个云贵总督,为了谋夺五省总督之位,硬生生害死了四川总督王三善、川贵湖广三省兵马总理鲁钦和五省总督蔡复一。他们谋取五省总督之位之后,并没有去管安奢之乱,而是使劲捞两年钱,天启七年他们便因剿贼有功回京升官发财去了,留下个烂摊子直到崇祯三年才被五省总督朱燮元收拾。” 这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福广却还没收到消息,因为路途太远了,邸报也不可能八百里加急传送,京城发生的事,他们一个月之后能知道就不错了,张斌回来之后都没说过,他们自然不知道。 这一说出来,可把下面的文臣武将给吓一跳,这帮人,竟然这么狠毒,为了贪钱,害死三个总督级的朝廷重臣! 张斌紧接着又添油加醋道:“好好看看这宽敞明亮的课堂吧,好好看看外面水师将士朝气蓬发的英姿吧,浙党一旦夺取了福广总督之位,这里必将暗无天日,水师将士,不知道有几个能活下来。云贵的安奢之乱死的可不光是三个总督,总督王三善被他们害死的时候,副总兵秦民屏战死,中军参将王建中战死,明军将士死难数千。他们害死总理鲁钦的时候,故意撤走两翼的兵马,让鲁钦战败自刎,明军将士同样死难数千。还有,贵阳府四十多万老百姓,被他们害的剩下不到三万,他们下起黑手来,可是没人性的!” 他这话一出,下面的文臣武将无不脸色大变,这些人竟然连明军将士和平民百姓一起害,简直太可怕了,福广这么好的形势,难道真的要毁于一旦! 卢象升见众人都惶恐的眼神看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总督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他们这坏到这种程度?” 张斌沉重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皇上查证之后,下旨将闵洪学和闵梦得凌迟处死,闵洪学和闵梦得收到消息,畏罪自杀了,要不然,我也没有这么容易脱身回来。孟侯应该知道,当初五省总督蔡复一被革职查办的时候还专门给他兄长写了封信,信里面就说了两翼云贵兵突然撤退,总理鲁钦被害的兵败自刎的事。”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毕懋康。 毕懋康同样沉重的点头道:“这事我听家兄提起过,五省总督蔡复一的确死的冤,眼看这就要平定安奢之乱了,两翼突然撤兵,害的总理鲁钦兵败自刎,紧接着他就被革职查办了,没想到是闵洪学和闵梦得这两个家伙干的好事。” 这下所有人都炸了,纷纷咬牙切齿的咒骂起来,这世上真有这种灭绝人性之徒! 但是,骂着,骂着,很多人的脸色都变的难看起来,因为,现在,浙党正将目标指向福广呢,如果他们像在云贵那样整,福广的官员,将士,百姓岂不要像云贵那样死一大片,要知道,荷兰人可比土司安邦彦厉害多了,如果跟荷兰人打着打着有人在后面下黑手,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这个时候,蔡善继、陈子壮、倪元璐等人纷纷焦虑道:“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就对了嘛,张斌说这些,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让这些文官死心塌地跟着他混,那些武将他倒不是很担心,因为所有武将基本上都是他提拔起来的,而且他们都没有文官那么多心思,不会突然冒出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现在,这些文官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张斌立马激昂道:“面对这些奸妄小人,我们唯有团结一心,跟他们斗,不管是在福广还是在朝堂,只要有我们在,就不让他们阴谋得逞。” “对,团结一心,跟他们斗。”一众文臣武将纷纷激动的应和起来,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人阴死。 张斌紧接着又补充道:“你们可要有心理准备,朝中不止有浙党,阉党余孽还有很多,楚党、齐党、宣党、昆党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害起人来那也是毫无人性的。” 这时候,他安排的杨耿、郑彩等将领纷纷出声应和道:“我们不怕,有总督大人带领,我们肯定能收拾那帮奸妄小人,还大明一个郎朗乾坤。” “对对,收拾那些奸妄小人,还大明一个郎朗乾坤。” 这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了,张斌立马抬手道:“好,那我就带着大家好好跟他们斗一斗,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好好好”整个大堂中立马叫好声不断,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张斌紧接着又抬手道:“好,大家都静一静,听我安排。” 众人闻言,立马静下来,用希冀的眼光看着他。 张斌郑重道:“首先,你们要明白,所有文官都有可能被调走,阉党余孽只要随便在皇上面前进几句谗言,任何文官随时都有可能被调走,像这次,他们就差点把我给调走了。” 这个的确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这会儿文官都是流官,不可能在一地待太长的时间,温体仁他们真要乱搞,把福广地方官员全部换掉都有可能。 所有文官都露出担忧的表情,他们如果被调走了,那地方上就只能任人收割了,这点好像没有任何办法。 张斌也担忧道:“这个的确比较麻烦,我们只能做两手准备,第一,联络地方上比较有名望的官绅,拜托他们对以后的税赋暗中进行监督,一旦后来的官员在乡里横征暴敛,胡乱收税,就向就近的卫所报信,卫所再把消息传给我们,我们尽量想办法委派巡按御史来巡查。第二,把所有容易捞钱的,全部迁移走,比如官营的船厂,瓷器作坊,纺纱织布作坊,还有盐铁转运司、茶马司、牙行等,全部迁移到地方官员管不到的地方去。” 还有这种地方,毕懋康忍不住问道:“还有地方官员管不到的地方吗?” 张斌点头道:“当然有,都司卫所地方官员就管不到,像东番九卫就不归地方官员管,造船厂可以都迁到东番九卫来。还有我准备把海澄和珠海县衙撤掉,改成卫所,将镇海卫驻地搬到海澄,将广海卫驻地搬到珠海,以后这两地就不归漳州府和广州府管了,全部归都司衙门管。” 都司卫所这一块是归五军都督府管的,张斌甚至是孙传庭都可以通过英国公来决定都指挥使和各卫所指挥使的任免,这点大家都清楚,但是,朝廷委派的巡抚和总督也可以管都司卫所,孙传庭忍不住提醒道:“他们要派个巡抚或者总督过来怎么办。” 张斌阴阴的道:“调郑芝豹任镇海卫指挥使,郑彩任广海卫指挥使,东番九卫,还有镇海卫和广海卫指挥使都是海盗出身,正常的命令可以听,如果他们要胡作非为,那就重新做海盗,芝龙,你明白吗?” 郑芝龙当然明白,这其实就是耍流氓,你要瞎指挥,我就降而复判,闹到朝堂去,张斌他们就知道了。 这点小事对郑芝龙来说,简直是小意思,他立马拱手道:“末将明白。” 郑芝龙明白,其他人不明白啊,邹维琏忍不住惊讶道:“这,让人造反,没必要吧。” 张斌淡淡的道:“这不叫造反,降而复判还可以再招降吗,他们要乱来,就让芝龙带着人降而复判,到时候闹到朝堂我们可以提议再派人来招抚嘛,这样岂不就把他们派的巡抚和总督给顶下去了。” 原来是这样,邹维琏、倪元璐等人无不露出怪异的表情,他们都是那种比较正直的官员,这种耍流氓的手段他们还真想不出来。 温体仁要知道张斌这么安排,估计能气的喷血,他的确对福广这块肥肉眼红不已,这次虽然失败了,以后有机会他肯定还会想办法派人来顶替张斌。 到时候派人过来,想胡乱收农税有人告发,朝廷会派巡按御史来巡查,想胡乱收商稅人家直接降而复判,让你下不来台,看着肥肉吃不到,他不气得喷血才怪。 这样一安排,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就算所有文官都调走,别人也不可能把福广搞的一团糟,张斌习惯性的问道:“大家还有什么建议没?” 他这意思,要没什么建议就散会了,接下来还有其他事呢。 没想到,他的话刚落音,毕懋康立马提醒道:“建宁仓那边是不是也要安排一下,那里的存粮可值不少钱。” 张斌闻言,一拍额头,是啊,建宁仓那里的存粮可不是个小数目,就算自己只能在福广待两年了,那里的存粮估计最少也能达到五百万石左右,也值好几百万两银子呢,要不防着点,绝对会被那些贪官污吏想方设法拿去卖了。 张斌想了想,随即点头道:“那就将福建行都司建宁右卫驻地北移,在峡谷入口修一座小城池,直接将入口处改成后城墙,防止人窥探,建宁右卫指挥使就由张勇出任。” 商议至此就差不多了,张斌征询了一下,大家再无意见,他便让所有武将都解散,把所有文官还有曹文诏叔侄留了下来。 这些文官包括一开始跟着他的毕懋康、王徵、孙元化、宋应星等人,也包括后面招来的邹维琏、陈子壮、倪元璐等人,他们很有可能三年任期结束之后就会被调离福广,张斌决定,将他们全部拉入自己的阵营,不然,人一散关系就疏远了,这些都是难得的正直之臣,干吏,就这么散了实在是可惜了。 将他们拉入自己阵营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入股东盛堂,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 张斌也不遮遮掩掩,而是直接了当道:“从今天开始,大家都是真正的自己人了,这里,我提一个要求,希望大家能同意。” 邹维琏、倪元璐等人闻言,纷纷拱手道:“大人,您说。” 那表情,大有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意思。 张斌点了点头,郑重的道:“首先,我跟大家介绍一下东盛堂,东盛堂原本是我外公黄老爷子的产业,现在,黄家,张家、郑家各占一成,曹家、骆家、毕家、戚家、俞家、毛家各占半成,剩下的四成,分成四十份,在座各位必须都拿一份,这样,我们才能真正算是自己人!” 东盛堂这会儿可谓遍布整个大明,是一家超大的商号,这点,在座的自然都知道,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来历,张家、郑家、毕家、戚家、俞家大家都能猜到是哪几家,邹维琏忍不住问道:“大人,这拿一份是什么意思?” 张斌详细解释道:“就是年底拿一份分红,大家可以放心,东盛堂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你们也不用管东盛堂的事情,只要拿分红就行,拿了,大家有了共同的利益,才能算是真正的自己人,就这么简单。” 这些都是他当初跟徐光启说的时候,徐光启提出的疑问,他干脆一把全解释清楚了,省得大家再问。 这意思,就是让大家拿钱,拿了就等于有了利益瓜葛,才能算是真正的自己人,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紧接着张国维、陈子壮、孟邹伟这几个也相继同意了,最后,邹维琏、倪元璐和钱士晋这几个相对正直的也不得不同意了。 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就这样逐渐成型,这个利益共同体在大明朝局中所占的分量也越来越重,这些人一旦全部进入朝堂,张斌要掌权的基础就有了。 第五卷 第五十三章 万斤巨炮 东番前卫,高雄城。 这是一座奇怪的城池,至少大明以往还建造过这种长条状的城池,看上去给人感觉十分怪异,就好像西子海湾北面多了一堵巨大的围墙一样。 当然,高雄城不是一堵围墙,而是一座城池,这是一座宽两里多,长度将近二十里的大城池,其面积和京城的外城差不多大。 这会儿高雄城已经接近完工了,整个城池大致分为六个部分,最西边两里多的方形区域是真正意义城池,里面街道纵横,房舍成排,大约能住下十万人左右,往东边就是些巨大的工厂了。 第一个是一个巨大的机械厂,宽度大约有三里,横向是三个巨大的厂房,纵向只有北边沿城墙修葺了一排宿舍,其他地方则全部是宽阔的道路。 第二个是一个巨大的铸炮厂,宽度也是三里左右,横向足足建了五个巨大的厂房,纵向也是一排宿舍。 第三个就是造船厂,十个水道横向排开,在加上船坞和宿舍,宽度大概有五里左右。 第四个是造枪厂,宽度两里左右,厂房和宿舍比较密集,倒与西边的城池比较像。 最后一个是火药厂,宽度也是两里左右,不过厂房和宿舍都是稀稀拉拉的,中间空的地方相当大。 原本这边的开发还不会那么快,张斌的计划是用两年左右的时间把所有军工厂人员和设备添置齐,但是,由于温体仁想摘桃子,张斌把计划全改了。 现在,所有官营造船厂都在往这边搬迁,大部分造船的匠户都配备到了高雄船厂,只有一小部分迁去了大员城,这会儿大员城船厂也在建造不过那边是专门造民用商船的,这边则是专门造军舰的。 这样一迁移,高雄船厂的人员很快就会配齐,年产一百艘战舰的目标估计两三年之内就能实现。 另外,他还把月港和珠海的铸炮厂全部撤了,所有设备和匠户都在往高雄城迁移,这些匠户过来之后都会根据各自的特长重新进行安排,分别送到新建的铸炮厂、机械厂、造枪厂、火药厂。 这会儿整个高雄城一片繁忙,不断有新匠户从福建和广东坐船过来,各种设备也在不断往各个工厂搬迁,原本冷清的街道上这会儿到处都是人,原本空旷的厂房里也渐渐摆满了各种设备,慢慢投入生产。 这天上午巳时许,高雄铸炮厂的翻砂车间,一堆人围着一块沙田议论纷纷,这沙田当然不是用来种庄稼的,而是用来铸造火炮的,翻砂车间里细沙都被分成一块一块,四四方方的,就像耕地一样,所以,称之为沙田。 众人围着的这块沙田跟车间里其他沙田都不一样,因为这块沙田中间有一个坑,一个足有几尺深的大坑。 站在这一堆人前面的正是孙元化和宋应星,这会儿,他们正满脸尴尬的看着沙田中间的深坑发呆呢。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声高唱:“总督大人驾到。” 沙田旁围着的匠户连忙闪到两边,孙元化和宋应星满脸羞愧的望着大门口,甚至连过去迎接的勇气都没了。 很快,张斌便大步走了进来,他一看孙元化和宋应星表情,连忙含笑安慰道:“初阳、长庚,不就是铸造失败吗,没关系啊,我们可以试试其他方法。” 孙元化却是尴尬的道:“大人,我们用的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黏土模深埋填沙都铸不出来,这万斤巨炮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原来,经过差不多十个月的赶工,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二十艘威远战列舰的火炮已经全部铸造完了,张斌想着,正好新厂房搬迁,又有几个月的空闲,干脆让孙元化和宋应星试着铸造威力更大的火炮。 这会儿增加火炮威力可不是加大口径,加长炮身那么简单,口径大了,炮身长了,那重量必定会成倍增加,说白了,这会儿增加火炮的威力其实就是铸造更重的火炮。 张斌让孙元化和宋应星试着铸造的火炮有两种,一种是两千斤的佛郎机,另一种是万斤红夷大炮。 两千斤的佛郎机主要是给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做主炮用的,孙元化和宋应星没费多大功夫就铸造出来了,这会儿正在加工样品,准备给巡洋舰和战列舰更换主炮呢。 这万斤红夷大炮却是出问题了,第一门样品,铜水刚倒完,整个沙田都沉下去了,很明显,试制失败了。 孙元化和宋应星感觉铸造万斤红夷大炮的希望不大,所以便让人通知张斌来看一看,让他决定这万斤红夷大炮还要不要造了。 张斌当然想造,因为千斤佛郎机甚至两千斤的佛郎机对超级战列舰的威胁都不是很大,除非正好一炮轰在超级战列舰的吃水线附近,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将超级战列舰击沉。 超级战列舰实在太过巨大了,五十多米长,十多米宽,小西瓜大小的炮弹最多也就能砸出个脸盆大的洞,直径还不到半米,对超级战列舰根本就没多大威胁,一艘超级战列舰就算中十多炮都没事。 万斤红夷大炮就不一样了,炮弹足有二十余斤的西瓜那么大,一炮下去,只要轰中了,最少能轰出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大洞,如果运气好,甚至一炮就能将超级战列舰轰个对穿,直接将其击沉。 所以,张斌想铸造一批万斤红夷大炮,架在热兰遮城堡中,给荷兰人来个惊喜,只要能击沉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很有可能,他就能将来犯的荷兰舰队全歼,一次性解决荷兰人的问题。 万斤红夷大炮肯定没有那么容易铸造出来,这个他相当清楚,不过他并不是很急,孙元化和宋应星没办法并不代表他也没办法,他还是看到过很多种火炮铸造方法的,只是他觉着自己是外行,而孙元化和宋应星是内行,所以才没有跟他们提那些从小说中看到的方法,要实在不行的话,那说不得,他只能亲自出马,试上一试了。 他仔细看了看沉下去的坑洞,随即便饶有兴致的道:“挖出来看看,看到底铸成什么样子了。” 孙元化闻言,立马抬手道:“老赵,带几个人把周围的沙子挖掉。” 他的话刚落音,一个中年汉子便带着几个小伙子,抄起墙边的锄头和铲子跑到沙田四周飞快的向下挖去。 很快,一截黏土模具便露出头来,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才挖下去一米多深,黏土模具上便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越往下裂缝就越大,挖到大约一丈深时,黏土模具轰的一身倒下来,因为它最下面那一截已经完全裂开了。 倒下来的黏土模具并没有什么重量,很显然,里面是空的,铜水都流到外面去了,果然,再往下挖,细沙上便冒出滚滚的热气,还没有完全冷却的铜水慢慢展露出来,这时候铜水哪里还有火炮模样,完全就是一块巨大的铜饼! 张斌站在挖出的深坑边看了看,随即便问道:“初阳,这沙田挖了多深?” 孙元化回忆道:“大概一丈五吧。” 一丈五就是四米多,万斤红夷大炮的长度是三米多,这深度倒是够了,只是这黏土模具的强度不够,根本就承受不住万斤铜水的压力。 这个问题倒是很好解决,张斌直接提议道:“初阳,黏土模具不行就用铁模啊,铁铸出来的模子总压不烂吧。” 孙元化闻言,立马摇头道:“大人,这模具比炮身可大多了,铁模估计两万斤都不止,这模具根本就铸不出来啊!” 张斌一拍额头解释道:“铁模不是一次铸出来的,可以分成几节,每节还可以分作两半,这样每一块模具都只有一两千斤重,要铸出来很简单,到时候在上面留些孔,用螺丝把他们固定在一起就行了。” 孙元化闻言,眼前一亮,不过,他想了想又皱眉道:“大人,铜水浇进铁模里会和铁模沾在一起吧,还有铁模加上铜水就是好几万斤重了,这沙子怎么撑的住,底下的土层都撑不住啊,就算垫石板估计都会压碎,这铁模根本就立不住啊!” 这些张斌自然都看到过,他立马解释道:“铁模的内壁可以刷黏土啊,就像石灰浆刷强那样,刷上一层就行了。至于下面,可以垫些石块,再做个铁座子就行了啊,铁座子总压不碎吧。” 孙元化闻言,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其实,这些他也能想的到,只是刚刚经历了一次铸造失败之后,他有点懵了,脑子里面有些乱,这会儿张斌一解释,他顿觉尴尬无比,铁模分开铸他是想不到,不过内壁刷黏土和做铁座子这么简单的事他还是能想到的。 这会儿张斌也没什么事,他干脆留下来,帮孙元化做起铁模来。 这铁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就有点复杂了,先要根据炮身的大小和铁模的强度画个外形图出来,然后再根据图纸做一套木模出来,等木模组装到一起没问题了,再用木模做模板做一套黏土模出来,最后再用黏土模铸造,把铁模给铸出来。 好在高雄城中这会儿什么工匠都有,木材、黏土、生铁等材料也多的是,做这些都不是很难。 有张斌在,进度自然飞快。 他和孙元化一起忙活了一天,便把模型画出来了,他们设计的是五节,总共十块,也就是十个半圆弧状的模具。 紧接着,第二天,木模具便加工出来了。 木模具一做出来,装到一起试了试,稍微改进了一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紧接着便是做黏土模,浇筑,不到五天时间,一套铁崭新的铁模具便做好了。 这时候,宋应星也组织人把沙田下面的基础打牢了,铁座子也埋下去了,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开工了。 张斌亲自督工,孙元化和宋应星指挥,一块块抹好黏土的铁模被吊葫芦吊起来,慢慢掉进一块沙田的深坑中,不到一个时辰时间,一个形似宝塔,又有点像丹炉的铁模便组装好了。 最后将中间的铁芯往里一吊,这边孙元化便开始组织人填沙子,而那边宋应星则在组织人炼铜水,两边配合默契,进度飞快。 张斌终于亲眼见识了一回古人铸炮的过程,原来,这铜水还不是抬着什么坩埚桶一桶一桶倒下去的而是直接用坩埚槽从熔炉引到铁模的入口,然后打开闸门,让铜水自己慢慢流进去。 一万斤铜水,不知道流了多久,张斌看的眼睛都有些刺痛了,铜水终于流完了,沙田没有任何塌陷,只有蒸蒸的热气在往上冒,证明这浇筑是成功了。 铜水要完全冷却凝固,一般需要两到三个时辰,所以,铸铜炮一般是上午准备模具,下午炼铜浇筑,冷却一晚上,第二天再取出来。 第二天一早,又是一堆人围在沙田四周,不过这次人群中多了一个张斌。 孙元化一声令下,还是中年汉子老赵带着一帮小伙子,围在沙田四周飞快的挖起来,铁模慢慢露出,这次一切都正常,铁模埋下去是什么样子,这会儿就是什么样子,直到最后挖出来,就跟埋下去的时候一样,如宝塔般的挺立在铁座子上。 孙元化又指挥人用吊葫芦调出铁芯,再用木桩固定住炮口,将铁模一块块拆开,一个巨大的炮身便慢慢显露出来,那巨大的外形,看上去都威猛无比,万斤红夷大炮终于铸造成功了! 这炮身一铸出来,加工就比较简单了,就是一个掏膛,原来用手工都能掏出来,这会儿有机床自然更简单,加工压根就不是问题。 不过,由于这万斤红夷大炮铸造过于复杂,以高雄铸炮厂这会儿的产能,一个月也只能铸造出二十门左右。 一个月二十门左右,三个月就是六十门,也就是说,荷兰人如果六月份来攻,热兰遮城堡里面的城防炮最少有一半能换成万斤红夷大炮。 到时候就精彩了,一轮炮火下去,最少能干翻一艘超级战列舰,就是不知道这次荷兰人组织多少超级战列舰来进攻,如果还是四五十艘,嘿嘿。 张斌仿佛已经看到了荷兰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万斤红夷大炮,一炮下去,脚盆大一个窟窿,就问你们怕不怕! 第五卷 第五十四章 喜得千金 有了万斤红夷大炮,张斌的心思不由活络起来。 原本他还想着跟荷兰人来一场消耗战,你来我往打几轮,等自己这边威远战列舰的数量超过了荷兰人超级战列舰的数量,差不多就能解决战斗了。 但是,现在有了万斤红夷大炮就不一样了,以荷兰人对东番的执着,他们肯定还会来进攻大员,进攻热兰遮城堡,六十门万斤红夷大炮往热兰遮城堡里一架,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会儿他手里的力量其实并不比荷兰人弱多少,跑到巴达维亚去端了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可能还不大现实,但是,守住东南沿海和东番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六月份,他手里的威远战列舰数量就将达到二十艘,足以抵上荷兰人二十艘超级战列舰,甚至在机动性和火炮射速方面还占据绝对优势。 还有,缴获的五艘超级战列舰和二十多艘武装商船再加上他手里的三百余艘战船抵挡二十艘超级战列舰也没有任何问题,大不了被击沉几十艘,只要一贴上去接舷,荷兰人就得趴。 还有两百多艘车轮舸,围殴十来艘超级战列舰也不成问题,至于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完全可以用镇远战列舰对付,也就是说,以现在的实力对比,不算岸防炮台和棱堡,海上力量双方其实相差不大。 如果万斤红夷大炮能干掉对方十余艘超级战列舰,那么自己这方优势就相当明显了,一举歼灭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要能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干掉,打下巴达维亚简直轻而易举,到那时,整个南洋就是大明的天下了。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敌人的增援力量不要超过十艘超级战列舰,如果超过了十艘,一战定胜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敌人到底会派来多少增援这个还无从得知,不过,既然有希望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一举歼灭,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铸炮的问题解决后他便组织水师舰队开始演练了。 这次有夺来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做靶子,演练起来效果更好,不过这次演练可不光是演练夺船,放火烧船才是重点。 上次他是想抢一艘超级战列舰来做样本,自然是以演练夺船为主,这次他是想全歼荷兰人的主力舰队,烧船貌似比夺船来的更快,更简单。 这一演练烧船,张斌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这船还真没那么好烧,上次他真是走运,遇到一个外行,要遇到一个内行那就惨了,因为光靠燃烧瓶根本就别想点着别人的船。 真正的内行都会准备很多细沙甚至是湿棉被,火小一点,一桶沙子倒上去,灭了,火大一点,一床湿棉被罩上去,同样灭了。 他跟俞成龙和郑芝龙这两个行家演练了几次烧船之后就发现,想要点着敌人的船可没那么简单,点火只是一个方面,你还得阻扰敌人去灭火,只要人家有准备,你点再大的火人家也能给你扑灭了! 原来没有火枪和火炮的时候打海战,主要就是接舷和烧船,而烧船用的大多是火箭和火船。 放火箭是最常用的手段,因为火箭不但能点火,还能伤人,一般放火箭都是对着一块区域不断抛射,这样不但能加大火势,还能防止人去灭火,当然,如果碰到有经验的统帅,火箭也没多大用,人家派几个人背着湿棉被去灭火,你也拿他没辙。 火船同样如此,你挨上去,人家几桶沙子甚至是几桶水倒下来,你这火基本上就灭了。 所以,放火烧船的时候,怎么防止人家灭火比放火还重要。 这个就比较尴尬了,张斌发现,他现在除了能给纵火船上每个人配把弓,再配一桶火箭,竟然就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装备了。 像火枪,配给纵火船的士卒都没用,因为纵火船比武装商船都低的多,比超级战列舰更是低了十来米,拿着火枪根本就打不到甲板上的人,唯有通过抛射才能对甲板上的敌人造成伤害。 抛射伤敌的武器,张斌很快就想到了手雷或者说手雷,这个时候,要做出手雷来貌似并不难,想到这个,他立马将演练交给俞成龙和郑芝龙负责,而他自己则跑去高雄城找孙元化他们商议制造手雷事情。 这会儿高雄铸炮厂的翻砂车间内可谓热火朝天,沙田这边,数百人在孙元化的指挥下围着十块加了底座沙田,挖坑、架铁模,填沙、浇筑,一个个宝塔形的铁模时不时从巨大的沙坑里露出巍峨的身影,看上去壮观以极;熔炉那边,同样是数百人在宋应星的指挥下围着十个最大的熔炉,添粗铜、添煤炭、生火熔炼,忙的不亦乐乎。 张斌一走进车间,顿时觉得酷热难当,外面虽然已经春暖花开,但是比起里面来却是差远了,这里面简直比盛夏还要热。 孙元化和宋应星这会儿貌似都忙的很,甚至连他进来了都没注意,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张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人家这会儿正忙着铸炮呢,再找他们做手雷,貌似有点压榨劳力的感觉。 不过,这手雷和万斤红夷大炮同样重要,说不得还是要麻烦他们了,他走过去拍了拍孙元化的肩膀,略带歉意道:“初阳,有空吗?” 孙元化回头一看,不由惊讶道“大人,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张斌有些尴尬道:“我想麻烦你们再做样东西,你这忙的过来吗?” 孙元化抹了把汗,洒笑道:“什么忙不忙的,我们就是担心不能按时把火炮做出来,才跑这里来督促的,其实,就算我们不在他们也慢不到哪里去。” 张斌欣慰道:“那就好,把长庚叫上,我们一起去商议一下。” 孙元化闻言,立马招呼宋应星一起陪着张斌来到他书房,三人坐定,张斌立马画了个木柄式手榴弹和菠萝式手雷的草图,随即指着图介绍道:“我想做的东西大致就是这个样子,这里面是火药,可以用引线点燃,或者用燧发装置点燃,点燃以后直接投掷出去伤敌。” 孙元化和宋应星听完他的介绍,不由哑然互望一眼,随即孙元化便起身跑到书架跟前随意抽出一本书,翻了翻随即便摊到张斌面前问道:“大人说的就是震天雷吧?” 张斌往那书上一看,果然,上面画的东西和他画的基本上差不多,不过一个是葫芦形的,一个是纯圆形的,上面还有引线,不过,他一看介绍,顿时发觉一个问题,因为图上描述的东西直径是七寸到一尺左右,他大概比划了一下,比两个拳头还大。 为什么要做这么大呢,很简单,因为这个时候的火药爆炸威力并不大,比后世的火药威力差远了,如果做的跟后世的木柄式手榴弹和菠萝式手雷差不多大,估计会连外面的铁壳子都炸不开! 不过,这个东西有现成的那就好办了,他综合了一下木柄式手榴弹和菠萝式手雷和震天雷,画了个十八般兵器中锤的样子,不过,那锤并不是浑圆的而是菠萝状的,锤柄也不是一根细杆,而是一根小孩胳膊粗的圆柱。 孙元化看他画出这么个怪东西,不由好奇的问道:“大人,为什么要做成这样呢,加个柄没法铸啊!” 张斌解释道:“这个柄不是铁的,是木制的,之所以要加个柄是因为这震天雷个头太大了,必须双手抱着才能扔出去,那样的话根本就扔不了多远。你没看这上面写着,若要及远需用投石车投掷。这东西本身才几斤中,之所以扔不远是因为不好拿,加个柄就好拿了,握着手柄往外扔,扔个几十步远是不成问题的。这木柄中间钻个孔,正好用来装引线,这样,只要点着了,水都泼不灭。” 孙元化闻言,不由恍然点头道:“嗯,还是大人考虑的周到,原来这东西也只能守城的时候抱着往下丢,又或者用投石车投出去,有了这个手柄就好扔了。大人,这个急着要吗,要急着要,我这就让人来开模。” 这个可不是一个两个就够了,最少要做几万个,当然是越快做出来越好,张斌立马点头道:“嗯,越快越好,这东西一两个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每个士卒最少需要配五个以上,这样算起来,最少要做几万个。” 孙元化被这量给吓到了,动不动就是几万个,还不知道要做多久呢,他立马招来了熟练的木匠,大概意思一说,马上就开始做模具了,在张斌的指导下,这模具倒是很快就做出来了,铸个不到一尺大的圆球也很简单,当天样品就做出来了。 不过,装上沙子一试,张斌便发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木柄根本就固定不住,因为接触面太小了,抄起使劲一甩,震天雷还没扔出去,前面的铁球就从木柄上掉下来了。 这个倒不难解决,把模具改一下,直接从开口处伸出一个一寸左右的圆套就行,不过圆套内孔和木柄前端都要上车床加工一下,做成紧配合,这样才不会掉。 样品做出来,张斌亲自做了一系列的测试。 他首先命人装上沙子试着扔了一下,竟然只能扔出去二十来米,这东西貌似有点太重了; 随后,他又命人倒掉沙子扔了一下,也扔不到三十米,这距离貌似还有点不够; 最后,他又命人装上火药用木桩试了下爆炸威力,这威力倒还算可以,方圆十米之内都能嵌进木桩中。 第一个样品就这么被他试没了,总体来说效果还算差强人意,只是这个投掷距离有点短,按纵火船与超级战列舰的高度落差,差不多要投出三十米以上才能勉强扔到甲板上去。 这个就是个熟练度的问题了,于是乎,没过几天,大员港附近的沙滩上便热闹起来,每天都有上千水师将士拿着震天雷在那里练习投掷。 这项训练张斌定下了严格的标准,投出二十步远才能算合格,投不出这么远,就一直练下去。 海面上,夺船和点火烧船的演练也一直在进行,这天,张斌正在热兰遮城堡外的海面上指挥接舷战演练呢,一艘车轮舸突然从台江内海驶出来飞速冲向帅舰,张斌拿望远镜一扫,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来的竟然是他二哥张冠,难道家里出什么事了! 很快,车轮舸便靠上了帅舰,张斌迫不及待的跑到船舷边,对着下面大声问道:“二哥,怎么了,你怎么跑过来了?” 张冠对着他兴奋的大喊道:“老五,快跟我回家,芳华刚突然觉得腹痛难忍,稳婆说她这是要生了!” 张斌闻言,差点没激动的从旗舰上跳下去,要生了,要生了,自己就要当父亲了,原本去年的时候就已经算过了,差不多是今年三月生,这会儿都已经三月了,自己竟然忙的忘了! 或许是每天看着戚芳华挺着个大肚子跟家里人谈笑风生,看了几个月都看习惯了,浑然忘了她就快要生了。 他急吼吼的命人放下悬梯,一溜烟从旗舰上爬下去,随即便使劲催促车轮舸快点开回去。 紧赶慢赶花了将近两刻钟时间总算赶回了总督府,这会儿戚芳华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他自己的父母,戚芳华的父母,还有洪蓉儿等妻妾和她们的家人,还有他二哥张冠一家人,还有郑成功兄弟和田川氏等等,硕大一个院子这会儿都显得有点拥挤不堪了。 张斌一跑进来,黄氏便凑上来抱着他胳膊紧张的道:“五姑娘,芳华要生了,芳华要生了。” 张斌这会儿比她还紧张呢,听着戚芳华隐隐的惨呼声,他感觉自己心肝都跟着在颤动,脑袋里面乱哄哄的,那里还有心思跟他老娘说话。 张成德倒是沉得住气,他一看张斌紧张的样子,立马把黄氏拉到一边,笑斥道:“你就别给老五添乱了,他这会儿比你还慌呢。” 这时候洪蓉儿也挺着个肚子走过来,抱着他的胳膊紧张道:“斌哥哥,我有点怕。” 张斌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头,下意识的安慰道:“蓉儿,别怕,生孩子很快的。” 他的话刚落音,屋里便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生了,真的生了。 很快,一个丫鬟便跑出来欢声道:“恭喜老爷,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这丫鬟的话一出口,张成德夫妇貌似愣了一下,张斌却是欢喜道:“好,好,看赏。” 他可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的压力,他四个哥哥都有儿子,生个女儿也好啊,将来跟戚芳华一样武功高强! 他正在这里偷着乐呢,郑成功突然搂着他弟弟欢喜道:“是个小妹妹,是个小妹妹。” 张斌发自本能的白了他一眼,心道:“小子,想打我女儿主意,欠揍啊!” 第五卷 第五十五章 海军上将 巴达维亚,港口码头,一队满载货物的商船慢慢远去,数十名搬运货物的苦力也随之渐渐散开,跑到码头附近,寻找阴凉之处歇脚。 赵兴率先来到离码头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背靠着树干坐下来,双眼有意无意的盯着码头方向,貌似是在休息,十余个特战队员跟着他来到大树下,围坐在草地上闲聊起来,一切都显得那样正常,好像他们就是真的苦力一般。 他们来巴达维亚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每天就在码头上装货卸货,表现的相当勤恳,在码头这块也小有一点名气了,连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都经常雇他们去干活。 这会儿都五月初了,东印度公司的增援怎么还没到呢,赵兴盯着码头看了一会儿,一阵倦意袭来,他对着旁边的精瘦小队长吆喝一声:“瘦子,你好好看着,有事叫我,我先躺会儿。” 说罢,便往旁边的草地上一趟,找了块裸露的树根做枕头,随即便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过了没多久,一艘帆桨船突然从远处驶来,飞速靠上码头,船还没停稳,一个荷兰士兵便从船舷上跳下来,一溜烟朝不远处的巴达维亚城跑去。 好像是有情况啊,精瘦小队长站起来朝远处的海面上仔细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船只,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叫醒刚刚开始打鼾的赵兴,毕竟这会儿就一艘荷兰人的哨探船回来了,其他什么情况都没有,叫赵兴起来也只能看看哨探船,完全没有必要。 不过,那荷兰士兵跑进城里没多久,面朝港口方向的城门里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那精瘦小队长回头一看,卧槽,巴达维亚总督斯佩克斯和东印度公司首席商务代表布罗克都来了。 他们一人骑了匹打扮的花里呼哨的矮脚马,在两队卫兵的护卫下飞快的朝码头这边赶过来。 这下可不敢耽搁了,他连忙弯腰跑到赵兴身边,摇了摇赵兴的胳膊,小声呼唤道:“赵头,赵头,有情况。” 赵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嗖的一下坐起来,好奇的看了看港口,随即问道:“怎么了,什么情况?” 那精瘦小队长指着他后面提醒道:“他们总督和首席商务代表都来了。” 赵兴闻言,飞快的回头一看,果然斯佩克斯和布罗克都来了,还带了上百护卫,明显是来码头迎接什么大人物的,恐怕是荷兰人的增援到了! 他连忙站起来,往海面上望去,卧槽,这会儿港口前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一片黑点,那数量最少有数十艘战舰! 这下麻烦了,如果荷兰人派来的全是超级战列舰,恐怕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全加起来都干不过。 他死死的盯着海面上的黑点,眼中露出焦急之色,可惜,他为了装苦力,穿的是件敞胸的汗衫,望眼镜根本没法带,只有等荷兰人的战舰靠近码头才能看清楚荷兰人到底派来些什么样的战舰前来支援。 这会儿,斯佩克斯已经率领护卫来到码头上,他翻身跳下矮脚马,走到码头前端,看着海面上密密麻麻的黑点,脸上并没有什么兴奋之色,本土的增援终于到了,他这个总督怕也做到头了。 舰队慢慢靠近港口码头,一艘艘庞大的战舰慢慢露出峥嵘,前面是十余艘超级战列舰,不过,后面却是五十余艘武装商船,赵兴嘘了口气,仔细数了数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的数量,随即下令道:“瘦子,快派人去通知胖子,让他立马去邦加岛那边报信,敌人的增援来了,是十艘超级战列舰,五十余艘武装商船。” 他手下十个小队这会儿正均匀的分布在巴达维亚、邦加岛、加里曼丹岛、马尼拉、海南岛这五个哨探点,每一处都是两个小队加两艘车轮舸,平时传递情报的时候,只要派一艘车轮舸逐个哨探点传递就行了。 这边,报信的特战队员刚跑出去不久,那边,十艘超级战列舰已经靠近码头。 很快,当先的一艘超级战列舰靠上码头,大型木制悬梯随即放下,紧接着一队队士兵从悬梯上飞速跑下来,在悬梯两边排成整齐的队列。 斯佩克斯神色复杂的看了布罗克一眼,叹息道:“走吧,去看看,是谁来了。” 说罢,他率先向悬梯方向迎去,布罗克连忙跟上。 这时候,悬梯上走下来三个穿着荷兰海军制服的将领,当先的是荷兰海军上将亨德里克布劳尔,他身后则是海军中将安东尼范迪门和埃利斯赫克曼。 荷兰人一次派来了三位海军高级将领,足见他们对大明帝国的重视程度,这次,他们怕是真要跟大明拼命了。 斯佩克斯这会儿反而镇定了,他走上去热情的伸手道:“上将阁下,好久不见啊,这一路还好吧。” 布劳尔伸手轻轻的和他握了一下,随即便抽出一纸公文,递上来,严肃的道:“总督阁下,我奉联省共和国议会和东印度公司董事会的命令前来接手远东事务。” 斯佩克斯低头扫了一眼公文,随即便欣慰道:“好,有上将阁下来处理明帝国的问题我就放心了,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总督府办理交接手续吧。” 布劳尔见斯佩克斯这么干脆,这才把脸一松,微笑道:“总督阁下,不必如此着急吗。” “虚伪小人。”斯佩克斯心中暗骂一声,表面上却是装作羞愧道:“唉,东瀛、东番和明帝国的商路相继被掐断,我愧对这个总督之位啊,我只想快点把这个担子卸下来,上将阁下走吧,我们边走边聊。” 说罢,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便率先往巴达维亚城方向走去,连马都不骑了。 布劳尔摇了摇头,跟上去拍了拍布罗克的肩膀,微笑道:“布罗克,我的老朋友,你还好吗?” 他不但是海军上将,还是以为探险家,远东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早在1606年东印度公司总部还没搬到巴达维亚,他便率船队来过东印度群岛,后面,他还根据季风和洋流改进了欧陆到东印度群岛的航线,使原来欧陆到远东的航行时间从一年缩减到半年左右,这会儿,所有荷兰舰船从欧陆到远东走的都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布劳尔航线。 后面,他还陪同布罗克去过暹罗、东瀛,东番,大明沿海等地,对远东地区相当的熟悉,跟布罗克的关系也相当好。 布罗克尴尬的看了前面的斯佩克斯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低声和布劳尔叙起旧来,一行人就这么慢慢的往城里的总督府走去,赵兴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凝重无比,总督大人果然没猜错,这次他们派来的是内行,竟然一次派来三个将领,都是些什么人呢? 这天晚上,月光如水,凉爽的海风伴着淡淡的湿气四处吹拂,气温不再如同白天那样酷热难当,正合入眠,但是,都快亥时了,赵兴还没睡,他独自一人坐在租住的院子里,拿着把烂蒲扇轻轻的扇着,貌似在纳凉,眼睛却一直盯着院门口方向。 他们的租住地正是离巴达维亚不到十里的一个小渔村,因为这里有个破旧的渔港,可以停泊车轮舸。 他这会儿好像是在等什么人,都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找他吗? 正当他迷迷糊糊,眼皮子直打架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叽叽叽叽”的声音,好像是有老鼠正在打架。 其实不然,这是暗处值守的特战营精锐传来的暗号,通知他,有人过来了。 赵兴立马嗖的一声站起来,走到院门口,向外望去,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夜行人在夜色中一闪一闪,飞速向他这边掠过来。 黑衣人一掠进院子,赵兴立马将大门一关,两人也不做声,而是很有默契的向低矮的房舍中走去。 进了房舍,赵兴也没有点灯,而是借着月色把那黑衣人拉到吃饭的桌子旁坐下,随即便小声问道:“老何,今天来的是什么人,你们打听到了吗?” 来人名叫何斌,原本是郑芝龙手下的部将,后来,他也和甘辉、洪旭等人一样,跑出来单干了,不过他和郑芝龙另外一个部将郭怀一选择了南洋到东番这一线。 这一线正是郑芝龙的死敌刘香的地盘,他们自然混的不怎么好,后来,他们听闻张斌带着郑芝龙灭了刘香有击败了荷兰人,干脆就带着几百个手下跑去投靠了张斌和郑芝龙。 不过,张斌并没有马上给他们安排职位,而是直接给他们配了两队特战营精锐,然后把他们送到了巴达维亚,因为他们跟郑芝龙一样懂荷兰语,张斌派他们过来,就是想让他们打入荷兰人内部刺探消息。 这会儿两人都当上了荷兰人的通事,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翻译,一般的消息他们还是能打探到的。 赵兴一开口,何斌立马凝重的道:“打听清楚了,来的是荷兰海军上将亨德里克布劳尔,还有海军中将安东尼范迪门和埃利斯赫克曼。这三个人可不简单,尤其是这个布劳尔,不但作战经验丰富,万历年间还在南洋、东番、东瀛待过十多年,对这边相当的熟悉。” 赵兴同样神色凝重的道:“总督大人果然没猜错,荷兰人真的派内行过来了,这次怕是麻烦了。” 这次张斌真的有点麻烦了,这布劳尔可不是斯佩克斯那种没有任何海战经验的外行,他海战经验相当丰富。 第二天一早,巴达维亚港的荷兰人战舰和武装商船便开始集结了,还不到辰时,港口外的海面上便集结了四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和八十余艘武装商船。 赵兴看到这个场景,不由吓了一跳,这家伙,不会这么猴急吧,头天下午刚到,第二天便率军出发,投胎也不用赶这么急啊! 人家貌似真的很急,辰时刚过不久,海军上将布劳尔便带着两个中将来到码头上,这时码头上已经站了一堆荷兰海军将领,他也不知道叽里呱啦讲了些什么,最后,只见他手一挥,一堆海军将领便一哄而散,登上各自的战舰。 紧接着,所有集结在巴达维亚港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便开始掉头,没过多久整个舰队便驶离港口,缓缓向北驶去。 赵兴连忙对身后的精瘦小队长道:“瘦子,快带人去邦加岛报信,敌人出发了,共有超级战列舰四十三艘,武装商船八十二艘。” 那精瘦小队长闻言,连忙带着手下队员往停放车轮舸的小渔港跑去。 不过,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荷兰人的舰队驶出去不远,都还没变成小黑点呢,就不再向北行驶了,反而散开来,不断在海面上来回游走,一点跑去进攻大明的意思都没有! 赵兴见此情景,错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下尴尬了,自己竟然传了个假情报! 很明显,人家实在操练呢,根本就不是去进攻大明。 不过,一个假情报倒没有多大关系,因为从巴达维亚到大明的航线沿途还有四个哨探点,他这里说人家已经出发了,沿途的哨探点没有发现人家的踪迹就证明敌人并没有赶往大明海域。 而且,巴达维亚离邦加岛并不是很远,一天就能打个来回,明天再派人去报个信就行了,影响并不是很大,最多吓得总督大人虚惊一场。 这个时候,布劳尔的确是在操练,他可不是斯佩克斯那种外行,跑这里一集合便立马冲过去跟明帝国开战,那是有毛病,打仗哪能那么打,最起码也要将所有战舰集合起来操练一下,让所有战舰都能根据自己的命令行事,密切配合。 这点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就跑去跟人开战,那是找死,还好明帝国的战船相当落后,不然,恐怕整个远东舰队都要被斯佩克斯给葬送了。 他昨天已经详细了解了上次与明帝国的作战情况,他发现,那根本就不叫作战,而是跑去给人送菜! 从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明帝国那压根就不叫海军,连战舰都没有,充其量就是一堆武装商船,而且明帝国最好的战船还没有东印度公司这边武装商船装备好。 按道理,东印度公司远东舰队倾力一击完全能将明帝国东南总督手下那些武装商船全干掉,并且将热兰遮城堡夺回来,但是,斯佩克斯犯的错误太多了,他的海战常识甚至连个最低级的少尉都不如。 还怕人放火烧船,他完全不知道斯佩克斯那个白痴怕什么,战舰是这么好烧的吗! 第五卷 第五十六章 知己知彼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张斌对这话体会很深,自从有了女儿之后,他感觉自己整个心都快被女儿给装满了。 无论干什么,他都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一有时间,他就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自己的女儿,看看她那可爱的小脸蛋,看看她那大大的眼睛;一有空闲,他便忍不住想要哄哄自己的女儿,听一听到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声。 这段时间,他基本没有离开过总督府,有事就去前堂处理一下,没事就在后院逗女儿,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 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的,这天他正抱着女儿在院子里转圈圈呢,外面突然传来谢正刚的通传声:“大人,巴达维亚急报。” 巴达维亚急报,难道是荷兰人的增援来了! 这事可不能耽误,他连忙把咯咯直笑的女儿小心交回戚芳华怀里,随即便疾步往外走去。 来到前堂,一听探报,果然是荷兰人的增援来了,不过,荷兰人的增援有点奇怪,竟然是十艘超级战列舰外加五十余艘武装商船,这样一来,荷兰人很有可能一次性投入上百艘武装商船! 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可不好对付,他们的武装商船一艘最少能顶大明两艘战船,多出五十余艘武装商船也足以改变战局,这仗该怎么打呢? 张斌苦思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良策,这眼看着天色黑下来了,张斌想着荷兰人集结出发还要几天时间,这一松懈,又跑回后院逗女儿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他刚起来逗了一会儿女儿,谢正刚又在外面奏报:“大人,巴达维亚急报。” 还有急报,这荷兰的增援不会刚过来半天就打过来了吧! 他急急忙忙的跑到前堂一听奏报,这消息比荷兰人打过来了还惊人,荷兰人竟然派来了一个海军上将,两个海军中将,这下真是麻烦大了,荷兰那么点人口,估计就没海军元帅,这海军上将应该就是最能打的了! 这下张斌可不敢松懈了,他连忙下令召集所有将领开会,商议怎么对付荷兰人的舰队,他估摸着,这次荷兰人最少会集结五十艘超级战列舰,一百艘武装商船,这么庞大的舰队,如果跑去进攻月港或者珠海,按以前的安排,根本就抵挡不住! 召集所有将领大概需要一天时间,张斌趁着这点时间,跑回书房,拿出地图冥思苦想起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敌人增援的舰队太庞大了,如果他们跑去进攻月港和珠海怎么办。 他正冥思苦想呢,外面值守的赵如突然朗声道:“报,大人,巴达维亚急报。” 又有急报,张斌闻言一愣,随即便朗声道:“传。” 很快,一个特战营精锐便疾步走进来,单膝跪地道:“大人,收到巴达维亚急报,荷兰人的舰队已于五天前出发了,共计有超级战列舰四十三艘,武装商船八十二艘。” 张斌闻言,目瞪口呆,这么猴急,不大对劲啊,急这几天有什么意义,难道想搞突然袭击吗,不存在啊,荷兰人的舰队赶过来最少都需要半个月,怎么突然袭击? 敌人这是什么意思真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不过四十三艘超级战列舰加上八十二艘武装商船,这数量倒是和自己手里现有的实力差不多。 他挥了挥手,令特战营精锐退下,随即又冥思苦想起来。 想了一天,他已经有了大概的计议,那就是将机动能力比较强的轮船全部安排到月港和珠海之间隐藏起来,然后严密监视荷兰海军的动向,他们进攻哪里,就全力支援,轮船先上去拖住其他战舰随后围上去,集中所有力量跟他们来场大决战。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所有将领全部到齐,辰时,作战会议在总督府大堂准时召开。 张斌详细介绍了一下荷兰人增援的情况,随即便直接了当道:“现在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敌人增援的舰队太庞大了,如果他们跑去进攻月港和珠海怎么办。我昨天考虑了一下,定下了一个初步的方略,那就是将所有机动能力比较强的轮船集结在月港与珠海之间,小型纵火船还是分别驻扎在月港与珠海的棱堡附近,如果敌人进攻这两处,先用纵火船配合棱堡拖延时间,等轮船支援一到,纵火船和轮船一起配合棱堡拖延时间,随后其他所有战船汇集过去,集中所有力量跟敌人来个大决战。大家有什么其他建议嘛,如果有就提出来商议一下,看那种方法更好。” 他这都集中全力跟敌人决战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建议。 张斌见没人提出建议,便继续道:“既然没有更好的战术,那就按这个战术来,现在需要在月港和珠海之间招一处地方隐藏两百余艘车轮舸,二十余艘威远战列舰,十余艘镇远巡洋舰,隐藏在那里最好,大家提提建议,一起商议一下。” 这个问题张斌的确没有下面的将领熟,他可没有沿着海岸一路仔细观察过,不可能对整个东南沿海的地形全部了如指掌,只能集思广益,选个地方出来。 没想到,他的话刚一落音,广东都司都指挥使孟邹伟便站出来拱手道:“大人,末将建议将所有战船隐藏在南澳岛内侧的港湾里面,南澳岛地处福建与广东交界处,当初朝廷围剿倭寇的时候就曾经屯兵南澳岛,家父就曾出任南澳总兵官,那里港口兵营炮台一应俱全,正是隐藏的好处所。” 这个张斌倒是没注意过,因为倭寇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南澳总兵官也早就取消了,他压根就没想到广东和福建之间还有这么一处所在。 这里显然是隐藏的最好处所,他试探道:“大家还有更好的建议吗?” 果然,没有一个人开口,他立马拍板道:“那好,就选南澳岛。” 隐藏地点选定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对付百余艘武装商船了,这个,在场的将领倒是颇有些建议,众人正在商议间,外面值守的张差突然朗声道:“报,大人,巴达维亚急报。” 还有急报,张斌闻言都快傻眼了,他愣了一会,这才朗声道:“传。” 很快,一个特战营战士便跑进来单膝跪地道:“报,大人,收到巴达维亚急报,荷兰人的舰队并未奔赴大明,他们只是在巴达维亚附近演练了一天,又回去了。” 原来是演练去了,难怪自己觉得不对劲呢,就说一个经验丰富的将领不可能这么猴急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张斌想了想,随即便下令道:“以最快的速度,传令到巴达维亚,令赵兴想办法查探一下,敌人在演练些什么。” 那特战营战士闻言,道了声遵命,随即便拱手退了出去。 张斌紧接着朗声道:“既然敌人还在演练,那大家先回去准备,等探查到敌人演练的战术或者敌人出发的消息再商议对策,另外,成龙你先率一百艘车轮舸和三千水军将士去南澳岛看看,将港口、军营、炮台好好修整一下。” 众将闻言,纷纷应命而退,张斌不由看向远方,希望敌人能多演练几天,让赵兴有机会探查到他们的战术,那样一来,自己胜算就更大了。 其实,赵兴都不用提醒,他的任务就是刺探情报,看见敌人在演练他自然要想办法刺探一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便命两个特战营战士扮成渔民的样子,驾着一艘高价租来的破渔船,来到巴达维亚港附近海岸,装模做样的打起渔来,而他,则躲在船舱中的阴暗处,用望远镜注视着远处的海面。 荷兰人演练的地方其实离海岸并不远,大概就四五里的样子,站在岸上用肉眼自然是看不真切,但是,在离海岸将近一里的海面上用望远镜却能看的一清二楚,希望荷兰人能继续按昨天的样子来演练就好。 这演练自然不可能一天就演练好了,再说,布劳尔还要等着其他地方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前来集结呢,没有十来天怕是集结不起来。 这天早上,辰时刚过不久,他又率领舰队来到离巴达维亚港不远处的海面操练起来。 他了解了上次与明帝国作战的具体情况之后,错误的判断,大明水师并没有多少火炮,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接舷和烧船战术靠上来拼命,所以,他演练的是一个两头锤阵形。 具体来说就是五十艘超级战列舰排成单列或者双列纵队,前方和后方分别集结四到五十艘武装商船,排出方形阵列,只要挡住前后两个方向的纵火船,左右两侧那是来多少死多少,要知道五十多艘超级战列舰一次侧舷齐射就是两千多发炮弹,两侧的炮弹那简直就跟下雨一样,敌人再多的纵火船也会被轰成碎片! 当然,他也不光是演练这些,什么细沙、湿棉被,水桶什么的,他都令人准备了很多,就算敌人靠上来了,要想放火烧船也没那么容易,至于接舷战,那就只能靠人数优势去拼了。 他相信,自己排出的这个阵形,就算明帝国海军所有战船全部一窝蜂冲上来,最后能靠上来接舷的也不会有多少,人数上自己这边应该可以占据绝对优势。 他操练的方法是欧陆常用的三色旗传令系统,也就是将整个舰队分成三个分舰队,以红黄蓝三色令旗区分,这样指挥起来就不会出现混乱了。 他所制定的战术也十分适合用三色旗传令系统来指挥,三个分舰队也很好分,他自己率五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居中,范迪门和赫克曼各率五十余艘武装战船居于前后两侧,简单明了,指挥方便,稍微操练几天就差不多了。 他正指挥三个分舰队不断转换方向,变换阵形,应对各种假想情况呢,却没注意,两三里外的海面上,一艘破旧的渔船里,正有人拿着望远镜在使劲往这边看呢。 赵兴并不是水师将领,自然不知道布劳尔摆个这奇怪的阵形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却可以将布劳尔摆的阵形画出来,画个大致的草图传回去。 他观察了半天,见荷兰人的舰队变来变去就那个样子,无非是转换一下方向,变换一下队列,大体形状并没有什么变化,立马就明白了,荷兰人可能就是这么一个阵形,至少这一天是这个样子的。 于是乎,到了午时,他便令两个特战营战士将渔船划回渔村,随即便跑回自己租住的房子,根据记忆好的样子,将敌人的阵形画出来,并做了些简单的标注,又将敌人训练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命人赶紧传回东番总督府。 张斌着实没想到,他的命令才传过去一天,赵兴便把敌人操练的阵形给传回来了,这小子,还真是聪明,他肯定是没收到命令自己便想办法靠近查探去了。 不过,这家伙画的草图真的有点不敢恭维,他画的武装商船就是个简单的椭圆形,而超级战列舰则是一个简单的圆形,要他不标注一下,还真没人明白他这画的是什么鬼。 荷兰人排出的这个阵形,张斌稍微看了一阵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这纯粹就是为了防止自己放火烧船的! 这么个怪阵形怎么破呢,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破,因为他手里并不是只有简单的战船,他还有很多荷兰人意想不到的战船和战舰,要破这么简单个阵形,容易的很。 比如,他可以用超级战列舰从前方或者后方猛轰敌人的武装商船,十轮侧舷齐射下去,五十艘武装商船估计差不多都废了,在让战船随后冲上去,一下就能冲到超级战列舰的前方或者后方。 又比如,他可以让车轮舸排成一路或者两路纵队,横着从超级战列舰的侧面插进去,等进入两三里远的范围内再散开,这样的话,超级战列舰就只有一轮侧舷齐射的机会,而且,还只能轰到几艘车轮舸。 收到情报之后,张斌立马就组织水师战舰和战船开始操练了,这会儿他手里正好有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和二十余艘武装商船,摆出小半个敌人的阵形还是没问题的,甚至,他连敌人的三色旗指挥系统都学来了,指挥起来果然方便很多。 双方都在操练,布劳尔却不知道张斌正在根据他排出的阵形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呢,而且,他掌握的明军水师情报压根就不全面。 布劳尔可能没学过《孙子兵法》,还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起码,在对敌情的了解上,他做的很差。 第五卷 第五十七章 规模空前的大海战 时间慢慢推移,眼看着五月中旬就要到了,偏北的季风正在减缓,再不出发,就不能顺着季风直抵大明东南沿海了,那样的话,路上最少需要一个多月。 布劳尔是个探险家,也是个航海家,他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操练了十来天,淡水、粮食、武器、弹药、灭火设施等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能集结的战舰和武装商船也已全部齐集巴达维亚港,布劳尔终于决定,出发,去收拾明帝国那个东南总督! 这天早上,巴达维亚港战舰云集,五十余艘超级战列舰,一百余艘武装商船整整齐齐的排列在码头两边,风帆林立,遮天蔽日,荷兰这一时期虽然号称有一万五千余艘远洋商船和战舰,但是,真正像这样,一次性集结如此多的商船和战舰好像还是头一遭。 布劳尔并没有像斯佩克斯那么鲁莽,集结了多少武装商船和战舰,就全部开走,巴达维亚一艘战舰和商船都不留,那同样是脑子有病。 他这次只会带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一百艘武装商船出征,剩下的几艘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他都留了下来,交给斯佩克斯口中的白痴普拉德利少将指挥,配合步兵,守护巴达维亚。 他知道,其实普拉德利少将并不是白痴,斯佩克斯才是个战斗白痴,如果去年那场大战交给普拉德利指挥,根本就不会被明帝国“打”的那么惨。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可不想自己一出征,西班牙海军便跑过来把巴达维亚给占了,到时候他再感叹如果留下几艘战舰守家就好了。 这种错误,他压根就不会犯,留下几艘战舰和商船也不会影响战斗结果,他认为,有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一百艘武装商船,收拾明帝国那个东南总督已经绰绰有余了。 辰时刚过不久,布劳尔便挥别前来送行的布罗克和普拉德利,毅然登上旗舰,很快,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一百艘武装商船相继出发,一路向北,直扑明帝国东南沿海。 这个时候,赵兴正像往常一样,让手下特战营战士驾驶着渔船,在离巴达维亚港不远海面上“打鱼”,准备就近观察荷兰人操练。 结果,这次荷兰人压根就没在经常演练的海域停留,先是五十艘武装商船排着整齐的队伍过去了,紧接着五十艘超级战列舰也排着整齐的队伍过去了,最后,五十艘武装商船又排着整齐的队伍过去了,直到荷兰人的舰队消失在前方的海面上,连黑点都看不到了,赵兴才如梦初醒般的大喊道:“快快,回渔港,荷兰人这次怕是真的出发了!” 这次,由于哨探之间的传讯比较熟练,四天后,张斌便收到了消息,五十艘超级战列舰,一百艘武装商船,虽然有点庞大,但还没有出乎张斌的意料,如果全力一搏,战胜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 敌人这次是真的出发了,得到邦加岛的确认消息之后,张斌立即发出召集令,召集所有将领前来大员总督府,布置一切。 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出发的第六天早上辰时,总督府大堂,将星云集,正三品以上的武将足有二十多员,张斌高坐主位,缓缓的扫视了一圈,随即朗声道:“诸位,荷兰人已经出发了,估计还有半个月左右抵达。” 众将闻言,无不精神一震,上次的战斗他们仍然记忆犹新,荷兰人貌似不堪一击,总督大人战后给的奖励却是丰厚之极,这种仗没有谁不想打。 张斌见众将不经意间露出的轻视之色,立马警告道:“大家不要以为荷兰人还和上次一样不堪一击,上次他们的主帅是个只会做生意的商人,但是,这次,他们的主帅是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海军上将,而且他们这次的武装商船数量多了将近一倍,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这次,必定是一场苦战,大家要有心里准备。” 众将闻言,连忙收起轻视之色,纷纷露出郑重的神色。 张斌点了点头,朗声下令道:“俞成龙,命你率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十艘镇远巡洋舰,两百五十艘车轮舸在南澳岛集结待命,随时准备支援珠海和月港。” 俞成龙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郑芝龙命你率五艘超级战列舰,二十五艘武装商船,三百艘主力战舰在澎湖集结待命,随时准备与荷兰人决战!” 郑芝龙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郑彩,给你五千步卒,守住珠海棱堡,郑华,给你水师将士三千,蜈蚣船、火龙船、子母船等一百五十艘,多备干柴、火罐、火箭,每名将士领取震天雷五颗,依托珠海棱堡,准备火攻。” 郑彩和郑华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郑芝豹,给你五千步卒,守住月港棱堡,郑芝虎,给你水师将士三千,蜈蚣船、火龙船、子母船等一百五十艘,多备干柴、火罐、火箭,每名将士领取震天雷五颗,依托月港棱堡,准备火攻。” 郑芝豹和郑芝虎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曹变蛟,给你五千步卒,守住澎湖棱堡,曹文诏,给你五千步卒,守住热兰遮城堡,甘辉,给你水师将士三千,蜈蚣船、火龙船、子母船等一百五十艘,多备干柴、火罐、火箭,每名将士领取震天雷五颗,依托热兰遮城堡,准备火攻。” 曹文诏、曹变蛟和甘辉闻言,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戚元功,命你率一万戚家军步卒驻守大员,孟邹伟命你带五千步卒驻守广州,洪先春命你带五千步卒驻守福州。” 戚元功、孟邹伟和洪先春立马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最后站起来朗声道:“东番九卫还有沿海其他卫所,战兵集结,紧守驻地,严防荷兰人登陆补给,大家记住,英勇无畏方能克敌制胜,去吧!” 众将闻言,轰然应诺,兵力部署就算是完成了。 这次,由于敌人舰队过于庞大,张斌只在大员、月港、珠海等重地都只部署了五千步卒和一百五十艘纵火船作为第一重防御,而俞成龙和郑成功所率的主力舰队都在南澳和澎湖两个结点待命,准备集中全力跟荷兰人来一场大决战。 这样一来,情报工作就相当重要了,必须时刻掌握荷兰东印度公司主力舰队的动向,不然,很有可能会支援不及。 为此,张斌部署完兵力之后,又派出五组共五十队特战营精锐,驾驶这剩下的五十艘车轮舸,散布在珠海、澎湖、大员南方广袤的海域上,如同一张大网一般撒开,时刻等待着荷兰人入网。 同时,他还将刚生产出来的二十门万斤红夷大炮分别运往月港和珠海,在这两处棱堡各装备了十门,十门万斤红夷大炮虽然不大可能击沉敌人的超级战列舰,但却可以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如果敌人将决战地点选在珠海或者月港,这十门万斤红夷大炮多少能对战局产生一定的影响。 布劳尔会选择进攻哪里呢? 这一点和他斯佩克斯犯了同样的错误,他也认为,明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陆军数量肯定恐怖到吓人,像珠海、月港这些沿海城市,就算打下都守不住。 他比斯佩克斯还干脆,珠海和月港他都懒得去,他直接选择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最常走的航线,从巴达维亚直奔东番,他决定,全力攻克热兰遮城堡,先拿下大员再说! 那么,张斌派出的哨探会不会发现他的意图呢? 月亮岛,是一个弯如圆月的珊瑚岛,它位于广东承宣布政使司的正东边,东番的正南边,离珠海,离大员差不多都是一千里,是监视荷兰人动向的最佳所在,所以,谢正刚亲自率领他手下的十个小队在月亮岛周围海域布控,监视着南洋往东番方向和珠海方向的两条航道。 这天,已经是他来月亮岛的第十天,一大早,他便像往常一样,向西边和南边各派出两组,四艘车轮舸,分别去监控南洋往珠海方向和南洋往东番方向的航道,而他则带着两艘车轮舸在月亮岛的港湾内等候,等候两方的消息。 他估摸着,就是这两天,荷兰人的舰队应该就要从这里经过了,因为马尼拉和海南岛方向的哨探前几天都过来了,按他们传来的消息,荷兰人的舰队已经进入大明东南海域,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往西前往珠海还是往北直扑东番。 临近午时,南边海面上突然出现一艘车轮舸,全速向月亮岛开来,谢正刚收到汇报,立马从船舱中钻出来,走到船头掏出望远镜往那艘车轮舸扫去,望远镜中,他手下的一个小队长正站在船头,满脸兴奋的催促着手下人呢,那样子,估计是发现荷兰人的舰队了! 果然,那艘车轮舸刚驶入月亮岛的港湾,那小队长便兴奋的大喊道:“谢大人,谢大人,我们发现荷兰人的舰队了!” 谢正刚闻言,立马令手下发动车轮舸,凑上去,挥手道:“快,前面带路,带我去看看。” 南边这两个小队的哨探点离月亮岛并不是很远,大概也就五十里的样子,以车轮舸的速度,大概一刻钟时间便到了。 这里也是一个珊瑚岛,不过并没有月亮岛那么大,大概也就几十丈方圆,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小队的队长正趴才珊瑚岛上,认真注视着前向呢。 谢正刚命手下小队把车轮舸靠上去,随即便飞身跳上珊瑚岛,爬到顶端,拍着那小队长的肩膀问道:“在哪儿?” 小队长回头一看是谢正刚,连忙伸手指着东北方向道:“就在那里。” 谢正刚眯着眼睛朝他手指方向一看,那就是一排小黑点,看起来才米粒大小,如果不仔细盯着看,根本就不知道那边海面上有东西。 这帮小伙子眼神还真好啊,谢正刚心里暗赞一声,随即便掏出望远镜往那个方向看去,从望远镜中就能看出来,那边的确是一个庞大的舰队,上百艘战舰和战船密密麻麻的排成三块,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 谢正刚放下望远镜,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些黑点的方向,立马判断出来,荷兰人的主力舰队正在向正北方行驶,他们的目标就是大员! 他立马对着下面引颈张望的小队长喊道:“快,快去通知北边的李季,荷兰人的舰队正一路向北行驶,估计目标正是大员。” 消息很快向北传去,不出一天,便传到了大员总督府,张斌这会儿可不敢跑去后院逗女儿了,他每天都坐在前院的书房中接收各方探报,密切注视这荷兰东印度公司主力舰队的动向。 这会儿,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已经进入大明东南海域,进入他撒出去的哨探网中,一张大明东南海域的地图就摆在书桌上,代表荷兰人舰队的黑线已经延伸到离东番不到八百里的海域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还在一路向北行驶,他们再回头直扑珠海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因为,还有两天左右,他们就要抵达大员了! 张斌立即发出调令,令俞成龙率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十艘镇远巡洋舰,两百五十艘车轮舸赶往澎湖集结;令郑芝龙率五艘超级战列舰,二十五艘武装商船,三百艘主力战舰赶往东番中卫集结;令郑芝虎率一百五十艘纵火船同样赶往东番中卫集结。 加上大员港里面的一百五十艘纵火船,张斌总共集结了各类大小战舰、战船将近千艘,除了珠海那一百五十艘纵火船因为距离太远赶不过来,他手里所有水师力量几乎全部集结到了大员附近。 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海战即将展开,这是当今欧陆海上霸主荷兰和远东霸主大明帝国为争夺远东地区海上贸易的控制权爆发的一场大战,双方投入的各类战舰、战船已经超过千艘,这在世界海战史上都十分罕见。 这一战,将直接决定远东海域的控制权,有点可笑的是,荷兰和大明都不是以国家名义在战斗,大战的一方只是大明的福广总督,大战的另一方则是一个公司! 第五卷 第五十八章 上将都被轰懵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终于来了,张斌站在热兰遮城堡三层的瞭望塔上用望远镜看着远处密密麻麻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整个人淡定异常。 如果敌人跑去进攻月港或者珠海,他还会有点头疼,进攻大员,他一点都不怕,因为热兰遮城堡装备了四十门万斤红夷大炮,这可是足以决定战局胜败的力量。 布劳尔当然不知道明帝国的东南总督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这会儿他也在观察热兰遮城堡,可惜了啊,这本来是他们荷兰人的杰作,现在却被明帝国给夺去了。 一座棱堡要多少发炮弹才能攻破或者说砸废呢? 这个布劳尔还真知道,因为欧陆有很多进攻棱堡的记录,棱堡成名的一战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和法国国王亨利二世争夺梅斯城的一战。 那一战神圣罗马帝国集结了四万五千人和数百门火炮,进攻只有五千多人驻守的梅斯城,梅斯城守军竟然在城墙后面修筑了一座棱堡,结果神圣罗马帝国大军进攻了将近一个月都没打下来,据统计,那一战,神圣罗马帝国大军光炮弹就发射了四万多发,其中最多的一天发射了七千多发炮弹! 按这个来计算的话,一座棱堡要轰废,最少要五万发炮弹,才能知道效果怎么样,也就是说五十艘超级战列舰最少要左右侧舷各齐射十轮。 这是一个相当耗费时间的过程,最少要轰一天。 布劳尔叹息一声,放下望远镜,随即朗声下令道:“让赫克曼和范迪门马上进入指定位置。” 轰击棱堡的时候所有战舰和武装商船怎么排列,这个自然早就演练好了,他一声令下,三色旗挥舞,很快一百艘武装商船就动了。 五十艘武装商船在正对棱堡大约六里远的地方排了个五排十列方阵,另外五十艘武装商船则在其南边五里左右排了个同样的方阵,布劳尔压根就不怕什么纵火船,所以他根本就没去管台江内海的出口。 他的意思很明显,有种你就出来,就凭你们那些落后的战船只要失去了棱堡的保护那就是垃圾,随便来多少都是菜! 待一百艘武装商船排好,他立马下令,五十艘超级战列舰排成一溜,绕过南边五十艘武装商船组成的方阵,准备由南往北对棱堡进行轮流轰击。 张斌从望远镜中看到排成一条长龙的超级战列舰正缓缓使过来,脸上还是一点表情都没有,他甚至什么命令都没发,而是任由曹文诏去指挥。 他好像对眼前的敌人不怎么关心,反而时不时用望远镜扫向北面海岸旁的一座小山,那上面也有一座瞭望塔式的碉堡,而且也有人拿着彩色的令旗在那里挥舞。 现在,舞动的还只是红色的令旗,这意思就是说,只有俞成龙所率的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十艘镇远巡洋舰,两百五十艘车轮舸就位了,郑芝龙和郑芝虎所率的战船还没来。 “轰轰轰”,双方很快进入射程范围之内,开始了枯燥无比的对轰,不过棱堡里的万斤红夷大炮并没有开火,因为人还没到齐,张斌不想打草惊蛇。 棱堡里碎石飞舞,尘土飞扬;海面上木屑四溅,水柱冲天,双方你来我往轰的好不热闹,不过,张斌和布劳尔都很镇定,这还只是开始,就算偶尔砸坏敌人一门火炮也没什么好激动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大约一刻钟后,火炮轰鸣声渐渐平息,第一轮侧舷齐射结束了,布劳尔用望远镜看了看各艘战舰的损伤情况,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他立马指挥舰队开始掉头,准备下一轮轰击。 五十艘超级战列舰慢慢绕过棱堡对面那五十艘武装商船,向南一转,又驶向另外五十艘武装商船,两个武装商船排成的方阵就好比坐标一般,正好用来绕圈。 正在这时候,北面那座小山上的瞭望塔顶端黄色的旗帜和蓝色的旗帜同时升起,慢慢挥舞起来,郑芝龙和郑芝虎到了! 张斌见状,果断下令道:“命令,万斤红夷大炮准备轰击,命令,甘辉立刻率手下纵火船在棱堡后面集结,准备出击。” 布劳尔还不知道,决战就要降临了,他仍旧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五十艘超级战列舰从南向北驶向热兰遮城堡,准备第二轮右舷齐射。 棱堡里,四十门万斤红夷大炮已经开始装填弹药,那火药一倒就是一小桶,那炮弹更是需要两个人抬起来才能塞进炮口,前装式火炮就是这么麻烦,装填一次弹药最少需要一盏茶时间,也就是说一刻钟内,最多能发射五轮。 五轮就是两百发炮弹,按平均每十发炮弹一艘超级战列舰计算,两百发炮弹如果全命中,一轮下来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就要废掉将近一半,当然这会儿命中率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能命中一半就算不错了。 这个时候布劳尔还不知道张斌给他准备了几十斤重的“大西瓜”,五十艘超级战列舰仍旧排着整齐的队伍在缓缓前行。 “轰轰轰”,第一艘超级战列舰终于进入射程范围,双方又对轰开了,不过,曹文诏并没有马上令万斤红夷巨炮开火,因为他不想浪费炮弹,就一艘超级战列舰进入射程范围还不够。 一艘、两艘、三艘,火炮轰鸣声不断响起,一艘艘超级战列舰从棱堡前驶过,等第五艘超级战列舰驶过去的时候,曹文诏终于下令,点火,开炮! “轰轰轰”,大约一弹指时间过后,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整个棱堡都晃动了一下,四十发巨大的炮弹飞向前面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几乎是一眨眼间,四五艘超级战列舰上面都出现了一个或者数个巨大的黑洞。 张斌用望远镜扫视着那些战列舰上的巨洞,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脚盆大的洞,看你沉不沉! 当然,就算是战列舰进水了也不会马上沉,几十米的巨舰,总要前进个几分钟才会慢慢沉下去。 这个时候布劳尔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他的旗舰在整个分舰队的中间偏后位置,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战舰,他只感觉火炮的轰鸣声好像大了一点,有几处炮弹激起的水柱好像也粗了一点,他还没意识到棱堡里有恐怖的万斤巨炮。 五十艘超级战列舰还在继续前进,曹文诏则在指挥手下继续给四十门万斤巨炮装填炮弹,那效果他也看见了,好家伙,那么大的洞,估计肯定会沉一两艘,击沉一艘超级战列舰,那是多大的功劳啊,他简直激动坏了,只恨不得自己跑过去装填弹药! 过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弹药终于装填完毕,他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令,点火,开炮!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整个棱堡又晃动了一下,这可不是感觉,棱堡是真的在晃动,万斤巨炮的后坐力是相当恐怖的。 前面又有四五艘超级战列舰倒霉了,有一艘正好击中吃水线附近,整个船体一下就偏了。 这个时候,前面第一轮中弹的超级战列舰终于通过旗语把情况传到了旗舰上,布劳尔身后的传令兵看到旗语,立马大吼道:“报告,jacht号和bredam号严重受损,正在下沉,船长请求撤离。” 布劳尔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怎么可能,这才第二轮,就有两艘超级战列舰被击沉了,第二十轮都不可能啊!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那传令兵又大吼道:“报告,texcel号和weesp号严重受损,正在下沉,船长请求撤离。” 又是两艘,怎么可能,布劳尔都有点懵了。 请求撤离?又怎么撤离,这正排队轰击呢,怎么安排船过去接舷撤人,这到底怎么回事,竟然一下被击沉四艘超级战列舰! 正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他身后不远处的甲板好像中弹了,他回头一看,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买糕的,甲板上竟然被砸出个几尺宽的巨洞,明帝国这用的是什么鬼炮弹! 这个时候第一轮中弹的两艘战舰已经开始下沉了,上面的水手和炮手就跟下饺子一样往海里跳,拼命的往附近的战舰游去,后面的战舰为了避让,纷纷转向,超级战列舰的阵形顿时有点乱了。 布劳尔都被这万斤红夷大炮给轰懵了,这种事情他还真没遇到过,超级战列舰被岸防炮击沉的概率太小了,两轮就被击沉几艘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愣了一阵,这才下令道:“命令所有战列舰向左转舵,脱离敌人射程范围。” 他准备先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再说,被击沉了几艘超级战列舰,损失虽然有点大,不过还不至于吓的他就此逃跑,他可不是斯佩克斯,刚一开打就开溜,他还没这习惯。 他这一下令,超级战列舰的队形顿时变得乱七八糟,因为有五艘超级战列舰已经进水了,两艘已经开始下沉了,另外三艘也摇摇晃晃有点开不动了,那两艘下沉的超级战列舰附近还有几艘战舰正放下悬梯,接收落水的水手和炮手,一时间整个队形都乱套了。 张斌见此情景立马下令道:“命令俞成龙率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十艘镇远巡洋舰,两百五十艘车轮舸先行;郑芝龙和郑芝虎率五艘超级战列舰,二十五艘武装商船,三百艘主力战舰,一百五十艘纵火船随后,击溃棱堡前方的五十艘武装商船,冲入敌军阵中,跟他们拼了!” 他身边一阵令旗挥舞,紧接着北边小山上也是一阵令旗挥舞,离战场十余里外的俞成龙、郑芝龙和郑芝虎接到命令,立马率手下舰队飞速向南冲过来。 十余里,对轮船来说也就是不到一刻钟的事情,布劳尔正指挥超级战列舰重新编队呢,俞成龙已经率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十艘镇远巡洋舰,两百五十艘车轮舸冲上来了。 他排的是一个奇怪的螃蟹阵,二十艘威远战列舰排成两列居前,就如同两个螃蟹的钳子一样,十艘镇远巡洋舰一字排开居中,两百五十艘车轮舸排成二十五排跟在后面,就这么直直的冲向排最北面的五十艘武装商船。 布劳尔没想到明军会这么猛,也没想到明军的战舰速度会这么快,更没想到明军竟然还有二十艘超级战列舰,他只能命令差不多已经整好队形的四十五艘超级战列舰赶紧进入另外两个分舰队中间,排好阵形,准备硬拼。 镇远巡洋舰率先进入武装商船的射程范围,双方几乎是同时开火,明军这边是一排十艘巡洋舰,等于只有十门火炮攻击,荷兰人这边是五排五十艘武装商船,就算错开的话也只有二十门火炮能同时攻击,十对二十,明军这边貌似吃点亏。 但是,明军都是佛郎机炮而且还是后装式的佛郎机炮,装填弹药的速度快的惊人,荷兰人这边才轰了一轮,明军已经轰了两三轮了,当然,这几十发炮弹对双方影响都不大,荷兰人这边的武装商船不可能中几发炮弹就沉了,明军这边的镇远巡洋舰就算中十发炮弹都不会沉,他排到前面正是为了给后面的车轮舸挡炮弹的。 荷兰人的武装商船才发射了两轮炮弹,俞成龙已经指挥舰队冲到他们跟前了,很快,二十艘威远战列舰便将五十艘武装商船从两侧包住,那炮弹顿时向雨点一样砸向中间的武装商船,五轮齐射,一千发炮弹,差不多一盏茶时间就射完了,武装商船上的水手和战士被轰的稀里哗啦。 紧接着,十艘镇远巡洋舰往两边一分,两百五十艘车轮舸顿时挤进五十艘武装商船中间。 火箭、火罐、震天雷简直像下雨一样落向武装商船的甲板,武装商船上的士兵一开始还想去灭火,但是,上去的人很快就被火箭和震天雷给淹没了,连人带船都被点着了,搞得再也没有人敢上前灭火了,很快便有十多艘武装商船被点着,而且,那火势还在慢慢向后蔓延。 布劳尔见此情景,咬牙下令道:“命令赫克曼立刻率手下分舰队后撤,范迪门率手下分舰队上前接应,超级战列舰成两列左右分开,包上去侧舷齐射。” 他没想到明军纵火船的速度会这么快,几乎是一眨眼就冲上来了,现在只能连带着火的武装商船一起轰了! 第五卷 第五十九章 海上霸主也得趴 远东霸主大明帝国和欧陆海上霸主荷兰之间的决战终于开始了,这是一场不可避免大战,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要控制大明甚至整个远东地区的贸易权,大明岂能答应! 历史上,大明也没答应,同样,荷兰人也来了,他们认以为有先进的火炮和性能优异战舰就能让大明屈服,大明怎可能屈服,崇祯六年,料罗湾海战,内忧外患,天灾不断的大明同样击败了海上霸主荷兰! 当然,那个时候大明并没有掐断荷兰东印度公司和东瀛的贸易,甚至连东番都没收回来,所以,荷兰东印度公司并没有和大明拼命,只派来了十多艘主力战舰和海盗刘香手底下的几十艘战船。 这次就不一样了,张斌不但掐断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和东瀛的贸易,还收复了东番,让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整个远东的贸易体系严重受损,利润降低了一半还不止,荷兰东印度公司都有点难以为继了,他们不跟大明拼命才怪。 拼命就拼命,历史上大明没怕过谁,这个时候更不会怕。 布劳尔刚命令四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左右分开包抄上来,俞成龙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这是要连着火的武装商船一起轰! 四十多艘超级战列舰,一轮侧舷齐射那可是两千多发炮弹,如果让他们把这两千多发炮弹倾泻到两百多艘车轮舸上面,估计很少有车轮舸能幸免,因为车轮舸,一两发炮弹就能击沉,两千多发炮弹,只要有一两成的命中率就能让两百多艘车轮舸全军覆没!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被轰成渣,俞成龙立即下令,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和十艘镇远巡洋舰同样分成两列,包住正在纵火的车轮舸,为他们抵挡炮弹,同时进行反击。 一场真正的対轰开始了,双方都是超级战列舰,不过荷兰人有四十五艘,而大明这边只有二十艘。 “轰轰轰”,火炮轰鸣声响成一片,双方两千多门火炮轮流开火,炮弹如同疾风聚雨般倾泻,晴朗的天空中瞬间飘起数片乌云,无数炮弹在半空中相撞,天空中火星四射,就如同电闪雷鸣一般。 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对四十五艘超级战列舰,貌似是大明水师吃大亏了,数量连人家一半都不到,但是,大明水师装备的都是后装式佛郎机炮,装填速度是荷兰加农炮的三倍左右,也就是说,人家射一轮,他们能射三轮! 短短不到一刻钟时间,双方相互倾泻了将近五千发炮弹,第一轮対轰就此结束,威远战列舰和是艘镇远巡洋舰仍然留在原来的位置守护着中间的车轮舸,而四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则开始转出圆弧,掉头准备下一轮齐射。 第一轮対轰,在倾泻的炮弹数量上威远战列舰占据了微弱的优势,因为他们是连射五轮,二十艘战舰总共倾泻了两千五百发炮弹,而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只能轮流发射一轮炮弹,总共也就两千两百多发。 不过,有一个问题却无法避免,那就是中弹数量,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和十艘镇远巡洋舰每一艘差不多都中了三四十发炮弹,而四十多艘超级战列舰每一艘都只中了二十余发炮弹。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威远战列舰和镇远巡洋舰中弹的一侧虽然被打的千疮百孔,到处都是窟窿,但是,没一艘被击沉的,倒是荷兰人的四十多艘超级战列舰又有四五艘正在缓缓下沉!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威远战列舰和是艘镇远巡洋舰都是轮船,当初设计的时候,张斌就要求在轮子上面加装铁板做防护,结果,邹维琏他们干脆将两侧加装了一圈铁板,这样一来威远战列舰和镇远巡洋舰的吃水线附近根本就不可能中弹,五六十米长的巨舰,被十多斤重的炮弹轰击,除非吃水线附近中弹,不然是不可能沉没的。 所以,威远战列舰和是艘镇远巡洋舰虽然被轰的凄惨无比,却没有一艘沉没。 中间的车轮舸有了威远战列舰和是艘镇远巡洋舰的保护,根本就没有吃到多少炮弹,火线仍在向前蔓延,赫克曼手下五十艘武装商船能掉头离开的也就十余艘,其他基本都被车轮舸给围住了。 正在此时,战场北面又出现一片帆影,郑芝龙和郑芝虎终于率领手下舰队赶到战场,张斌见此情景,立马下令道:“命令甘辉出击,冲上去,缠住右侧的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郑芝虎率手下的一百五十艘纵火船去帮忙,郑芝龙直接从正面上,帮俞成龙去对付那一百艘武装商船。!”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百五十艘纵火船如同蝗虫般的从台江内海涌出来,一把冲上去,围住了正在掉头的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而此时,俞成龙也下令,所有车轮舸,放弃已经着火的三十余艘武装商船,冲到前面,去缠住另外六十余艘武装商船! 很快,郑芝龙、郑芝虎、甘辉所率的舰队相继投入战斗,整个热兰遮城堡外的海面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明军将近一千艘各类战舰和战船围着荷兰人一百艘武装商船和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展开了混战。 这个时候,明军的英勇展现的淋漓尽致,他们再次让荷兰人体会到了什么叫不要命的打法。 郑芝虎和甘辉压根就不顾超级战列舰的炮火,顶着雨点般的炮弹直接冲向内侧的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付出了几十艘纵火船被击沉的代价,终于冲过外围弹幕,冲到了超级战列舰跟前。 两百多艘小船围着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疯狂纵火,火罐、火箭和轰天雷简直就像雨点般的撒向超级战列舰,等火罐、轰天雷全部扔完了,火箭也射完了,他直接将自己的船点着,跳入水中,推着火船顶住超级战列舰就是一顿猛烧,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很快就被点着了,伴随着一阵阵火药的爆炸声,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陆续燃起冲天大火,逼得上面的水手和炮手不得不弃船跳海。 紧着着,海面上又开始了一场肉搏战,在水中,明军有木甲当救生衣,压根就不用划水保持浮力,自然是占尽优势。 郑芝龙同样猛的一劈,他直接率缴获的五艘超级战列舰挤进三十余艘着火的武装商船中,就那么一路狂轰,硬生生轰出一条通道,后面二十多艘缴获的武装商船跟上来就是一阵乱轰,通道更宽了,那三十余艘着火的武装商船火势也越来越大了,最后的三百多艘战船更是硬生生的挤进郑芝龙开出的通道中,挨着那些着火的武装商船往前冲去,实在挤不进通道的,干脆就挤进已经着火的武装商船中,继续放火! 前面,两百余艘车轮舸已经围住六十余艘武装商船,冒着枪林弹雨在那里疯狂纵火,不管武装商船上的荷兰人是顶着他们开炮还是趴在船舷上拼命的开枪射击,他们就是不退,无数车轮舸被轰的支离破碎,无数水师将士被砸的喷血倒飞,没有一个人逃走,他们就是死战不退。 终于郑芝龙率领五艘超级战列舰和两百多艘战船冲上来了,六十余艘武装商船顿时被围的严严实实,一场更大的混战开始了。 这个时候,掉过头来的布劳尔正在用望远镜焦急的扫视着远处的战场,明帝国的战船数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明军将士的英勇无畏更是让他望而生畏,此时,他手中就剩下这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没被明帝国那些疯子缠住了,上不上去帮忙呢? 他看了看前面不断燃起大火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又看了看那些满脸坚毅,不知道生死为何物的明军将士,脸上终于露出惊恐之色。 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疯子,冲上去还有意义吗? 看他们这架势,别说是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就是两百艘超级战列舰,他们都不会怕,人家连死都不怕,你拿他们还有什么办法! 冲上去,最多也就能来一轮侧舷齐射,倾泻千余发炮弹,然后,估计就没有然后了,那些疯子肯定会不要命的围上来,到时候,剩下的这二十艘超级战列舰也会栽在这里。 他绝望的扫视了一圈,然后不甘的下令道:“命令,全军撤退。” 他这命令其实是下给剩下的二十超级战列舰的,至于其他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就算看到命令也撤退不了了,因为他们已经被围的严严实实,压根就逃不出来。 张斌看了看掉头远去的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又看了看混乱的战场,最后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命令。 他们要逃就让他们逃吧,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就算是逃回去也没什么威胁了,至少在这一年之内,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来进攻了,眼下还是将剩下的这些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收拾了再说。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赫克曼和范迪门都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他们看到内侧的超级战列舰已经燃起熊熊大火,外围的超级战列舰也已经慢慢远去,终于相继选择了投降! 看着武装商船上不断飘出的白旗,张斌终于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列强又怎么样,海上霸主又怎么样,到了老子的地盘,都得给我趴! 他朗声下令道:“命令俞成龙、郑芝龙、郑芝虎、甘辉打扫战场,命令各处哨探密切注视逃走的那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命令郑华随时待命,准备拦截。” 郑华是郑彩的弟弟,这几年很多大金所的年轻人都成熟了,张斌特意将他们安排到陆军讲武堂和海军讲武堂轮流进修,凡是成绩优异的,都被提拔起来了,而这个郑华正是成绩最好的,陆战海战样样精通,各项技能比试也名列前茅,所以,张斌直接将他提拔为东番中卫指挥使,代替调到珠海担任广海卫指挥使的郑彩。 这会儿他正率领一百五十艘纵火船在珠海驻守呢,由于路途太远,张斌并没有调他来参加决战,不过,如果布劳尔慌不择路,选择了靠近海岸的航线,那说不得就要让郑华去阻击一下,然后调集所有轮船,去将他手里最后二十艘超级战列舰都留下来! 可惜,布劳尔根本就没有走靠近海岸的航线,甚至就连东番通往巴达维亚的常规航线他都没有走,因为他不但是海军上将,还是探险家,航海家,不需要航道,他也能回巴达维亚。 总之,张斌出动了东番部署在东番南部的五十组哨探都没发现他的踪迹,那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就像消失在海上了一样。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张斌这会儿可没时间去追那二十艘超级战列舰,因为打扫战场就够他们忙活的了。 这会儿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和四十余艘武装商船正在熊熊燃烧,海面上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落水的明军将士和荷兰人,还有五十余艘武装商船要接收,事情多的很。 张斌仔细观察了一下海面上的情况,随即又补充下令道:“命令郑芝龙率手下舰队去接收那五十余艘武装商船,郑芝虎和甘辉率领手下的纵火船去打捞落水的将士和俘虏,俞成龙去试试看那些着火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还有没有得救,如果能救,就把上面的火扑灭。” 这木船一旦燃起了大火自然是没得救了,最后,所有着火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全部付之一炬,张斌仅仅缴获五十余艘武装商船,不过,俘虏的荷兰人就比较多了,那五十余艘武装战船上投降的,再加上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和四十余艘武装商船上跳海的,总共俘虏了荷兰海军一万五千余名! 这一战,明军将士伤亡也比较大,是最先投入战斗的俞成龙部,光是他顶上去和四十余艘超级战列舰対轰那一轮,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和十艘镇远巡洋舰半边都差不多被轰废了,里面的炮手和水手伤亡足有三千余人,还有两百五十艘车轮舸,冲进敌军阵中之后,足足被击沉了四十多艘,伤亡也有上千。 另外,郑芝虎部和甘辉部伤亡也比较大,三百艘纵火船足有六十余艘被击沉,还有百余艘被他们自己点着用来纵火了,伤亡的明军将士也有上千。 总之,这次明军损失比较惨重,伤亡已经超过五千,阵亡差不多两千,大小战船总共被击沉百余艘,自己还烧掉百余艘,可以说是历次海战中损失最大的一次。 当然,这次取得的战果也相当大,海上霸主荷兰,这一次直接被张斌给干趴了! 第五卷 第六十章 远征巴达维亚 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海战就这么结束了,福广总督张斌集结手下几乎所有水师战船,倾力一击,终于将荷兰东印度公司主力舰队给打残了。 这是一场足以震惊世界的大胜,荷兰可是当今海上霸主,集结如此多的超级战列舰和武装商船都被大明帝国给干翻了,估计在整个欧陆都会引起震荡,列强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敢来打大明帝国这位远东霸主的主意。 世界肯定是震惊了,列强估计也吓到了,但是,这件事在大明却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因为张斌不想让人知道他取得了如此大胜! 战斗结束之后,他考虑了很多,一般人如果取得了如此大胜肯定会立马上报朝廷,邀功请赏,等着朝廷给予奖励,张斌却没有这么做。 首先,大明大部分人都抱着重农轻商的思想,击败海上霸主荷兰对于这些人来说,简直就跟没击败一样,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中间的巨大利益,自己没必要告诉他们,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 历史上,郑芝龙在料罗湾海战中击败荷兰人之后也没大肆吹嘘,把荷兰人打趴下就行了,能控制东南沿海和南洋的贸易就行了,邀功请赏根本就得不到什么实质的奖励,因为朝廷压根就没钱。 其次,张斌还想“养寇自重”,当然,他并不是想将荷兰人养肥,而是想让崇祯认为荷兰人还很肥很强大,月港、珠海和东番还不是很安全,时刻都面临着荷兰人的威胁,所以,他还必须在福广坐镇。 这样,崇祯就不会傻不拉几的被温体仁骗的把自己调回京城了。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这会儿的大明朝堂,立大功并不是一件好事,你不但得不到应有的奖励,还会遭人嫉恨。 这样的例子简直太多了,天启朝和崇祯朝,大明朝堂就有这么怪,立了大功的官员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比如,天启四年,南居益组织大军与荷兰人苦战半年,取得澎湖大捷,结果,一回到京城便被魏忠贤诬陷,罢官削籍,错点没气死。 又比如,崇祯六年,邹维琏组织大军与荷兰人苦战八天八夜,取得料罗湾大捷,结果,一回京城便被温体仁诬陷,罢官削籍,活生生气死了。 还有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等等,总之,你一立大功,阉党或者阉党余孽就盯上你了,立了大功就想获得升迁,就想去抢他们在朝堂的位置,那简直是门都没有,一有机会,他们就会拼命弹劾,罢官削籍那是最好的结果,传首九边,千刀万剐,甚至是诛灭九族,一切皆有可能,唯独不可能获得应有的奖励! 张斌可不想这会儿被温体仁盯上,变成他的主要打击目标,所以,他没有上报东番大捷,只是写了封奏折,言明自己又一次打退了荷兰人的进攻。 当然,获得了大胜,手下将士该有的奖励还是要有的。 他直接将斩获的一千多个首级全部交上去了,不是向朝廷要首功的钱,而是要给手下将士升官。 他给郑芝龙和俞成龙请封了一个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的头衔,曹文诏则直接请升为广东总兵,还有其他参战将领都向崇祯讨了相应的职位,反正这些都不需要掏钱,崇祯在这方面还是比较大方的。 至于阵亡将士的抚恤和其他将士的军功奖励那就只能他自己来掏腰包了,最后算下来,一次就要掏出将近百万两白银的奖励,还好今年东盛堂已经慢慢步入正轨,这点银子对东盛堂来说倒还不算什么。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这次不但没亏钱还小赚了一笔,因为那些俘虏都被西班牙人买去了。 他原本以为,这么大的数量,西班牙人不会接受呢,没想到,派人一联系,西班牙人相当的感兴趣,一百两一个,他们都不带犹豫的,全要了! 也不知道是西班牙马尼拉总督想买去邀功呢,还是他们想拿着要挟荷兰人,反正西班牙跟荷兰这会儿是死敌,卖给他们,他一点都不担心。 这一通“奴隶交易”做下来,不但把赏出去的一百万两全部赚回来了,他还小赚了五六十万两,搞得他这会儿都有点蠢蠢欲动,想要跑去把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总部给端了,那里可不止一两万人,听说他们雇员就有好几万呢!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打下巴达维亚可不光是抓几万俘虏那么简单,那里还有荷兰人的香料生产基地,还有棕榈油、粮食、蔗糖等等,反正那些都是殖民地生产出来的,几乎不需要任何成本,一打下来每年就能凭添几百万两的收益! 更重要的,还可以独霸南洋,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这会儿在南洋并没有什么多少战舰,就马尼拉有上万守军,而且还是陆军,根本没有什么威胁,可以说,只要打下巴达维亚,南洋就成了大明的内海。 这个时候,荷兰人在巴达维亚并没有多少战力了,就算布劳尔带着二十艘超级战列舰逃回去,巴达维亚总共也才三十来艘超级战列舰,至于武装商船,估计他们集结五十艘都难,这么点战力,拿下他们难度并不大。 不过,他还是倾向于用轮船,因为帆船不确定因素太大了,稍微风向不对一点,动不动就是一两个月在海上飘,万一遇上风暴,那就完蛋了,整个舰队最少有一半要葬身海底,剩下的都会被吹的东零西落,都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去,一次就能把他手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水师吹的无影无踪! 用轮船的话就安全多了,自己手里这会儿有十艘镇远巡洋舰,、二十艘威远战列舰、两百多艘车轮舸,如果跑去拼命,估计也能把巴达维亚拿下来。 当然,这会儿根本就没必要拼命,因为欧陆离巴达维亚足有数万里,他们要把消息传回去都得半年,也就是说在一年之内巴达维亚根本不会有增援,只要在明年五月份之前拿下巴达维亚就行了。 张斌考虑了几天便决定,远征巴达维亚,就在年前,把巴达维亚拿下来! 开完大员一战的总结表彰大会,他立马开始安排远征巴达维亚的事宜。 这天,他将自己的亲卫队长张差、赵如、王二、孙标、李季、钱亮招到一个小会议室,随即将一张地图摊在会议桌上介绍道:“这是巴达维亚的草图,我会在大约四个月后率水师战舰去进攻巴达维亚,你们带自己手下的特战营精锐去做内应。”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们时时刻刻都跟在张斌身边,可没有多少机会立功,这会儿都还只是千总呢,看着郑彩他们又是游击将军又是卫所指挥使的,他们都眼红不已,这下他们终于有机会立功了! 张斌见他们情绪高昂,压根就不需要鼓舞,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继续介绍道:“巴达维亚的荷兰守军并不多,据何斌和郭怀一了解到的情况,巴达维亚守军中真正的步卒还不到三千,也就是说,你们每个人只要干掉三四个人,这巴达维亚就拿下了!” 这任务,简直太简单了,别说是三四个,就是十个八个他们也能轻轻松松的干掉啊! 张斌见他们轻描淡写的表情,立马泼冷水道:“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这荷兰人建的城很奇怪,他们把护城河都引到城里面去了,所以,整个城池就被分成了四大块。其中,最前面的总督府和市政厅都是双层棱堡,后面两个商业区则是两个小城池。” 这下,张差他们傻眼了,棱堡,而且还是两个,更为可怕的是这两个棱堡还挨在一起! 他们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是,并不是那种盲目的自信,棱堡的恐怖他们还是知道的,想要攻克这样两座棱堡,最少也得两万人,他们这几百号人还不够看。 张斌见他们知道怕了,这才淡淡的道:“你们还是有机会攻破这两座棱堡的,因为里面除了守军还有一些打杂的,何斌和郭怀一说了,他们能在每座棱堡里面安排十来个人去打杂,都是扫地、收拾垃圾、倒马桶的活,你们愿意干吗?” 开玩笑,就算倒马桶也比拿命去堆要强啊,他们肯定愿意啊,六个人都使劲的点起头来,只要能混进去就好,谁还管干什么活呢。 张斌见众人没什么意见,紧接着便下令道:“张差,你带手下十队人负责总督府;赵如,你带手下十队人负责市政厅。到时候何斌和郭怀一会帮你们混进去十来个人,你们好好观察一下地形,看看从哪里偷袭比较合适。” 张差和赵如立马站起来行礼道:“属下明白。”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来,随即又朗声道:“王二、孙标,你们带着手下人负责总督府后面的商业区;李季、钱亮,你们带着手下人负责市政厅后面的商业区。这两个商业区里面有很多大明商贩,何斌和郭怀一会安排你们去给那些商贩打杂,你们注意仔细观察守军的动向,到时候方便动手。” 王二、孙标、李季、钱亮立马站起来行礼道:“属下明白。”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来,随即又指着地图叮嘱道:“赵兴他们在离城大约十里外的一个小渔村里面租了民居,你们分批过去,先到他那里汇合,然后再混到城里面去。不要急着动手,我会在大约四个月后率水师舰队去收拾他们的海军,待我将他们的海军消灭之后,会派人在外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到时候约定好,选个晚上一起动手。” 众人立马起身拱手道:“属下明白。” 这攻城的内应是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战舰的问题了,他之所以说大约四个月以后,是因为高雄造船厂那边又投产了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三十艘威远战列舰,这会儿已经开工差不多半个月了,预计在年前能下水。 敌人总共才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他自然不需要带五十艘过去,有个三四十艘就足够了,所以,他断定大约四个月后就能出征。 安排好亲卫的事情,他立马又赶到高雄,召集军工厂所有管理人员,在造船厂的大会议室开了个会。 这会儿造船厂、机械厂、铸炮厂、造枪厂、火药厂都是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在统一负责,各厂分车间都有管事,但是他们都得听总监王徵和副总监孙元化、宋应星的。 他对技术人员一向都相当重视,所以,开会的时候他并没有让大家等他,而是早早就坐在那里等着,等所有人到齐,他立马朗声道:“诸位,十月份我们还有一场仗要打,所以,原定的计划需要修改一下。” 一众兵工厂的管理人员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表情,这个打仗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们参与,总督大人的意思他们都明白,就是要先造一批东西出来,他们只要听着就行了。 张斌紧接着道:“首先,这个战舰的生产计划要改一改,十艘镇远巡洋舰必须要有,至于威远战列舰,到十月份能造出来多少,你们大概估算一下。” 下面人闻言,立马低声商议起来,不一会儿,王徵便咳嗽一声,拱手道:“启禀总督大人,我们估算了一下,到十月份除开十艘镇远巡洋舰,还能造出二十艘威远战列舰。” 二十艘加二十艘那就是四十艘,足以碾压荷兰人那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了,张斌闻言,点头道:“那好,就先造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另外,此次出征必须配备五十万发炮弹和相应的火药,还需要十万颗震天雷和五千把燧发枪,良甫,有没有问题?” 王徵闻言,立马和下面的管事低声商议起来,很快,他便坚定的点头道:“总督大人,没有问题。”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起身道:“那就这样了,大家都去忙吧。” 这战舰和武器弹药的问题也算是安排好了,紧接着就是出征人员了。 这次出征足有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四十艘威远战列舰和两百余艘车轮舸,车轮舸倒不需要特别操练了,因为上面的人原本就配齐了,但是巡洋舰和战列舰却需要操练一下,一艘巡洋舰需要五十名水手,一艘战列舰需要水手和炮手三百余名,新造的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二十艘威远战列舰的操作人员都必须组织操练。 当然,这些都不需要他操心,他只要发个话就行了,这会儿,他的眼光已经投向南洋,打下巴达维亚之后该怎么控制南洋呢? 第五卷 第六十一章 坚船利炮 巴达维亚城始建于公元一六一九年,也就是大明万历四十七年。 那一年,大明启用败军之将杨镐经略辽东,与后金决战萨尔浒,结果明军大败,后金因此而崛起。 那一年,荷兰启用野心勃勃的科恩担任东印度公司总督,他率军击败了爪哇岛万丹王国,在巴达维亚建立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总部,荷兰东印度公司从此慢慢崛起,逐渐控制了整个远东地区的贸易主导权。 到大明崇祯四年,历经十多年的建设,巴达维亚已经成为一个人口上十万的“大型”港口城市。 当然,上十万人的城池对大明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但对于荷兰来说的确称的上是大城市了,因为他们整个国家这会儿总共才百来万人。 原本,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巴达维亚将成为荷兰在远东的殖民中心,整个东印度群岛都将变成荷兰的殖民地,荷兰东印度公司也将成为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富有的公司,为荷兰赚取惊人的利润。 但是,这一切随着张斌的到来改变了,或者说,荷兰东印度公司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惹明帝国这个东南总督。 如果不去惹张斌,他们或许还能在南洋逍遥几年,但他们偏偏一次又一次跑去跟张斌硬刚,以为仗着坚船利炮就能把张斌打趴下,让明帝国屈服,结果,每次趴下的都是他们自己。 这次荷兰海军上将布劳尔趴的尤为凄惨,他集结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绝大部分力量,带着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一百艘武装商船,雄心勃勃的想要去收拾明帝国的东南总督,夺回福尔摩沙,结果却被明帝国的东南总督收拾的不要不要的,最后剩下二十艘超级战列舰,狼狈逃回来。 这会儿布劳尔终于清醒了,他不再狂傲的认为,荷兰海军天下无敌,在欧陆,这一时期,他们或许是无敌的,但是,在远东,明帝国绝对能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他真没想到,明帝国一个东南总督手下就有这么多的战船,甚至他还有超级战列舰,上千艘战船,再加上几十艘超级战列舰,在这股恐怖的力量面前,他已经不敢奢望什么收复福尔摩沙了,这会儿能不能守住巴达维亚都是个问题。 他认为,明帝国东南总督稍微休整一下便会兴兵前来报复,因为那家伙手底下战船太多了,随便派出一半来,就能把整个巴达维亚给“淹没”。 结果,他提心吊胆的等了一个多月,却什么都没发生,明帝国的东南总督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他又被明帝国的皇帝给撤职了! 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1624年那一次明帝国另一位东南总督也把他们给击败了,那时候他们刚刚占据福尔摩沙不久,热兰遮城堡还地基都没做好,如果明帝国继续进攻,福尔摩沙同样守不住。 那时候,福尔摩沙的守将同样提心吊胆,吓的要死,结果,等了好几个月,明帝国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他们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明帝国的东南总督被他们皇帝陛下给撤职查办了!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他们压根就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当然,对这种事他们是相当喜闻乐见的,明帝国那个东南总督被撤以后,他们很快便在福尔摩沙站稳了脚跟,还培养了一大批海盗,将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还有大明商贩收拾的服服帖帖,垄断了东瀛甚至是大明的对外贸易,东印度公司利润因此翻了一倍还不止。 这次,难道又是这样,明帝国皇帝陛下难道又“帮”他们把这个该死的东南总督给撤了? 他抱着这样的幻想提心吊胆的等待着,等待着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和议会派来支援,他知道,董事会和议会绝对不会放弃远东市场,明帝国,他们可能再也不会去惹了,但巴达维亚却不能丢,因为这里关系着整个荷兰的殖民大计。 张斌当然没有被撤职查办,如果换个人,估计布劳尔跑去进攻之前就会被温体仁他们联手召回京城,去当什么詹事府詹事了,然后,随便找点借口,使劲弹劾,把他收拾了,再派个人来福广摘桃子。 这是阉党的常用手段,谁立了功,威胁到他们手中的权力了,谁就会倒大霉,历史上,西南、东南、辽东,甚至是西北都被他们这一手搞得战乱不断,民不聊生。 如果是那样,布劳尔根本就不会被打的大败而逃,很有可能,在阉党的“配合”下,他能轻松的夺回东番,重新掌控东瀛和大明的对外贸易。 不过,很不幸,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张斌之所以没有立马跑来进攻,是因为他想保险一点,多造些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再过来。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十月份,这个时候,巴达维亚的气温并没有像东番那样慢慢转凉,这里白天仍然比较炎热,只有晚上能凉快一点。 这天晚上亥时,赵兴还是没有休息,不过,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坐院子里纳凉,而是直接坐在屋子里,点着油灯,兴奋的等待着。 突然,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从窗口翻进来,窜到他后面,掐住他脖子恶狠狠的道:“老实交代,找我们来干嘛?” 赵兴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义正言辞道:“打死也不说。” 黑衣人松开手,顺势拍了他的脑袋一下,笑骂道:“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要真有人摸上来偷袭,你不嗝屁了。” 赵兴无奈的道:“张老大,我知道是你们才没防备的,再说了,谁有老大你这身手啊,一般人敢来偷袭我,我一下就给他撂翻了。” 张差对这个马屁很是受用,不过,他还是笑骂道:“马屁精,就知道偷懒,回去我们练练,看你能撂翻谁。” 赵兴吓的一个劲的求饶道:“别啊,老大,我可不想挨揍。” 他们低声笑闹了一阵,一个个黑衣人陆续抵达,屋子里很快就聚满了人。 张差、赵如等六个亲卫队长悉数到场,众人见面自然是热切的不得了,不过,他们都知道这是在敌人的地盘上,所以并没有大呼小叫,声音都压的很低。 直到所有人全部到齐,赵兴这才咳嗽一声,激动的道:“兄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总督大人就要率舰队出发了。”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这鬼地方,真的快把他们窝出病来了,热的要死不说,每天还要到处给人打杂,这种事情,干个几天甚至是十几天还没什么,这都快上白天的,他们真的快憋疯了。 赵兴紧接着传达道:“总督大人传来命令,让大家好好准备,准备夺城。另外,总督大人还特别交待,总督府和市政厅两处地方如果拿不下来就不要勉强。总督大人说了,总督府和市政厅在海面上都能轰击的到,大不了浪费点炮弹,没必要用人命去填。” 张差闻言,感动道:“你回报总督大人,请他放心,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有八九成的把握能拿下来。” 赵如同样感动的道:“我这边也差不多,他们这两座棱堡规模并不大,比热兰遮城堡小多了,里面也就驻扎了两三百人,只要我们潜进去了,就算摆明了跟他们干,他们也干不过的。” 赵兴闻言,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偷袭棱堡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啊,你们有把握就好。” 众人又聊了一阵,这才慢慢散去。 第二天一早辰时,东番大员城外,台江内海,战舰云集。 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四十艘威远战列舰,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那庞大的船体看上去都让人望而生畏。 还有两百余艘车轮舸同样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那密密麻麻的阵形,看上去同样能让人吓出一声冷汗来。 张斌这会儿已经抵达港口码头,他看了看海面上排的整整齐齐的舰队,随即便对一旁送行的卢象升交待道:“建斗,福广就交给你了,我此去南洋最少也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回来,有什么事,你先扛着,不要让朝廷知道我远征巴达维亚的事情。” 卢象升闻言,郑重的点头道:“大人,你就放心吧,福广与京城相隔这么远,随便拖一拖一个月时间就过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对一旁送行的郑芝龙道:“芝龙,东番就交给你了,好好管着你手下那些臭小子,不要让他们给我惹事,知道吗?” 这会儿整个远东海域能与大明争锋的也就荷兰东印度公司了,他倒不担心东番被攻击,他之所以警告郑芝龙也不是因为他手下那些人不老实,纯粹就是打个预防针而已,毕竟这些人都干过海盗,如果因为骄傲自满给他惹出麻烦来就不好了。 郑芝龙闻言,尴尬的道:“哪能啊,他们可都在海军讲武堂轮流学习好几回了,这会儿也能算是读书人了,规矩着呢。” 张斌闻言,哈哈大笑道“那就好,大家多注意一点总是没错的,好了,大家都不用送了。” 说罢,他一挥手,朗声道:“出发。” 他身后,一个个将领迅速带着手下亲卫登上各自的战舰和战船,而他则带着谢正刚这组亲卫大步向停在港口的那艘镇远巡洋舰走去。 这次,他带的主要是俞成龙手下的人马,水师将士大概两万人左右,另外还带上了一万戚家军,总共三万人马,碾压不到一万人的巴达维亚守军绝对是足够了。 一路上海面上还算比较平静,航行了八天之后,舰队终于抵达巴达维亚外围海域。 这个时候,巴达维亚总督布劳尔才收到消息不久,他可没有张斌手里那种速度飞快的车轮舸,外围哨探也没有能力撒出去太远,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张斌所率的舰队都已经进入爪哇海了,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下令让所有的战舰和武装商船全部退到总督府和市政厅两个棱堡的保护范围之内,准备跟明军来个消耗战。 张斌率舰队抵达巴达维亚外围海域以后,短暂的休整了一下,将阵形排好,随即便下令,舰队出发,整体压向巴达维亚。 结果,一路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直到远远都能看到巴达维亚的轮廓了,还是没有任何战舰上来阻拦他们! 张斌举起望远镜一看,眉头顿时一皱,原来,荷兰人将所有的战舰全部集结在棱堡前的海面了。 这巴达维亚城真的建的有点奇怪,沿海面看过去,最前面是两个并排的码头,搞怪的是,两个码头中间并没有多宽,也就是一条二十来米宽的小河,而且这条小河一直延伸进去,将整个巴达维亚城都分成了两半。 港口左右都是一堆兵营,根据情报,那是海军的驻地,驻地后面又是一条小河,然后才是总督府和市政厅。 这种布局,真让人看不懂,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研究城市布局的时候,敌人排出这么个乌龟阵,怎么破呢? 他们这么搞,自己两百余艘车轮舸算是白带了,因为人家都背靠棱堡排着呢,压根就没上去纵火烧船的机会! 看样子只能硬碰硬対轰了,他举起望远镜,数了一下对方超级战列舰的数量,总共才二十六艘,就算加上棱堡上的火炮,火炮数量也没自己多,干了。 他立马下令道:“命令镇远巡洋舰和车轮舸在棱堡外八里左右排成方阵,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居前一字排开,所有威远战列舰准备轮番侧舷齐射。” 三色令旗挥舞,镇远巡洋舰和车轮舸首先动起来,二十艘镇远战列舰一字排开对着前方的总督府和市政厅,两百余艘车轮舸则密密麻麻的排在后面。 这边阵形一排好,后面的威远战列舰便开始排成一溜,慢慢上前,准备侧舷齐射了。 布劳尔站在总督府的瞭望塔上看到明军这阵容,脸上慢慢露出绝望之色,四十艘超级战列舰,还有二十艘跟超级战列舰体型同样庞大的战舰,就算是自己全盛时期也只能跟他们打个平手啊,这会儿,才剩下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了,怎么跟人家打,就算加上棱堡也没用,这种小型棱堡也就几十门火炮,压根就不能跟热兰遮城堡比。 轮船编组排阵的速度可比帆船快多了,明军舰队抵达才不到半个小时,四十艘超级战列舰就靠上来开始侧舷齐射了。 “轰轰轰”,这个巴达维亚顿时响起密集的火炮轰鸣声,明军的超级战列舰就像一个转轮一样,围着中间的巡洋舰和车轮舸缓缓转动着,不到十分钟就是一轮,那炮弹就像雨点般的倾泻过来,城墙,兵营,甚至是战舰和战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布劳尔只能绝望的看着,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往都是他们用坚船利炮欺负别人,这次,他们终于尝到了被别人用坚船利炮欺负的滋味。 第五卷 第六十二章 投降 巴达维亚城外的炮声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明军的威远战列舰就如同转动的齿轮一般,围着巡洋舰和车轮舸不停的转动着,那炮弹简直就跟无穷无尽一样,不停的倾泻。 左边五轮侧舷齐射,右边五轮侧舷齐射,再左边五轮侧舷齐射,再右边五轮侧舷齐射。 四十艘威远战列舰左右舷各齐射了十轮,倾泻了足足四万发炮弹,张斌终于喊停了,并不是因为没炮弹了,而是天将擦黑了。 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总督府和市政厅,还有下面的战船和战舰,城墙已经被砸的跟狗啃了一样,到处都是缺,战船和战舰更是被砸的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可惜啊,再来个左右舷各十轮齐射估计就差不多了,城墙差不多能给他推平了,战船和战舰差不多也能击沉了,到时候看他们怎么办。 或许,他们会退入后面的两座小城池负隅顽抗吧。 他想了想随即下令道:“留一百艘车轮舸在这里看着,其他战舰和车轮舸去左边十里远处的小鱼港休整。” 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这巴达维亚他是要定了,不但要城池,连人带货,带银子都要,这情况,如果不派人在这里看着,他们晚上很有可能会逃跑。 上次在鸡笼他就吃了个闷亏,让那里的西班牙人全跑了,而且把金银财宝和珍贵的资料全带走了,就留下一些搬不走的货物,这次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估计,收获会很大,因为这里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 布劳尔的确想着要逃跑来着,他以为明军晚上肯定不会留在外面,因为晚上又是海风又是海浪的,又看不清楚,这么多船停在一起很有可能会吹的七零八落,甚至撞到一起。 没想到,明军大部分战舰和战船是走了,却留下一百余艘小船散布在港口外的海面上,这让他怎么逃跑,停在棱堡下面的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和三十多艘武装商船这会都被轰的千疮百孔了,如果被那一百余艘小船围住纵火,估计一艘都跑不掉! 这一夜,布劳尔久久不能入眠,他在考虑明天怎么办,这个样子下去,明天棱堡估计要被轰废了,外面的战舰和战船估计也差不多要被轰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就是退入后面的小城池中。 如果退到后面的小城池中倒是有个好处,那就是海面上的超级战列舰轰不到小城池里面去,而且,城池中间那些小河道超级战列舰也进不来,这样一来,压根就不用担心炮轰的问题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守住,现在他手下连带水手和炮手再加上步卒总共都不到一万人,而明军这么多战舰和战船,人数估计会超过两万,小城池里面又没炮台,不到一万人能守住两万多人的进攻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如果是欧陆列强任何一个国家来进攻,他都有把握,绝对能守住,但是,面对明帝国,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明军就是疯子,他们压根就不要命,面对这样悍不畏死的敌人,他真没一点信心。 或许,把应该把东印度公司所有雇员都武装起来,两座城池里面还有两万多普通雇员,给他们发点武器,让他们协助守城的话,可能还有那么一点希望守住。 这一夜,张斌也久久不能入眠,倒不是他担心攻不下巴达维亚,他是跑下船去看望赵兴他们去了。 舰队抵达小鱼港之后,他将停泊过夜的事情交给俞成龙,自己便带着亲卫坐着车轮舸,登上了小渔港的码头。 赵兴的住处自然不用他去找,因为赵兴这会儿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 赵兴以为总督大人会招去船上了解情况,没想到,总督大人竟然亲自下来了。 众人见面自然是一番欣喜,令张斌意想不到的是,他才刚来的赵兴租住的小院不久,张差他们竟然浑身湿漉漉的跑过来了。 众人一番见礼之后,他不由好奇的道:“你们怎么跑出来的,难道这会儿巴达维亚的城门还开着?” 张差得意的道:“这帮红毛番简直有毛病,他们把城里挖的到处都是小河道,只要往河道里面一窜,很容易就游出来了。” 张斌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噢,难道河道从城墙里流出来的时候,连一点防护都没有?” 张差撇嘴道:“他们倒是装了铁栏杆,不过被我们弄断了。” 张斌顿时兴奋道:“那岂不是说,可以让戚家军全部游进城里去!” 张差闻言,尴尬的道:“呃,这个,大人,恐怕不行啊,我们几个人还好隐藏,如果是成千上万人,城墙上的红毛番就算是瞎子也能发现啊!” 好吧,这个想法貌似有点不现实,他只得无奈的问道:“你们真有把握把总督府、市政厅和两座小城池全拿下来?” 张差郑重的点头道:“如果他们战船上的人不进城,我们拿下总督府、市政厅和两座小城池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斌闻言一愣,这倒是个问题,他还想着明天把所有战舰和战船全部给他轰沉了,把棱堡也给他差不多轰废了,看样子,这样搞不行啊,他们战舰和战船上少说也有五六千人,如果把他们船给他们全轰沉了,他们绝对会进城,那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考虑了一会儿,便招手让张差等人围上来,随即小声吩咐道:“我们这样。” 第二天一早辰时,张斌又率领舰队来到巴达维亚城外的海面上,这一晚上,那一百艘车轮舸的确被吹的七零八落,这倒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不能参与攻击,张斌直接让他们去小渔港那边停泊休息,然后便指挥舰队开始轰击了。 不过,这次轰击的频率明显没有昨天高了,甚至轰一轮都要停好一阵才会接着轰下一轮。 总督府瞭望塔上的布劳尔见此情景,脸上不由露出狂喜之色,他判断,明军这是没炮弹了! 这个完全有可能,因为他那个时候率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和一百艘武装商船去进攻福尔摩沙总共才带了八万发炮弹,明军这会儿总共才四十艘超级战列舰,估计能带上六万发炮弹就不错了。 没炮弹就没法进攻了,只要明军耗完炮弹,估计就得回去重新来过了,只要明军一走,他就带着所有人跑路,留座空城给他们!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考虑死守巴达维亚这个问题了,按明军这架势,他肯定是守不住的,只要明军下次再来,他们铁定完蛋,还不如将所有金银财宝和值钱的东西运到波斯湾那边的据点去,总比连人带钱都被明军抢了去要强。 张斌当然不是没炮弹了,他只是不想把所有战舰和战船轰沉了,逼得船上的荷兰海军进城,给张差他们增加难度。 这一天,明军完全没了昨天彪悍的气势,断断续续总共才来了十轮侧舷齐射就草草收场了,这样一来是船也没轰沉,棱堡也没轰烂。 布劳尔终于放心了,看样子明军是真没炮弹了,估计到明天,明军就该撤退了,到时候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这一夜,他睡的相当踏实,甚至在梦里,他已经带着金银财宝回国了,公司董事会和议会对他果断撤退给予了高度赞扬,他得以保住了总督的位置。 他是在这做美梦呢,很多人却压根就没有睡。 第二天凌晨丑时一刻,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总督府西北角的哨塔内,两个值守的哨兵依然抖擞着精神,瞪着眼睛认真的注视着城墙下面的小河,却不曾想,他们身后突然窜出来两个黑影,无声无息的摸到他们后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于他们来说,人生就此结束了,两个黑影麻利的很,直接从后面捂住他们的嘴,用小刀往他们脖子上一抹,随后轻轻的把他们放下来,扒下他们的军服往自己身上一包,拿着他们的枪站在那里,装模作样的注视着下面。 而此时,下面的小河中突然露出数十个脑袋,城墙上也突然丢下去数根绳索,水里的人如同猴子一样,嗖嗖嗖几下就爬上来了。 张差大致分配了一下任务,十个小队随即飞快的隐入黑暗中,很快,棱堡里面便不断响起闷哼声,一个个值守的哨兵被弩箭射穿了喉咙,连惨呼声都发不出来,就那么倒下去了。 他们清理的速度非常快,不到一刻钟时间,外面值守的数十个哨兵都被他们清理干净了,在营房里面休息的士兵甚至都还没醒过来便纷纷被人敲晕过去,绑了个结结实实,要不是他们还值点钱,估计这会儿他们都已经魂归地府了! 这个时候,市政厅那边赵如同样无声无息的控制了整个棱堡,而两座小城池里面就不一样了,王二和孙标他们并没有四面出击,他们都将力量集中在靠最里面的那面城墙,因为那边有城门,而且有吊桥。 他们很快便将那面城墙上的哨兵清理的一干二净,随后,便打开城门,将吊桥放下去,黑暗中,一队队戚家军精锐飞快的冲入城中,他们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城墙附近整队等候这,直到天际露出曙光,他们才分散开来向另外三面冲去。 两座小城池里终于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和惨叫声,不过,城里的守军压根就不是戚家军的对手,因为这会儿戚家军手里拿的都是燧发枪,而且,他们人数众多,这两座小城池里面总共才两千多守军,而戚家军总共有一万人,他们可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个打四五个估计都没什么问题,更何况是四五个打一个。 很快,两座小城池就被戚家军完全占领了,紧接着,戚家军将士便通过吊桥进入总督府和市政厅的棱堡里面。 而这个时候,张斌已经率舰队来到城外的海面上,他并没有下令威远战列舰进行炮轰,只是排着整齐的阵形在那里等着。 荷兰海军士兵被哨兵的口哨声惊醒之后都吓了一大跳,他们还不知道后面的棱堡和城池都被明军占领了,只当明军是神经病犯了,竟然这么早就来进攻了,一阵慌乱之后,他们总算是各就各位了,但是,对面的明军战舰却没有任何动静。 张斌在等什么呢? 他在等戚元功把布劳尔给提拎出来,让荷兰海军投降呢。 这会儿戚元功已经带着何斌进入布劳尔的卧房,他见布劳尔仍然昏迷不醒,不由皱眉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啊,总督大人还等着他去劝降下面的荷兰海军呢。” 张差闻言,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赔笑道:“戚将军,抱歉,抱歉,您稍等。” 说罢他直接朝门口的特战营精锐使了个眼色,不一会,便有个特战营精锐提着一桶冷水跑进来,直接往布劳尔身上一泼。 布劳尔被泼的一个激灵,悠悠的睁开眼睛,结果,入眼竟然全是明军将士! 他鼓着眼睛看了一圈,终于看到了站在戚元功旁边的何斌,他不由恼羞成怒道:“你这个叛徒,竟然带着明军偷袭我们!” 何斌不屑道:“什么叛徒,我可是大明帝国的游击将军。” 布劳尔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自己竟然请了个大明帝国的游击将军做翻译! 戚元功也不知道他们叽里咕噜在说什么,他见布劳尔都醒了,立马催促道:“别跟他啰嗦了,拖出去,让他去劝降棱堡下面的荷兰海军。” 布劳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两个戚家军精锐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戚元功直接带人将他拖到瞭望塔上,随即冷冷的道:“松绑,给他一面白旗,让他劝降,不让把他从这上面扔下去。” 两个戚家军精锐立马给他松了绑,何斌也将戚元功的话复述了一遍。 布劳尔还竟然嘴硬道:“休想,你们是没有炮弹了才来搞偷袭的,我不会命令他们投降的。” 戚元功听完何斌的复述,不由哭笑不得的看了看布劳尔,随即下令道:“给总督大人发信号,先来五轮让他看看。” 他身边的亲卫闻言,立马抽出一面令旗,迅速挥舞起来。 很快,海面上的战列舰又开始绕圈了,火炮轰鸣声随即响起。 其实,这时候,战舰上的荷兰海军已经知道他们后面的棱堡被明军占领了,因为他们的总督大人都被人押上瞭望塔了,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甚至对面威远战列舰开始轰击的时候,他们的还击都是断断续续的。 这次所有炮弹全是往这些战舰和战船上发射的,可把他们给轰惨了,五轮过后,有些战船已经开始下沉了。 这个时候,戚元功冷冷的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五轮?” 再来五轮估计下面的战舰和战船都要被击沉了,布劳尔绝望的看了看被轰沉的战船,随即痛苦的道:“不要开炮了,我们投降!” 第五卷 第六十三章 占领 张斌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荷兰人战舰和战船上不断竖起的白旗,嘴角不由慢慢翘起来。 胜利了,终于胜利了,南洋自此就是大明的天下了! 这会儿对面有一些战船已经开始下沉了,无数水手和士兵正拼命的往海水里跳,他想了想,随即下令道:“命令所有车轮舸上前,收缴武器,打捞落水的俘虏。” 一阵令旗挥舞,两百余艘车轮舸迅速上前,将荷兰人的战舰和战船团团围住,紧接着,飞索像渔网般的洒出,无数水师将士登上荷兰人的战舰和战船。 张斌看到形势差不多被控制住了,这才下令道:“命令所有巡洋舰和战列舰向港口码头靠拢,帅舰直接靠上码头。” 又是一阵令旗挥舞,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慢慢靠向空空如也的港口码头,很快,张斌便带着一众亲卫登岸,踏入总督府。 他之所以这么急切,自然是想看看这次的收获怎么样。 还好,这次是偷袭,布劳尔根本就没来得及转移和销毁物资,东印度公司所有珍贵的资料都在,什么航海图、个殖民地的记载,各种交易记录等等,应有尽有,全部被一锅端了。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库房里面金银财宝并不多,总共也就两百多万两白银,其他黄金和珠宝也不多,因为每一年巴达维亚总部都会将赚取的财富运回本土,而时间正是每年六月份,也就是说,去年他们赚取的利润都已经运回本土了,剩下的都是今年六月份以后赚取的,这会儿东瀛、东番和大明的市场都不属于他们了,他们一个月的利润也才几十万两,所以库房并没有多少银子。 对于这点,张斌只能遗憾的叹了叹气,没办法,只能怪自己财运不济。 没想到,他刚摇着头,叹着气从总督府的库房里走出来,王二却是兴冲冲的跑过来拱手道:“大人,城里发现荷兰人的库房,里面有很多货物。” 货物能值几个钱,张斌以为那边的库房跟这边差不都,也就几间房子,就算全塞满也值不了多少钱,他不由翻白眼道:“很多是多少啊?” 王二依旧兴奋的道:“根本数不清啊,他们那仓库一排一排的,有好多排呢。” 竟然是好多排仓库,那货物估计真的很多,张斌不由饶有兴致的道:“噢,带我去看看。” 王二连忙前面带路,张斌则招呼戚元功、何斌等人跟着他一起往总督府后面的小城池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巴达维亚街头开门的商铺却没几个,街上冷冷清清的,除了明军将士,几乎连一个平民百姓都看不到。 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根据各方面情报显示,巴达维亚有将近六成商贩都是大明商户,现在明军来了,他们应该兴高采烈的夹道欢迎啊,大门紧闭,躲在商铺里面不出来,这是几个意思? 张斌不由好奇的问道:“王二,这里大明的商户就几家吗,我怎么听说这里好多大明商户,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二闻言,略带尴尬道:“这里大明的商户是很多,但是,他们大多都是违反海禁从大明逃出来的,真正在月港市舶司登记过,正正经经出海做生意的商户还真没几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搞半天这里的大明商户大多都是偷渡客,难怪他们不敢开门,估计他们正提心吊胆,害怕明军将士把他们给抓回去治罪呢! 张斌想了想,随即对一旁的戚元功道:“元功,安排人挨家挨户通知,告诉这里所有的大明商户,他们以前犯过什么事既往不咎,以后这里就是大明的领土了,只要他们奉公守法,按律缴纳税赋,我们不会找他们麻烦的,让他们放心的做生意。” 戚元功闻言,并没有马上命人去挨户通知,反而拱手问道:“大人,那其他商户怎么处置?” 这个问题张斌还真没考虑到,他想了想,随即下令道:“所有荷兰商户全部抓起来,其他的商户随他们自己的意愿吧,愿意留下来就老老实实缴税,不愿意留下来可以搬走。” 戚元功闻言,这才点头道:“末将明白。” 随即他便交待亲卫传令去了,不一会儿,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戚家军精锐便出现在街头,开始挨家挨户敲门。 如果里面的人会说汉语,答的上话,他们倒是很客气。 如果里面的人不吭气又不开门,那就不好意思了,直接破门而入,是荷兰人就全部抓起来,不是荷兰人就教训几句,然后掉头就走! 这下城里就热闹了,各种敲门声,喊叫声,欢笑声,嚎叫声,咒骂声等等,不绝于耳,搞得就跟无数梨园班子在一起唱大戏一样,嘈杂无比。 张斌并没有说什么,他们是占领者,占领者就要拿出占领者的姿态来,迅速把城里整顿一遍,把不利于自己的因素全部清理掉,如果缩手缩脚,反而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一行人沿着街道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来到一道高高的围墙前,这围墙怕不有好几百米宽,两头拐角的地方都有哨塔,一看就是个紧要所在。 张斌跟着王二从正门转进去一看,果然是一排又一排的房舍,这里的房舍比一般的民房都高,而且一排就一个大门,貌似就是一个库房,他跟着王二走进最近的一个库房里一看,好家伙,里面最少有几千平,中间是一个宽敞的过道,两边则是堆的整整齐齐的货物。 这库房里面明显弥漫着一股特殊的香味,张斌闻了闻,随即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这里面不会全是香料吧?” 王二兴奋的点头道:“是啊,这里全是香料,这一堆是肉桂,那一堆是丁香,还有那边的是茴香、八角、香叶、薄荷等等,好多,好多,路对面那个仓库也是香料。” 张斌闻言,目瞪口呆,这么大的库房,里面全是香料,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库房也是,这么多的香料,价值最少在一百万两以上。 这下真是发大财了,这里面的仓库可不是一两栋,而是十多栋! 他不由兴奋的问道:“其他库房里面是写什么货物,你们查过了吗?” 王二闻言,尴尬的道:“大人,我们刚发现这里不久,暂时就查了这两个,其他的还在清查中,里面具体有些什么还不是很清楚。” 东西就在这里,又跑不掉,张斌倒不是很急,他带着一行人一个一个仓库的转起来,十多个仓库,最不值钱的就是几仓库蔗糖和粮食了,其他的,有棉花,有胡椒,有各种金属,有各种药材,甚至还有瓷器、茶叶、丝绸、布匹等等,都是一堆堆的,堆的仓库里面到处都是,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数量,但大概看一下就知道,这些东西,最少值五六百万两! 张斌带着人在里面转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意犹未尽的回到总督府所在的棱堡里面,找了间宽敞明亮的书房,然后便命人把东印度公司总督布劳尔给押过来。 布劳尔倒是颇为硬气,见了张斌之后并没有畏畏缩缩,也没有吓的瑟瑟发抖,反而昂首挺胸站在那里,摁都摁不下去。 大家都是总督,张斌倒没有过于羞辱他,不肯跪,就让他站着吧,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亲卫不要再摁了,随即淡淡的道:“布劳尔总督阁下,久闻大名,今天我们总算是见面了。” 这些没营养的费话只有胜利者才会无聊的拿出来说,布劳尔可没这闲心跟张斌打哈哈,他直接硬邦邦的道:“总督阁下,我们东印度公司是正规公司,受法律保护的,你们这样做是强盗行径,知道吗,我奉劝你赶紧把我们放了,然后撤军。” 哎呦,哎呦,被打败了就开始讲法律,讲道理了,你们打赢的时候可从来没讲过道理,张斌直接反唇相讥道:“东番是我们大明帝国的地盘吧,你们为什么要抢占,我收复之后你们为什么又一次一次跑来进攻,你们这样做就不是强盗行径吗?” 布劳尔狡辩道:“那不一样,我们并不是抢占的,而是和平开发,你们明帝国一开始又不管,等我们建设好了突然又要收回,有这种道理吗?” 张斌义正言辞道:“什么叫一开始不管,我们大明帝国没空理会你们就可以抢占我们的领土吗?你们打我们可以,我们打你们就不行,你们这又是什么道理?” 布劳尔闻言,色厉内荏道:“你这样做会彻底惹怒我们联省共和国,你知道吗?” 张斌伸出拳头,不屑的道:“激怒你们又怎么样,国与国之间从来只讲求实力,现在是我们拳头大,不服,来战啊!” 布劳尔闻言,顿时蔫了,这个时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打不过,你就没道理,现在,很明显,在远东,荷兰是干不过明帝国的。 张斌见他不做声了,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我找你来,是让你签发命令,把你们在大泥、浡尼、占城、吕宋、麻六甲、东胡、暹罗等地的据点都交给我们大明帝国,明白吗?” 布劳尔闻言,鼓着眼睛瞪着张斌,坚决的摇头道:“不可能,我不会签发这种命令的。” 张斌冷冷的道:“你以为你不签发命令我就没办法了吗?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而已,告诉你,我们大明帝国不欢迎你们东印度公司,所以,你们必须撤掉南洋地区所有据点,如果不撤,我就派兵帮你们撤,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布劳尔逮住机会,反唇相讥道:“你们敢派兵吗,你以为这些国家都是吃素的吗,你派兵去,他们不会反抗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如果换做以前还好点,这些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国,只要大明一道命令过去,他们立马就会帮大明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据点给端了,但是,现在,却不行了,自从天启朝以来,这些藩属国都不怎么鸟大明了,发命令过去,估计人家理都不会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张斌才让布劳尔签发命令,让他们自动把据点让出来,如果真派兵过去,会不会打起来还真不好说。 当然,这些张斌自然不会跟布劳尔说,他反而装出自信满满的样子,傲然道:“你还不知道吧,这些国家都是大明的藩属国,就跟你们以前属于西班牙一样,我们大明派兵过去,那叫天朝上使,谁敢反抗,你们以为所有国家都跟你们尼德兰一样喜欢造反吗?我们大明帝国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谁敢造反?” 这简直就是揭人老底啊,这会儿荷兰名义上还是西班牙的领地呢,布劳尔不由恼羞成怒的指着张斌道:“你。” 张斌立马冷冷的打断道:“注意你的身份,总督阁下,现在你是我的俘虏,不要逼我对你动刑。” 布劳尔一看四周虎视眈眈的明军士兵,吓的连忙把手收回去,他这会儿才记起来自己已经被人家俘虏了,人家真要揍他一顿,那也是白揍。 张斌继续冷冷的道:“我现在只问你,签不签发命令,如果你不签发命令,我就派兵去,到时候造成什么伤亡可不能怪我,这都是你的责任,知道吗?就好像刚才,你如果不下令投降,我就会下令将你们所有的战舰和战船击沉,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他这意思很明显,你不下令让人撤退,我就派军队硬攻,伤亡那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布劳尔内心挣扎了一阵,最后还是无奈道:“我可以签发命令,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确认一个问题,你准备怎么处置我们?” 这个问题张斌自然早就考虑好了,把他们全卖给西班牙人呗,这还不简单。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说,反而信誓旦旦的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我会请人把你们送回欧陆去的。” 布劳尔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把他们卖西班牙人不就是请人把他们送回欧陆吗,至于西班牙人怎么把他们送回去,又或者送不送回去都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张斌很认真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只要你签发命令把南洋的据点都撤了,我立马联系人送你们回欧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其实布劳尔压根就不能确定张斌是不是骗人的,他之所以问这些大抵也只是想寻求一点心里安慰而已,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问了,只能颓然的叹了口气,按张斌的要求,签发起命令来。 第五卷 第六十四章 列强吓到了 巴达维亚已经占领了,接下来怎么逐步控制南洋呢? 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南洋广袤的海域上,有大小国家十余个,当初成祖永乐年间,大明霸气外漏,南洋诸国是争相附庸,但是万历末年到天启年间,大明国势日衰,这些藩属国又渐渐起了异心,不再把大明当回事了。 要恢复大明的威望,让南洋诸国老老实实俯首称臣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只能一步一步来。 布劳尔签发命令之后,张斌立马招来了东盛堂驻南洋大掌柜郑芝鹄,让他调派遣手下和水师将士一起去接收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据点,同时他还派出镇远巡洋舰和车轮舸前往东番,调来两万屯卫战兵。 巴达维亚需要驻守,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地方更需要驻守,这处地方就是马六甲海峡,因为只有扼住了马六甲海峡,南洋才真正称的上是大明的内海。 两万屯卫战兵一到,他立马留下一万驻守巴达维亚,然后便带着另外一万屯卫战兵乘坐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在四十艘威远战列舰和一百艘车轮舸的护卫下,赶往马六甲海峡。 至于戚家军,让他们驻守在南洋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手中就这么一支精锐,肯定要带回去,这会儿只能先让他们留在巴达维亚休整了。 马六甲之名源于明成祖永乐二年建立满剌加国,自永乐年间开始,大明对此地的称呼一直是满刺加,但是,明武宗正德六年,葡萄牙人占领了满刺加国都城,也就是后世的马六甲市,满刺加王多次向大明求助,明廷却仅以扣押葡萄牙使者作为威胁,并未派出任何军队支援,满刺加因此灭亡,其后的一百余年时间,马六甲一直在葡萄牙的控制之下,大明王师从此绝迹于南洋。 历经百余年时间,大明王师终于又来到了马六甲海峡,不过此时当年大明的藩属国满刺加已经不复存在,其后建立的柔佛王国也被葡萄牙人打的退入了半岛北部,整个马六甲海峡这会儿都在葡萄牙人的控制之下。 张斌率舰队到来时可把马六甲的葡萄牙守军吓到了,因为马六甲的葡萄牙守军总共才一千余人,而且他们压根就没有超级战列舰,只有几艘武装商船,这点实力一艘威远战列舰就能把他们轰成渣渣。 不过张斌并没有直奔马六甲城,他在马六甲海峡的入口处就停住了,而且就在被葡萄牙人摧毁的柔佛旧都对面的海岛上涉水登陆,并派人修筑了简易的港口,貌似打算在这里常驻下来。 他这一举动都把马六甲的葡萄牙守军给弄懵了,明帝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会儿荷兰东印度公司主力舰队在福尔摩沙大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南洋,甚至连葡萄牙驻果阿总督都知道了,他特意发出命令,千万不要惹明帝国! 明帝国他们是真惹不起,这一时期他们的本土都被西班牙占领了,海外所有驻军都加起来估计都不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对手,结果,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都被明帝国干翻了,这就意味着,明帝国要收拾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当然,这会儿张斌率军占领巴达维亚的消息还没传开,要他们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都被大明占领了,估计会吓得看见大明的舰队就躲。 此时,马六甲的葡萄牙守军躲是没躲,但已经吓得战战兢兢,觉都睡不着了,等了几天,荷兰驻马尼拉长官见明帝国鸟都没来鸟他们,终于忍不住派出使者前来求见了。 张斌这会儿正在头疼呢,因为这里跟后世的区别太大了,后世这里可是有名的大都市,但是,这会儿这里却是荒无人烟,搞的他想在这里修筑棱堡,修筑城池,修筑港口都费劲的很,压根就没人雇佣啊,只能靠一万战兵亲自动手,难怪葡萄牙人放着这么重要的位置不要,他们想在这里修筑一座城池恐怕几十年都修筑不起来。 他想了想,干脆派出车轮舸,将三万多荷兰俘虏分批押送到小岛上,而且把戚家军也接过来,押着他们在小岛中间的山地开山采石,砍树伐木,这样进度才稍微快了点。 当葡萄牙使者从简易的港口登上岛屿是简直被惊的目瞪口呆,短短几天时间,这座小岛上竟然集结了好几万人,那连绵不绝的营帐都快把小岛南边给铺满了,一座庞大的港口正在兴建,港口旁边的小山上已经显露出棱堡的轮廓,而小山的下面,已经竖起了好长一段城墙,明帝国这到底是想干嘛! 张斌当然不会告诉他这里是一块风水宝地,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卡住整个海峡,这里都比马六甲位置要好得多。 他之所以没有去收拾马六甲的葡萄牙人,主要还是看葡萄牙澳门总督罗保还算配合,他也不想逮谁揍谁,拉一帮打一帮才是明智之举,真要不管不顾,不管是谁,逮住就是一顿暴揍,逼得欧陆列强联合起来跟他干,那可就麻烦了,一个荷兰他还扛的住,如果来个八国联军,他也得趴下。 他已经想好了,跟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两个没落的列强搞好关系,支持他们跟英法荷等新兴列强刚,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当然,前提是要西班牙和葡萄牙识相,不要跟他刚。 对葡萄牙使者他还是比较重视的,听闻人家来了,他还特意抽出了一点时间,接见了一下。 葡萄牙跟大明商户之间的生意往来比较多,这马六甲又是个小商贸港口,所以他们汉语翻译还是不缺的,葡萄牙使者直接就带来了一个汉语翻译。 这两人一进来,那翻译立马拱手问道:“不知道大人您是?” 来谈判自然要搞清楚谈判对象是谁,这会儿葡萄牙人还不知道明军的统帅是谁呢,因为明军压根就没打招呼,直接就跑过来了。 张斌也没隐瞒,直接回答道:“本官福广总督张斌。” 那翻译闻言,吓的腿一软,直接就跪地上了,他以为最多就来个总兵呢,没想到来的竟然是总督大人。 他吓的趴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不知是总督大人驾到,多有冒犯,请总督大人恕罪。” 张斌也没摆什么架子,直接抬手道:“好了,起来吧。” 葡萄牙使者见翻译这个样子,也吓了一跳,他见翻译爬起来了,连忙问道:“这是谁啊,官很大吗?” 那翻译连忙解释道:“很大,很大,这位是福广两省总督,大明东南沿海都归他管!” 原来这位就是明帝国的东南总督,葡萄牙使者也吓得腿一软,差点就跪下了,不过,这会儿欧陆并不兴跪拜礼节,他连忙行了个最正式的抚胸礼,恭敬的道:“原来是总督大人,失礼了,失礼了。” 张斌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你是果阿总督孔德德的手下还是澳门总督罗保的手下,找本官什么事?” 那使者连忙回道:“我们归属果阿总督管辖,我们只是想知道,总督阁下您来这里所为何事。” 张斌想了想,委婉的道:“本官已经把巴达维亚拿下了,估计荷兰人会疯狂报复,所以,本官特意来此修筑要塞,抵挡荷兰人的进攻,你回去转告你们总督阁下,为了避免误伤,请你们尽快撤离马六甲。” 那使者一听翻译的复述,顿时吓的目瞪口呆,这位总督大人还真是猛啊,竟然把巴达维亚给拿下了,要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几乎就是国家公司,绝大部分股份都是荷兰议会高层持有的,这位总督大人竟然把他们总部给端了,这简直就是向荷兰宣战啊! 这事情简直太大了,他小心确认道:“总督大人,您的意思是说您已经把巴达维亚攻克了吗?” 张斌傲然道:“当然,你没看到外面干活的荷兰人吗,他们都是东印度公司的,这些人出钱请的来吗,只有拿下巴达维亚,把他们俘虏了,才能押着他们干活,这点,你们应该清楚吧?” 这时候,那使者才记起来,他好像看见好多欧陆人在干活,原本他还以为是这位总督大人和西班牙合作了还是怎么了呢,搞半天,竟然是这位总督大人把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员俘虏了,押过来干活的! 看样子,这事是真的了,不过,为什么让他们撤走呢? 他不解的问道:“总督大人,你们跟荷兰人开战好像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吧?” 张斌脸一板,严肃道:“是没多大关系,但是,本官不想到时候还去分辨到底是你们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万一荷兰人假扮成你们的人来偷袭我怎么办,所以,你们必须撤走。” 这话,听上去有点道理,但是没这么不讲道理的吧,就这么简单的理由就让人撤军,这也太霸道了吧! 那使者想了想,干脆推诿道:“这个我做不了主啊。” 张斌继续严肃道:“本官知道你做不了主,你回去转告你们总督大人,明年三月之前,你们必须撤走,不然,到时候,本官可不管是荷兰人还是葡萄牙人,为了安全起见,只要在马六甲海峡看见你们欧陆的战舰或者战船,本官都会毫不犹豫的发动攻击!” 这意思,如果明年三月他们还不撤走,这位总督大人就会连他们一起揍! 这事他还真做不了主,那使者只能老老实实道:“这个我们会请示总督大人的。” 张斌点了点头,挥手道:“那就请回吧,本官很忙,另外你再转告你们总督大人一下,本官无意跟你们为敌,你们也不想果阿跟巴达维亚一样吧!” 他这意思,你们如果不识相,我连你们果阿都端了! 那使者闻言,抹了把汗,行礼道:“我知道了,我会转告我们总督大人的,告辞。” 这葡萄牙使者是打发走了,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西班牙使者又来了。 原来,他又派人去问西班牙马尼拉总督买不买荷兰俘虏了,这次人数有点多,足足三万多人。 西班牙马尼拉总督科奎安倒不是被这个人数给吓到了,他主要是被附带的信息给吓到了,明帝国竟然把巴达维亚给攻克了! 他的确吓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实力他相当清楚,巴达维亚的防御力他也相当清楚,毕竟他们是死敌,他也曾梦想过干翻所有荷兰人的战舰,攻克巴达维亚,但这仅仅是一个梦想而已,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付诸行动,因为西班牙在远东的实力压根就不够看,他能把马尼拉守住就不错了,进攻巴达维亚,那是找死! 现在,巴达维亚竟然被明帝国攻克了,他倒不是为荷兰人抱不平,他主要是怕明帝国这位东南总督突然神经病发作,把马尼拉也给端了,他相信,明帝国的东南总督完全有这个实力,因为比他们实力强几倍的荷兰人这会儿都被这位总督给干翻了,比马尼拉防御强很多的巴达维亚也被他给端了。 他派使者来就是想向这位总督示好,他的意思很简单,总督阁下,我们做朋友吧,你可千万别来打我! 至于那几万俘虏,完全没有问题,第一次他收购荷兰俘虏其实是想投机取巧,用这种方式在他们国王陛下面前表功,没想到,他们国王陛下对这些俘虏相当的满意,不但大肆夸奖了他一番,还叮嘱他,以后有俘虏,全买了。 他也不知道国王陛下拿这些俘虏去干什么,钱的问题他也不用担心,因为这会儿西班牙每年从美洲掠夺的白银超过一千万两,有一大半都是从远东这边过的,银子他有的是,只要国王陛下开口了,他就可以放心的花。 张斌也没想到,西班牙马尼拉总督会吓成这个样子,不过,他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他也想拉拢西班牙。 所以,他亲切接待了科奎拉派来的使者,并让使者回去转告科奎拉,让科奎拉放心,他是不会去攻打马尼拉的,甚至,如果有空的话,他还准备亲自去一趟马尼拉,拜访一下科奎拉总督阁下。 第五卷 第六十五章 打捞 十一月初的某一天,大明东南海域,十艘威远战列舰正护着一艘镇远巡洋舰缓缓向北行驶,那巨大的船体在海面上划过,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泡沫,随波逐浪,婉若游龙。 这会儿马六甲差不多还有三十余度,东番却已经寒风习习,气温越来越低,张斌的心里却越来越火热,就要到家了,马上就能见到自己可爱的女儿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了。 他出征的时候,洪蓉儿就快要临盆了,他刚打下巴达维亚不久,喜讯便传来,洪蓉儿给他生了个儿子! 这一刻,他可谓归心似箭,前面一条细长的海岸线出现,东番终于到了,他不由举起望远镜,迫不及待的向前望去,雄伟的热兰遮城堡顿时出现在他眼前,航向很精准,没有出现任何误差,马上就要到家了。 他之所以匆匆赶回来,并不光为了看自己的儿女,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火炮的问题,新建的马六甲要塞需要火炮,加强巴达维亚的防御同样需要火炮,两处加起来,足足需要两千余门火炮! 但是,这会儿高雄铸炮厂那边一个月撑死也就能铸造四百余门千斤佛郎机,要将两处的火炮配齐,最少需要半年时间,而这半年,还要生产威远战列舰,如果火炮全部拿去马六甲要塞和巴达维亚,那威远战列舰的火炮就没了。 这个问题,着实让他头疼了很久,最后,他想到了荷兰人被击沉和烧毁的三十艘超级战列舰,如果能把上面的火炮打捞上来,马六甲要塞和巴达维亚的火炮完全够了,还可以加强一下大员、月港和珠海三地的防御。 不过,打捞火炮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会儿可没有氧气瓶,虽说那三十艘超级战列舰都是在东番近海沉没的,但那里水深也有四五十米,一般人憋着气能潜下去十多米就算不错了,四五十米,不说打捞火炮,光是潜下去都会因为缺氧窒息而亡! 他赶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捞这些火炮,当然,“顺带”也能陪陪自己的儿女。 焦急的等待了将近一刻钟,镇远巡洋舰终于靠上大员码头,张斌迫不及待的跑下去,跟前来迎接的文臣武将寒暄了几句便匆匆赶回总督府中。 看到牙牙学语的女儿和咿咿呀呀的儿子,他的心都要融化了,这会儿他只感觉自己少了一双手,抱着儿子又想抱女儿,抱着女儿又想抱儿子,怎么都抱不够。 这对儿女的名字都已经取好了,他感觉女儿香香的,所以取名张香,而儿子出生的时候他刚好打下了巴达维亚,为了纪念大明王师再次威震南洋,他特意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张洋。 在家中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一天,第二天一早,他便赶到了东番前卫高雄新城,将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召集到一起商议起来。 地点还是孙元化的书房,因为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八仙桌,正适合几个人聚到一起商讨事情。 张斌特意取了套笔墨纸砚摆在自己的面前,众人一坐定,他便直接了当道:“良甫、初阳、长庚,我想打捞荷兰人沉在热兰遮城堡附近的火炮,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很遗憾,这个时候没有氧气罐,没有橡胶,没有塑料,甚至做根管子送气都不可能,人要潜水,只能靠憋气,能在十余米深的水底打个来回就算不错了,几十米深,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都毫无办法。 张斌见他们尴尬无语,立马拿起毛笔,画了个氧气罐的样子,随即问道:“如果做个这样的罐子出来,让人带着潜下去,是不是就能潜到十余丈深的海底了?” 王徵他们几个对发明新东西都相当有兴趣,他们一见张斌画出的这东西,立马饶有兴致的研究起来,看了一会儿,王徵跃跃欲试道:“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做一个试试?” 张斌也想立马试试,于是乎,众人便一起来到机械厂的一个车间里面,那里有专门加工铜管的地方,有些细铜管是用薄铜皮卷起来再用热熔焊烧到一起的,铜皮都是现成的,熟练的铜匠也多的是,要做个这样的氧气罐并不难。 王徵招来了几个熟练的铜匠,张斌在一旁指导,众人忙活了大约一个时辰,一个简易的氧气罐,或者说是空气瓶就这么诞生了。 这个罐子结构很简单,就是一个大腿粗细,大约一尺长的铜罐子,外面加了根弯弯的细铜管,把铜罐子背背上的话,细铜管正好塞嘴里。 做好以后,张斌便兴冲冲的带着众人来到海岸边,想要试试效果,张差自告奋勇,将铜罐子背背上,嘴里含着细铜管跳入海水中。 但是,很快,他便浮上来气喘吁吁的道:“大人,这里面的气吸不出来啊!” 张斌一看那铜罐子,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密封的瓶子,就一个口子,要把里面的气吸出来,这不等于在抽真空嘛,让人用嘴去抽真空,这不有毛病吗! 他一拍额头,陷入沉思中。 再开个口子,肯定不行,如果不用嘴堵住,水就会往里流,一会儿就流满了,气都被挤出来了,还有什么用! 或许可以加根管子再加个阀门试试,打开阀门这边水往里留,那边气就会往外冒,吸两口,又关上阀门,这样或许能持久一点。 张斌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众人又回到机械厂加工起来,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铜罐子便加工好了,也就是在底部加了个小尾巴,上面带了个阀门。 这次换成赵如上了,因为张差已经冷的直打哆嗦了,为了防止他感冒,张斌让他找了身干衣服换上,烤火去了。 他们都是在海边卫所长大的,水性自然不错,赵如飞快的把外套一脱,扒的剩一身单衣,随后把铜罐子往背上一绑,又把铜管子往嘴里一咬,随后便嗖的一声跳入海水中。 他潜下去之后,并没有立马浮出水面,水面上只是时不时翻出一片气泡。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众人脸上都露出担忧之色,一般人在水里可潜不了这么久,可别出了什么意外啊。 两盏茶时间过去了,张斌都有点心里打鼓了,这要是出了问题,把人憋死在水里,那就真的荒唐了。 又过了一会儿,“哗啦”一声,水面上冒出个人头,正是赵如,他剧烈咳嗽了一阵,这才喘息道:“大人,这东西还可以,就是最后那一下,水直往嘴里灌,我一不小心就呛到了。” 呛一下倒也没什么,张斌嘘了口气,随即问道:“怎么样,潜下去多深?” 赵如尴尬的道:“我就是一个劲往下潜,也没注意有多深。” 想知道潜了多深倒也不难,张斌让人找来一捆绳子,随即又把铜罐子里的水放出来,让赵如抓着绳子再试着潜了一次。 这次又差不多是两盏茶时间,根据绳子的长度计算,赵如其实并没有潜下去多深,大概也就是四五丈的样子,换成米的话,大概就是十五米。 十五米还是不够啊,起码得四十米啊,而且还必须在水底摸索一阵,因为人不可能一潜下去,正好踩一门火炮上面,总得找一找,才能找的到。 这样算来,又得多一盏茶时间,也就是说,起码要做个四尺长的铜罐子才行! 四尺长,人怎么背呢,那不是碍事嘛! 张斌正在犹豫间,赵如突然提议道:“大人,如果要潜水的话,其实没这么麻烦,记得有一次我跟人出海打鱼,遇上了大风浪,把船都给掀翻了,我们几个人正好被扣在船下面,船倒扣过来就有很多气在里面,我们几个人在水下面待了大约一刻钟才浮上来,也没什么事。” 张斌闻言,眼前一亮,做个船形的东西,倒扣在水中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于是乎,一行人又回到机械厂,用铜皮做了个大约半人大小的桶状物,然后又跑到水边试起来,这次还是赵如,有了张差的经验,张斌直接让人准备了干衣服在岸上等着,他倒是没有冷的打哆嗦,不过,这桶状物一扣水里,又尴尬了,因为里面的气太多,根本就压不下去。 众人集思广益,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在桶子四周绑几块铁疙瘩,这样的话,桶子就能压进水中了。 为了保险起见,张斌让赵如连同铜罐子也背上了,这样就算桶子出了问题,他还能借铜罐子里面的气浮上来。 准备好一切,众人又来到海岸边,四个亲卫一起把铁疙瘩往水里一放,那大桶子便倒扣在水中慢慢往下沉去,赵如也跟着嗖的一下跳入水中。 这次,水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赵如好像消失在水中了一样,一盏茶时间,两盏茶时间,三盏茶时间,水面上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众人脸上不由都露出焦急之色,这潜水可不是闹着玩的,潜入几十米深的水中,那可是一不小心就淹死了! 直到大约一刻钟之后,水面突然又哗啦一阵翻动,沉下去的那个铜桶子竟然从水面上冒出来,紧接着,赵如便从铜桶子底下窜出来,兴奋的举起手道:“大人,我潜到海底了,你看。” 张斌打眼一看,这家伙手里竟然抓这一个大蚌壳,看样子,他是真的潜到海底了! 至此,试验就算是成功了,赵如连蚌壳都能找到,在海底找目标更大的火炮自然不成问题。 当然,这么简单的东西还不能用来打捞火炮,因为火炮的重量可不是一个人能从海底扛上来的,就算借助浮力也不行,还必须准备绳索,而且,火炮吊出水面之后还必须使用吊葫芦才能吊上船,不然上千斤的东西,就算有绳索,几个人也拉不上船。 张斌干脆招来了一艘车轮舸,改造了一下,在上面用大腿粗的木柱子做了个木架子,在中间挂了个吊葫芦,还在四周挂了四个滑轮,这样简易的打捞船就做出来了。 至于潜水设备,铜桶子,他干脆命人做了一个人那么大,四周是一圈挂绳索的孔,既能绑绳索,又能绑铁块,绑在四边的铁块也进行了专门计算和测试,正好能扣这气的桶子带下去,又不会太重,让人能很轻松的掉上来。 这样一套打捞设备做好,差不多用了三天时间,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这套打捞设备真的能把火炮打捞上来,那么就算费一个月时间也值。 打捞设备做好了,张斌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效果,连王徵他们都对打捞行动表示了极大的兴趣,张斌干脆带着他们一起来到大员城,让他们一起看看。 这天正午时分,热兰遮城堡外的海面上可谓热闹非凡,一艘镇远巡洋舰和十余艘车轮舸将一艘奇奇怪怪的车轮舸围在正中间,张斌、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都在那艘车轮舸上面,还有张差和赵如两人都背着两个铜罐子穿着一身紧身衣,站在张斌旁边,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好像恨不得马上就跳海一样。 十余个亲卫在甲板上忙碌了一阵,两个奇形怪状的大铜桶子终于准备好了,上面不但调着铁块,还绑了好几根长绳索,而且,那些长绳索的另一端都挂在木架的滑轮上。 一切准备就绪,张斌一声令下,十余个亲卫便抬着铜桶子和铁块,小心的吊入水中,紧接着,张差和赵如也一起跳入水中。 这里正是二十余艘超级战列舰被烧沉的区域,下面足有两千余门火炮,就看张差和赵如能不能把火炮找到,吊上来了。 六组亲卫,七百余人,包括张斌和王徵他们都紧张的注视着水面上的绳索,满脸希冀。 这些亲卫都是张斌特意带过来观摩的,毕竟这一块的海底有三千多门红夷大炮,光一两个人去打捞,不知道要捞到什么时候去,如果这次打捞成功,张斌还会做十余套打捞设备,让这些亲卫轮流来打捞,争取尽快把这些火炮打捞上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个滑轮上的绳索终于剧烈抖动起来,这当然不是鱼上钩了,而是张差和赵如给的信号,这意思就是他们已经将一门火炮绑在绳索上了。 不用张斌下令,抓着绳索的几个亲卫立马使劲把绳索往上拉起来,很快,一门带着炮车的火炮便露出水面,两个早已准备好的亲卫立马把外套一脱,跳入水中,将火炮挂在吊葫芦上,另外两个亲卫则很有默契的扯动着吊葫芦上的锁链,不一会儿,一门带着炮车的舰炮便被吊到了甲板上,打捞成功了! 紧接着,又有一根绳索剧烈的抖动起来,众人一阵猛拉,又是一门带着炮车的火炮露出水面,就这样,总共吊上来四门火炮,张差和赵如才顶着桶子浮上来,倒不是桶子立马的氧气不够了,主要是因为桶子四周总共才绑了四根绳索。 对这个效果张斌已经相当满意了,一次就是四门,总共还不到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一套打捞设备,每天最少能打捞上来四五十门火炮,做十套这样的打捞设备,不出十天,就能把三千余门火炮全部打捞上来!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做出的这套简易的打捞设备很快就被东南沿海的渔民看上了,他们纷纷效仿,用来打捞海底的水产,东南沿海水产数量顿时暴增,什么海参、海葵、海星、生蚝、珍珠扇贝等稀有的海底物产产量成倍增长,沿海的渔民从此又多了个赚钱的途径。 第五卷 第六十六章 属国琉球被欺负了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间又到年节了。 这一年,他挫败了温体仁的阴谋,保住了福广总督的位子; 这一年,他击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攻克了巴达维亚,占领了整个南洋海域; 这一年,他女儿和儿子相继出生,一家人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 这一年可谓万事顺意,直到年底都没发生什么意外,不像去年,临到过年了突然收到个莫名其妙的调令让他去京城述职,搞的他什么心情都没了,更不像前年,临到过年了皇太极突然进攻京城,搞的他年节都是在野外营地里过的。 这一年东盛堂也逐渐步入正轨,大明各处分号都已投入正常运营,东瀛和南洋的生意更是成倍增长,到年底,占半成股份的几大家族分红都达到了几十万两,就连那些被拉进来分红的小股东分红都达到了几万两,众人简直惊喜莫名。 这个年节总督府可谓热闹非凡,张斌陪着家人过了个幸福美满的团圆年,不过他们毕竟是两省总督,又新近进军南洋,俗务繁忙,不可能老是待在家里陪着家人,元宵节刚过,他便开始考虑了,是先去南洋察看一番呢,还是先去福广巡视一番呢? 没想到,他还没做出决定,卢象升却突然跑过来了。 原来是琉球国使者前来求助,他们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就把使者带到东番来了。 琉球国位于东番和东瀛之间,北起奄美大岛,东到喜界岛,南止波照间岛,西界与那国岛,蜿蜒两千余里,大小岛屿数百座,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海上王国。 洪武五年,琉球中山国王率先向大明进贡,随后琉球山北王和山南王相继遣使向大明进贡,琉球正式成为大明的藩属国,从此开始使用大明年号,并派遣大批生员赴大明学习汉语,真正与大明行同文年同号。 洪武二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为了便于琉球的朝贡和彼此的贸易往来,赐给琉球多艘大海船,并派遣闽人三十六姓善操舟者和造船匠户移居琉球,帮助琉球造船操舟,发展航海技术。 闽人三十六姓在琉球岛那霸港附近的浮岛上建立了那霸唐营,也就是后世有名的久米村,自此融入琉球国,琉球官方语言也因此逐渐变成了闽南官话。 琉球来使这么重要的事情张斌自然不敢怠慢,他收到消息之后,立马命人在总督府大堂铺上红毯,并命所有亲卫排成仪仗,从大门一直排到大堂,尽显大明宗主风范。 没想到,那琉球使者一进入大堂便趴在地上磕头道:“总督大人,请救救我们琉球啊。” 卢象升在一旁拱着手,尴尬无比,没办法,这使者一到福州就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他都被求的没辙了,才把人领到东番来的。 张斌却是被这使者地地道道的闽南话给雷到了,他不由好奇的问道:“你是琉球国的使者吗,你这福建话怎么说的这么好?” 他这意思,你到底是琉球人还是福建人,怎么感觉你就是福建人呢! 那使者连忙恭恭敬敬的道:“小人祖上乃是福建匠户,洪武二十六年奉命迁往琉球的。” 原来真是福建人,只是奉命迁到琉球去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郑重的问道:“琉球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 那使者哀叹道:“大明万历三十七年,东瀛萨摩藩岛津氏入侵琉球,尚宁王被掳走,我们遣使向大明求助,未得到回应,后来尚宁王被迫同意向东瀛进贡,才得以归国。大明天启五年,东瀛幕府要求我们每年都遣王子赴江户谒见幕府将军,我们又遣使求助,还是未有回应。今年,东瀛萨摩藩岛津氏要求我们让出那霸港,让他们在琉球岛驻军,如此一来,我琉球岂不成为东瀛傀儡,所以,尚丰王特遣小人前来求助,求总督大人出兵帮我们赶走东瀛人啊!” 原来是这样,万历朝那一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天启五年,他们还来求大明,估计魏忠贤就算是收到消息了,也不会理会。 大明不闻不问,东瀛自然是得寸进尺,先是要求进贡,然后要求朝拜,现在干脆直接派人把琉球岛封锁了,让琉球国王变成他们的傀儡! 这事自然不能不管,但他也做不了主啊,出兵琉球,不经过崇祯同意肯定是不行的。 他挥了挥手,示意示意使者站起来说话,随即问道:“东瀛人要求你们什么时候让出那霸港?” 那使者连忙解释道:“现在东瀛天寒地冻,不适宜出兵,他们要求我们下个月必须让出那霸港。” 这会儿正月已经过了一大半了,八百里加急肯定是来不及了,看样子只能派车轮舸去了。 他想了想,随即问道:“你带了国书吗?” “带了。”,那使者闻言,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双手举过头顶,弯着腰恭恭敬敬的递给张斌。 张斌站起来,伸出双手,郑重的接过国书。 他打开一看,竟然是工工整整的正楷,那字写的就跟科举考试的试卷一样。 上面已经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的很清楚了,他倒不用再复述了,只要在附个奏折就行了。 他想了想,随即郑重的道:“此事本官必须请示皇上,你且稍等几日。” 这意思,难道又是要敷衍,那使者立马趴到地上哀求道:“总督大人,求你看在琉球多年以来一直对大明恭顺异常的份上出兵相救啊!” 这事如果是遇上别人估计是没戏了,但张斌却绝不会坐视,他温言宽慰道:“你放心,此事本官不会坐视不管的,十日之内,本官定会给你答复,你安心等着吧。” 十天?这里离大明京城可有好几千里,十天能打个来回吗? 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使者也不好在追问了,他只得磕头道:“多谢总督大人。”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亲卫带他去迎宾馆住下,随即便带着卢象升往书房走去。 来到书房,他并没有立马做出决断,只是招呼卢象升坐下来,随后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很快,他便找到了陈浩所查探到的东瀛势力分布情况。 他打开汇总成册的情报,飞快的查找起来,不一会儿,便查到了萨摩藩的情报。 这萨摩藩乃是东瀛有数的强藩,原本就控制着萨摩国、大隅国和部分日向国的领地,自从控制琉球之后,发展异常迅猛,这个时候光是能查探到的军队就有三万多! 看样子是块硬骨头啊,张斌想了想,随即朗声道:“来人。” 在外面值守的赵如应声而入,张斌立马下令道:“速传俞成龙、郑芝龙、郑芝虎来。” 赵如闻言,拱了拱手,飞快的退了出去。 张斌沉吟了一下,随即拿出一份空白奏折飞快的写起来,大意就是向崇祯吹嘘了一下万历朝鲜战争中明军之威,暗示崇祯,万历朝大明都把东瀛摄政关白丰臣秀吉给打跑了,这会儿他们一个地方诸侯竟然敢欺负大明的属国,不把人给打跑,大明颜面无存啊! 崇祯的脾气张斌十分清楚,你不能教他怎么做,只能列出不这样做的后果,让他稍微“思考”一下,他自然就会顺着你的意思来了。 这会儿俞成龙、郑芝龙、郑芝虎其实都陆续赶过来了,但是他们见张斌正在写东西,也没打搅,只是和卢象升见了个礼,随后便站那里恭敬的候着。 张斌写完奏折,抬头一看,立马对郑芝虎道:“芝虎,你速带一百亲卫,乘十艘车轮舸,赶往京城,将琉球国的国书和这封奏折呈送给皇上,记住,最少要等到皇上的口谕才能回来,有圣旨最好。” 郑芝虎闻言,郑重的接过国书和奏折,道了声遵命,随即便飞快的退了出去。 张斌随即又对俞成龙和郑芝龙道:“芝龙,你带五千水师将士速速和成龙赶去南洋,负责南洋一切事物,重点是马六甲海峡的要塞,三月份之前,一定要修筑完。成龙,你过去之后速将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四十艘威远战列舰,还有戚家军将士全带回来。” 俞成龙和郑芝龙闻言,道了声遵命,随即也飞快的退出去。 这时候,一旁的卢象升才好奇道:“双全,这个什么萨摩藩很强吗?” 张斌淡淡的点头道:“是啊,这会儿在东瀛,除了他们幕府大将军的亲军,估计就是萨摩藩的藩兵最强了,按情报来看,他们的人马很可能超过了四万。” 卢象升闻言,担忧道:“双全,这个时候,不适宜跟这种强敌开战吧?” 的确,大明这会儿内忧外患,而且张斌新近又攻占了巴达维亚,荷兰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报复呢,他再跟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开战,人手估计都不够。 张斌却是坚决道:“大明跟东瀛迟早有一战,这琉球位置很重要,而且商贸比较发达,决不能让东瀛抢占这么有利的位置,壮大自身。” 历史上其实大明从万历朝鲜战争之后就没跟东瀛起过冲突了,但是,后面这琉球国也被东瀛吞并了,后世的东瀛什么德性,张斌可是知道,绝对不能让小鬼子强大起来。 卢象升自然不知道后世东瀛干了什么,他只是根据现在大明的情况在分析,现在大明要面对东北的建奴,西北也不安定,还要面对荷兰人的报复,实在不宜再招惹强敌,但是,张斌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唱反调,他只能建议道:“要不我们在福建征召一批新兵,操练一下?” 张斌这会儿才记起来,这卢象升也是一员猛的不能再猛的猛将,不过,他的军队并不在这里,估计,再过两年他肯定要被调走的,到时候再想办法让他去操练他那威震天下的天雄军吧。 想到这里,张斌摇头道:“暂时还没有必要,你放心,东瀛这会儿也不敢跟大明全面开战。” 东瀛还有不敢的吗,万历朝他们都差点把朝鲜给灭了! 卢象升不解的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敢跟大明开战呢?” 张斌睿智的道:“因为他们水师不行啊,所以他们也只能就近进攻朝鲜,这个时候,建奴也在打朝鲜主意,他们要跑去进攻朝鲜正好让他们狗咬狗。” 卢象升闻言,恍然点头道:“也对,他们水师再怎么也不可能比我们还强。” 张斌随即提议道:“建斗,你忙不忙,要不忙的话跟我去趟琉球,会会东瀛萨摩藩怎么样?” 他这是想让卢象升提前接触一下战斗,毕竟他可是明末有名的猛将,以后肯定是要领兵作战的。 卢象升闻言,果然饶有兴致的道:“去琉球,好啊,反正福建有孟侯他们在,我这个巡抚在不在其实没多大区别。” 张斌这么肯定崇祯会让他去收拾萨摩藩,崇祯真会按他想法来吗? 崇祯可是励志中兴的皇帝,他一收到琉球的国书和张斌的奏折,立马就炸毛了,这还得了,万历朝可是把整个东瀛都干翻了,这会儿,东瀛一个地方诸侯就想欺负大明的藩属国,这个怎么能忍! 他立马让曹化淳拟了份圣旨,措辞严厉的谴责了东瀛的侵略行为,并且命令福广总督张斌去把那什么萨摩藩赶出琉球国。 这会儿他压根就没考虑大明内忧外患的情况,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先祖万历皇帝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而且,一定要做到! 如果是其他总督,被他这么一折腾,估计都该哭了,就好像历史上崇祯元年出任福建巡抚的熊文灿,他招抚了郑芝龙,并凭借郑芝龙之助剿灭了福建的海盗,结果崇祯让他去剿灭农民起义军,吓得他提出“五难四不可”,竭力推托,但是崇祯就是让他去,结果,他被张献忠玩了个降而复判,崇祯立马把他给砍了! 张斌当然不怕这个,萨摩藩再强也要去把他们干趴下,小鬼子,他是是收拾定了。 第五卷 第六十七章 奉旨驱倭寇 “驾”、“驾”、“驾”。 大明京城通往南直隶的官道上蹄声如雷,一百余骑明军将士疯狂抽打着座下的战马,向南狂奔而去。 沿途不管是官员、士子,还是商贩、镖师,甚至是传讯的明军和驿卒,只要不是瞎了眼的,又或是不认识字的,通通吓的躲到一边,因为这一百余名明军将士好多背上都插着令旗。 什么“八百里加急”、“钦命传旨”、“肃立回避”等等,认识字的人都知道,这是皇上派出来传旨的队伍,而且还是特别急的那种,谁敢挡道啊! 郑芝虎这会儿相当郁闷,因为皇上一听说东瀛二月份就要派兵去强占琉球都城附近唯一的港口,立马命司礼监秉笔方正化带着人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赶往福建传旨。 皇上这意思,就是让他们骑马赶往福建,他有船也不敢坐啊,再说了,张斌也有交待,暂时不要让外人知道他们有快的惊人的轮船,郑芝虎只能弃船骑马,护着方正化一路向南狂奔。 沿途驿站倒是丝毫不敢怠慢,那是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着,吃的、住的都是最好的,马匹也早早给他们备好了,他们只管吃饭、睡觉、赶路就行了。 问题这天太冷啊,这会儿可是正月,寒风刺骨,郑芝虎感觉自己鼻子都快要被吹掉了。 还好,越往南气温就越高,进入南直隶地界以后,他感觉自己身上总算有了点热气,再也不像北方那样,冻的整个人都麻了。 此时的东番,气温已经逐渐回暖,张斌也早已收到海上传回来的消息,皇上已经下旨让他出兵去收拾萨摩藩了,他正在紧张的筹备出征事宜呢。 这会儿,无数粮草辎重正在想东番后卫鸡笼港聚集,去年最后生产的十艘威远战列舰也已经下水,水师将士正在台江内海紧张的操练着,戚家军也正在赶回东番的途中。 这天,已然是张斌答应琉球使者给予回复的时间,琉球国紫巾大夫林德宏早早便赶来求见,这次张斌在书房接见了他。 林德宏依然是一进书房就趴地上哀求道:“总督大人,求你出兵救救琉球啊。” 张斌苦笑道:“林大人,起来吧,本官没说不出兵啊。” 林德宏以为他是在敷衍,因为这几天他都在大员城中偷偷观察,这里压根就一点出兵的迹象都没有,如果这位总督大人不愿出兵,琉球就没救了。 他依然趴地上苦苦哀求道:“总督大人,琉球两百多年来一直视大明为宗主,朝贡不断,恭顺异常,求您大发慈悲救救琉球啊。” 张斌无奈的摇头道:“本官这不是正在等皇上的旨意吗,只要圣旨一到,本官立马出兵。林大人,不要急,圣旨就快到了。” 这越来越像是在敷衍了,林德宏绝望的趴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斌见状,想了想,干脆起身道:“林大人,本官算是怕了你了,走吧,本官带你去福州接旨,免得你在这里干着急。” 林德宏闻言,立马抬起头来,激动的道:“总督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皇上的旨意真的要到了吗?” 张斌上前一把将他扶起,温言道:“当然是真的,走吧,我们一起去福州等着,传旨的队伍估计这两天就能赶到福州了。” 说罢,他招呼张差等人过来安排了一下,又命人把请卢象升请过来,随后便带着他们赶往港口。 这个时候,十艘新下水的威远战列舰已然缓缓靠向港口码头,看到这么巨大的战舰,林德宏激动的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终于相信总督大人有出兵的打算了,光是这十艘巨舰,就足以威慑萨摩藩了,他还没见过东瀛有这么大的战舰,一半大小的都没见过。 张斌直接带着卢象升和林德宏搭乘威远战列舰赶到福州,随后便安排起接旨的事宜来。 驿站已经通过真正的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还有一天传旨的队伍就好到了,张斌准备组织一个盛大的接旨活动,一是在琉球国使者面前彰显一下大明的气势,二是让福州城的老百姓看看,他这个总督大人要去琉球驱逐倭寇,彰显国威了。 接旨的地点就定在福州城的北门外,他早早就命人将北门外的空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并找了快最平整的地方,在地上扑上了红毯,还特意招来了福州附近四个卫所上万屯卫。 第二天临近午时,福州城北门外旌旗招展,人声鼎沸,一万屯卫直接自城门沿官道排出去几里远,整整齐齐,威风无比,官道两侧更是聚集了数十万平民百姓。 宣读圣旨啊,这事情,没几个人见到过,福州城知道消息的百姓差不多都赶过来了,整个福州城北面简直是人山人海,屯卫排出去多远,老百姓就排出去多远,官道两侧两侧,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张斌带着福州城里几乎所有官员整整齐齐站在红地毯的一侧恭候着,他为了摆场面,也是发狠了,福州城里面上到左右布政使,下到九品吏目,只要能来的,全部被他拉过来了,密密麻麻的足足被他拉过来上百官员,那一茬的红色官服,看上去那叫一个气势恢宏啊。 林德宏站在张斌身后,震惊的目瞪口呆,要知道整个琉球国的官员也就那么几十个,士卒也只有千余人,这位总督大人,光把福州城的文官拉过来就是上百,光是随意招来了几个卫所的屯卫就是上万士卒,要知道,他手下可管着两省数十个城市,数十个卫所,他下面得有多少文臣武将,多少明军将士啊! 这看热闹的老百姓更是把他吓了一大跳,整个琉球加起来也没这么多人啊,这个时候他对先祖留下来的传闻才真正的深信不疑:大明故地之强盛,足以为琉球之依托。 过了没多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传旨的队伍终于到了,张斌连忙双手一抬,往下一压,原本如同滚滚闷雷般的议论声竟然随着他这一压,慢慢平息,不一会儿,整个北门外便安静的如同往常没有人的时候一般安静! 方正化这会儿也吓了一跳,虽然张斌早就让人在最近的驿站候着,告诉他,接旨的场面会比较大,却没想到,接旨的场面会如此之大,老百姓竟然排了好几里远,到处都是人山人海,这场面,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宣旨他倒是宣习惯了,一看到前方的红地毯和等候的官员,他瞬间便进入了状态。 离红地毯还有十余步远,他便不疾不徐的抬起手来,令随行的太监与他一起翻身下马,整理衣袍,摆出仪仗,随即取出圣旨,高举过头顶,运气朗声道:“圣旨到,福广总督张斌接旨。” “哗啦”一声,张斌立马带着上百官员往地上一跪,紧接着,四周的百姓也跟着一片片的跪下来。 方正化随即举着圣旨上前,站在红地毯中间,将圣旨缓缓展开,运气朗声念起来。 这会儿围在四周的老百姓连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屏息静气认真的听着,方正化那尖细的声音差不多传遍了全场。 圣旨的意思就是谴责东瀛进犯大明藩属琉球国,同时命福广总督张斌率军去赶走东瀛入侵者。 在场的百姓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倭寇欺负大明的藩属,皇上让总督大人去打倭寇呢。 圣旨念完,张斌率先山呼万岁,接着,在场的官员、屯卫和老百姓跟着山呼起来,那气势瞬间直冲云霄,打倭寇,没有人不支持的! 林德宏这会儿已经激动的不行了,这场面,这气势,总督大人是真要出兵了,不然,他没法向皇上交待,没法向在场的老百姓交待。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张斌接到圣旨之后并没有马上出兵,他先是陪着传旨太监好好吃了一顿大餐,又招待他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又恭敬的把人家送走,然后便带着他住在都司衙门里,没动静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眼看就要到二月了,琉球离福州可有一千多里,他在海上飘了十多天才飘过来,这位总督大人竟然一点出兵的准备都不做,还在这里悠哉悠哉! 林德宏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天天去求,天天去求,总督大人却一直让他稍等,稍等,再稍等。 终于,离二月份之剩下三天的时候,张斌直接命人招呼他,出发了。 还是那十艘巨舰,除了总督大人的亲卫和福建巡抚,其他就没什么人了,一行人竟然就这么出发了! 林德宏这个时候又开始心里打鼓了,这十艘巨舰的确威猛,上面火炮的确多的吓人,但人家萨摩藩可不止十艘战船,而且他们步卒更多,就这么十艘巨舰过去,能把他们打跑吗,要人家派上几千步卒登岸怎么办,这十艘巨舰上撑死也就三千明军,上次萨摩藩入侵琉球的时候光是步卒就有五千,要人家上了岸,还能打的过吗? 张斌当然不可能就带着这十艘威远战列舰冲过去,他之所以在福州等候,是在等俞成龙和戚家军的消息呢,反正东番后卫那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俞成龙带着戚家军一到,他们就可以出发了,所以他一点都不急。 正当林德宏以为张斌会就这么带着十艘巨舰去支援琉球时,舰队走着走着却突然向南一拐,又往东番方向开去,这会儿林德宏真是欲哭无泪啊,看这巨舰的速度,如果一路不停的话,两三天还能赶到琉球岛,人家却突然拐了个弯,又回东番去了! 他这会儿也不敢去催总督大人了,人家都说了出兵了,你还老去催,把人家惹怒了,突然又不去了,那可就完了。 舰队并未行驶多久,当天下午未时许便赶到了东番后卫鸡笼港,林德宏又奇怪了,鸡笼港入口处的圣萨尔瓦多城明显跟热兰遮城堡不一样,这里肯定不是大员,总督大人跑这里来干嘛呢? 他并没有疑惑多久,进入鸡笼港之后他就明白了,我的天啊,这会儿鸡笼港里面已经停满了战舰,像威远战列舰这么巨大的都有六十余艘,另外还有两百余艘车轮舸,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那里,就跟等待出征的将士一样! 原来是这样,原来总督大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原来出征的战舰不止十艘,而是两百多艘,这实力,直接推平萨摩藩都够了,守住琉球岛,压根就不是个事! 这会儿,他总算是放心了,先祖说的果然没错,大明故地之强盛,足以为琉球之依托。 张斌并未在东番后卫多做停留,他只是带着卢象升、林德宏和一众亲卫下船和俞成龙、戚元功、陈晖等将领聊了一阵,随即便登上作为旗舰的镇远巡洋舰,大手一挥,果断下令道:“出发!” 二十艘镇远巡洋舰,五十艘威远战列舰,两百艘车轮舸就这么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驶离鸡笼港,一路往东,直奔琉球。 要说琉球国界,离东番其实也就两百余里,但是琉球是个狭长的群岛,延绵足有两千余里,其主岛琉球岛则正好在这个群岛的中部,这样算起来,东番北卫距离琉球岛足有一千余里。 庞大的舰队足足航行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未时许才赶到琉球附近海域,眼看着琉球岛就要到了,张斌却突然下令,舰队偏离航道,向北行驶,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林德宏这个时候却一点都不觉得惊奇,到这里,他已经熟悉的不行了,舰队行进的方向正是他在琉球的家乡,久米岛,也就是那霸唐营,久米岛离那霸港还不到百里,他认为张斌是要在这里稍做停留,让他去通知国王尚丰王到那霸港来迎接。 大明的总督可是天朝上使,藩属国的国王最少都要在都城的城门口跪迎,这次总督大人又是带大军前来支援的,国王陛下多走个二三十里,到那霸港来恭迎也不为过。 这种事自然不能让总督大人开口,于是乎,他主动凑上去,求总督大人派艘快船把他送到那霸港,他好去通知国王陛下前来迎接。 张斌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让一艘车轮舸靠上来,把林德宏送去了那霸港。 其实,他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将大部分战舰留在久米岛西部,隐藏一下实力,麻痹一下萨摩藩,让他们把主力派过来跟自己刚,一把将萨摩藩给打残! 第五卷 第六十八章 大明王师来了 琉球岛,首里城,王宫正殿书房内,琉球国王尚丰王呆坐在书桌前,满脸绝望。 明天就是一月的最后一天了,东瀛人就要派兵占领那霸港了,到时候,这首里城估计也会成为东瀛人的天下,他这个国王就要成为别人的傀儡了。 自大明洪武五年开始,两百多年时间里,琉球一直是大明的藩属,一开始年年进贡,甚至一年进贡几次,到后面,按大明的规定两年进贡一次,琉球从未懈怠。 因为每次进贡大明都按贡品价值双倍返还,而且,由于琉球独特的位置,又为大明的藩属,隆庆开海以后,大明特许其在月港经商,他们由此成为大明与东瀛之间重要的中转站,贸易发达无比,赚的盆满钵满。 当大明的藩属好处何其多啊,大明也从来不强求他们做这做那。 可惜这一切都在万历三十七年改变了,东瀛萨摩藩看中了琉球的商贸利益,出兵掳走了他的伯父尚宁王,并且将首里城洗劫一空,琉球被迫同意向东瀛进贡,东瀛才释放了他伯父尚宁王。 给东瀛进贡可没有什么双倍返还,他们要的是真正的进贡,每年琉球赚取的钱有一半以上要进贡给他们,不然就会降下责罚。 到了他这里就更严苛了,每年还要派王子去江户朝拜,以示恭谨,这个朝拜可不是简单朝拜这么简单,没按他们的要求进贡或者没有听他们的命令,那前去朝拜的王子就会被扣留! 琉球曾多次遣使向大明求助,但是大明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复,所以东瀛越来越过分,到了今年他们都要占领整个琉球岛,垄断琉球的贸易了,琉球就要名存实亡了。 他知道,东瀛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占领琉球岛,就是怕大明跟万历二十六年支援朝鲜一样,派兵过来收拾他们,但是,这么多年大明都没有反应,他们已经不怎么怕大明了。 他们这次就是要占领琉球岛,奴役整个琉球。 尚丰王叹息一声,缓缓逼上眼睛,完了,这一切都完了,他当王子的时候也曾被东瀛扣押过,那种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正当他陷入绝望的时候,一个内侍突然在门口激动的道:“国王陛下,国王陛下,林大夫回来了。” 林大夫自然不是指姓林的医生,而是他派去大明求援的紫巾大夫林德宏。 林德宏竟然回来了,难道大明的援军到了吗! 他连忙朗声道:“宣,快宣。” 不一会儿,林德宏便疾步走进来,激动的拱手道:“国王陛下,微臣幸不辱命,大明皇帝陛下派福广总督率军前来支援,大明的王师已经抵达久米岛了!” 尚丰王闻言,蹭的一下站起来,激动的道:“真的吗,真的吗,大明王师真的来了吗?” 林德宏连忙拱手道:“微臣怎敢欺瞒陛下,大明王师真的来了,要不,我们前去那霸港恭迎一下吧?” 尚丰王闻言,兴奋的道:“对,去那霸港恭迎大明王师,来人,快,召集文武群臣随本王一起恭迎天朝上使。” 消息传出王宫,整个首里城都沸腾了,大明王师终于来了,他们不用被东瀛欺负了,文武群臣,甚至首里哼的百姓都兴奋的跟在王驾后面一路往那霸港奔去,整个首里城可谓万人空巷! 张斌率舰队抵达久米岛以后并没有去久米村,因为久米村在久米岛的东方,面对那霸港,如果有东瀛船只经过,很容易就能发现他隐藏的舰队,他直接率舰队来到久米岛西南方向,找了处比较隐蔽的港湾,让俞成龙率五十艘威远战列舰和一百艘车轮舸隐藏在此,而他自己则率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一百艘车轮舸缓缓驶向那霸港。 航行了一个多时辰,大约酉时许,舰队终于抵达那霸港,这个时候港口同样是人山人海,人数虽然远远比不上福州,但琉球一次能聚集这么多老百姓也是前所未有的事了。 尚丰王一看那堪比封舟的战舰,顿时露出狂喜之色,如此恐怖的巨舰,萨摩藩那些倭寇见了估计会吓的瑟瑟发抖吧,琉球无忧了。 林德宏见整个舰队猛然少了一大半,脸上不由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他隐隐也有些明白了,总督大人可能是想阴一把萨摩藩。 那霸港也算是比较大的港口了,镇远巡洋舰勉强可以停靠登陆,旗舰很快靠上码头,悬梯放下,一队队特战营精锐从旗舰上跑下来,迅速排在码头两侧,尚丰王连忙带着文武群臣迎上去,站在悬梯旁边恭敬的候着。 张斌刚从悬梯上露出身形,林德宏立马附在尚丰王耳边低声道:“国王陛下,这位就是大明天朝上使,福广总督张斌张大人。” 尚丰王闻言,连忙带着文武群臣跪在悬梯旁朗声道:“琉球国王尚丰恭迎天朝上使,总督大人。” 张斌摆出一副庄严之像,昂首挺胸走下悬梯,来到尚丰王跟前,朗声道:“尚丰王客气了,快快请起。” 尚丰王恭敬的行礼道:“多谢上使。” 说罢,从地上爬起来,殷勤的道:“上使一路辛苦,要不要去王城休息一下。” 张斌看了看港口四周,随即摇头道:“不必了,本官奉皇上之命前来抵御倭寇,就在那霸港扎营吧,至于王城,等打退倭寇再去也不迟。” 尚丰王感动道:“上使辛苦了,上使辛苦了。” 张斌挥手道:“好了,你可知港口附近哪里适合扎营。” 尚丰王闻言毫不犹豫的指着港口南边的一座小山道:“那边地势比较平坦,还有一条小河,正适合扎营。” 张斌闻言,取出望远镜看了看,那处地方还真是不错,地势平坦,有山有水,而且离港口不远,很适合扎营。 他立马夸奖道:“没想到尚丰王也深蕴兵法之道啊。” 尚丰王闻言,尴尬的道:“不敢当上使如此夸奖,小王哪里懂什么兵法,只是当初倭寇前来攻打我琉球时就是在那里驻扎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好,把倭寇扎营之地也给他占了,气死他们。 张斌看了一会儿,放下望远镜,朗声下令道:“传令,戚家军立马登岸,在那边小山前扎营,水师将士在港口警戒,无事不得登岸。” 他身后的亲卫连忙怕回甲板上去传令,一阵令旗挥舞,一艘艘镇远巡洋舰很快靠上码头,无数明军将士飞速从一艘艘镇远巡洋舰上跑下来,一辆辆虎蹲炮车还有粮草辎重车也通过特制的吊葫芦从船上吊下来。 由于倭寇并没有骑兵,所以戚家军并没有携带武钢战车,不过他们携带的装备已经够吓人的了,不说那数百门虎蹲炮,光是每个将士,都是燧发枪配上各式冷兵器,远战近战皆宜,港口附近为官的百姓无不啧啧赞叹,就连尚丰王见了也羡慕不已。 大明不愧是天朝上国啊,这武器装备,谁人能敌! 天色渐暗,戚家军迅速开始扎营,张斌陪尚丰王寒暄了一阵,又叮嘱了林德宏一番,这才挥手让他们回王城,而他则往搭建好的帅帐走去。 沿途老百姓那个赞叹啊,没想到天朝上使如此年轻帅气,英姿勃发,简直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啊,还有明军将士这战船和武器,看着都吓死个人,这次倭寇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夜幕降临,老百姓渐渐散去,一座庞大的军营出现在那霸港南边不远处,张斌就此率军驻扎下来,只等萨摩藩的倭寇前来送菜。 尚丰王那真叫一个恭顺异常,第二天一大早,还不到辰时他就跑过来请安了,各种蔬菜瓜果,生猛海鲜,使劲往军营里送,他甚至还想给张斌送几个宫女过来侍寝,不过被张斌断然拒绝了。 东瀛人这会已经学会守时了,二月初一,午时许,十余艘东瀛萨摩藩的战船便出现在那霸港外,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就算他们全是帆桨船,从九州岛那边赶过来最少也得十来天。 来者是萨摩藩总大将桦山久高之子桦山久守,按萨摩藩藩主岛津氏的意思,以后这琉球就划归他们桦山氏管理了,所以桦山久高对此事相当的积极,他掐准时间派出自己的长子桦山久守带着一备人马和十余艘战船前来打头阵,二月一到,他们就要接收那霸港,占领首里城了。 不过,桦山久守刚一到那霸港就被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会儿那霸港已经战船密布,而且还有那种大到吓人的战舰,看那旗帜,分明是大明军队! 百余艘小型战船,二十余艘大型战舰,这实力,恐怕要集合萨摩藩所有水军才打的过,他手下这十来艘战船压根就不够看啊,怎么办呢? 他正在那里想办法呢,已经有数十艘车轮舸围了上来,他连忙下令让手下人不要轻举妄动,尽量克制,不要和明军起冲突。 他倒不是怕了明军,因为根据萨摩藩主的分析,大明和后金已经打的不可开交,已经无力兼顾周边的藩属国,朝鲜就曾被后金进攻了几次,也没见大明吭气,所以,他们才会大胆前来占领琉球岛。 眼前这些明军估计就是大明能派出的所有力量了,也不过如此而已,他们萨摩藩倾尽全力还是能打赢的,只是他现在这点人马肯定打不赢,所以,他想谎称自己是使者,先诈一诈大明的统帅再说。 这时候,已经有一艘车轮舸靠上前来,上面一个明军士卒用标准的东瀛话喊道:“大明王师在此警告尔等倭寇,速速撤去琉球国内所有驻军,如若敢再欺凌大明藩属,决不轻饶。” 这会儿琉球北部很多岛屿其实已经被萨摩藩占领了,所以张斌才会让人这样喊话。 桦山久守一听,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什么倭寇,他们是正正经经的藩国正军,根本就不是海盗! 他大声回道:“倭寇一词实在无礼,我乃萨摩藩大名本阵奉行桦山久守是也。” 那明军士卒嘲讽道:“什么萨摩藩大名本阵奉行,你们东瀛人不都是倭寇吗!” 桦山久守一听,直翻白眼,这家伙一看就是东瀛人,有这么骂自己人的吗? 他恼怒道:“八嘎,你们统帅呢,我奉藩主之命前来出使琉球,你们拦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那明军士卒朗声道:“我们总督大人有令,如若是来犯之敌,直接消灭,如果是使者,独自去觐见。” 桦山久守闻言着实吓了一跳,明军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硬气了,还好他说自己是使者,要来硬的,他估计已经被这些明军围殴至死了! 至于单独去觐见他倒不是很怕,他知道明军的规矩,两国交战,不杀来使,只要是使者,一个人过去和一百个人过去其实没什么区别。 他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道:“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还怕你们不成。” 说罢,他直接命手下把船靠过去,直接一个飞掠跳上了明军的车轮舸。 很快,他便被带到了军营帅帐,一路上他都在偷偷观察,这次明军好像来了很多,最少有五千水军,上万步卒,凭他们桦山氏手下那点人马怕是干不过了。 这下就有点麻烦了,因为按幕府大将军的意思,是按功劳分配,比如,上次进攻琉球是他父亲桦山久高率军打下来的,所以,琉球由他们桦山氏管理,而琉球又是萨摩藩出兵打下来的,所以琉球的进贡有一半是归萨摩藩的,正是因为实行这种激励方法,他们才这么积极。 但是,现在明军来了,很明显他桦山氏统领的几千人马是打不过明军的,如果要萨摩藩全员出动,那这琉球恐怕就不归桦山氏管了。 所以,他决定吓唬吓唬明军主帅,如果能把他们吓回去自然最好,不行了那就只有开战了。 张斌的想法正好相反,他不但不想把萨摩藩吓走,还想激他们全力出兵来琉球跟他大干一场,一把将其主力歼灭,这样的话,东瀛就少了一个强藩了! 桦山久守揣着吓唬人的心思昂首挺胸走进帅帐,张斌却已经准备好激将之法在那里等着了,两人会有一番怎样的交锋呢? 第五卷 第六十九章 激将萨摩藩使 张斌其实早就知道萨摩藩的人来了,他已经将哨探船遍布整个琉球岛北面,桦山久守的船队刚出现在琉球岛以北一百余里,就被哨探船发现了。 一百余里海路,帆桨船大概需要两个时辰,而车轮舸连一个时辰都用不到,所以,他提前一个多时辰就已经知道有十余艘打着萨摩藩旗号的战船过来了。 这么丁点人还提不起他的兴趣,他想要的是歼灭萨摩藩的主力,为了麻痹这帮人,他特意让所有驻扎在那霸港的将士隐藏了一下实力。 比如,燧发枪、虎蹲炮什么的,都收起来,镇远巡洋舰都离港口码头远一点,不能让小鬼子看真切,震天雷什么的也不要让小鬼子看到。 所以,桦山久守一路走过来,除了看到明军有二十余艘大的吓人的战船,其他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军人数的确有点多,但是他们手里拿的全是冷兵器,什么长枪、狼筅、镋钯、弓箭,打海盗或许可以,在萨摩藩大军面前却算不得什么,因为萨摩藩这会儿已经有火枪和火炮了。 他错误的认为明军的装备还不如他们萨摩藩,所以,他走进帅帐的时候是相当嚣张的,那鼻孔直接就对着天上,连看都没看张斌一眼。 张斌比他还嚣张,一见这小子进来,他立马拍着惊堂木大喝道:“来着何人,见了本官不知道下跪吗?” 桦山久守被他这惊堂木吓了一大跳,这什么玩意啊,响声这么大,他瞪着眼睛,看着张斌手中的惊堂木,脸上已经露出怒色。 这个时候,猿飞佐助又绘声绘色的把张斌的话复述了一遍,他顿时恼怒道:“八嘎,我乃萨摩藩大名本阵奉行桦山久守是也,跪什么跪。” 张斌听了猿飞佐助的翻译,装出傲慢的表情问道:“本阵奉行是什么官。” 这个倒不用问桦山久守,猿飞佐助直接回道:“大概也就相当于我们的总旗官吧。” 一个小小的总旗竟然敢在本总督大人面前八嘎八嘎的叫,张斌貌似也有点怒了,他指着桦山久守,鄙夷道:“告诉他,你的官职有多大,本官又是多大的官。” 猿飞佐助想了想,随即厉声道:“八嘎,你个本阵奉行算个屁啊,你们总大将都没我职位高,我们大人你知道是多大的官吗,你们幕府大将军官职都没他大,你太放肆了,还不跪下!” 桦山久守闻言,不屑道:“你们明国的官,关我屁事。” 张斌听了猿飞佐助的复述,立马一拍惊堂木,大怒道:“放肆,把他给我摁下去,掌嘴。” 桦山久守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侍立在两边的张差和赵如突然冲上来,抓着他的胳膊就准备往地上摁。 这家伙还是有点功夫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扭了几下就挣脱开了。 他怒视张斌正准备骂人呢,猿飞佐助突然凑上来,甩手就是一个大耳巴子,直接打的他眼冒金星。 张差和赵如也没想到这家伙功夫竟然这么好,一不小心竟然被他给挣脱了,丢人啊,两人趁他一愣神的功夫扣住他左右手的脉门,往后一扭,对着他膝盖弯里就是两脚。 “啊!”,桦山久守疼的惨呼一声,被摁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太过分了,桦山久守咆哮道:“我是萨摩藩的使者,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张斌无聊的掏了掏耳朵,傲然道:“有国书才叫使者,你递交国书了吗?一个番邦芝麻绿豆大的官竟然敢在本总督面前放肆,赏你个耳光算轻的了,在大明,你这样是要被砍头的!” 桦山久守闻言,心道,这家伙好大的官架子啊,为了摆官威竟然连两国交战都不管了! 他并不是那种傻不拉几的二愣子,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要这家伙真的耍官威把他给宰了,那也是白宰了。 他连忙服软道:“我是来找琉球国尚丰王的,不知大人在此,冒犯了,还请多多原谅。” 这会儿他已经不想什么恐吓明军的事了,他只想赶紧脱身回去,想办法说动藩主,派大军来收拾这家伙。 张斌当然不会真把他砍了,他就是故意羞辱这家伙而已,这家伙受了如此羞辱,回去之后肯定会想尽办法前来报复,这就是他的激将之法。 桦山久守眼珠子乱转,口是心非的样子已全部落入他眼中,看样子火候也差不多了,他立马傲慢道:“这还差不多,回去告诉你们那个什么狗屁萨摩藩主,琉球是大明的属国,容不得他欺凌。” 桦山久守忍气吞声道:“好好,我知道了。” 张斌继续傲然道:“还有,听尚丰王说,你们侵占了琉球北部的奄美五岛,你们最好立马还回来,另外再补五座岛屿赔偿给琉球国,不然,本官灭了你们萨摩藩!” 这家伙好大的口气啊,桦山久守强忍怒火,点头道:“好,我会转告藩主大人的。”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张斌不耐烦的挥手道:“好了,滚吧。” 这会儿张差和赵如才松开手退到一边,桦山久守听了猿飞佐助的复述,这才缓缓的爬起来,朝张斌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往外走去,他刚转过脸,眼中便露出熊熊烈火,狗东西,你给我等着,等我率大军过来逮住你,看我怎么羞辱你。 张斌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小子,别让我失望啊,快带大军来报仇啊! 桦山久守怒火中烧的走了,张斌却没闲着,要等萨摩藩大军过来,恐怕得个把月时间,为了表现他的嚣张,气气萨摩藩主,他决定慢慢向北进军,“收复”奄美五岛。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庞大的舰队出发了,戚家军并没有随行,尚丰王倒是派林德宏带着几个按司陪同他一起前往。 按司是琉球国地方官员,大致也就相当于大明县令、知州、知府一级的官员,当然,他们管辖的地方并没有多大,最多也就是一两个岛屿,这些按司正是被萨摩藩从奄美五岛赶回琉球岛的,尚丰王派他们随行,主要是为了给张斌指路。 这奄美五岛其实就是琉球国北部疆域的总称,从琉球岛往北,正好每隔百里左右就有一个岛屿,分别是与论岛、冲永良部岛、德之岛、奄美大岛,而奄美大岛的右方还有一个叫喜界岛的小岛,这个五个岛屿合起来就叫奄美五岛,再往北,就是东瀛萨摩藩的地界了。 从琉球岛向北航行一百余里,第一个岛屿,是与论岛,根据琉球国提供的地图显示,此岛大概十里方圆,岛上有两个渔村,然后就没什么了,当然,这只是琉球国撤走前的情况,奄美五岛割让给萨摩藩都快二十年了,现在岛上是什么样子,琉球国也不知道。 其实这些岛屿上这会儿并没有多少驻军,因为琉球国此时总共才十余万人口,而且大多集中在琉球岛上,其他海岛都没怎么开发,最多也就有几个渔民聚集的渔村,根本就没什么城池,守也没多大价值,所以萨摩藩并没有派多少人驻守。 这个情况连琉球国都不知道,张斌当然更不知道,他认为人家每个岛上最少也会派几百上千人驻守,所以他行进的特别小心。 反正他这一趟并不是真为了夺回奄美五岛,而是为了刺激刺激萨摩藩,所以他并不是很急,为了保险起见,他让赵如带着手下十个特战小队,驾驶十艘车轮舸先去查探一番,而他则率舰队在琉球岛北部海域等着,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赵如接了任务,立马就带人出发了,根据琉球国的地图显示,两个渔村都在与论岛的西边,所以,他特意带着手下小队向东绕了十多里,然后再慢慢靠上去。 绕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时间,右前方终于出现一个黑点,那里应该就是与论岛了,赵如掏出望远镜仔细看了一下,模模糊糊能看出点轮廓,好像是一片荒芜,并没有什么堡垒、炮台、城墙什么的。 他挥了挥手,令十艘车轮舸排成一溜,缓缓向与论岛靠去,一直到靠近海岸他仍然没有发现人工建筑,甚至连花草树木农田都没有,整个岛屿东部一片荒芜。 很明显,萨摩藩并没有对这边进行开发,这是个好情况,起码他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他立马下令,所有车轮舸靠近海滩,每队排一个人留下来守船,其他人全部涉水登岸。 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十队总共一百一十名特战营精锐终于登上了沙滩,赵如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随即分出五个小队沿西北方向搜索,而他自己则带着另外五个小队往西南方向搜索。 五个小队分布在五里范围内,小心搜索前行了将近半个时辰,仍然没有看到什么人,这时,西南边的渔村已经遥遥在望了,赵如带着一个小队爬上一个小土坡,然后掏出望远镜露出头来,小心翼翼往渔村中望去。 这个渔村大概有三十余户,都是低矮的小平房,他仔细看了半天,竟然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除了平房就是平房,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哨塔都没有,整个渔村一切正常,渔民们有的在清网,有的在晒鱼,有的在菜地里忙活,有的在屋前休息,没有任何异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赵如想了想,干脆下令,五个小队分散开来,将整个渔村包围,然后慢慢摸过去。 又是将近半个时辰,赵如都带着小队摸在渔村旁的菜地边了,整个渔村竟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一个渔民拎着个菜篮子走过来,貌似是想到菜地里摘点菜,赵如一咬牙,一跃而起,扑上去捂住那渔民的嘴,将他拖到小队隐藏的土堆后面。 那渔民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抖,就差尿裤子了。 赵如尴尬的道:“不要怕,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你答应不喊叫,我就松开手好吗?” 那渔民闻言,竟然平静下来,稍微点了点头。 赵如小心的把手松开,那渔民果然没有喊叫,他只是好奇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是从琉球岛那边过来的吗?” 赵如说话好歹还带着官腔,这渔民说的却是地地道道的闽南土话,还好赵如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不然还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琉球国两百多年来一直在推行汉语,平民百姓说的是闽南话倒不奇怪,赵如只是奇怪,这人为什么一开始吓得瑟瑟发抖,这会儿却一点都不害怕了呢,他好奇的问道:“你相信我们不是坏人?” 那渔民点头道:“当然,坏人说的都是叽里呱啦的鸟语,哪里会说我们琉球官话。” 好吧,看样子他们很清楚,东瀛人才是坏人。 赵如连忙追问道:“岛上的坏人呢,我们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那渔民小心的从土堆后面探出头来,指着村子里最大的一处院子道:“坏人都在那里面,总共十个人,平时也不出来,只有我们渔船出海打鱼或者打鱼回来的时候他们才会跑到渔港那里去收租子,检查人口。” 总共十个人! 赵如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岛上总共就这十个坏人吗?” 那渔民连忙摇头道:“不是,北边的茶花村还有十个,这岛上总共有二十个坏人。” 总共二十个人竟然能管住两三百人,这也太奇怪了吧,赵如好奇道:“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去琉球岛报信啊。” 那渔民面露惊恐之色,摇头道:“不行啊,他们都有武器,我们根本不是对手,而且,每次出海他们都会规定时间,检查人数,如果在规定的时间内人没回来,他们就会去将那些人的家人全部抓起来,送去东瀛!” 原来是这样,总共才十个人,这些渔民怕,他倒是不怕,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通知所有人,听我命令一起冲到那个院子,把那十个倭寇干掉。” 他身后的特战队员闻言,立马四散开来,不一会儿,所有人又陆续猫着腰跑了回来,赵如点了下人数,随即跳上土坡抬手一挥,村子四处立马窜出四五十个特战队员,飞快的朝渔港旁那个院子冲去。 赵如也抽出佩刀,带着手下小队飞快的冲上去,整个渔村顿时大乱,突然出现这么多拎着刀子的人,那些渔民不害怕才怪。 那刚被赵如逮住的渔民连忙跟在他们大喊道:“不要怕,自己人,自己人,他们是从琉球岛过来的。” 赵如也没管这么多,直接带着人冲进中间那个院子里,见人就砍,很快,十个倭寇就被他们砍光了,整个村子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张斌听到赵如的汇报,简直哭笑不得,萨摩藩竟然总共就派了两个小队二十个人在与论岛驻守,都不用他率舰队过去,赵如带着人就把上面的小鬼子给砍光了! 不过他并没有急于前进,因为这会儿萨摩藩的主力还没来进攻,他不可能占着这里不走,为了将萨摩藩的主力吸引到那霸港,这里肯定还要放弃一次,他干脆命人将这里的渔民召集起来,先迁移到琉球岛上,以免他们被东瀛人拿来泄愤,给杀光了。 第五卷 第七十章 小鬼子被坑惨了 桦山久守都快气疯了,他可是萨摩藩未来的将星,萨摩藩岛津氏本阵总大将桦山久高的长子,就连藩主对他都客客气气,这次竟然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而且还被人摁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此仇不报,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 他回到鹤丸城立马向父亲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然后就跑到藩主岛津忠恒那里告状去了。 岛津忠恒对手下这个年轻将领还是比较器重的,他甚至有意让桦山久守这两年就取代桦山久高的位置担任本阵的总大将,因为桦山久高太过死板,有时候还有点抗拒他的命令,而桦山久守很会逢迎,又相当听话,所以,他想把自己的本军交给桦山久守来指挥。 这会儿一听说桦山久守求见,他立马就让人将他传进来,并且准备了上好的香茶边泡边等着。 很快,桦山久守就恭敬的走进来,哈腰道:“参见家主大人。” 岛津忠恒亲切的招呼他跪坐下来,为他倒了杯热茶,这才微笑着问道:“久守,你不是去琉球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桦山久守端起茶杯装模作样吸了一口,随即郑重的道:“家主大人,这次可能有点麻烦了。” 岛津忠恒见桦山久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还以为是小事呢,他微笑着问道:“噢,怎么了,琉球国王又有什么异心了吗?” 桦山久守点头道:“是的,琉球国王跑去明国告状,明国出兵了。” 岛津忠恒闻言,手一抖,茶水都差点撒出来了,他可参加过万历朝那场战争,而且还跟随他的父亲参加了最惨烈的碧蹄馆血战,明军之勇猛,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十二万大军围着不到三万明军血战两天两夜,竟然不分胜负。 他和他父亲率领三万大军伏击仅带了两千骑兵来援的明军主将李如松,竟然没能拿下来,硬被他冲入阵中,面对十二万大军他毫无惧色,率领明军左突右冲,生生斩杀了东瀛十五员大将! 每每想起那血流成河的战场,他都直冒冷汗,明军实在是太勇猛了,他真不想再次面对这种可怕的敌人了。 他之所以慢慢进逼,耗费了将近二十年时间才派兵去占领琉球岛,就是不想和明军起冲突,没想到明军还是来了! 他强装镇定,淡淡的问道:“明军来了多少人马?” 桦山久守含糊道:“大概百余艘战船,一万多人吧。” 一万多人! 岛津忠恒已经有点打退堂鼓了,在他看来,明军最少可以以一敌三,一万多明军,他手底下四万人马还不一定干的过呢。 桦山久守很会察言观色,他之所以说的这么含糊是要看家主的反应,如果家主不把明军当回事,自然最好,如果家主有点怕明军,他就把明军说的差一点,总之他就是要骗的家主去收拾明军。 他一见家主犹豫的样子就明白了,家主这是有点怕明军,他连忙吹嘘道:“这些明军没有什么可怕的,我假装成使者去他们军营看了,他们军纪涣散,毫无斗志,而且连火枪和火炮都没有,拿的还是刀枪弓箭呢!” 岛津忠恒闻言,不由意动道:“噢,真的吗?” 桦山久守使劲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才带了十余艘战船,几百水军,他们都不敢把我怎么样。” 岛津忠恒一想,也是啊,要明军真的很厉害,桦山久守怎么可能回的来。 桦山久守见他已经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了,立马装做气愤道:“那个明国官员可是嚣张的不行了,他不但要我们退回奄美五岛,还要我们赔五座更大的岛给琉球,不然,他就率军来灭了我们萨摩藩。” 岛津忠恒闻言一愣,赔五座更大的岛给琉球?自己哪里来的五座更大的岛,难道把萨摩藩都赔给他们吗,这不是逼我翻脸吗! 他想了想,咬牙道:“那明国官员真这么说?” 桦山久守添油加醋道:“是啊,他还说德川大将军算个屁,还说,要家主您。” 岛津忠恒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立马追问道:“要我干什么?” 桦山久守立马“鼓起勇气”到:“他还说要家主您跪下,磕头认错。” “什么?”岛津忠恒闻言,这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明国衰弱成这个样子,他们的官员竟然还这么张狂,八嘎。 他咬牙切齿道:“久守,你说,收拾那些明军需要多少战船,多少人马?” 桦山久守斩钉截铁道:“两百艘战船,两万人马足够了。” 他岛津氏手下就有两百多艘战船,两万多人马,当然,他不会把自己的本阵全派出去,他想了想,随即点头道:“那好,我给你调本阵战船一百,兵马一万,另外再加上其他军团两百余艘战船,两万多人马,你跟你父亲一起去,好好教训一下明军。” 终于成了,桦山久守立马站起来点头哈腰道:“哈依。” 张斌可不知道桦山久守在岛津忠恒面前这么得宠,他也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成了,他还以为要步步进逼,打到萨摩藩边界,萨摩藩才会全力出兵呢。 这会儿他已经拿下与论岛和冲永良部岛了,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往北推进,而是磨磨蹭蹭的在那里迁移渔民,每座岛屿都要耽误个四五天,这会儿萨摩藩的守军早就知道他打过来了,而且也派出快船去萨摩藩本部鹿儿岛报信了。 岛津忠恒闻讯更是气得暴跳如雷,在他催促下,各路部将不到十天便将大军集结完毕了,不过大军一集结起来,他又有点尴尬了,因为他手下这些所谓的战船比原来明军水师的战船还不如,其中有一大半都是渔船改装而来的纵火船,剩下的大多都是苍山船那种大小的帆桨船,真正像福船那么大的战船才二十来艘,三百艘“战船”,根本就装不下三万多人! 为了一次性将所有人马全部运送过去,他不得不把自己手下所有战船都派了出去,这才勉强将三万多人装下来。 四百多艘战船,三万多人马,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向琉球杀来。 这家伙,四百多艘战船听上去有点恐怖啊,其实也就是两百多艘渔船加上一百多艘小型帆桨船和二十余艘大船,而且,他们所谓的火炮其实就是碗口铳,比虎蹲炮都不如。 不过,四百多艘大小船只聚在一起的确比较壮观,而且,那船上还挤满了人,原本才能载十多个人的纵火船硬是挤下了二十多个人,原本只能载三四十个人的帆桨船也塞了将近百人,至于福船那么大的“巨舰”上更是挤了两三百人,好在从鹿儿岛到奄美大岛总共也就五天的航程,要不然,这么多人挤船上,就算不饿死也得渴死! 萨摩藩“大军”赶往奄美大岛的时候,张斌正率军进攻德之岛呢,这德之岛比前面与论岛和冲永良部岛都要大,足有二十里方圆,上面有三个大渔村,萨摩藩守军足有一百多人。 一百多人,十队特战营精锐就不大好杀了,倒不是说打不过他们,主要是怕围不住,让他们跑了,那可就麻烦了,毕竟岛上那么大地方,他们随便往哪里一躲,都很难找的到。 张斌收到消息,足足派出了五组亲卫,五百多号人,乘坐二十多艘车轮舸,上去把三个渔村全围了,一顿围杀,终于把那一百多守军全部干掉了,不过这也耽误了一点时间,结果,他刚率舰队赶到德之岛两天,岛上的渔民才移走一半,派往奄美大岛的哨探就传来消息,萨摩藩大军已经赶到奄美大岛了。 张斌闻讯,“慌忙”命人将德之岛上剩下的一大半渔民全部赶上船,德之岛上顿时鸡飞狗跳,哭爹喊娘,那场面乱的,就跟逃亡一样,萨摩藩大军查探到消息,也顾不得休整了,匆匆忙忙追了上来。 其实,张斌只要下令所有舰船开足马力,瞬间就能甩掉后面的萨摩藩大军,但是他就是不加速,硬是慢慢吊着萨摩藩大军,若即若离的“逃亡”了五天,才“匆忙”逃回那霸港,而这个时候,萨摩藩大军离那霸港也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航程了。 他之所以这么吊着萨摩藩大军,一是为了吸引他们,让他们不顾一切的追上来,同时也是为了让俞成龙率舰队埋伏好。 这会儿,俞成龙已经率五十艘威远战列舰和一百艘车轮舸隐藏在那霸港西南不到二十里的前岛附近了,只要他发出信号,俞成龙立马就能率舰队冲上来堵住萨摩藩大军的退路。 桦山久守这时候简直兴奋的快跳起来了,明军舰队载着渔民在前面“仓皇”逃窜,证明他们压根不是萨摩藩大军的对手,他只恨不得立马追上去,逮住张斌使劲羞辱,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可惜,双方的速度都差不多,一直撵到琉球岛,也没把人家追上,不过也快了,只要冲到那霸港,那小子想逃都逃不了了。 桦山久高压根就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这么兴奋,不过能如此“好战”也是好事,所有他并没有说什么,赶到那霸港附近之后,他也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找了个比较平缓的沙滩将两万多步卒全部放了下去,让桦山久高带着,去进攻明军的军营,而他则带着四百余艘战舰,向港口冲去。 张斌这会儿已经登上军营后面的小山了,小山上早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瞭望台,他站在瞭望台上看着萨摩藩步卒登陆,不由露出一阵得意的笑,这两万多步卒是怎么都跑不掉了,因为没有船来接他们了! 他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萨摩藩的步卒上岸了,萨摩藩的战船也冲向港口了,这才下令道:“命令,戚元功和卢象升结阵防御,俞成龙准备出击。” 一阵令旗挥舞,山下戚家军大营立刻响起一阵号令,戚家军精锐排着整齐的队伍冲到大营外面,摆出一个圆弧形的大阵,将大营和后面的小山团团护住,港口的镇远巡洋舰和车轮舸也动了,他们排除一个奇怪的口袋阵,港口附近只有二十艘镇远巡洋舰,而一百艘车轮舸则左右分开,聚集在那霸港湾的两侧。 不到一刻钟时间,桦山久高便率领两万步卒冲到明军大营外两里左右的平地上,他看了看外围乌龟壳一样的盾阵,不由轻蔑的嗤笑一声,随即大喝道:“长枪兵冲前面,去顶开他们的盾阵,火枪兵随后,瞄准射击,其他人跟我一起冲啊!” 如果明军没有火枪和火炮,他这样冲还真能把戚家军的鸳鸯阵给冲开,可惜,明军不但有火枪和火炮,而且多的吓人! 戚元功并没有急于开炮,敌人都冲到盾阵前一里了他都没有发出任何命令,而这时候萨摩藩的舰队也冲进那霸港湾了,张斌立马下令道:“命令,俞成龙出击。” 一阵令旗挥舞,海面上一溜车轮舸通过接力的方式很快就把命令传到了二十里外,俞成龙立马率领舰队向那霸港湾冲过来。 戚家军这边,眼看着萨摩藩的长枪兵离盾阵都不足百步了,戚元功这才下令道:“鸳鸯阵下蹲,火枪兵分段射五轮,虎蹲炮齐射五轮!” “哗啦”,戚家军外围的鸳鸯阵突然矮了半截; “啪啪啪”,鸳鸯阵后面的五千火枪兵轮流开火了; “轰轰轰”,四百门虎蹲炮发出了怒吼! 萨摩藩的步卒顿时像割麦子一样成片成片的倒下去,桦山久守惊恐的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后面,前面火枪子弹就跟下雨一样,自己这方长枪兵、火枪兵一眨眼功夫就开始满地打滚了,后面是炮弹就跟冰雹一样,砸的鲜血四射,惨嚎不断。 他顿时就傻眼了,明军不是没有火枪和火炮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港口那边,桦山久高听到炮声也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前面明军的巨舰开炮了呢,结果自己这边竟然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后面突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巨响,这下炮弹终于落下来了,五十艘威远战列舰,一轮侧舷齐射就是两千五百发炮弹,那炮弹真的跟下雨,“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伴随着无数惨叫声,光是一轮,起码有上百艘战船被击沉了! 海面上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五十艘威远战列舰,五轮侧舷齐射,一万多发炮弹砸下来,萨摩藩引以为傲的水师就这么变成了一堆碎木片,一艘战船都没留下来。 陆地上的战斗倒没那么快结束,因为戚家军才齐射了不到三轮,萨摩藩的步卒就开始四散奔逃了,五轮齐射完毕,还是有数千萨摩藩步卒逃了出去,逃的到处都是,戚元功不得不下令,四百组鸳鸯阵分四个方向散开追击。 看着下面追逃的戚家军精锐和萨摩藩步卒,张斌脸上不由露出残忍的笑容,小鬼子,这把被爷坑惨了吧! 第五卷 第七十一章 开放通商口岸 卢象升举着望远镜看着萨摩藩水师的惨状,内心震撼不已,火炮之威,竟然如此恐怖。 刚刚还是四百多艘战船密密麻麻的冲过来,不到一刻钟就剩下密密麻麻的碎片了,再看看港口附近的军营,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萨摩藩步卒这会儿已经开始四散奔逃! 他对火枪和火炮,有了重新的认知,他算是明白了,这有了枪炮之后,枪多炮多比人多更重要。 正当他震惊不已的时候,后面传令兵突然朗声道:“巡抚大人,总督大人有令,命我们打扫战场。” 卢象升闻言,连忙下令道:“命两侧车轮舸速速上前打捞俘虏,把海面上清理一下。” 这个时候的炮弹还没有爆炸效果,一万多发炮弹虽然把四百多艘萨摩藩战船全砸沉了,但一万多萨摩藩水军大多还没死,这会儿正借助碎木片在海面上拼命挣扎呢。 随着卢象升一声令下,两侧的百余艘车轮舸立马缓缓向中间开过来。 明军将士对打捞俘虏已经相当熟练了,对没有受伤的或者受伤较轻的,他们一般都是给绳子打个活套,丢下去,让人套腰上,几个人合力,三两下就拉上来了,如果受伤较重的,他们则会丢几个钩锁下去,让人挂腰带上,三两下也能把人拉上来,当然,拉上来之后立马就会有人拿着绳子上前,把俘虏绑个结实,丢船舱里面去。 港口外面,俞成龙也收到命令,将一百艘车轮舸派出来打扫战场,两百余艘车轮舸一起忙活,海面上的俘虏越来越少,甚至,连船桨、断了的桅杆和大点的木板都被他们打捞上来了。 这时候,岸上的戚家军将士也开始打扫战场了,不过只是五千车炮兵,另外五千人还在到处追剿那些逃跑的萨摩藩步卒呢。 这萨摩藩步卒可就比萨摩藩水军惨多了,他们可不是因为船散架了,掉水里了,而是被火枪和火炮给喷翻的,这会儿是人人受伤,满地惨嚎,凄厉无比。 张斌并没有管这些,他下了命令之后,打扫战场就是卢象升、俞成龙和戚元功的事了,这会儿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敲诈萨摩藩和德川幕府了。 欺负了大明的藩属,简简单单吃个败仗就完事了,想都不要想,上次万历朝鲜战争是因为大明无力渡海远攻才作罢的,这次自己可有能力去东瀛诸岛威胁一番,不说把他们城池全打下来,至少能轰的他们吐血,不赔点东西,这事没完。 让小鬼子赔点什么好呢? 他一路思索着回到帅帐,取出地图仔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眼睛不由一亮,因为他发现一条很不错的商路。 如果从东番后卫出发,经过琉球岛,再往九州南部的萨摩藩甚至是四国岛和本州岛;可比原来从大员或者月港出发,经大明东海岸,绕到九州北面的平户藩近多了。 原来的商路航线最少有五六千里,而走新航线却只有两千多里,这会儿的商船可还都是帆船,五六千里差不多要两个月,而两千多里,一个月都不需要,这样一来,效率起码提高了一倍,这其中的利润,不知道有多少。 当然,要走新的商路并没有这么简单,以前这条商路可是被萨摩藩给霸着,他们为了垄断这条商路,甚至不惜冒着激怒大明的危险入侵琉球,这会儿琉球的归属权虽然已经夺回来了,琉球以北却没有落脚点和通商口岸,这样肯定不行。 对着地图思索了一阵,张斌终于有了大致的思路,必须逼迫他们割让九州南部的岛屿作为落脚点,而且,还必须逼他们放开通商口岸,九州、四国、本州都必须有! 桦山久守这会儿还不知道他闯大祸了,他正带着两千多人往西南方向逃窜呢,后面,两百组戚家军穷追不舍,不知道有多少掉队的被他们捅翻在地,惨叫哀嚎,那声音简直跟催命符一样,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赶紧跑,绝对不能被他们追到了。 疯狂逃窜了不知道多远,他感觉自己胸口越来越疼,喉咙更是干的跟着火了一样,后面的明军却依然咬着不放,怎么办?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嚎叫声:“啊,怎么办,没有船。完了,完了!” 他抬头往远处一看,完了,真的完了,一条大河挡住的去路,北面又是海滩,除非转身往南跑,但南边全是高低不平的土丘啊,根本就跑不快,明军可有火枪,让他们追近一点,啪啪几枪就把你给突了。 跳进河里游到对岸去或者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这入海处的河口足有一里多宽,这都跑的累死了,谁也没把握游过去,万一被河水冲进海里,那可就死定了。 正当这些人挤在沙滩上犹豫不决的时候,数十队戚家军将士突然从南边的土丘后面冒出来,往南逃的路也断了,戚家军战士排成一个个鸳鸯阵慢慢围了上来,桦山久守吓的不断往后退去,很快,他便感觉脚上一湿,原来,他都不知不觉退到海水里面来了。 这时候,明军阵中突然传来几声高喊:“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我们开枪了!” “哗啦”一阵乱响,几乎所有人都把武器丢到了地上,戚家军阵中立马冲出一千来人,拎着绳子一阵绑,边绑还有人在那里高喊道:“谁是你们的指挥官,死了没?” 无数眼光瞬间转向桦山久守,桦山久守吓的往地上一蹲,抱头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时候,戚长风跑上来啧啧道:“呦,还是老熟人啊,问问这家伙什么来头,一个总旗竟然能指挥这么多人马。” 桦山久守自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原来郑芝龙手下的东瀛海盗却听的明明白白,他们立马逮住几个绑好的俘虏叽里呱啦一顿问,很快就问出来了。 原来这家伙是萨摩藩总大将的儿子,萨摩藩未来的将星。 戚长风闻言,嘴巴都快笑歪了,终于逮到条大鱼了,他立马朗声道:“小五,把他绑了,带上你的小队,押他去帅帐。” 一队戚家军战士立马扑上来,将桦山久守绑了个结结实实,随后,推着他就往回走。 张斌这会儿正在审问一个落汤鸡一般的老头呢,这老头就是萨摩藩岛津氏本阵的总大将,这次入侵的总指挥桦山久高。 不过,这家伙嘴硬的很,问他什么都不回答,把张斌给气的,都想揍他一顿了。 正好,此时,外面有人汇报,统帅步卒的萨摩藩将领也逮到了,张斌立马命人将其押进来。 很快,那绰号小五的小队长便押着桦山久守走进来,他直接把桦山久守往地上一推,随即拱手道:“报告,总督大人,这人是那什么萨摩藩总大将的儿子。” 张斌一看,熟人啊,正是上次被他羞辱那家伙,再一听汇报,原来还是总大将的儿子,他不由饶有兴致的看向桦山久高。 桦山久高这会儿脸色很复杂,有无奈,有绝望,甚至还带着点庆幸的表情,看样子没错了,他应该是在庆幸自己的儿子没死,被俘虏了总比被干掉了好。 张斌看了看这对父子,随即对着桦山久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桦山久守这次是真怕了,他立马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小人叫桦山久守。” 张斌闻言,点了点头,一个叫桦山久高,一个叫桦山久守,是父子没错了。 他又追问道:“你们萨摩藩还有多少战船,多少军队?” 桦山久守偷偷看了他父亲一眼,然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们这次将所有战船都带过来了,本阵还有一万人马,其他就没有了。” 很好,没战船了,至于那一万人马,他压根就不在乎,因为威胁萨摩藩和东瀛压根就不用登陆,开着威远战列舰到处轰一轰就可以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微笑道:“小伙子,你很不错,本官决定放你回去。” 桦山久守闻言,激动的不行了,他还以为会被拖出去砍了呢,没想到人家竟然要放他走。 张斌紧接着又笑眯眯的道:“回去之后,告诉你们藩主,让他来琉球岛跟本官谈谈,不然,本官可会亲临萨摩藩跟他好好谈谈哦。” 这意思很明显,要么你老老实实来琉球岛谈判,不然的话,就不用谈了,直接把你萨摩藩给灭了! 没想到,桦山久守想了一会儿,竟然吞吞吐吐道:“这个,这个,恐怕有点难啊。” 有点难?想死不成,张斌立马板着脸道:“怎么,硬要本官亲临萨摩藩去谈吗?” 桦山久守连忙摇头道:“不是啊,我们萨摩藩这会儿根本就没战船了,家主大人就算是想过来也过不来啊!” 张斌闻言,一拍额头,尴尬道:“那好,我派船队送你回去,船队会在那里等一天,如果你们藩主不肯搭船过来,那么,就不要怪本官不客气了。” 桦山久守连连摇手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劝我们藩主大人搭船过来的。”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外面朗声道:“速传卢象升卢大人过来。” 不一会儿,卢象升便匆匆走进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指着桦山久守道:“你率舰队带着这小子去萨摩藩,在那里的港口等一天,他们藩主如果上船了,你立马带来这里,如果他们的藩主不上船,一天后你就率舰队回来。” 卢象升闻言,立马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想了想,又叮嘱道:“对了,你让俞成龙调二十艘威远战列舰给你,一起带过去,壮壮声威。” 卢象升再次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还是不放心,他又对门口喊道:“赵如。” 赵如应声而入,他又交待道:“你带着手下十队亲卫跟卢大人去一趟萨摩藩。” 赵如立马拱手道:“遵命。” 张斌想了想,又对一旁的猿飞佐助道:“你派十个人去给卢大人当翻译。” 猿飞佐助闻言,立马应命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进来汇报,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张斌这才对卢象升道:“建斗,小心一点,不要登岸,他们还有一万步卒,另外,注意海面上,但有船只敢靠近,全部击沉。” 卢象升感动道:“大人放心,属下会小心的。” 张斌这才挥了挥手,让他押着桦山久守去了。 卢象升一走,张斌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桦山久高,干脆挥手让人把这家伙也押下去了,不然他真怕自己忍不住,下令把这家伙拖出去砍了。 这下,帅帐中终于清静了,他又拿出地图仔细看起来,看了一阵,他又对外面朗声道:“张差,派人去首里城,请尚丰王过来一趟。” 这琉球岛的位置倒不错,正好处于东番和东瀛中间,那霸港也是个不错的天然良港,这里很适合做中转站,既然都想要东瀛开放通商口岸了,干脆让琉球也把这里开放一下,以方便来往的商船,他相信,这种事尚丰王还不敢拒绝。 首里城离这里也就几里路,尚丰王很快就赶过来了,他一进帐便满脸激动的拱手道:“恭喜大人,大获全胜。” 张斌摆了摆手,示意他在旁边的小条桌后面坐下来,随即便直接了当道:“国王殿下,本官想开一条新商路,让大明商贩经琉球前往东瀛经商,这那霸港正好作为歇脚的地方,不如我们共同在这里建一座城池,供来往的商贩歇脚之用,怎么样?” 其实,跟东瀛做生意是违反大明律法的,但尚丰王压根就没管这些,他这些年可是被东瀛人折腾惨了,那霸港通商的事情跟这个比起来压根就不算什么。 他直接拱手道:“大人,您要在那霸港建城小王求之不得,就是不知大人能不能留下部分王师在此驻守,小王实在是无力抵挡东瀛诸藩,如果大人一走,他们又跑过来,那可就完了。” 张斌闻言一愣,还敢跑过来,他们寻死不成,这次要不是自己兵力不够,顺势就把他们给灭了,那还容得他们嚣张,再说了,萨摩藩也没战船了,他们还怎么过来。 当然,他不会这么说,能派兵控制那霸港自然是最好的。 他假假意思考虑了一会儿,随即“免为其难”道:“那行吧,本官派人在大营后面的小山上修一座堡垒,然后派一个千户所的人过来驻守。” 一个千户所才一千多人啊,能顶得住东瀛的进攻吗? 尚丰王闻言,哀求道:“大人,一千人恐怕不够啊,我们琉球原来也有千余将士,还是被萨摩藩一次就击败了。” 我手下的战兵岂是你手下那些虾兵蟹将可以比拟的,张斌微笑道:“你放心,一千人足够了,本官会令人搬些火炮过来,到时候,就算他们来上几万人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的。” 第五卷 第七十二章 东瀛割地赔款 萨摩藩源于东瀛战国时期的九州岛津氏,东瀛战国末期,岛津氏之主岛津义久几乎统一了整个九州岛,可惜最后被摄政关白丰臣秀吉率十五万联军击败,自此臣服于丰臣氏。 丰臣秀吉死后,岛津氏曾参加西军,与德川氏率领的东军对抗,最后西军战败,岛津氏臣服于德川幕府之下,领有萨摩国、大隅国和日向国大部,并在鹿儿岛建主城,定名鹿儿岛藩,但因岛津氏源于萨摩国,外人通常称其为萨摩藩。 萨摩藩领有三国之地,立藩不久又入侵琉球,垄断了琉球与东瀛的贸易,很快便发展为东瀛西南第一强藩,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发展成东瀛第一强藩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惜历史在这里出现了偏差,因为张斌的出现,萨摩藩怕是成不了东瀛第一强藩了。 这几天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总感觉心神不宁,甚至做梦的时候还经常梦见与明军在碧蹄馆血战时的场景,明军的悍勇真的太可怕了,希望这次,前来琉球支援的明军真的如桦山久守说的那样,军纪涣散,毫无斗志,要不然真的麻烦大了。 他还真猜对了,这次真的麻烦大了,大军才出发十余天,他还在那里计算大军回归的日子呢,城卫军弓大将突然来报:“家主大人,不好了,港口出现突然很多战船。” 岛津忠恒闻讯不由吓了一大跳,这个时候出现的战船绝对不可是萨摩藩的战船,因为萨摩藩的战船都去琉球了,就算赶到那里,明军就跑了,他们立马赶回来都不可能这么快! 他连忙取出望远镜,带着护卫往东面的城墙赶去。 来到城墙上举起望远镜一看,他顿时吓得浑身一抖,明军的旗帜,竟然是明军的旗帜! 竟然是明军,怎么可能! 还有那恐怖的巨舰,那是荷兰人才有的炮舰,明军怎么可能会有,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巨舰,他不由冒出一身冷汗,这种巨舰他见识过,当初荷兰人来东瀛拜访的时候就曾带来这样的巨舰,他还曾上去参观过,上面光是火炮就有上百门! 这样的巨舰别说是几十艘,只要来几艘就能击败他手下的水军,现在明军竟然驾驶着三四十艘这样的巨舰来到了鹿儿岛,那岂不是说,自己的水军已经全完蛋了。 这次他也没猜错,因为明军的舰队中很快就驶出一艘小船,那小船靠上港口码头之后,一个人影便从小船上跳下来,他举着望远镜一扫,一下就认出来了,来人竟然是桦山久守! 他顿时脸色大变,看样子,自己派出去的大军真的被明军击败了,桦山久守可是随大军一起出征的,这会儿他竟然跟着明军的舰队一起回来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被明军俘虏了。 至于桦山久守会不会叛变,甚至是不是内奸这种问题,那压根就是不可能的,因为琉球国都是桦山氏率军打下来的,他们叛变,怎么可能呢。 鹤丸城离港口并不远,桦山久守很快就来到城门楼下,他一看岛津忠恒就在城门楼上,连忙慌慌张张的跑上来,哈着腰,羞愧道:“家主大人,明国援军突然抵达,我和父亲竭力抵抗,最后还是败了!” 这家伙也真能瞎掰,一场一面倒的溃败被他说成了力战而败,搞得岛津忠恒都不好责备他,只能绝望的叹息道:“明军怎么说?” 这会儿已经明摆着了,明军都冲到鹿儿岛了,他们肯定是提出了什么条件,不然恐怕早就开炮了。 桦山久守装作痛心疾首道:“明军主帅说,让您随他们的战舰去琉球岛谈判,如果一天之内不登上战舰,他就会率大军过来攻打萨摩藩。” 谈判吗?有的谈就好,看样子明军主帅还不想与东瀛全面开战,萨摩藩应该还能保住,就是不知道明军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他想了想,叹息道:“你去跟明军说一声,我回去安排一下就跟他们一起去琉球。” 桦山久守连忙道了声哈依,随即转身跑下城墙,往码头跑去。 岛津忠恒匆匆回到府中,交待了一下,由他的长子岛津光久暂代家主之位,随后便带着一队卫兵,赶到港口,登上了明军的战舰。 卢象升倒没对他怎么样,只是命人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又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随即便下令,舰队返航,赶往琉球岛。 这个时候,岛津忠恒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厉害,明军水师炮舰众多不说,速度还快的很,而且根本就不需要风帆,这速度,如果从东番出发,估计一两天就能赶到琉球岛,三四天就能赶到鹿儿岛,自己的水军在他们面前压根就不够看。 果然,他的估算相当准确,第二天中午,舰队便赶到了琉球岛,当他看到那霸港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舰队在那里停着时,心里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只要明军的要求不要太过分,他都会答应,赶紧把明军送走才是正经。 张斌这会儿又开始摆官威了,他不但没有去迎接萨摩藩主,人家进了帅帐之后他甚至都没有起身。 岛津忠恒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当初桦山久守就说过,这位明国的官员要他跪下磕头认错,当然,他是不可能跪下磕头认错的,进账之后他只是点头哈腰道:“这位大人,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应邀而来。” 张斌也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老实,他好奇的打量了这家伙一下这才挥手往旁边一引,严肃道:“请坐。” 岛津忠恒还是没有任何不忿的表情,而是老老实实在一旁的小条桌后面跪坐下来。 张斌这个奇怪啊,怎么这家伙这么老实的,搞得他准备好的争锋相对啊,下马威啊什么的都没派上用场,他只能严肃的道:“藩主阁下,我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对你们入侵琉球国的行为很是愤怒,大明的藩属国不容欺辱,你知道吗?” 岛津忠恒连忙点头道:“抱歉,我们立马撤出奄美五岛,还请大人将我们萨摩藩士卒放还,我们保证以后不再入侵琉球。” 他在路上已经听桦山久守说了,这一战虽说所有战船都被摧毁了,步卒伤亡也比较惨重,但是真正阵亡的并不多,最少还有两万多人被明军俘虏了,只要这两万多士卒能要回来,萨摩藩在九州岛上还是最强的,只是水军需要时间来重建而已。 张斌心中冷笑一声,有这么简单吗,道个歉就没事了吗? 他严肃的道:“因为你们占领了奄美五岛二十余年,所以,你们必须同样让出五个岛屿给琉球,让琉球管辖二十年,二十年之后再还给你们,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这个要求听起来的确不过分,但是,他可没想过要还,不用二十年,最多十年,他就要灭了东瀛,到时候还还个屁。 岛津忠恒当然不知道张斌的想法,他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个要求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他萨摩藩就没什么富饶的岛屿,让琉球管辖二十年也没什么,就几个渔村而已,二十年就二十年吧,他想了想便缓缓的点头道:“好,不知大人要哪几个岛。” 张斌点了点头,慢悠悠的道:“嗯,那就濑之岛、中之岛、口之岛、屋久岛、种子岛吧,中间的那些小岛就不算了,反正什么都没有。” 岛津忠恒想着也是这些岛屿,因为奄美五岛往北也就这几个岛屿大一点,他并没有反驳,而是很干脆的点头道:“好,请让琉球立个字据,我们就移交岛屿。” 还想着收回去啊,嘿嘿,那是不可能的,张斌心中暗笑几声,点头道:“嗯,这个本官会交待尚丰王的,另外,我们支援这一趟可是费钱的很,大明户部为此支出了一百万两白银的粮饷,这个钱,必须有你们承担,不然,我回去没法向我们皇帝陛下交差。” 他这纯粹就是鬼扯,户部一文钱都没给他,他这是想讹一百万两银子回去讨崇祯欢心。 岛津忠恒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他知道这家伙是在扯蛋,来了多少明军他大致也能看出来,最多也就三万左右,就算每个人每月五两的粮饷,一个月也只需要十五万两,他们来了也就一个多月,撑死三十万两,一百万两,太夸张了。 但是,人家打赢了,想敲诈点钱,你能怎么办,银子这会儿东瀛倒不是很缺,他稍微凑凑也能凑出一百万两,算了,就当送瘟神吧,他咬牙点头道:“好,这银子我们出。” 这家伙蛮识趣的吗,张斌终于露出了笑脸,他微笑着道:“嗯,看你这么有诚意,其他事情就算了,最后一点,你们垄断大明与琉球的贸易二十余年,那霸、名护、奄美三个港口你们也随意进出了二十多年,这个你们必须补偿。” 这个也要补偿!怎么补偿? 岛津忠恒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张斌慢条斯理的道:“这个钱就不用你们赔了,但是,你们必须同样开放三个港口,让琉球和大明的商贩自由经商二十年。” 这个要求貌似也不过分,反正是最后一个要求了,岛津忠恒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思,咬牙点头道:“好,哪三个港口,您说。” 张斌依旧慢条斯理的道:“鹿儿岛、高知和大阪。” “啊”岛津忠恒闻言着实吓了一跳,鹿儿岛就算了,那是萨摩藩的领地,他含糊过去就行了,高知和大阪可不是他的领地,一个在四国岛,一个在本州岛,他压根就没权做这个主。 他不由为难道:“这个,鹿儿岛没问题,高知和大阪我没办法,这个必须大将军点头。” 张斌淡淡的道:“那行,你去问问你们大将军,看他同不同意。” 岛津忠恒再次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大将军为什么要同意,我又不是天皇陛下,他为什么要听我的?再说了,就算是天皇陛下说的,他也不一定会听啊! 张斌见状,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额头道:“哎呀,忘了你没船了,没关系,本官派舰队送你去。” 岛津忠恒闻言直翻白眼,这家伙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带着他的炮舰去威胁大将军啊! 八嘎,威胁就威胁吧,反正自己跟大将军的关系也不怎么好,这次自己吃这么大个亏,也要让大将军见识见识明军的厉害,免得他到时候骂自己没用。 想到这里,岛津忠恒咬牙站起来点头哈腰道:“那就麻烦大人了。” 这家伙,挺干脆的啊,是个人物,张斌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命人将卢象升招进来,交待道:“建斗,你率舰队送他去趟江户,对了,再去跟俞成龙调二十艘威远战列舰,进了江户港,直接来一轮左右舷齐射,免得他们幕府将军不开眼,硬要找事。记住,如果他们幕府将军不同意开放港口,你直接给他江户城来五轮左右舷齐射,再让这家伙去问他同不同意,如果不同意,继续轰。” 我的天,这样很可能会引发战争啊,卢象升目瞪口呆道:“这个,这样不好吧?” 张斌举起拳头道:“没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个时候拳头大就是道理,在海上,他们拳头没我们大,所以,他们必须听我们的,不听,就轰到他们听为止。” 卢象升想了想,提醒道:“如果我炮弹都轰完了他们还不听怎么办?” 张斌冷冷的道:“如果他们不听,你就回来,我们多造点炮弹,把他们沿海所有城池都轰一遍。” 卧槽,多大仇啊,要这么折腾人家,卢象升颇为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拱手道:“好,我去试试。” 说完,他便领着岛津忠恒去了。 三天后,辰时,天刚大亮,一个庞大的舰队突然驶入江户海湾,直奔江户城而去,沿途的商船和战船吓的纷纷躲避,没办法,人家前面四十艘炮舰炮门都打开了,数千门巨大的火炮露在外面,就跟张牙舞爪的怪兽一样,谁敢不躲啊! 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收到消息,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城外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轰轰轰”,这明显是人家开炮了,听说人家有好几千门火炮呢,这下江户城估计都要毁了,德川家光吓的脖子一缩,战战兢兢的等了半天,城里竟然一点响动都没有。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在这时,外面侍卫来报,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求见。 德川家光会不会同意开放通商口岸呢?本卷终,请看下卷分解。 第六卷 第一章 危机降临 明朝末年,天灾**不断,大明外有后金威胁,内有奸妄横行,又恰逢小冰河天灾,平民百姓无法生存,唯有铤而走险,揭竿而起,发动起义。 明末农民起义的原因很多,主因无外乎天灾与**,但是,最终导致农民起义的到底是天灾之故还是**之因,却一直众说纷纭,莫一是衷。 有人认为主要是因为小冰河天灾,北方风沙日甚,旱灾逐年增多,农田收成锐减,平民百姓饥寒交迫,无以为继,才致使天下大乱,狼烟四起。 这种看法未免有失偏颇,天灾并不单是明末有,历朝历代,都经历过天灾,如果一爆发天灾平民百姓就要造反,那恐怕朝代的兴替会频繁不已,每个朝代要维持百年都很难,因为天灾根本无法避免,虽然不能说历史上年年爆发天灾,但隔个几年来一场小灾害,隔个几十年来一场大灾害却是相当正常的,真正因天灾导致农民起义,历史上还是很少见的。 明末农民起义之所以爆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 其中,最为严重的莫过于土地兼并,皇室宗亲和地主豪绅对土地肆无忌惮的兼并才是平民百姓生活无以为继的主要原因。 明朝,其实不缺土地,明朝官方统计,耕地最多的时候超过十亿亩,人口最多的时候却没有超过一亿,也就是说,平均每人有最少有十亩耕地。 这样算下来,一个五口之家就是五十亩耕地,按亩产两石一年计算,一家每年有一百石粮食,男女老幼五口人,一年能吃掉五十石粮食就顶天了,剩下五十石,按二十税一的税率上缴十石粮食作为税赋,还剩余四十石,四十石粮食最少也值二十两银子,也就是说,平民百姓哪怕别的什么都不干,光种地日子也能过的很滋润。 但是,实际情况却根本就不是这样,也许明初的时候是这样,但是到了明末,土地兼并已经十分严重,大明有六成以上的土地被皇室宗亲兼并,另外还有公侯勋贵、地主豪绅,甚至是得宠的太监,他们兼并的土地也超过两成,剩下还有两百多万屯卫军户又占去不止一成,真正归于平民百姓的连一成都不到! 这样算下来,一个五口之家耕地还不到五亩,一年收获的粮食还不到十石,最多有两个人能吃个半饱,其他三个基本没得吃。 当然,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的,皇室宗亲、公侯勋贵、地主豪绅他们兼并的土地不可能自己去种,种地的还是平民百姓,不过,这些给人种地的平民百姓已经不能称之为农户了,只能称之为佃农,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也不归他们分配,大部分都要上缴,能吃顿饱饭就算很不错了。 这就是明末老百姓的现状,有八成以上是被皇室宗亲、公侯勋贵、地主豪绅层层盘剥的佃农,剩下的两成,有自己的土地,但是,土地数量很少,平均一个五口之家最多也就是十余亩土地,勉强能混个果腹而已。 这就使得平民百姓抵御天灾的能力相当弱,因为一旦爆发天灾,粮食减产,佃农根本就交不起租金和田赋,普通老百姓也是食不果腹。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还罢了,如果发生天灾的时候,朝廷能减免税赋,皇室宗亲、公侯勋贵、地主豪绅能少收点租金和田赋,甚至拿出点粮食来赈灾,平民百姓勉强还能活下去。 但是,朝廷不但没有减免税赋,还加征辽饷,皇室宗亲、公侯勋贵、地主豪绅别说拿出粮食赈灾了,连租金和田赋都不肯减,平民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这其中最为可耻的莫过于福王朱常洵,万历皇帝正是因为宠爱朱常洵想立其为太子,才引起国本之争,以致君臣对立,大明国势日衰。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万历最终还是顶不住压力,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但是,福王朱常洵就藩洛阳,万历为了表示恩宠,赐其良田四万顷,金银百万余两,后面户部实在凑不出这么多良田,万历就以四川、陕西、河南等地的盐科、茶税、商稅以代之,当时民间都流传,先帝耗天下之财以肥福王,洛阳之富远胜皇宫! 如果光是这样,也还罢了,福王朱常洵就藩之时,已有良田数万顷,金银百万余两,还有三省各种税赋以为开销,就算什么都不干,也能荣华富贵,奢侈一生。 但是,他还不知足,还唆使手下与地主豪绅勾结,疯狂兼并土地,欺男霸女,横行无忌。 天启、崇祯两朝,天灾不断,民不聊生,他不但不救济灾民,还带头宣称,名下良田,田赋不减一分一毫! 他可是天启和崇祯的亲叔叔,地位尊崇无比,正是因为他带头,河南、山西、陕西、四川等地的皇室宗亲竞相效仿,不但不赈灾,还拼命压榨,疯狂收租。 天灾不断,生活难以为继,朝廷和地方又如此压榨,平民百姓怎能不反! 天启七年七月,饥荒最为严重的陕西,农民起义终于爆发了。 王二、种光道等,聚集灾民数百,插旗起义于白水县,揭开了明末农民起义的序幕。 王二起义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连年大旱,别说是粮食了,当地连草木都吃的一干二净,但是,澄城知县张斗耀仍然使劲搜刮,催征更甚! 张斗耀催逼之法尤为恶毒,你不交税他就派人去打,打到你交为止。 王二家人都因此挨了揍,但没钱就是没钱,打死也还是没钱,草根树皮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钱交税,他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聚集同样被催逼殴打的灾民,一起冲到县城,杀了知县张斗耀,开仓济民! 王二揭起义旗之后,农民起义遂成燎原之势,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了生存,老老实实接受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的盘剥,连草根树皮都没得吃,只要揭竿起义,起码能吃顿饱饭。 饥民饿急的时候,是相当恐怖的,王二登高一呼,顿时应者云集,先是府谷农民王嘉胤响应,集结饥民起义,王二立马率队北上与之汇合,起义军很快就扩展到五六千人。 紧接着,安塞的高迎祥,宜川的王左挂、飞山虎、大红狼,洛川的黑煞神,延川的王和尚,汉中的王大梁等等,纷纷揭竿而起,从天启七年到崇祯元年,短短一年多时间,农民起义便遍及陕西全境和甘肃东部。 起义军所经之处,杀贪官,破监牢,开粮仓,济饥民,搞的轰轰烈烈。 如果光是这样,还没什么,因为农民起义无外乎饥荒之极、无法生存,他们没别的想法,只想吃饱饭而已,他们也没什么战斗力,在明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不,陕西大乱,崇祯立马启用杨鹤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杨鹤随便一招“招抚为主、追剿为辅”,擒杀王二,招抚其他起义军,很快,陕西的各路起义军几乎都接受了招安。 但是,天启朝,受压迫的可不光是平民百姓,边军和屯卫同样苦不堪言。 为什么苦不堪言呢? 因为没钱,朝廷不发粮饷,他们同样没饭吃。 天启朝的税赋,最高的一年才五百余万两,其他时候也就是四百多万两,而光是魏忠贤大封亲族,赏赐的银子就不下四百万两,一年的税赋没了,然后,他为自己修陵寝,耗费三百多万两加上光宗的陵寝耗费一百五十万两,又是一年的税赋没了,还有他豢养的上万带甲护卫,数万奴仆,这些一年也要消耗百万两以上,再加上他手下那些贪到可怕的大贪官如崔呈秀、徐大化之流,上下其手,哪里还有军费! 据崇祯元年西北各边镇上报,边军拖欠粮饷普遍在二十个月以上,拖欠的最严重的,拖欠了三十六个月,也就是说,天启五年,魏忠贤只手遮天之后,根本就没给他们发过粮饷! 边军将士因而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为了生存,卖盔甲兵器甚至是卖妻儿的都大有人在。 盔甲兵器都卖完了,妻儿也卖完了,怎么办呢? 为了生存,唯有揭竿而起,加入农民起义军的队伍,正是因为边军和屯卫的加入,农民起义军才越来越强,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其中,最有名的当属李自成和张献忠。 李自成,米脂人,天启年间,陕西大旱,朝廷税赋却分文不减,家中生活困难,他因此出家,当了一段时间和尚,紧接着,他父母相继在饥寒交迫中去世,他因此不得不举债,向当地豪绅艾举人借钱,安葬父母,并应募到银川驿站当一名驿卒,想赚钱还债。 但是,朝廷根本就不发粮饷,他无力偿还债务,因此经常被戴上枷锁严刑拷打,最后,他一发狠,杀死了债主艾诏,逃奔甘肃当了一名边兵。 他在军中颇得参将王国赏识,一步步从小旗提拔到了把总,但是,好景不长,崇祯二年,建奴入寇,朝廷急调各地兵马进京勤王,甘州兵马亦接到调令,可是走到榆中,士兵要求发放拖欠的粮饷,王国贪是贪了点,又哪里有这么多钱来发放粮饷,于是,甘肃军发动兵变,王国和榆中县令被杀,李自成自此起事,转战汉中,加入了王左挂的农民军。 张献忠,定边人,少时曾读书,当过延安府捕快,因事革职,后加入延绥镇边军,因犯法当斩,主将陈洪范观其状貌奇异,为之求情于总兵王威,重打一百军棍除名,因此返乡。 天启末年,陕西全境灾荒不断,禾苗枯焦,饿殍遍野,王二、王嘉胤、王左挂、高迎祥等相继起义,张献忠在家乡聚集十八寨农民组织了一支队伍响应王嘉胤等起义,自号“八大王”,一开始他归附王嘉胤和王自用,后面慢慢自成一军。 因为他读过书,又受过军事训练,为人多智谋,果敢勇猛,很快就显示了指挥才能,他的部众成为当时以王自用为盟主的三十六营中最强劲的一个营。 有了这些具备军事才能的边军和屯卫加入,农民军慢慢具备了一定的军事素养,在陕西官军势大,三边总督杨鹤又跟牛皮糖一样他们没完没了,农民军为避开明军主力渐渐东进。 这一时期,李自成和张献忠等边军和屯卫出身的将领渐渐展露头角,成为农民军中的智囊和主要将领,农民军作战亦由极度分散,各自为战,发展为相对集中,互相呼应。 崇祯五年,农民军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李自成等聚集山西,分四路出击进攻大宁、潞州、泽州、寿阳诸州县,崇祯急令宣大总督张宗衡驻平阳,山西巡抚许鼎臣驻汾州,扼制农民军。 他却没有注意到,从潞州和泽州穿过太行山就是河南彰德府,而越过狭长的彰德府就是北直隶大名府! 一场危机正在慢慢降临,京城又将面临危局。 而此时,福广总督张斌却在琉球大获全胜,不但一举阴掉了萨摩藩主力,还逼迫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割让濑之岛、中之岛、口之岛、屋久岛、种子岛二十年,并赔偿白银一百万两。 甚至他还要求东瀛开放鹿儿岛、高知和大阪作为通商口岸,当然,高知和大阪萨摩藩藩主岛津忠恒是无权开放的,所以张斌令卢象升带着岛津忠恒和四十艘威远战列舰去江户,好好问问德川幕府,看他们同不同意开放高知和大阪。 在这期间,他还命人招来了东盛堂东瀛大掌柜郑芝鹗和派驻东瀛的密探首领陈浩,让他们着手开拓东番后卫至东瀛的商路,同时命戚家军押着两万多萨摩藩俘虏在那霸刚修筑城池、炮台和棱堡,以为商路中转之地。 德川幕府会不会同意开放高知和大阪呢? 这个答案其实不问可知,在坚船利炮面前东瀛也得趴,历史上他们也被列强逼得签订了不少不平等条约,开放了很多港口,更何况这次张斌并没有要他们签订不平等条约,只是让他们开放两个通商口岸而已。 德川家光听了岛津忠恒的汇报,又跑到城墙上看了看明军的威远战列舰,立马就怂了,就开放两个港口而已,又不要命,如果不答应,人家几轮炮弹下来,好好的江户城就毁了,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第六卷 第二章 京城告急 东瀛萨摩藩鹿儿岛以南,种子岛以西的海面上一个庞大的舰队正在缓缓向北行驶。 这个舰队前方是五十艘恐怖的巨舰,后面还跟着上百艘车轮舸,不用问,这肯定是张斌手下的福广水师舰队。 不过,这次舰队不是去鹿儿岛威胁萨摩藩主岛津氏,也不是去江户恐吓幕府大将军德川氏,他们的目标就是种子岛。 这会儿东瀛幕府大将军已经同意开放鹿儿岛、高知和大阪三个港口城市,作为通商口岸,允许大明商贩在这三地自由贸易,同时,琉球国也已经从萨摩藩手里接收了种子岛和屋久岛等五个岛屿。 张斌这次率舰队前来主要是想在种子岛上找一处港口修筑棱堡、城池和炮台,作为将来进攻东瀛的前沿基地。 当然,他跟琉球国尚丰王说的是借一个地方作为大明商贩中转之用,因为高知和大阪离琉球都有点远,大明商贩从琉球岛过来之后,需要在这里再歇下脚,补充一下粮食和淡水。 尚丰王自然没有任何意见,这五座岛屿都是大明王师帮他抢过来的,人家借个港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种子岛是一个南北向的狭长小岛,南北长度怕有十多里,东西宽度却只有两三里的样子,岛上总共有三个渔村,分别叫南种子岛村、中种子岛村和北种子岛村,都位于种子岛的西岸。 舰队沿着种子岛西岸一路往北,抵达的第一处地方就是南种子岛村,张斌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处地方港湾也太小了,根本就停不了几艘战舰,肯定不行。 他摇了摇头,随即大手一挥,下令舰队继续前进。 很快舰队又来到中种子岛村,这里压根就没港湾,就是一个小码头孤零零的伸入海中,看都不用看,张斌直接挥手令舰队继续往北。 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有点担忧了,要北种子岛村再不行,那就麻烦了,那就必须到种子岛东边去找港口了,舰队从种子岛东岸出发要绕个圈不说,东边还正对着大洋,需要直面海上风暴,搞不好就会出事,还真是令人头疼啊。 还好,北种子岛没有令他失望,这里有个大约三里方圆的港湾,停靠一两个舰队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港湾附近的土地也比较平整,建一个小型城池完全没有问题。 他直接召集戚元功、俞成龙、陈晖等将领下了船,来到港口附近的平地上,详细规划了一下棱堡位置和城池规模,随即便令陈晖带着十艘威远战列舰留在这里安排修筑棱堡和城池的事情,而他自己则带着戚元功和俞成龙率剩余舰队往鹿儿岛赶去。 他这是顺带去收下银子,因为萨摩藩此时已经没什么战船,银子就只能由他自己去取了。 至于种子岛基地包括那霸港的基地他都交给陈晖了,他给陈晖调集了五千屯卫战兵,以后种子岛基地和那霸港基地都归东番后卫驻守,这两地他分别定名为东番后卫上前所和东番后卫上中所,等于就是东番后卫的两个千户所驻地。 岛津忠恒这会儿压根就不知道张斌在搞什么名堂,他手下的水师战船一把就被张斌轰了个一干二净,现在连出海都成了问题,自然不可能跑到种子岛上去查探,他还一直认为张斌又或者说琉球国会按协议上说的,二十年之后就会把五个岛屿还给萨摩藩呢。 张斌当然不会跟他说这些,取了一百万两银子的赔款,他便率舰队赶回了琉球岛。 这一趟琉球之行也快两个月时间了,萨摩藩也被他打的服服帖帖了,还给崇祯讹了一百万两银子,剩下的事情他也已经安排好了,也该回去交差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去向尚丰王辞行的时候,尚丰王竟然恭恭敬敬的交给他一封国书,上面全是对崇祯的颂扬之词和对张斌的感激之意,要不是藩王没有诏令不得进京,他都想亲自去京城感谢大明帝国皇帝陛下了。 张斌郑重的收下了琉球的国书,又跟尚丰王依依道别,这才踏上了归程。 至于琉球国这边,由于棱堡和城池还没建好,张斌特意给陈晖留下了二十艘威远战列舰和二十艘车轮舸,分别驻守在那霸港和种子岛,以防东瀛玩什么花样。 回到东番以后,他立马写了封奏折,轻描淡写的将此次琉球之行概括了一番,大概意思就是自己经过奋战将东瀛萨摩藩给击败了,他们也保证不在入侵琉球了,其他事情就含含糊糊带过去了。 他不想太过表功,引起温体仁的敌视,毕竟这会儿朝堂还是他们的天下,他们如果像整熊廷弼和袁崇焕一样拼命整自己,那是相当令人头疼的。 所以,他干脆轻描淡写就好像是打败了东瀛小国一个小小的诸侯一样,根本就不值一哂,关于银子的问题他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就问崇祯要不要马上送去京城,还是随税赋一起送过去。 他相信崇祯会明白他的意思,给他点好处的。 奏折写完,他又仔细检查了几遍,感觉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才命人连带琉球国书一起,送到驿站,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崇祯收到奏折之后会怎么样呢,会不会高兴异常,好好奖励他一番呢? 这次他怕是想错了,因为崇祯这会儿已经被农民起义军搞得焦头烂额了。 他这次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将农民起义军步步紧逼,逼的农民起义军不得不东进。 一开始农民起义军被赶到山西的时候,他其实应该派军队从东往西撵,撵的起义军往陕西方向跑,这样的话,山西和陕西两省的大军就能将农民起义军夹在中间,夹的动弹不得。 他却一通瞎指挥,命人将农民起义军一路往东撵,他是想撵的农民起义军远离陕西,失去根基,慢慢将其消耗完。 如果光是陕西一地天灾比较严重,又或者光是陕西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欺压百姓,其他地方老百姓都过的好好的,完全不可能跟着造反,他这个策略倒还算个不错的釜底抽薪之计。 问题整个西北都遭遇了严重的天灾,而且山西的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绅同样欺压百姓,更为可怕的是,山西和河南是皇室宗亲最集中的两个省份,这里的农民被压榨的比陕西还要惨,只是这边还没有人带头造反,所以,他们才没有顺势而起。 这农民起义军一来,简直就跟点点星火丢进枯草从中一样,哄的一下就剧烈燃烧起来了,原本从陕西逃过来的几万农民起义军人数那是蹭蹭蹭的往上飚,很快就飚到了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农民起义军在晋东简直无人能治,很快潞州、泽州相继被农民起义军攻陷,崇祯不得不调宣大总督张宗衡和山西巡抚许鼎臣前往围剿,而他们原本就驻扎在西边的平阳和汾州,他们这一剿直接把农民军剿的穿过太行山区,来到河南北部的彰德府,离北直隶大名府就两百余里之遥。 崇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如果农民起义军发了疯一样的往京城方向突进,不出一个月,他们就能冲到京城,因为从大名府到顺天府压根就没有什么军队驻守! 如果二十多万反贼冲到京城脚下,那自己脸就丢大发了,虽然这些反贼这会儿不大可能攻破京城,但是,他丢不起这人啊。 前两年才被建奴围着京城狂攻了一阵,过两年又被反贼围着京城肆虐了一番,他这脸往哪里搁啊! 其实,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张斌要负主要责任。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历史上农民军冲到大名府的时候,卢象升正在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兵备,威震天下的天雄军正是这段时间操练出来的。 那会儿,农民军自彰德东进,想要威逼京城,结果一头撞上了卢象升所率的天雄军,被卢象升打的屁滚尿流,所以,京城一点事都没有。 问题这会儿卢象升已经被张斌拉去当福建巡抚了,所以,这会儿大名府压根就没什么驻军,基本上就跟没设防一样! 这下可把崇祯给急坏了,他拿出地图仔细一看,顿时陷入两难。 京城南边,压根就无兵可调,要调只能从北边调,北边军队倒是很多,有辽东军十多万,还有蓟州镇和昌平附近也有将近五万边军,但是,这些军队崇祯都不大敢调啊。 皇太极那家伙鼻子可是灵的很,一旦大明有什么动作,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如果自己调走辽东军,他绝对会去进攻关宁锦防线,如果自己调动蓟州镇的兵马,他估计又会来一次千里偷袭! 再往西北防线,宣府镇和大同镇的边军正在宣大总督张宗衡的率领下撵着农民军的屁股跑呢,如果调他赶往大名府,那不等于撵着农民军往京城跑吗。 崇祯纠结了几天,已经有点调动关宁铁骑的想法了。 历史上他就是调曹文诏和曹变蛟率关宁铁骑去收拾农民军,一开始曹文诏和曹变蛟倒是追的农民军到处乱窜,但是,后面皇太极又跑到大同镇骚扰去了,曹文诏不得不回兵驻守,失去了剿灭农民军的机会。 总之,后面曹文诏就这样被崇祯从后金和农民军之间调来调去,最后率三千关宁铁骑冲进二十万农民军中,战至精疲力尽,拔刀自刎而死! 不过这会儿崇祯也没法调曹文诏,因为曹文诏也被张斌弄到福广去了,他正考虑调谁率关宁铁骑来支援时,张斌的奏折和琉球的国书到了。 这么短的时间,张斌竟然就把倭寇给击退了! 而且,从琉球国发来的国书来看,倭寇已经被他给打怕了,以后估计再也不敢进攻琉球了。 当然,他不知道,张斌在琉球建了棱堡,并且派驻了军队,倭寇自然不敢再去进犯了。 这事尚丰王也知道不能乱说,他相当清楚,大明是严禁和东瀛通商的,张斌在那霸港驻军也是为了经商方便,所以,他压根就没提这些事情,只是一个劲的颂扬崇祯,感谢张斌。 如果是平时收到这种国书,崇祯估计都该高兴坏了,赞美颂扬之词是他最爱听的。 但是,这会儿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看到张斌给他讹了一百万两银子,他也没露出什么兴奋之色,因为这会儿他已经被农民起义军搞的心烦意乱了。 不过,看到张斌的奏折,他突然又冒出个新的想法,好像,调张斌来驻守北直隶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张斌可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上次连皇太极都被他给撵走了,对付一帮没什么战斗力的农民军那还不手到擒来。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无法遏制了,他竟然直接让曹化淳拟旨,令张斌速速率军奔赴大名府,抵挡农民起义军。 崇祯有时候就这样,想到什么,立马就下旨,也不管他这样做对不对,更不管人家能不能完成他交待的事情,反正,他认为能行,你就得行,不行,你就完了! 如果是别人,估计真完了。 因为福建离北直隶足有四五千里,率大军走陆路的话,没有一两个月时间根本到不了,等你赶到了,农民军估计都冲到京城了。 张斌收到旨意的时候,也被崇祯给雷的不清。 有没有搞错,人家都冲到彰德府了,你竟然叫我从福建赶过去把人家拦住! 崇祯的脾性他很了解,旨意已经下了,如果你没办到,那就完蛋了。 他也顾不得暴露轮船的航速了,反正上次编了个顺风顺水几天赶到京城,崇祯也信了,收到旨意之后,他直接点齐一万戚家军,带上从萨摩藩讹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带上卢象升,率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一百艘车轮舸,从海路直奔北直隶大沽港。 还好这会儿卢象升没回福州,不然怕是又要耽误一天。 这次肯定是要带上卢象升的,因为他的前程就在大名,就在这次与农民军的战斗中。 名震天下的天雄军可不能因为自己而销声匿迹,他决定,借这次机会帮卢象升尽快把天雄军给操练出来,让他去驰骋天下! 第六卷 第三章 农民军来了 崇祯五年五月初,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彰德府,安阳城。 农民起义军经过半个多月的围攻终于拿下了这座人口十余万的府城,此时,整个安阳城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有张灯结彩,宛如过大年一般的。 这些大多都是匠户、乐户、商户等底层老百姓,日子过的越苦的,笑的就越欢,因为他们知道,农民军来了,他们就有好日子过了,起码能领点粮食,吃几天饱饭。 也有大门紧闭,惶惶不可终日的。 这些大多都是土豪官绅,有钱人家,越有钱的就越如丧考妣,因为他们知道,农民军来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所有财物粮食都会被抢走,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个问题。 还有手舞足蹈,满大街到处乱窜的。 这些大多是城中的流氓又或是乞丐,他们正到处找放粮的地方,又或是农民军招兵的地方呢。 这时候,农民军并没有放粮,也没有招兵,他们正在开会! 有没有搞错,农民军还会开会吗? 是的,农民军这会儿已经有了开会的习惯,因为这个时候的农民军并不是一股,而是数十股,他们可不是一条心,很多事情都需要协调,如果不开会就乱套了。 像历史上有名的荥阳大会,农民起义军中比较有名的十三家和七十二营全部都参加了,不过那次他们商量的是怎么推翻明朝的统治,而这会儿他们商量的是怎么分赃。 这次进攻安阳的主要是农民军高迎祥部、张献忠部、罗汝才部、刘国能部和李万庆部,这些都是麾下人马有上万的大头领,另外还有十余个小头领,总共约有十多万人马,其中高迎祥部最多有三万余人,张献忠部和罗汝才部也不少有两万余人,刘国能部和李万庆部则只有一万余人。 他们开会的地点就在彰德府的知府衙门大堂,此时,摆在官阁处的公案已经被抬到大堂中间,正对着大门,竖摆在那里,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李万庆分坐在公案两侧的靠背椅上,其他十余个小头领则分别坐在两侧的小圆墩上。 农民军这会儿虽然有了一定的章程,但却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大家在一起就如同是乡里乡亲聊天打屁一般,整个场面一片嘈杂,罗汝才、刘国能、李万庆等人都习惯了这种气氛,他们也在热烈讨论这一战各自值得称道的地方,高迎祥则满脸笑意的在那里翻着什么,在场的头领之中,只有张献忠和李自成两人沉默不语。 张献忠是皱着眉头坐在那里,貌似在思考什么问题,李自成则是低头陪这高迎祥,貌似在看他舅舅翻看的东西,实则什么都没看,他那眼中明显带着厌恶之色,这些土包子,没一点规矩,真的很烦人! 高迎祥翻了一阵,终于抬起头来,咳嗽一声,随即朗声道:“各位掌盘的,我们来议议怎么处置安阳城的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吧。” 他这只是委婉的说法,意思就是说,我们来商议一下怎么分赃吧。 这会儿农民军的首领不叫头领、头目什么的,也不叫将军、大人什么的,而是叫掌盘的,掌盘一词可能源于秦地某种方言,具体什么意思,已不可考,大概就是领头人的意思。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其实,闯王高迎祥这会儿并不是农民军的总头领或者说盟主,这会儿农民军三十六营的盟主是紫金梁王自用,但王自用不在,势力最大的高迎祥才被公推出来话事。 高迎祥并没有立马开始分配,反而转头问李自成道:“枣儿,你前翻派人前来刺探,这安阳城中可有什么清正廉洁的好官?” 李自成闻言,直翻白眼,枣儿是他的小字,一般人都不敢这么叫他,他舅舅偏偏要当着这么首领的面叫,搞的他好没面子的。 他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这才一本正经的道:“没有,我派人在城里打听了好几天,这里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贪官污吏。” 高迎祥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那逮到的贪官污吏都严刑拷打,逼出其贪腐所得,然后拖出去砍了,大家没什么意见吧?” 杀贪官是众人最初的目标之一,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十多个人,纷纷轰然叫好。 高迎祥点了点头,抬起手来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紧接着又问李自成道:“那土豪乡绅里面有没有什么远近闻名的大好人?” 李自成依旧一本正经的道:“城东老郭家在安阳的名声还不错,听说是嘉靖年间内阁大学士郭朴的后人。” 郭朴很有名吗? 高迎祥好奇的看向这群首领里面唯一的读书人张献忠,张献忠这会儿才结束思考,淡淡的道:“郭朴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官,清正廉洁,爱民如子,从来不在老百姓面前摆什么臭架子。” 高迎祥闻言,立马点头道:“那好,城东的老郭家大家就不要去动了,枣儿,你派个管队带人去老郭家门口看着,谁不长眼想去祸害好人,使劲揍。” 李自成立马点头道:“好,我等下派人去。” 高迎祥这才拿起黄册,一家一家分配起来,大致上就是按劳分配,谁攻城时出的力多就分的多,没出力的,那就不好意思了,没有。 大明朝廷还不知道黄册有这用处,农民军每到一处,都会把黄册找出来,好好翻一翻,官绅籍的和资产丰厚的土豪一个都跑不了! 高迎祥一家家分配完,这才挥手道:“好了,大家去惩治恶人吧,记住不要jianyin妇女,不要滥杀无辜,粮仓里的粮食自己留一半,给老百姓分一半。” 一种首领闻言,纷纷站起身来高声应了,随即便一哄而散。 高迎祥微笑着摇了摇头,对坐在一边的李自成道:“枣儿,贪官污吏就交给你了,我到处看看,省得这些家伙胡来。” 李自成乖乖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道:“好,我知道了,舅舅你去忙吧。” 高迎祥站起身来,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转身走出大堂。 李自成看着高迎祥的背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朗声道:“来人。” 一个老管队应声而入,来到他面前拱手道:“少掌盘,有何吩咐。” 李自成站起身来,负手道:“你派队人去城东老郭家大门外面守着,谁都不准进去,谁进去就揍谁,另外叫人进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那老管队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匆匆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几个人跑进来,将里面的椅子和墩子搬走,将公案摆回原位,又将文房四宝、令签筒、惊堂木等升堂用品摆回原位,这才拱手道:“少掌盘,好了。” 李自成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将那些狗官一一押进来,我好好审审。” 那老管队闻言,又拱手道了声遵命,匆匆退了出去,李自成则转身走到公案后面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大红官服的官员便被人架进来,摁倒在地,李自成将惊堂木一拍,一本正经的审起案来。 他这个审案并不是问这些官员干了什么坏事,而是问他们贪腐所得藏在那里,如果不老实交待,就是一顿板子,如果还不说,又是一顿板子,一直打到你说为止,等问的差不多了,打的死去活来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便会直接下令,拖出去砍了,下一个接着来! 这一通审问,整个知府衙门立马鬼哭狼嚎,惨叫声、求饶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这时候整个安阳县城也是鬼哭狼嚎,一队队农民军士兵冲到土豪乡绅家里,不由分说,见人就绑,直到将所有人都绑了,这才拖出大老爷,一顿胖揍,将他所有金银财宝全部逼问出来,然后直接拖出去砍了。 至于他们的家人,一般都会裹挟在军中当炮灰用,当然,也有些农民军首领或者小头目会将长的不错的女眷据为己有,这种事情大家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的太过分就行。 等金银财宝搜刮的差不多了,就是开仓放粮了,当然,他们不会直接把饥民领到各土豪乡绅府中的粮仓跟前来放粮,一般他们都会将粮食集中在一起,然后敲锣打鼓,让老百姓排队来领粮食。 安阳离大名府可只有一百余里路了,农民军正在安阳城中轰轰烈烈的杀贪官、打土豪、开仓济民呢,张斌又在那里呢? 这会儿他已经率领一万戚家军在大沽港了,这次,他并没有通知戚盘宗带锦衣卫来清场,因为时间上来不及,他只是将镇远巡洋舰停在十余里远的海面上,随即便令一百艘车轮舸靠上大沽港码头,开始卸载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 这次他带的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可不少,除了武钢车,其他所有武器装备都带上了,粮草也带了上万石,甚至他还带来了千余匹战马,除四百匹拉虎蹲炮,剩下大多是拉粮草辎重和其他物资的,也有一些是骑乘用的。 大沽港附近的渔船和商船可被这架势给吓坏了,车轮舸体积小,那也是相对于战舰来说的,比起渔船和商船来,他的体积可一点都不小,只有福船和海沧船才比车轮舸大一点,其他船根本就没车轮舸大,一般的渔民和商户又怎么买的起福船和海沧船呢,所以,他们看到的是一百余艘“大船”排着整齐的阵形扑向港口码头! 整个大沽港顿时一阵骚乱,不过还好,等车轮舸近一点,他们立马看见了,上面明明是明军将士,港口附近的老百姓才放下心来。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北直隶顺天府附近,明军将士肯定不敢乱来。 戚家军当然不会乱来,每艘车轮舸上面都是一小队十二个戚家军将士,车轮舸靠岸以后,他们立刻搭上木板,牵出战马,抬出虎蹲炮车和粮草车,那速度出奇的快,看的四周的平民百姓都一愣一愣的。 戚家军将士也没管港口的老百姓,就是一个劲在那里搬搬搬,搬完一船又一船,老百姓当然也颇为识趣,没人会傻乎乎的去挡明军的道,所有人都乖乖的退出码头,聚在港口两边的海岸上饶有兴致的围观着。 不到半个时辰,一千多匹战马,四百辆虎蹲炮车和六百辆粮草车相继登岸,在港口前面的空地上排的整整齐齐,车轮舸上的戚家军将士卸完剩下的粮草辎重和武器装备,便开始在虎蹲炮车和粮草车周围整队列阵,而百余艘车轮舸则陆续离开港口,向海面上驶去,一切都是那样的井然有序。 不一会儿,离开港口的车轮舸又陆续回来了,不过,这次车轮舸上没了战马,也没了车辆,下来的都是抬着东西的戚家军将士,他们有的抬着粮草,有的抬着各种木箱,那六百辆粮草车慢慢被装满,港口前面聚集的戚家军将士也越来越多。 这场面还真是少见啊,港口两边看热闹的老百姓不由啧啧连叹,这次真是饱眼福了,竟然能看到明军将士登陆,而且还是相当精锐的明军将士,一般人哪里有这机会啊! 又是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往来穿梭的车轮舸越来越少,戚家军将士也差不多全部聚集到港口前的空地上了,特战营精锐又开始登岸了,他们登岸以后并没有去戚家军那边集结,而是将码头附近护的严严实实,这个时候老百姓要靠近码头就不行了,当然,也没有老百姓会上去触这个霉头。 整个登陆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港口码头附近的车轮舸终于全部撤离了,唯有一艘车轮舸孤零零的靠在码头上。 张斌带着卢象升和戚元功等一众将领从车轮舸上走下来,他稍微扫视了一圈,随即掏出一份奏折,交给戚元弼,细细叮嘱道:“元弼,你率王二、孙标、赵兴、李季他们四组特战营精锐押着一百万两银子去京城,跟皇上讨个旨。” 他在奏折里面已经说明了,自己手下只有一万将士,对付二十余万农民军可能有点力有不逮,请崇祯派人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操练一万新军出来配合作战。 至于这个人选问题,张斌向崇祯推荐了卢象升。 因为他原本就是大名府知府,对这一带比较熟,而且上次他在京城保卫战中的表现相信崇祯也看到了,更何况,张斌还上缴了一百万两,他相信崇祯对这点小要求是不会拒绝的,不然的话,让自己一万大军对付二十多万农民军,那是真有点吃力。 第六卷 第四章 造反就是要当皇帝 贼寇攻占彰德府城安阳,消息传回京城,崇祯顿时心急如焚,他这个时候又后悔调张斌来驻守了,甚至,他心中还有那么一点不忿,上次张斌进京勤王来的那么快,这次怎么这么久还不到呢! 他也不想想,这会儿还没过去十天时间,京城到福建足有四五千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把他的旨意传过去,也需要五六天,张斌等于才收到旨意三四天,三四天时间就要人家从福建赶往京城,没赶到就生气,这事也只有他做的出来。 不过生气归生气,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比如京城的城防,平时的时候,京城附近各卫所的屯卫可不会老站城墙上守着,他们还得种地呢,一般就是五军都督府轮流调集几千屯卫把各个城门口守好,其他地方可没什么人。 这会儿十多万农民军就要冲到京城来了,这几千人自然不够,他考虑了一阵,还是招来英国公张维贤,让他调集五万屯卫在城墙上驻守,以防万一,万一农民军真冲到京城来了,城墙上就几千人,那可就真完蛋了。 安排好京城的城防,他以最大的“耐心”又等了一天,等到第二天午时,他实在等不了了,他正考虑是不是立马令关宁铁骑南下大名府守一阵呢,外面突然传来曹化淳急促的声音:“皇上,天津卫驿站八百里加急。” 崇祯闻言,不由神色一动,随即朗声道:“呈上来。” 曹化淳猫着腰走进来,尴尬的道:“福广总督张斌令天津卫驿站八百里加急奏报,他已经在大沽港登陆了,这会儿正和福建巡抚卢象升一起率一万戚家军精锐全力赶往大名府,至于奏折,他已经安排参将戚元弼连带萨摩藩赔偿的一百万两白银一起往京城送了,估计明天中午就能送到。” 崇祯闻言,长吁了一口气,随即欣慰的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还是张爱卿最能为朕分忧。” 曹化淳也在心中暗自庆幸,张斌终于到了,看皇上这两天的脸色,他要再不到,估计皇上就要生气了! 这会儿农民军那边也有个重要人物赶到了安阳,这人就是农民军推选出来的领袖,三十六营的盟主,紫金梁王自用。 他同样带着十多营农民军,原本他是准备攻汾州,夺榆次,进逼太原的,没想到,刚赶到汾州便遇上了山西巡抚许鼎臣所率的山西屯卫大军,结果汾州没打下来,宣大总督张宗衡又从西边过来了,他为了避免被前后夹击,连忙匆匆南下潞州,穿过太行山,跑来与高迎祥等人汇合。 他这一过来,农民军等于又汇合到一处了,三十六营再次齐聚,二十余万大军又抱成了一团,所有掌盘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这么多人聚到一起,不大干一笔,实在可惜了,那么到底去哪里大干一笔呢? 这个自然需要开会商讨,于是乎,所有掌盘的又齐聚知府衙门,商讨起来。 这次可不是十多个人了,而是三十多个,为了商讨方便,他们特意搬来了几个吃饭的大方桌,拼到一起,凑了个大桌。 紫金梁王自用高坐主位,左边闯王高迎祥、闯将李自成、八大王张献忠、赛曹操罗汝才、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右边老革左马应守、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过天星惠登相。 这些都是农民军中的大人物,另外还有什么混天王、闯天王、齐天王、顺天王、爬天王、兴世王、整世王、兴世王、改世王等等,一大堆的王,当然,他们并不是真王爷,只是些小头目而已,取个牛劈的绰号也不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呢,还是为了吸引人入伙呢。 其实,紫金梁王自用并不是这些首领里面能力最强的,也不是这些首领里面功夫最好的,他之所以能当上首领,主要是因为他起事比较早,与原来三十六营的盟主王嘉胤关系又比较好,王嘉胤死后,手下大部分人马又跟了他,所以,他才被推举为三十六营的盟主。 要说谋略,他同样不是很出众,不要说跟李自成和张献忠比了,他甚至连高迎祥和罗汝才都不如,所以,每次开会的时候,他都跟个主持人一样,只是起个头,大概介绍一下情况,然后,就看其他人发挥了。 这次同样如此,他跟大家寒暄了一阵,见人都到齐了,这才咳嗽一声,吆喝道:“各位,山西也不好混了,张宗衡和许鼎臣那两条疯狗老追着我们不放,大家伙说说,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大干一番呢?” 他这一开口,右边的马应守立马大声呼应道:“当然是往南去卫辉和洛阳了,卫辉的璐王可是万历老皇帝的亲弟弟,他就藩那会儿,万历老皇帝不知道给他送了多少金银财宝,而且还给他赐下良田四万顷,这几十年下来,他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只要能把卫辉打下来,我们今年的粮饷估计都不用愁了。明年我们再去洛阳,福王那个龟儿子可比璐王还有钱,万历朝民间都有流传,老皇帝耗天下之财以肥福王,洛阳之富远胜皇宫,我们只要能把洛阳打下来,估计能享好几年清福!” 马应守也是崇祯元年就起事的老资格,而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跟他都是结拜兄弟,这五个人经常一起行动,大家都称之为革左五营,手下人马五六万,是农民军中仅次于紫金梁王自用的一股势力,在农民军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他这话也是大多数农民军首领的心声,大家造反是为了什么,一开始是为了吃饱饭,然后慢慢又发展成吃饱饭赚大钱,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想过要推翻明朝自己当皇帝的问题,他们只想着多抢点粮食,多捞点钱。 所以,马应守这话一出,立马迎来满堂喝彩,一众首领甚至开始热烈讨论璐王有多少钱,福王又有多少钱,到底是璐王比福王有钱,还是福王比璐王有钱! 这些首领里面唯有李自成和张献忠默不作声,张献忠是满脸鄙夷,李自成则是低头不语,他那眼中同样饱含这鄙夷之色。 王自用见大家反响这么热烈,不由连连点头,随后便咳嗽一声,张嘴便待把这事情定下来,张献忠终于忍不住呛声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打完卫辉和洛阳之后怎么办,璐王可是崇祯的叔爷爷,福王更是崇祯的亲叔叔,我们把他们宰了,崇祯不得发疯啊,他要是不顾一切,把辽东的兵马调过来收拾我们怎么办?” 一众首领闻言,无不露出惊惧之色,现在,光是各地的屯卫和边军都能追的他们到处乱窜了,如果大明最强悍的辽东军冲过来,那结果,简直不敢想象。 王自用闻言,连忙追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献忠毫无惧色道:“怎么办?当然是跟他们干啊,老逃来逃去,能逃出个什么名堂来,干脆,直接冲到京城,干掉小皇帝,我们自己来当皇帝!” “啊”,整个大堂只能响起一片惊叫声,干掉小皇帝自己来当皇帝! 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考虑过,前几年还在啃草根树皮呢,当皇帝,这个跨度也太大了,谁敢想啊。 马应守忍不住问道:“你刚不是说崇祯如果发疯了,会不顾一切把辽东的兵马调过来吗?我们跑去攻打京城,他还不得发疯啊,辽东兵马调过来那都是少的了,他很有可能下旨令天下兵马进京勤王,我们怎么可能打的过?” 张献忠淡淡的道:“我们不去进攻京城就没事了吗?” 王自用不解的问道:“我们往南面跑,怎么可能会遇上天下勤王的兵马?” 张献忠立马反问道:“我们现在不是在造反吗,小皇帝会放过我们吗,大明律你们没看过吗?大明律里面写的明明白白,造反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嘶”,整个大堂立马响起一片吸气声,其实,大家都明白造反是要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 但是,大家都刻意遗忘这个问题,刻意不去想这个问题,张献忠这么一说,大家都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想到这个问题,造反要凌迟处死,诛灭九族怎么办? 张献忠紧接着冷笑道:“既然造反了,还一天到晚想着逃逃逃,我们想逃到哪里去,干掉璐王和福王就能逃出生天吗?” 一众农民军领袖都露出绝望之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王自用忍不住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献忠淡淡的道:“我已经说过了啊,冲到京城,干掉小皇帝,我们自己来当皇帝!” 这转一圈,问题又回来了,不过这个时候所有农民军领袖都明白了,既然造反了,就没得逃了,不管逃到哪里,朝廷大军都不会放过他们。 这会儿他们才意识到,好像,只有自己人当了皇帝,才能高枕无忧。 马应守忍不住叹息道:“问题,我们这会儿打不过官兵啊。” 是啊,别看这个时候农民军有二十多万,其实大多都是毫无战斗力的农民,真正打起来,能顶五万官兵就不错了。 张献忠睿智的道:“所以,我们才要去进攻京城啊。” 打不过还去,这不寻死吗? 王自用忍不住问道:“我们连几万官兵都打不过,几十万勤王的官兵围上来我们不是死定了?” 张献忠苦笑道:“就是要天下兵马全部来勤王啊!” “啊!”,一众农民军首领再次大吃一惊,天下兵马全来勤王,他们不死定了,还跑去进攻京城,不是寻死是干什么? 只有李自成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他早就明白张献忠的意思了,但他一直忍者没说话,因为这些人都是三十六营的首领,唯有他不是,他只是高迎祥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要不是他舅舅想提携他,他压根就没资格坐在这里。 其实,所有在场的头目里面他才是最想当皇帝的,但是,很遗憾,所有人里面,他也是最没有资格的,所以,他一直忍着不说话,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成就皇图霸业死的人更多,这些人在他看来都是炮灰,包括张献忠在内,他是在等着这些人去送死,等这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他自然就成为最有资格的人了。 张献忠并不知道李自成的想法,这会儿,他认为,自己才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所以,他才会站出来,“指点”这些人,让他们给自己去当炮灰。 他看到众人吃惊的表情,心中不由暗暗冷笑,表面上,他却装出不厌其烦的样子解释道:“你们想想啊,天下兵马都来京城勤王了,其他地方是不是就空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到处纵横了?所以,进攻京城,只是个幌子,等小皇帝下旨命各地兵马进京勤王,我们就可以撤退了,到时候,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有什么官兵了,我们可以一路杀贪官、杀土豪,杀那些狗王爷,不断壮大自己,官兵最多也就能跟在我们后面吃土而已!” 这下,所有农民军头目都明白了,搞半天进攻京城只是为了调动官兵,等他们汇集到京城勤王,其他地方的防御就空虚了,他们可以一路劫掠过去,就算小皇帝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官兵不可能马上就追上来,他们有的是时间搜集粮饷,招兵买马。 这时候王自用才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这次,我们只要到京城附近转转就行了,等各路勤王大军过来了,我们立马撤退,去其他地方?” 张献忠点头道:“对,这就是声东击西,我们并不是现在就要拿下京城,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发展壮大,但是,现在到处都是官兵,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发展壮大,只有把官兵全部引到京城去,我们才有时间发展。” 一众农民军首领无不点头表示赞可,张献忠却在心中暗笑,到时候,可没那么容易脱身,总有人要留下来当炮灰的,不然,几十万勤王大军怎么可能甩的掉! 他没注意到,李自成看他的眼神里面明显带着一丝冷笑。 第六卷 第五章 斥候遭遇 农民军要来了! 彰德府四周,卫辉府、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一片风声鹤唳。 当然,感觉风声鹤唳的主要还是贪官污吏和地主豪神,平民百姓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甚至,他们内心还有点期盼,期盼农民军能快点过来。 这个时候,张斌自然不希望农民军快点过来,因为大沽港离大名府足有四百多里,上了岸可没船坐了,赶路全靠双脚赶路,要想尽快赶到大名府,唯有急行军。 那么,急行军到底跑多快合适呢? 这个就要看具体的情况了,行军有正常行军、急行军和强行军之分。 正常行军速度大概是每个时辰十六里到二十里,也就是每个小时八里到十里,一天行军不超过四个时辰,行进大概六十里到八十里左右,都算正常,这样的话士卒都不会太累,休息一晚上基本上就恢复了。 如果军情不紧急,一般都会按这个速度正常行进。 急行军则是跑步前行,速度大概是每个时辰三十到四十里,也就是每个小时十五到二十里,一天行军超过四个时辰,行军距离超过一百里。 这个一般士卒勉强还能忍受,只要一天行进距离不超过一百五十里,还不会出现抽筋倒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等极端的情况。 强行军就不一样了,强行军是按急行军的速度前行,一天行军超过六个时辰,行进距离超过一百五十里,这样跑,很有可能会出人命! 当然,戚家军精锐并不是一般士卒,他们可是从十万将士里面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身强力壮,体力充沛的健卒,就算一天跑个两百来里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张斌并没有命戚家军拼命跑,因为大名府那边有哨探时刻关注农民军的动向,这会儿农民军还集结在安阳没有任何动静,他完全没有必要令戚家军将士强行军。 他选择的是一般的急行军速度,一个时辰行进三十里左右,一天奔行五个时辰,大约行进一百五十里,三天之内赶到大名府。 由于有五百辆粮草车搭载粮草辎重和武器装备,戚家军将士等于是轻装行进,一天跑个一百五十里倒不是很累,疲劳度跟一般士卒正常行军差不多,休息一晚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张斌这边正率戚家军赶往大名府,京城和安阳两地也不平静。 京城这边,戚元弼率将近五百特战营精锐,押解着一百万两银子于第二天午时许准时赶到京城,崇祯收了银子顿时心情大好,对张斌的那点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他又记起了张斌的好,当他看到张斌奏折上说的,麾下只有一万人马时,顿时又担心起张斌的安危来,山西那边的奏报他也收到了,反贼又有十多万大军穿过太行山奔赴彰德府,那可是二十多万人马,就算再不济,直接堆上去也能把一万人压死啊! 对张斌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操练一万新军的建议他十分赞同,不过,两万人马还是有点不够,他干脆直接命卢象升以右佥都御史和兵部侍郎之衔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同时负责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这样,卢象升也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总督。 话说,这宣府镇和大同镇都在山西,为什么还要设个总督来统管宣大、山西军务呢,山西巡抚管不了吗? 山西巡抚还真管不了,因为边镇和屯卫压根就不是一个体系,基本不归地方上管,就算是宣府镇和大同镇两镇兵马都需要设置一个宣大总督来统管,宣府镇和大同镇的边兵再加上山西的屯卫,自然更需要总督来统管。 卢象升这个总督管辖的地域看起来比张斌小的多,但是,要算边兵和屯卫数量,可比张斌的福广两省多的多! 崇祯这边在调兵遣将,准备收拾农民军,农民军那边也在积极备战,准备冲到京城附近去折腾一番,吸引各地兵马进京勤王。 农民这会儿也十分注重情报的刺探,因为前几年他们经常被官兵伏击,一被伏击就损失惨重,所以,他们慢慢就开始重视起了情报的刺探,每次行进之前都会派人去目的地好好打探一番。 这年头反正到处都是流民,只要不携带武器,基本不会有人管,所以农民军的哨探简直无孔不入,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流民,只要把武器一扔,谁知道他们是农民军,官兵总不能见流民就杀吧。 安阳大会决定进逼京城之后,王自用立马派出了数十组哨探进入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境内查探,好死不死,这会儿张斌正好还在路上,所以,他们查探的结果就是,大名府、广平府、顺德府压根就没有明军,只有地方知府和知县组织的乡勇在守城!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王自用连忙下令,三十六营齐上阵,奔赴大名府,先拿下京城南边这个门户再说。 而这时候,张斌已经率军抵达真定府与广平府交界的清河县境,离大名府已经不到一百五十里。 第三天一早,农民军和戚家军几乎是同时出发赶往大名府,这下就热闹了,农民军派出了侦骑,张斌这边自然也派出了侦骑,整个大名府境内几乎是侦骑密布,还没到中午,农民军和戚家军的侦骑便遭遇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张斌手下的特战营精锐和农民军的侦骑遭遇了。 这个时候,张斌手下只剩四组亲卫,为了保证大军安全,他将最精锐的三组,谢正刚、张差、赵如部全部派出去了,张差负责的是北边的广平府、赵如负责的是大名府以南,而谢正刚负责的则是大名府以西安阳城与大名城之间的地段。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情况,谢正刚手下的特战小队突进速度都很快,尤其是张盘所率的小队,最为突前,还未到巳时,他便已率队赶到大名府以西的北台头,这里正是安阳城与大名城正中间的位置。 由于马匹有限,只是负责传讯的特战营精锐才骑着马,各路负责刺探的特战营小队都是徒步向前。 张差刚率手下小队来到北台头以西的官道附近,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他都不用贴地听声就能判断出来,前方有十余骑正在靠近,而且离他们最多两里远。 这个时候还敢打马在官道上奔驰,不是官兵就是农民军,而现在北直隶以南就他们这一万戚家军,再无其他任何官兵,而且,他们的马匹数量并不多,不可能有十余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所以,他判断,这肯定是一股农民军的斥候。 怎么办?自然是想办法干掉他们! 他迅速的扫了一眼四周,前面不远处官道旁正好有一座小树林,他立马一挥手,率手下队员跑进小树林中,随后飞速爬上紧挨着官道的几颗大树。 很快,不远处的官道就出现十余骑,这些人并没有统一的装束,一看就是平民百姓,但是他们却明明配有兵器,不用问,这肯定是农民军的斥候无疑。 张盘偷偷扫了一眼,立马就做出了一个格杀的手势,而那边,农民军的斥候还不知道小树林里面埋伏了人,因为小树林太小了,撑死也就能藏进去几百号人,官兵不可能在里面伏击,所以,他们压根就没在意。 原本他们还是沿官道散开搜索的,但是被小树林这么一阻,所有人不得不策马来到官道上,排成一溜,不疾不徐的进入小树林中间的官道。 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他们倒是仔细的往树林里面扫了扫,但是,他们看的都是树下面,并没有看树上面,这种小树林从安阳到大名沿途到处都是,他们都不知道经过多少座了,一直都没什么事,谁会想得到树上面还藏着人,看到树下面没人,他们便打马继续往前奔去。 而这时候,树上的特战营精锐已经取出手弩,偷偷瞄准下面骑马的农民军斥候,树林离官道还不到十步远,这个距离,手弩的杀伤力是十分恐怖的。 当最后一骑进入手弩的射程范围,张盘立马把抬起的手轻轻往下一挥,同时扣动了另一只手中手弩的扳机。 “嗖嗖嗖”,十二只弩箭闪电般的射向官道上的农民军斥候,顿时有十二个人惨叫着跌下马来,其他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树上突然跳下来十余个黑影,人还未到,寒光先到,“啊啊啊”,剩余的几个斥候纷纷捂着脖子跌落马下,而特战营精锐则纷纷落到马鞍上,很快便把所有奔行的战马全拉住了。 紧接着,张盘指挥人把所有农民军斥候的尸体丢进小树林里,又命两个队员将多余的马匹送回去,随即便率领剩下的十人骑着马向西探去。 一路向西,农民军的斥候越来越密集,他带着手下队员接连杀光了三组农民军斥候,终于在砖寨营附近发现了农民军的踪迹,那家伙,铺天盖地全是人,乱哄哄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张盘也来不及数人了,因为他们已经被农民军外围的斥候发现了,这个时候可不是杀人的时候,将消息传回去才是最重要的,他立马带着队员打马回转,又干翻了几组农民军的斥候,才回到己方控制的区域,将消息层层上传。 张斌收到消息吓了一跳,因为砖寨营离大名城已经不到八十里了,而他所在的位置离大名城还有将近百里,如果让农民军先一步抵达大名城可就麻烦了,因为城墙上全是乡勇,能不能顶住农民军的进攻还不知道呢。 他看了看精神尚可的戚家军将士,立马咬牙下令,全军加快行军速度,两个时辰之内,一定要赶到大名城!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先一步抵达大名城,从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农民军行进的速度并不慢,因为他们马匹非常之多,马车也很多,还有骡子,驴子什么的,不知道有多少,总之,他们也是轻装前进,只是没有跑起来而已。 农民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骡马呢? 这跟西北的气候条件有关系,因为西北本来就干旱少雨,而且气候比较寒冷,农作物产量偏低,如果仅仅依靠种地,很难养活一家老小,所以西北的畜牧业比较发达,像明朝张翰所著的《松窗梦语》就提到陕西主要经济产品为“地多驴马牛羊旃裘筋骨”。 农民军大多起于陕西,所以获取骡马的途径很多,另外从农民军的组成人员来说,马夫,驿卒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像高迎祥,参与农民起义之前就以贩马为业,善骑射,膂力过人。 还有李自成,当驿卒的时候主要就是招呼驿马的,说白了就是个马夫。 这些人种地可能不行,养马却都是好手,所以,起义军的骡马很多,而且他们也十分重视收集骡马,每到一地,其他的不说,骡马他们绝对会抢光,这样一来起义军的骡马就越来越多,很多参与围剿起义军的明军将领在奏报中都有提到,到后期,官兵是马三步七,起义军却是人人精骑,甚至,连妇女器械都以骡马载之,所以转移起来特别快,官兵根本就追不上。 像张献忠还作了一首打油诗嘲笑官军: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杨嗣昌追着他屁股后面跑随随便便就被他甩开三天的路程,可见农民军机动性之强。 这个时候农民军也知道有官兵赶过来了,因为派往东边和北边的斥候几乎都没回来,全被人干掉了! 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要么立马退回安阳城固守,要么加快速度赶往大名城,一鼓作气把大名城拿下来,再与官兵周旋。 王自用等人自然是打退堂鼓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来了多少官兵啊,但是,张献忠却坚持要加速前进,先一步抵达大名城,因为前几天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大名府附近根本就没有官兵,突然一下又能派过来多少,他估计最多也就一两万人,二十多万大军被一两万人吓跑了,还打什么天下,还当什么皇帝。 王自用拗不过他,只能下令全军加速前进,而这时候,他们离大名城已经不到七十里! 第六卷 第六章 领先一步 “啪啪啪啪。” 大名府北边的官道上,万余名戚家军将士正排着整齐的队伍跑步前进,他们的动作是那样的整齐,踏出的脚步声竟然没有丝毫嘈杂之感。 张斌打马奔行在队伍的最前方,脸色严峻无比,因为哨探传来消息,农民军竟然也开始急行军了,如果他们先一步到达大名府,该怎么办呢? 城池他们一时半会应该攻不下来,就怕他们蜂拥而上,跟自己决一死战,那样一来,可就麻烦了,如果不摆好阵形,一万戚家军精锐在二十多万农民军面前也得跪! 他只能令手下亲卫冒着危险抵近查探,时刻注意农民军动向,以免被农民军打个措手不及。 此时,大名府西边的平原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二十多万农民军简直如同蝗虫过境一般,疯狂向前蔓延着,人喊、马嘶、骡子叫,嘈杂无比,沿途的农田、菜地,甚至是沟渠都被人马车辆碾压的乱七八糟。 人潮的外围,到处都是农民军斥候和特战营精锐,时而你追我,时而我追你,打的不亦乐乎。 王自用简直烦透了这些官兵的斥候,如果不去管他们,他们就明目张胆的在周围查探,如果派斥候上去,人多他们就跑,人少他们就杀,跟牛皮糖一样黏在外围,甩都甩不掉!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任由斥候跟他们去纠缠,反正自己的目标就是大名府城,这已经摆明了,再怎么刺探又能怎么样,他只想尽快率军赶到大名府城附近,争取挡住官兵,不让他们入城,这样一来,打下大名府城或者容易一点,如果让官兵进了城,哪怕只有一万官兵,要打下大名府城也很难很难。 这会儿农民军的骡马还没有全盛时期那么多,有一大半人还没有马骑也没有车坐,只能跟着跑路,这一跑,差距就出来了。 农民军毕竟没有经过什么操练,再加上连年大旱,大家就没吃过什么饱饭,身体素质严重下降,跑个十来里,所有步卒差多不都气喘如牛了,跑到二十里已经有人开始抽筋倒地了,再跑下去,估计不用官兵来围剿,一大半人都会口吐白沫倒地上抽筋! 王自用无法,只得下令全军停下来休整,将体力不支的换上马车和骡车,又让会骑马的先跟人换着骑一骑,实在不行就两个人骑一匹马,反正这速度对马来说压根就没什么载着两个人慢慢跑一程也没什么事,就这样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王自用才下令大军再次出发。 而这个时候,大名府城北面的戚家军却一点事都没有,因为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都是全副武装,背着二三十斤重的武器装备跑,跑一两个时辰那是经常有的事,所以这会儿并没有人出现异常,大家都按固定的节奏坚定的向前跑着,甚至连一个气喘如牛的都没有。 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前面终于传来好消息,农民军坚持不住开始休息了,一个时辰才行进了二十余里! 张斌闻报不由长吁一口气,这下应该能提前赶到了,因为农民军明显没什么耐力,越到后面就会越慢,头一个时辰才跑了二十里,第二个时辰能跑十五里就算不错了,三个时辰他们都不一定能跑完七十里,而戚家军将士两个时辰之内绝对能赶到大名府城。 事情果然如同他预料的那样,半个时辰之后,前面又传来消息,农民军又坚持不住了,正在离大名府城三十余里的地方休息呢,而这个时候,戚家军离大名府城只剩下二十余里了。 又是半个时辰之后,大名府城终于在望,大名知府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会儿正带着一众官员在北门恭候呢。 戚家军的速度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今天早上传来消息,他们还在一百二十里外的清河呢,这会儿还不到午时,他们竟然就赶过来了,所有大名府城的官员无不欣喜若狂,如果让农民军先赶到了,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张斌这会儿也没空跟他们寒暄,他随意与一众官员打了个招呼,便带着戚家军将士进城了,这会儿戚家军将士也累的不行了,所有人都已经汗流浃背,要他们再跑估计是跑不动了,不过慢慢走倒是没什么。 张斌和卢象升、戚元功等将领带着戚家军进了城便开始安排起城防来,这大名府城倒不是很大,城墙宽度也就三里左右,一面城墙上去两千人就差不多了,一万戚家军还能留下两千在城中机动,张斌安排了一下,让戚长风他们没人带一百个小队负责一面城墙,又给他们安排了八百火枪手,城防人数就安排的差不多了。 不过,这虎蹲炮就有点麻烦,如果不带炮车,放到城墙上都不好固定,如果要把几百斤重的炮车抬上去,戚家军将士这会儿还真没这个力气。 张斌正头疼呢,没想到,卢象升却带着几个乡勇的头目过来了,原来,这些乡勇就是他上次招募前去京城勤王的,他一去福建,原来召集起来的乡勇就被解散了,这会儿一听说农民军打过来了,他们又被召集起来了。 其实,这些人就是最初的天雄军,只是卢象升这两年去了福建没什么人组织他们操练而已,基本的作战常识他们还是有的。 张斌一听说是这情况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正愁没人抬炮车呢,他直接给现任大名知府说了一声,让他将两千乡勇交给卢象升来指挥,随后便让卢象升带着这些乡勇将虎蹲炮连带炮车一起抬上城墙,不到一个时辰,这城防就布置妥当了。 这时候,二十余万农民军磨磨蹭蹭,磨磨蹭蹭总算是磨到了大名府城的西门外,张斌举起望远镜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农民军真叫一个乱啊,这一堆那一堆的,竟然就那么坐地上或者躺地上喘息开了,完全就没一点阵形,从城外三四里开始,一直延伸到不知道多少里外的远方,到处都是,简直比逃荒还乱! 不过,他发现两侧有数万骑马的反而有点阵形,排成一排又一排的,起码还能看出队列来。 或许这些就是农民军的主力吧,要不是有这几万骑兵在,他都准备率戚家军下去冲杀一阵了,地上那些步卒,估计这会儿连拿着武器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拿着绳子去绑就行了! 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啊,只要让他们休息一两个时辰,估计又有力气了,毕竟他们三个多时辰才跑七十里路,比正常行军速度也快不了多少,累应该只是暂时的,过一阵子差不多就能缓过气来了。 这时候,数十股骑兵开始在农民军阵前汇集,看他们举着的旗子,应该就是农民军的头目了,什么紫金梁、闯王、八大王,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旗子一大堆。 张斌倒也知道几个,比如闯王高迎祥,他身后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应该就是真正的闯王李自成,还有八大王张献忠,后面一堆的年轻将领,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张斌正在观察他们,这些人也开始观察城墙上的情况了,他们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个望远镜,这会儿正一个个的传看呢。 王自用看完之后,脸色明显一变,因为城墙上已经出现明军的身影了,虽然不是很多,但也不少,这说明明军已经进城了。 待一众大头领都看完,他忍不住问道:“现在怎么办,看样子支援的明军已经进城了。”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头领的目光都看向张献忠,因为是他要来京城这边转一圈的,也是他一直坚持要冲到大名府城来的。 张献忠淡淡的道:“城里的明军应该不多,不然他们早冲出来收拾我们了,我估计最多也就万把人的样子,没什么好怕的。”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要是在野外,一万明军倒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他们有二十多万人马,堆也能把人家堆死,问题现在人家在城里面啊,攻城可没那么容易,他们手下的步卒也就相当于乡勇的水平,如果有一万明军驻守,十万步卒堆上去都不一定能攻破城池。 王自用忍不住叹息道:“万把人是没什么好怕的,问题人家现在在城里面啊,我们怎么办呢?” 张献忠无所谓的道:“当然是吃饭休息,准备攻城了,今天先试探试探,看城里的明军实力怎么样,实在不行在想其他办法。”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正好也临近午时了,王自用直接下令,各营开始埋锅造饭,吃完饭休息休息,然后准备攻城。 张斌见此情景,也下令戚家军将士开始轮流造饭休息,至于城防设施,只能先让卢象升带着乡勇补充一下了。 其实这会儿城墙上滚石、檑木、铁锅柴火等等城防设施也准备了一些,如果只有一两万人来攻城倒也够了,问题对方是二十余万啊,这点东西,估计几波就消耗完了。 卢象升得令,开始带着乡勇到处找滚石、檑木、铁锅柴火,而张斌则在城墙上转悠起来,各处城墙他都仔细看了看,城防设施他也好好检查了一下,还有火炮位置什么的,他都一一做了安排,这样忙活了个把时辰,又匆匆吃了饭,都已经下午未时三刻了,这时候在西门值守的戚元辅来报,农民军准备攻城了! 这么快,张斌不由莫名其妙,攻城不用准备攻城器械的吗,再怎么说这城墙也有一丈多高,不用梯子是很难爬上来的。 他来到西面城墙上,举起望远镜一看,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些人竟然把攻城的梯子都带上了,这会儿他们正把一辆辆马车和骡车赶到前面,卸下梯子,然后又回转到后面,不到半个时辰,农民军的阵前便堆积了数百架梯子! 这些人,还真是勤俭节约惯了啊,连攻城的梯子都舍不得丢,还要带着跑。 不过,这样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一般的小城池,城墙高度就是一丈左右,这会儿的农民军也不可能去进攻大城池,这些梯子等于是通用的,带着跑能省很多事情。 这时候,农民军一众首领又聚到一起开始商议了,他们商议的是谁派人去试探攻城。 攻城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有正规明军驻守的城池,搞不好就会死很多人,所以这些头领都不想派自己人上。 他们商议了一阵,最后定下来,紫金梁王自用出五千人,没办法,因为他是老大,必须带头,另外就是八大王张献忠出五千人,他同样也没办法,因为往大名府跑是他提出来的,就这样,凑够了一万人,试探攻城就可以开始了。 城墙上,开水热油已经开始烧了,城墙下,一队队农民军步卒也开始分配梯子,排队,准备攻城了。 王自用在左,张献忠在右,各自指挥着自己的人马,就这么开始对大名府西边的城墙发动攻击了。 这些人,简直跟开玩笑一样,这么简单就开始攻城了,真的让人很无语。 不过,上万人的声势还是比较吓人的,为了保险起见,张斌立马下令道:“传令,让戚元功带着两千步卒到西面城墙下等着,随时准备支援。” 待两边上万人都抬着梯子开始,喊着号子冲向城墙,张斌立马又下令道:“虎蹲炮准备。” 因为西边是敌人主攻方向,所以,这面城墙上足足排了两百门虎蹲炮,差不多每十米就是一门,那密度还是比较恐怖的。 等了大约一刻钟,抬着梯子的农民军步卒终于冲到城墙前一里范围,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虎蹲炮五轮连射,火枪手准备。” “轰轰轰”,城墙上顿时响起无数轰鸣声,两百发炮弹直接罩向攻城的农民军步卒,足足砸死砸伤一百多人。 令人奇怪的是,攻城的步卒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抬着梯子不要命的向城墙冲过来。 不对劲啊,哪有这么勇敢的老百姓,肯定有问题,张斌不由举起望远镜向攻城步卒后面看去。 果然,王自用和张献忠面前各自排了好几排手拎鬼头刀的强壮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上去都让人心里发毛。 这架势,如果没有鸣金收兵,攻城的步卒自己退回来,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举起鬼头刀,把他们全砍了! 第六卷 第七章 这家伙好毒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上不会无故掉馅饼,付出才会有回报。 这个道理,有的人懂,有的人不懂,有的人明明懂却装作不懂,心安理得的去拿回报,却不考虑付出的问题。 这个世界,很残酷,不会因为你懂就没了规矩,更不会因为你不懂而改变规则。 农民军中就是这样,一开始,很多人都以为加入农民军就可以天天吃饱,什么都不用付出,但是,后面,农民军领袖又或者说残酷的现实都会告诉他们,吃饱饭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是杀贪官,杀土豪,还是杀皇亲国戚,都要去攻城略地,人家不会伸长脖子,送上来给你杀,而且,杀了之后,还要面对官兵的围剿,这些,都是代价。 有的人运气好,付出的只是勇气和体力,又或者身体的伤害; 有的人运气不好,那么,他就必须付出生命。 农民起义至今也有六年了,一开始,甚至有的农民军的领袖都没有意识到要付出才会有回报,或者他们知道,却刻意回避这个问题,所以,很多农民军领袖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六年过去了,这些农民军领袖都明白了这个道理,要回报,就必须有付出,我们冒着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危险造反,下面人天天躺着吃现成的可能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攻城掠地或者面对官兵围剿的时候,这些农民军领袖都相当的严厉,手下人不管是面对防守严密的城墙还是面对装备精良的官兵,都必须听命令,冲上去,不听命令,或者临阵逃脱者,斩! 这也是农民军战斗力越来越强大的一个原因,一开始,并没有这个纪律,官兵来了,大家就一哄而散,根本就没有战斗力可言,到后面,越来越多的农民军领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之后,他们的后继者们就变得越来越严厉,不听命令,临阵逃脱,这是要我的命吗,我先要了你们的命! 督战队这会儿已经成为各路农民军的标配,不听指挥的,或者临阵脱逃的基本上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所以,农民军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并不是说他的个人能力提升了,而是因为他们作战纪律提升了,说他们被逼无奈也好,说他们悍不畏死也罢,总之,这个时候,农民军并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而溃败,更不会因为死几个人而后退。 张斌在望远镜中看着那些脸带侥幸、希冀、无奈、绝望,甚至是疯狂的农民军士卒,微微叹息了一声,随即下令道:“火枪手准备。” “哗啦”一声,足有上千戚家军将士举着火枪走上前,整整齐齐的趴在箭垛中间的空隙处。 这时候,抬着梯子的农民军已经冲到离城墙百步左右的位置,张斌大手一挥,果断下令道:“瞄准射击。” “啪啪啪”,城墙上顿时响起密集的枪声,下面抬着楼梯的农民军顿时如同割麦子一样的倒下去,头顶有炮弹,前方有子弹,身边的人不断倒下,但是,攻城的农民军将士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或者说,他们压根就不敢停下脚步,只能一个劲的往前冲。 在疯狂的喊杀声中付出了将近五千人伤亡的代价之后,终于有人冲到城墙跟前了! “啪啪啪”,一架架楼梯搭上城墙,农民军拼命的向城墙上拥来。 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火枪手退后,倒热油。” 火枪手瞬间退后,一盆盆烧滚的热油立马顺着楼梯倾盆而下。 无数农民军步卒被烫的从楼梯上掉下去,城墙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声。 但是,后面的农民军步卒仍然不要命的往上涌来,就仿佛没有听到同伴的惨呼声一般。 张斌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道:“点火!” 一根根烧的红旺旺的干柴丢下去,第一批靠上城墙的楼梯都燃起了大火,连带刚被泼了一声热油的农民军步卒也被点着了,城墙下面顿时一片火海。 这个时候,后面农民军步卒竟然还是不管不顾,又架起楼梯前赴后继的冲上来。 张斌咬牙下令道:“下檑木。” 一根根巨大的圆木顺着楼梯滚下去,楼梯上的农民军步卒顿时如同下饺子般的掉下去,城墙下的火势更旺了。 此时,攻城的一万步卒仅余两成左右,督阵的王自用和张献忠相互看了一眼,终于同时下令道:“鸣金,收兵。” “哐哐哐哐哐”,一阵铜锣声响起,攻城的步卒顿时如同潮水般的往后退去,比冲上来的速度还要快,甚至,原本在地上打滚的伤兵也奇迹般的站起来,撒开脚丫子,往回跑去。 第一次试探性攻城就这样结束了,农民军可谓损失惨重,光是阵亡的就不下三千,受伤的更是将近五成,戚家军这边倒没什么伤亡,人家纯粹就是来试探的,除了爬城墙并没有施展其他战术,这城墙都没爬上来,自然伤不到上面的戚家军将士。 张斌对这一时期农民军的战力倒是有了一定的了解,他们是被逼的“悍不畏死”,但是,由于装备太差,这种悍不畏死几乎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在火枪和火炮面前,普通的农民军几乎没什么威胁,就是不知道他们主力登场会是个什么样子。 当然,这个没什么威胁是相对的,双方人数的差距也要考虑,如果他们不顾一切,拿人命来堆,这大名城守不守的住还真未可知,要知道,历史上,明末第一猛将曹文诏都被围殴至死,再厉害也架不住人多啊! 农民军会不顾一切拿人命来堆吗? 硝烟散尽,偃旗息鼓,农民军各路首领齐聚离城十里左右的一个村庄中。 这个时候村子自然早已被他们占领,地主乡绅也被拖出去砍了,他们围坐在地主家的大院里,又开始商议了。 王自用兴致貌似不是很高,刚损失了一千多号人,还多出两三千伤员,他心情能好才怪,看着大家都到齐了,他立马咳嗽一声,沮丧道:“城里面官兵有多厉害大家也看到了,接下来怎么办,大家都说说吧。” 今天的攻城大家自然都看到了,城里面官兵的人数虽然不多,火枪和火炮却多的吓人,面对火枪和火炮这会儿他们还真没有任何办法,很多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过天星惠登相咳嗽一声,弱弱的道:“要不我们撤吧,这大名城怕是很难打下来了。” 他这话代表了大部分首领的心声,刚一说出来,很多首领便忍不住附和起来。 张献忠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李自成依旧低着头,不过这次他倒没露出什么鄙夷的表情,他貌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王自用见撤退的呼声很高,干脆直接问张献忠道:“八大王,你怎么说?” 张献忠面带不悦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们是在造反,不要想着官兵会放过我们,就算接受招抚,也只能保一时平安,他老朱家卸磨杀驴的事情干的可不少,所以,我们唯有干翻他们,自己当皇帝才有活路。” 王自用闻言,摇头叹息道:“问题我们现在打不过城里的官兵啊。” 张献忠不屑道:“城里才多少官兵,不用我们全上,最多堆十万人上去,绝对能把他们堆死,而且,火枪和火炮都需要弹药的,你们以为他们一次能带多少弹药,耗十天,绝对能耗光他们的弹药。” 王自用依旧摇头叹息道:“弹药是能耗光,但是需要拿人命去耗啊,十天,得死多少人啊!” 一众农民军首领再次附和起来,谁手下的人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拉起这么大的队伍都不容易,谁愿意把一半人马耗在这毫无意义的府城啊,是洛阳城还差不多,京城自然更好,这大名府城就算了吧。 张献忠冷哼道:“谁说拿人命去填了,我们不会造攻城器械吗,大腿粗的木柱子罩头顶上,他们再火枪火炮又有什么用,我是说造攻城车去消耗他们的弹药,人躲攻城车下面就行了,又不会死。” 一众首领闻言,顿时又来了精神,对啊,可以造攻城器械啊,城里官兵的火炮并不是很大,只要造牢靠点,火炮也砸不烂。 王自用见众人都表示赞同,立马点头道:“那好,我们就造攻城车,慢慢耗,耗光他们的弹药再说。” 一众首领纷纷点头认可,这时候马应守却突然提议道:“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粮食损耗可不是个小数目,要不我们去附近筹集一下粮草,免得到时候没吃的。” 所谓筹集粮草自然不是去收税又或者组织募捐什么的,他这意思就是去打土豪,抢地主,去抢粮! 王自用点头赞许道:“好,反正城里面的官兵就那么多,我们不用全守在这里,粮草的确是重中之重,你明天就率革左五营去附近十里八乡筹集吧。” 这么好的差事竟然被这家伙抢去了,李自成暗自咒骂了一声,附到他舅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便抬起头来,建议道:“我们还可以分兵去攻击大名府其他县城,逼迫城里的官兵分兵去救,只要他们出了城,就不足为惧了,我们随便在那里埋伏一下,就能把他们干掉。” 王自用闻言,不由赞叹道:“对啊,我们可以分兵去进攻其他县城啊,城里的官兵肯定得分兵去救,不然的话,小皇帝非收拾他不可。闯王,要不你带手下人去攻打?” 高迎祥这会儿还没明白李自成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对自己的外甥还是比较信任的,他考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好,我们明天就带人去攻打大名府以南的几座县城,逼迫官兵分兵去救。” 王自用一拍板,这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第二天一早,农民军便行动开了。 首先是老革左马应守、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治世王刘希尧、争世王蔺养成这五路人马出动,散成数十个千人小队,往大名府四周的乡里村庄奔去,见大户人家就抢,逮住地主乡绅就杀,搞的整个大名府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紧接着,高迎祥便率手下的队伍出发了,他们倒没有散开,而是抱成一团,直接往大名府城以南的内黄县城奔去。 至于留下来的十多万农民军,也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到处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 他们造的主要是攻城车,也就是个木笼子,后面和下面都是空的,两边和前面都是木栏杆,上面则是大腿粗的木桩子钉成的木排,还带着四个轮子。 张斌见此情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么粗的亩桩子,炮弹都砸不烂啊!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命卢象升不断收集城防设施,准备应付农民军攻城。 话说高迎祥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他真想不明白,李自成为什么建议他带手下队伍跑南边来进攻大名府其他县城,跟大家一起进攻大名府城不好吗,反正是大家一起出人,分摊下来,他也损失不了多少人马。 独自率军去进攻县城就不一样了,人家县令和县里面的土豪乡绅最少也会组织几百甚至上千家丁、护院、乡勇在城墙上守着,到时候汤水、热油、滚石、檑木全得自己人兜着,不伤亡几千人,根本就不可能攻下一座县城。 待远离的农民军的营地,高迎祥终于忍不住问道:“枣儿,你为什么出这馊主意啊,大名府南边可有六七座县城,一座座打下来,我这两三万人马基本上就废了。” 李自成睿智道:“舅舅,你还没看出来啊,到时候如果真的惹得天下兵马前来勤王,不死伤个十多万人,我们能脱身吗?” 高迎祥闻言一想,不由目瞪口呆道:“是啊,几十万勤王大军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甩掉,这不寻死吗!” 李自成嘲讽道:“他张献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我估计他这会儿都安排好了,精锐骑马,主力坐车,留下一堆没用的炮灰,陪着那些傻子在后面抵挡官兵,到时候大家都死伤惨重,就剩下他实力最强,发展起来自然也是最快的,他打的好算盘啊。” 高迎祥闻言,不由一阵后怕,这家伙,好毒啊! 第六卷 第八章 不破不立 大名府城外农民军正在拼命制造攻城器械,大名府城内戚家军和守城的乡勇则在尽力加固城防,城池的攻防战还未打响,双方便已经开始算计对方。 农民军针对官兵的火枪和火炮,准备的是“皮糙肉厚”的攻城车,顶上覆盖的全是大腿粗的木桩子,就算虎蹲炮也轰不烂。 张斌针对这种笨重的攻城车准备的是油罐和火箭,虎蹲炮是轰不烂大腿粗的木桩子,但是,油罐和火箭却能将其点着。 不过,这会儿火油还真不好找,一般人家里连炒菜的油都买不起,又上哪里去收集这么多点火用的油呢,如果是在福建,还好办一点,棕榈油、鱼油什么的,一船一船的进购都没问题,但大名府却没这地方进购去。 张斌没了办法,只能命人到处收购肥猪,肥肉用来榨油,瘦肉排骨什么的,则用来改善将士们的伙食,搞得整个大名府城每天都飘荡着油香和肉香,把老百姓给馋的直流口水。 正当双方紧锣密鼓准备的时候,戚元弼终于从京城赶过来了,他不但带来了任免卢象升的公文,还带来了一百车武器装备。 这些武器装备都是根据戚家军鸳鸯阵配备的,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些腰刀、盾牌和长枪,这些都是常规冷兵器,京城武库里面多的是,装备几万人都没问题,只是狼筅和镋钯却是没有的,为此,崇祯还专门给批了上万斤上好的镔铁,供卢象升打造狼筅和镋钯的头子。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卢象升的职位,崇祯竟然命他总督宣大、山西军务,同时负责整顿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兵备,这样一来,他不但能操练新军,还能调动宣府镇、大同镇的边兵和山西的屯卫,手下可用之兵就多了。 原本张斌只是想将农民军打退就完事了,这会儿,有了数万边兵和屯卫,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他虽然没想过现在就要剿灭农民军,但是他也不想农民军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能控制一下,自然要控制一下。 几万人马要将农民军围剿干净或许有点不现实,但要重创农民军三十六营却不难,毕竟这会儿农民军主力才几万人,而且他们装备并不怎么样,有个四五万人,张斌完全有信心将农民军打的屁滚尿流。 于是乎,两位总督对着地图商议开了。 这会儿农民军三十六营主要的活动区域就是彰德府城和大名府城之间一百多里的区域,彰德府城这会儿还在农民军手里,根据斥候回报,这会儿城中只有两营普通农民军驻守,总共还不到万人。 张斌指着地图上的安阳城道:“建斗,第一步,我们必须将安阳成拿下来,断了他们的退路,将他们紧压在安阳与大名之间这百余里的区域内,这样清剿起来就方便多了。” 这个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安阳城在农民军手里,根本就没法围剿,把他们逼急了,二十多万人围绕着安阳城固守,没有十万大军,休想剿灭他们。 他们还可以留下一部分人在安阳城断后,然后向南逃窜,搞的你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不过,要拿下安阳城并不容易,因为农民军的主力离安阳城才百余里,如果一天拿不下来,农民军的主力就来了,你更加攻不下了。 卢象升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息道:“难啊,山西的兵马既要防北面的建奴蒙元八旗,又要防西边还没有渡河东进的农民军,根本不可能全部抽掉过来,最多能调个两三万精锐过来。两三万人进攻一个差不多万余人驻守的城池,想要一两天拿下来很难,一旦农民军主力回援,两三万人根本就不可能攻下安阳城。” 张斌却是指着地图胸有成竹的道:“可以让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潞州出发,经北边的沙县和武安,绕道安阳城以东随时准备截击回援的农民军主力,然后让山西巡抚许鼎臣率一万屯卫精锐从泽州出发进攻安阳城。如果农民军主力回援与张宗衡在安阳城以东接战,我们就从大名压过去,来个两面夹击。如果农民军不回援,估计用不了几天时间,许鼎臣就将安阳城拿下了。” 卢象升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张斌得意的道:“这样一来,一边两万大军,只要你的新军操练好,我们就可以联络安阳城的张宗衡和许鼎臣两面夹击农民了,四万大军,对二十余万乌合之众,足够了。” 卢象升看了看地图,忍不住提醒道:“他们如果向南逃窜怎么办?” 这个问题张斌自然早就想好了,他指着安阳方向道:“可以让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安阳城冲过来,截断其步卒的退路,至于骑兵就算了,总共才几万人,我们能将十多万步卒留住就差不多了。” 这个倒是,就四万人马还想全歼二十多万农民军那是不现实的,能留下一大半就算不错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卢象升尴尬的道:“如果我征调广平和顺德的乡勇前来集结操练,广平和顺德两府就空了,要是农民军直接往北逃窜,岂不是能直接冲到京城去!” 张斌闻言一愣,这个问题不得不防,这个时候农民军肯定是打不下京城的,但崇祯好面子啊,如果把农民军逼到京城去了,让他丢了面子,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历史上,皇太极也没把京城拿下来,但是崇祯却听信谗言把袁崇焕给活剐了,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袁崇焕不但没打败后金,还让他们冲到京城来了,外敌都打到京城来了,这可是相当丢脸的事情,崇祯这脸上挂不住,自然会心生怨恨。 如果让农民军“冲”到京城,跟后金冲到京城的后果其实差不多,反贼都打到京城来了,同样是相当丢脸的事情。 张斌看了看地图,随即提议道:“建斗,要不这样,你干脆直接将大名、广平、顺德三府的乡勇集中到北边的魏县操练,这样,既能阻断农民军北去之路,还可以与大名遥相呼应,要是农民军不顾一切猛攻大名府,你还可以率军在北边策应。” 魏县离大名才三十余里,如果要率军支援的话,差不多一个时辰就能赶到,相当的方便,而且魏县正好阻断了大名通往京城的官道,在那里集结新军就不用担心农民军会往北逃窜了。 卢象升对此自然是毫无意见,计议一定他便开始发出调令,令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潞州出发,经北边的沙县和武安,绕道安阳城以东埋伏,随时准备截击回援的农民军主力,令山西巡抚许鼎臣率一万屯卫精锐从泽州出发进攻安阳城,令广平、顺德两府的乡勇即刻赶往魏县集结。 为了加快新军操练速度,张斌特意从戚家军中挑选了一千精锐,去新军中担任各级军官,并调副总兵戚元辅和参将戚显宗、戚振宗帮卢象升操练新军,同时还给他拨了一千杆枪和一百门虎蹲炮,以增加其战力。 这都是因为两人是自己人张斌才会这么慷慨,要是别人,他一个人都不会给,更不会送任何武器,当然,如果是其他人,武器肯定会收下他的,但人却不大可能要他的,因为这样一来,新军各级军官都成了戚家军的精锐,那这新军还不等于是张斌麾下的部队啊。 当然,卢象升不会在乎这些,他知道张斌是真心帮他,并不是想控制他手里的新军,再说,两人本来就是自己人,手下的军队能密切联系到一起自然更好。 卢象升突然率两千乡勇赶往魏县倒是把张献忠给郁闷的不行了,因为从大名府城赶往京城必须经过魏县,他还以为官兵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先一步派兵去把魏县给卡住了呢。 他还不知道,一张大网正悄悄铺开,宣大总督张宗衡已经率一万精骑赶往安阳以东埋伏,山西巡抚许鼎臣也正率一万屯卫精锐赶往安阳城,只要许鼎臣拿下安阳城,他们就被装进套里了,只要卢象升新兵操练的差不多,这个套就要封口了,他们不但去不了京城,想要逃出生天都很难。 不过,形势也不全对张斌有利,这不,卢象升刚率两千乡勇赶往魏县,大名南边的内黄就传来急报,反贼高迎祥部进逼内黄县城,请总督大人派兵支援。 张斌收到急报,并未派一兵一卒,只是写了封回文,令内黄知县组织城内乡绅富户家的家丁和护院,招募乡勇,死守县城! 他知道这是农民军的计策,妄图让他分兵,他估计只要他派兵去救内黄县城,农民军绝对会在沿途埋伏,一万戚家军他们吃不下,两三千他们要吃下还是不成问题的,他怎么可能派人去送死。 更重要的,他不想救贪官污吏。 在他看来,农民起义其实并不完全是坏事,只要在可控的范围内,反而是好事! 因为大明有很多地方已经烂到根子里了,皇室宗亲、贪官污吏、土豪乡绅等等,就像一颗颗毒瘤,侵蚀着整个大明,而且这些毒瘤,还不能自己动手切除。 像皇室宗亲,他们不但有封地,还有俸禄,他们一生下来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他们还不知足,还要与民争利,还要拼命兼并土地,拼命的压榨老百姓,老百姓有了灾荒,他们不但不拿出钱粮出来赈济,还要拼命收租收税,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但是,大明朝堂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是皇帝,都得把他们供着,比如福王朱常洵,他可是崇祯的亲叔叔,谁敢收拾他,就算他坏事做尽,也只能任其逍遥自在。 这会儿大明的皇室宗亲已经达到三十余万,他们兼并的土地超过大明所有耕地面积的六成,他们占着大明大半财富,对大明却一点贡献都没有,还要不断压榨老百姓,逼迫老百姓造反。 更为恐怖的是,他们的生育能力还相当强,几乎每隔二十年,人数就会翻一倍,也就是说,再过几十年,大明皇室的人口就会超过百万,那时候,恐怕大明所有的土地都会被他们兼并! 这颗毒瘤不除,要救大明几乎是不可能的。 还有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关系可谓盘根错节,朝堂之中的官员,大部分都跟这些人有直接或者间接的联系,或者说,大明朝堂这会儿已经成为贪官污吏的天下,清正廉洁的官员屈指可数。 更为可怕的是,你明明知道他们是贪官污吏还不能动他们,因为你动一个就会牵出来一大串,到时候各种栽赃诬陷,各种莫须有的弹劾,简直能把你淹没。 这些人,就算你权倾朝野也无法收拾,因为你根本就收拾不了他们,反而会被他们收拾,现今之计,唯有剑走偏锋,借刀杀人。 而农民军正是这把刀,他们可不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会管你叔伯舅爷是什么高官,反正,老百姓说好,他们就不杀,没人说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拖出去砍了! 崇祯朝这场农民起义其实是一个机会,一个破而后立的机会,农民军会清除所有毒瘤,所过之处都会经过一场洗礼,只有真正清正廉洁的官吏他们才不会杀,只有真正对老百姓好的土豪乡绅他们才不会杀。 现在大明的朝堂上下,两京十三省真找不出多少清正廉洁的官员了,所以,农民军所过之处就是杀杀杀,基本上没有什么活口。 张斌认为,这样正好,皇室宗亲,是要有人给他们敲敲警钟了,官场这风气,也应该杀一杀了。 他不能出手,就让农民军出手,作恶多端的皇亲国戚,死;贪污**的官员,死;为富不仁的土豪乡绅,死! 所谓不破不立,只有这些人杀的差不多了,大明才有救,只要这些人杀的差不多了,大明就能救活。 所以,对于内黄的急报,他采取了放任不管的态度,你要是为官清正廉洁,就算县城被破了也没事,你要是贪官污吏,被农民军收拾了也好。 是好人,不需要他去救,是坏人,他也不想去救! 第九章 不齐心 大名城西五里处,一块巨大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农民军将士忙碌的身影。 有赶着骡车、驴车运送木料的,有拿着大锯小锯、斧头刨子加工木料的,有做车轮的,有钉木排的,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这时候农民军中并不缺乏百战老兵,造个攻城器械对他们来说自然是稀松平常之事。 王自用和张献忠等各营首领这会儿也在这片巨大的空地上,不过,他们并不是来造攻城器械的,而是来检查攻城器械的。 一堆人在空地上转了一圈,王自用颇为欣慰的道:“这攻城车和梯子也造了不少了,可以发动攻击,消耗明军弹药了吧?” 没人答话,因为这会儿农民军各营首领都贼精贼精的,谁答话,他们就会推举谁,让其率先攻城,大家都知道这道道,所以都默不作声。 王自用这个尴尬啊,这帮家伙,就是不齐心,真要齐心协力,二十多万大军能被几万官兵追的到处乱窜吗。 他无奈抬眼扫视了一圈,准备点将了,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事是轮着来的,谁也逃不掉,只是第一波发动攻击的会吃点亏,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城里的官兵会怎么对付这攻城车。 让张献忠再打头阵吗? 这样貌似有点不公平,因为前几天张献忠已经和自己一起攻击过一波了,损失也比较惨重,还让他先上有点说不过去。 那么,选谁呢? 一众农民军首领也知道,王老大这是要乱点鸳鸯谱了,所以大家都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他的眼神。 有的人望着天,好像正在研究天文; 有的人看着地,好像正在研究地理; 有的人盯着那些造攻城器械的,好像正在研究这东西怎么造; 有的人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基情满满的样子,反正就是没人看向王自用。 王自用看了一阵,终于开口道:“曹操,要不明天你先上去试试。” 他喊的这曹操自然不是三国时期的魏王曹操,而是三十六营的的首领之一,赛曹操罗汝才。 罗汝才此人与其他首领有所不同,他不但足智多谋,为人还比较讲江湖道义,做事颇为讲究,不像其他首领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所以,他在起义军中的人缘是最好的,大家都愿意与之合作。 王自用一发话,他并没有说多话,立马就点头道:“好,明天我先去试试。” 王自用闻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就知道这小子仗义,要点其他人,估计会推诿扯皮,到时候自己就更尴尬了,这会儿只要有人肯打头阵,后面的人就好安排了。 第二天一早辰时许,大名府城西门外,农民军开始集结,准备攻城了。 这次主攻的是赛曹操罗汝才部,他治军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手下人都能排出基本的队列,两百辆攻城车也被他们排的整整齐齐,每个攻城车下面十个人,后面又跟着十个人抬着梯子,一切都是那样的迥然有序。 张斌看到如此多的攻城车也颇有点头疼,主要城里火油太少了,攻城车用的都是比较难点着的湿木,体积又大,也不知道一辆攻城车要丢多少油罐上去才能点的着。 他已经令人快马通知京城东盛堂大掌柜曹化雨了,让他想办法,尽快收集点火油送过来,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扛不扛的住。 城外可有十多万农民军,他们全力造攻城车的话,一天造个百来辆是很轻松的,十天就是一千辆,如果不能全部烧掉,城墙将会形同虚设。 因为攻城车的高度差不多有八尺,而城墙高度才一丈,人家只要躲到攻城车下面冲到城墙跟前,然后从背面爬上攻城车,直接就能从攻城车顶上蹦到城墙上来,只要蹦上来几万人,一面城墙都会被他们挤满,两千人根本就守不住,而且他们还可以四面同时发动攻击,那样的话,更难守住。 他正在思索间罗汝才已经下令手下开始冲锋了,四千人推着两百辆攻城车喊着号子向城墙冲过来,那威势还是也比较骇人的。 张斌并没有下令让虎蹲炮准备开火,明显轰不烂的东西他自然不可能浪费弹药,直到攻城车靠近城墙前一里,他才朗声道:“火枪手准备。” “哗啦”一声,上千名火枪手举枪上前,整整齐齐的趴在箭垛中间的空隙处,直到攻城车距城墙只有百步左右了,他才朗声下令道:“瞄准射击。”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推车前进的农民军步卒有很多都被打中了腿部,鲜血直流,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步伐,仍然咬牙推着攻城车不断的靠近城墙。 不到一盏茶功夫,攻城车离城墙就只有三十步左右了,张斌不慌不忙的下令道:“投油罐,火箭齐射。” “投”,五百名戚家军步卒在各自小队长的指挥下纷纷将手中的油罐投了出去,“噼里啪啦”一阵响,每辆攻城车差不多都被两个油罐砸中,各种油汁顿时溅的到处都是。 紧接着便是五百支火箭抛射过来,“轰”的一声,所有攻城车都燃起了大火。 攻城车下面的农民军步卒顿时慌乱起来,很多人都被滚滚浓烟呛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阵形顿时变得乱七八糟。 张斌举着望远镜仔细看了看燃烧效果,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木头湿气也太重了,攻城车上烟是越来越大,火却越来越小,火油还不够啊。 他咬牙下令道:“再投一轮油罐。” “投”,五百名戚家军步卒再次投出了五百个油罐,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攻城车上的火势终于旺了起来。 此时,攻城车离城墙已经不到十步,但是,由于火势太大,很多农民军步卒已经被迫从攻城车下面跑出来,跑到了攻城车的后面,攻城车大多都停了下来。 远处的罗汝才见状,只得无奈的下令道:“鸣金,退兵。” 没办法,攻城车都起大火了,硬推到城墙底下也没用,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法站人。 他手下的步卒这次倒没多大伤亡,只是有些人跑起来一瘸一拐的,明显是腿部中枪了。 正当他暗自庆幸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响起一阵火炮轰鸣,两百门虎蹲炮齐射五轮,一千发炮弹砸下来,几百名农民军步卒被砸的鲜血直喷,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见此情景,罗汝才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眼看手下就要跑回来了,官兵却突然开炮了,一下就损失了几百人,真他吗倒霉啊。 远处的张献忠却露出了隐隐的笑容,要官兵一炮不放,那他就被啪啪打脸了,专门造攻城车去消耗人家的弹药呢,结果人家却一炮未放,这不是证明他脑子有病嘛,还好官兵最后开炮了。 这时候,中间的王自用却忍不住叹息道:“这样好像没多大效果啊,人家明明知道攻城车轰不烂,根本就不会开炮猛轰,等攻城车点着了,人都往后撤他们才开炮,这不还是在用人命消耗官兵的弹药吗?” 一众农民军首领纷纷点头附和起来,让他们派人推着攻城车上去转一圈没问题,但是,让他们逼着手下去吃炮弹就不行了,一次死伤好几百,搞几轮可就要被打残了。 张献忠忍不住提醒道:“油可比火药还难找,官兵能带多少火油,要我看啊,这攻城车攻城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官兵没火油了,我们把攻城车往城墙下面一摆,那城墙就等于废了,到时候几万人堆上去,一面城墙就几千官兵顶的住吗?” 反正他就是坚持要打,倒不是说他狠毒到硬要把其他农民军都害死,他是真想调动各地的明军进京勤王,这样的话,自己就能迅速发展壮大了,至于其他各路农民军,能不能逃掉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一众农民军首领还不知道这家伙心眼这么坏呢,这油比火药还难找倒是事实,一般官兵能带上几百罐火油就算不错了,估计过几天官兵就没火油了,那样的话,兴许真能一把拿下大名府城。 张斌对于火油的问题也没有太多的办法,他拼命的收集了几天,总共也才收集到三千多罐火油,现在只能看曹化雨那边能给他送来多少了。 这个时候,农民军并没有包围大名府城,因为他们不敢散开,怕被官兵各个击破,上万官兵对于很多农民军来说都是相当恐怖的存在了,只有王自用、高迎祥和张献忠等大佬才能堪堪顶住上万官兵,其他各营,根本就顶不住。 所以,农民军全部集结在大名府城西边,其他三个方向都是空的,张斌要和京城还有北边魏县的卢象升联系都很方便。 此时,大名府城北面的魏县并没有因为农民军的到来而风声鹤唳,反而如同过节一般热闹无比,因为他们的“老知府”卢象升卢大人回来了,而且还发出召集令,令原来一起进京勤王的乡勇速速来魏县集结。 卢大人爱民如子那是出了名的,对跟随他一起勤王的乡勇也相当好,基本上,朝廷发下来什么,他就跟着大家吃什么,要朝廷没发下来粮食,他就跟着大家一起挨饿,而且,打仗的时候他都冲在最前面,从来不躲在后面指挥,让别人去送死。 这样的好官自然受到万民拥戴,他发出召集令之后,原本不愿意参与守城的乡勇都纷纷赶过来了,因为农民军并不是建奴,大家都是老百姓,很多人不愿意为了那些贪官污吏,又或者尸位素餐的官员去跟同为老百姓的农民军拼命。 但是,卢大人就不一样的,卢大人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这点大名甚至是广平和顺德的老百姓都知道,跟着他去拼命,大家愿意。 这样一来,新军的集结速度就比较恐怖了,卢象升本来就带来了两千乡勇,张斌又给他支援了一千戚家军精锐,魏县原本也集结了数百乡勇,再加上大名府城和魏县境内闻讯赶来的乡勇,不到三天时间,新军就集结了将近五千人马。 紧接着,广平府集结的两千多乡勇也赶过来了,顺德的乡勇来的要迟一点,因为顺德府城离魏县有两百多里,乡勇不可能跟正规明军一样一天跑个百来里,再加上他们集结也需要时间,直到第五天,顺德的两千多乡勇才赶到魏县。 他们一赶到,这一万新军也就算集结完毕了,五天时间,“招募”一万新军,这速度堪称恐怖,当然,这些所谓的新军其实大多是卢象升的旧部,而且因为农民军逼近他们大多都被集结起来了,要不是因为这些,就算卢象升在此恐怕也得花半个月时间才能把新军集结起来。 新军集结完毕,紧接着就是操练了,卢象升操练新军的速度同样恐怖,因为这些乡勇原本就经过了一定的训练,而且这次还有上千戚家军精锐带队,操练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兵器,他们大多会用,只是熟练度的问题,其实,基本动作只要操练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因为大多数普通士兵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动作,大军作战靠的也不是个人武功,大家只要能听指挥,动作迅速点就行了,并不需要将每个人都训练成高手。 队列,他们原本也操练过,再加上有一千戚家军精锐手把手的教,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唯一的难点就是鸳鸯阵的配合,不过,有一千戚家军精锐在中间指挥,操练起来也比较快,几天时间就像模像样了。 正当卢象升在魏县匆匆操练新军的时候,内黄县城的攻防战也开始了,或者说,农民军准备开始攻城了。 高迎祥和李自成其实就没打算硬攻内黄县城,他们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如果能引得官兵来救自然最好,来个一两千官兵他们还是吃的下的,如果不能引得官兵来救,他们也不会真的攻城。 所以,内黄县城的情况相当的诡异,农民军貌似在拼命制造攻城器械,但是,却一直没有发动攻击,如果有人跑到高迎祥阵中仔细查探的话,绝对会惊的目瞪口呆。 他们造的压根就不是攻城车和云梯,而是手推车和拒马叉,他们哪里是在准备攻城,分明就是在准备跑路! , 第六卷 第十章 争相跑路 正当农民军主力和戚家军在大名府城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两路明军悄声无息的从山西出发,向农民军的腹背彰德府扑来。 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从潞州出发,经彰德府以北的沙县、武安和磁州,绕了一个大圈,摸到安阳城以东,彰德府与大名府交界处,直接掐断了安阳城守军和大名府城外农民军主力的联系。 这时,农民军主力才刚刚开始正式攻城,用攻城车消耗戚家军的弹药。 山西巡抚许鼎臣则率一万屯卫精锐从泽州出发,经潞州,过林县,直奔安阳城而来。 他们的行踪倒是很快就被驻守在安阳城的农民军发现了,因为农民军就怕山西的官兵自西面追过来,所以在林县和安阳之间不到百里的区域布置了很多哨探,许鼎臣率军刚过林县就暴露了。 而此时,安阳通往大名府城的大小官道都已经被宣大总督张宗衡掐断,所以,安阳守军派去报信的快马全部被截获,农民军主力还不知道后路马上就要被人断了! 张宗衡和许鼎臣对农民军的追剿还是比较得力的,至少在他们任期内农民军三十六营都无法在山西站稳脚跟,不得不转战河南,可惜,这一时期忠臣良将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他们三年任期一满,就陆续被撤,后面农民军又得以纵横山西,实在是应该感谢大明朝廷,或者说首辅温体仁帮他们把这两个狠人给撸了。 当然,这都是另一段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张斌来了,很多人的命运都因此而改变。 许鼎臣虽然是个文臣,打起仗来却十分凶狠,他虽然没有卢象升“卢阎王”之名,但农民军同样看见他就有点发憷,他刚率军赶到安阳城外,城里的混世王和整世王便吓的打摆子了。 当然,再怎么凶狠,要攻城还是的造攻城器械,一丈高的城墙,上面还有人防守,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徒手爬上去。 许鼎臣知道时间比较紧迫,因为张宗衡那一万精骑不大可能挡的住二十多万农民军主力,如果农民军主力全部回援自己还没把安阳拿下来,那可就麻烦了,所以,他只命人造了一天云梯就开始攻城了。 这个时候农民军的装备还比较落后,像王自用、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还好点,他们毕竟人多势众,抢的东西比较多,而且手下也不缺打造兵器的匠户,一般的刀枪箭盾他们还是配的比较齐全的。 混世王和整世王这些小首领就不一样了,他们也就三四千人马,连个县城都打不下来,平时也就能在乡里劫掠一番,打打地主乡绅,抢点粮食什么的,想抢点打造兵器的铁都没有,所以,他们的兵器很差,刀枪都不齐全,弓箭也不多,甚至还有拿木棍的。 面对这些农民军许鼎臣是相当有经验的,其实屯卫的兵器也不怎么好,也只有刀枪箭盾而已,不过他却能想出各种办法,造就一定的优势,打的农民军没脾气。 比如,对付农民军骑兵,他会以运粮车配合枪阵,先用运粮车阻挡骑兵冲锋,然后利用枪长的优势捅得农民军人仰马翻。 又比如,这次他知道主要是来攻城,所以他带来了五千弓箭手,而且将山西屯卫配备的所有箭矢全部带过来了。 这下混世王和整世王可被他射惨了,攻城的时候人家是先上云梯或者攻城车什么的,他却是先让一千刀盾手排出盾阵,五千弓箭手紧随其后,冲到城墙底下百步内,就是一顿射,混世王和整世王手下本来就没有多少弓箭手,五千弓箭手这么一顿猛射,直接射的他们头都抬不起来。 这时候,他才命长枪手和刀盾手抬着云梯攻城,这样一来城墙上准备的什么滚石、檑木、开水、热油基本就废了,因为守军一离开箭垛的保护范围就会被射成刺猬,根本就没机会去抬那些东西。 不过有一点他也没办法,当长枪手和刀盾手冲上城墙的时候,弓箭手就不能再射了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再射会连自己人都一起射死,这个时候就要靠真本事跟人硬拼了。 还好守城的是混世王和整世王这种小首领,要是王自用、张献忠和高迎祥那样的农民军翘楚,一万对一万,他估计压根就拿不下安阳城。 正是因为碰上了这两个小首领,安阳城的攻城战进行的异常顺利,许鼎臣总共才造了一天攻城器械,又猛攻了不到一天,付出了将近两千人伤亡的代价,便拿下了安阳西面的城墙,西面城墙拿下来以后,其他几面就简单了,又花了将近一天时间,攻下了南北两面城墙,混世王和整世王终于顶不住弃城而逃,安阳城就这样拿下来了。 许鼎臣并没有去追击混世王和整世王的残部,因为卢象升给他的命令就是拿下安阳城,有些人为了战功,可能会有其他的想法,到头来反而破坏了统帅的整体布局,他并没有这种想法,拿下安阳城之后,他立马派人上报卢象升,然后便开始加固城防,准备应对农民军主力的反扑。 而这时候,农民军主力也知道安阳城出事了,因为安阳城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派人前去联络也了无音信,甚至连派出去的人都没再回来,他们要再不知道不对劲,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王自用再次召集所有农民军首领商议起来。 这次,气氛就没以前融洽了,大家都能猜的到,官兵已经夺回了安阳城,而且,很有可能,来的就是他们的老对头张宗衡和许鼎臣。 人一到齐,王自用立马忧心忡忡的道“各位,安阳那边已经很多天没有消息了,估计张宗衡和许鼎臣那两条老狗已经从山西追过来了,大家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逃呗,初期农民军都是这样,一旦朝廷大军来了,他们就会想着跑路,直到李自成和张献忠慢慢变强,能与朝廷大军正面交锋了,他们才开始跟官兵硬刚。 王自用的话一落音,惠登相立马急切的道“还说什么啊,赶紧跑啊,张宗衡和许鼎臣这两条老狗手下数万大军,一旦围上来,我们可就跑不掉了。” 一众农民军首领纷纷点头附和,有的人甚至已经准备起身跑路了。 张献忠这次是铁了心要干出一番大事来,他见众人这反应,立马大声道“大家不要慌,张宗衡和许鼎臣如果真把所有人马全部带过来了,不早就冲过来了,这么多天了,都没过来,证明他们压根就没带多少人马。” 刘国能忍不住抱怨道“八大王,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前面大名府城有上万官兵,后面安阳城又了无音信,我们已经被包围了,你知道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献忠恨铁不成钢道“我想干什么,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们不能老是想着跑跑跑,应该想想怎么推翻朝廷,自己当皇帝,这样跑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惠登相立马反驳道“问题我们现在打不过官兵啊,不跑,待这里等死吗?” 张献忠略带鄙夷道“怎么就打不过了,闯王都在攻打内黄县城了,大名府城里的官兵都不敢去救,是我们打不过他们还是他们打不过我们?还有,安阳都这么多天没消息了,也没见官兵冲过来啊,我们斥候都派到西边四五十里远了,连官兵的影子都没看到,你们怕什么?” 王自用摇头苦笑道“那又怎么样,就算他们不打过来,我们也拿不下大名府城啊,在这里干耗着有什么用,这里可是北直隶,天子脚下,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 张献忠闻言,立马鼓动道“谁说打不下来了,我们只是没发狠而已,城里总共才多少官兵,只要大家肯发狠,四面围住猛攻,一天就打下来了!” 发狠,那就是拿人命去堆,谁舍得这么搞啊,拉起来一点人马容易吗。 他这话一出,压根就没人附和,开什么玩笑,要发狠,你一个人去发狠,我们才不发狠呢。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 王自用见大家这反应,不由尴尬的道“一个府城,打下来又没多少好处,没必要这么拼命吧,还有其他办法没,没有我们就撤吧,这里实在不宜久留。” 这些鼠目寸光之辈,把造反当打家劫舍呢,抢的到就抢,抢不过就跑,没有一点策略,这样下去迟早被官兵给收拾了! 大家都想跑路,不想拼命,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不过,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这么算了,他干脆轻描淡写道“其实,不发狠也可以,只是时间长一点,我们只要围着两面或者三面轮番攻击,官兵估计也撑不了几天。打下大名府城之后是没多少好处,但是,只要拿下大名府城,我们就可以去京城附近打个圈了,小皇帝一害怕,就会调各地兵马进京勤王,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多了。” 王自用闻言,犹豫道“几天,真能行吗,要几天拿不下来,我们怎么办?” 张献忠装作妥协道“那这样吧,我们围着西南两面轮番攻击三天,如果攻不下了,我们就撤退,怎么样?” 三天倒没多大问题,王自用看大家都没有怎么反对,这才点头道“那好,就轮番攻击三天试试,打不下来我们就撤。” 一众首领这会儿还真把造反当打家劫舍了,不过,他们也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被人从陕西追到山西,又从山西追到河南,都跑了几千里了,他们也想做出一点改变了,三天就三天吧,要真能打下大名府城,然后去京城逛一圈,逼得各地兵马前来勤王,他们或许就不会再被人追的到处乱窜了。 既然定下两面围攻,谁去南面又成问题了,除了王自用和张献忠,在座的还真没有谁敢在一万官兵面前独当一面。 最后,张献忠自告奋勇,邀赛曹操罗汝才一起进攻南面,众人才满意的散了。 当天下午,张献忠便拉着罗汝才将营地移到了大名府城以南十余里处,罗汝才其实已经隐隐有点明白了,南边逃起来方便,万一出事,他们绝对是跑的最快的,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立马屁颠屁颠的跟在张献忠后面,跑大名府城以南扎营去了。 第二天一早,一众农民军首领便按约定开始在西南两边轮番攻城了,这次,他们可不是光推着攻城车消耗官兵的弹药,连弓箭手他们都投进去了,攻城车也不再往城墙底下推,一到距城墙五十步左右,攻城车就停下来了,紧接着,弓箭手便从攻城车下面跑出来,躲在攻城车正后方使劲抛射,这下张斌顿时压力倍增,戚家军将士也开始出现伤亡。 还好,两边的农民军都不是很拼命,很少冲到城墙底下硬攻,一般是箭雨射完,看城墙上的守军还是不停的开枪还击,他们便会退回去换上其他人马再重新来过。 这貌似有点像回光返照啊,张斌估计,他们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跑路了,因为彰德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安阳城已经拿下了。 想跑可以,但是必须留下大半人马,他可不想养虎为患,到时候不可收拾。 现在西边的张宗衡和许鼎臣已经就位,就差北边的卢象升了,根据这几天魏县传来的消息,新军基本上已经能保持基本的阵形不散了,这样其实就差不多了,打农民军又不是打后金,不需要太严整的阵形,只要不是散兵游勇就行。 他干脆向卢象升发去消息,准备出击了,同时也派人知会张宗衡,准备截击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三天下午,农民军停止进攻以后,突然就开始争相跑路了,尤其是南边的张献忠和罗汝才,,他们甚至连营帐都在攻城的时候拆掉了,攻城车一丢,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高迎祥和李自成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甚至第三天中午就开始跑路了,就连马应守和革左五营的人马也早就跑到大名府城以南“筹集”粮草去了,只剩下王自用傻乎乎的带着其他各营坚持到最后才撤退。 第六卷 第十一章 落荒而逃 农民军在开始几年里的确打不过朝廷大军,甚至连屯卫都打不过,因为他们装备落后,单兵作战能力差,没什么战术素养,更重要的,因为他们不齐心。 其实,三十六营二十多万大军就算再差,也不可能拿一万戚家军没办法,但是,他们一开始就想着保存实力,然后又相互算计,不肯齐心协力,甚至朝廷大军还没来,很多人就已经开始策划怎么跑路了,这样自然不可能打胜仗。 农民军里面最有心机的当属李自成,他一开始就看穿了张献忠的计谋,提前跑了一百多里,跑起路来自然是最快的,甚至,他预备的拒马叉都没用上,因为他开始跑路的时候,朝廷大军压根连影子都还没有一个。 本来,他是想把拒马叉摆在大名府城到内黄县城的大小官道上,将后面的农民军挡一挡,让他们跟官兵纠缠一下,以保证自己有更充足的时间逃跑,但是,高迎祥不同意。 高迎祥还没那么狠毒,败不相帮这种事情他可能做的出来,但是坑害其他各路农民军的事情,他还真干不出来。 因此,农民军最后就剩下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路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们有头脑,懂战术,更重要的是他们够狠,对其他各路农民军下的去手。 像李自成,他为了抢夺农民军的控制权,甚至连多次帮他死里逃生的救命恩人罗汝才都杀,所以,他才能从一路农民军的二当家混成所有农民军里面最强大的,建立了自己的zhèng quán,当上了皇帝。 当然,这会儿他还没展露头角,只能听他舅舅高迎祥的,所以,他不得不把拒马叉撇路边上,跟着高迎祥跑了。 这排名第二的原本应该是张献忠,但是,因为这次他忍不住出了个头,坚持要打到京城转一圈,没法提前跑路,所以被革左五营抢了个先。 其实,马应守一开始并没有识破张献忠的险恶用心,他只是不想参与攻城,不想消耗革左五营的实力,才自告奋勇去筹集粮草。 但是,到了后面,他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安阳都失去联系了,张献忠还不肯跑路。 为什么呢,难道打下大名府城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不是,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张献忠这是想消耗大家的实力,如果能打下大名府城然后去京城转一圈,引得天下兵马进京勤王自然最好,如果不行,他张献忠绝对跑的比谁都快。 所以,一听说张献忠带着罗汝才跑大名府城以南扎营去了,他立马率革左五营跑去整个大名府以南筹集粮草,张献忠最多也就能先跑十来里,而他却已经先跑了几十里了。 当然,张献忠准备工作还是做的比较好的,分开攻城第二天晚上,他就偷偷跟罗汝才说了,大家不齐心,这大名府城怕是打不下来了,赶紧准备跑路才是正经。 所以,第三天一早,张献忠和罗汝才便命令手下开始收拾东西了,他们之所以还率军去攻了波城并不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主要还是为了麻痹王自用所率的农民军主力,让他们以为这边还没有放弃,同时也是为了挡住明军的视线,不让他们看到后面的营盘已经拆掉了。 他这一跑,不但让王自用如梦方醒,也让城里的张斌发现了农民军逃跑的意图。 张斌立马令人快马通知卢象升和张宗衡,让他们赶紧出击,包围农民军主力,同时,他也亲率五千戚家军,直接从大名府城西门涌出来,准备收网了。 他也不敢太大意,把城里面的戚家军全部带出来,万一农民军玩什么佯装撤退的把戏,那可就麻烦了,他更不敢率五千戚家军直接冲进十多万农民军主力当中,这会儿他们还有数万骑兵在那里等着呢,自己率五千步卒冲上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他只能背靠城墙等着,等着卢象升率军前来,吓得农民军开始溃逃,再冲上去捡漏。 这会儿王自用的确在防着西门外的五千官兵,张献忠和罗汝才跑路的消息他已经收到了,他也只能抱怨几句,因为三天打不下来就跑路这是早就商议好的,人家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自己慢了半拍而已。 不过,这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当是正常撤退,所以并没有太过慌乱。 他一面命各营主力骑兵在两侧集结,随时准备截击出城的官兵,一面令各营步卒集合队伍,收拾营帐,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完全没有溃逃的迹象。 张斌也不着急,反正他也没打算全歼农民军主力,能留下一大半就算不错了, 正是由于双方都不急,所以西门外的情况显得诡异之极。 十多万农民军对出城的五千官兵竟然不闻不问,只顾着收拾东西,就好像前面的官兵不存在一样。 出城的五千官兵也一点进攻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排着整齐的队形站在那里,就好像是给农民军送行一样。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多久,还不到一个时辰,农民军大营就开始乱了,因为北边的斥候传回来消息,有一万官兵正从魏县压过来,离农民军大营已经不足十里了。 这时候,农民军终于怕了,各营首领不顾王自用的劝阻,纷纷带着手下落荒而逃,王自用没了办法,只能跟着一路往南逃去,丢下一个混乱不堪的大营,到处都是没收拾完的帐篷。 这还只是开始,农民军主力刚开始逃窜,西边又传来消息,有上万明军骑兵正从安阳方西直扑内黄县城方向,欲阻断南逃之路。 这下,农民军阵营彻底大乱,各营首领纷纷率领手下骑兵往南疾驰而去,至于步卒,他们已经管不上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张斌打马立在戚家军阵前,举着望远镜看着农民军的乱象,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北边出现整齐的脚步声,卢象升所率的新军已经出现在大名府城以北,他才大手一挥,不慌不忙的下令道“正步前进,压上去。” 令旗挥舞,戚家军终于动了,他们并没有拼命追赶,只是踏着整齐的步伐跟在农民军步卒的后面,缓缓向前推进。 “啪啪啪”,整齐的脚步声仿佛警钟一样敲在农民军步卒的心头,所有人都吓得撒开脚丫子疯狂逃窜起来,大名府城以南顿时到处都是农民军逃窜的身影。 看着渐渐远处的农民军步卒,张斌还是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命令,所有步卒小跑步前进。” 又是一阵令旗挥舞,传令兵四散,五千戚家军将士和卢象升所率的一万新兵都慢慢加速,跑动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全力追赶,只是保持着一定的频率,不疾不徐的向前跑去。 此时,内黄县以北的卫河一线同样混乱不堪,因为农民军张献忠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在这里遭遇了。 革左五营虽然早就开始南逃,但却不敢逃太远,因为他们假假意思还是在大名府城附近筹集粮草,跑出大名县境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如果跑出大名县境,其他各营首领非跟他们翻脸不可。 过了卫河可就是内黄县境了,不说王自用,就算是面对高迎祥他们也没法交待,你筹集粮草怎么筹集到百多里外的内黄县境内来了,一百多里路来回运送粮草不需要时间吗,你这不是摆明了想临阵脱逃吗? 所以,他们只是在卫河北岸徘徊,等着农民军主力撤退,并没有跨过卫河。 好死不死,农民军主力撤退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张献忠和罗汝才正好率军逃到卫河北岸。 这下就彻底乱套了,卫河虽然不是很宽,上面的桥却只有那么几座,七八万农民军就算排着整齐的队伍,有条不紊的通过,也的个把时辰,这会儿两股农民军往桥上一挤,过河的速度反而更慢了。 这边张献忠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还在仅有的几座桥上挤的不可开交,那边王自用等三十六营其他首领已经率领骑兵逃过来了。 王自用一见这情况,二话不说,带着手下骑兵寻了处比较平缓的河堤直接打马冲了下去,涉水过河,落荒而逃,后面各路农民军首领自然有样学样,跟着涉水跑了,这卫河的水其实并不深,最深处也就两三尺,甚至马腿都淹不掉,只是步卒所携带的马车和骡车无法涉水过河而已,所以张献忠他们才会挤在桥上面。 这会儿一看这架势,张献忠他们也知道是官兵追上来了,他们也顾不得步卒了,直接打马涉水过河,疯狂向南逃窜而去,只剩下数万步卒还在那里拼命的挤,当然也有聪明的步卒撇下马车和骡车,直接跳下河堤,涉水跑了。 正在这时,张宗衡所率的一万骑兵终于赶到了,他接到的命令正是在卫河以南拦截,阻断农民军南逃之路,因为他手下总共才一万人马,在别的地方肯定挡不住十多万农民军,唯有这卫河南岸,可以借助河道将农民军挡住。 这下农民军步卒彻底乱了,挤在桥上的都不知道是继续往南逃还是回头往北逃,刚过桥的又被张宗衡赶了回来,没上桥的也在那里犹豫,要不要往北逃去与主力汇合,整个卫河沿岸,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农民军步卒。 过了不久,北边铺天盖地出现十余万农民军步卒,他们一看卫河沿岸的情形,顿时绝望了,有很多甚至立马就倒地上抽搐起来,因为他们已经被后面的官兵追的跑了将近百里了,早就到极限了,要不是心中还有逃出生天的意念支持,他们早就躺地上跑不动了,这会儿一看卫河沿线被阻断,他们立马就没了精神支撑,整个人都瞬间就垮了。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张斌和卢象升才率领五千戚家军步卒和一万新兵追上来,他们并没有撒开脚丫子疯跑,只是小跑前进而已,所以并不是很累,戚家军将士甚至一点疲惫感都没有,这点强度,对他们来说还只是刚刚热身而已,只有卢象升手下的一万新兵跑的有点气喘吁吁。 不过,他们的情况可比逃跑的农民军好多了,尤其是从北边一路狂奔过来的农民军步卒,这会差不多全躺地上动不了了。 张斌并没有急着上去绑人,反而令五千戚家军将士沿卫河横向散开,排成一排,举起燧发枪,瞄准前面的农民军步卒,这才让卢象升带着一万新兵上去绑人。 这里有多少农民军步卒,真是数都数不清,除了高迎祥听了李自成的话,率领三万多步骑全部逃脱,其他三十六营农民军步卒几乎全在这里了,数量最少有十万以上! 一万多人俘虏十多万人,不小心一点怎么行,万一他们拼命反抗,还真有可能被他们翻盘。 这五千戚家军火枪手排开来就不一样了,基本上,百步之内是绝对安全的,谁要敢反抗,立马就会被打成马蜂窝。 卢象升他们一开始还是比较顺利的,因为靠近北边的基本都是从大名府城一路跑过来的,这会儿正躺地上挺尸呢,一点力气都没了,上去把他们裤带一扯,反绑双手,扔地上就行了,绑到早已齐聚卫河北岸的张献忠罗汝才部和革左五营的步卒时,他们终于遇到的反抗,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拿着兵器,与他们对峙起来。 这个时候,可没什么仁慈可讲,张斌直接下令,五千戚家军压上去就是一轮齐射,直接把顶前面的打成了筛子,后面的人终于吓的扔掉武器,蹲地上,不敢反抗了。 十多万人,足足绑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绑完,直到所有农民军步卒差不多都被控制了张宗衡才带着十余名将领打马前来问计,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农民军可还有十余万人逃脱了,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是骑兵。 张斌和卢象升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还是让张宗衡做个样子追一追,因为彰德府和大名府以南就是卫辉府,万一农民军顺势攻破卫辉府府城,把里面的潞王给宰了,那可就完蛋了。 潞王可是崇祯的叔爷爷,他要是被宰了,崇祯绝对要砍一堆人陪葬。 所以,张宗衡必须率军追一追,将农民军赶出卫辉府,不然,他们就算获得了大胜也有可能被拖出去砍了!18 第六卷 第十二章 杨鹤论罪 历时将近一月,农民军主力三十六营终于被击溃了,而且这次并不光是将他们打跑了,还俘虏了十多万,农民军这次可谓元气大伤。 消息传回京城,顿时举城欢庆,京城可没多少人希望农民军打进来,因为京城这会儿日子过不下去的还很少,再怎么样,勉强混口饭吃还是混的到的。 所以,京城的老百姓都不希望京城发生战乱。 至于那些官绅就更不用说了,农民军收拾的就是他们,如果让农民军进了城,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崇祯收到消息之后自然也高兴到不行了,这帮反贼可把他烦透了,越剿越多,越剿越多,好像永远剿不灭一样,这次,一下逮住了一大半,他总算是看到了剿灭的希望了。 为此,他特意将张斌招回京城,商议剿贼事宜,这个时候,他已经有那么一点想法,想让张斌出任五省总督,尽快将反贼剿灭了。 皇上相召,张斌自然不敢不去,他匆匆将手头的事情交给卢象升和戚元功便带着亲卫出发了,当然,表面上他还是只带了十多个亲卫,其余亲卫还是要通过其他途径混进京城。 他对崇祯的多疑和耳根子软是相当忌惮的,这家伙要发起疯逮谁杀谁,压根就不讲道理的,所以每次进京他都做好了跑路的打算,如果崇祯听信谗言硬要杀自己,那说不得,只有跑路了。 大名府虽然隶属北直隶,离京城其实挺远的,直线距离都有**百里,走官道的话,最少有上千里,张斌紧赶慢赶赶了三天才赶到京城。 为了逃避早朝的折磨,他特意在固安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辰时才打马进京,来到皇城外时正好早朝结束不久。 崇祯听闻张斌到了,立马推掉所有事情,将张斌招到御书房,崇祯这会儿还当张斌是亲信来着,张斌也表现的很是“乖巧”,所以,君臣相见还是比较亲热的。 一番见礼只有,崇祯立马赞许道:“双全,还是你最会替朕分忧,这害得朕头疼了几年的反贼被你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打的落荒而逃,还俘虏了一大半,着实让朕欣慰啊。” 张斌立马谦虚道:“皇上过奖了,能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崇祯立马顺势道:“好,此战你又立了大功,要不这样,你现在就在都察院挂个右都御史,总督山西、陕西、河南、四川、湖广五省军务,帮朕把这帮反贼彻底剿灭。” 你以为喝稀饭呢,张斌闻言,直想翻白眼,反贼是这么好剿灭的吗,他们这会儿剩下的差不多都是骑兵了,朝廷这会儿才多少骑兵,骑兵不够根本就围不住,步兵又追不上他们,唯一的办法还真只有杨嗣昌那“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但是,那样以来,最少的十多万人马,朝廷这会儿哪里能调出这么多人马来! 就算给他这么多人马他也不会去啊,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家伙如果没逮住,就算把现在的农民军全剿灭了都没用,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两家伙就是那火种,只要春风一吹,他们轰的一下又起来了。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不会去做,再说,这股野火现在也不能扑灭,必须让他们烧几年,烧掉大明大部分污垢再说。 张斌装出为难的样子,小心道:“皇上,微臣倒是想去为皇上分忧,把反贼剿灭,但是,福广那边这会儿实在是走不开啊,红毛番正聚集人马准备跟大明福建水师和广东水师决一死战,微臣怕这一走开,万一让红毛番得手,那月港、珠海、东番全完了。” 还好他没把占领巴达维亚的事情报上来,要崇祯知道了,绝对会放心大胆的把自己派去剿灭反贼,那可不是件好差事,不知道多少文臣武将都栽这上面了,至少,在没有把握之前他是不会接手的。 崇祯闻言,不由遗憾道:“朕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唉,那现在派谁去好呢,朕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能为朕分忧,剿灭这些反贼了。” 张斌连忙引开话题道:“皇上过奖了,大明人才济济,肯定有人比微臣更合适,对了,皇上,不知那十多万俘虏怎么处置,如果聚集在那里,一个月最少要消耗十万石粮食,微臣怕户部那边负担不起啊。” 这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这会儿连边兵的粮饷都发不齐,户部又那来的粮食养活那十多万反贼。 到底怎么处理呢,全杀了吗? 这样肯定不行,崇祯有时候虽然有点胡乱杀人的毛病,但是,那也是针对大臣而言的,最多也就是株连九族,一次杀个几百人,让他下旨一次屠杀十多万俘虏,这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而且,这些人有很多都是被裹挟的平民百姓,不由分说把他们全杀了,肯定会在民间引起恐慌,合着被裹挟了也要杀头,那农民军所有人不都得跟朝廷死磕啊! 崇祯想了想,随即叹息道:“把各级头目全挑出来治罪就行了,其他人都遣回原籍吧。” 这样搞可不行,这些人基本都是没了生计才跟着农民军干的,如果把他们遣回原籍,他们还得反,因为他们回去也没饭吃啊,不解决这个问题,农民军恐怕永远都剿不灭。 他连忙提醒道:“皇上,这些人原本就是因为遭了灾,没了饭吃才跟着反贼干的,就算把他们遣回原籍,他们还是没有饭吃啊,到时候还是会造反啊!” 崇祯闻言,不由眉头一皱,这会儿一提到钱他就头疼,粮食其实跟钱是一个性质,他要有钱有粮早就组织百万大军把反贼和建奴全灭了,问题他没钱啊。 他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办法,只能满怀希冀的问道:“双全,你有什么良策吗?” 有啊,这不是等你来问嘛,张斌知道,崇祯就是倔驴脾性,你不能教他干这干那,只有他自己思考思考,实在没办法了,再来问你,这样他才不会反感。 崇祯只要开口问,自己就可以出谋划策了,张斌立马回道:“皇上,要不这样,微臣把他们全拉到东番去,反正这会儿东番也没遭灾,养活百来万人还是不成问题的,辽东那边迁移平民也越来越难了,这些俘虏送过去还是有口饭吃的,而且东番是海岛,只要没有船只,他们就没法回来,这样他们也不会再被拉去造反了。” 崇祯闻言,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东番那边还能养活这么多人?” 张斌连忙点头道:“是啊,皇上,东番那边足以养活上百万人,这会那边还不到五十万人呢,这十多万送过去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能让他们耕种粮食,增加税赋呢。” 这种好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崇祯立马点头道:“那好,就这样处理吧,各级头目押送到京城来治罪,其他人,全部拉到东番去。” 张斌连忙拍马屁道:“皇上英明。” 崇祯生受了这记马屁,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农民军威逼京城的事情至此就算告一段落了,张斌原本想着,把俘虏处理完就回东番,却不曾想,一件事情却把他给拖住了。 这天晚上,内阁首辅温体仁府邸,陆续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入主宅的书房,这些人一个个都身着便衣,遮遮掩掩,貌似想掩人耳目,其实朝堂官员都知道,这些人就是温体仁的党羽! 温体仁召集党羽前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待所有党羽到齐,他立马阴阴的道:“福广总督张斌在大名府大败反贼,这事,大家怎么看?” 怎么看? 难道是要收拾张斌吗? 温体仁的新宠,吏部尚书王应熊立马献媚道:“要不把他轻轻捧上去,然后用力捅下来?” 要捅的下来早捅下来了,温体仁摇头道:“不行,这家伙正得皇上的宠爱,暂时还动不了,只能等他三年任期到了再想办法。” 不能动张斌,那提张斌干嘛呢,书房中的一干朝廷重臣均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温体仁见所有人都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眼中不由闪过失望之色,不过,他表面上却是耐心的提醒道:“我的意思是在大败反贼这件事情上做文章。” 众人还是满脸不解,这件事又能做什么文章? 温体仁见众人的表情,不由暗自叹息一声,这些人,还是差了些火候,不能主动帮自己排除异己,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提点。 想当初魏公公在日,崔呈秀、田尔耕、周应秋、吴淳夫等等,一个个都机灵的很,很多事情都不用魏公公提点,他们都能主动帮魏公公操办起来,魏公公只要拟旨杀人就行了。 唉,这帮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给自己分忧啊。 他无奈的提醒道:“杨鹤那个狗贼你们还记得吗?” 右佥都御史,兵部右侍郎,陕西三边总督杨鹤,这谁不知道啊! 其他人还是不怎么明白,这些人当中资格最老的浙党元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却是立马拱手道:“大人的意思,找这狗贼报仇的时候到了?” 温体仁冷冷的点头道:“是啊,这个狗贼当初带头弹劾杨镐,害得我们失去了一个竞争兵部尚书的有利人选,以致我们在天启一朝都没什么话事的权力,只能给人打打下手,都是这家伙干的好事!” 张捷回忆道:“是啊,当初要不是这个狗贼咬着杨大人不放,杨大人又何至于被打入天牢,判为死罪,以我们的关系,只要萨尔浒的事情晾上一两年,杨大人就可以复起出任兵部尚书了。” 这些家伙,真是无耻之尤,当初杨镐在万历朝鲜战争中,临阵脱逃,以致两万多明军将士阵亡,造成了万历朝鲜战争中明军最惨痛的一次失败,这么重大的罪责都被他们一通运作,消弭于无形。 后面杨镐又得以担任辽东经略的重任,正是因为他公报私仇,谋害猛将刘綎才导致萨尔浒的惨败,这么滔天的大罪,他们还想消弭于无形! 杨鹤在这件事情上又有什么错,难道他不该弹劾杨镐? 在他们看来,是的,因为杨镐是浙党扶持起来掌握兵权的重要人物,犯再大的错误,都不能倒! 现在,杨镐已经被斩了,这个仇他们自然要报。 不过,这张斌在大名府大败反贼又与杨镐有什么关系呢?一场大胜仗,还能把一个总督牵连进来治罪吗? 温体仁既然提出来了,自然是能! 他开始面授机宜,拉着党羽一个个交待起来。 还是这天晚上,子时三刻,张斌又爬起来了,没办法,他住的是外城,要准时参加早朝这会儿就得爬起来。 他也没打算在京城待几天,半夜爬起来虽然难受,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他可不想因为早朝迟到或者未到而被人逮住机会使劲弹劾。 一路迷迷糊糊在马车上眯了不知道多久,长安西门终于到了,这次他早朝的腰牌倒是早就办好了,只要排着队进去就行了。 他这么年轻的正三品朝廷大员还是很少见的,他刚一出现就被很多官员给认出来了,这位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而且前几天又刚刚率军在大名府大败反贼,再立新功,前途那绝对是不可限量,所以,一路上巴结之声,示好之意,一直都没停过。 张斌这个尴尬啊,朝堂官员他就不认识几个,认识的几乎都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人家也不可能来巴结他,面对这些巴结示好的“低级”官员,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只能一个劲的拱手寒暄,好不容易凑到最前面三品以上大员的区域这才清静下来。 当然,待毕自严、曹于汴等一众相熟的朝廷大员赶到,又免不了一阵寒暄。 他感觉自己嘴巴皮子都快说干了,这早朝时间终于到了。 张斌想着,他就是来旁听的,完全就不用管朝堂上的事情,这下总算是清静了,却不曾想,奏对环节刚过,御史史范便匆匆出列,跪在御道上“正气凛然”的道:“皇上,微臣弹劾三边总督杨鹤,他力主招抚反贼,结果反贼却越抚越多,这反贼都差点攻到京城来了,杨鹤实在罪不可恕!” 这是什么话,农民起义怪杨鹤! 张斌知道,这史范是温体仁的狗,看样子他们是要对杨鹤动手了。 他也知道,历史上杨鹤是被撤职查办,最后论罪当死,要不是他儿子杨嗣昌一直要代父去死,崇祯又异常宠爱杨嗣昌,杨鹤绝对会被拖出去砍了! 第六卷 第十三章 功过全凭一张嘴 杨鹤论罪当死,这事,不相干的人站在不相干的角度来看,绝对会在心里来一句:关我屁事啊! 张斌原来也是这么看的,因为杨鹤并不是历史上特有名一个人,也没做出什么特别大的功绩,他的名气和他儿子杨嗣昌比起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个默默无闻的人,为什么要关心呢? 但是,现在,史范跳出来一弹劾,张斌感觉到不对劲了,而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杨鹤有罪吗? 这也是一句屁话,不了解明末或者说崇祯朝整体形势的人或许真会信了史范的鬼话,认为农民军出现在京城附近是杨鹤的错。 如果结合崇祯朝的整体形势一分析,真应了那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首先,农民起义并不是他造成的,而是天灾**造成的,天灾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有很多,皇室宗亲、贪官污吏、土豪乡绅等等,都能算上,但是,杨鹤却算不上**,因为他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员。 然后,“招抚为主、追剿为辅”的战略并不能说是错误的,后面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李定国、孙可望等等,都接受过朝廷的招抚,有降而复判的,也有一直为朝廷效力的,如果说招抚有错,那么后面的官员为什么还要招抚,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岂不是说后面的官员都在明知故犯!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农民起义这会儿是很难剿灭的,农民之所以起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饭吃,不造反就会饿死,也就是说,你只要让他们有饭吃,绝大部分人就不会造反了,反之,如果你不给他们饭吃,绝大部分人都会铤而走险,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活活饿死呢? 所以,农民起义不能怪杨鹤,越抚越多也不是杨鹤的错,因为天灾越来越严重,**也越来越严重,越来越多的人没饭吃了,造反的人自然越来越多。 杨鹤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朝廷才给他几十万两银子,他硬生生在陕西压制了五六年,那里可有几百万饥民,真要彻底解决农民起义的问题,一个月给几十万两都不够,一年最少要上千万两,而他却用几十万两坚持了五六年,而且还把农民军逼的没办法,纷纷逃出陕西。 他真的很不容易,他做的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这会儿,温体仁的党羽竟然突然跳出来弹劾他,为什么呢? 张斌很清楚,要么杨鹤跟他们不对付,或者说有仇,要么他们想把杨鹤撸下来,换自己人上。 这帮人,绝对不会想什么为国为民的的事,他们只会为自己着想,他们只会为了私利排除异己,祸国殃民! 温体仁的套路他也相当清楚,这家伙不出手则以,一出手绝对是攻势绵绵不绝,崇祯如果不按他的意图帮他排除异己,他就不会收手。 果然,紧接着侍郎唐世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新任吏部尚书王应熊等温体仁的党羽纷纷出列,极力攻击杨鹤,说的他简直是个祸国殃民、十恶不赦的大奸臣一样。 崇祯脸上慢慢露出愠怒之色,农民起义的事简直把他烦透了,他正愁找不到地方撒气呢,温体仁的党羽这一顿污蔑,他已经有点信了,杨鹤,朕要你去剿灭反贼呢,你给朕越剿越多,不收拾你收拾谁! 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人站出来为杨鹤说话,因为杨鹤是那种不党不群,清正廉洁的官员,没有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也没有巴结贿赂过谁,没人会傻乎乎的跳出来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跟当朝首辅温体仁作对。 崇祯却自以为是的认为,这个杨鹤果然有问题,满朝文武,竟然一个给他说话的都没有! 于是乎,他被温体仁挑动了,将所有对农民起义的不满全部发泄在杨鹤的身上,怒喝道:“这个奸妄小人,立刻将他罢官削籍,押回京城治罪!” 这下好了,皇上都这么说了,更没人敢站出来给杨鹤说话了,杨鹤貌似是死定了,农民起义这么大一口黑锅,他一个人可背不起,绝对会被压的粉身碎骨!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一众朝堂官员都在心里暗暗感叹杨鹤的命运,有的人甚至还在暗自庆幸,皇上这火总算是发出去了,再也不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张斌原本对杨鹤这个人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杨鹤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杨鹤也不是那种历史上特有名特有能力那种人,他也没想过要拉拢,所以,他一直把杨鹤当做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怎么关注过。 但是,这次,温体仁竟然纠结党羽弹劾杨鹤,这事他就不能不关注一下了,因为温体仁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这家伙做的事,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任其祸国殃民了。 他为什么要弹劾杨鹤呢? 这个问题要搞清楚并不难,下了早朝,他立马命人去联络骆养性和戚盘宗,让他们想办法弄份杨鹤的履历过来,如果杨鹤的履历没有问题,那很有可能温体仁就是为了夺他三边总督的位子。 因为这会儿农民军主力已经被自己打的大败亏虚,逃到河南去了,陕西基本上没什么事了,如果能整个自己人上去在三边总督的位置上混一混,然后吹嘘一番,就勉强可以提上高位了。 这种操作手法也是阉党的惯用套路,像闵洪学和闵梦得就是这么提拔起来的。 锦衣卫要找份官员的履历自然是简单以极,张斌才回到崇兴寺的小院,赵如就已经拿着一叠稿纸在书房门口等着了。 他接过稿纸,进到书房,往书桌前一坐,便翻开稿纸仔细看起来。 杨鹤,字修龄,湖广武陵人,万历三十二年进士,初受都察院巡按御史,崇祯元年授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迁兵部右侍郎,总督陕西三边军务。 这个履历很平常,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崇祯元年才升职,也就是说他干了二十多年巡按御史,这家伙估计是得罪阉党了又或者不愿给阉党当枪使,不然不会原地踏步二十多年,要知道,他可是巡按御史,只要昧着良心随便给阉党弹劾几个人,升职什么的那简直就跟喝稀饭一样。 果然,后面他任巡按御史期间的履历就证明了张斌的猜测,这家伙,萨尔浒一战之后拼命弹劾杨镐,使得杨镐被打入天牢,判死罪,然后,整个天启一朝,他都在外面到处巡按,压根就不怎么回京城,摆明了就是不想给阉党当枪使,所以,才原地踏步,一动不动。 这家伙也算比较有脑子了,不愿跟阉党同流合污就跑外面到处巡按,这样,起码自己的小命保住了,位子也保住了,不像那些刚正不阿的朝臣,一个劲的弹劾魏忠贤,被魏忠贤杀了一拨又一拨,结果毫无用处,全部白死了! 看样子,这家伙履历没什么问题,应该是温体仁想乘机夺他三边总督的位子。 为了夺人位子把人害死这种事阉党也不是干不出来,像天启朝那次有名的安奢之乱,阉党为了夺五省总督的位置,不惜抽走两翼兵马,让蔡复一大败于贼寇之手,以此来将其罢官削籍,杨鹤这个,只是在朝堂污蔑弹劾一番已经算是比较温和的手段了。 那么,阉党会派谁去接任杨鹤的位子呢? 这点也不难,张斌立马找来赵如,命他偷偷去找骆养性,让骆养性告知曹化淳,注意一下推举三边总督的奏折。 张斌估计,杨鹤既然已经被拿下治罪了,温体仁应该很快会让手下党羽推举自己人去接任他三边总督的位子,这总督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并不需要经过廷推,一般都是皇帝让下面亲信大臣推举,也就是说,总督的推举,最多在确定人选之后询问一下朝臣的意见,推举过程中并不需要大部分朝臣参与。 这温体仁到底想推举谁上位必须通过曹化淳才能得知结果,一时半会消息还传不过来,等待总是让人百无聊赖,张斌倍觉无聊,干脆又拿起杨鹤的履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这人就是萨尔浒大战中的明军主将杨镐! 因为萨尔浒大战发生在万历朝,所以,他没有往阉党这方面想,但是,现在仔细一想杨镐的背景,他发现,自己貌似是想错了。 浙党可不就是阉党的一部分吗,天启朝,几乎所有浙党都加入了阉党的行列,万历朝的浙党和天启朝阉党中的浙党不就是一脉相承吗! 杨镐可是浙党重点扶持的对象,这家伙在万历朝鲜战争中临阵脱逃,致使手下明军将士阵亡两万多,如此大罪,竟然一点事都没有,后面还能出任辽东经略,主持萨尔浒大战,这些不都是浙党干的好事吗! 搞半天,这事还不是他先前想象的那样,温体仁并不一定是为了夺取三边总督的位子,他这个浙党新领袖是在给杨镐报仇呢! 杨鹤有什么罪过,他在陕西兢兢业业,剿抚结合,搞得农民军无法立足,不得不逃往山西,这还有罪了? 农民军在山西转了一圈又跑到北直隶来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陕西三边总督,又不是陕西、山西、北直隶三省总督! 他没剿灭农民军就有罪了吗? 崇祯朝谁又把农民军剿灭了,最后崇祯还不是等于死在农民军手里。 杨镐没有罪吗? 万历朝鲜战争中害死两万多明军将士,都够判他死罪一百次,一千次了,萨尔浒大战中公报私仇,导致惨败,以致后金崛起,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杨鹤不该弹劾他吗? 他两次犯下滔天大罪,浙党都想不了了之,简直无耻之尤! 杨鹤之罪不在于剿抚结合之策,更不在于他没有剿灭农民起义军,他最大的罪过就是不该拼命弹劾杨镐,不该得罪浙党! 这帮狗贼,简直无法无天了,为了报私仇,又要害死一个总督! 张斌正考虑要不要出手救杨鹤呢,赵如竟然匆匆跑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小心的递给他。 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斌接过密信,好奇的问道:“不是让你去招骆养性骆大人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赵如连忙拱手道:“小的是想去找骆大人来着,结果刚跑到新定下来的联络地点,骆大人却派戚大人过来找小人了,戚大人说,这是曹公公从宫里面传出来的,叫我赶紧交给您。” 原来是曹化淳从宫里面传出来的密信,张斌连忙拿起信封看起来,信封上什么都没写,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截获密信,发现张斌与宫中太监有关系。 他撕开信封,取出信纸一看,字体是用的标准的科举体,压根就看不出来是谁写的。 这个曹化淳,倒是越来越小心了,张斌微微一笑,认真看起信上的内容来。 信上并没有任何称谓,就是抄了两份奏折的内容。 一封是兵部尚书喻安性的奏折,一封是吏部尚书王应熊的奏折,他们奏折的内容都差不多,就是推举延绥巡抚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 王应熊是温体仁的党羽这点张斌很清楚,这喻安性又是什么鬼? 喻安性此人可谓一点名气皆无,他又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 当然,并不是说必须是名气相当大的人才能出任兵部尚书,官场上的名气其实就是指仕途上做出来的业绩,喻安性一点名气皆无的意思就是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业绩。 这么一个庸碌无为的官员怎么当上兵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的呢? 这点想是想不出来的,还得派人去调查,总之,这个喻安性肯定有问题,大明这会儿虽然没有多少有名的大臣,但是,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这么一个庸碌无为的人来当兵部尚书。 张斌摇了摇头仔细看起奏折的内容来,看着看着,他不由冷哼一声。 这些人,简直太无耻了,他们推举洪承畴的理由竟然是洪承畴剿贼有功! 这是什么狗屁话,延绥镇只是陕西三边里的一个边镇,延绥巡抚也只是三边总督手下诸多官员之一,现在,三边总督杨鹤因为剿贼不力,被罢官削籍,他延绥巡抚洪承畴竟然剿贼有功! 这是什么逻辑,合着朝廷官员谁有功,谁有过,不用看事实,也不用讲道理,全凭你温体仁一张嘴啊! 你说有功就有功,你说有过就有过,同一个地方,主官有罪,手下反而有功,这种荒唐的话竟然说的出口! 第六卷 第十四章 说服英国公 洪承畴此人,张斌同样不熟悉,就如同杨鹤一样,张斌并没有怎么关注过洪承畴。 当然,不关注洪承畴并不是因为洪承畴没有名气,相反,明末历史上他也算是相当有名一个人。 张斌懒得关注他正是因为他的名气,这家伙是历史上有名的叛徒,降清的时候好像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但是,降清之后他出任清廷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太子太保、内阁大学士,成为首位汉人宰相,对明军、农民军、反清复明的义军镇压毫不手软,端地成为清廷最有名的鹰犬! 这家伙很会装,被清军俘虏以后还装做宁死不屈来着,他的同行范文程就看透他了,给他一个中肯的评价:承畴不死矣,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 这家伙也很会颠倒黑白,螨清编撰明史的时候,阉党大佬冯铨是主编,他是副主编,冯铨忙着美化昔日阉党同僚,他却忙着美化自己! 这就使得他在大明当官的表现简直天上少有,地上罕见,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大明其他五省总督陈奇瑜、熊文灿、杨嗣昌全是饭桶,就他这个五省总督是个不世之才。 他手下总兵曹文诏,副总兵艾万年、柳国镇因为他的指挥失误战死,不是他的错,是因为管的事情太多顾不过来;他手下总兵马科、左光先、曹变蛟拼死击败了李自成却是他指挥有方,全是他的功劳! 左良玉击败张献忠,熊文灿招抚了刘国能、李万庆、惠登相、张天琳、张献忠、罗汝才等等,几乎所有农民军首领,那都不算什么,只有他最厉害。 好吧,崇祯也以为他最厉害,所有将大明所有边军精锐,总共八镇总兵全交给他指挥,让他集结十三万大军去跟后金决战,后金同样派出十余万大军,与其在松锦决战。 结果,十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明军精锐被几乎被他葬送干干净净,大明在辽东防御体系完全奔溃,仅剩吴三桂率领残军在山海关驻守! 这就是他的能耐,修改史料美化自己,写的自己简直就是个绝世帅才,结果,后金以相同的兵力打的他找不着北,据战后统计,那一战明军阵亡五万八千余人,清军阵亡不到五千,这就是他的能耐! 是他手下的总兵不行吗?完全不是! 吴三桂就不说了,他降清之后的表现证明,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祖大寿也不说了,那是辽东有名的猛将,光说说他手下总兵曹变蛟。 曹变蛟见十余万精锐被他一通瞎指挥,死伤惨重,已无获胜的希望,便抱定必死之心,率八百精锐趁夜偷袭清军正黄旗大营,刺杀皇太极! 他率八百精锐冲进有八千精锐驻守的正黄旗大营,杀死率先阻挡的清佐领彰古力,又击败率军前来救援的额驸多尔济、固山额真图尔格,以及伊尔登、锡翰、遏必隆等清将,在数万清军中纵横冲突,如入无人之境,清军情急之下调集五千弓箭手,拼命放箭,将曹变蛟射伤,曹变蛟见击杀皇太极无望,才率军退走。 他手下可谓猛将如云,在同等兵力的情况下作为守城方竟然阵亡十倍于敌,最后还落得几乎全军覆没,他还吹得自己神乎其神! 对于这种无耻之徒,张斌自然不屑一顾,但是,这次,温体仁竟然推举他出任三边总督,那就不管不行了,如果让这么个无耻的叛徒手握兵权,那还得了! 怎么才能让这个家伙当不成三边总督呢?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个人取代他去当三边总督,绝了他的念想。 张斌稍微想了一下,便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这个人就是孙传庭,他正是在陕西操练出了名震天下的秦军,可以说,孙传庭才是出任三边总督的最佳人选。 但是,问题来了,谁去推举呢,人家温体仁可是让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一起推举的,如果自己不找几个有分量的朝臣去推举,崇祯估计压根就不会考虑。 请户部尚书毕自严出马吗? 他肯定会答应帮这个忙,但是,他一个户部尚书推举三边总督貌似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自己能请动的正二品以上的朝廷重臣还有礼部尚书徐光启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但是,这两人和毕自严性质差不多,都是与边事无关的官员,让他们去推举,貌似有点太过莫名其妙了。 想来想去自己认识的朝廷重臣里面也只有英国公张维贤最合适了,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出马,因为他从来就不干预朝政,推举三边总督,或许已经算是干预朝政了吧。 要是请英国公张维贤推举其他人,张斌还真不好意思去开这个口,但是,请他推举孙传庭却没什么,就算他不愿意也不会生气,因为孙传庭也是英国公府故旧之后,张斌相信,他就算不愿意提携,也不会因为这种事不高兴的。 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推举洪承畴的奏折可都递上去了,以崇祯那急性子,最多明天早朝走个过场,假假意思征询一下朝臣的意见就要定下来了,事不宜迟,张斌匆匆交待了一下,让赵如去找骆养性要洪承畴和喻安性的履历,又让人去通知京城东盛堂大掌柜曹化雨准备五万两银子送到英国公府,随后便坐着马车往英国公府赶去。 他是要用这五万两银子来买三边总督位置吗? 当然不是,英国公会不会为了孙传庭出手“干预朝政”还不知道呢,他是想拉英国公入伙。 英国公张维贤可以说掌管着天下屯卫,他虽然不能随意调动兵马,但他却可以决定都指挥使、指挥使,甚至是千户、百户人选,打仗的时候除了朝廷委派的总兵,下面指挥士卒的还不是这些底层将领,可以说,只要将英国公拉入伙,大明军方基本上就成了自己人。 今天这两件事貌似都有点难,也不知道是什么个结果,张斌坐在马车里面考虑了半天,到了英国公府门外他也没有急着下车,一直等到东盛堂派马车将五万两银子拉来了,他才下车领着人去交付了银两,求见英国公。 英国公府虽然偶尔也有些故旧来孝敬,但是一次也就是几百上千两的样子,几千两的都不多,张斌这一下就是五万两,连张府的老管家都吓了一跳,他急匆匆的跑出来拱手道:“张大人,您这是?” 张斌拱手微笑道:“晚辈特来求见英国公。” 老管家闻言不由一愣,英国公可是特意交待过了,只要是张斌来了,他不管多忙都会见,张斌就算是不送礼,英国公也会接见啊,看张斌这意思,好像不想跟他多说,他立马会意道:“张大人里面请,国公爷说过了,只要您来了他不管多忙都会见,小人已经派人去请国公爷了,请随小人来。” 张斌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慢步向里走去。 还是那个大堂,英国公还是坐在那里慈祥的微笑着,不过,他精神好像有点萎靡不振,脸上貌似也没了往日的风采。 张斌见状,立马疾步上前关切道:“国公爷,您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英国公摇了摇头,略带虚弱道:“没什么,没什么,人一上了年纪都是这个样子,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啊。对了,双全,快坐,快坐,不要客气。” 张斌依言坐下来,忧心道:“晚辈听闻朝鲜那边的野山参不错,等下我去找找,明天给您送点过来吧。” 英国公闻言微笑道:“双全,你有心了,对了,你怎么突然送来五万两银子啊,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张斌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晚辈没遇到什么困难,晚辈只是想给伯雅兄求个差事。” 英国公略带惊讶道:“伯雅,他不是跟你去福广了吗,听说你还给他安排了个提刑按察使的差事,正三品,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这孩子还想当六部尚书啊!” 张斌闻言尴尬道:“不是,不是,伯雅兄没有好高骛远,是晚辈想让他去接任三边总督。” 英国公闻言,眉头一皱,三边总督可不是个普通的差事,手握雄兵数万,已经算得上是封疆大吏了,如果自己给他去争取,已经有点干预朝政的意思了,这可是违背组训的! 他略带为难道:“这个三边总督已经不是普通官员了,我不能去干预啊。” 张斌连忙解释道:“国公爷,晚辈也知道会让您为难,但是,晚辈不得不来求您啊,天启朝的阉党之祸您还记得吧,就那一次大明自隆庆朝积累起来的一点元气都差不多耗光了,现在阉党余孽还在继续为祸,晚辈不能坐视不管啊。” 英国公点头道:“你是朝臣,忧国忧民是对的,我们却不一样,我们说的好听点是位高权重,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靠福荫世袭得来的权势,一旦对朝政指手画脚,就会被人攻讦,实乃取祸之道啊!” 原来是这样,张斌闻言,不但没有气馁,反而来了精神,他原本以为英国公一系一直不干预朝政是有什么忌讳呢,原来是怕被人攻讦,引来祸端啊。 的确,洪武诸公和永乐诸公能留下来的已经没几家了,很多都是因为太狂妄惹了祸被废了,英国公一系谦虚谨慎的确是个不错的守成之道。 不过,这个跟自己要说的并不矛盾,他假装叹息道:“国公爷,请恕晚辈无礼了,坐看风云淡的确好,但是,如果没有风云可看了怎么办呢?” 他这意思,你英国公一系为了守成什么都不管是个好办法,但是,如果大明都亡了你们还守什么! 英国公闻言脸色微变道:“没这么严重吧,土木堡之变那么危难的局面大明都挺过来了,现在难道比那时候还严重吗?” 张斌这次是真的叹息了,他长叹一声道:“土木堡之变跟现在比起来真不算什么,那时候大明历经洪武之治,永乐盛世,仁宣之治,国富民强,盛极一时,而且蒙元瓦刺部才区区几万人马,能奈何得了我大明吗。现在大明历经党争之祸、建奴之祸、阉党之祸,再加上天灾不断,老百姓都没饭吃了,哪能跟那时候比啊,而且,这会儿光是建奴手中就有二十余万人马,西北的老百姓更是因为生活难以为继不断揭竿而起,那可是数千万老百姓啊,这样下去,大明能坚持到几时?” 英国公闻言,脸色终于变了,他急切的问道:“这跟伯雅出任三边总督有关系吗?”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有,大明现在最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天灾历朝历代都有,因天灾亡国的还没有见过,因人祸亡国的却比比皆是,现在,阉党余孽把持朝政,根本就不顾大明的安危和老百姓的死活,只知道争权夺利,如此下去,大明危在旦夕啊!” 英国公不解的道:“这个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就一个三边总督而已,有这么大影响吗?”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有,当初党争之祸,浙党为了扶持杨镐掌握兵权,浑然不顾他在朝鲜临阵脱逃,导致两万余明军将士阵亡,还极力推举他出任辽东经略,结果,导致萨尔浒大败。国公爷您想想,大明还能经历几次萨尔浒那样的大败,一次恐怕都顶不住了,而现在推举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的正是浙党,三边不正是几万人马吗,他们就是要借着这次机会,将洪承畴推上去,以后让他掌控更多的人马,这与当初的杨镐又何其相似啊!” 张斌这可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洪承畴跟杨镐真的很相似。 杨镐当初是在朝鲜临阵脱逃导致两万余明军将士阵亡,浙党一顿操作,他一点事没有,后面他又继续出任辽东经略,手握十多万大军与后金决战,结果一败涂地。 洪承畴是在后面的凤翔、宁州一系列战役中指挥失误,坑死了曹文诏、艾万年、柳国镇等将领和两万多明军,结果,浙党一顿操作,他也一点事都没有,后面他又继续出任蓟辽督师,统帅十三万明军精锐与后金决战,结果也是一败涂地! 英国公并不知道历史上洪承畴干了些什么,但是,他知道,大明绝对再也经不起一场像萨尔浒那样的大败了,他考虑了很久,终于点头道:“好,我就拉下这张老脸去皇上面前举荐一回!” 第六卷 第十五章 举荐孙传庭 英国公这次之所以这么好说话,其实跟那五万两银子也有一定的关系。 他并不是贪财,英国公一系一直秉承不贪不腐,不干预朝政,不招惹是非的原则,简直堪称大明公侯勋贵的楷模。 这样做是能避免惹祸上身,保住公爵之位,但是,这样也让他们面临一个很尴尬的问题,那就是没钱维持体面。 洪武朝和永乐朝那会儿朝廷可没这会儿奢侈,那会儿皇室亲王的封地都只有几百顷,他们公侯能封个几千亩地就算是了不得了。 几千亩地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自然是足够了,但是,对于英国公府来却远远不够,没办法,光是皇室赏赐下来的府邸就是几百亩大小,总得买点丫鬟、家丁、护院什么的来撑撑场面,不然这国公的面子往哪里搁。 如果光是几十个丫鬟、家丁、护院什么的,几千亩地的收入勉勉强强也能维持,但是,这会儿谁家都不可能只生一个小孩啊,英国公一系历经几代开枝散叶,人丁越来越多,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出嫁,为了维持国公的面子婚丧嫁娶又不能草率了事,渐渐的,英国公府就开始入不敷出了。 好在那些曾经跟随英国公征战四方,而且因功获得世袭武职的将领包括他们的后人,如果来京城办事,都不忘给国公稍上一份厚礼,如果想请国公府帮忙,还会附上一些银子,这些渐渐成为英国公府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英国公府不会为了故旧之后违反律法,也不会为了故旧之后干预朝政,但是,只要英国公府出面,谁,都不能欺负英国公的故旧之后! 这不能算是贪污受贿,只能算是念旧护短,倒也不会引起非议。 英国公府就靠这些故旧之后的孝敬勉强维持着大明第一公侯的体面,有时候收到的孝敬多一点,日子就能好过一点,有时候收到的孝敬少一点,英国公府日子也过的紧紧巴巴的,总之,故旧之后的孝敬,一年少则数千两,多则数万两,一百多年来都没有断过。 不过,一次五万两,英国公府一百多年来还真没收到过,有了这些银子,这一年,英国公府都会比较宽裕,但是,英国公张维贤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为谁的钱都不是地上捡的,他沉吟了一阵,这才尴尬道:“双全,这三边总督之位我也只能向皇上举荐一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我不能让你太破费,五万两银子有点多了,我厚颜收下一半,剩下一半,你带回去吧。大家都不容易,你可不能为了筹银子而做傻事啊。” 张斌正不知道怎么说这银子的事情了,英国公这一开口,他连忙顺势道:“国公爷,不瞒您说,这些银子还只是一半,只要您点个头,以后晚辈每年最少给您孝敬十万两银子!” 英国公闻言一愣,这天下可没有白得银子的好事,一年十万两,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这张斌到底想干什么呢? 他不由慎重道:“点头,点什么头?” 张斌轻描淡写道:“其实也没什么,国公爷对我们这些故旧之后一直都很照顾,大家都是自己人,晚辈只是想把关系稍微拉进那么一点,让大家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英国公闻言,眉头一皱,真正的自己人,这意思他明白,就是结党营私! 这可是犯忌讳的,他摇了摇头,严肃道:“双全,结党营私乃是皇家最忌讳的事情,这种忌讳最好不要去犯!” 他的意思就是拒绝了,他不但自己拒绝了,还劝张斌不要结党营私。 没想到,张斌也跟着摇头道:“国公爷,晚辈是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之士,但是并不是为了营私,您也知道,现在朝堂上下大部分都是当初天启朝阉党的余孽,他们结党才是为了营私,像浙党、齐党、楚党之流,为了一己私利,助纣为虐,帮着魏忠贤残害忠良,排除异己,现在,魏忠贤虽然伏诛,但浙党、齐党、楚党之流仍然在争权夺利,祸国殃民,如果让他们把持朝政,大明迟早要断送在他们手里!晚辈之所以结交志同道合之士,就是为了铲除这些祸害,挽救大明啊!” 张维贤闻言,沉默良久,阉党之祸他也看到了,当初魏忠贤只手遮天之时,朝堂上下简直暗无天日,不知道多少忠良被残害,连他都有点看不过眼了,所以,接到皇后密旨,他立马领兵进宫,逼魏忠贤交出了先帝遗诏,拥立信王继承大统。 他也知道,如果任这些阉党余孽把持朝政,大明肯定会出问题,但是,他已经习惯了坐看风云淡,实在不想参与朝堂的斗争,而且他也快步入古稀之年了,也什么精力去折腾了。 他想了想,叹息道:“我老了,时日不多了,原本我就打算让之极袭承爵位了,干脆,今天我顺带跟皇上提一下,让之极来袭承爵位,以后的事情,你们年轻人商量着办吧。” 他这意思,好像是同意了! 张斌激动的拱手道:“国公爷,您的意思。” 没想到,他还没说完,英国公突然抬手打断道:“双全,你等一下,来人,去叫之极和世泽过来。” 张之极是英国公世子,张世泽是张之极的长子,看样子,英国公是想让他直接跟张之极商议,张斌连忙点了点头,拿起茶杯,装模做样的喝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急匆匆的走进来,其中一个,四十多岁年纪,长的和英国公有六分相像,但是脸色却异常苍白,看样子是身体不怎么好,另外一个才二十来岁,倒是很精神个小伙子。 张斌大致明白了,这张之极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以后,这英国公府应该是张世泽当家。 两人一番见礼,英国公给双方做了下简单的介绍,又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陪坐在右侧的客位上,这才对张斌道:“双全,这银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说吧。” 张斌连忙解释道:“国公爷请放心,这银子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东盛堂年底的分红,只要国公爷点头,以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东盛堂年底的分红自己人都有一份,就这么简单,至于东盛堂的事情,根本不用去管,自然有人经营。” 英国公不由讶然道:“就这么简单?”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就这么简单。” 事情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所谓自己人可是要维护自己人的,他们所说的简单,是钱的事情,就这么简单。 英国公点了点头,随即问自己的儿子道:“之极,你怎么看?” 张之极毫不犹豫的拱手道:“父亲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您来掌舵吧,我这身体您也知道,如果可以的话,还不如直接让世泽来袭承爵位。” 英国公闻言,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随即又宠溺的问自己的长孙道:“世泽,你有什么意见吗?” 张世泽眼珠子一转,对着张斌拱手道:“张大人。” 他刚开口,英国公就含笑打断道:“都是自己人,叫什么张大人啊,显得多生分的,双全比你大几岁,你直接叫他兄长就行了。” 张世泽连忙乖巧道:“双全兄,这东盛堂是你名下的产业吗?” 张斌这个莫名其妙啊,都说东盛堂的事情不用你们管了,还问这个干嘛? 不过这位可是未来的英国公,正要好好拉拢,他只得耐心解释道:“这东盛堂原本是我外公家的产业,后面我请了几家入股,就不单是我外公一家的了,现在东盛堂大大小小有十余家参与经营,也不能说是我名下的产业。” 张世泽又好奇的问道:“听说东盛堂不单只有京城这一家,在大明各地都有分号,是真的吗?” 张斌点头道:“是的,东盛堂不但在大明各地都有分号,在南洋等地也有分号。” 张世泽还待再问,英国公却是笑骂道:“你小子,我问你有什么意见,你老逮着双全问什么东盛堂的事情啊。” 张世泽尴尬道:“爷爷,我能有什么意见,我只是好奇嘛。”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合着这小子就是因为好奇才问这些啊! 英国公摇头苦笑道:“好吧,好吧,看样子是白叫你们过来了,你啊,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家瞎混,看看人家双全,才比你大几岁,这会儿已经是福广总督了,你以后多跟人家学学。” 这张之极和张世泽都没什么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英国公最后还做出一个奇怪的决定,他竟然让张世泽跟着张斌回崇兴寺,让张世泽这几天就待在张斌身边学习!而他则匆匆赶往皇宫,举荐孙传庭去了。 英国公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加入张斌的阵营呢? 其实,他早就感觉到大明有点不对劲了,辽东连年大战,建奴入侵,西南安奢之乱,西北平民、边兵、屯卫不断造反,这些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以前还没意识到大明快撑不住了。 张斌一举杨镐的例子,他立马就惊觉过来,如果大明真的再经历一次萨尔浒那样的惨败,那可就真完了! 坐看风云淡并不等于坐以待毙,他知道,不能在坐视下去了,必须改变整个大明朝堂的形势,大明才有望延续下去,如果再任由那些阉党余孽胡搞瞎搞,大明迟早得完蛋。 而张斌正是这样一个有能力改变形势的人,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张斌的阵营,银子什么的,那都是次要的,大家一起想办法挽救大明才是最重要的。 英国公已经很久没上过早朝了,因为他年纪大了,崇祯特许他在家休养,不用参加早朝。 这会儿听说英国公来求见,崇祯立马就将人招到了御书房,这英国公可是扶他上位的肱股之臣,而且英国公还统管着京城乃至整个天下所有屯卫,乃重臣中的重臣,他自然不能怠慢了。 英国公倒从不恃宠而骄,他对崇祯依旧恭敬异常,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立马关切道:“英国公,你这气色好像不大好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英国公连忙拱手道:“多谢皇上关心,微臣没事,只是这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所以,微臣特来恳请皇上,让犬子袭承爵位,继续为皇上效劳。” “这。”崇祯闻言,仔细看了看张维贤,发现张维贤的确已经发须皆白,风烛残年,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只能无奈的叹息道:“英国公为大明鞠躬尽瘁,的确应该好好颐养天年了,这样吧,你定个日子,朕亲自给你操办袭承之礼。” 张维贤连忙趴地上谢恩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连忙抬手道:“英国公,无需多礼,快些起来,快些起来。” 张维贤却是趴地上恭敬的道:“皇上,微臣还想向您举荐个帅才。” 崇祯闻言,颇为吃惊道:“噢,是哪位贤臣啊?” 张维贤连忙介绍道:“微臣举荐的是广东提刑按察使孙传庭,传庭乃是军户之后,其祖曾随先祖参加靖难之役,也算是微臣的晚辈,是故他在京期间曾多次拜访微臣,微臣也曾在与其闲聊是暗中考究其兵法,发现此子兵法娴熟,谋略出众,实乃不世之帅才。” 崇祯闻言,饶有兴致的道:“噢,还有此等帅才,你怎么不早说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朕正愁找不到可独当一面的帅才呢。” 张维贤连忙解释道:“微臣原本不想在皇上面前多嘴,这会儿微臣马上就要退了,感觉这么一个帅才埋没了实在可惜了,正好又听说陕西三边总督近日被撤职查办,所以才斗胆跟皇上多句嘴。” 崇祯闻言,顿时为难了,倒不是说他不相信张维贤,对张维贤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因为张维贤从来不拿拥立之功邀宠,平时也没有多过一句嘴,从来不干预朝政,只是默默的管着京营屯卫和五军都督府。 按理来说,这么一个听话的肱股之臣临到要退了特意举荐了一个帅才来出任总督,他再拂人家面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但是,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都已经举荐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了,这两人也是他比较信任的朝廷重臣,拂了他们的面子也不好,怎么办呢? 崇祯一咬牙,干脆廷议吧,不是朕不给你们面子,朕也很难取舍啊。 他实话实说道:“英国公,朕对你举荐的人还是比较放心的,但是,在此之前,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都已经举荐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了,朕委实难以决断,要不明天早朝,交给朝臣来廷议吧,你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结果张维贤早就知道了,他装出遗憾的样子,恭敬道:“皇上恕罪,是微臣多嘴,让皇上为难了。” 崇祯心里这个过意不去啊,连忙起身来到他跟前,把他扶起来,温言宽慰了一番。 第六卷 第十六章 总督之争 张斌从英国公府出来,身后却多了个跟屁虫,张世泽跟的那叫一个紧啊,张斌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张斌去上茅房,他就站外面等着; 张斌去跟他父亲告辞,他也去跟他父亲告辞; 张斌一上马车,他也跟着钻进车厢,而且一路还唠唠叨叨,问个没完没了。 这家伙,不会脑子有病吧,张斌试着问了一下这家伙的读书情况,结果吓了一大跳,四书五经他竟然比自己还熟,简直倒背如流。 这家伙,没毛病啊,怎么就这么神经兮兮的呢? 张斌在马车上跟他聊了一路,才知道,原来这家伙是被英国公关出毛病来了。 英国公说他一天在家瞎混,那是被逼的,只要他出去找京城那些执侉玩,绝对会被英国公逮回来,好好教训一顿,让他不要跟着人家去惹事,久而久之,他就不敢出门了。 这么一个游神被限制在家里,内心是多么的无聊,可以想象,这一放出来,他兴奋的都有点神经质了。 英国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待,张斌也不知道到底教他什么,正好,回到崇兴寺,赵如已经把洪承畴和喻安性的履历拿来了,张斌想着,干脆教这家伙阴人吧,省得他袭承英国公之后还跟个愣头青一样,被人给阴了。 于是乎,张斌将喻安性的履历交给他,自己则拿着洪承畴的履历看起来。 这个洪承畴果然有问题啊,万历四十四年的进士,初授刑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等职,到天启二年就擢升为浙江提学佥事。 总共六年时间,升了三次职,这是不合规矩的。 因为大明的官员一般都是三年一大考,大考之后才会升职,他六年时间竟然升了三次职,怎么升的? 朝廷官员里面,升职最快的应该是庶吉士,科举考完,进士高中,考上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然后放出来,那职位就会嗖嗖的往上升。 洪承畴刚中进士就授刑部主事,很显然,他并没有考上庶吉士,再说了,就算是庶吉士也要三年才能升一次职啊! 他为什么升这么快呢,难道是他做出了了不得的功绩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在刑部这种衙门当主事、员外郎、郎中,能混出什么功绩来,他就算是吹到天上去也吹不出什么功绩来。 唯一的可能,他投入了浙党的怀抱,成为浙党的重点培养对象,因为万历四十四年的时候,内阁首辅是浙党首领方从哲,他如果投入了浙党的怀抱,前面升职两次也就不奇怪了,到了天启二年,浙党失去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朝堂之上大部分都是东林党,所以,他被外放到浙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擢升浙江提学佥事后又来鬼了,竟然在天启四年又被擢升为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到了天启七年他又被擢升为陕西督粮参政。 十一年时间,没有任何功绩,连续擢升五次,直接从一个新科进士变成从三品的参政,就跟坐了直升飞机一样,这让当了二十多年巡按御史,一直原地踏步的杨鹤情何以堪! 杨鹤好歹还是比较有名的,整个朝堂都知道他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员,杨镐犯了死罪,别人不敢弹劾,他敢,结果,这样的官员二十多年没升一级,洪承畴这种没有任何功绩的官员,十一年被连续擢升五次! 狗东西,你要不是浙党重点培养对象就来鬼了,万历朝你能坐直升飞机就不说了,天启朝你还是一路直升飞机,那时候可是阉党的天下,要不是阉党中的浙党提拔你,你有个屁的直升飞机坐! 最后,当了三年参政,他又被提拔为延绥巡抚,这个倒是正常的,因为据记载,他杀了三百农民军,虽说是三百平民百姓,但好歹有功绩,提拔为延绥巡抚倒算说的过去。 不过,这家伙也真够狠毒的,杨鹤主抚,他反而大力围剿,他不但大力围剿,还杀俘虏,被他杀掉的农民军俘虏足有数万! 这个杀俘虏倒不能说完全是错的,因为杨鹤手里没银子,没粮食,俘虏的普通平民百姓放回去还是没饭吃,还是得反,不过他这个方法却有点太偏激了,要真本事通天,学自己的,想办法给老百姓收集粮食啊,杀俘虏算什么能耐。 看完这些,张斌已经明白了,杨鹤被撸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为接他位子的人温体仁都准备好了,撸他只是时间问题,温体仁原本就想好了,只要有机会就把他撸了,既给杨镐报了仇,又把洪承畴给提上去了,一举两得! 这帮混蛋,压根就不管陕西大旱,也不管农民起义,只管排除异己,任用亲信,端地好算计啊,张斌气得直接把洪承畴的履历往桌子上一拍。 张世泽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啊,他不解的问道:“双全兄,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张斌压了压火气,淡淡的问道:“喻安性的履历看完没,有什么想法?” 张世泽老老实实的道:“这家伙有点问题啊,天启五年,柳河之役溃败,鲁之甲与李承先战死,他山海关巡抚喻安性没有一点责任,责任全是山海关总兵马世龙的,这到底是巡抚管总兵还是总兵管巡抚啊?虽然他后面也被罢官了,却牵连蓟辽督师孙承宗也一起被罢官了,理由就是马世龙是孙承宗任命的!” 柳河之役并不是什么大战役,明军总共才八百余人参战,伤亡也只有四百多,鲁之甲与李承先之所以战死,是因为水师游击金冠、姚与贤迟迟不来接应他们,又是抽后腿,害自己人,然后把主帅撸了! 孙承宗当时就不在,你山海关巡抚喻安性竟然这么玩,故意不派人去接应,然后以战败之由把孙承宗给撸了,然后派自己人高第去接任蓟辽督师,这与坑死蔡复一那次何其相似啊! 张斌气的直接扯过张世泽手中的履历一看,喻安性,浙江嵊州人! 果然,狗东西,又是浙党,专门玩这套。 他这什么履历,南昌府推官、礼部主事、吏科给事中,然后直接外放山海关巡抚,然后坑掉孙承宗,一起被撸,然后到了崇祯四年闵梦得出事了,他直接就拜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 浙党玩的这些套路真让人恶心,比恶心,好,恶心死你们! 他正考虑怎么恶心温体仁呢,张世泽突然惊呼道:“哇,这个洪承畴好厉害啊,十一年连续擢升五次,双全兄,他这升官速度跟你差不多啊!”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这话说的,好像自己跟洪承畴是一类人一样,会不会说话啊,自己立了多少功劳,洪承畴立了什么狗屁功劳?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指着喻安性的履历,跟张世泽介绍起浙党的惯用套路来。 张世泽听完,目瞪口呆,人还能这么无耻吗? 完全不管大明安危,完全不顾明军将士死活,为了排除异己,暗地里帮助敌人,坑害自己人! 张斌看他吃惊的样子,不由教导道:“所以啊,你要小心着点,现在大明官场的风气越来越不像话了,朝堂官员争权夺利,比的不是政绩也不是功劳,而是谁更无耻,谁更恶心!” 张世泽吞了口唾沫,后怕道:“那怎么跟他们玩?” 张斌阴阴的道:“对付无耻之人,你就要比他更无耻,人家恶心,你就要比他更恶心。” 张世泽闻言,再次目瞪口呆,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他爷爷推崇备至“青年才俊,治世能臣”! 第二天一早寅时,早朝准时开始,奏对环节结束,崇祯果然命鸿卢寺礼官宣布,开始廷议三边总督人选,人选就两个,一个是兵部尚书喻安性和吏部尚书王应熊推举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另一个是英国公张维贤推举的广东提刑按察使孙传庭。 温体仁原本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只要崇祯征询意见,问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合不合适,御史史范、侍郎唐世济等党羽便会跳出来拼命给洪承畴唱颂歌,崇祯耳根子软,听着一高兴,这事就成了。 却不曾想,这半路杀出个孙传庭,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这事他当然听不到风声,曹化淳虽然不知道他在宫里的暗线是谁,但是,要封锁消息还是做的到的,英国公张维贤进去举荐孙传庭的时候他就在门口站着,谁敢上前偷听? 崇祯也不可能为了这事专门召集朝臣来商议一下,因为他已经打算在今天早上廷议了。 所以,温体仁压根就不知道会突然蹦出个孙传庭来跟洪承畴抢夺三边总督的位置。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御史堆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弹劾延绥巡抚洪承畴虐杀平民百姓,以致西北发贼愈演愈烈!微臣查过了,洪承畴共虐杀陕西百姓五万余,这些都是他自己表上来的功绩。” 有这事吗? 崇祯晕乎乎的回想了一下,好像有这么回事,当时好像还有人夸奖他做的好呢。 屠杀俘虏被这家伙说成了虐杀平民百姓,是谁这么无耻啊,温体仁抬眼一看,竟然是御史李光春,是左副都御史黄承昊的狗! 这个黄承昊,仗着皇上的宠信,老是跟自己作对,非得弄死他不可。 这个时候,黄承昊倒是没什么表情,他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就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崇祯这会儿生性多疑的毛病又犯了,这洪承畴真的虐杀平民百姓,以致西北发贼愈演愈烈吗? 温体仁一见崇祯这表情,连忙偷偷朝不远处的张捷使了个眼色,张捷会意,也不知道怎么把消息传下去的,御史史范很快便从御史堆里窜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明察,洪承畴洪大人杀的是俘虏,不是平民百姓。” 对啊,好像是俘虏来着,崇祯又看向李光春,意思让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李光春连忙磕头道:“皇上明察,边军杀良冒功之恶习由来已久,他洪承畴要真能轻易俘虏五万多反贼,反贼会愈演愈烈吗?他如果不虐杀平民百姓,反贼会越来越多吗?” 崇祯闻言,思索了一会儿,感觉有点道理,他又看向史范,意思让他解释一下。 史范连忙磕头道:“皇上明察,洪大人杀的的确是俘虏,要他杀良冒功,三边总督杨鹤不会弹劾他吗?” 对啊,杨鹤没弹劾洪承畴杀良冒功啊,崇祯又看向李光春。 李光春又磕头道:“皇上明察,三边总督杨鹤主抚,这个朝堂上下都知道,绥巡抚洪承畴为什么要俘虏这么多人,然后杀个精光,他这不是跟上司唱反调吗,这其中肯定有猫腻。杨鹤主抚,反贼接受安抚,归顺朝堂,这样一来,反贼应该会越来越少啊,为什么会越来越多呢?微臣以为,正是因为绥巡抚洪承畴阳奉阴违,杀良冒功才逼得百姓不得不反,反贼才会越来越多。” 这个听起来貌似也有点道理啊,杨鹤主抚,这个崇祯也知道啊,洪承畴杀那么多人干嘛,到底是谁使得反贼愈演愈烈? 这个时候,左副都御史黄承昊突然从班列里疾步走出来,跪在御道上朗声道:“皇上,微臣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三边总督杨鹤因剿贼不利革职查办,他手下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却被推举为三边总督呢?难道洪承畴剿贼有功吗?他要是剿贼有功,那反贼为什么越剿越多,他的功劳在哪里?微臣提议,将洪承畴也撤职查办,押回京城好好审一审,看他这剿贼的功劳在哪里!”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昨天张斌又派人给他射了封信,让他站出来恶心洪承畴,他才精心策划了这场好戏。 浙党的伎俩他早就看透了,就是蒙骗皇上,像闵洪学和闵梦得,安奢之乱明明没有平定,他们却因为平寇有功调回京城擢升为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他们都已经擢升为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了,安奢之乱还没平定呢,这功劳是个什么功劳! 这次同样如此,明明是因为发贼越剿越多三边总督杨鹤才被撤职查办的,他手下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反而剿贼有功了,明明是反贼越剿越多好不好,他这功劳在哪里? 崇祯仔细一想,明白过来了,对啊,反贼明明越剿越多,三边总督杨鹤都因此被撤职查办了,延绥巡抚洪承畴还剿贼有功了,这不是耍朕吗! 他气得冷哼一声,怒道:“好,把延绥巡抚洪承畴撤职查办,押回京城来问问,他立的是什么功!” 一场总督之争就这么草草结束了,候选人之一洪承畴都被革职查办了,另外一个候选人孙传庭自然毫无疑问的当选了。 张斌瞟了一眼温体仁,心中冷笑道:“哼,玩无耻,好像谁不会一样,人家不屑跟你玩,爷陪你玩!” 推荐老作家泉神大作,《明末好国舅》,天启是妹夫,张嫣是族妹,一本轻松爽快的明末种田文,杀鞑子,斗奸臣,不亦乐乎。 第六卷 第十七章 离别总有时 总督之争尘埃落定,英国公张维贤推举的广东提刑按察使孙传庭最终胜出,擢升为陕西延绥镇、固原镇、宁夏镇三边总督。 第二天一大早,英国公府便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貌似准备大肆庆贺一番。 这是为了庆贺孙传庭出任三边总督吗? 当然不是,孙传庭这会儿还在广东呢,就算他在京城,英国公也不会为他大肆庆祝,一个小小的总督之位,还不值得大明最显赫的勋贵英国公来庆贺,英国公府这是在准备办袭承典礼或者说册封仪式。 这个时候爵位的袭承可不是老爵爷说句话,将爵位传给儿子,又或者办顿酒席庆贺一下就完事了,爵位的袭承必须经过当朝皇帝的同意,请来册封诏书,当众宣读,才能算名正言顺。 明朝不但公侯伯爵袭承如此,皇室亲王郡王等袭承同样如此,甚至藩属国的国王继位也必须有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册封诏书才能算是正统,不然就是篡位自立! 比如,天启三年,大明藩属国朝鲜发生政变,绫阳君李倧废黜了当时的国王光海君李珲,自立为王,负责节制朝鲜的登莱巡抚袁可立知道以后,立马发书痛斥,绫阳君李倧连忙派出三百多人的大型使节团赴登莱解释政变原因,并请求大明皇帝陛下册封。 袁可立考虑到当时辽东的形势,为了避免把藩属国朝鲜推向后金的怀抱才同意帮他们上书请封,这样,绫阳君李倧才得以继位。 这册封仪式一般是皇帝派出官员或者使节团宣读册封诏书,皇帝本人一般都不会亲临,但是,英国公地位特殊,掌管着几乎天下所有屯卫,又有拥立之功,所以,崇祯决定亲临英国公府册封,以示恩宠。 这下可把英国公府上下给忙坏了,整个府邸要打扫干净,这是最基本的,还有花草树木要打理,门窗要修葺,厅堂要布置,灯笼要挂起,喜联要贴起等等,英国公特意请来了数千京营屯卫家眷,忙活了一上午,才把一切准备妥当。 册封仪式自然少不了请人观礼,英国公很少结交文臣,这个时候为了避嫌他也不会请文臣来观礼,所以来的不是公侯勋贵就是京营将领,不过,有一个文臣却是大张旗鼓的来了,而且,足足带来了一个车队的礼物! 这位自然就是福广总督张斌,他这排场真把在场的公侯勋贵给骇到了,这会儿送礼送一车就算了不得了,这家伙竟然带来了一个车队的礼物,更为恐怖的是,现任英国公张维贤的孙子,即将成为英国公世子的张世泽跟在他后面就跟一个小跟班一样,这家伙谁啊! 一众公侯勋贵一打听,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张斌的身份,因为在场很多武将都是要参加早朝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兵部侍郎、福广总督张斌之名朝臣不知道的还真没有。 他这么年轻就成为封疆大吏本来就够惊俗骇世的了,没想到他还跟英国公一系这么熟,英国公也姓张,难道他们是亲戚? 一众公侯勋贵正议论纷纷之时一队队锦衣卫突然跑进英国公府,他们进府之后也没干别的,就是从大门口一直排到主宅大堂外,排的密密麻麻,所有观礼的人立马收声,他们都知道,这是皇上要来了。 午时方至,崇祯亲临,礼官宣读册封诏书,崇祯亲授金册印玺,这册封仪式就算是圆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酒宴庆贺了。 崇祯自然不可能留下来陪他们喝酒,但是临到要走的时候崇祯却突然对排在近前的张斌招手道:“双全,你这两天就要回福广吗?” 张斌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回皇上,微臣打算明天就赶去大名府率戚家军一同回福广,这国公爷的事耽误了一点时间,没来得及跟皇上辞行,请皇上恕罪。” 崇祯也知道他祖上曾随英国公张辅征战四方,这点他倒不是很在意,他叫张斌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事,只见他笑眯眯的道:“烺儿可一直念叨这你这个师傅呢,下午有空的话,你可得去看看他。” 张斌闻言,心中莫名一阵激动,他连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祯是走了,在场的公侯勋贵却是呆立当场,皇上什么时候对下面人这么亲热过,这位福广总督不得了啊,于是乎,酒宴上不知道多少人跑去给张斌敬酒,他们都想认识认识这位年轻的新贵,要换成平时,张斌那豪爽劲,非被人灌得钻桌子底下不可,不过,他今天有皇命在身,要去拜见太子殿下,自然不敢胡吃海喝,只能做个样子意思意思。 同样是因为有皇命在身,张斌并没有和这些公侯勋贵、京营武将血战到底,喝的一塌糊涂,他只是意思了一下,稍微喝了点酒,待敬酒的人差不多都来过一回了,他便向新老英国公辞行,赶紧给皇后和太子准备礼物去了。 由于是去皇宫,张维贤倒没有让张世泽跟着他,不过,他跟张斌约定,这次回福广,要带上张世泽,让他去见见世面。 这个时候张斌满脑子都是伊人的身影,哪里有心思想这些,他迷迷糊糊的应了,然后便直奔京城东盛堂商号,小孩的礼物这会儿还真不好找,他只能胡乱准备了一些绫罗绸缎和高档布匹之类的礼物,又备了一年份的珍珠粉和花露,然后便匆匆赶往皇宫。 一切恍若在梦中,带着微醺之意,他来到了皇宫,见到了伊人,又陪太子耍了会积木,然后便向崇祯辞行,带着一丝惆怅、一丝迷惘和一丝不舍回到崇兴寺,准备出发赶往大名府。 第二天一早,他便带着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和十余个亲卫出发了,一路无话,打马奔行了三天,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大名府。 此时,卢象升的天雄军已经操练的有模有样,戚元功也早已接到通知,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了,唯独比较麻烦的就是那十多万俘虏,大名府离大沽港可有四五百里,要把他们押送过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只剩下九千余人的戚家军还不知道够不够呢。 这些俘虏也不是押送到大沽港就完事了,张斌这会儿手上也就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两百多艘车轮舸能快速转运人员和物资,而这些船加起来一次最多也就能运送两万人,而且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是反贼俘虏,运送途中还必须派人看守,这样一来,每趟能运送一万五千人就算不错了,也就是说,这将近十五万俘虏,最少要转运一个多月才能运送完! 最后,他和卢象升一商议,干脆令山西巡抚许鼎臣率一万屯卫精锐在大名府驻守,令宣大总督张宗衡率一万精骑回山西主持大局,而卢象升则带着一万天雄军随同戚家军一起押送俘虏赶往大沽港,抵达大沽港之后,由天雄军负责就地看管俘虏,戚家军负责转运看守。 这一路来可把英国公世子张世泽给激动坏了,他的梦想就是率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可惜,京城虽然有千军万马却不归他指挥,更不能带着去驰骋疆场,他甚至上万人马集结在一起的场面都没见过几回。 这次,一跑到大名府,又是戚家军又是天雄军,又是屯卫精锐又是边军骑兵,差不多四万人马集结在一起,还有十多万俘虏,那营帐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到头,可是让他大饱了一次眼福。 张斌这会儿既要安排俘虏的押送,又要安排俘虏的转运,还要转运粮草,压根就没空搭理他,只能让张差带着手下一百多亲卫护着他到处看看,看看军容、看看营盘、看看俘虏,什么都让他熟悉一下。 这一大帮子将士和俘虏可有十七万之巨,一天就要消耗差不多五千石粮食,粮食供应尤为重要,如果粮食供应不及,那可就乱套了。 历朝历代,很多大战,决定胜负的都是粮食,十多万人,一个月就要消耗十多万石粮食,两个月就是三十多万石,不说怎么筹集,光是转运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一马车最多也就能拉几千斤粮食,也就是二十石左右的样子,一万石就要五百辆马车,十万石就要五千辆马车,而十万大军一个月就要消耗十万石粮食。 当然马车是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所以大军作战,粮食的存储和转运就是重中之重,一旦粮食出了问题,大军随时可能崩溃。 好在大名府离大沽港并不是太远,张斌早就令水师转运了十万石粮食到大沽港,而山西军、天雄军和戚家军齐集了一千多辆马车轮流转运,再加上户部也从京城调拨了几万石粮食,这些天粮食才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现在,十多万俘虏和两万大军朝大沽港进发,大名府仅留一万屯卫精锐驻守,这粮食的转运方式又得改了,不能老往大名府运,也不能老往一个地方运,而应该根据大部人马行进的途径转运。 张斌特意定下了广平、巨鹿、冀州、南皮、沧州沿途这五个城池作为储粮之地,每座城池存粮一万石,这样,一路走过去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一切准备妥当,终于可以押着俘虏出发了,张斌特意让人事先做了动员,告诉这些俘虏,将送他们去南方雨水充沛的地方生活,那里有的是耕地,有的是粮食,只要大家老老实实种地,朝廷既往不咎,他们完全可以回归以前平民百姓的生活,如果谁在路上或者到了地方还不老实,那就,杀无赦! 这些步卒其实大多都是农民军裹挟的炮灰,将那些什么老管队、小管队、管队等大小头目从他们中间剔除出去之后,他们就是纯粹的平民百姓,只要有饭吃就行,哪里还会想着造反。 所以,这一路他们相当老实,张斌只是将戚家军和天雄军安排在两侧监督,他们在中间聚成一堆一堆,默默的前行着,一个闹事的都没有。 十多万俘虏的行进速度自然不能和万余精锐相比,他们一天也就能按普通行军速度走八十里左右,而且还得走上五个时辰,赶到大沽港之时,已经是六天之后了,而这时,俞成龙早就率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两百多艘车轮舸在大沽港等候了。 当然,停在港口的只是两百多艘车轮舸,二十艘巨大的镇远巡洋舰并没有出现在港口,还是停在十余里外的海面上,以防止被岸上的人看到了。 接下来又是一场离别,张斌不可能留在这里守着这些俘虏,卢象升也不可能率天雄军跟他回福广,两人在福广共事了几年之后,终于要彻底分开了。 张斌趁着戚家军押送俘虏上船的时间,特意将卢象升拉到港口边的海岸旁道起了离别之事。 他看着茫茫大海,感慨道:“建斗,我就要回福广了,从此中原大地,西北五省,任君驰骋。” 卢象升连忙谦虚道:“什么中原大地,西北五省,我就一个山西总督,怎么可能管那么宽。” 张斌摇头道:“建斗,你可能还不知道,西北的旱情近几年是不可能缓解的,五省的反贼将越来越多,而朝廷根本就没什么可堪大任的统帅,以后,西北五省的安宁就要靠你和伯雅了。” 卢象升闻言,不由骇然道:“西北的旱情真不会缓解吗,那得饿死多少人啊!” 张斌意味深长的道:“会饿死多少人,就要看你们怎么剿这些反贼了,西北其实并不缺粮食,有些人手中的粮食足够西北平民百姓吃上十余年了,但是,他们就是不拿出来赈灾。所以,要想老百姓不饿死,剿贼宜缓不宜急,宜追不宜围,你懂吗?” 卢象升闻言,仔细体会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道:“双全,你的意思是让老百姓去。” 张斌点了点头,淡然道:“这些不要说出来,贪官污吏,为富不仁者,迟早会有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卢象升想了想,随即郑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了。” 张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记住,不要急,反贼很多,你只要时不时立点功勋就行了,不要想着一下就把反贼剿灭,就算你落力去剿,这几年你也剿不灭,知道吗?至于怎么彻底剿灭反贼,什么时候彻底剿灭反贼,等我进京再说!” 推荐一本好书,《将白》,一个回到古代做王爷的故事。 当赵显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之后,发现满朝上下再无敌手,头顶王冠,隐隐将白。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六卷 第十八章 东番九卫再扩招 张斌带着淡淡的离别之情踏上了车轮舸,卢象升离开他独自去拼搏了,从此他手里少了一员能独当一面的干将,而大明却多了一员可横扫千里的绝世猛将。 离别总有时,像卢象升和孙传庭这样的牛人他不可能老留在手底下驱驰,他们有自己的舞台,有自己的天空,天雄军和秦军必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帮他们尽快把天雄军和秦军操练出来,卢象升这里,天雄军已经初具雏形,相信只要历经几场大战就会成为一只劲旅,为了增强天雄军的战力,他特意留下了两百门虎蹲炮和两千把燧发枪,还有虎蹲炮和燧发枪的弹药,他也全部留给了卢象升。 这些东西在东番补充起来很容易,卢象升挺进中原之后要补充却相当困难,还有一千余匹战马和六百余辆马车他也全部留给了卢象升,这些东西只要有钱就能买的到,而朝廷却不可能给卢象升多少钱,自己能帮到的就帮一把吧,省得卢象升为这些头疼。 至于孙传庭,这会儿还在东番等着他呢,从广东赶往陕西如果走陆路的话不知道要多少天,张斌准备用快船直接把他送到山东,这样过去就近多了,所以,让他等自己几天也没什么,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他交待呢。 张斌正在聚精会神的考虑问题呢,压根就没注意到,旗舰旁的一艘镇远巡洋舰上有几个小家伙正在好奇的看着他。 这几个小家伙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开口就是满嘴的秦腔,其中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盯着张斌大言不惭道:“这哈怂就是官兵的头头吧,我们要不把这哈怂弄死去球。” 其中一个年纪稍小,却长的异常俊朗的小家伙摇头道:“弄死他干嘛,他说让大家都有饭吃,你不想吃饭了吗?” 另外两个小家伙使劲点头道:“对啊,对啊,别弄死了,我们要吃饭。” 那年纪最大的小家伙嘟囔道:“瓜痞,就知道吃。” 说罢,他朝下面海水里吐了口唾沫,起身向甲板上走去。 他好像蛮有地位的,站在后面那些十多岁的小伙子竟然对他点头哈腰,恭敬异常。 那俊朗的小家伙见他这个样子,不由摇头叹息道:“有望哥这性子啊。” 另外两个小家伙却是摇着他的胳膊问道:“定国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那俊朗的小家伙洒笑道:“什么怎么办,有饭吃饭,有活干活,这几天我们不都吃的饱饱的,证明这官兵的头头没骗人,跟着他绝对有饭吃,你们说是吧?” 后面那几个小伙子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 看他们那样子,对这几个小家伙貌似都恭敬异常,这几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呢,那些什么老管队、小管队都被拉去京城砍了,按理来说,这些步卒当中应该没有什么农民军的头目了啊! 他们并不是什么管队,而是张献忠的亲随,也就是勤务兵,专门给张献忠收拾营帐,端茶递水的。 不过,张献忠的亲随可不是乱收的,这些小家伙都是他从数万农民军中挑出来的,他不但让这些小家伙跟在自己身边,没事的时候他还会让人教他们学文习武,对他们好得不得了,所以,刚最大的那个说要弄死张斌! 如果张斌知道了他们的名字,估计会吓一大跳,这四个小家伙就是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 他们是张献忠专门培养起来给自己接班的,大西政权建立以后,这些人都被封为大将军,而且都被张献忠收为义子。 他们就是大西朝的四大将军,平东将军孙可望、安西将军李定国、抚南将军刘文秀、定北将军艾能奇! 当然,这个时候他们才十三四岁,正在培养阶段,还没有开始领兵打仗,甚至骑马的资格都没有,不然的话,他们早骑着马跟着张献忠跑了。 而他们身后的几个小伙子则是大西军的五军都督,中军都督王尚礼、前军都督白文选、后军都督冯双礼、左军都督马元利、右军都督张化龙。 他们也是张献忠从数万农民军中挑出来重点培养的对象,只不过他们没有孙可望和李定国等人受器重,只是在帅帐中打杂而已,平时也就是给张献忠烧火做饭,养马牵马的随从,他们也因为年纪太小,没有跟随张献忠的骑兵作战,而是赶着马车帮张献忠运送帅帐和书籍等物资,结果,因为被堵在卫河以北,被张斌一锅全端了! 张献忠那时候其实也挺想把这些小家伙带走的,可惜当时兵荒马乱,张斌又撵着屁股追上来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找这帮小家伙,所以,一把全丢了。 张献忠是口碑极差,由于嗜杀成性、肆意屠戮,他简直就是一个恶名昭著的魔头式人物,名声远没有李自成那么好,但他选拔和培养人才的本事却远在李自成之上,他挑选出来的这些小家伙和小伙子后面都成为大西军中的支柱人物,大西军也成为后面反清势力的骨干力量,不像李自成的大顺军,一把就被清军给击溃了。 这会儿估计他该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会被张斌整这么惨,他绝对会给孙可望和李定国他们一人配一匹马,让他们跟着自己跑,这下,一个都没跑掉,他这几年都白培养了! 这些人里面要说威望最高的,自然是孙可望,因为他是张献忠亲随里面年纪最大的,一般张献忠平时不打仗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要传达给下面人,都是安排孙可望去,就算是统兵几千的老管队见了孙可望也点头哈腰,客气的不得了,所以,孙可望有点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要说人缘最好的却是俊朗异常的李定国,因为他宽厚仁慈,对人相当好,大家都喜欢跟他打交道。 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围绕在李定国的周围,至于孙可望,他还骂别人瓜痞,他自己就是个瓜痞,大家都被官兵俘虏了,他再是张献忠最宠幸的亲信也没用了,谁尿他。 李定国这会儿还没有太多的想法,毕竟他年纪还小,还没什么理想抱负,他现在只想吃饱饭,如果还能读读书,习习武,那自然是最好的。 他正想着吃饭呢,甲板中间的船舱前突然响起一声大喊:“吃饭了,吃饭了,大家都拿着碗,排好队,不要挤啊。” 这一声喊,刘文秀和艾能奇立马蹭一声站起来,找到盛饭的碗,一人拿了两个,飞快的排到那打饭的官兵跟前,李定国这时候已经不紧不慢的排到他们后面,孙可望也从旁边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直到他们四个人排好,其他人才去拿碗筷。 这一船五百多人差不多都是张献忠手下的步卒,他们都知道这四个小家伙是张献忠的亲随,而且刘文秀和艾能奇平时也蛮乖巧可爱的,李定国也很讨人喜欢,所以大家都让着他们。 这个时候,东番的生活水平已经比前几年接辽东难民的时候高多了,张斌也希望这些平民百姓对东番产生归属感,所以,船上的伙食相当好,张斌给他们定的标准是每顿两个肉菜一个素菜! “肉,竟然有肉,这么多肉!”刘文秀和艾能奇打完菜便激动的大叫起来,要知道,没参加农民军之前,他们饭都没得吃,肉基本上没见过,参加农民军之后,就算给张献忠当亲随也没吃过几顿肉,因为这会儿张献忠都很少能吃到肉。 西北这会儿的平民百姓饭都没得吃了,谁还养家禽和家畜啊,一般只有抢到很富裕的土豪乡绅才能看到肉,而且,他们基本上也就能看看,等那些大小头目吃完,基本上就没有了,哪里能像这样,直接打他们碗里面。 他们这一叫唤,后面的人口水都流出来了,刘文秀和艾能奇他们运气好的话,好歹能吃到点残羹剩肉,他们可是从旱灾爆发以后就没吃过什么肉了,这好几年不吃肉,都不知道肉什么味道了! 李定国也没吃过什么肉,因为他家里本来就贫苦,旱灾爆发以后,他家里人都饥寒交迫而死,连饭都没吃过几顿的他,哪里能吃到什么肉,只有参加农民军之后,他才吃过那么几回肉。 不过,他并没有刘文秀和艾能奇那么激动,打完饭菜以后,他便坐在刘文秀和艾能奇旁边认真的吃起来,这白花花的是猪肉,他吃过几次,但是这红红的又是什么肉呢,没听说过啊! 他不由逮着一旁一个看守的戚家军将士问道:“这位大哥,这什么肉啊,牛肉吗?” 那戚家军将士洒笑道:“怎么能是牛肉呢,牛是要耕地的,吃牛肉可是犯法的,这是鹿肉,补血益气的,特别对你们这些虚损羸瘦,气血不足的人有奇效,多吃点吧,这可是总督大人专门给你们准备的。” 李定国喃喃的道:“总督大人,就是你们这些官兵里面官最大的吗?” 那戚家军将士点头道:“是啊,总督大人可不止管着我们这些当兵的,他还管着福广两省呢,在总督大人治理下,福广两省不知道有多富足,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富足是什么概念,李定国还真不清楚,他只经历过贫苦,或许天天吃肉就是富足吧,他好奇的问道:“你们天天吃肉吗?” 那戚家军将士摇头笑道:“哪能天天吃肉啊,肉吃多了其实也会腻的,福广那边都喜欢吃鱼、虾、蟹、蚌等海产,喜欢吃肉的还真不多。” 鱼、虾、蟹、蚌这些对于河水都快断流了的西北灾区来说,基本上都快成为传闻了,李定国真不能想象,能把肉都吃腻了,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由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从大沽港到东番大约是三天多不到四天的航程,由于张斌急着回大员会见孙传庭,所以船队并没有在东番后卫等地停留,就那么一路南下,直接开往大员,中间耗费的时间正好是四天。 这四天,所有农民军俘虏的认知都差不多被颠覆了,首先是吃的,以前他们是有吃的就算不错了,但是上船之后,不但米饭管饱,每顿还换着花样的上各种肉菜,还有传闻中的鱼、虾、蟹、蚌等海产他们也吃到了,这种生活,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过,从吃草根树皮,到拎着脑袋造反饥一顿饱一顿,再到天天换着花样吃各种肉食和水产,简直就是从地狱到天堂啊! 还有这些战舰,刚上来的时候,他们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心里只想着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官兵说的粮食管够是不是真的,没几个人会注意这些战舰,等他们吃饱了,感觉官兵没骗自己,以后的生活真的有着落了,他们终于开始关注这些战舰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巨舰啊,简直就跟海上的宫殿一样,还有这战舰上的巨炮,炮管比大腿还粗,他们可是感受过了,才胳膊粗的虎蹲炮就轰的他们死伤惨重,这么巨大的炮管,轰出去的炮弹不知道会把人砸成什么样子! 还有他们居住的环境,还有发放日常用品等等,他们简直无法想象福广是多么的富足,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已经充满了向往,如果,每天都能过这种日子,那岂不是赛过神仙! 第五天上午,他们终于赶到了传说中的福广,当他们看到雄伟的热兰遮城堡和大到恐怖的大员城时,他们都震惊到不行了,这么高大的城池,这么宽广的城池,西北大地上都没有见过啊!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入住大员城的,跟辽东迁移过来的平民一样,他们都被送到了东番中前卫的驻地,大部分人都会成为专门种地的屯卫,也有少部分人经过筛选之后会成为战兵,甚至,经过重重考核之后,他们还会进入戚家军。 因为东番九卫已经很久没有扩招了,但是,张斌治下的疆域却是越来越广,南到巴达维亚,东到马六甲海峡,北到琉球种子岛,不知道多少地方要派兵驻守,而且,接下来他肯定还要率军去剿灭反贼,战兵数量已严重不足,戚家军也需要进行扩充,所以,张斌决定再次扩招,就从俘虏农民军里面选拔。 至于忠诚度问题,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这些平民百姓基本上都是因为没饭吃才造反的,现在天天都能吃饱吃好,他们要还想造反那就是奇了怪了。 而且,这些人不会单独成军,他们都将补充到现有的军队里面去,在老兵的监督和熏陶下,他们也不可能造的起反来。 第六卷 第十九章 一堆好苗子 大员港码头终于到了,旗舰刚一靠岸张斌便迫不及待的跑下来,带着一众亲卫直奔大员城总督府而去。 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儿女,其他事情,他也没心思去管了,当然,俘虏的事情压根就不需要他管,有戚元功在,自然会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大员港这会儿已经有十多个大型码头,一次停靠整个舰队都不成问题,张斌登岸以后,剩余的镇远巡洋舰和车轮舸纷纷靠上码头,农民军俘虏被一队一队押下船。 这些农民军俘虏已经经过了简单的整编,分成了上千个小队,每队都是十二个人,由四个戚家军将士看守,下船以后,他们便被驱使着鱼贯走向港口旁的东番中前卫驻地,十余个码头顿时出现十余条长龙,戚家军将士押着农民军俘虏不断向东番中前卫聚集,那场面壮观以极。 李定国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这就是传说中的福广吗? 这里真的是富饶之极,不说那雄伟的堡垒,也不说那巨大的城池,就说这个港口,大的简直无法想象,两百多艘船竟然一次就停进来了,建这么多码头肯定不是吃饱了撑的,福广的战船数量肯定多到恐怖! 还有眼前这座城池,他也跟随农民军攻克过不少城池了,不管是县城、州城、府城都没有眼前这座城池雄伟,这城墙足有两丈高,上面塔楼林立,火炮众多,简直就跟个堡垒没什么区别,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这座城池虽然只有普通的小县城那么大,农民军想要攻克,恐怕来十万人都不够。 进入城池里面,他更是惊骇不已。 他以为城池里面应该跟普通的小县城一样,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和纵横的街道,进来一看却压根不是这个样子,里面压根就没什么平房,全是整齐的楼房,而且,街道也很少,纵横交错总共就几条大街,街上什么商铺民宅都没有,全是花草树木,而且这里面压根就没有平民,全是穿着统一制服的官兵! 他渐渐明白了,这里压根就不是普通的城池,而是一座巨大的军营! 在戚家军将士的驱使下他们很快就来到一个巨大的校场,这个校场足以容纳数千人,而此时这里并没有多少官兵,总共也就三四百人,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排在校场的外围,校场上面总共就二十多个官兵,而且他们都拿着毛笔坐在最前方的一排条桌后面,只有一个身穿锁子甲的将领威严的站在条桌的前方。 他正惊奇的看着这一切呢,押送他们的戚家军将士突然吆喝起来:“列队,列队,十二个人一列,每排五十列,快点,快点。” 列队倒没什么难的,他们在农民军中就经过了简单的操练,这四天在船上更是天天练这个,很快,所有人便排成了整齐的队列,而看押他们的戚家军将士则在外围排成了一个巨大的方框,将他们全部框在里面。 这校场上貌似不止来他们这一船人,后面还有很多小队陆续汇入,大约一刻钟后,戚家军将士的吆喝声才慢慢平息,紧接着,一个戚家军的总旗快步来到那明军将领跟前,行礼道:“启禀千户大人,西北平民一千八人带到。” 那千户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到一边,随即走上前来朗声道:“诸位,欢迎你们加入东番中前卫中左所,我是中左所千户谢辉,首先,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总督大人有令,不管以前你们是什么身份,都既往不咎,从今天开始,你们都是东番九卫的军户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农民军俘虏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前一刻他们还是反贼,这一刻他们竟然都成了官兵! 他们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造反也只是无奈之举,谁都知道造反是要杀头的,被俘虏之后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怕是要被拖出去砍了,就算刚开始出发的时候有人说过,要送他们到福广来过正常的生活,他们大多还是心怀忐忑的,谁知道官兵是不是骗人的。 陕西那边就有个延绥巡抚洪承畴出了名的无耻,每次都骗大家说放下武器就既往不咎,结果,大家一放下武器任官兵绑了,他立马就翻脸杀人! 他们一开始真不知道这什么福广总督是不是跟延绥巡抚洪承畴喜欢骗人,不过,这一路过来,他们已经有点相信了,这福广总督如果要杀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浪费这么多粮食,更没有必要顿顿给他们肉吃。 在路上,他们已经对福广的生活充满的向往,就是有点担心,人家是不是把他们拉过来当牲口使唤,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完全放下心来,因为这些官兵完全没有必要骗他们,就算让他们立马去种田交租,他们也不会反抗,何必骗他们说什么大家都是军户了呢,完全没有必要嘛。 看着这些人惊喜的表情,谢辉松了一口气,他也怕这些反贼桀骜不驯啊,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不会再想着造反了。 他继续朗声道:“我们东番卫的军户和别的地方的军户不一样,东番九卫的军户有两种,一种是屯卫,一种是战兵。屯卫专职屯田,只需定时操练,无需征战,也就是说,兵部不会抽调你们去打仗,你们只要按时参加操练就行了。战兵则专门为打仗而设,平时就在这里操练,不用种地,一旦要征战了,立马就要上战场!” 他这话一出,大家又露出惊讶的表情,屯卫还分两种,没听说过啊,他们中间就有些人是屯卫军户,平时他们要种地,还要接受上面百户、千户和指挥使的盘剥,帮他们种地,一旦打仗的时候还必须抽丁参战,完全没有一点自由,所以,很多人逃了,没逃的,这次也差不多全反了! 这东番九卫竟然还有专门种地不用打仗的屯卫军户,大明有这种屯卫吗? 大明自然没有这种屯卫,这是东番九卫特有的,以后,张斌或许会想办法把大明所有屯卫都改成这样,但是,现在其他地方还没有这种屯卫。 谢辉继续朗声道:“专职屯田的屯卫不用打仗所以必须交田赋,但是徭役就免了,参加操练就算是服徭役了。专职打仗的战兵没有田地,但是有粮饷,而且,粮饷是分等级的,一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三两,二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二两,三等兵,每个月粮一石饷一两。当然,一旦成为军官,粮饷更多,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你们随时可以申请考核,只要达到要求,小旗、总旗、把总、千总你们都可以当!” 他这话一出,下面很多人都忍不住想当战兵了,每个月粮一石饷一两对他们来说都是了不得的收入了啊,更何况后面还有更高的。 当然,也有想当屯卫屯田的,只要交田赋,不用服徭役,简直比当农户还好啊,这种好事上哪里找去。 紧接着,谢辉又继续道:“你们可以都选择当普通屯卫也可以选择当战兵,如果选择当屯卫,马上就可以登记去种地,如果选择当战兵,则必须通过测试。我这里强调一点,东番九卫的战兵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些屯卫又或者边兵,我们对战兵的要求非常严格,每个月都会进行测试,测试优等的升级,测试不合格的降级,如果三等兵测试不合格,直接转屯卫,你们如果想当战兵可不能偷懒耍滑,如果想偷懒耍滑的还是趁早去当屯卫吧。” 他这话一出,有些人立马露出失望的表情,的确,这些人里面有人想偷懒耍滑,农民军经过这么多年并没有什么大的发展就是因为很多人都抱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想法,在混日子。 这种恶习在步卒中尤为盛行,他们要真那么积极,很多人还是有机会当骑兵的,正因为很多人都想混日子,所以才是步卒,而不是骑兵。 很多人都想着只要通过测试成为战兵就万事无忧了,每个月粮一石饷一两足够了,就算一辈子只能当三等兵也可以衣食无忧,没想到,这战兵还有淘汰这一说! 谢辉威严的扫视了一圈,这才继续道:“我先说到这里,现在,开始测试和登记,想当普通屯卫的,就按现在的队形,一个个轮流上前登记;想当战兵的马上出列,围着校场外围的白线边沿跑十圈。你们只管跑,不要管其他的,自然会有人给你们记圈数,如果跑不动了,或者一个时辰还没跑完,那就老老实实来当屯卫,或者以后再来参加测试也行。” 这么巨大的校场,一圈最少有两三里,跑十圈,那就是二三十里,很多想偷懒耍滑的家伙都吓得头一缩,二三十里一个时辰跑完,这不要人命吗,上次他们急行军,才跑了二十里就有很多人抽筋倒地了,一般人哪能一次跑这么远啊!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老老实实上前去登记,也有一部分人选择参加测试,很快,就有三百多个小伙子围着校场跑动起来,孙可望、李定国这些小家伙竟然全部参加了测试! 校场上登记进行的很快,因为这些人也就报个名字、年龄和籍贯就行了,其他的也没什么好登记的,登记完之后,就会有人将他们重新编组,然后集结在一起,在戚家军将士的“护送”下,赶往屯田地点,所以,校场上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校场上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人了。 这个时候,李定国已经跑完了,他之所以能这么快跑完,并不是因为他在农民军中进行了多少操练,他这么小的年纪,张献忠也不可能逮着他使劲操练,平时,他们也只是习习武而已,像这样使劲跑,除非是急行军,农民军急行军的时候也不多,所以,他并没有跑过几回。 他之所以能这么快跑完,只能说是天生的,因为他天生就是一员猛将! 他正撑着膝盖,猫着腰站那里喘粗气呢,千户谢辉突然出现在他的跟前,拍着他的肩膀,惊奇的问道:“小家伙,你多大了?” 李定国连忙站直身体喘息道:“大人,我今年十四了。” 其实,他这会儿虚岁都不到十四,他是怕人家嫌他年纪小,不让他当战兵,才这么说的。 十四岁这么猛也很少见啊,这是颗好苗子,谢辉已经对这个小家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甚至亲自带着他前去登记,还跟他聊起了家常。 聊着聊着,谢辉不淡定了,这小家伙竟然还读过书! 他难以置信的命人取来纸笔,让李定国随便写点什么,李定国立马默写了一段孙子兵法,那字体竟然极其工整,而且一个字都没错! 反贼中竟然还有这等人物,谢辉不由大吃一惊,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呢,很快,孙可望、刘文秀、冯双礼等人都跑完了,这些人一看就不到二十,但是,他们身体素质都相当好,而且还都读过书! 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跑完了,其他人也全部登记好被人领走了,这帮人不愧是当过反贼上过战场的,通过战兵测试的人相当多,一千多人里面竟然有三百五十多人通过了测试,比例达到了将近两成。 这还是在自愿的情况下,有的人可能厌恶了打仗,不想当战兵,所以压根就没参加测试,直接选择了当普通屯卫,如果强迫测试,估计比例最少能达到三成以上。 不过,这个时候,谢辉已经没空考虑这些了,因为他发现了一堆好苗子,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冯双礼等人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不但通过了测试,而且都读过兵书,当普通战兵实在可惜了。 谢辉考虑了一阵,干脆把安置其他战兵的事情交给了手下的两个副千户,而他则带着这些小伙子,直接往城中间的指挥使衙门走去。 这事他感觉必须跟指挥使张冠说一下,因为东番九卫对各级将领的培养是十分注重的,像这些,年纪不大,身体素质又好,书读的也好,还研习过兵法的,一般都会往把总、千总、游击将军甚至是参将、总兵方向培养。 但是,这些人以前都是反贼,该不该培养,该怎么培养,他也做不了主,只能去问张冠。 第六卷 第二十章 绝世猛将李定国 张冠这会儿也忙的很,因为东番中前卫一下塞进来一万五千多人,要安排屯田,要安排住房,要调集粮食,要登记造册等等,这些他都必须一一操持,以致他都没时间回去见五弟张斌一面。 正当他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外面亲卫突然朗声道:“报告,指挥使大人,千户谢辉求见。” 谢辉也是在大金所一起玩 《大明崇祯第一权臣》第六卷 第二十章 绝世猛将李定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大明崇祯第一权臣》帝书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六卷 第二十一章 八员虎将 李定国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大明人口亿万,同名同姓的不知凡几,光凭一个名字,张斌还不能确定这个李定国是不是历史上那个名动天下的大明晋王李定国。 此刻,他的脑海已经被这个名字给占据了,从战功上来说,李定国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孙传庭,因为孙传庭最好的战绩也只是在子午谷伏击十余万农民军,活捉农民军领袖高迎祥;而李定国却以八万大西军击败十余万清军主力,连斩螨清定南王孔有德和和硕亲王尼堪,十余万农民军和十余万清军主力谁更厉害这个不用想也知道。 现在,确定李定国身份反而比孙传庭上任三边总督的事情更重要了,张斌仔细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说几个好苗子,他们是一起的吗,他们的名字你都记下来了吗?” 他这是想凭借其他人的名字来确定李定国的身份,因为大西军的四大将军和五军都督都是张献忠一手培养起来的,如果这些好苗子里面有跟李定国一起的,那很有可能会有四大将军和五军都督中的人物,只要有那么一个,他就能确定这个李定国就是大明晋王李定国。 这些小家伙是不是一起的张冠还真不清楚,但是,所有人的姓名、年龄、籍贯他却是让人记录了一份。 他连忙从怀里掏出记录,交给张斌,尴尬道“我忘了问他们是不是一起的了,不过他们的名字我都让人记下来了。” 张斌闻言,皱了皱眉头,接过张冠手中的名单,仔细看起来。 他原本是没抱多少希望的,因为张冠并没有问过这些小家伙是不是一起的,那么从其他人很可能跟大西军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他看到名单上的名字之后,却是激动的双手直颤,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王尚礼、白文选、冯双礼、马元利、张化龙,大西军四大将军和五军都督一个不差! “哈哈哈哈哈哈”,张斌忍不住大笑起来,张献忠这会儿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吧,他辛辛苦苦选拔出来的人才,还没培养起来就被自己一锅全端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实在忍不住想要笑,孙传庭和张冠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明觉厉。 张斌得意的大笑了一会儿,这才注意到孙传庭和张冠的表情,他连忙忍住笑意,激动的道“伯雅兄,走,我带你去看看这些青年才俊,或许,以后你还会跟他们并肩作战呢。” 说罢,他便站起身来,拉着张冠往外走去,孙传庭这个莫名其妙啊,怎么聊着聊着粮食问题又跑去看什么青年才俊呢,还有,人家才十多岁年纪,怎么会跟自己并肩作战呢? 此时,李定国、孙可望等人正受命陪着谢辉在指挥使衙门等候消息,他们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惊动千户大人也就算了,因为他们就是在千户大人眼皮子底下测试的,没想到,千户大人竟然还带着他们来见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啊,在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眼里已经是天大的官了,农民军中是有很多屯卫军户,但是,那些屯卫基本上都是普通屯卫,小旗和总旗都很少,百户和千户基本没有,他们平时听那些屯卫说起军中大佬的时候,百户和千户就已经是很大的官了,指挥使那基本上是传说中的存在。 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不仅见到了一个活的指挥使,这位指挥使还跟李定国过了几招,更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这位指挥使大人竟然还专门为他们的事情跑去找更大的官去了。 他们完全想象不到,东番九卫又或者说张斌对人才的重视程度,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朝堂中有浙党楚党齐党等党同伐异,明军里有公侯勋贵和袭承祖荫的将门之后把持兵权,地方上有皇室宗亲、地主乡绅、贪官污吏层层压榨,普通老百姓不管你多有能耐,想要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东番,在张斌治下,只要你有本事,不管你什么身份,都能出头,正当他们坐在小校场旁的台阶上忐忑等待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是指挥使大人回来了。 谢辉第一个站起来,盯着指挥使衙门的大门口,他也很想知道,这几个小家伙前程如何,毕竟他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们都是从自己手底下选拔出来的,他已经把这些小家伙当成自己手下的兵了,自然会关心他们的前程问题。 马蹄声方止,“哗”的一下,上百个特战营亲卫从大门口涌进来,紧接着,张斌便带着张冠和孙传庭疾步而入,谢辉见状,连忙上前拱手道“参见总督大人。”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随即便走到几个匆匆起立的小伙子跟前,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们原来都是张献忠的手下吧。” 原本一片热烈的气氛瞬间降温,在场的人都露出怪异的表情,孙可望他们甚至脸色都变了。 八大王张献忠,大名鼎鼎的反贼头目,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孙可望又被吓的不敢说话了,最后还是李定国拱手道“总督大人,是的,我们原本都是八大王帅帐中打杂的。” “哈哈哈哈”,那就没错了,张斌兴奋的问道“谁是李定国?” 李定国再次拱手道“小人就是。” 张斌闻言,盯着他上下打量起来,俊朗非凡,英气逼人,果然是一表人才。 他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又不动声色的道“谁是孙可望?” 孙可望吓的一哆嗦,慌忙拱手道“小人就是孙可望。” 张斌闻言,同样盯着他上下看起来,貌似很欣赏,心里却在嘀咕,这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他嫉贤妒能,妒忌李定国的功绩,最后挑起内斗,甚至投入清廷的怀抱,出卖南明,最后清军能不能灭了南明还不知道呢!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绝对不能培养,培养出来绝对是条疯狗。 他想了想,假装欣赏道“嗯,很好,一表人才,南海卫那边正好缺个副千户,要不你先去顶这个副千户的缺,等你长大成年了,本官立马提拔你担任千户之职,怎么样啊?” 在场众人无不莫名其妙,这么个十三四岁的小家伙总督大人为什么突然提拔他当副千户呢? 孙可望却是激动的不行了,千户啊,在他眼里已经是大的不得了的官了,他连忙拱手道“多谢大人。” 张斌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朝身后的张差招了招手。 张差连忙走上前来拱手道“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派人告诉六叔,此人是个危险分子,让他当个傀儡千户就行了,不要给他实权。” 说完他又拍着张差的肩膀催促道“你赶紧派人送他去南海卫。” 张差这个莫名其妙啊,知道这家伙是个危险分子,直接把他咔嚓了不就完事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送他去南海卫当千户呢? 他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张斌交待的事情他是不会打折扣的,他立马热情的上前拉着孙可望往外走去,那样子,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谁又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在想,总督大人为什么不宰了这家伙呢! 张斌其实也动了杀心,不过,孙可望这会儿并没有表现出他的丧心病狂,而且这些人都是张献忠挑选出来重点培养的对象,他们平时肯定关系不错,如果自己不由分说把人给砍了,肯定会在李定国他们心里留下阴影,如果他们因此心生芥蒂,不能全心全意跟着自己干,那可就得不尝失了。 李定国他们也不明白张斌是什么意思,不过孙可望这一下就被提拔为副千户,而且成年以后就可以当上千户,他们还是很羡慕的,在他们眼里,千户同样是个了不得的大官。 他们如果知道,张斌是想把他们培养成参将、总兵甚至是军中统帅,估计能激动的集体打摆子! 张斌看着孙可望和张差远去的背影,这才对李定国等人道“你们还小,就先跟在本官身边好好学文习武吧,等你们长大了,再给你们安排好差事。” 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三人倒没什么,他们本来就小,这会儿他们三人中最大的李定国才十三岁多一点呢。 王尚礼、白文选、冯双礼等人却直想翻白眼,什么还小啊,我们都比孙可望大好不。 不过,总督大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反驳,他们只能安慰自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己,跟着总督大人混,不说千户,百户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张斌并没有跟他们多做解释,反而指着孙传庭介绍道“这位就是即将上任的三边总督孙传庭孙大人,你们老家好像都是延绥镇那边的吧,孙大人可就要去那边当父母官了,你们有什么要他帮忙的吗?” 孙传庭这个莫名其妙啊,张斌这架势,貌似是想让自己好好跟这小家伙拉拉关系,他完全不明白张斌这是什么意思,几个小家伙而已,自己犯得着跟他们拉关系吗? 他不想跟人拉关系,这几个小家伙可想跟他拉关系,张斌的话刚落音,刘文秀立马满怀希冀的问道“孙大人,您是三边总督,那延绥巡抚是归你管吧?” 孙传庭无奈的点头道“按从属关系来说,是的,三边但有巡抚,都归总督管。” 刘文秀闻言,立马激动的道“孙大人,你可得帮我们把那姓洪的给宰了,那家伙太坏了,专门骗我们,说什么放下武器投降,朝廷既往不咎,我们那好多乡亲信了他的鬼话,放下武器投降了,结果,全被他拉去砍了!” 艾能奇、冯双礼等人闻言,纷纷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那家伙实在太坏了,孙大人,你一定要帮我们杀了他啊!” 孙传庭闻言,顿时满脸黑线,为了你们这些反贼去杀一个巡抚,这不胡闹吗! 没想到,张斌却是点头应承道“嗯嗯,这种坏人不能放过,不过巡抚都是皇上委派的,孙大人只能撤他职,不能杀他,要不让孙大人去把他撤职查办,押送到京城问罪好不好?” 刘文秀、艾能奇等人立马鼓掌道“好啊,好啊。” 孙传庭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直到张斌命人安排好李定国等人的住宿,带着大家打道回府了,他才忍不住凑上去问道“双全,你这也太儿戏了吧,我们真要为了几个小反贼去干掉一个巡抚吗?” 张斌摇头洒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他们说的那个姓洪的就是延绥巡抚洪承畴,洪承畴仗着温体仁的支持,想夺你三边总督的位子呢,我已经帮你把他弄掉了,这会儿他已经被革职查办,押回京城受审了,你等于白得了这份恩情,何乐而不为呢?” 孙传庭闻言骇然道“原来是这样,那姓洪的竟然是温体仁一伙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不过,双全,你为什么让我跟这几个小家伙拉好关系呢,有必要吗?” 张斌也没多做解释,只是郑重的点头道“很有必要,你以后就明白了。” 别说孙传庭不明白,就连李定国他们都不明白,总督大人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好。 总督大人竟然把他们收做亲随,让他们住进了总督府衙门,他们很快就发现,给总督大人总亲随比给张献忠做亲随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比如,他们住的地方,八个人直接就是一个大院,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里面什么家私都有,宽敞明亮,舒适无比,哪像跟这张献忠的时候,几个人挤一个破帐篷,跟狗窝一样。 还有他们的伙食,那也是好到不行了,他们原以为,粮食管够只是米饭和面食管够,在总督府,完全不是这样,只要他们吃的下,鱼和肉都管够,而且,只要他们饿了,随时可以去吃,总督府的膳堂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吃的,这对于正在长身体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平时他们也不用做什么事,就是每天抽出两个人,轮流为总督大人收拾书房,并且在书房外面值守,其他人则准时去陆军讲武堂学习。 陆军讲武堂能学到的东西可多了,学文习武和研习兵法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还有实战演练,排兵布阵等等,只要他们想学,什么都学的到,总督大人有空的时候甚至还亲自给他们讲解兵法和实战战例,他们的军事素养简直突飞猛进。 渐渐的,他们忘却了曾经在农民军中的过往,忘却了八大王张献忠,他们的眼里,只有张斌,他们的心中,只有大明。 张斌手下的八员虎将就这样慢慢成长起来,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将放出夺目的光彩! 第六卷 第二十二章 体恤民情 东番中前卫北部,离大员城大约二十余里,文溪河畔,土地肥沃,雨水充沛,正是种植水稻的好地方,这次从大名府过来的西北灾民大部分都安置于此。 张斌特意给这里取名为安定,希望饱受天灾折磨的老百姓能从此过上安定的生活。 原本安置在此的老百姓的确过上了安定的生活,甚至比他们没有遭灾以前的生活还要好。 这里原本就地广人稀,土地又松软,随便整饬一下就是上好的良田; 东番九卫也从来没有停止过驻地建设,很多适宜耕种的地方都组织人修建了砖瓦房,只等人搬过来就可以居住; 还有南海卫那边今年也是大丰收,第一季的稻米早就填满了仓库,光用作军粮根本就吃不完,这些饥民一搬过来,每人每月都能领上一石白花花的稻米; 还有卫所配备的耕牛和牛车,还有东盛堂捐助的布匹等生活物资,还有附近各千户所时不时送来的猪肉、鹿肉、水产等等,可以说,衣食住行都不用操心,灾民们都感觉自己真的如同置身天堂一般。 但是,一万多灾民才安置下来不久便有人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吐的稀里哗啦,拉的肝肠寸断,而且犯病的人越来越多,简直就跟遭了瘟疫一样。 张斌闻讯,吓了一大跳,要是瘟疫就麻烦了,他连忙让人接了大员城中最好的大夫前去整治。 结果,大夫去了没半天就回来了,而且还找到总督府来了。 张斌听闻大夫来了,连忙让人将他请进来。 不一会儿,那大夫便愁眉苦脸的走进来,拱手道“总督大人,这下怕是麻烦大了。” 张斌闻言,脸色一变,颤声道“难道真是瘟疫?” 那大夫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是瘟疫,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其死亡者,三分有二,染病者十居其七八。安定染病者并未过半数,而且未出现死亡者,故并非瘟疫。” 张斌闻言,松了口气,不是瘟疫就好,他追问道“那又是什么病?” 那大夫解释道“老夫细细问过了,原先安定之人并未有犯病者,犯病者皆为新近迁入安定的灾民,此病乃因道理来远,不习水土,食积于小腹之中,凝滞不消,遂至生热,升至胸中,而后上吐下泻。” 搞了半天原来是水土不服啊,张斌也不知道这病是不是很严重,他连忙请教道“这病严重吗,好治吗?” 那大夫尴尬的道“此病与两方水土,两方天气和两方饮食都有关联,迁入安定的灾民三者都不习,病情相当严重,小人也只能稍做缓解,不能根治啊!” 这下的确麻烦了,不能根治,难道天天让人吃了吐,吐了吃,吃完拉,拉完吃,那不要人命吗。 张斌想了想,随即问道“能缓解多少,不会出人命吧?” 那大夫羞愧的道“胸热之症,小人能缓解一二,吐应该不会吐了,腹中胀痛无法确认因何所致,小人只能下点清热退火之药,这腹泻怕是止不住啊。此病倒不会闹出人命,只是犯病者四肢乏力,头晕目眩,农活怕是没法干了。” 张斌点了点头,安慰道“老先生辛苦了,能缓解一二就好,不知老先生可有能治此病的名医推荐,只要能说出名字,本官怎么也要请过来。” 这不请过来不行啊,这一批就有十多万呢,如果有一半拉的四肢无力,活都没法干,岂不是要白养着七八万人,而且后面肯定还要从西北迁徙灾民过来,如果一迁过来就有一半病秧子,恐怕自己粮食再多都养活不了。 那大夫闻言想了想,随即叹息道“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倘若文林郎到此,肯定能药到病除,可惜文林郎万历二十二年就去世了,也不知他后人学得了几分本领。” 张斌这个晕啊,别说官衔啊,说官衔谁听的懂,他不由追问道“不知老先生说是哪位文林郎?” 那大夫尊崇道“小人说的是楚王府奉祠正、太医院判、药圣李时珍。” 原来是李时珍啊,这位大拿来了那肯定没问题,可惜去世了,请他的后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张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斌试着问道“老先生还知道其他名医吗?” 那大夫惭愧道“请恕小人孤陋寡闻,当世名医,小人就听说过这么一位。” 这事情可拖不得,眼看着从大沽港那边送过来的灾民越来越都,如果不赶紧找到根治水土不服的良方那可就真麻烦了。 张斌连忙问道“老先生可知文林郎仙乡何处?” 那大夫点头道“小人知道,文林郎乃是湖广蕲州人。” 蕲州又是个什么地方,张斌压根就没听说过啊,他连忙追问道“蕲州属于湖广哪个府?” 那大夫不假思索道“蕲州属于湖广黄州府。” 原来是黄州府,正好紧邻着江西,从建宁府过去都不到一千里,张斌点头道“那好,本官即刻派人去请文林郎的后人,多谢老先生了。” 那大夫又赞颂了一番张斌爱民如子,这才恭谨的退了出去。 张斌想了想,写了份移关公文,照会黄州府,福广总督治下出现大量平民上吐下泻,请调文林郎李时珍后人前来协助治疗,就这么简单,他相信一个知府还不敢得罪他这个两省总督,应该会乖乖配合,派人过来。 公文写好之后,他立马招来张差,拿着公文叮嘱道“你带一队亲卫先坐快船赶到建宁府,然后快马加鞭赶往湖广黄州府,去请文林郎李时珍的后人过来为灾民整治水土不服之症,越快越好。” 张差道了声遵命,接过公文,疾步往外走去。 张斌又想了想,干脆让人招来了李定国等八名亲随,又让谢正刚招来两队亲卫,打马直接赶往安定,去看看灾民的病情。 这要是瘟疫他肯定不敢去,水土不服的话倒是没什么,正好还可以顺带看看灾民的生活情况。 六月的东番已经有点闷热了,打马狂奔的话倒是凉快异常,安定离大员城也就二十来里,一行人不到两刻钟就赶到了安定外围的屯田区。 张斌随便选了个离大路不远的百户所,直接打马跑了过去。 东番并没有府州县乡村这些行政单位,一个卫所就相当于一个府,一个千户所就相当于一个县,再分下来十个百户大概管着一个乡的面积,一般一个百户辖区内所有屯卫都会聚居在一起,并不会再分开设村庄。 当然,一个百户手下也不止一百户屯卫,现在东番九卫下属屯卫已经有三十多万,平均每个卫所都有六千多户,东番中前卫迁入一万五千多人之后更是达到了上万户,五个千户所,每个千户所下面都达到了两千多户,也就是说,一个百户下面有两百多将近三百户。 所以,张斌抵达的百户所是一个相当大的村子,足有将近三百户,上千人,这里的建筑也很有特色,十户一排,十户一排,就跟九宫八卦阵一样。 一行人还没有进入村子,这里的百户便带着人迎上来了,这里的人都知道,一般能带着几十骑到处跑的,不是从东番中前卫驻地出来的千户大人或者指挥使大人,就是从大员城里出来的军方将领,只是没人想到,来的竟然是总督大人。 这百户原本就是福建的屯卫,自然是认识张斌的,他一见张斌,连忙拱手作揖道“参加总督大人。”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免礼,随即翻身下了马,把缰绳往旁边亲卫手里一扔,这才问道“这里迁来了多少西北灾民,他们的病情怎么样?” 那百户连忙拱手道“这里共迁来了西北灾民一百户,五百余人,犯病的大概有两百多人,上午的时候千户大人派人送来了一些药,他们吃了之后已经不怎么吐了,就是肚子还闹腾的厉害。”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嗯,带我去病的比较重的灾民家里看看。” 那百户连忙弓着腰做出请的手势,带着他就往村子里走去。 张斌身后,谢正刚直接挥手让一队亲卫留下来看守马匹,他自己则带这另一队亲卫跟在张斌身后进了村子,李定国等人也不用招呼,直接跟在谢正刚身后也一起进了村子。 走不多远,那百户便带着张斌一行人来到一个崭新的院落里面。 这院落真的很新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连外面的木阑珊都是新砍的树枝扎的,上面还能看到崭新的豁口呢,房子也是崭新的砖瓦房,墙上面一点污迹都看不到,应该是刚建好不久,又或者刚有人搬进来住。 张斌跟着那百户进了院子,顿时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外面小院里并没有人,不过里面却闪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一见那百户便紧张的搓手道“百户大人,您来了啊,是不是千户大人又发下来什么好药了?” 那百户直想翻白眼,他尴尬的道“这个,暂时还没有,是总督大人来看你们了,老赵他们都在吧?” 说罢,他往旁边一闪,直接让出后面的张斌。 总督大人是什么官,那少妇还不明白,不过百户大人都要叫大人的那肯定是很大的官了,她都有点不敢开口了。 张斌正想着怎么开口呢,刘文秀、艾能奇突然凑上来惊喜道“赵婶,你住这里啊?” 那妇人抬头一看,跟着惊喜道“哎呀,文秀,是你们啊?” 认识就好,张斌终于找到话题了,他微笑着问刘文秀道“你们认识啊?” 刘文秀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总督大人,赵婶经常给我们补衣服呢。” 原来是这样,其实,农民军并不是只要打仗的,各种匠户也会被农民军裹挟,跟着他们一起跑,这其中最吃香的就是铁匠和裁缝匠了,因为铁匠可以打造兵器,裁缝匠可以做衣服,甚至可以做软甲、锁子甲一类的轻型盔甲。 这妇人应该就是裁缝匠了,而且还是张献忠手下的裁缝匠,貌似跟李定国他们还很熟。 有了熟人,气氛立马就融洽了,众人寒暄了几句,那妇人便将他们请进屋里。 这些屋子都是按统一制式建出来的,正门进去是吃饭的厅堂,后面是做饭的厨房,两边则是两大两小四个房间。 这时候,屋里两个病人并没有躺在各自的房间里,反而齐聚在厅堂,靠坐在小靠背椅子上面,无精打采的。 李定国等人见状,立马走到其中一个老头跟前,担忧道“赵伯,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那老头一见这帮小家伙,立马眉开眼笑道“定国,是你们啊,我没事,就是有点拉肚子。” 看他样子,的确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没什么精神,好像整个人都没力气了一样。 张斌上前微笑道“老人家,在这里过的怎么样,除了拉肚子,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吧?” 那老头有气无力的道“这里好啊,有吃的有穿的,住的又好,一家还有几十亩地,简直比我们没遭灾之前还过的好啊就是我老汉无福消受啊,一来这就病了,现在田里就我那两个小子在忙活,我这心里急啊。” 张斌连忙安慰道“老人家,不要急,卫所那边已经想办法请医生去了,估计过几天就能请来了,到时候只要喝几计药就没事了。” 那老头连连点头欣慰的道“那就好,那就好。” 张斌也没解释自己的身份,就那么站着跟这一家人闲聊起来。 这一家貌似有点复杂,那妇人应该是这老者的女儿,另外一个病人应该是那妇人的夫婿,还有两个不在场的应该是这老者的儿子。 如果是大明的普通农户或者匠户家里自然不会是这个样子,但是,他们是灾民,来到东番也不可能按原来的户籍每户分栋房子,只能让有亲戚关系的先凑合着住一起,至于后面他们要分家过,那就是他们的事了,卫所也不会再给他们免费建房子了,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建了。 说着说着,这赵老头貌似又忍不住了,打了声招呼便往后面跑去,张斌摇了摇头,示意那百户带着他到处转了转。 还好,这家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床被农具什么的都不缺,粮食也比较充足,证明下面人没有背着他贪拿卡要,基本上他给灾民准备的东西都发下来了。 他又转了几家,了解了一下患者的病情,又检查了一下生活物资,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只要他们病好了,就能开始正常生活了,现在就看李时珍的后人本事怎么样了。 第六卷 第二十三章 药圣之后 张差拿着移关公文,带着一队亲卫,一路换马不换人,不到三天时间便赶到了黄州府。 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李时珍府邸在何方,只能直奔黄州府衙门,找黄州知府帮忙。 他此时心里是相当忐忑的,因为他所持的移关公文并不是上级的下级的命令性公文,而是不相统属的官员之间相互交流的公文,说白了就跟普通书信差不多,黄州知府完全可以置之不理,要黄州知府不搭理他,这事情就有点麻烦了。 还好,黄州知府相当识趣,他压根就不敢得罪两省总督,虽然福广总督还管不到他湖广的官员,但文官都是流官,谁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跑到这位总督大人手下去任职呢,所以,他对张差一行人不但热情得不得了,甚至还亲自陪他们赶往蕲州,去请李时珍的后人出诊。 蕲州城离黄州府城并不远,总共也就五六十里的样子,如果快马加鞭的话,不用一个时辰就能抵达,但是,两城之间却隔着长江,一个在长江左岸,一个在长江右岸。 马再快也是跃不过长江的,所以,黄州知府干脆命人招来了一艘类似于苍山船的帆桨船,带着张差一行人,顺流直下,直奔蕲州城。 帆桨船顺流直下那也是势若奔马,还是不到一个时辰众人便赶到了蕲州城,而且很快就来到了文林郎李时珍的府邸。 知府大人来访李家自然是扫榻相迎,不过,当张差看到李时珍的后人时心里顿时凉了一长截。 李时珍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建中、建元、建方、建木,这会儿不但李时珍去世了,他的大儿子李建中和二儿子李建元也去世了,仅余老三李建方和老四李建木。 而李建方和李建木也上了年纪了,李建方已经六十有余,头发胡子都白了,李建木也已经五十多岁,恐怕经不起长途跋涉了,怎么办呢? 没想到,他刚道明来意,李建木竟然背起医箱就要跟他出发,医者父母心,这个时候的大夫还是相当注重医德的,李时珍的后人更是受到药圣的熏陶,经常不辞辛劳,行医四方。 传闻李时珍七十高龄还不顾年老体衰,日夜兼程,奔赴疫区,为老百姓治病,正是因为那次太过劳累,一代药圣积劳成疾,不能自医,最后与世长辞。 李建木才五十多岁,自然不会惜身,一听说福广有数千人上吐下泻,病情严重,他甚至连马车都不愿意坐,就那么直接跟张差他们打马奔行,日夜兼程,奔赴建宁府。 急病患之所急,正是医德的直接体现,李家世代行医,医德传世,遇到这种事,他们压根不需人催促,能赶多快,他们就会赶多快。 张斌此时的心情也是相当焦急的,因为东番后卫和东番中后卫那边都传来消息,后面抵达的两批三万多人同样出现了水土不服的症状,犯病的已经超过万人! 这天,他正焦虑不安的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外面突然传来赵如激动的声音“大人,张差回来了,他带着文林郎的后人回来了。” 张斌闻言一愣,张差好像才出发六天吧,有这么快吗?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道“真的啊,快请文林郎后人进来一叙。” 很快,张差便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匆匆走进来,张斌不由大吃一惊,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能跟他们一起快马加鞭赶过来? 如果是坐马车,绝对没有这么快,建宁府到黄州府可有千余里,马车一天最多也就能赶一百多里,六天时间,他们能从黄州府赶到建宁府就不错了,张差过去可还需要时间,他不可能不用一天就赶到黄州府了。 李建木此时也相当的惊奇,他真没想到船有这么快的,车轮舸顺流而下,那速度本来就已经相当惊人了,两岸景物飞逝,那速度绝对比奔马还快,没想到,到了海上,车轮舸速度依然不减,还是那么快。 这一路,以他的经验判断,河道最少有四百余里,海路最少有六百余里,加起来最少有千里以上,坐船竟然不到一天就赶到了,这到底是什么船! 张斌吃惊归吃惊,却没有失态,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很快他便回过神来,这个时候的医者并没有什么地位,不过他对药圣的后人还是相当尊崇的,李建木一进来,他便热情的起身道“老先生一路辛苦,来来,先坐下来喝口茶。” 说罢,他便走到书桌前的茶几旁,想让人奉上香茗,和这老者好好聊一聊。 没想到,李建木却是坚决的摇头道“总督大人,要不先去看看病患吧,上吐下泻之症虽不足以致命,对病患来说也是一种煎熬,能早点帮他们治愈就早点帮他们治愈吧,听闻此地有数千病患,小人实在是无心休息,还望总督大人见谅。” 果然是名医之后,如此医德昭昭,张斌不由肃然起敬,他稍微询问了一下,得知这位李建木老先生打马奔行完全没有问题,便立马命人备马,就带了一队亲卫还有白文选、冯双礼两个亲随,直奔安定赵老汉家里。 还是不到两刻钟,众人便赶到了先前来的百户所,也不用那百户指引,一行人直接打马来到赵老汉家门外。 老赵家闺女一听见马蹄声,飞快的从屋里跑出来,一看是张斌等人,她一点也不认生,因为张斌上次来并没有摆什么官架子,平易近人的很,他还以为张斌并不是什么大官呢。 倒是几个小家伙没来,让她略微有点失望,她边招呼人进屋,边问道“文选,双礼,定国他们呢,怎么没过来啊?” 白文选和冯双礼尴尬的互望了一眼,他们也不知道总督大人为什么没有召集李定国等人就这么过来了啊,最后还是冯双礼憨笑着回答道“定国他们都读书去了,我们俩今天正当值,所以就我们俩来了。” 老赵家闺女闻言,欣慰的点头道“读书好啊,读书好啊,读完书出来都能当大官,定国一看就是当大官的料。” 白文选闻言,不由委屈道“赵婶,还有我们呢,难道你看我们就不像当大官的料吗?” 老赵家闺女闻言,连忙摸了摸他的头,尴尬的道“你们都是,你和双礼也是当大官的料。” 白文选闻言,这才露出憨厚的笑容,众人一路闲聊,很快便来到屋里。 这个时候赵老汉和他女婿都拉的有点消瘦了,看见众人进来,甚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坐在那里虚弱的和众人打着招呼。 张斌见状,不由暗暗担忧,谁说拉肚子拉不死人啊,这么拉下去,铁打的金刚也扛不住啊! 李建木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异常,比这拉的更狠的他都见过,最严重的,能拉的趴床上起不来,只能拿个盆子在后面接着,这两人好歹还能坐稳,还不算很严重。 他上前仔细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又让他张嘴看了看舌苔,随即便让赵家闺女带着他去厨房看看。 来到厨房一看,没有水壶,也没有茶壶,他立马皱眉道“你们平时不烧开水喝吗?” 赵家闺女搓手道“这个,大夫,您也知道,我们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渴了直接舀一瓢井水一喝就行了,哪里有那闲柴来烧开水啊。” 李建木摇了摇头,随即对张斌道“总督大人,这样不行,不服水土者大多是因为不服水,各地之水,性状不一,但烧开之后,差别却不是很大,所以,不服水土者切忌到一个地方就喝生水,应该先喝几天开水,等适应了再慢慢喝生水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 赵家闺女闻言,不由羞红着脸道“哎呀,大夫,您真是神了,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因为来了月事,腹痛难忍,我爹他不让我喝生水,还特意跟小旗大人家借了个水壶,给我烧了几天开水喝,结果,我没事,我爹和我老汉倒是病倒了。” 张斌闻言,恍然大悟,所谓各地之水,性状不一,大概是里面含的微生物又或者细菌不一样,有的人抵抗力差,习惯了一地的水质,再去其他地方就不行了,而开水就不一样了,水一烧开,里面不管是微生物和细菌都差不多杀死了,自然不会再害得人水土不服。 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他立马对一旁的谢正刚道“小六叔,回去之后立马让人去福广订购三万个水壶,以后从西北迁移过来的灾民,每户发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一个,让他们先喝几天开水,不要一过来就喝生水。” 李建木闻言,不由点头道“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还有一个更好的法子,能预防不服水土之病,就是不知大人舍不舍得。” 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只要迁移过来的灾民不犯病,比什么都强,张斌立马郑重道“老先生您说,只要本官能办到的,绝对不含糊。” 李建木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喝茶,家父《本草纲目》中有云,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沉也,降也,最能降火。火为百病,火降则上清矣。然火有五次,有虚实。苦少壮胃健之人,心肺脾胃之火多盛,故与茶相宜。这不服水土者,虚实之火交杂,茶叶正好克制,所以,喝茶就能减缓不服水土之症状,若一开始就以开水泡茶,则不服水土者立减一半,就是不知总督大人能不能拿出这么多钱来为老百姓买茶叶。” 张斌闻言不由哑然失笑,这会儿的茶叶对平民老百姓来说的确是个奢侈品,一般老百姓还真喝不起,因为普通的芽茶就一分银子一斤,普通的叶茶也要五厘银子一斤,一斤就是几天的口粮,这会儿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钱去买茶。 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他毫不犹豫的道“芽茶好还是叶茶好?” 李建木欣慰道“自然是芽茶最适宜。” 张斌立马对一旁的谢正刚道“小六叔,等下就让东盛堂福建分号发三万斤芽茶过来,每户迁移过来的灾民家里发一斤,让他们泡茶喝。” 三万斤也才三千两银子,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而已。 李建木闻言,不由对张斌刮目相看,这位总督大人爱民如子还真不是装的,水壶和茶叶都是免费发放,从来就不提钱的事,这可是好几千两了! 他欣慰的点头道“总督大人能如此为民着想,这不服水土之症就好了一半了,待小人再看看,然后开些药,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说罢,他问了老赵家闺女一声,直接往茅房走去。 茅房,几乎每个人每天都要去一趟,但是,没事的时候,基本上没人去茅房,因为这个时候的茅房基本就是一个坑,上面架两块木板,有点钱的人家还会买个大水缸埋坑里,没钱的直接就是一个土坑,里面那情形,简直令人作呕! 张斌见李建木朝茅房走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洁癖,去趟茅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后面谢正刚等人见张斌跟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于是乎,赵老汉家臭气熏天的茅房便被众人包围了。 这茅房是真的臭,比一般的茅房都臭,因为赵老汉和他女婿都拉了是十来天了,那家伙,拉稀可是关不住的,而且还管不住方向,茅房里的两块木板上喷的到处都是黄不拉几的汁子,张斌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这里面也太恶心了! 没想到李建木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他直接竟然走到茅坑旁蹲下来,仔细观察起木板上的粪汁来。 这场景,简直让人受不了啊,一个人不拉屎,却蹲在茅房里,而且还不是蹲在木板上,而是蹲在旁边,直面满坑的大粪。 很多人已经忍不住别过头去,看着都受不了啊,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怎么能忍受。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李建木看了一会儿,竟然凑上去,用手指沾了点粪汁仔细搓了几下,然后放到鼻子面前认真的闻起来! “呕”也不知是谁,忍不住干呕起来,张斌也感觉有点受不了了,还好,在后世检测屎尿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很怪异,只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好像那粪汁就在自己鼻子跟前一般。 李建木仔细闻了一阵,这才找了块干净的地面,将手指在上面蹭了蹭,然后起身道“总督大人,好了,我们回去开方子吧,多抓点药,一次做个几千份,他们吃几天药,再喝几天茶水应该就没事了。” 事不宜迟,张斌闻言,立马挥手带着大家就往回赶,那李建木甚至连手都忘了洗了! 第六卷 第二十四章 推广中成药 满天红霞,残阳如血,张斌和李建木一行人回到大员城之时已临近傍晚,眼看着这一天就要过去了,李建木连忙匆匆写了个方子给张斌,请张斌马上派人去抓药,他貌似想连夜熬药来着。 这会儿并非家家户户都有药罐,尤其是刚迁移过来的西北灾民,药罐那东西更是一个都没有,再说熬药对火候和加水量等也有要求,所以,李建木想亲自动手熬好了再分发下去,这点张斌倒是很赞同。 但是,他这可是上万人几天的药量,每种药材都是几千斤,大员城的药铺根本就不可能备这么多药,甚至整个东番都不可能逮着这几味药备上几千斤,没办法,张斌只得命人连夜去福建和广州采购,晚上熬药的事情是不用指望了,不过张斌保证,明天一早,绝对给他把药备齐了。 如此一来,晚上就没什么事了,张斌干脆在府中摆了一桌酒席,盛意邀请李建木赴宴,李建木倒是不扭捏,爽朗的应了,结果,张斌的父母一听闻神医之后前来赴宴,竟然也跑来凑热闹了,而且还邀了戚芳华和洪蓉儿的父母,搞的张斌不得不命人置办了一大桌酒席。 这老年人一般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所以对大夫很是看重,特别是名医,经常被大富大贵之家奉为座上宾就是这个原因,像药圣李时珍,就曾经被楚王府聘为奉祠正,管着整个王府的医药。 张斌这下反倒有点担心李建木会不高兴了,因为一般在某些方面能力特别出众的人都会有点怪癖,或者说有点高傲,不好打交道,像这个李建木,来了之后基本上没有说过与看病不相干的话,一门心思就是给人看病,就连他这个总督大人,人家都没怎么搭理。 原本说好的自己一个人请他,结果却来了一大桌人,人家万一生气了,自己可就下不了台了。 没想到,李建木进来之后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热情的跟所有人打了个招呼,还稍微露了一手。 他先是仔细看了一眼张斌的父亲张成德,随即便拱手道“张大人,您这人中穴附近略带乌青,是否一受点凉就感觉腰酸背痛啊?” 张成德闻言,目瞪口呆,他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李建木道“老先生简直神了,我晚上哪怕被子没盖好都会感觉腰酸背痛,敢问老先生这是何故啊?” 李建木摸着胡须摇头晃脑道“此乃寒气入体所致,你年轻的时候寒风吹的多吧?” 张成德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那时候做点小生意,起早贪黑的,不论寒暑都在海上飘,经常吹的浑身直打哆嗦。原来是这个缘故所致,不知老先生可有良方啊?” 他所谓的起早贪黑其实就是走私的时候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不是晚上天将擦黑出发,就是早上天还没亮出发,那时候基本上都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特别到了冬天,海上更是寒风刺骨,所以他风寒入体,浑身疼痛。 李建木自然是有办法治才说出来的,他不假思索的道“家父曾精研了一种腰痛丸,能怯风除湿,对风寒入体引起的腰酸背痛有奇效,有空的话,我给你炼几瓶,吃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张成德连连拱手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李建木摆了摆手,又仔细看了看洪先春,随即笑眯眯的道“洪大人眼袋黑肿,头发稀疏,恐怕有点夜尿频繁,力不从心吧?” 他说的其实是肾虚的表象,对肾虚的人,你当然不能对着人家直接说,我看你有点肾虚啊,如果那样说,就有点打人脸了,很容易引起误会,所以,一般大夫都会委婉的说。 洪先春闻言,果然没有生气,反而惊奇的道“先生真神了,鄙人的确夜尿频繁,力不从心,不知先生可有良方?” 他老婆杨氏闻言,立马啐了他一口,嘟囔道“叫你不要老跟那几个小妖精腻歪,现在好了吧!” 李建木却是摸着胡须洒笑道“无妨无妨,家祖曾精研了一种补肾丸,能健脾益气,补肾养血,有空的话,我给你炼几瓶,吃个一两年就好了。” 洪先春连连拱手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 李建木摆了摆手,又仔细看了看戚银,随即满脸郑重道“老人家这脸色,气血亏损严重,是不是受过什么重伤啊?” 戚银点头叹息道“唉,是啊,当初年少轻狂,不听大伯号令,立功心切,险些犯下大错,老夫为了弥补过失,拼命追击倭寇,结果重伤濒死,命都差点丢了。” 李建木闻言,满脸崇敬道“原来是抗击倭寇的英雄,着实令人钦佩,您这身子骨亏损的厉害,我蕲州倒有祖传的十全大补丸可供补益,只是这身体能补,阳寿却无法补啊!” 戚银闻言,满含期待的问道“如果吃了先生的十全大补丸身体能回复普通的的强健吗?” 李建木郑重的点头道“能,但是。” 戚银闻言,挥手道“生死有命,这个老夫不强求,能跟正常人一样痛痛快快活几年就好,每天病恹恹的,这日子老夫都过腻歪了。” 李建木连连点头道“那好,我有空给老英雄炼几瓶十全大补丸。” 他们说话这功夫,菜都上齐了,张斌虽然被晾在一边,却一直在认真听李建木介绍那些药丸,他脑海里面已经有了一个构思,那就是全力推广中成药,将李建木所说的药丸好好包装一下,销往全球,到那时候,东盛堂光凭卖药丸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要知道,这时候,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成药卖,不管是谁病了都要请大夫看过之后开药,然后再抓药熬药,麻烦的很,就连这时候医药技术最发达的大明都是如此,其他各国甚至连大明都不如。 如果自己能把这块做起来,那利润不知道有多少,更重要的,还能带动福广两地的医药产业,要知道,整个福建西北部和广东北部全部是山区,耕地少的很,适宜种植中草药的地方却不知道有多少,一旦中成药这块做起来,福广两地的平民百姓都能富的流油! 那么,药圣李家会不会同意把方子拿出来,配合自己推广呢? 他已经细细观察很久了,看李建木左右逢源的样子,应该不是很难说话的人,看样子,这位老先生之前之所以那么认真,并不是有什么怪癖,而是出于对患者负责的态度,不想分心说其他的,这会儿一旦放松下来,他还是很好说话一个人。 张斌借着菜上齐的机会,小心翼翼的问道“李老先生,要不要来点酒。” 在他看来,大夫都注重养生,是不大可能喝酒的,他这样说只是提醒大家,该吃饭了,大家边吃边聊。 没想到,李建木却饶有兴致的道“好啊,今天承蒙总督大人热情款待,当然要喝点酒助兴。” 大夫还喝酒,真有点稀奇啊,张斌立马招手道“上四壶好酒。” 四壶酒可是四斤,在座总共才五个能喝酒的,这一下上四壶,想干嘛呢,黄氏不由轻斥道“臭小子,上这么多酒干嘛,你想把你爸和你岳父全灌醉啊?” 张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父亲张成德,还有两位岳父可都是当兵的出生,喝酒都豪爽的很,到时候可别真把他们给喝翻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他尴尬的摸了摸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李建木却突然解围道“没关系,没关系,喝酒尽兴就好,别使劲喝就行了,来来来,我给大家看个好东西。” 说罢,他直接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摆桌子上,又接过家丁送上来的酒壶,倒满一杯酒,然后直接打开一个瓷瓶,往酒杯里面倒了点粉末,酒杯里面的酒立马变的跟红琥珀一样晶莹透亮,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药香。 他略带自得的介绍道“这也是家父精研出来的好东西,具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各位大人要不要试一试?” 这个自然是要试一试的,连张斌都忍不住倒了杯酒摆在他面前,很快,他面前便摆了五个酒杯,他又拿起瓷瓶给每人酒杯里面倒了点粉末,另外四杯酒同样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红色。 这时候,他才举杯道“失礼了,我借花献佛,谢总督大人盛情款待。” 众人连忙举起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酒杯,碰了一下,然后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众人立马露出惊奇的表情,这白酒本来有点辣喉咙,不管你酒量再好,度数高的白酒喝下去,喉咙甚至是食道都会感觉一阵火辣,但是,这药酒喝下去竟然没有一点辛辣的感觉,反而感觉柔和无比,浑身舒坦! 当然,柔和那是实在的,浑身舒坦大多只是心理作用,就算这药酒再有功效,也不可能一喝下去就见效。 李建木见众人一副惊奇的样子,又指着另外一个瓶子,继续介绍道“这个是助兴之药,功效就不说了,大家想试试吗?” 助兴之药大家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张成德跃跃欲试的看了看,被黄氏掐了几下之后又放弃了,戚银则是压根没一点兴趣,唯有洪先春不顾杨氏又捏又掐,硬是倒了杯酒,摆在李建木的面前,饶有兴致的道“要不我陪老先生喝一杯?” 李建木连连摇头道“我就不喝了,要不总督大人来一杯。” 张斌闻言,只得倒了杯酒,将杯子摆李建木的面前,说实话,他也想试试这酒的功效,要知道,这两种酒可是后世的保健品和玮哥啊,如果真的有功效,那可不得了。 李建木见两人的杯子送上来了,立马毫不犹豫的拿起另外一个瓷瓶,给他们倒了点药粉,很快,杯子里的酒也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红色,张斌拿起酒杯,尴尬的朝洪先春举杯道“岳父大人,我敬你一杯。” 洪先春飞快的拿起酒杯和张斌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张斌自然也毫不犹豫的一口干了。 这酒的效果,暂时还看不出来,他只是有点奇怪,李建木这表现有点不正常啊,这么卖力表现,好像有点刻意巴结的意思啊! 李建木的确有点刻意巴结的意思,他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因为他儿子也是进士,而且正是在朝官员,他刻意巴结张斌正是想给自己的儿子找个靠山。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他的刻意巴结之下,总督大人这一家子跟他关系很快就熟络了,这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道“总督大人,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犬子树初之名?” 李树初?没听过啊,很有名吗? 张斌不由好奇的道“令郎是?” 李建木连忙解释道“犬子树初乃是万历四十七年己未科进士,这会儿这在户部山东清吏司任郎中一职。” 张斌闻言,立马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想自己提拔他儿子啊,这个好说啊,正愁找不到机会提推广中成药的事情呢,这机会马上就送上门来了。 要推广中成药,自然最好把蕲州李氏一族全部拉进东盛堂,不然的话,不但利益上会纠缠不清,蕲州也不一定会心甘情愿的拿出配方来全力配合自己推广。 有李树初这曾关系就好办了,其他衙门的人他还没有多大把握,这户部衙门的,他却有绝对把握,因为户部尚书毕自严还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张斌立马装作兴奋道“原来令郎在毕大人手下任职啊,那真是太好了,要说朝堂官员里面,除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曹大人,就数毕大人跟我最熟了。” 李建木闻言,激动的道“噢,大人跟毕大人很熟吗,那真是太好了,犬子这下希望了。” 张斌假装不懂道“怎么了?令郎在户部过的不如意吗?” 李建木连忙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犬子在户部郎中的位置上已经六年有余了,呃,这个,大人,您也知道,户部那么多郎中,犬子怕是很难有出头之日啊。” 户部的情况的确有点特殊,因为,户部的清吏司不是按职能分的,而是按地方分的,大明两京十三省,这两京就不说了,十三省总共有十三个清吏司,而且很多清吏司的郎中还不止一个,也就是说,户部总共有二十多个郎中,要是没关系,想出头,真的很难。 这个对张斌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当然,他不会表现出轻而易举的样子,他要趁这个机会,一把将蕲州李氏一族全部拉进东盛堂! 第六卷 第二十五章 蕲州李氏 户部郎中怎么升职呢? 直接升户部左右侍郎肯定不行,因为郎中才正五品,而侍郎是正三品,连升四级还没这个升法,所以,一般郎中都是外放到地方历练几年再回来当侍郎。 李树初都连续当了两回郎中了,这都第三回了,难怪李建木会急,因为他儿子李树初是三十来岁才高中进士的,也就是说他最多也就能在官场上待个二十多年,李树初从主事到员外郎再到郎中已经花了六年时间,再当三回郎中,又是九年,总共加起来十五年都过去了,再没起色,估计就得告老还乡了。 张斌要安排李树初的升迁之路是很简单的事情,因为福广有的是职位,跟毕自严要个郎中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他开口,李树初要当个正四品的知府,又或者是从三品的左右参政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说,反而假装为难道:“嗯,郎中要升迁必须外放,这事有点麻烦,我得好好疏通一下关系,这事怕是一时半会儿办不好啊!” 李建木闻言,连忙恳求道:“总督大人,还请您一定帮忙啊,我们蕲州李氏一脉就出了树初这么一个进士,光宗耀祖全靠他了。” 张斌闻言,不禁哑然,李树初算什么啊,药圣李时珍才是流传千古的大名人好不,这会儿的人啊,总以为只有当官才能青史留名,其实真正在青史上留名的官员又有几个呢。 他正在考虑怎么拿捏呢,张成德却借着酒劲,摆出当爹的架势,教训道:“老五,你犹豫什么,李神医给我们帮了这么大的忙,你怎么也的帮他儿子这一回,要我说,直接提他当个布政使得了。” “噗”,张斌正夹菜吃呢,闻言不禁把刚塞嘴里的菜给喷了出来,布政使那可是正二品,从正五品直接擢升到正二品,崇祯知道了估计都得发飙,没这么乱来的啊! 黄氏见状,使劲掐了张成德一下,娇叱道:“你添什么乱啊,五姑娘又没说不帮忙,左右布政使是正二品好不,亏你说的出口,你看把五姑娘为难的。” 黄氏自从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之后,对大明官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研究的,她一听张成德的话就来气了,让五姑娘直接把个正五品的郎中提为正二品的布政使,这不为难自己的宝贝儿子吗,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她非得揪住张成德的耳朵,好好教训他一番不可。 张成德被这一掐,立马就怂了,他低声嘟囔道:“我就随口一说嘛,人家李神医帮我们这么大忙,老五总要意思一下不是。” 李建木之所以一开始就用各种家传秘方笼络张斌的长辈,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为自己说话,这会儿张成德都说话了,总督大人会不会听他爹的呢? 他不由满怀希冀的看向张斌,当然,他并不是指望张斌直接将他儿子提拔为布政使,能给个知府当当就不错了。 张斌只得继续假装为难道:“老先生请放心,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只是这事一两天肯定是成不了的,还请老先生耐心等一段时间。” 李建木连连点头道:“有劳总督大人费心了,我省得,我省得。” 这事就算是吊在这里了,张斌又假装试探道:“对了,老先生,这次的诊费怎么算啊。” 李建木连连摇手道:“总督大人帮这么大忙还收什么诊费啊,不用了,不用了。” 张斌却是不依不饶道:“那怎么行,劳你跑这么远,这几天还得帮老百姓熬药,不给诊费怎么说的过去。” 李建木坚决摇头道:“总督大人,真不用了。” 这会儿张成德和洪先春他们都开始帮腔了,一个劲的让李建木开价,因为他们还指望着腰疼丸和补肾丸呢。 李建木却是一个劲的推脱,死活不肯收钱。 张斌顺势道:“老先生,我倒是有个法子,能让老先生受益匪浅,我们也能跟着沾点光,就是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帮忙啊。” 李建木好奇道:“噢,什么法子?” 张斌解释道:“刚我听老先生说的腰疼丸、补肾丸和十全大补丸等等这些,突然冒出个想法,那就是我们做很多这样的药丸,然后运到各地去贩卖,相信生意肯定会很不错的,到时候老先生能获取不错的收益,我们也能赚点小钱。” 李建木闻言一愣,堂堂总督大人竟然跟他商量做生意赚钱,怎么感觉这么怪异呢? 不过,这事还真挠到他的痒处了,他忍不住叹息道:“这事其实家父也考虑过,倒不是光为了赚钱,主要还是为了让老百姓受益,毕竟大明有这么大,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有人行医,很多偏远的地方因为缺医少药,老百姓病了也只能硬扛着,很多扛着扛着就被病痛折磨死了,每每想起这些家父都长吁短叹。但是,这药丸要推广却没这么简单,首先,得做大量的药丸,那可不是一点点钱,谁能一次掏出这么多钱来做;然后,得有人推广,没人给你去推广,做出来也没用;最后还得有人买,像腰疼丸、补肾丸和十全大补丸这些都耗费不小,一般人根本就买不起啊。” 张斌闻言,不由连连点头,看样子他们还真考虑过,各个方面基本都考虑到了,只是凭他们小小一个家族根本没办法推广,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却是小意思,而且他相当清楚,这是个很有前途的产业,后世不就到处是药店吗,而且卖的都是成药,一年收益不知凡几。 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的道:“老先生,这些都不是问题,银子我们有的是,做出来的药丸可以放东盛堂售卖,至于有没有人买的起的问题,我们可以做很多品种出来啊,比如针对老百姓,我们可以做普通清热去火的,治疗风寒感冒的等等,这些都不贵吧,一般老百姓都买的起吧?” 李建木闻言,不由惊奇道:“总督大人,东盛堂也归您管吗?做普通清热去火和治疗风寒感冒的药丸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些都需要钱,我说的钱可不是一点点钱,没有数万两根本不要想,数十万两甚至是数百万两投进去也不算多,总督大人,您能拿出多少钱来?” 不就是钱吗,张斌无所谓的道:“噢,如果拿出一百万两能做点什么出来?” 李建木想了想,直接拿起桌子上一个瓷瓶道:“比如这个延年益寿的药粉,这里面大多数药都是我自己去采的,就这一瓶还需要花二十多两配药,如果所有药都在市面上买的话,这一瓶最少需要一百两,一百万两,这样的只能做出一万瓶来!” 他以为这一下能把张斌给吓到,却不曾想,张斌直接双眼冒光道:“噢,这一瓶药就要一百余两,好啊,直接用个鎏金瓶子装着,在用檀木盒子装着鎏金瓶子,一瓶我们卖一千两!” “啊!”,李建木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一千两一瓶,有人要吗?”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这个你放心,只要真的有效,绝对有人要。” 开玩笑呢,这会儿大明有钱人可不是一般的有钱,一千两算什么,要真能延年益寿,一万两都有人要! 他又指着桌上另一个瓶子道:“这一瓶能用多久,大概需要配多少钱药?” 李建木闻言,老脸罕见的红了一下,他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这个是虎狼之药,不宜经常使用,要天天用的话,估计一个月一瓶吧,成本倒不是很贵,一瓶配个七八两银子的药就行了。” 这东西好啊,一瓶就能用一个月,估计很多有钱人都会抢着要,至于什么虎狼之药不虎狼之药的,那又有什么,没人让他们天天用,就算用的****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张斌估摸道:“这个销量应该会更好,虎狼之药怕什么,直接在瓶子上画上鎏金的老虎和狼,就叫虎狼之药,卖个一百两一瓶肯定没问题!” 李建木没想到,总督大人开起价来会这么黑,动不动就是十倍起价,要真这么开价,就算老百姓也卖不起啊! 他不由担忧道:“普通清热去火和治疗风寒感冒的药丸这么一瓶子成本才几分钱甚至几厘钱,也要卖几两甚至几十两一瓶吗?” 张斌摇头道:“当然不,越是给有钱人用的就越要卖的贵,越是给老百姓用的就越要卖的便宜,像普通清热去火和治疗风寒感冒的药丸在成本的基础上在加个五到十成的利润就行了,一般老百姓可能买不起一瓶,买几粒总是买的起的。” 李建木不由连连点头道:“对,老百姓用的我们就卖便宜点,有钱人用的我们就卖贵一点!” 两人越聊越投机,甚至连一旁的几个老人都没管了,他们从各种常见的病情聊到各种常用的药物,什么做成丸状,什么做成散剂,甚至各种药的成本,原料产地等等,聊的不亦乐乎,大有相见很晚之意。 第二天一早辰时,李建木便开始熬药了,当然,他熬的不是拿去卖的药,而是免费发放给平民百姓,治疗水土不服的药。 张斌直接命人在总督府门前的广场上架了十口大铁锅,又给李建木配了一组亲卫,任由李建木指挥。 李建木也不客气,他直接命人将大锅里倒满井水,又在下面烧起了大火,然后便命人抬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药材过来,拿杆秤称了,一一丢进锅里,很快,整个总督府附近便飘出一股浓浓的药味。 这时候,很多老百姓都站在广场旁围观起来,这场面还真壮观啊,十口超级大铁锅,排的整整齐齐,下面都是胳膊粗的柴火烧起来的熊熊大火,火焰冲天,药雾弥漫,简直比跳大神还好看,看的一旁的老百姓无不啧啧赞叹。 这药还没熬好,码头上又拉过来无数的酒坛子,这些酒坛子都是百斤装的,差不多有半人高,整整齐齐往那一摆,简直就跟酿酒作坊里一样,当然,这些坛子都不是用来装酒的,而是用来装药汁的。 大约一个多时辰过后,十大锅药终于熬好了,李建木命人去掉下面的柴火,又冷却了大约半个时辰,紧接着就开始装药了,一个个装满药汁的坛子被马车拉着运往东番中前卫各地,又或者直接拉上船运往东番后卫和东番中后卫,忙活了一上午,药汁才装完发出去。 匆匆吃完午饭,李建木又指挥特战营亲卫熬开了,由于犯病的实在太多了,他一次也只能熬出一万来份,也就是说,每个病患喝一碗就没了,每天两次,他都得现熬,而且,每个病患最少都要吃五天,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这里忙活一个多月时间。 当天晚上,张斌照样宴请了李建木,不过这次就他们两个,那些老人张斌一个都没让他们来,因为他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李建木商量。 李建木一进来,他便大笑道:“老先生,你那虎狼之药还真神奇啊,要真做出来卖,估计有很多人会抢着要。” 李建木闻言,摆出一副男人都懂的笑容,劝诫道:“虎狼之药可不能乱吃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张斌洒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说这效果真的很不错,看样子我们卖药大有前途啊。” 李建木含笑坐下来,和张斌喝了几轮酒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总督大人,犬子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这个张斌自然早就安排好了,他假假意思道:“我今天命人查了很久,福广两省只有建宁府知府出缺,你看怎么样?” 建宁府正是他过来的时候上船的地方,那地方可大着呢,能在那里当知府自然好,李建木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有劳总督大人费心了。” 张斌摇了摇头,淡淡的道:“这个没什么,但有机会我就会想办法把令郎调过来的。” 李建木闻言,激动不已,自己的儿子终于有前途了,他心中高兴,不禁多喝了几杯,聊天的时候,也没昨天拘谨了,聊着聊着,他便聊到了蕲州城里的荆王府。 他们蕲州李氏和蕲州城里的荆王府关系可是相当的好,从他祖爷爷李言闻开始蕲州李氏就成为荆王府里的常客,他父亲李时珍之所以出名跟荆王府也有莫大的关系。 第六卷 第二十六章 反贼为什么要造反 蕲州荆王府一系源自明成祖朱棣之孙,明仁宗朱高炽第六子,荆宪王朱瞻堈。 永乐二十二年朱瞻堈被封为荆宪王,先就藩于江西建昌,后因宫内有巨蛇,瞻堈大惧,请徙,正统十年,荆宪王迁建王府与蕲州麒麟山南,这就是蕲州城荆王府的由来。 荆王府在有明一朝皇室宗亲中,可以算的上是地位最高的几个藩王之一,其子女未世袭封为荆王的,男的均会分封为郡王、女的均会分封为郡主,这些郡王、郡主只是食地之禄,成日无事可做,但他们却享有荆宪王主脉一样的优厚待遇,甚至其府第配置及侍从都与荆王府一般无二。 荆宪王一系在蕲州共世袭了十代,一百九十八年,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郡王、郡主出生,一时间“府第楼台平地起,巍峨等次比皇都”,蕲州城内光郡王、郡主府就有几十处,这些郡王、郡主府皆修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以致整个蕲州城商贾云集,繁华无比。 历代荆王都是比较有名的贤王,性喜网罗天下骚客,喝酒吟诗作赋,像大文豪吴承恩和药圣李时珍都曾做客荆王府,与荆王府有莫大关联。 吴承恩就曾写过一首相当有名的《宴凤凰台》: 梅花融雪丽香台,仙旅凭高锦席开。 山水四围龙虎抱,云霞五彩凤凰来。 客乡喜人阳和候,尊酒叨承将相才。 独倚东风番醉墨,遍题春色对蓬莱。 此诗描述的就是荆王府和蕲州城的盛况。 那么,蕲州李氏和蕲州城里的荆王府到底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 蕲州李氏与荆王府的关系源自李时珍的祖父李言闻,那时候荆和王朱祐橺的王妃刘氏,突然中风,不省人事,牙关紧闭,药石无法灌入,是李言闻想出办法敲掉了王妃刘氏一颗牙齿,将药汁灌进去,王妃刘氏才得以生还,自此蕲州李氏便成为荆王府的座上宾。 后面,李时珍又帮荆王府几个嫡系后裔治愈了一些怪病,这蕲州李氏与荆王府的关系就更密切了,像李建元之子李树本年轻时就当过荆王府的礼仪官,而李建木之子李树初更是荆王府都梁郡王之孙朱翊镞的乘龙快婿! 李建木说的是津津有味,张斌听的却是心惊肉跳,几十座王府,那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啊,历代荆王就算是再贤能,估计农民军也不会放过他们。 灭族之祸就在眼前,李建木竟然还在这里沾沾自喜,皇亲国戚在其他时候的确是炫耀的资本,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是阎王的帖子,要命的! 张斌可不想蕲州李氏被农民军给灭了,当然,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一个把蕲州李氏全拉到福建来的借口。 他想了想,干脆直言不讳道:“老先生,你知道横行西北的反贼吧?” 李建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竖自在那里摇头晃脑道:“这个老朽倒是有所耳闻,传闻他们最近在北直隶大名府吃了个大败仗,被三位总督大人合力一剿,丢下一大半人仓皇而逃。” 张斌点头道:“是啊,本官就是那三位总督之一,迁移过来的西北灾民其实就是反贼裹挟的平民。” 李建木敬佩道:“原来大人您也参与了那次围剿!” 张斌叹息道:“是啊,本官还逮住了不少反贼头目,审出了很多反贼的恶行,其中一条就跟老先生您有关啊。” 李建木惊奇道:“敢问总督大人,反贼有什么恶习与老朽有关?” 张斌阴沉沉的道:“反贼痛恨者有三,一是皇亲国戚,二是贪官污吏,三是土豪乡绅。这三者,为官清廉的他们不杀,行善积德的土豪乡绅他们不杀,唯独皇亲国戚,不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论你做过多少善事,落他们手里,就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李建木闻言,吓的筷子都差点掉了,他不由惊恐道:“反贼真不论好坏,不问缘由?”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只要你是皇亲国戚,不论好坏,不问缘由,鸡犬不留!” “啪”的一声,李建木这下真是吓的筷子都拿不稳了,他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张斌悠悠的道:“为什么?你想想,荆王府一系有多少封地,他们在蕲州城里几十座王府又是怎么来的,他们挥霍的金银又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到底压榨了多少佃农才能维持他们奢华的生活,反贼又为什么造反,他们之间还有调和的余地吗?” 一连串的反问,问的李建木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吓的语无伦次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张斌却是继续道:“本官还要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反贼主力是向南逃窜的,如果朝廷大军继续追剿,他们很有可能会继续向南逃,因为山西和陕西他们都回不去了,他们唯有继续向南,逃往开封,逃往南阳,逃往湖广!” 李建木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他急急问道:“总督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张斌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是郑重道:“为今之计只有举族迁移,趁反贼还没打到湖广,迁出来,迁到福建来,福建山高路远,又有雄关扼守,反贼是绝对打不过来的,再说令郎也要来建宁任知府,你们不如举族迁到建宁府,这样不就没事了。” 李建木闻言,不由一阵意动,但是,他旋即又叹息道:“举族迁移谈和容易啊,我蕲州李氏在蕲州繁衍数代,人口众多,没一个占地几十亩的府邸,根本就住不下,我们又那里来的那么多钱在建宁府重建一个府邸啊!” 这种小事对张斌来说简直不值一哂,他豪气干云道:“本官给你们在建宁府城建一座占地千亩的府邸,你看够不够?” “啊!”李建木被张斌的豪气给吓了一跳,要知道他们蕲州李氏在蕲州繁衍数代,历经数十年才攒下钱造了个不到百亩的府邸,这总督大人竟然要给他们造一个占地千亩的府邸! 他哆嗦道:“总督大人,这样不好吧,所谓无功不受禄,您无故赏我们这么大一座府邸恐怕会引来非议啊。” 张斌无所谓的道:“这个简单,用东盛堂的名义建就行了,前面建个千来亩的东盛堂建宁药厂,用来生产各式药丸和散剂,你们的府邸直接建药厂后面就行了。” 又是一千亩,那得多少钱啊,李建木骇然道:“建个占地一亩的府邸最少要数十两,建个上千亩的府邸可是数万两,总督大人,这钱我们出不起啊,我们也不能让您这么破费啊!” 张斌哑然失笑道:“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次东盛堂了,东盛堂你都没听说过吗?” 东盛堂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昨天他好像还问张斌来着,只是后面又说到做药丸和散剂上面去了,他忍不住再次问道:“总督大人,东盛堂也归您管吗?” 张斌摇头道:“东盛堂又不是官营的,怎么会归我管,不过,东盛堂是我外公家开的,我们张家倒是有点经营权。” 李建木再次目瞪口呆,搞半天这位总督大人就是东盛堂的大东家啊,什么有点经营权那是假的,他对这个相当清楚,家里一旦出个进士,那就是一家之主,其他人还能不听这官老爷的吗! 他还不知道东盛堂的股东都是些大的吓人的官老爷呢,这会儿要知道了,他非得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不可。 不过,既然知道总督大人是东盛堂的大东家,那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东盛堂有多大他还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相当清楚,几万两对东盛堂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他连忙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酒杯感激道:“那就多谢总督大人了,不知道府邸多久能准备好,我也好修书给家里,让他们早做准备。” 平民百姓要修一座占地千亩的府邸那不知道要多久,但是张斌要修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可以征调劳役,可以征调匠户,甚至可以征调屯卫,建宁府那边屯卫可不少,要修筑一个普通的府邸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张斌淡淡的道:“一两个月内应该差不多吧,你赶紧给家里写信吧,这一来一回需要耗费时间,准备迁徙还需要耗费时间,搬过来更需要耗费时间,我也不知道朝廷大军什么时候会对反贼发起进攻,总之这迁徙的事越快越好。” 李建木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等下会迎宾馆就写信,还要劳烦总督大人明天派人帮我把信发回蕲州。” 这点小事自然是不足挂齿,张斌又举起酒杯,继续劝起酒来,李建木却是没什么心思喝了,他这会儿心里只有家人,老担心他们会出事,所以,草草喝了一阵,他就告辞回去写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建木继续在总督府大门外开火熬药,而张斌则带着一组亲卫坐着车轮舸直奔月港,接了东盛堂福建和江西的大掌柜黄鹏,随即又从水路赶往建宁府城。 建宁城虽然是座府城,面积并不大,因为这里大部分都是山地,平地很少,再加上旁边还有一条建溪,整个建宁城就是个狭长的条形,长度大约有**里,宽度才两里左右。 这样算起来的话,要建个千亩的宅院差不多要占去建宁城五分之一的面积,再建一个千亩大的制药厂,又是五分之一的面积没了,也就是说,光是李家府邸和制药厂就会占据整个建宁城一小半的面积,这样自然不行,有点太夸张了。 张斌实地考察了一下,发现建宁城背后其实还可以扩建,因为建宁城后面是山坡,根本就没有城墙,而且那些山坡并不是很陡峭,稍微平整一下,用来建住宅和药厂还是不错的。 这会儿的药厂并不像后世那样摆满生产线,需要大量平地建厂房,这会儿的药厂只是需要很多地方晾晒药物,其他什么粉碎、搅拌、成药差不多都是手工完成的,并不需要多大地方,建山坡旁边也没多大关系。 张斌带着黄鹏来到建宁城后面一块低缓的山地旁,大手一挥道:“舅舅,我们在这里建一个东盛堂分部吧,北边那块建一个千亩左右的大宅院,中间这块建个千亩左右的药厂,南边这块建一个千亩左右的仓库,靠城区这边修一条大路,直接通到码头,这样运送货物就比较方便了。” 他虽然是商量的口气说出来的,却没人会开口反驳,就算黄鹏是他舅舅,也不敢,黄鹏只是好奇道:“建个这么大的仓库,用来存储什么呢?” 张斌看着北方悠悠的道:“反贼已经逃窜到河南了,湖广甚至是江西都要大乱了,到时候没人从事生产,到处都是流民,你看他们会缺什么就准备什么吧,粮食就不用准备了,建宁仓就在附近,这几年少说也能存几百万石粮。” 黄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要囤积居奇?” 张斌摇头道:“不,这些东西都是准备送给灾民的,你尽量捡便宜的囤积吧,只要能用就行。” 黄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张斌继续道:“我会召集一万屯卫、一万青壮和一千匠户前来修建,到时候你按普通劳力的价钱给他们开工钱吧,房舍怎么建,就让那些匠户定,你只管中间协调就行了,我也没时间在这里呆着,你辛苦一下,盯紧点,先建大宅院,能建多快就建多快,蕲州李家的人随时可能会过来,不要到时候来了还没地方住那就不好了。” 黄鹏一路过来已经听说蕲州李氏的事了,他不免有些好奇道:“双全,你为什么要对蕲州李氏这么好呢,这开工钱的话,一座千余亩的府邸盖出来最少要几万两银子,还有制药厂,同样需要这么多银子,有必要吗?” 他这是怕制药厂产生不了效益还要造成负担,现在东盛堂实行的可是区域负责制,他这福建和江西这块如果背上这么大个负担,对他的业绩肯定会造成影响,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张斌闻言,不由洒笑道:“舅舅,你还怕我坑你啊,药丸和药散如果推广开了可是了不得的大生意。不过呢这个生意你可吃不下,因为投入太大了,一开始最少需要投入四五百万两,这些还是一起算到整个东盛堂的成本里面吧,我会跟外公他们说一下的。” 四五百万两!黄鹏都吓了一跳,投这么多银子进去值吗? 不过,张斌的决策一直都没错过,像上次,他不惜投入巨资开发蒸汽织机,那两年,投进去足有上百万两,大家都认为这生意赔定了,却不曾想,这两年那出布的速度简直吓死个人,生生把东盛堂各种布料的成本降低了六成还不止,就那个织布厂,一年产生的利润都不止一百万两! 不知道这个药丸和药散又会产生多少利润,这次可是要投入四五百万两! 第六卷 第二十七章 灾民终安定 临近七月,东番的天气越来越热,才上午时分,大员城内外便热的跟蒸笼一样,站太阳底下都能汗透重衫。 张斌心系西北灾民的病情,这天,听闻李建木已经将第一批药熬完,准备去乡间复诊一下,他便带上李定国等亲随和一小队亲卫跟着李建木一起,打马往安定而去。 这时候,田间耕作的人终于多了,放眼望去,肥沃的土地上到处都是人影,挖沟的、犁田的、除草的、育苗的等等,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 “哞。”,正在拉犁的水牛被马蹄声惊扰,抬头发出浑厚的叫声,后面扶犁的农夫连忙轻轻在它背上抽了一下,长喊一声,“吁。”,催促着水牛前行,水牛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拉着犁继续往前行去,不在搭理道上的奔马。 李建木看了看农田中散落的耕牛,不由好奇的问道:“总督大人,这牛也是您给他们配的吗?” 这会儿牛可不便宜,放眼望去,周围的农田里耕牛怕不有数十头,光这就需要不少银子了,所以,李建木才有此一问。 由于是去复诊,大家都不是很急,也没有策马狂奔,只是信马由缰,任由战马在大道上慢跑,张斌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感慨道:“当初刚刚收复东番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人,也没有这么多牛,那时候东番九卫每个卫所都不到一万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战兵,屯卫还不到一半,我只是给每个小旗配了一头牛,每个卫所也就百余头左右,经过这几年增添和繁衍,每个卫所应该都有上千头牛了吧。” 李建木闻言,不由咋舌,上千头牛,又是几万两银子,九个卫所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这总督大人还真舍得投入啊! 一行人慢慢悠悠,聊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当初的百户所,这时候整个百户所驻地都没多少人,可能大家都到田里耕种去了,甚至连此地的百户都没见人影,好在他们对这里也比较熟悉了,根本不需要人引路,很快他们就来到赵老汉家的院子外面。 很奇怪,竟然没有人出来迎接,难道里面没人吗?不应该啊,院子的门是打开的,屋前的大门也是打开的要是人都出去了,不可能门都不关啊。 一行人下了马走进院子里,张斌示意了一下,李定国等人便扯开嗓门大喊起来:“赵婶,赵伯,赵婶。” “诶诶诶。”他们才喊了几嗓子,赵家闺女便应声从屋里跑出去,看她撸着袖子,手上全是水,应该是在洗菜做饭什么的。 她跑出来一看,立马高兴的道:“总督大人、老神医、定国、文秀,你们都来了啊!” 张斌点头微笑道:“是啊,我们来看看赵老伯,他的病好些了吗?” 赵家闺女感激道:“多谢总督大人,多谢老神医,我爹他们都没事了,昨天就能下地干活了,这会儿正在地里忙活呢。” 张斌闻言一愣,都下地去了,那还复诊什么啊。 他想了想,告辞道:“要不我们去别家看看,你先忙去吧。” 他这正要招呼李建木他们转身,赵家闺女却招手道:“总督大人,您不用去别家看了,大家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全下地干活去了,我这也是赶着回来做饭的,要你们来早一点,我都还在地里呢!来吧,大家都进来喝口茶,休息一下,正好我刚烧了壶开水。” 一听这茶字,张斌立马停住了,倒不是他想喝茶了,他是想看看下面人有没有上下其手,他定的可是每家一斤芽茶,如果有人拿叶茶甚至陈茶来以次充好,随便一倒手就能赚上千两,这个不得不防啊。 想到这里,他点头微笑道:“那行吧,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休息。” 说罢,他一招手,招呼众人跟着赵家闺女一起进了屋,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跟着进来了,屋子毕竟不大,如果一下挤进去二十多个人,里面估计都会挤的走不动路,随行的亲卫都自动留在了外面,只有张斌、李建木和李定国等八个亲随跟着进了屋。 进屋之后,李定国等人便围着赵家闺女有说有笑的进厨房帮忙去了,唯有张斌和李建木坐在堂屋等着。 李建木坐在小靠背椅上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忍不住又问道:“总督大人,这房子都是您给他们盖的吗,上次来的匆忙,都没注意这些,这房子真不错啊,我们那边只有大户人家才盖的起这种砖瓦房。” 张斌微笑着摇头道:“这房子不能说是我们给他们盖的,是下面各卫所统一组织盖的,这里的屯卫反正不用服兵役,田里没事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让他们组织人手给后来人盖了些房子,这些我都没来管过,都是他们自发组织盖起来的,我也就掏了点制砖瓦的钱。” 李建木闻言,不由崇敬道:“总督大人真是治世能臣啊,我行医四方,还从来没见过哪里的老百姓能有这房子住,更别说病了之后还有人给他们请医送药,一般老百姓家里要是有人得了重病,那非得治的倾家荡产不可。” 张斌摇头洒笑道:“不敢当老先生如此夸奖,我也就是运气好,生在有钱人家,我外公,我父母,还有我两个哥哥都是赚大钱的,到我这就剩下花钱了,哈哈哈哈。” 李建木闻言,不由跟着笑道:“总督大人,您也太过谦了,有钱也得舍得为老百姓花啊。” 这时候,赵家闺女已经端着两大碗茶出来了,农家可没什么茶杯,喝茶的时候基本上是用碗。 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生怕烫到的样子,张斌和李建木连忙起身双手接过她手中的茶碗,连连道谢。 赵家闺女含笑回了几句又跑回后面端茶去了,看样子,她这是准备给每个人都来一大碗,就是不知道她家碗够不够用。 张斌端着茶碗坐下来,认真的看了看碗里的茶叶,又仔细品了几口,这才放下心来。 茶叶细长,的确是芽茶无疑,茶水略带清香,证明是新茶而不是陈茶,看样子手下人并没有搞鬼,这让他倍感欣慰。 他跟李建木闲聊了一阵,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茶水也差不多喝完了,他正准备起身告辞,赵家闺女却突然走过来,小心的问道:“总督大人,我想留定国他们在这里吃个饭,您看行吗?” 这会儿也快午时了,他回去正是准备赶午饭的,不过听赵家闺女这么一说,他反而不急着走了。 这灾民吃的怎么样呢,他开玩笑道:“你这就有点厚此薄彼了,留定国他们吃饭,就不能留我们吃饭吗,是不是家里米不够啊?” 赵家闺女闻言,紧张的道:“不是啊,总督大人,米倒是足够吃的,就是没什么菜,定国他们从小苦惯了倒没什么,您这金枝玉叶的,哪能跟我们一起吃这粗茶淡饭啊!” 张斌不由想起了在陈盈盈家吃饭的情景,他不由微笑道:“我以前当县令的时候也经常在乡下吃,你要怕菜不够,我让他们去买些来,这附近有卖菜的吗?” 赵家闺女想了想,为难的道:“这素菜倒不用买,我厚着脸皮去要点,左邻右舍的也不会不给,只是这肉,得有人家杀猪才有的买啊,今天村里好像没见人杀猪,怕是买不到。其他鸡鸭鱼什么的,倒是给点钱去抓就行了,您看,能成吗?” 张斌含笑点头道:“有鸡鸭鱼就够了,你以为我天天吃山珍海味啊!” 赵家闺女闻言,激动的道:“那成,我去找邻家赊点来,您稍等啊。” 说完,她就要招呼厨房里帮忙的李定国等人去抓鸡捞鱼,张斌却是抬手拦住她,随即朗声道:“赵如。” 赵如,应声而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张斌随口问道:“出来的时候小六叔给你银子了吗?” 赵如连忙往怀里一掏,掏出一把五两的小银锭子,递到张斌跟前道:“给了五十两。” 张斌大概算了一下人数,随即转头问道:“赵家嫂子,买五只鸡,五只鸭,十斤鱼,大概多少钱?” 赵家闺女闻言,吃力的算了半天,这才估摸道:“二两多一点吧。” 张斌点了点头,直接从赵如手里取了个五两的银锭子递给他,交待道:“你看定国他们想吃点什么也一起买点吧,可劲买,别剩下钱啊。” 赵家闺女颤手接过银子,随即便招呼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三个小家伙一起置办菜去了,至于王尚礼和白文选他们则被她留下来劈柴煮饭,这些小伙子原本就负责给张献忠做饭,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倒不算什么。 李定国他们这一出去,整个村子那叫一个鸡飞狗跳啊,忙活了大约两刻钟,他们终于回来了,好家伙,他们买回来的东西那叫一个多啊。 赵家闺女是左手一篮子青菜,右手一篮鸡蛋; 刘文秀是左手五只鸡,右手五只鸭; 艾能奇则浑身是水,手里又是草鱼又是河蚌,不知道拎了多少; 李定国更奇葩,他竟然拎来一头小山羊! 这下有得忙活了,一帮人又是杀鸡宰鸭,又是杀羊刨鱼,弄了将近半个时辰厨房里才慢慢传来一阵香气。 这时候赵老汉也带着他的儿子女婿回来了,一看这满屋子人,满屋子香气,他们都吓了一跳,还好赵老汉都见过张斌几回了,倒也不怎么怕生。 李建木则趁机拉着赵老汉和他女婿仔细检查了一阵,发现他们真的已经大好了,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这里的百户听闻总督大人来了,还要留这里吃饭,又送来了一坛米酒和一串熏肉,这饭菜就更丰盛了。 赵家闺女带着李定国他们八个一直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饭菜做好,那家伙,鸡鸭鱼肉直接都是用脸盆装的,一盆一盆端上来,连桌子都摆不下,搞的赵老汉不得不去邻居家借来一个桌子这才勉强摆下来。 这满满两大桌菜,张斌和李建木倒没觉着有什么特别的,赵如和李定国他们差不多也吃习惯了,赵老汉一家人可从来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吃起来那叫一个香啊,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了! 吃吃喝喝又是将近一个时辰,酒足饭饱,张斌带着微醺,满意的回去了。 现在,灾民的病也好了,他们也开始耕地种粮食了,这安置灾民的事情总算是步入正规了。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时间,在李建木的帮助下,后面来的灾民总算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水土不服,十多万灾民都差不多迁移到东番来了,东番战兵数量也因此暴增。 十五万灾民里面,挑出来的战兵足有三万多,再加上原来的三万多战兵,东番战兵的数量差不多都要超过水师的数量了,戚家军也开始从原来的战兵中选拔精锐,补充人员。 张斌正在忙活这给战兵配备武器,安排选拔操练呢,福建那边传来消息,李树初终于到建宁上任了,湖广那边也传来消息,蕲州李氏已经准备好迁徙了。 张斌连忙安排张差带着手下百余亲卫快马加鞭赶去黄州迎接和护送蕲州李氏,又带了李建木直奔建宁府,去欢迎新上任的李树初,同时也检查一下李家新宅和建宁制药厂的建设进度。 建宁府离东番大约有千余里,走水路乘坐车轮舸差不多一天一夜即可抵达,张斌和李建木等人头天早上卯时出发,第二天一早不到辰时便赶到了建宁府码头。 此时,码头上已经站满了人,听说总督大人要来,李树初连忙召集知府衙门大小官员来到码头恭候,搞得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赵云程不得不将都司衙门所有官员也全部拉上了码头,其实,他知道,张斌并不看重迎来送往的表面功夫,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但人家知府都动了,他也没办法,只能跟上了。 张斌倒是被这欢迎场面吓了一跳,好家伙,建宁城里的文武百官基本都来了,搞这么隆重干什么呢? 他本来是想训斥这些人几句的,结果,上岸之后,赵云程一暗示,他便明白了,原来是李树初不知道他的规矩,冒冒失失的把人全召集过来了。 所谓不知者无罪,人家不懂规矩,教训他就不好了,再说,他还要拉拢蕲州李氏呢,对蕲州李氏这颗官场独苗自然不好太过严苛,他只是与一众官员寒暄了一阵,随后便带着李建木和李树初父子去参观他给蕲州李氏准备的宅院和造药厂去了。 这会儿给蕲州李氏准备的大宅院倒是建的差不多了,造药厂也修了个大概模样出来了,就等着蕲州李氏一族搬过来,便可以开始研制药丸和散剂了。 推荐一本很特别的书,描写明朝匠户的,书名就叫《明匠》,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六卷 第二十八章 建宁制药 建宁府以北,武夷山脉,江西通往福建的官道上,一个长长的车队正蜿蜒前行。 这个车队大约有五十余辆各类马车,还有百余骑手在旁护卫。 马车中有二十余辆是带蓬的,两边的窗帘时不时会被掀起,露出一两个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四周;另外三十余辆则是马拉平板车,上面东西很杂乱,有书箱,有衣柜,甚至还有桌椅板凳等家具,一看这队伍就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在搬家。 张差打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时不时手搭凉棚眺望前方,不知过了多久,前面山岭上终于出现一个关口,他立刻兴奋的打马回头,来到第一辆马车的车窗旁,朗声道:“老先生,谷口关就要到了,前面就是建宁府了。” 窗帘应声而开,须发皆白的李建方露出头来,看着前面的关口欣慰的道:“终于到了,这些天真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颠散架了。过了谷口关还有多远啊?” 张差安慰道:“老先生,过了谷口关就只有一百多里了,最多三天就能赶到,您要觉着坐马车不舒服,我们到了建宁右卫可以转乘快船,一百里个把时辰就到了。” 李建方惊奇道:“啊,这么快,前面就是建宁右卫吗?” 张差摇头道:“不是,建宁右卫还在前面五十多里呢,我们今天下午才能赶到建宁右卫。” 李建方看了看后面的车队,又考虑了一下,随即问道:“建宁右卫有多少船,能把人和东西全捎上吗?” 张差闻言,同样回头看了一下,随即便在心里估算起来,李家的人其实不多,男女老少加上家丁、侍女总共也才一百来人,大概三辆车轮舸就能装下,问题,建宁右卫平时就两艘车轮舸在那值守啊。 他尴尬的道:“人可能得分两趟,东西的话,估计还是只能走陆路。” 李建方闻言,不由遗憾道:“这样啊,要是没这么多船就算了。” 张差见他满脸失望的样子,连忙向后面一招手,朗声道:“老六。” 一个精壮的小伙子应声打马上前拱手道:“差哥,有何吩咐?” 张差急令道:“你速速快马加鞭赶到建宁右卫,跟大少说一下,李老先生旅途劳累,想坐船赶往建宁府城,看大少能想办法调十来艘车轮舸过来不。” 那老六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策马狂奔,直往建宁右卫奔去。 李建方一看打马狂奔而去的老六,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诶,不用这么麻烦啊,这一路都辛苦你们了,还让你们这么麻烦,多不好的。” 张差摇头道:“这有什么,我们操练的时候一连在山里跑半个月都试过,骑马就算骑一个月对我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再说了,总督大人可有交待,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们,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还说什么照顾呢。” 李建方连连感谢了一阵,又和张差闲聊了几句这才放下窗帘,歇息去了。 这时候,谷口关也差不多到了。 这谷口关并不是什么大的关口,也就前后两堵不到一里宽的城墙,夹着中间不到两里的一个山腰,感觉就像在骆驼的两个驼峰之间装了个箱子一样。 原本这谷口关已经上百年没人驻守了,但农民军南下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张斌为了保险起见,年前就让张冠从建宁右卫调了一千屯卫驻扎在此,而且还给两边的城墙上各吊装了十门千斤佛郎机,虽说农民军十有**打不到这里,预防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此时,轮值的千户早已知道张差护送蕲州李氏一族过来了,他也是大金所屯卫出身,自然跟张差他们熟的不行了,大老远他就打马迎上来,大笑道:“小牛犊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一趟怕是去了有个把月了吧。” 这外号取的,还好不是狗什么的,大金所的小伙伴里叫什么狗蛋、狗剩、狗尾巴,甚至是狗腿子的都有,小牛犊子算是比较文雅的外号了。 张差暗自庆幸了一番,随即笑道:“王叔,你这记性越来越差了,我出去还不到二十天呢,哪有一个月啊。” 那王叔直接凑上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就你小子嘴贫,我记性怎么了,这不是怕你们在外面出事吗,不识好人心,要不在关口里歇一歇啊?” 张差憨笑道:“开个玩笑嘛,知道王叔你担心我们呢,我们就不歇了,早上才起来赶了一个多时辰,今天还要赶到建宁右卫呢,这一歇,恐怕就要晚上才能到了。” 那王叔闻言,也不强求,只是调转马头,跟着张差一路并行,一路谈笑,直到过了关口十余里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这时候,张冠已经收到消息,并亲自坐船赶往建宁城,想看看建宁城外的码头上有没有车轮舸停泊,如果有的话,凭他的面子,不管是谁,估计也得借给他使一下午。 没想到,来到建宁城码头一看,这里竟然整整停了十多艘车轮舸,搞半天,是张斌听说蕲州李氏一族快要到了,特意准备了几船礼物,来恭贺乔迁之喜呢。 张斌的船他可不敢强行“借”走,无奈之下,他只得下船登岸去找张斌说项了。 这会儿张斌正陪着李建木和李树初父子在李家新宅里转悠呢,明后天他们一家老少就要帮过来了,可不敢还留下什么尾巴没搞好。 一群人仔细检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整个府邸业已修建完毕,完全可以入住了,他们正要去找个酒楼庆贺一下呢,张冠正好迎面从外边走进来。 张斌不由好奇的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张冠一看他后面这些人,连忙拱手道:“知府大人、李老先生、舅舅、小六叔,你们都在啊。” 众人见状连忙拱手还礼,他这才对张斌道:“是啊,张差派人传来消息,李老先生旅途劳顿,想要坐船直接从建宁右卫赶过来,我那就两艘临时应急的船,根本就转不下那么多人,也装不下那么多东西,所以,我就过来看看,看有没有快船正好停在建宁城。” 李树初闻言,不由激动道:“我三叔他们就要过来了吗?” 他明明是李家老四李建木的儿子,为什么管李家老三叫三叔呢? 这里面还有个说道,因为李家老大李建中是没有子嗣的,而李树初这又是中进士,又是取都梁郡王的女儿为妻,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所以,李建中便做主将他过继了过去,这意思,等李家第二代都归天以后他就是李家的一家之主了。 当然,这些都是闲话,无需赘叙。 话说,这听闻李氏一族就快到了,不但李树初激动异常,李建木也相当的期盼,他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张冠,就等他回话了。 张冠尴尬的道:“知府大人,这会儿李老先生一行才刚到谷口关,估计要申时左右才能到建宁右卫。” 原来是这样,张斌一看时间还早,便拍着张冠的肩膀道:“大哥,走,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去接李老先生一家。” 张冠自然没有意见,一行人找了个酒楼匆匆吃了一顿,便坐着车轮舸出发了。 这会儿张斌带来的礼物都卸下船了,他又将亲卫大部分都留在了建宁,就带了一组十二个亲卫,所以,十多艘车轮舸基本上都是空的,要装下李氏一族所有人和他们带来的东西倒是足够了。 船队逆流而上,行驶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建宁右卫驻地,这时候,李建方一行还没到,李建木和李树初却是按捺不住想上去迎一迎,张斌正好也想一尽地主之仪,于是乎,他又从建宁右卫调了二十余匹战马带着一行人直奔谷口关而去。 结果,打马奔行了不到一刻钟,前面便出现一个长长的车队,正是张差护送着李氏一族过来了。 李建木和李树初见状,立马越众而出,上前呼喊道:“三哥。”,“三叔。”。 李建方闻言,立马掀开窗帘探出头来,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背井离乡,迁徙千里,真的不容易,他一路上都心慌意乱,这会儿见到亲人,他这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一家人见面自然有一翻亲热,尤其是李树初,在京任职十余年,鲜有回乡,这会儿更是激动的一辆辆马车的探望过去,见了谁都亲热的不行了。 张斌见他们激动的样子,不由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蕲州李氏一族,终于来了,大明医药产业从此就要开始了! 一行人一路寒暄,一路向前,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来到建宁右卫,十余艘车轮舸早就在码头等候,只等李家人登上船,便开足马力,直奔建宁城,至于后面的行李家什自有人给他们装上船送过去。 此时,建宁城李府,一个面容华贵却又衣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正指挥着总督大人为府中招来的家丁丫鬟准备晚宴,她正是都梁王之后,朱翊镞之女,朱宜人。 这宜人并非其名,而是五品诰命夫人之封号,所谓出嫁随夫,古代女子一般都没有正式的名字,出嫁后便冠以夫家之姓称之,这朱宜人虽是皇室贵胄,却毫无王公贵族奢靡之风,自从嫁与李树初之后,尽心孝敬,勤劳朴素,与贫寒百姓没有什么两样,像她这样的贤妻良媳,在王公贵族后代中,可谓凤毛麟角。 因此,蕲州名士卢綋在为其撰写墓志铭时,不断称赞朱宜人“颖慧”“纯孝”“柔顺”“勤朴”,通篇皆为溢美之词,此种墓志铭在历史上也颇为罕见。 朱宜人这边才将晚宴准备妥当,张斌与李建木、李树初一行已经将蕲州李氏一家人接到府中,张斌见朱宜人对李氏族人恭顺异常,还以为她只是李树初的普通妻室,却不曾想,这位正是成祖朱棣之后,天启与崇祯正正的堂姑母。 他只能感叹,若皇室一族都如朱宜人这般勤劳朴素,又怎会惹得天怒人怨,不可收拾呢! 李府举办隆重的晚宴,庆贺乔迁之喜,福广总督亲自主持,建宁府甚至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但凡知道消息的官员纷纷到贺,至此,蕲州李氏,药圣李时珍后人正式移居建宁府。 第二天一早,张斌便召集李氏一族掌舵之人,李建方、李建木、李树初、李树本共同议事,此时,建方、建木已老、李树初又是朝廷官员,唯独李树本正值壮年,又长的一表人才,正是出头露面最合适的人选,张斌和他们一合计,便正式任命李树本为东盛堂建宁制药的大掌柜,代表李氏一族,掌握东盛堂百分之一的股份。 紧接着便是商议研制药丸、药散事宜,李氏家传之腰疼丸、补肾丸、十全大补丸自不必说,就连延年益寿和助兴的药散也被分别定名为益寿丸、龙虎丹,以蜂蜜黏合为药丸,准备批量生产。 当然,这些都是富贵之药,专门给有钱人家用的,平民之药也不可少,众人一合计,也定下了不少,比如专治风寒感冒的风寒散,专门驱热散毒的解毒丸,专治各种炎症的消炎散等等。 各种药丸药散定下来,接着就是原料采购了,第一批做多少这是个问题,如果放开了做,各种药丸药散最少要做上万份,因为东盛堂分号遍及大明两京十三省,还有东瀛、朝鲜、南洋、琉球等都是不小的市场。 不说别的,光说大明两京十三省,州府足有上百,县城足有上千,就算做上万份,分下来,一个县城连十份都不到,这个数量并不多,但是,一计算成本,那真是吓死个人,初步定下来的十余中药丸和药散,如果全部做一万份,一千万两都打不住! 当然,这其中主要是富贵之药成本高昂,平民用药全部做一万份也不到一百万两。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后世有很多营销范例,张斌直接选取了两种,一种是创品牌,一种是饥饿营销。 平民用药,可劲生产,反正成本不高,薄利多销,专门用来创品牌。 富贵之药则限量生产,各种药丸和药散每年就做一千份,饥饿营销,不断推高价格,获取更多的利润,待市场需求旺盛再逐步扩大产量。 对于原材料的采购,张斌也定下规矩,先在建宁府试点,推广各种药材的种植,由李家专门派人培养药农,种植各种珍贵药材,待建宁府种植技术成熟,再逐渐向延平府、邵武府、汀州府,以及广东北部各州府推广。 这样一来,不但能形成固定的产业链,还能增加福广两省平民的收入,东盛堂建宁制药厂一旦发展起来,福广百姓必将受益匪浅。 第六卷 第二十九章 医药产业化 张斌和李建方、李建木、李树本精打细算了一番,最后定下来,第一年投入大概两百万两采购原料,生产药丸、药散,再加上其他人工、包装等总投入大概在二百五十万两左右。 这钱是算出来了,但是张斌却有点尴尬了,他当初夸下海口,四五百万两都不是问题,但是,这会儿他却发现,一时之间,他竟然还拿不出两百五十万两。 原本他是有四五百万两银子,但是,这两年又是攻打巴达维亚,又是支援琉球,又是保卫大名府,又是帮助卢象升和孙传庭组建天雄军和秦军,又是修建马六甲要塞,又是修建种子岛基地,还有水师的战舰在不断生产,东番的战兵也在不断增加,花钱的地方不知凡几,进项却只有巴达维亚那可怜的两百来万两。 这钱就如同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又能留下多少呢? 他兴冲冲跑回家一问管钱的老爹和老妈,总督府的存银竟然连一百万两都不到了! 怎么办呢? 这会儿还不到年底,东盛堂各地的收益并没有上缴,如果让东盛堂福建大掌柜黄鹏和广东掌柜黄程各支援一百万两,这钱倒是勉强可以凑出来,但是,这样一来,东盛堂在福建、江西、广东、广西的生意,甚至是总督府的运转都会受影响。 东盛堂这会儿可有十大掌柜,一年的收益也才千余万两,均摊下来,每个大掌柜一年的收益也就百来万两,这才过去半年,黄鹏和黄程手里才五十余万两的收益,如果让他们一人掏一百万两出来,那就要动他们的进购货物的本金了,五十万两能进购的货物数量那是相当恐怖的,他们的生意不受影响才怪! 张斌想了想,干脆一边让李建方、李建木和李树本他们准备原材料的基本资料,一边令人通知东盛堂南直隶和浙江的大掌柜曹化春、北直隶和山东的大掌柜曹化雨、东瀛和朝鲜的大掌柜郑芝鹗,让他们每人送五十万两银子过来,再加上黄鹏和黄程这里,五个大掌柜,正好二百五十万两,全部都是上半年的收益,对他们的生意没有任何影响。 他之所以让人通知这几个掌柜,主要是因为他们离东番近,又可以通过海路将银子送过来,不出十天,银子就可以完全到位,而其他掌柜,要么深处内陆,要么远在南洋,让他们送银子过来,最少得一两个月,他可没这么长时间等。 曹化春、曹化雨和郑芝鹗收到张斌的号令,相继把银子送了过来,张斌并没有让他们马上回去,反而招来了福广两地的左右布政使和建宁制药的相关负责人,在总督府的召开会议,商讨医药产业化的问题。 医药产业化是一个相当复杂的问题,要将一个行业的运作方式完全改变,其难度之大,过程之复杂可想而知,平民百姓甚至是达官贵人都习惯了请医生看病,然后抓药煎药这个过程,现在你告诉他们买几颗药丸直接吞下去,又或者买点药散用开水一泡,喝下去就好了,人们会习惯吗,或者说人们会相信吗? 如果是没有任何借鉴,从无到有,全凭脑袋里面空想,去实现一个行业的产业化,那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事,至少,一个人,或者一代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明末正处于这样一个农业化向商业化转型的关键时期,但是,历史上,明朝的转型完全失败了,以致国力衰退,螨清更是倒退了一百多年,最后落得个任人欺凌的下场。 这次转型失败的原因很多,以皇帝为首的保守势力不支持,甚至持反对态度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没经验,说简单点就是没人会搞。 像隆庆朝和万历初期,朝堂上下氛围算是比较宽松的,可以说,你要能搞,会搞,你搞就是,但是,没人会搞,包括张居正也摆脱不了传统农业观念的束缚,所以一场变革搞的很不彻底,大明终究还是没能一飞冲天。 不过,到张斌这里,经验已经不是问题,不光是医药行业,任何一个行业,他都知道怎么搞,因为他在后世都切身经历过,他都知道转型之后是什么样子,自然知道怎么来转型。 当然,他明白不代表他手下所有人都明白,像他这次召集人开会,商讨此事,所有人差不多都是一脸懵逼。 总督大人这是要干嘛呢? 参加会议的人都不明白,甚至,他们都不明白总督大人为什么要把这些不想干的人召集到一起! 这次参加会议的人真的有点不搭调,他们都想不明白,彼此负责的事会有什么交集。 那么,这次会议张斌到底召集了一些什么人呢? 有地方官员,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毕懋康、右布政使陈子壮,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蔡善继、右布政使邹维琏,这四位福广地方大佬赫然在列,还有一个建宁府知府李树初。 有东盛堂大掌柜,像福建和江西大掌柜黄鹏,广东和广西大掌柜黄程,南直隶和浙江大掌柜曹化春,北直隶和山东大掌柜曹化雨,东瀛和朝鲜大掌柜郑芝鹗,东盛堂十大掌柜来了五个。 还有蕲州李氏一族的几位掌舵人,像药圣李时珍仅存的两个儿子,老三李建方,老四李建木,包括老二李建元的儿子李树本也赫然在坐。 整个会议室一片安静,与会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总督大人到底想干嘛。 还有一个更奇葩的事,他更整不明白,他们每个人的前面竟然都摆这厚厚一沓子书,包括总督大人跟前都有,书的名字他们倒是看的懂,《本草纲目》这四个字在场没有谁不认识,但是,给他们每个人来一部《本草纲目》又是几个意思呢? 张斌看着众人一脸茫然的样子,缓缓的开口道:“今天招大家来,主要是商议药丸和药散的事,你们可能都或多或少知道一点,我准备投入两百五十万两白银,生产十余种药丸和药散。” 他这话一出,众人表情各异,最淡定的当属蕲州李氏一族那几个掌舵人,因为药丸和药散就是他们负责的,这事他们自然最清楚,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黄鹏和黄程等东盛堂大掌柜是一脸担忧,因为他们担心这钱会打了水漂;毕懋康和蔡善继等地方大佬还是一脸茫然,投入两百五十万两白银生产药丸和药散,这钱的确挺多的,但是,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张斌看了看毕懋康等人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一些遗憾,这个时代的官员太缺乏商业头脑了,要是在后世,召集几个地方官员跟他们说这里有个几亿的项目,估计他们早就抢破头了,而毕懋康他们这会儿却没有什么感觉! 这就是差距啊,大明的发展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他心中暗暗叹息一声,随即提示道:“生产药丸和药散并不光是蕲州李氏一族的事,也不光是东盛堂的事,你们想想,这两百五十万两是用来干嘛的呢,如果一个地方投入两百五十万两,会怎么样呢?” 这里面最明白的其实是李树初,因为张斌已经跟他说过了,要在建宁府推广各种药材的种植,由李家专门派人培养药农,种植各种药材。 药材种植出来自然是要卖给东盛堂建宁制药厂的,这样一来,平民百姓的收入就会成倍增加,老百姓收入增加了,对地方的发展和税赋的征收来说都是大好事,至少他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 毕懋康等人还不是很明白,不过张斌这话明显是对他们说的,他们不得不思索起来,如果一个地方投入两百五十万两,会怎么样呢? 第一个想明白的是蔡善继,因为广东有个出了名的罗浮,就在惠州府和广州府的交界处,那里专门出产中草药,名气相当的响亮。 这二百五十万是用来干嘛的,这个谁都能想明白,做药丸和药散,自然要采购原材料,这二百五十万两,主要就是用来采购原材料的。 如果,把这二百五十万两全部投到惠州府,采购罗浮出产的中草药,那就比较恐怖了,因为整个惠州府还不到五十万人口,两百五十万两,平均下来就是每人五两,一户人家按五口人算,每户人家就能因此增加二十五两的收入。 二十五两是什么概念,广州城里一栋房子才五十两,药农只要忙活两年,就能成为比较有钱的富户了! 想到这里,蔡善继立马兴奋的道:“总督大人,您也知道罗浮山区盛产中草药,要不这草药就全从那里采购吧?” 这下,毕懋康也反应过来了,他立马摇头道:“那怎么行,福广是一体,总督大人,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这帮家伙,终于开窍了,张斌含笑点头道:“不要急,大家都有份,这二百五十万两只是先期投入而已,如果建宁制药能发展起来,一年最少要采购上千万两的中草药。” 上千万两,这个数字真把人吓到了,这么巨额的投入,两省百姓生活都会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毕懋康和蔡善继的眼中都冒出了精光,这事一旦做成,福广百姓的日子必然会蒸蒸日上,他们也将成为福广百姓千古传颂的父母官。 张斌看着他们的表情,紧接着又拿起跟前的一叠稿纸介绍道:“这里是十多种药丸和药散的原材料清单,你们先好好看看,实在不懂的,可以查阅《本草纲目》,上面标注的数字就是《本草纲目》的卷数和页码。” 说罢,他把手中的清单分成两半,分别交给左右上首的毕懋康和蔡善继,让他们分发下去。 众人拿到清单都认真的看起来,除了蕲州李氏一族的人,其他人都会时不时去翻翻旁边的《本草纲目》,了解各种药草的药物产地、形态、采收时间等基本信息。 张斌仔细观察着所有人的进度,待大家都看的差不多了,他才拿起自己跟前的清单介绍道:“我们要做的药丸和药散主要有两种,一众是给老百姓用的普通药丸和药散,像风寒散、解毒丸等,这些都不怎么值钱,但是,量相当大;另一种则是专门卖给富贵人家的高级药丸和药散,像益寿丸、龙虎丹等,这些都相当值钱,但是,量肯定不会太多,因为用的起的人不多。” 众人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们都隐隐明白了,大部分老百姓还是要种植普通药丸和药散的原材料,不然的话,种再多也卖不出去。 果然,紧接着张斌便介绍道:“福广两地的百姓还是应以普通药丸和药散的原材料种植为主,比如,风寒散的原料,大青叶、板蓝根、连翘、草河车、桑叶、菊花、桔梗,解毒丸的原料,豆豉、银花、连翘、荆芥、薄荷、甘草、桔梗、板蓝根、竹叶等这些,都是一年一熟,甚至是半年一熟的普通中草药,量也很容易上去,每家每户开个一两亩山地,一年多个十来两的收入是很简单的。” 这些东西大家都看过了,基本上都是比较容易种植的,而且种下去,基本上一年甚至半年就会有收获,而且量特别大,比如桑叶和薄荷这些,只要种个一两亩,一年下来收获一两千斤都不是问题,就算一厘银子一斤,那也是十多二十两啊! 张斌紧接着又介绍道:“高级药丸和药散的原材料就比较的麻烦了,采收周期长不说,还得看地方。比如黄芪,一般要三年才能采收,而且只能在北方种植。又比如说党参,一般要四五年才能采收,也只能在北方种植。这些利润,只能靠东盛堂去赚取了,东盛堂可以在北方扶持乡绅,大量收购山地,用以种植这些珍贵药材,具体怎么操作,你们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当然,如果产地原本就在福广两省的,也可以大力推广,不过要注意产量,不能一窝蜂上,搞的原材料严重过剩,那就是浪费了。” 毕懋康等人已经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如果不是张斌还没说散会,估计他们都要跑回去组织人种植这些药材了。 张斌扫了他们一眼,不疾不徐的道:“药材种植的问题,你们可以组织有经验的药农推广,也可以去建宁府,向李老一家学习,这个我就不多说了,下面,我们来商议一下,怎么把这药丸和药散推广开来。” 众人闻言,立马露出黄鹏和黄程等大掌柜差不多的表情,他们这会儿都反应过来了,这药丸和药散得有人买才能变成钱啊,如果没人买,那还不是做多少亏多少! 第六卷 第三十章 推广问题 老百姓基本上没用过的东西怎么推广开来呢? 这个问题,如果是在后世,有无数种方法,但是,对于在座的人来说还真是个天大的难题,因为这个时候推广手段最多也就是请人站门口吆喝。 如果是什么好吃的,站门口吆喝还能引来一些关注,问题他们要卖的是药啊,请人站门口吆喝,老百姓病了会不会来买这个药还不清楚,不过,他们绝对会认为你有病! 这药丸和药散到底怎么推广呢,众人再次一脸懵逼状,不知如何是好。 张斌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朝廷高官、商界精英和医药界的泰斗,看这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心中再次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便介绍道:“要想东西卖的好,首先要包装好,比如,我上次在曹二哥那里看到的珍珠粉和花露的包装就不错,卖给富贵人家的,药丸和药散就按那个包装,一千两左右一瓶的加金粉描绘,一百两左右一瓶的加银粉描绘。普通的可以用大瓷瓶子装着,零卖的时候直接用小纸袋子包装,小纸袋子可以用差点的纸但上面最好印上东盛堂的标记和药的用途。这样的话做瓷瓶的、卖纸的、搞印刷的都能从中受益,普通老百姓收入又增加了。” 众人仍然是满脸不解,这又要投入好多银子,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么使劲投入好吗? 张斌见众人的表情,只得继续介绍道:“关于推广,其实有很多种方法,我这里说个最简单的方法。这丹药自古有之,老百姓虽说大多都没吃过,却基本上都听说过,要想把药丸和药散推广开来其实并不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免费给人试用!” 他这话一出,众人更是目瞪口呆,虽说大家都不反对做善事,但是做善事也得保证自己不出问题啊,如果这么送,送个一两年东盛堂估计就该关门了! 这些人,什么表情吗,自己又没说把做出来的药丸和药散全部送出去,张斌翻了个白眼,继续介绍道:“这个送,当然不能无限量的送,我们主要是让人试用这些药丸和药散,并不是完全免费给人用,送一点点,让大家都知道这个东西好用就行了。” 曹化春忍不住问道:“双全,我们怎么知道谁有什么病呢,见人就送不好吧,这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病的人根本就用不上啊。” 张斌闻言,点头道:“嗯,这个问题问的好,我们当然不能见人就送,不能人家跑进来买东西就送,这样起不了太大的效果,我们要送就要送出轰动效果来。” 这话大家更不理解了,一般人送东西都是偷偷摸摸的,还送出轰动效果来,这不开玩笑吗! 张斌稍微考虑了一下,便指着李建方和李建木兄弟道:“比如,我们可以请两位李老先生组织家人在两京十三省组织义诊,就在各省东盛堂总号大门口义诊,每次义诊十天,每天只看一百个病患,如果有相应病症的,就免费送药丸和药散,如果是其他症状就开个药方就完事了。免费义诊,还免费送药,估计各省东盛堂大门外面都会排起长队吧,这样是不是会引起轰动呢?你们再算算成本,平民百姓用的药一般都不到一两一瓶,每瓶就是一百粒,我们其实每天才送出去不到一两银子,十天也不到十两银子,两京十三省总共也才一百多两银子,就是要辛苦李老先生一家人了。” 众人闻言不由眼前一亮,李建方更是连连点头道:“这个办法好,我们李家凑十五个人出来还是有的,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家父为了推广医学,耗费三十余年编撰《本草纲目》,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明,我们就义诊十天压根不算什么。” 张斌赞许道:“文林郎对医学的贡献是无法估量的,但是,现在药圣之名还只是在行医者之间传播,只有拜读过《本草纲目》的大夫才能真正明白文林郎的伟大,我们还可以借这个机会将文林郎药圣之名传遍大江南北,让他老人家获得世人应有的尊敬!” 李建方连忙感激道:“多谢总督大人,多谢总督大人。” 张斌摆了摆手,随即道:“这样,你们义诊的时候后面都挂上文林郎的画像,桌上也摆上《本草纲目》,我再请当朝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徐光启徐大人为画像题词--一代药圣,名垂千古!” 李建方和李建木兄弟闻言,连忙站起来,深深的作了个揖,感激涕零道:“多谢总督大人。” 李树初和李树本兄弟见状,连忙跟着站起来,不住感谢。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其实是想着怎么把药圣之名打响,促进药丸和药散的推广,没想到这一家人竟然这么激动,他连忙站起来还礼道:“没什么,没什么,药圣原本就当得此赞誉,我只是顺势为之。” 张斌谦虚了一番,请四人坐下来,这才继续道:“这样吧,以后药丸和药散的包装上都印上药圣的头像,左书一代药圣,右书传世丹方,这一套推广就齐活了。” 众人闻言,无不赞叹不已,他们这才明白什么叫推广,总督大人这一套推广下来,药丸和药散绝对会传遍大明两京十三省,销量肯定没有问题。 张斌感觉,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不过医药产业化推广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为了防止出现失误,他征询道:“关于药丸和药散的推广大家感觉还有什么问题没?” 没想到,第一个提出问题的还是李建方,他尴尬的拱手道:“总督大人,有个问题不得不考虑啊,我们这样做等于是抢了铃医的饭碗,他们要是心生不满,到处说坏话,那可就麻烦了。” 铃医其实就是走方郎中,古时行医之时,郎中身负药箱、手摇串铃,成年累月地于村市街巷往来奔走,为百姓除灾治病,因其手持串铃,故名铃医。 李时珍的祖父就是铃医,所以李家对铃医是很熟悉的,这种造药丸和药散,让老百姓花一点点钱就能治病,的确是在抢铃医的生意,要这些乡间游走的铃医到处说药丸和药散的坏话,那要推广起来就事倍功半了。 张斌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嗯,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可以以批发的方式将普通药丸和药散售卖给他们,比如,一瓶药丸,利润有两分,我们就让利一分,卖给他们,让他们有钱可赚,毕竟他们药箱也就那么大,平时也背不了多少药,如果带上我们的药丸也药散就不一样了,乡间普通的病症甚至都不需要带其他什么药了,我们做的药丸和药散完全可以将普通病症全部治好。这样他们一次就能多跑点地方,他们收入多了,老百姓的病也能及时得到治疗,不是两全其美吗。” 李建方连连点头道:“总督大人高见,这样一来,铃医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张斌这会儿又想起了后世的看病流程,他不由继续指点道:“其实,铃医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反而是我们的推广人员。这批药丸和药散推广开来以后,我们应该投入更多的钱,研制更多的药丸和药散,要保证民间除了疑难杂症,其他病都可以用我们的药丸和药散治好,这样一来,铃医就更加依赖我们生产的药丸和药散了,因为他们不可能准备那么多草药,也不可能买得起那么多草药,而我们的药丸和药散就不一样了,普通的药丸和药散,买一箱子也只要那么多钱,他们要达到我们药丸和药散的效果,估计准备一屋子药都不够,你说,他们最终是不是都会选择用我们的药丸和药散去治病,这样一来,他们是不是直接成了我们的推广人员,甚至是店小二!” 李建方闻言,连连拱手道:“总督大人高见,大明的铃医何止上万,要没人都能买一箱子我们做的药丸和药散,那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药丸和药散卖不出去了,光这些人买量都大的吓人。” 张斌点头道:“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以后我们要注意多研发药丸和药散,争取把药丸和药散品类做齐全,一旦铃医都用习惯了,我们就不用考虑销量的问题了。大家还有其他问题没有?” 这时候曹化雨又提醒道:“双全,你刚说的好像都是老百姓所用的普通药丸和药散,给富贵人家用的药丸和药散又要怎么推广呢?” 张斌闻言,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嗯,这个问题提的不错,我的确是忽略了。给富贵人家用的药丸和药散盈利靠的是价钱,而不是数量,这样我们就不能随便乱送了,反而应该当宝贝一样摆在显眼的位置,有人买,我们就卖,没人买的话也不用急,等普通药丸和药散的名气打出来之后,我们再稍微吹嘘一下,然后找机会给人稍微送那么一点,这名气慢慢打出来就好了。” 这个说的就有点隐晦了,曹化雨听完还是满脸不解。 张斌想了想,直接提点道:“比如龙虎丹,我们可以请人在青楼吹嘘,等名气有了,再适度给熟人送上一两颗,让他们试试效果,他们试过之后,把效果一传出去,这销量是不是就不用愁了?” 曹化雨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这样,我们可以请青楼红牌姑娘给我们宣扬,京城里的浪荡公子多了,如果他们听哪个红牌姑娘这么一说,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买来试试。” 张斌闻言,不由尴尬的道:“呃,这个,请红牌姑娘宣扬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吧?” 曹化雨淡淡的道:“就请她们说几句话而已,又不是别的什么,几十两银子撑死了。这龙虎丹名气一打开,那可不是几十两打的住的。” 张斌这个暴汗啊,请红牌姑娘去宣传龙虎丹,这种事情他总感觉有点太怪异了,不过曹化雨都说能行,那应该是能行了,如果能宣传出效果来,几十两算什么,几百几千两都不是问题。 他点头道:“曹二哥说行,那就去试试吧。总之,这些贵重的药丸和药散说白了就靠个名气,你们也可以想想办法,只要能把这名气打出来,什么办法都行。” 众人闻言,无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们或许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吧。 其实,这就是个品牌效应,张斌并不怎么担心这个,只要普通的药丸和药散推广开来,东盛堂或者说药圣名方这品牌迟早会打出来的,这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并不需要太着急。 他环视了一圈,见众人都没什么问题了,突然开起玩笑道:“孟侯、伯达,福广两省就交给你们了。” 毕懋康和蔡善继闻言,同时惊奇道:“啊,什么?” 张斌逗笑道:“推广啊药丸和药散啊,比如龙虎丹什么的,你们可以跟相熟的同僚吹嘘吹嘘,甚至拿几颗给他们试试啊!” 毕懋康和蔡善继闻言,不由满脸尴尬,这不是让他们手下人认为他们是青楼常客吗! 张斌见他们窘迫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道:“好了,既然没问题,就安排一下义诊的事吧。两位老先生,还请你们提供一副文林郎的画像,我写封信让曹二哥带回京城去找徐光启徐大人,等他提完字,我们干脆刻个木版出来,多印一些。” 李建木连连点头道:“好好,等下我们就让人坐快船去取,还请曹掌柜的稍候两天。” 张斌点头道:“嗯,这个没问题,接下来还要请建木老先生去京城义诊十天,建方老先生也要请您去金陵义诊十天,毕竟两京重地,文人荟萃,要打出名气很容易,要砸牌子也很容易,这个马虎不得。” 李建方和李建木连连点头应了,这推广的事情就差不多安排完了,接下来就是进购材料,生产药丸和药散了。 这个张斌帮不上什么忙,因为他对医药这块可谓一窍不通,他只能提出要求,这第一批的材料能在福广购买就在福广购买,好歹为福广百姓谋点福利。 会议结束,张斌亲自将众人送到码头,他们是准备生产和推广药丸、药散去了,张斌却是看着一船一船的银子若有所思,这会儿要是有银票就好了,每次都把这银子运来运去还真是麻烦啊。 第六卷 第三十一章 银票 银票顾名思义,是代替银两在市面上流通的一种票据,也可以说是一种纸钞。 银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北宋初期,那时候的四川便出现了专门现钱保管业务的“银票商铺”,也就是存款人把现金交付给商铺,商铺把存款人存放现金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每贯付给铺户三十文的利息,即支付百分之三的保管费。 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是最早“银票”,当然,这种“银票”还只是一种存款和取款凭据,而并非市场流通的货币。 后来,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银票”的使用也越来越广泛,许多商人联合成立专营发行和兑换“交子”的银票铺,并在各地设银票分铺,商人之间的大额交易,为了避免铸币搬运的麻烦,直接用随时可变成现钱的“银票”来支付货款的事例也日渐增多。 再后来,银票商铺在经营中发现,只动用部分存款,并不会危及“银票”信誉,于是他们便开始印刷有统一面额和格式的“银票”,作为一种新的流通手段向市场发行,这时候的“银票”才真正发展成为能在市场上流通的货币。 北宋初期为什么会出现银票呢? 因为宋朝的商品经济发展较快,商品流通中需要更多的货币,而当时金银铜等贵重金属短缺,满足不了流通的需求。 一开始,北宋朝廷没有办法,只能铸造铁币来确保流通需求,当时,十个铁币才能抵一个铜币,而一匹布就需要铜钱两贯,也就是铁币两万,两万铁币的重量足有五六百斤,拉一车铁币去买一匹布就是当时的现状,这种交易方式极为不便,因此客观上就促成了轻型货币银票的出现。 宋仁宗天圣元年,北宋朝廷设置益州银票务,由在朝京官监督主持银票发行,官方银票正式问世。 北宋时期的银票发行还是相当规范的,所以应用极为广泛,直到宋徽宗大观元年,北宋朝廷将银票改为钱引,使得货币与本金脱离,肆意增发,才造成了银票或者说钱引价值大跌,到了南宋末年,一千文的钱引价值已经不到一百文。 到了元代,银票制度反而更完善了,元代主要货币就是银票,甚至《马可波罗记》中都详细介绍了元代银票印制工艺和发行流通情况。 明朝也发行过银票或者说纸钞,明初洪武八年就发行了替代铜钱的宝钞,原因也是由于当时缺铜。 洪武八年发行的宝钞面额为一贯,也就是一千文,当时的米价就是一石米一贯宝钞。 到洪武二十二年,大明朝廷又增发了面额分别为拾文、贰拾文、叁拾文、肆拾文、伍拾文的宝钞,而此时因为发行宝钞不设置储备金,想怎么发就怎么发,以致宝钞严重贬值。 到永乐五年,一石米已经涨到宝钞三十贯,也就是说,宝钞二十年就贬值了三十倍! 到宣德七年,一贯宝钞只值铜钱五文,也就是说,宝钞发行五十年就贬值了两百倍! 到正统九年,一石米的价格已经超过宝钞一百贯,宝钞已经不能通行,“积之市肆,过者不顾”。 到正德年间,宝钞实际已经被废止,大明朝廷不再发行纸币。 这就是大明发行纸币的闹剧,完全不管经济发展规律,肆意乱发,只用了一百余年时间便使得朝廷信用破产,民间不承认宝钞! 张斌看着眼前关于大明宝钞的记载,不由皱眉不已,在大明,纸币的信用早就被朝廷给摧毁了,自己再发行银票,有人买帐吗? 他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大胆尝试,循序渐进,慢慢恢复纸钞的信誉。 他知道,银票实际上是很有前途的,或者说,纸钞取代金属货币是一种趋势。 这个时候大商户之间的交易已经上升到数万两甚至是数十万两的级别,数十万两是什么概念,不说什么十两一斤与十六两一斤的区别,简单换算一下,十万两就是一万斤,一万斤银子,最少也要几辆马车才能拉的动,拉着数车甚至是数十车银子去做生意,其麻烦程度可想而知。 不说别的,光是一个安全问题就不容忽视,如果是同城做生意还好,如果是异地,跨越几个州府,甚至是跨越几个行省,带着数车甚至是数十车银子就很不安全了,防匪盗,防贼,那只是一个方面,有时候,甚至自己人都得防,因为数十万两银子足以让人为之疯狂,一旦银子被抢,什么都没了,有时候甚至连命都的搭上! 所以,不管怎么说,现在各地行商的大商户对银票是有需求的,而且需求很迫切,这就是恢复纸钞信誉的基础,只要各大商帮的商户都用上东盛堂发行的银票,民间对银票的信心就会慢慢恢复,到时候,银票成为流通货币就会水到渠成。 发行银票,除了信誉问题,最重要的莫过于防伪的问题了,你不乱印,人家仿制你的,逮着一顿乱印,那时候就不是信誉问题了,整个东盛堂甚至都会因此而破产。 所以,发行银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要解决防伪的问题,为此,张斌特意在福广调集了十余户忠厚老实的印刷户,将他们全部迁移到大员城,专门安置在一个大宅院里,跟他们商议起银币的防伪来。 这下,他这位总督大人就比较怪异了,正事不管,成天跟十余户印刷户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会儿真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忙活什么,因为这十余户印刷户都被他监管起来了,甚至他还下了封口令,严禁他们跟任何人谈及研制银票的事情,一旦发现,迎接他们的就是永远消失! 对于纸钞的防伪,张斌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他虽然没有造过纸币,后世的纸币却见的多了,各种防伪方法也有所了解,所以,设计起银票来倒不是很难。 纸币防伪有很多种方法,结合明朝这会儿印刷和造纸技术的水平,张斌选取了几种。 首先是纸张,纸张肯定要特制的,用特殊的纸张足以难住九成以上的仿冒者,只要用市面上买不到的特殊纸张印刷银票,绝大部分仿冒者都得跪,纸都买不到,还仿冒什么呢? 他征询了十多个印刷户的意见之后,定下了一种纸,这种纸在市面上根本没有买,这些印刷户中也只有一两个人见过。 一般纸都是用稻草、麦秆等原料做的,成本低廉,一百张一尺的稿纸也才几厘钱,这种是印刷常用的纸,没什么柔韧度,一撕就开,也不耐磨。 好一点的纸则是用树皮做的,成本就比较高了,一百张一尺的纸便宜的也要几分,贵的要几两,这种纸一般用作高档书籍的封面,柔韧度已经相当不错了,要费点劲才能撕开,也比较耐磨。 最贵的纸则是用棉絮做的,成本相当高,比布匹都高的多,因为布匹是直接拿着棉絮做成的纱线去织的,棉絮等于完全被利用了,而用棉絮做纸的话,起码要煮出一半的渣滓,只用处理过后的棉纤维。 这种纸,相当柔韧,也比较难撕开,相当耐磨,而且白度比较高,不用添加任何增白剂,自然洁白,对印刷颜料的吸附性相当好。 不过,这种纸造价昂贵,差的都要几厘钱一张,好的甚至要一两一张,一般只有特有钱的人家做特殊用途才会专门订制,而且,会造这种纸的匠户也不多。 造银票,要的就是这种纸,造价昂贵不怕,一两一张也没关系,因为张斌准备做的第一批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的,长度也不到半尺,一张一尺的纸可以造好几张银票呢,造纸的成本压根就不算什么。 于是乎,他又调来了几个经验老道的造纸匠户,也全部集中在大员城,让他们专门生产做银票用的纸张。 纸张的问题解决了,接着就是雕刻和印刷技术,这个虽然不是独门技术,可以加入的防伪元素却很多,比如特殊的复杂图案,比如多层彩印,比如双面印刷等等。 张斌还决定用特制的铜板雕刻,这样的话印出来有凹凸感,还可以套用精密的模具,使印刷出来的图案更加精密,而且还比较耐用,不像木版那样印着印着印着就花了,线条始终如一。 最后,他还搞了个独特的条码编号,正面是阿拉伯数字,反面则是与之对应的条形码,这个完全是后世的东西,一般人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玩意,而且数字编码也有一定的规律,一般人也不会知道这些数字代表什么意思。 他也不准备将条形码的识别方法教给太多人,仅限于各区域的大掌柜和他们的窒息亲属,外人绝对不教,而且也严禁他们教给外人。 就这样秘密筹备了将近一个月,第一批百两的银票终于可以印刷了,张斌特意召集了附近几个区域的大掌柜,开始培训他们识别银票真伪的方法。 还是那几个离东番比较近的,能通过快船联系的,也就是: 福建和江西由大掌柜黄鹏负责; 广东和广西由大掌柜黄程负责; 南直隶和浙江的大掌柜曹化春; 北直隶和山东的大掌柜曹化雨; 东瀛和朝鲜的大掌柜郑芝鹗。 之所以只招这几个大掌柜前来并不光是因为他们能够通过快船迅速抵达,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几个地方基本是大明商贸活动最发达的地区,十大商帮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些区域,而且,这些区域也可以通过快船转运银两,压根就不用担心挤兑或者无银两可兑的情况。 这些大掌柜原本也听张斌说过,要开拓银票任务,但是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开展,在他们想来,起码要大明两京十三省,甚至是个州府县城都有东盛堂的分号,银票汇兑的业务才能展开,现在东盛堂的分号还远没有这么多,而且,西北各地发贼闹的正凶呢,很多地方银子压根就送不过去,更别说兑换了。 张斌并没有跟他们解释这么多,因为他准备召集各大商帮的掌舵人宣传一下东盛堂的银票,到时候也要详细解释一遍,这个时候跟他们解释有点白费功夫,还不如到时候一起解释。 没过几天,东盛堂五位大掌柜都培训的差不多了,第一批银票也印出来了,张斌直接召集四大商帮的掌舵人在福州聚会,宣传东盛堂银票发行的相关事宜。 龙游商帮、宁波商帮、徽州商帮、江西商帮,四大商帮的掌舵人再次齐聚福州的望月楼,这时候他们的心情已经大不一样,上次是张斌组织募捐,大家相信他福建巡抚的为人,冒着一定的风险各自捐出了几十万两。 而这次,张斌已经晋升福广总督,当初给他们承诺的月港互市早就开通了,他们也因此赚翻了天,后面珠海互市也开通了,各大商帮都获得了长足的发展,可以说,一年利润翻一倍都算是赚的少的,他们中有很多人在这几年里资产都翻了十倍还不止! 正是因为张斌的提携,他们才能有今天,他们对张斌自然是相当的信任,张斌一召唤,这些掌舵人立马就一窝蜂赶过来了,好像生怕跑慢了会吃亏一样! 望月楼里,张斌看着这些熟悉的身影,内心一阵感慨,这些人虽说跟着自己赚了不少钱,但是,当初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自己才募捐到了第一笔军费,从而收复了福建附近所有海盗,收复了东番,闯出了一片天。 这些人是应该感谢他,他也应该感谢这些人,他不由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感谢大家对本官的信任,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大家对本官的信任,本官都铭记在心,来,我敬大家一杯。” 各大商帮的掌舵人连忙站起来,也是一阵感谢。 满饮了一杯之后,张斌直接道:“这次招大家来,主要是宣布一件大事,这件事想必大家也有耳闻,这件大事就是,东盛堂准备发行银票了!” 第六卷 第三十二章 兑换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应该说,在明朝发行银票真是很不靠谱一件事情,特别是明朝中期以后,因为宝钞的泛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对于纸钞都相当排斥。 所以,嘉靖朝、隆庆朝、万历朝那些贪官污吏,那些太监税使,动不动就是十几座甚至几十座库房来存放金银珠宝,要能换成银票,他们早换成银票了,一千万两换成银票还塞不满一个书柜,何必搞的那么显眼呢。 问题就是,那会儿没有银票,或者说没人敢发行银票,朝廷发行的宝钞都成废纸了,还发行银票,扑街都算轻的了,就怕扑臭水沟里爬都爬不起来。 所有,有明一朝,没人敢发行银票,直到螨清道光三年,才有私营商号再次发行银票。 但是,张斌却敢,因为他知道这是一种趋势,经济发展到一定的程度,纸钞取代金属货币就会成为必然,而这个时候,因为他的到来,大明经济不但没有衰退,还在向前发展,已经到了需求纸钞的临界点,像这些大商帮的商户,肯定需要银票来周转,只是没人敢发行银票而已。 果然,他的话一出口,各大商帮的掌舵人立马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这话也就他说出来能有这效果,他外公黄老爷子都不行,甚至崇祯也不行,没有别的,就是一个信誉问题,他是现今大明朝为数不多的,值得人信任的官员之一,至少在商户这个圈子里面是这样,因为相信他的人都发大财了。 看到众人的表情,张斌心里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的信誉度在这些人心里足以抵消对宝钞的不信任。 他不失时机的道:“受东盛堂大掌柜黄老爷子所托,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次银票的发行规模和兑换方法。” 他这话也只是一个过场,其实在座很多人都知道他跟东盛堂有关系,甚至有些人都知道黄老爷子就是他外公,不过,这事也没人点破,人家的家事去多嘴干嘛,只要对自己有利就行。 张斌紧接着便拿起一张稿纸,装模做样的念道:“这次,东盛堂发行的银票单张面值为一百两,总金额为八百万两,分别在广东、福建、浙江、江西、南直隶、山东、北直隶和属国琉球五地发行,每地发行一百万两。” 说罢,他直接示意他舅舅黄程将一叠叠银票分发到个大商帮掌舵人手里,每一叠都是八张,样式都是一样的,正面都是五个大字,“白银一百两”,然后是一排小字,东盛堂承兑银票,大明各地通用,另外就是一些复杂的图案和数字,背面也印了一副精美的山水画,这是武夷山谷口关附近的景色,去过的人都知道。 不过,每张银票都正面都用淡红色的大字印着各地的地名,以示区分。 众人接过银票都饶有兴致的看起来,有的在关注上面的图案,有的在检查银票的材质,有的甚至在暗暗撕扯,要是银票一扯就断,那就有点开玩笑了,毕竟这些银票都要频繁使用,谁能保证会不会不小心撕扯一下。 还好,银票的材质相当过硬,只要不故意去撕,使劲扯几下一点问题都没有。 看到众人满意的表情,张斌继续介绍道:“这些银票暂时只开放广州、珠海、福州、月港、杭州、南昌、金陵、济南、京城和琉球那霸港十个城池的汇兑,也就是说,你拿着银票去这些城池的东盛堂总号都能兑换到银子,东盛堂已在十个城池准备了足够的储备银两,每处一百万两,只多不少,这个大家可以放心。” 各大商帮掌舵人闻言,纷纷露出惊容,这话从侧面显示了东盛堂的实力,光是这几处,就有上千万两现银,加起其他地方,岂不是差不多有两千万两之巨! 虽说在座的这些都是大商户,大老板,但他们基本都是百万两级别的,资产超过百万两的不是没有,但最多也就是四五百万两左右,像东盛堂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千万两白银的绝无仅有。 张斌看到众人的表情,心中不由暗自得意,现在就吃惊,还早着呢,等银票和药丸药散的业务一展开,东盛堂资产起码还能翻一倍,到时候那才叫一个吓人呢。 他继续介绍道:“这个银票的获取方式很简单,那就是用现银换,你存多少银子,就给你换多少银票。不过后面汇兑现银是要收费的,如果是本地汇兑,一百两收一两保管费;如果是异地汇兑,一百两收一两保管费加一两运输费。比如,你拿着印有福建底字的银票到福州和月港汇兑,一百两只收一两银子保管费,如果拿到金陵汇兑,一百两银子就要收二两费用。另外,如果数额超过十万两需提前两天通知,如果数额超过一百万两,需提前五天通知,毕竟准备银子需要时间是吧。” 这存银子还要收保管费是不是很不合理呢? 没人觉得不合理,这会儿可没有保险柜什么的,而且银子也特别占地方,要是家里放了数万两甚至是数十万两银子,你不请一堆人看家护院怎么能放心呢,这些人都得掏工钱,而且你还得提心吊胆,存东盛堂就不一样了,只要把银票保管好,其他事就不用管了。 至于异地汇兑要收手续费那就更没人觉得不合理了,你要运几万两甚至是几十万两银子穿州过省那还不得请镖局护镖啊,那费用可不是一百两收一两那么简单,镖局的酬金,人马的吃住,一路下来一百两最少要耗费三四两的运费,只收一两银子已经够便宜的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倒是有人有很多其他问题。 一位徽州商帮的大掌柜咳嗽一声,站起来拱手道:“大人,金陵只能兑换一百万两有点少了吧,如果银票兑换完了怎么办,我们拿着银子去也换不到银票啊!” 这个问题张斌自然早就想到了,他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个就需要等一等了,你可以具书申请,东盛堂收到申请之后一个月左右,你就可以存银了,毕竟准备存银的地方也需要时间是吧。” 其实,他并不准备把银子存在大明各地,每处东盛堂分号最多也就会存两百万两银子,多的都会拉到大员城,这个也是他规定百万两以上汇兑要提前五天通知的原因,因为有车轮舸,最远的京城五天也差不多能打个来回,实在不行还可以在附近的区域调拨。 这个问题也是在座许多大掌柜最关心的问题,因为金陵和浙江两地有钱人多的很,别说一百万两,要银票真的流行开了,估计一千万两都不够。 张斌这样一说,大家就放心了,毕竟几十上百年都没有银票商铺可以存储银两了,多等这一两个越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个大掌柜满意的坐下来,紧接着,又一个大掌柜站起来拱手道:“总督大人,那其他行省呢,毕竟我们有很多货都是从其他行省进过来的,要银票能汇兑,我们就省事多了。” 这个问题张斌也考虑过,他沉吟道:“其他行省估计要等明年了,如果形势好的话,东盛堂会先开放十万两以下的小额汇兑,这个还要看情况,总之,东盛堂的汇兑地点肯定会越来越多,这个大家不用担心,整个大明甚至是整个南洋通存通兑也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在座很多人都明白,总督大人所说的情况就是那些反贼正在造反,西北五省这几年怕是指望不上了,到处都是反贼,东盛堂就算开通了汇兑,也得有人敢去做生意啊! 第二个大掌柜略带遗憾的坐了下来,紧接着,又一个大掌柜站起来拱手道:“总督大人,我们可以用银票直接和其他商贩做生意吗?毕竟,就算是在各个省城和京城兑换了银子,要拉到地方也挺费事的。” 这个问题张斌倒没考虑到,他估摸着银票直接作为流通的货币估计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会儿就有人想着拿银票当货币用了,他只能鼓励道:“这个就要看对方的意思了,他要是愿意接受银票东盛堂自然不会反对,银票一发出去可就是你们的了,你们想怎么用,那是你们的事情,东盛堂是只认银票不认人的。” 这个大掌柜主要是怕别人拿着银票去东盛堂拒绝汇兑,看样子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他也拱了拱手,满意的坐了下来。 紧接着,又一个大掌柜起身拱手道:“总督大人,如果我们想兑换银票,可不可以直接请东盛堂派人来取呢?” 这家伙,是想连送去东盛堂那段路的钱也省了,不过这会儿正值推广银票的时期,这么点小事还是不要跟人家计较了,尽量让人使用银票才是关键,张斌点了点头,应允道:“如果数量超过万两可以考虑派人,不过不一定立马就能到,也有可能,需要等一两天。” 这个大掌柜的确是想省钱,因为他的商铺总号在徽州,要把银子拉去金陵也要花不少钱,等一两天对他来说倒没什么,只要能省钱就行,他也满意的坐了下来。 紧接着,又一个大掌柜起身拱手道:“总督大人,东盛堂有没有考虑在不属于大明的地方开头汇兑,比如吕宋的马尼拉,那里做生意的大明商贩也有很多,能不能考虑一下?” 张斌闻言一愣,这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大明的两京十三省还没全部开通呢,谁会想到别的地方去啊,不过马尼拉也算是一个比较重要的通商口岸了,在那边做生意的大明商贩的确比较多,估计这家伙在那边做的生意比较大吧。 他考虑了一下,随即郑重的道:“这个需要跟西班牙人协商,本官如果有空的话会去一趟马尼拉,相信这点小事西班牙人应该不会反对,我们争取两三年之内开通吧。” 这话说的真够霸气,总督大人压根就没想过人家会不同意,或者说人家会敢于不同意! 这家伙的确是做马尼拉那边生意的,而且做的还比较大,他自然希望直接在马尼拉就能兑换银子,毕竟拉着几十万两银子漂洋过海也是很危险的,听张斌这么一说,他立马兴奋的拱手道:“多谢总督大人。” 张斌微微挥手,示意他坐下来,再环眼四顾一圈,已无人再起身提问,这些人都是想东盛堂多开通一些兑换地点,以方便他们做生意,压根就没怀疑过东盛堂的信誉问题,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很迫切的想要有个商号站出来,发行银票了,只是他们自己都不敢而已。 从这次的情况来看,发行银票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张斌见众人都不提问了,这才举杯道:“来,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各大商帮掌舵人连忙站起来,举杯连连感谢,一场银票“发布会”就这样圆满结束了,接下来不到一个月时间,第一批印发的八百万两银票都被哄抢一空,各地几乎都传来了增发银票的申请,尤其是南直隶和浙江,金额都不下于五百万两! 这一下,又够张斌忙的了,开银票商铺可没这么简单,不是收了人家银子给银票就完事了,中间还有很多流程需要梳理。 比如,银两的看护,每座兑换城市存银最少有两百万两,这是个足以令人疯狂的数字,不派人看守怎么行。 张斌想出的办法是征召东番的退伍老兵,这几年来,东番退伍的老兵也有几千了,有受伤的,有年纪大了的,也有厌战的,这些人派去看守银库还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他们的家人都在东番,也不怕他们搞什么鬼。 又比如,银两的转运,一百万两白银,差不多需要二十艘车轮舸,这车轮舸倒是好办,调拨一批给东盛堂用就行了,主要还是人员,这个也只能用退伍老兵,当然,他们也不一定全会开车轮舸,只能先让福建和广东水师将士带着他们熟悉一段时间,再让他们单独转运。 还有银两的存储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按这一个月来的速度,恐怕大明各地的兑换点最少会兑换出四五千万两的白银,这可不是一点地方就能放下的,好在大员城空余的地方还很多,张斌直接在总督府后面划了块空地,围墙哨塔修好,银库直接按一亿两的规模修建,就看大明这些有钱人到底有多少钱! 老铁!还在找“大神网文“免费更新 百度直接搜索:“tv“看免费,没毛病! (=tv) 第六卷 第三十三章 义诊 京城,西长安街,临近申时,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晚饭了,东盛堂大门外却依然排着长长的队伍。 文林郎药圣李时珍后人在此义诊,这几天,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义诊并不是没人搞过,一般医馆新开张都会搞几天义诊,不过,人家看病免费,药方免费,药可不免费,当然也有前几位免费一说,但最多也就免费十来个,哪像药圣后人这样,只要他带的药能治你的病,就给你免费,不管多少位,全天都是如此。 仅此一条,就够引起轰动了,这会儿一般人家真得不起病,因为没钱,京城老百姓这几年也只能堪堪混个饱腹而已,那来的什么余钱去看病,所以,大多数人病了也只能硬扛着,实在扛不住了才会想办法凑钱去看看。 现在有人给免费看病,还免费送药,京城百姓还不得拼命往这边跑啊。 这消息已经传的满京城皆知,所以,东盛堂大门外,从早到晚,都排着长龙,有的甚至晚上都不愿意回去,直接就在东盛堂大门外的广场上躺着,赶都赶不走,搞的巡城兵马好生无奈。 这些人他们甚至抓都不敢抓,因为他们都是病人,万一抓回去,死在牢里,那可怎么得了,所以五城兵马司只能每天派一队人在这守着,只要这些病人不到处乱窜就行,至于地上,五城兵马司的人跟他们一起躺,病人躺中间,五城兵马司的人躺外面! 反正这会儿天气热,躺地上貌似比躺床上还舒服。 这些当然是因为张斌派人打了招呼,要不然,五城兵马司的人可没这么好说话,就算不逮你,也得把你拎回去,毕竟这是天子脚下,而且皇城就在不远处,要没张斌打招呼,你病的再厉害也休想躺这过夜。 这义诊的消息之所以传的满城皆知,也是张斌派人打了招呼,让锦衣卫各卫所代为宣传一下,锦衣卫十七个卫所散布京城各处,要将这个消息传开自然轻而易举。 这轰动效果出来了,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件好事,但是,人来的太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京城毕竟聚集了上百万人,就算万里挑一,每天每一万个人中只有一个人得病,那也有上百人,更何况每天一万个人中根本就不止一个人得病,少算点,京城每天得病的几百上千人还是有的,只是病大病小的问题。 这下可把李建木给累惨了,原本定下一天一百个的限额压根就不够,头一天他就破例了,因为直到申时,原本是要收摊了,但是前来排队看病的还有数百人,医者父母心,他这种医德传世的名医之后,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患者受病痛的折磨而不治呢。 再说了,有很多病人都不是抱病从十余里甚至几十里之外赶过来的,让人白跑一趟,他也于心不忍。 所以,每天他都要坚持看到酉时之后,直到天色黑的实在看不清了才会作罢,就这,每天排在外面的长龙还是有增无减,越来越长。 这会儿虽然已经临近饭点,他还是在认真为人看病,他身前是一个类似公案的长条桌,宽度甚至超过了公案,上面除了笔墨纸砚和厚厚的一叠《本草纲目》,剩下就是一排排的药瓶,这些药瓶并不像那种装珍珠粉、花露等奢侈品的药瓶只有一点点大,而是跟一斤装的酒瓶一样足有胳膊粗细,半尺高,上面除了药名最显眼的就是一个简绘的头像,头像两边的两列字尤为显眼,一代药圣,传世名方! 药圣是谁,在这之前就算京城的老百姓也没几个人知道,因为《本草纲目》才刊行三十余年,就连大明的铃医间都还没有完全传播开来,老百姓又怎么可能知道。 但是,这会儿几乎整个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了,神医李建木后面就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像呢,那就是药圣李时珍,而且,头像上还有当朝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徐光启提的字:一代药圣,名垂千古! 这个字,没人怀疑,大家都相信,这绝对是徐光启徐大人题的,因为这里离礼部衙门不到两里远,要不是徐大人题的,恐怕早就被人收了。 没人来收,就证明这是徐大人题的没错,药圣之名因此传遍整个京城,前来看病的人也因此越来越多。 李建木仔细的为坐在对面的中年汉子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再让他伸出舌头来看了看舌苔,这才问道:“你是不是经常吃冷饭冷菜,还有点拉肚子?” 那中年汉子闻言,连连点头道:“神医,您真是神了,我在外面干活,没法回家,每天都是带着饭吃,所以中午和晚上吃的都是冷的。” 李建木劝诫道:“你这样不行,冷饭冷菜难于消化,偶尔吃点还没什么事,要经常吃,就会淤积于胃,使胃生火,故又是腹痛,又是拉肚子。” 那中年汉子捂着肚子连连点头道:“我省得了,我省得了,以后一定注意。” 李建木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一个瓷瓶倒出六粒药丸,装入一个小纸袋中,叮嘱道:“这是消食丸,健胃消食的,每天中饭和晚饭过后各服食一粒。” 紧接着,他又拿起另一个瓷瓶倒出六粒药丸,装入一个小纸袋中,叮嘱道:“这是解毒丸,清热去火的,每天早晚各一粒。好了,吃三天就没事了,以后尽量不要吃冷饭冷菜。” 说罢,他将纸袋递给那个中年汉子,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中年汉子接过纸袋,站起身来,连连作揖,口中不断喊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这时候,排在他后面的老汉早已迫不及待的坐了下来,看这老汉捂着肚子的模样,应该也是肚子痛。 李建木认真的给他把了下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随即问道:“头疼不疼?” 老汉连连点头道:“头也疼,只是疼的没肚子厉害。” 李建木闻言,毫不犹豫的拿起一个瓷瓶,又拿起一个小纸袋,往里倒了点药散,随即叮嘱道:“你这是突遭风寒侵袭,中暑了,这是风寒散,你回去让人刮下痧,刮完用开水泡了这包风寒散,喝下去就没事了。” 那老汉一看前面那位给了两袋十多粒“丹药”,到他这里却只有一点粉末末,颇有些不解的问道:“神医,前面那人也是腹痛,为什么你给他那么多药,给我却只有这么一点呢?” 李建木无奈的摇了摇头,抓过他一只手,在脉门处使劲掐了几下,脉门处顿时一片乌青。 他指着脉门处的乌青问道:“你这不就是中暑了吗,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 那老汉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右手的脉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随即站起来连连作揖道:“神医真是神了,我感觉好多了。” 李建木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那小袋风寒散递给他,再次叮嘱道:“赶紧回去让人给你好好刮下痧,我这实在没时间,要不就帮你刮了。” 那老汉接过小袋子,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时,他身后一位中年汉子已经坐了下来,正要伸出手给李建木把脉,队伍后面突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喊声:“各位,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请多担待,请多担待。” 只见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扶着另外一个店小二从队伍后面疾步走过来,并一个劲的向排对的老百姓躬身作揖。 排队的老百姓倒没人说他们什么,因为另外一个店小二一个手上鲜血淋漓,另一个手按都有点按不住,正一个劲的往地上滴呢,这架势,谁要是拦着他,他估计会活活流血流死。 李建木见状,对坐在跟前的中年汉子抱歉道:“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先给这位手受伤的小哥看一下。” 那中年汉子见店小二的惨状,只能无奈的站起身来,让到一边。 那店小二一屁股坐下来,将手往条桌上一摆,焦急的道:“老神医,救命啊。” 这中气十足的,貌似没有什么大碍,李建木从身后椅背上拿起一块干布,不慌不忙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店小二沮丧道:“破鱼,那鱼弹了一下,我刀子一滑,不小心割到手了。” 李建木接过他的左手,示意他把按上面的右手松开,随即对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掌轻轻一擦,一条中指长的口子露了出来,倒不是很深,最深的地方也只有半指左右。 这时候,刚擦干的伤口又冒出一堆血,李建木仔细看了看冒血的速度,随即问道:“你想好快点还是好慢点?” 那店小二哆嗦道:“我自然想好快点,店里忙,我还得干活呢,麻烦老神医赶紧给治治吧。” 李建木点了点头,摸出个布袋子,取下上面早已穿好的针线,严肃的问道:“小伙子,要好的快就得缝几针,你怕疼吗?” 那小伙子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不过最后还是咬牙道:“我不怕疼,老神医,您尽管缝。” 李建木赞许的点了点头,又用干布擦了一下伤口,随即飞快的缝起来,总共五针,不到一盏茶时间就缝好了,此时伤口已经不怎么往外冒血了,他又拿起一个瓷瓶,小心的往伤口部位倒了点白色的粉末,整个伤口竟然一点都不再往外冒血了! 那疼的龇牙咧嘴店小二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伤口,崇敬道:“老神医,您真神了,我都感觉不怎么疼了。” 李建木摇了摇头,拿出一根长布条边为他包扎边微笑道:“你这是疼麻木了,以后杀鱼小心点,先把鱼敲晕了再动刀子。” 那店小二憨笑道:“这不没注意嘛,敲了一下它就不动了,我还以为晕了呢,结果刀子一下去它又蹦跶起来了。” 李建木摇头拿过一个小纸袋子,给他倒了点粉末,随即叮嘱道:“你要干活可以,受伤的手最好不要使劲,而且外面的布最好也不要打湿了,我给你这药散是消炎用的,还带点生肌的药性,隔天把布条打开往伤口上撒一点,十天左右伤口就愈合了。” 那店小二结果小纸袋,千恩万谢的去了,后面排队和一旁围观的百姓不由啧啧赞叹起来,这店小二刚过来的时候还血撒了一路,不一会儿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走了,神医果然不愧是神医啊! 李建木不为所动,继续耐心的为后面的老百姓看着病,这几天的确把他累坏了,早上还不到卯时就要起来给人坐诊,一直要到晚上酉时一刻左右才能收摊,甚至连吃饭都是坐条桌跟前边为人看病边吃,一口气都没得歇。 但是,他一点怨言都没有,神医之名他也不在乎,他只想老百姓记住他身后的画像,记住他的父亲,记住药圣之名! 天色渐渐变暗,老百姓仍然一个个排上来,他也不知道今天到底诊治了多少人了,或许是有他父亲在身后暗暗庇佑,前来整治的老百姓大多都是些头疼脑热,腹痛腹泻之症,这些对他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根本不费什么事,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疑难杂症,比如眼前这会儿不断咳嗽的老妇人,李建木为她把完脉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那老妇人见状,喘息道:“老神医,我这病是不是没治了,我这都咳了几年了,唉,是该早点去投胎了。” 李建木闻言,连忙安慰道:“你这只是肺热之症,倒不足以致命,只是我这里没有合适的药,无法给你根治啊。” 说罢,他摇头叹息一声,取了张纸,写了个丹方,连带一瓶崭新的解毒丸一起递给那老妇人,愧疚道:“实在抱歉,我只能给你一瓶解毒丸,你拿回去,每天早中晚各服一粒吧,这样就不会咳的这么厉害了,但是,要根治还得按这方子抓药,连续服食一月以上!” 那老妇人接过丹方和药瓶,连连作揖道:“多谢神医,多谢神医,能不这么咳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会儿老百姓还哪有那么多闲钱去看病买药,李建木给的这些药丸和药散对他们来说就是神药了,能治好自然是谢天谢地谢神医,治不好,他们也只能认命了。 义诊仍在继续,京城、金陵、广州、福州、济南、南昌等地都掀起了一股热潮,一股传颂药圣李时珍的热潮,东盛堂的丹药也成为老百姓传颂的神药,那些游方铃医听闻自己可以低价进购之后纷纷跑到各地东盛堂分号抢购,药丸和药散的销量顿时暴增。 不过,这种盛况也仅限于沿海几个行省,因为兵荒马乱,内陆几个行省李家义诊的队伍还在路上呢。 第六卷 第三十四章 秦军 陕西三边,延绥镇、宁夏镇、甘肃镇,听起来面积好像不是很大,其实却大的吓人,从最东边的榆林卫开始,直到最西边的甘州卫,曲曲折折足有两千多里,面积比辽东还要大。 延绥镇的榆林卫、绥德卫、延安卫、庆阳卫; 宁夏镇的宁夏前卫、宁夏中卫、宁夏后卫; 甘肃镇的凉州卫、庄浪卫、永昌卫、山丹卫、甘州卫; 每一个卫所的辖区都堪比一个州府,整个陕西三边加起来,堪比两个辽东。 这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延绥镇,原本延绥镇是因延安卫、绥德卫而得名,但成化九年以后延绥镇移治榆林卫,故延绥镇又称为榆林镇。 有明一代,榆林皆为天下雄镇,兵最精将材最多,其忠烈又为天下最盛,明军中的榆林籍将领可谓多如牛毛,光是榆林镇出的总兵就数不胜数,像明末比较有名的,沈阳总兵尤世功、昌平总兵尤世威、辽东总兵尤世禄、延绥总兵李昌龄、延绥总兵王定、宁夏总兵侯世禄、山海关总兵侯拱极、宣府总兵王学书、山海关总兵王世钦等等,皆为一时将材。 不知是凑巧,还是必然,农民起义军中比较有名的将领或者说首领也大多出自榆林,像王嘉胤、王自用、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等等,皆出自榆林镇。 这也造就了一段悲壮的历史,崇祯十六年九月,李自成进攻陕西,督师孙传庭在朝廷的催逼下仓促出兵,率十万大军与李自成数十万农民军激战汝州,最后不敌身亡,大明可谓气数已尽,但是,李自成并没有立刻挥师京城,反而率大军直奔西北,进攻榆林镇。 史书记载,李自成大军战马数万,旌旗数十里,而当时的榆林镇有多少守军呢,总共才五千,李自成率数十万大军去进攻五千屯卫驻守的榆林镇,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呢? 后面的事实证明,他不是小题大做,绥德、延安、庆阳三卫,守军才数百,面对数万大军都坚守了几天,而榆林镇治所榆林城,当时只有三千守军,李自成却派了权将军刘芳亮和制将军李过率十万大军前去进攻,以十万大军碾压三千之众按理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结果却并非如此。 那时的农民军已经不是乌合之众,战斗力差不多已经与明军相当,但是,就这三千守军却让十万农民军吃尽了苦头,十万农民军足足猛攻了十三天,才将小小一个榆林城攻下来,攻下来之后,巷战还持续了三四天,就这,最后榆林守将李昌龄还掩护一千余榆林百姓突围而去,榆林兵之彪悍可想而知。 榆林将领之忠勇更是惊天动地,城破后,竟然无一人投降,尚有余力奋战者皆力战而亡,精疲力竭者大多在自家庭院穿戴好衣冠,摆出供案焚香,取出家世承袭牒文,向东跪拜曰“臣力竭矣”,然后换上寿衣自缢殉国! 此战,凡被俘将士也鲜有投降之人,连城中妇孺殉国者都不计其数,有史料记载榆林一战,城中妇女死义者数千人,但凡城中水井,无不填满忠义之尸! 后人有诗赞曰 榆溪呜咽浸凝血,黄沙哀鸣盖忠骨。 可怜守城三千甲,不知国破君王故。 当然,这些都还没有发生,榆林此时还是一座精兵强将多如牛毛的雄镇,而孙传庭这会儿就在延绥镇的治所榆林卫招兵。 说实话,这会儿他还有点蒙,他不明白张斌为什么突然给他争夺三边总督之位,更不明白张斌为什么一定要他来榆林镇招兵,历史上他是从天启三年就回家韬光养晦,潜心钻研兵法十二年,直到崇祯八年才复出,崇祯九年,他才因为谋略出众被崇祯看上,出任陕西巡抚,组建秦军。 这时候才崇祯五年,而且,他才在家里钻研了六年兵法就被张斌拉出来出任广东提刑按察使,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可能与领兵打仗无缘了,却不曾想,突然就坐上了三边总督的位子。 他本就是军户出身,自然知道榆林镇兵精将广,初到榆林,他并没有急着招兵,反而到处打听闲赋在家的榆林将领,结果还真让他打听到几个。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尤世禄,这尤世禄可不得了,天启年间担任辽东总兵官,与袁崇焕一起取得了宁锦大捷,可惜魏忠贤把战功全部据为己有,用以给自己的亲族封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侯进爵,袁崇焕愤而辞官返乡,尤世禄也跟着辞官返乡了。 尤世禄不但战功赫赫,家世更加骇人,尤家是榆林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尤氏一门先后走出五位总兵,其中就包括尤世功、尤世威和尤世禄三兄弟,可谓是将帅世家,显赫一时。 孙传庭得知有此将才在闲赋在家,立马登门拜访,请世禄复出,出任延绥总兵,此时魏忠贤已然伏诛,世禄在家也闲的有点发慌了,朝廷再不招他复职,他都准备自己想办法去活动活动呢。 孙传庭的邀请可谓恰逢其时,世禄欣然从之,并推荐同族悍将尤翟文、尤岱和尤养鲲等,皆有以一敌百之力,孙传庭投桃报李,全部招至账下,任命为游击将军。 世禄又举荐固原总兵侯世禄之子侯拱极,侯拱极曾随他破贼于河曲,累积军功升至参将,后面也因阉党之祸辞官,一直未曾得到启用,孙传庭亦请其官复原职,出任延绥参将。 期间,又有人举荐原山海左部总兵官王世钦,世钦亦因与阉党有隙,辞官返乡,一直未曾见用,此时,总兵已由尤世禄出任,孙传庭只能委屈其暂任延绥副总兵。 又有守备贺人龙,曾随巡抚洪承畴剿贼,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贼寇惧之,皆称其为“贺疯子”,孙传庭亦擢其为延绥参将。 至此,领兵将领已全部就位,孙传庭这才下令各镇开始招募士卒,没想到,他这一声令下,前来应征者简直如同过江之鲫,不可胜数,短短一个月时间,光是榆林镇就招募了精兵两万余,宁夏镇和甘肃镇那边也传来消息,招兵已有万余,这一下就是将近五万大军了,吓的孙传庭连忙停止了招募,倒不是他不想招更多的兵,主要这粮草跟不上啊! 榆林这地方本来就干旱少雨,再加上西北连年大旱,这里可以说一点粮食产出都没有,要就地筹集粮草压根是不可能的事情,大部分老百姓都因为没饭吃,被逼的造反了,军户也被逼的没办法啃草根树皮去了,都眼巴巴的指望着当兵,盼望着领粮饷接济家人呢。 所以,在榆林镇招募了兵马之后,粮草唯有靠朝廷拨付,而这次,朝廷仅拨付了两万石粮草,这一个月下来,已经被招募的“新兵”陆陆续续吃掉了一万石,剩下一万石也只够两万余人堪堪吃上半月了。 当然,孙传庭还有张斌的支援,不然的话,这五万大军估计还没组建起来就得解散了,人马招齐,他立刻率军南下,赶赴绥德卫,同时下令宁夏镇和甘肃镇招募的新兵也赶往绥德卫集结,准备接收张斌支援的粮草,开始操练新军。 而这时,绥德卫以东一百余里的黄河东岸,一只庞大的车队正在缓缓前行,这个车队延绵足有十余里,光是马车就有四五千辆之多,再加上随行护卫的明军将士,整个车队足有上万人马! 车队的最前方,李树本正满脸震撼的看着眼前的黄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黄河,黄河之宽比之他所见过的长江并不逊色多少,但是,此时黄河之水却少的可怜,水流最宽的地方也不到十丈,有很多地方都是分成数股丈许宽的细流,在沙洲间流过,就跟老人额间的皱纹一样。 黄河都干成这样了,对面的黄土高原该干成什么样子啊! 其实,他从北直隶一路走过来就感受到了旱灾的可怕,大沽港附近的农田还没有什么异状,田间郁郁葱葱的,一点都看不出干旱的样子。 但是,离开海岸百余里之后,田间的各种作物就越来越稀少,越来越枯黄,到了山西境内,田间的作物已经是黄绿相间,黄多绿少,过了太原府之后,已经出现大片大片的荒地,到了黄河附近,更是赤野百里,除了河流附近,鲜有人种植粮食! 他无法想象,对面陕西的平民百姓怎么过活,田里都种不出粮食,他们吃什么? 此时,宣府总督张宗衡麾下的一员参将正在指挥手下士卒为车队过河做准备,原本这里是需要坐渡船的,但是现在压根就不用坐船了,河里就这么点水,再小的船下去估计都得搁浅,要不是河岸陡峭,沙洲松软,车队估计能直接涉水过河,压根就不用做什么准备。 其实,这会儿需要做的准备也不多,也就是找个比较平缓一点的河岸,挖点土石将河岸两侧都垫平一点,然后再砍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推荐阅读: <istyle=‘color:#4876ff‘>-----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些丈余长的大树垫在沙洲中的细流上,再扑上厚木板,用大铁钉固定好,这“桥”就算是搭建好了,最后再在松软的沙洲上铺些干土和石子,马车就能通过了。 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东岸的马车都停了几里长了,这条简易的过河通道终于搭建好了。 但是,此时,马车却不曾过河,反而一直停在河岸上一动不动,负责搭建通道的山西边兵也陆续撤了回来,护翼在马车两侧,一动不动。 看到这诡异的场景,李树本不由好奇的问道“孙将军,他们这是干嘛?” 孙标闻言,嫩脸微红,叫他将军的人还真没几个,但是这位却一直叫他将军,自己谦虚了几次他也不曾改口。 他是奉张斌的命令保护李树本一行去西安义诊的,正好东盛堂从广东调拨第一批粮草送往陕西,他们就跟着一路出发了。 这边护送的是卢象升安排山西军,自然不会跑去陕西,他解释道“各省兵马没有兵部调令是不能到处乱跑的,卢大人调派的山西军只能送到这里,他们估计是在等孙大人的陕西军前来接应吧。” 果然,没过多久,对岸就有一骑绝尘而来,看那装束,也是明军打扮,他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是,那彪悍的模样却远胜于山西军将士。 那一骑直接从对面河岸上冲下来,越过数座简易的木桥,一直冲到山西军那位参将附近,这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汇报起来。 那山西军参将听完汇报,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运粮的马车终于开始慢慢顺坡而下,往对岸驶去。 孙标连忙打马上前问了一下,随即又跑回来对李树本道“李先生,孙大人的队伍就要到了,要不我们先过河吧。” 李树初闻言,点了点头,又朝那参将拱了拱手,这才催马和孙标等百余特战营精锐一起,赶到车队前面,直奔对岸。 他们还未跑上河对岸,上面已有一队队明军从垫好的斜坡上跑下来,那装束如同先到的那一骑一样,又破又旧,但是那气势同样彪悍无比,他们跑下来自然不是来接李树本一行人的,而是来接马车的,毕竟一辆马车上的粮食有千多斤,如果不在后面推,马要拉上去是很费劲的。 孙标也不认识这些人,只能带着李树本一路奔上河岸,这时候,孙传庭已经在数员将领的护卫下打马过来了,孙标连忙打马上去拱手道“小的参见孙大人。” 孙传庭猛一见孙标,不由一愣,过了片刻他才恍然道“噢,你是双全麾下的亲卫,叫什么来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孙标连忙拱手道“小的孙标,奉大人之命护送药圣后人前往西安义诊。” 孙传庭一拍额头尴尬道“对对,你叫孙标,还跟我是家门呢,看我这记性,哪位是药圣后人啊?” 孙标连忙将李树本引过来给两人介绍了一番,孙传庭略带希冀的道“不知李先生是否有空,西安那边义诊完,你能不能来绥德和榆林义诊几天啊,边关将士向来缺医少药,受病痛折磨的不知凡几,如果先生能来义诊几天,孙某感激不尽。” 他这有为边军将士考虑的成分在里面,更多的还是想拉拢人心。 果然,他这话一出,后面几位秦军将领立马露出感动之色。 李树本见状,连忙拱手道“大人有命,小人怎敢不从,西安事了,我一定来绥德和榆林义诊几日。” 孙传庭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连道多谢。 两人寒暄间一辆辆运粮的马车被推上河岸,孙传庭告了声罪,开始安排秦军将士护送着马车往绥德而去,这粮食终于续上了,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操练新军了。 其实,这些新军操练压根就不用他怎么操心,有尤世禄等宿将在,再加上秦军士卒本来就是边兵,只要将各级将领定下来,稍微操练一下,便是一只精锐之师,就像现在,才刚刚招募一月左右,秦军将士行军便已丝毫不乱,俨然跟百战老兵毫无二致。 当时就曾有人云,卢象升的天雄军成军需要数年,而孙传庭的秦军成军只需一月,倒不是说孙传庭练兵的本领比卢象升强,主要榆林镇的兵源素质远远要比大名府附近的乡勇要高的多。 第六卷 第三十五章 怀庆府 孙传庭正在榆林镇操练秦军,卢象升正在山西整顿兵马,而王自用、高迎祥、张献忠等农民军三十六营却在河南如鱼得水,再次发展壮大。 为什么会这样呢,大名府一战不是打的农民军狼狈逃窜,损失惨重吗,怎么才过去几个月,他们又发展壮大了呢? 原因无他,还是因为土地兼并,河南可以说是整个大明土地兼并最严重的一个行省,李于麟《送客河南》中一句“惟余芳草王孙路,不入朱门帝子家。”就道出了河南土地兼的严重程度。 有明一朝,光是受封河南的亲王就达到了十四位,而到崇祯朝,留存的亲王还有七位,分别是开封的周王、洛阳的福王,卫辉的潞王、彰德的赵王、怀庆的郑王、南阳的唐王和汝宁的崇王,而整个河南才八府一州,也就是说,没有分封给亲王的仅归德府和汝州两个小州府,其他地方都是藩王的天下! 明初统计,河南的总耕地面积才一百多万顷,而这些藩王,每人手里最少都有数万顷耕地,像潞王,刚就藩时就有封地四万顷,后面不断通过兼并和接受投献,整个卫辉府的耕地十有八九都归入其名下;又比如福王,刚就藩时就有封地两万顷,他兼并土地更加疯狂,不但是洛阳周边,他的手甚至伸到了湖广和四川! 当然,这两位都是万历年间分封的,明神宗有点任性胡来,给自己的兄弟和儿子分封土地的时候不管不顾,动不动就是几万顷,其实明初的时候还没这么厉害,就算是亲王封地也只有几千顷,但是,架不住这些人能生啊。 比如开封府的周王,第一任周王可不得了,那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第五子,明成祖朱棣的亲兄弟,这里所谓的亲兄弟是指不但同父,而且同母,所以,明成祖上位之后,他风光无限,封地一扩再扩,而且他的儿子也都获得了分封。 他有多少儿子呢,他总共有十五个儿子,除了嫡长子继承周王之位,其他子嗣分别被封为汝南王、顺阳王、祥符王、新安王、永宁王、汝阳王、镇平王、宜阳王、遂平王、封邱王、罗山王、内乡王、胙成王、固始王。 他还有十个女儿,分别被分封为仪封郡主、兰阳郡主、信阳郡主、南阳郡主、永城郡主、荥阳郡主、新乡郡主、宁陵郡主、宜安郡主、陈留郡主。 这一大家子,半个河南都成了他们的天下,光周王府一系,兼并的土地就达到了几十万顷!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这些皇室宗亲不但名下的土地不用交一分一厘的税,朝廷每年还要给他们发放禄米,这所谓的禄米就跟官员的俸禄一般,年年发放,但是,他们的俸禄却比官员高的多。 按朱元璋定下的规矩,皇室宗亲爵位是依次递减的,比如,父亲是亲王,他的儿子就全部封为郡王,父亲是郡王,他的儿子就全部封为镇国将军,以此类推,朱元璋共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定下了八等爵位,分别是: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朱元璋也是从小穷怕了,饿怕了,生怕他的子孙后代跟他一样挨饿,为了防止自己的子孙后代挨饿,他给这些爵位都定下了禄米,也就是说,这些人什么事都不用干,每年都能获取惊人的俸禄。 这个俸禄的标准是:亲王每年禄米一万石,郡王每年禄米两千石,镇国将军每年禄米一千石,辅国将军每年禄米八百石,奉国将军每年禄米六百石,镇国中尉每年禄米五百石,辅国中尉每年禄米四百石,奉国中尉每年禄米三百石。 这个标准,以明初的情况而论,应该不算多,因为那个时候,整个大明朝廷的税赋就达到了四百多万石,而朱元璋总共才二十六个儿子,不到一百个孙子,也就是说,他皇室一族所享用的税赋还不到整个大明税赋的一成,这个比例的确不算高。 但是,这里面有个简单的数学问题,那就是乘法,朱元璋要是学过乘法,估计就不会定下这么荒唐的政策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他如果会乘法,简单的算一下就能明白,他这么搞迟早是要亡国的。 很简单一个问题,他的后代如果都跟他生育能力差不多,那就恐怖了,他能生出二十多个儿子,他二十多个儿子就能给他生出四百多个孙子,他四百多个孙子就能给他伸出八千多个曾孙,八千再乘以二十,再乘以二十。 这个数量有多恐怖,他压根就没想过,他的子孙后代这么繁衍下去,整个大明承担的起吗? 很不幸,大明根本就承担不起,嘉靖时期,监察御史林润就统计过,天下财赋岁供京师粮四百万石,而各处王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不啻倍之,如山西,存留米一百五十二万石,而禄米三百一十二万石;河南,存留米八十四万三千石,而禄米一百九十二万石。 这个数据很明显能说明问题,大明发展的速度压根就跟不上皇室宗亲的繁衍速度,到嘉靖年间,大明的税赋收入增加了将近两倍,但是皇室宗亲的禄米却增加了二十倍,所以朝廷能支配的税赋不增反减! 嘉靖朝还只能算是一个分水岭,大明的税赋两百余年才增加了两倍,但皇室宗亲的禄米两百余年却增加了二十倍,这又是个简单的数学题,再过一百年会怎么样? 一切正常的话,再过一百年,大明所有税赋刚刚够支付皇室宗亲的禄米!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朱元璋怕自己的子孙后代会没饭吃,会挨饿,却不想想,老百姓该怎么活。 所有税赋全部支付皇室宗亲的禄米了,所有土地全部被皇室宗亲兼并了,老百姓该怎么活? 当然,如果风调雨顺,老百姓应该勉强还能活,因为皇室宗亲不可能自己去种地,他们总要雇佣佃农去种地,要让佃农给他们种地赚钱,就不能把佃农饿死,因为佃农全饿死了就没人给他们种地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应该还是想的到的,所以,在没遭受大规模自然灾害的时候,大明各地还是比较平静的,佃农虽然累,虽然没有积蓄,但勉强还有饭吃,还能活下去,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大可能造反的。 但是,一旦遭受天灾,那就不好说了。 这个时候,如果皇室宗亲能再聪明一点,拿出一部分粮食来赈济灾民,或许还不会有什么事,各地藩王却偏偏都信了福王朱常洵的邪,不但不拿出粮食来赈济灾民,还不减一分一厘的租赋! 所以,当农民军仓皇逃窜到河南的时候,很快便发现,他们来对地方了,这里就是他们的福地,这里的老百姓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濒临造反的边缘了,他们这一来,顿时如同星火掉进了干枯的原野,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们才逃到开封府,在黄河北岸延津、阳武、封丘三县窜了一圈,队伍又扩充到十余万人,这里的老百姓实在是被压迫狠了,一看到农民军打土豪分粮食,便毫不犹豫的加入进来,短短几个月,三十六营便招募到将近五万步卒! 这个时候,农民军内部又出现了分歧,有人建议渡过黄河,直取开封府,彻底摆脱后面的追兵,也有人建议向西进发,直奔洛阳,干掉福王这个富甲天下的藩王,抢夺足够的银子和粮食,扩充实力。 这次,王自用再没鲁莽行事,他谁的建议都没听,而是派出斥候,扮成流民,四处打探情况。 结果,情况却不容乐观。 开封历来是河南重镇,又是周王府所在,附近更有宣武卫、河南左护卫、河南中护卫、河南右护卫等卫所,一旦跑去进攻,那简直是捅马蜂窝了,几万屯卫都能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洛阳也不好打,附近有函谷关、龙门关、大谷关、孟津关、平津关等雄关扼守,更有洛阳卫、河南卫、弘农卫等卫所驻扎,再加上洛阳原本就是十三朝古都,城高壕深,他们现在这点人马压根就不够看。 开封不能去,洛阳不能去,回头去卫辉府、彰德府和大名府更是寻死,怎么办呢? 王自用发现,四面八方,唯有开封府西北方向,洛阳与卫辉府之间的怀庆府可去,因为那里就一个怀庆卫,而且正好背靠中条山和太行山与山西搭界,实在被官兵追急了,窜进太行山也好,窜进中条山也好,官兵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王自用把这想法跟三十六营首领一说,顿时获得一致赞同,这会儿张献忠因大名府之败说话已经没了原来的底气,李自成又没有什么话语权,压根就没什么人跟他唱反调,所以,农民军三十六营很快便齐集人马,直扑怀庆府。 这下可把怀庆城里的郑王府一系给吓坏了,因为郑王府这一系并不是什么好鸟,第一代郑王朱瞻埈就以个性暴戾著称,就藩之后经常将人活活杖死,搞得明英宗没有办法只能派御史周瑛去给当他的王府长史,他的行为稍有收敛,要他不是仁宗朱高炽之子,英宗的亲叔叔,估计他早就被废了。 后面历代郑王都不是省油的灯,经常犯事被赐书训斥,到了这一代郑王朱翊铎更是多行不法,对人薄情寡恩,其兄弟朱翊钟更是私自贩卖奴隶,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人! 这么一家子,作恶多端,搞的民怨沸腾,这会儿听说反贼来了,自然吓得要死。 因此,朱翊铎下令,所有亲族全部退回怀庆府城,怀庆卫所有屯卫全部集结在怀庆府城驻守,不得派一兵一卒去支援其他县城! 这下农民军简直如入无人之境,沿途县城原本就郑王府一系势力最大,这会儿他们全部带着家丁护院缩回怀庆府城去了,原本就没什么防御力的县城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老百姓都被郑王府一系欺压过甚压根就不愿守城,所以,农民军所到之处根本就没遇到什么抵抗。 不到一个月,武陟、温县、河内、修武相继被农民军拿下,怀庆府东部简直成了农民军的天下。 原本那些依附郑王府欺压老百姓的贪官污吏、土豪乡绅纷纷被农民军拖出来砍了,他们囤积的粮食也被农民军抢掠一空,大部分用来做军粮,少部分用来赈济灾民,一时之间,整个怀庆府的老百姓欣喜若狂,纷纷加入农民军,打土豪,分粮食,搞的不亦乐乎。 此时,怀庆府里的消息也被王自用探知,好家伙,几千屯卫再加上几千王府一系亲王府、郡王府、镇国将军府、辅国将军府等等各府的家丁护院,整个怀庆府的城墙上简直布满了人,一个小小的府城足有上万人驻守。 他们可是在大名府吃了个天大的亏,三十六营兵强马壮,二十余万大军硬是没攻下一个大名府城,还被官兵偷偷包围,杀了个屁滚尿流,损失了一大半人马。 这会儿,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去进攻怀庆府城了,他爱守就让他们去守着吧,所有守备力量都集中在怀庆府城也好,其他地方防守就薄弱了,正是发展的大好时机。 于是乎,王自用直接挥军绕过怀庆府城,拿下了西边的孟县和济源,至此,整个怀庆府,除了府城其他地方都被农民军占领,投奔而来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很快,农民军便恢复到二十余万之巨,形势一片大好。 当然,这二十余万水分很大,除了一开始从大名府逃窜出来的十余万老兵,其他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别说攻城作战了,就连行军扎营都是乱哄哄的,完全没一点章法。 王自用干脆将农民军一分,命高迎祥部驻守修武、张献忠部驻守武陟、罗汝才驻守温县、刘国能和李万庆驻守河内、革左五营驻守孟县,而他则率领其他小头领驻守济源,大家好好招兵,好好操练,准备抵御官兵的围剿。 第六卷 第三十六章 救援 这天下午,紫禁城乾清宫御书房内一片静逸,崇祯正对着一副大明地图皱眉思索着。 这段时间大明还算太平,辽东的建奴自从上次在京城吃了个大亏之后一直没什么动静,西北的反贼在大名府被击溃之后也消停好几个月了,两边都缩了,是时候考虑一下集中精力来逐个击破了。 这两个祸害可把他折腾惨了,从他继位开始,一直折腾到现在,搞的自己什么都干不成,所有钱全部拿去打仗还不够,加征了辽饷还是缺钱,不收拾他们,自己简直寝食难安。 这两个祸害到底先消灭哪一个呢? 正当他对着地图做白日梦的时候,曹化淳突然在外面高唱道:“皇上,怀庆府郑王急报!” 崇祯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怀庆府,不会是反贼又开始作乱了吧? 他看着地图上怀庆府的位置皱眉道:“呈上来。” 曹化淳举着个信封躬身走了进来,直接将信封举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才停下来。 崇祯匆匆接过信封,撕开一看,顿时气的脸都绿了,刚还想着反贼消停了呢,郑王却传来急报,发贼已经把半个怀庆府都占领了! 这些藩王也让他颇为头疼,一个个不是他堂叔就是他叔爷爷,辈分摆在那里,就算他们横行不法,自己也不好去管,这会儿,反贼打过去了,他还得立马派兵去救,不然的话自己的脸可就丢光了,皇室长辈都保不住,还谈什么英明之主。 他低头看了一下地图,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怀庆府这位置,简直要命啊,往南是洛阳,福王可是他亲叔叔,往北是卫辉,潞王可是他爷爷的亲弟弟,这两个可比郑王一系重要多了,哪个出事都不得了,必须立刻派人前去救援。 他连忙在地图上搜索起来,京城以北的军队是不要想了,必须留着防建奴;西边陕西孙传庭才刚过去不久,正在招募新兵呢,也不用想了,找来找去,唯有山西的卢象升可以调动。 但是,卢象升手上总共才五万人马,要驻守整个山西,还要驻防宣府、大同、太原三个边镇,还有京城南边的大名、广平、顺德三府也需要拱卫,他能调出多少人马去剿贼呢? 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调卢象升去怀庆了,因为附近没有其他人马了。 卢象升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他正在潞安府整顿整编山西军呢,要说山西兵源也是相当多的,宣府、大同、太原三个边镇加上山西各地,足有三十多个卫所,二十多个千户所,满员的时候,山西足有将近三十万屯卫,虽说这会儿屯卫流失严重,但要招十万人马还是轻轻松松的。 可惜,这会儿朝廷没钱,抠抠索索,才抠出四万人马的粮饷,也就是宣大总督张宗衡率领的两万边兵和山西巡抚许鼎臣率领的两万屯卫, 总共就这四万人马,自然要全部操练成精兵,卢象升赶到潞州以后,直接令张宗衡和许鼎臣率军前来集结,就在潞州城外摆开阵势,日夜操练起来。 他之所以选择潞州府而不是太原府,主要是因为这里离大名府近,方便他转运东盛堂调往陕西的粮草,也方便他随时掌控大名那边的一万天雄军。 这天上午,卢象升正站潞州府城南面的城墙上督促着四万人马操练,远方突然出现一队骑兵,看那黄龙翻滚,尘土飞扬的样子,这些人应该是在策马狂奔,来的会是什么人呢? 卢象升连忙掏出望远镜向那边扫去,卧槽,竟然是十多个锦衣卫护着一个太监,看那样子,肯定是来传旨的! 他连忙召集一众将领和亲卫下了城墙,直往城门口奔去。 他刚在城门口站定,那十余骑已经冲了过来,那太监不待马停稳,直接从马背上翻下来,边往前疾走,边高唱道:“圣旨到,卢象升接旨。” 卢象升连忙挥手带着城门口所有将士跪下来,朗声道:“微臣领旨。” 那太监直接从怀里掏出圣旨,急匆匆的念起来。 原来是反贼打到怀庆府去了,郑王朱翊铎八百里加急向京城求救,皇上命他马上率军前去击退反贼,解救郑王朱翊铎。 卢象升接过圣旨,带头山呼了一轮万岁,这才站起身来赔笑道:“公公一路辛苦了,要不去城中歇息一下?” 那太监冷着脸道:“卢大人,你什么时候出兵啊,杂家还等着回去复命呢。” 这家伙谁啊,脾气怎么这么臭的,要是曹公公的亲信绝对不会是这个态度。 他不知道,这家伙就是高起潜,历史上,正是这家伙害的他孤军奋战而死。 那是崇祯十一年,皇太极命多尔衮、岳托等越过长城,大举入侵大明,崇祯以卢象升为督师,宦官高起潜为监军,负责督军迎敌。 当时,高起潜与兵部尚书杨嗣昌皆不欲战,事事掣肘,卢象升虽名为督师,却只能指挥手下不到两万山西军和仅余的几千天雄军。 结果,卢象升在巨鹿遭遇十余万清军主力,两翼山西军不战而逃,高起潜率数万辽东铁骑离他不到五十里,但就是不前往救援,他无奈率数千天雄军力扛清军主力,最后血战而死! 当然,这会儿高起潜要督军害他已经不大可能了,只是不知何故,他对卢象升竟然一点好脸色都没。 卢象升见人家这么不给面子,只得对着后面朗声道:“地图。” 两个亲卫连忙取来地图在他跟前展开,他匆匆看了下地图,随即下令道:“许鼎臣,命你率两万屯卫即刻赶往泽州,泽州府城和阳城各驻兵一万,随时候命,准备南下怀庆府。” 巡抚许鼎臣得令,拱手应命而去。 卢象升紧接着又下令道:“张宗衡命你率一万步卒即刻赶往太原府城驻守,宣府、大同、太原三镇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总督张宗衡得令,拱手应命而去。 卢象升随即又对身后的一个亲卫道:“传令,命戚元辅率天雄军赶往卫辉府以南,新乡县城集结。” 那亲卫得令,拱手应命而去。 卢象升这才对高起潜道:“公公,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我就要率一万精骑出发,赶往新乡了。” 高起潜疑狐道:“你就率两万兵马去救援怀庆?” 卢象升连忙指着地图解释道:“不不不,泽州与怀庆交界,许鼎臣所率两万兵马随时可以南下怀庆。” 高起潜看了看地图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这才冷冷的道:“你在新乡集结了人马可得立刻赶往怀庆救援,如果你拖拖拉拉,使得郑王被反贼所害,皇上可绕不了你。” 卢象升连忙拱手道:“请公公放心,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救援,绝对不会拖延分毫。” 高起潜闻言,冷哼一声,转身上马,扬长而去。 卢象升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道:“这家伙有问题啊。” 当然,这会儿他也无从知晓这高起潜到底有什么问题,时间紧迫,他只能率一万精骑出发,直接赶往新乡,至于高起潜的问题,他决定派人秘密通知张斌和曹化淳,让他们去查。 新乡离潞州并不远,直线距离也就一百五十余里,不过中间隔着太行山,卢象升只能率军先往西穿过太行山抵达彰德府,然后在南下赶往卫辉府的新乡县城,这样算下来,路程大概有两百余里,好在他所率的全是骑兵,一万精骑策马狂奔,当天晚上便赶到了新乡。 第二天,卢象升并没有急着往怀庆府进发,他只是派出斥候,扮成平民模样,前往修武、武陟等地刺探消息,大军还是停留在新乡等候天雄军前来汇合。 此时,天雄军正在大名府操练,戚元辅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未时左右了,从大名府到新乡直线距离也是一百五十里左右,不过,中间并没有山脉阻隔,从大名府城出发,直接往西南方向,穿过彰德府赶往新乡,路程还不到一百六十里,但是,天雄军这会儿还是纯步卒,速度根本就无法与骑兵相比,即便是戚元辅收到命令后立马出发,他还是第二天下午才赶到新乡。 这个时候,修武和武陟方向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驻守修武的是反贼高迎祥部,马步军加起来足有五万余,驻守武陟的是反贼张献忠部,马步军加起来足有三万余。 卢象升知道,高迎祥和张献忠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他们人马都比自己多,而且还是守城方,怎么办呢? 他原本是想着农民军如果将主力集结在修武,他就进攻西南面的武陟,先在怀庆找个地方站住脚跟再说。 但是,这会儿,修武有高迎祥驻守,武陟有张献忠驻守,虽说张献忠比高迎祥兵力差两万,但是武陟路远啊,而且修武就在新乡和武陟之间,相隔还不到三十里,如果自己不能一战拿下武陟,高迎祥再绕到后面一包抄,自己可就危险了。 他还不知道王自用压根就没打算进攻怀庆府城,他只当是反贼让两员悍将在这里堵着朝廷兵马,其他各路大军则准备围殴怀庆府城去了,如果让反贼攻下怀庆府城,将郑王府一系屠戮殆尽,那可就完了,皇上非把他砍了不可。 时间不等人,第二天一早,他便率军直奔修武,反正两路反贼全加起来总共也才八九万人,年前的时候,张宗衡和许鼎臣率四万大军都能追得二十多万贼寇到处乱窜,他这两万大军难道连八九万贼寇都收拾不了吗,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李自成同样不信这个邪,上次大名府一战,他舅舅高迎祥这一路可一点人马都没损失,转战河南之后,他们又新招了将近两万人马,这会儿他们的兵力已经达到五万余,比王自用手里的兵力还多,他的心里也有点膨胀了,以五万对两万,自己这方还是守城的,怕他个球啊,官兵又怎么样,他又不是没带过兵,还不是那个球样。 年前在山西,之所以二十多万大军被四万官兵追的到处乱窜并不是因为他怕了官兵,而是王自用怕了,每次面对官兵一触即溃也不是因为他舅舅高迎祥手下的人马不行,而是他在暗中劝诫他舅舅保存实力,所以每次面对官兵的都是其他三十六营的虾兵蟹将,他们还没真正上过呢。 这次王自用之所以让他们守修武,大概也是察觉到了每次高迎祥部都躲在一边出工不出力,特别是大名府一战,农民军三十六营的步卒几乎都被官兵给俘虏了,唯有高迎祥部未损失一兵一卒。 他们说是说去进攻内黄县城,分散官兵的实力,撤退的时候,他专门让人去内黄县城看了一下,城墙下面干干净净,连一丝进攻的痕迹都没有,倒是离内黄县城不远的官道两侧摆满了拒马叉,这家伙哪里是攻城去了,分明就是早就想跑了! 这时候,他对高迎祥已经起了戒心,所以,他让高迎祥部驻守怀庆府最东边的修武县城,面对京城方向的官兵,而他自己则率兵驻守怀庆府最西边的济源县城,摆明了就是警告高迎祥,不要再玩什么幺蛾子了。 当然,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李自成的主意,高迎祥这个人还是比较讲义气的。 这会儿高迎祥还蒙在鼓里呢,他认为,自己实力最强,驻守最东边的修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压根就没想过,这是王自用在警告他。 不过,听说两万官兵从新乡扑过来了,他心里还是有点发毛,那可是两万官兵啊,十万义军都不一定干的过呢,他手下这五万人马能行吗? 他其实已经有点想跑路了,但是,李自成这傲气一上来,就有点按捺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他也要跟官兵在修武干一场! 那边卢象升刚率军出发不久,这边高迎祥便收到消息了,他有点胆怯的身边的李自成道:“枣儿,要不我们撤吧,两万官兵啊,没有十万人马,能干的过吗?” 李自成一改常态坚持道:“舅舅,这次是我们守城,官兵来攻城,兵法有云,十则攻之。也就是说,攻城方兵力要是守城方的十倍才能保证把城池攻下来,这会儿官兵还不到我们的一半,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攻城还能不死人吗,拼消耗,谁怕谁啊?到时候,看他们人多还是我们人多!” 这话听上去貌似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高迎祥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到底有哪里不对,最后也只能由着李自成了。 第六卷 第三十七章 天雄军凶猛 怀庆府,修武县城东五里许,两万明军步骑排着整齐的阵形森然而立,一排又一排的明军将士仿佛带着一股隐隐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卢象升打马矗立在大军的最前方,举起望远镜看着修武县城那低矮的城墙,眉头不由微微皱了起来。 城墙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反贼这架势好像是想用人填满城墙上所有的空间,以防止他攻上去。 这样的确有点麻烦,城墙上连插脚的地方都没了,怎么攻上去? 如果全是活人,他自然挤不上去,如果是一堆死人的话,也只能拿来垫脚而已,卢象升满脸煞气的下令道:“命令,所有骑兵就近砍伐树木,所有步卒就地制造一丈左右的攻城云梯,未时之前,一定要造出云梯五百架。” 他竟然连营帐都不扎,就这么准备攻城了! 其实,他也是没有办法,这次他收到的旨意并不是剿灭农民军,而是救援怀庆府城的郑王,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很可能会救援不及,他唯有一鼓作气拿下卫辉通往怀庆府城官道上的修武又或者武陟,先冲到怀庆府城再说。 农民军这会儿可没那么多望远镜,唯一的一个还在王自用手里呢,高迎祥和李自成只能站在城门楼上,手搭凉棚眺望着远处的官兵。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仅仅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官兵好像停在那里安营扎寨了,还有骑兵散开来好像是砍树去了,他们应该是准备制造攻城器械吧,看样子,这两天还是安全的。 高迎祥稍稍松了口气,缓缓问道:“枣儿,派去武陟求援的人回来没,八大王怎么说?” 李自成咬牙道:“还没呢,张献忠这家伙估计是不想帮忙,所以拖拖拉拉的。” 高迎祥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没办法,上次大名府一战他损失挺大的,不来帮忙就算了,河内和温县呢,派去求援的人回来没,曹操和闯塌天他们怎么说?” 李自成淡淡的道:“他们倒是同意帮忙,只是河内和温县离这里足有五六十里,他们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曹操的意思,让我们先顶一两天,到时候他们再来支援。” 高迎祥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还要等一两天,现在就过来不行吗?” 李自成解释道:“倒不是他们有意拖延,主要他们怕官兵声东击西,在这里虚晃一枪,派人偷偷去偷袭河内和温县。所以,只有等官兵真正开始进攻修武了,他们才敢派兵过来支援。” 高迎祥点头道:“行吧,看样子这两天官兵是不会攻城了,他们造攻城器械一般都是两三天,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休息一下。” 李自成拱手道:“好的,舅舅,您去休息吧。” 高迎祥点了点头,缓缓的走下城墙,补觉去了,这两天听说官兵来了,他真是寝食难安,晚上根本睡不着,这会儿看官兵停那里不动了,他心里反倒没那么紧张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干就干吧,休息好了,再好好跟官兵干一场! 卢象升这会儿可没休息,他正在监督步卒制造云梯呢,新乡离修武也就五十余里,他们卯时出发,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到这了,由于不是急行军大家倒不是很累,造起云梯来还是相当的快。 这种一丈左右的云梯应该算是最容易造的攻城器械了,就把树枝砍掉,然后两两并到一起,每隔一尺左右用凿子并排凿两个坑,再找些比较直的树枝,也砍成一尺左右,将两头削成方形,直接敲进凿出来的坑里面将两边树干撑起来,最后再在两头钉几个钉子锁死就行了。 两万人马造五百架一丈左右的云梯还是很快的,不到未时,云梯便以造好,卢象升随即下令道:“戚显宗、戚振宗命你二人各率五千精骑在左右护翼。” 戚显宗和戚振宗拱手应命道:“末将遵命。” 卢象升随即又下令道:“戚元辅,命你率一千炮兵在城外一里一字排开,瞄准城墙,准备轰击。” 戚元辅拱手应命道:“末将遵命。” 卢象升随即又下令道:“其余步卒在城外两百步布阵,刀盾手在前,长枪兵、狼筅兵、镋钯兵在后,抬起云梯准备攻城,两千火枪手随后掩护。” 其他游击将军、千总、把总纷纷拱手道:“末将遵命。” 卢象升大手一挥,朗声道:“出发,布阵。” 各级将领纷纷打马四散开来,很快,两万大军便开始向城墙移去。 李自成一开始还没怎么注意,直到眼中官兵的身影越变越大他才意识到,官兵正往城墙方向移动呢。 这是搞什么鬼,来了才不到两个时辰就攻城吗,有毛病啊! 他连忙对身后的亲卫喊道:“快,去叫大掌盘的起来,官兵要攻城了。” 这边李自成的亲卫刚跑下城墙去叫高迎祥,那边卢象升已经率大军来到离城墙不到一里处。 一队队骑兵缓缓向两侧散开,一队队步卒慢慢在城外两百步左右排成一排,卢象升看了看后面已经架好的虎蹲炮车,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元辅,你指挥火炮连续不断轰击,直到云梯搭上城墙为止,我去带队冲锋。” 戚元辅闻言一愣,有这样搞的吗,主帅亲自带队冲锋,他一个武将站后面指挥火炮支援!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因为卢象升已经来到步卒前方,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就等着他开炮了,如果还不快点,卢象升估计会跑过来拿大刀片子抽他。 他连忙朗声道:“所有火炮,装填子铳,准备开炮。” “咔咔咔”,一阵整齐的响声在战场上响起,李自成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声音呢,紧接着便是,“轰轰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两百发炮弹直向城墙上罩来。 卢象升随即大吼一声:“冲。”,打马便向城墙冲去。 天雄军将士见主帅都这么勇猛,顿时士气大涨,纷纷狂喊着冲向城墙。 李自成这会儿都有点蒙了,有没有搞错,这才来到城外,刚站稳脚跟,立马就发动冲锋,急着去投胎啊! 可惜,先投胎的不是天雄军将士,而是他自己的手下。 两百发炮弹,说多不多,但禁不住城墙上人多啊,短短不到三里宽的城墙是足足挤了上万人,那家伙,只要轰上城墙的炮弹,无不砸的鲜血四射。 拳头大的铁疙瘩,飞速砸过来什么效果? 如果砸四肢上还好一点,最多缺胳膊少腿的,还要不了命;如果砸胸腹位置,那绝对是筋断骨折,喷血倒飞,直接去投胎! 李自成这会已经有点后悔了,为了消耗官兵的实力,守这边城墙的大多都是炮灰,也就是刚招募不久的“新兵”。 他原本想着,守城也就是丢下滚石檑木,拿枪胡乱捅一阵,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就算是刚招募来的“新兵”,干这种粗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但是,一听到火炮响,他顿时就反应过来,火炮的杀伤力那可是相当恐怖的,这些人就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平民百姓,哪里经历过鲜血四溅,残肢乱飞的场面,这些人,怕会顶不住啊! 果然,惨叫声刚响起,城墙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很多“新兵”都吓的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都,任凭领队的老兵怎么打骂就是不起来,更有少部分人吓的都快发疯了,到处乱窜,想找的地方躲起来,怎么吼都吼不住,要不是城墙下面有督战队拿着鬼头刀凶神恶煞的在那守着,估计大部分人都要跑下城墙落荒而逃了。 这时候,官兵已经发动冲锋了,两百步的距离,几乎是转瞬及至,李自成见状,连忙大吼道:“快,弓箭手放箭,其他人准备滚石檑木,不听命令的,全部砍了。” 他这一声大吼,带队的老兵立马抽出刀子,对着那些乱窜的“新兵蛋子”就是一顿猛砍,边砍边吼道:“快,快,弓箭手放箭,其他人准备滚石檑木,不然,把你们全砍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砍翻那些到处乱窜的之后,那些蹲地上的纷纷战战兢兢的站起来,放箭的放箭,抬东西的抬东西,总算有了那么一点模样。 李自成松了一口气,正要命人去调几千老兵在城墙下候命,“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又是两百发炮弹罩下来,城墙上又是一阵大乱。 这时候,卢象升已经率军冲到离城墙不到百步的距离,他看了看城墙上稀稀拉拉射过来的箭矢,立马大吼一声:“刀盾手,举盾。” 队伍最前排的刀盾手闻声,立马松开云梯,举起盾牌,护住前方,整个队伍没有任何停歇,依旧飞速向城墙冲去。 李自成见状,连忙大吼道:“快,抬滚石檑木上前,长抢手随后准备。” 一阵吼叫声中,那些“新兵”又被逼的战战兢兢的抬起滚石檑木往城墙边沿走去。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又是两百发炮弹罩过来,不过,这次城墙上倒没开始那么乱了,因为那些带队的老兵比炮弹还凶残,两轮炮弹才砸死砸伤三四百人,被那些带队的老兵砍翻的却有上千了,谁还敢违抗命令啊。 炮弹毕竟只有那么多,被砸中的机会并不多,带队的可不像炮弹那样,砸下来就完事了,只要你不听命令,他们就会不停的砍,不停的砍,简直就是一颗颗巨大的人形炮弹,杀伤力贼恐怖! 这时候卢象升已经率军冲到离城墙不到五十步的距离了,他看了看城墙上抬着滚石檑木准备往下扔的反贼,立马大吼道:“火枪手,停止前进,瞄准射击!” 跟在队伍后面的两千火枪手立马停下脚步,取出子铳飞快的塞进枪膛,随后瞄准城墙上的反贼,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一阵枪响,城墙上顿时又是一阵惨叫,抬着滚石檑木靠近箭垛的“新兵蛋子”纷纷扔掉手中的滚石和檑木,捂着中枪的地方惨叫起来,有的人甚至疼的在地上打起滚来!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紧接着便是“咄咄咄”一阵乱响,云梯终于搭上城墙了。 卢象升见状,毫不犹豫的飞身下马,攀上一架云梯,飞快的向上爬去,天雄军将士见主帅都上去了,顿时勇气倍增,纷纷踏上云梯,跟着向上爬去。 这时候,城墙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由于下面有火枪手不停射击,城墙上的农民军只能挤在城墙后侧,惶恐的看着前方,等着官兵冲上来。 一丈高的城墙也就几步路的事情,卢象升几乎是一眨眼就翻上了城墙,他还没站稳,附近一个农民军管队便大吼道:“长枪手,捅啊。” “刷”的一声,十余根长枪向他扎过来,他浑然不惧,直接大吼一声,挥刀扫开扎过来的长枪,一个箭步冲进人堆里,就是一阵猛砍。 他有盔甲护身,压根就不怕普通武器,再加上他功夫也相当不错,这一冲进人堆里,顿时变得如同绞肉机一般,砍得鲜血四溅,残肢乱飞! 跟上来的刀盾手见主帅如此勇猛,纷纷跟打了兴奋剂一般,疯狂的冲进人堆里,就是一顿乱砍,后面长枪兵、狼筅兵、镋钯兵陆续冲了上来,很快,城墙上慢慢形成一个个小型鸳鸯阵,天雄军逐渐在城墙上站稳脚跟。 李自成站在城门楼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这些官兵也太猛了,他手下的“新兵”也太差了,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这仗还怎么打? 正在这时,高迎祥从后面窜上来,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官兵冲上来了吗?” 李自成摇头叹息道:“舅舅,我们怕是顶不住了。” “啊”,高迎祥惊呼一声,跑到李自成身边往下看去。 这一看,他脸色顿时大变,这才多长时间啊,官兵竟然已经冲上城墙了,而且,自己手下的“新兵”压根就不是官兵的对手,已经被挤到城墙边沿了,有很多甚至被挤的掉下去了。 这还怎么打?这官兵也太猛了! 高迎祥看了一眼,随即便回头道:“枣儿,要不我们撤吧,官兵太凶猛了,我们就算是全力死拼也拼不过啊!” 李自成看了看城墙上嗷嗷直叫的官兵,又看了看城墙下面排的整整齐齐的骑兵,无奈的点头道:“只能先撤了,他们反正就这么多人,大不了我们一路退到济源,跟其他人一起抵挡,我就不信了,这两万官兵还能打赢我们二十多万人。” 高迎祥有些不忍的看了看城墙上的“新兵”,随即低声下令道:“撤!” 第六卷 第三十八章 闭门羹 天雄军,一支起于微末的队伍,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并非大明军事重镇,甚至连一个屯卫千户所都没有,历史上,卢象升可没有张斌支援的戚家军精锐,天雄军几乎都是由平民百姓组成的。 一群农户、匠户、商户,甚至是贱籍的乐户组成的队伍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呢? 首先,是因为卢象升这个人。 他虽然是进士出身,却武艺超群,文韬武略,无一不精。 他武艺到底有多超群呢? 据清史稿记载,巨鹿一战,卢象升所率的天雄军仅仅五千人马,而多尔衮却率领八万八旗主力悉数参战,双方兵力相差足有十多倍! 那一战,直接从午时打到子时,卢象升率领五千天雄军足足跟清军八旗主力激战了六个时辰,天雄军死伤殆尽,八旗军伤亡也达到恐怖的两万余人! 当然,清军是受伤的居多,阵亡的并不是很多,毕竟他们可以打车轮战,不用跟天雄军死磕。 最后,五千天雄军被清军杀的仅剩二十余人,卢象升直接率这二十余人发动自杀式冲锋,冲向清军主将多尔衮,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亲手格杀了二十余名八旗精锐才被乱箭射死,其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他的谋略那就更不用说了,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所率的农民军不管三十万还是五十万,都被他率几万人打的屁滚尿流,卢象升在日,农民军基本上是在到处逃窜,被他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惶惶不可终日,因此他得了个恐怖的外号“卢阎王”。 天雄军之所以战斗力这么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有卢象升这么一个文武全才率领。 其次,天雄军将士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很多人都沾亲带故,如果你伤了他们一人,很多人都会跟你拼命,如果你杀了他们一人,那更不得了了,一堆人跟你不死不休! 所以,天雄军历来都是愈战愈勇,怎么打都打不垮。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卢象升每战必身先士卒,带头拼命,天雄军将士受其鼓舞,皆悍不畏死,而且,他还能跟将士同甘共苦,将士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如果朝廷粮饷没有及时发放,他就跟着将士们一起挨饿,所以,天雄军将士都愿意跟着他去拼命。 那时候,农民军简直看到卢象升就怕,见着天雄军就跑,农民军中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卢廉使这个人,谁撞上谁死,绝不可碰他。” 如果有卢象升在,李自成和张献忠要起来恐怕是不可能的,可惜,崇祯一通瞎指挥,让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却又让太监高起潜督军,结果天下兵马都被高起潜节制,卢象升唯有率五千天雄军和清军主力拼命,大明的擎天玉柱之一在崇祯十一年就陨落了! 当然,有张斌的保护,历史的悲剧很难再重演,不管是卢象升还是孙传庭,张斌都不会让他们轻易陨落,他们必将在这一段历史上闪耀出璀璨的光芒。 修武一战只是卢象升牛刀小试,他的悍勇却把高迎祥和李自成都吓了一跳,当他砍翻身边最后一个顽抗的反贼,抬眼四顾时,城墙上竟然再无一个站着的反贼,大部分反贼都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剩下的,基本上都变成尸体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根据斥候查探到的消息,驻守修武县城的高迎祥部足有五万余人啊,这边城墙上撑死也就一万人,其他人呢? 很快,两翼的戚显宗和戚振宗便相继派人传来消息,反贼已经从西门逃跑了! 如果他是负责来清剿反贼的,这会儿他绝对会带着戚显宗和戚振宗率一万精骑前去追击,可惜,他这次接到的旨意是救援郑王朱翊铎,为防意外,他不得不放弃追击反贼的想法,直接令戚元辅率领天雄军驻守修武,而他则率一万精骑,快马加鞭,直奔怀庆府城。 怀庆府城和温县、河内其实就在一条线上,相互之间的距离都不到二十里,从修武过去都是不管是到怀庆府城还是到温县和河内其实都是六十里左右。 这会儿高迎祥和李自成正率军往温县方向逃窜呢,听闻后面有一万官兵正疯狂撵过来,吓的他们就差拿鞭子抽手下的步卒了,结果,跑到温县的时候,他们手下的步卒有一大半都累的趴地上动不了了,有的甚至浑身抽搐,直吐白沫,然而,官兵却没有追上来,根据后面侦骑传来的消息,官兵压根就没往温县方向跑,而是直接去了怀庆府城! 高迎祥和李自成这个气啊,他们都感觉,这次真被后面的官兵给耍了一把狠的。 其实,卢象升压根就不是想耍他们,他真是急着赶去怀庆府城。 不过,他辛辛苦苦率军赶到怀庆府城的时候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他们明明穿着朝廷正规军服,他还命人去城门外喊话了,怀庆府城竟然还是四门紧闭,压根就不让他们进去! 这怀庆府城的守军也太谨慎了吧,卢象升无奈之下只得亲笔写了封信,并盖上了自己总督的大印,让人射入城中,请求守军开门,让他们进去休整一下。 他们从早上卯时从新乡出发,赶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路,又在修武城外造了两个时辰攻城器械,然后有猛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拿下修武城,等他们快马加鞭赶到怀庆府城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酉时了,眼看这天就要黑了,他们连晚饭都还没吃呢,甚至中午的时候他们都只是匆匆的吃了点干粮,现在是又累又饿又渴,只想进城吃顿热饭,喝点水,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这些他都在书信中说明了,没想到,书信射进去之后,半天都没有反应,直到天色已经擦黑,东门的城门楼上才传来一声高喊:“谁是卢象升,上前听令。” 卢象升这会儿正在离城门不远处眼巴巴的等着呢,听到这声音,还以为人家要开城门了呢,他连忙打马上前,来到城门跟前拱手道:“下官就是卢象升。” 城门楼上那人毫不客气的道:“王爷有令,命你们在城外扎营驻守,反贼一天不离开怀庆府,你们就不能走!” 卢象升闻言,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他在书信中已经说明了,为了赶时间,他们没有带任何粮草辎重,扎营驻守,怎么扎营啊,他们连营帐都没带啊。 还有,他们从早上起来到现在还没吃一口饭呢,甚至连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这么急急赶过来了,就这么让他们在外面喝西北风,也太不像话了吧! 他再好的脾气都有点愠怒了,戚显宗和戚振宗更是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卢象升在跟前,他们估计都要破口大骂了。 卢象升想了想,还是拱手道:“下官遵命。” “哼。”,城门楼上只是传来一声冷哼,然后就没了声息,估计那郑王府传令的人已经看到戚显宗和戚振宗等人愤怒的表情了,所以才会冷哼一声以示回敬。 郑王朱翊铎本来就是薄情寡恩之人,他认为,朝廷派大军来救他是应该的,所以,他连面都懒得露,只是派了个王府礼官去传达了一下旨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卢象升看了看紧闭的城门,使劲握了握拳头,最后还是咬牙下令道:“传令,退后三里,在刚经过的小河处集结休整。” 戚显宗和戚振宗纷纷不服气道:“卢大人,我们可是来救援他们的,城都不让进,太过分了吧?” 卢象升无奈的摇了摇头,严肃道:“听我命令,退后。” 戚显宗和戚振宗见卢象升这表情,只能咬牙率军往后撤去。 这时候,城门楼上的王府礼官才从暗处走出来,飞快的跑下城门楼,打马直奔郑王府。 郑王府位于怀庆城正中,占地面积足有数千亩,坐北朝南,略呈长方形,王府门前百步辟有官道,官道靠近王府一侧有一个数丈高的牌坊,上面“郑亲王府”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煞是气派,牌坊前面还有一块将近八尺高的石碑,上面“文武官员至此下马”八个鲜红的大字格外显目。 那王府礼官也是在此下马,然后便一路小跑,经过牌坊、拱桥,跨过“金门槛”,进入王府。 王府内原有前、中、后三座大殿,前殿与中殿相距足有两里许,中殿与后殿相距较小,但也有一里许,三座大殿的四周设有走廊,廊柱均采用四方八棱形石柱,大殿四周均有大理石砌成的阶梯,端地气派非凡。 此时,郑王朱翊铎正在后殿大摆酒席,与武陟郡王朱翊钟饮酒作乐,两人桌上皆是满桌的山珍海味,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整个大殿更是丝乐阵阵,舞姬成群,好不热闹。 那王府礼官跑了三四里路,跑的气喘吁吁才来到大殿外,他来不及休息,直接跟殿外的守卫大了声招呼,然后便疾步走进去,跪在大殿门口不远处,隔着成群的舞姬朗声道:“启禀王爷,朝廷派来的骑兵退了。” 郑王朱翊铎闻言一抬手,整个大殿顿时静下来,连舞姬都保持刚才的动作,如同雕塑般站在那里,他这才傲然道:“退哪里去了?” 那礼官连忙拱手道:“下官在城门楼上隐隐听见,他们好像是退去城东三里许的温涧河了。” 朱翊铎闻言,冷笑道:“这还差不多,上万人马,想进城来白吃白喝,当我的银子是地上捡来的啊,知道了,下去吧。” 那礼官这才偷偷擦了把汗,站起身来,恭敬的退了出去。 朱翊铎再次抬手示意乐舞继续,直到丝乐响起,他这才举杯对着下首的朱翊钟道:“大哥,这下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城内有五千屯卫,又有数千家丁护院,再加上城外的朝廷上万精骑,反贼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来造次了。” 他竟然叫朱翊钟大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既然朱翊钟是他大哥,他这亲王又是怎么当上的呢? 很简单,因为他是嫡长子,而朱翊钟只是庶子,这会儿承袭爵位的规矩就是“立长不立幼,传嫡不传庶。”,所以,他是亲王,而他大哥朱翊钟只是郡王。 朱翊钟对其他人是残暴异常,对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是恭敬的不得了,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嫡长子呢。 他闻言,立马献媚道:“王弟,前两天我偶获两个绝色女奴,年方十六,而且还是一母双胞,要不,今晚我送过来让王弟乐呵乐呵。” 朱翊铎闻言,贱笑道:“噢,还是一母双胞,好啊,这段时间可把我给吓到了,干什么都没心思,这会儿朝廷大军终于来了,我也可以放松放松了。” 朱翊钟跟着贱笑道:“王弟辛苦了,您为我们郑王府一系操劳了这么久,也该操劳一下别的了,我现在就让人把那两个女奴送过来。” 朱翊铎闻言大笑道:“好,我就再辛苦一下,操劳一番,哈哈哈哈哈哈。” 郑王府内是欢声笑语,歌舞升平,温涧河畔却是一片咒骂之声,戚显宗啃着冰冷的干粮,对着怀庆府方向大骂道:“他娘的,什么玩意,我们这么拼死拼活赶过来,竟然连口饭都不给吃。” 戚振宗喝了口河水,跟着咒骂道:“真他吗不是个东西,不给饭吃就算了,连口水都不给喝!” 卢象升吃了口干粮喝了口河水,又往三人中间的小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这才淡淡的道:“好了好了,小心祸从口出,在外征战,吃干粮喝凉水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抱怨的。” 戚显宗不服道:“大人,在外征战吃干粮喝凉水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不得已而为之,他们明明知道我们没有带任何粮草辎重,却把我们丢在外面,实在是太气人了。” 戚振宗紧跟着道:“是啊,我们奔袭数百里,跑到这里来救他们,他们不但一点表示都没有,还把我们关在城外喝西北风,这口气让人怎么咽的下去!” 卢象升闻言,劝解道:“好了好了,人家是王爷,再不像话我们也得忍着,赶紧吃,吃完去巡视一圈,就回来轮流休息吧,这时候也不早了。” 戚显宗和戚振宗闻言,气鼓鼓的把剩下的干粮扔嘴里,使劲嚼了几下,又喝了几口河水,用力咽下去,然后便站起身来,看着卢象升。 卢象升不由洒笑着摇了摇头,这两兄弟还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啊,不但动作一样,甚至连表情都是一样的。 第六卷 第三十九章 分割 卢象升会听郑王朱翊铎的命令死守怀庆府城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守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反贼可不会看到怀庆府城有大军驻扎就逃跑。 他们占据着四五座县城,又占领了怀庆府大部分土地,小日子过的正舒服着呢,你不去打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跑? 卢阎王可不是那种坐看反贼逍遥自在的人,他的习惯是进攻、进攻、再进攻,赶着人家去投胎! 第二天一早,他便发出一连串的命令。 令山西巡抚许鼎臣从泽州和阳城各调五千人马赶到怀庆府城外听候差遣; 令戚元辅遣五千步卒押送粮草辎重赶往怀庆府城外,配合一万精骑扎营; 令戚显宗和戚振宗派出侦骑刺探武陟、河内、温县、孟县、济源等处反贼情况。 当天下午五千天雄军步卒便押送粮草辎重赶到,一万精骑终于有了营帐,也能埋锅烧水造饭了,各处侦骑也纷纷回报,卢象升终于对怀庆各地反贼的分布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驻扎在河内的是反贼闯塌天刘国能部和射塌天李万庆部,人数大约有三万左右; 驻扎在孟县的是革左五营的马守应和贺一龙等部,人数大约有五万左右; 驻扎在温县的原本是反贼赛曹操罗汝才部,只有两万多人马,但是高迎祥率军逃到温县之后,那里的人马已经达到六万余; 驻扎在济源的反贼就多了,紫金梁王自用率领三十六营其他小首领全部集结在那里,人马足有十余万,再加上武陟的张献忠手下三万余人,反贼的数量又达到了二十余万! 卢象升现在终于明白张斌为什么说他这会儿剿不灭反贼了,你一打,他就跑,而且所谓步卒对他们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只要主力骑兵能跑掉,用不了多久,他们又能招募几万甚至是十几万步卒,你怎么剿都剿不灭。 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他这会儿也明白了,想要剿灭这些反贼唯有彻底消灭他们的主力骑兵,问题反贼的骑兵不但多,而且压根就不和你打,他们一般都是驱使炮灰步卒上来送死,一旦情况不对,他们立马就会率骑兵逃跑,那真是跑的比兔子还快啊,怎么追都追不上。 对付反贼的骑兵不是说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么将他们团团围住,来个十面埋伏,让他们无处可逃;要么你骑兵比他们还多,死咬着他们不放,一直追击,一直追击,追的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很显然,这两种办法现在都没法实施,因为他手里压根就没那么多兵力将他们团团围住,也没有那么多骑兵追着他们到处跑。 卢象升分析了一下情况,立马放弃了剿灭反贼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再结合郑王朱翊铎的表现,他对这些为富不仁的皇亲国戚也充满了反感,所以,他彻底选择了张斌定下的策略,只追不围,让反贼去收拾这些为富不仁的狗东西! 当然,这次他还不能让反贼把郑王朱翊铎给收拾了,因为他接到的旨意就是来救援郑王朱翊铎,如果郑王朱翊铎完了,他也完了。 他决定了,只要将反贼赶出怀庆府,他就率军回去复命,至于其他皇室宗亲、贪官污吏、土豪乡绅什么的,管他们去死! 其实,要将反贼赶出怀庆府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他手里可用之兵太少了,他最多也就能调动三万人马,而反贼却有二十多万,如果他们集结在一个城池驻守,那自己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所以,绝对不能让反贼集结在一起,不然就麻烦了,他看了看地图,很快就有了定计,现在就等泽州和阳城的山西屯卫抵达了。 泽州和阳城其实离怀庆府城都不远,如果算直线距离,两座城池离怀庆府城都不到百里,问题从泽州和阳城过来必须横穿太行王屋二山,官道是有,但都相当的不好走,所以,卢象升一直等了三天,泽州和阳城的山西屯卫才相继抵达怀庆府城。 一万屯卫抵达之后,他立马派出三千去修武与戚元辅手下的五千天雄军换防,将他们换过来,准备开始下一步作战。 怀庆府城和修武县城之间虽然只有五六十里,但这换防却需山西屯卫抵达戚元辅才能率军离开,如果两边同时出发,那就不叫换防了,而是将修武县城至于危险之地,谁知道武陟的张献忠会不会趁戚元辅离开,山西屯卫又没抵达,直接派出人马把修武县城给占了,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武陟离修武就三十余里,他完全能赶在山西屯卫之前抢先抵达修武。 这一换防又是两天时间,等天雄军齐聚,卢象升终于率军出发了,他的目标是离怀庆府城不到二十里的河内县城,温县、河内、怀庆府城正好是一条直线,将怀庆府分为东西两个部分,只要拿下河内和温县,反贼就分割成两半了,到时候不管收拾那一边,都容易的很。 驻扎在河内的闯塌天刘国能和射塌天李万庆听闻官兵来袭,吓得直接就跑了,因为他们总共就三万人马,而据探子来报,官兵差不多也有三万,十比一都不一定干得过,更何况是一比一,还打个屁啊,赶紧跑吧! 他们原本是想往济源方向跑的,因为那里有王自用率领的小半农民军主力,足有十余万人,人多一点,感觉就安全一点。 但是,他们刚开始往西跑,西边的探子就匆匆跑过来报告,官兵的一万精骑把通往济源的官道给堵了! 还过去,那不自投罗网嘛,刘国能和李万庆吓得直接往南一转,跑温县去了。 这一下,温县的农民军就多了,高迎祥部、罗汝才部、刘国能部、李万庆步加起来足有九万余人。 九万余人卢象升也不放在眼里,他直接留下两千屯卫驻守河内县城,然后便率两万五千人马直扑温县。 这个时候,农民军内部又出现分歧了。 高迎祥在李自成的怂恿下力主坚守,上次在修武吃了个亏主要是他们指挥失误,没有把百战老兵安排在东面城墙抵御,“新兵蛋子”被官兵的火炮一轰就乱套了,压根就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次,李自成又出了个新招,他不但建议高迎祥和罗汝才他们将温县北面城墙布满老兵,还建议将四路农民军所有骑兵都集结在一起,埋伏在城外,等官兵发动进攻就从两翼骚扰,让官兵三面不能兼顾,无法全力攻城。 罗汝才没想着坚守也没想着跑,他直接派出快马向王自用、马应守和张献忠求援,请他们分三路来援,将官兵围在温县北边,胖揍一顿,如果运气好,甚至能把这些官兵给干掉,永绝后患! 至于刘国能和李万庆,他们的主张是跑,赶紧跑,抱成一团直接往济源跑,去跟王自用所率的农民军主力汇合,那样的话就有将近二十万人马了,面对两万多官兵,他们还是守城一方,再怎么滴也能守住。 其实,按理来说刘国能和李万庆的“策略”才是最正确的,卢象升就怕他们集结在一起坚守一座城池。 可惜,李自成上次败的有点不服气,一个劲的怂恿高迎祥再干一场,罗汝才也幻想着其他各路农民军会配合他们把官兵胖揍一顿,他们都不愿意跑,就算刘国能和李万庆磨破嘴皮子都没用。 这边还没吵出个结果来,卢象升已经率领一万精骑、一万天雄军和五千屯卫赶到温县城北了。 这次城里面可有将近十万人马,他并没有鲁莽的跑去疾攻,而是散开人马,扎下大营,不疾不徐的造起攻城器械来。 不过,他这人马散的有点奇怪,总共一万五千步卒,他们竟然没有集结在一起扎营,反而让五千屯卫在温县西边五里扎营,把温县通往孟县和济源的官道给堵了,而天雄军则在温县城北五里处扎营,制造攻城器械,至于骑兵,则直接驻扎在两股步卒中间! 这架势,摆明了就是告诉高迎祥和罗汝才他们,你们可以往东跑,去跟张献忠汇合;也可以往南跑,去开封府逍遥快活;但是,就不能往西跑,去跟农民军主力汇合! 这个时候,城里的一众农民军首领已经无暇去考虑卢象升为什么要排出一个这么奇怪的“大阵”了,吃了上次的教训,高迎祥和李自成都以为卢象升会造点云梯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攻城,他们这会儿正拼命加固城防呢,那里还有空去想其他的。 卢象升这次也没多造太多其他的东西,只是命人造了两百辆攻城车,至于云梯还是五百架,再多东西其实也没什么用了,因为他手底下就这么多人,造再多攻城器械也没人用了。 两天过后,攻城器械制造完毕,第三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卢象升便令天雄军将士和一万精骑集结在一起,准备攻城了。 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的阵形,一万天雄军在正前方准备攻城,一万精骑排在左右两翼掩护,只是这次攻城的队伍里面多了两百辆将近八尺高的攻城车。 卯时方至,卢象升一声令下,两万大军便不疾不徐的来到温县北门外一里处,摆开阵形,准备攻城了。 这次,攻城的阵形与上次攻城稍微有点不同,前面还是七千步卒,一字排开,抬着五百架攻城云梯准备攻城,后面还是两百门虎蹲炮车一字排开,准备火力支援,不过中间两千火枪手这次却推了两百辆攻城车。 攻城车是用来攻城的吗? 一般情况下,攻城车自然是用来攻城的,但是,这次,卢象升却没有想用攻城车攻城。 虎蹲炮车刚刚架好,卢象升便果断下令道:“元辅,还是你在这指挥火炮轰击,我去指挥攻城,准备开炮吧!” 戚元辅经历了上次的攻城战之后,对卢象升这种搞法已经有那么一点点适应了,他见卢象升已经打马上前,便果断下令道:“所有火炮,装填子铳,准备开炮。” “咔咔咔”又是一阵整齐的声音响起,温县北门楼上的李自成听到这个声音,立马大吼道:“官兵要开炮了,快,躲好。” 他们针对官兵的火炮也想到办法了,上次之所以伤亡比较惨重,一是城墙上人太多,密密麻麻的想躲都没法躲,二是新兵炸锅了,到处乱窜,为了维持秩序,砍死的人比炮弹砸死的人还多。 这次,他们只在城墙上布置了五千人马,而且全是老兵,李自成这一嗓子所有老兵立马往箭垛下面一缩,“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城墙上只是“叮铃哐啷”响了一阵,没有任何人受伤。 李自成见状,得意的看了一眼下面的官兵,这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果然奏效。 卢象升可没管这么多,他还是振臂一呼,然后带头往城墙冲去。 这边城墙上的老兵都不用人指挥,弓箭手已经从箭囊里面抽出箭矢,搭在弓上,准备抛射了。 过了一会儿,“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这次也不用李自成吆喝,城墙上的老兵条件反射般的向箭垛下面一缩,还是没有任何伤亡。 这时候,卢象升已经率军冲到距离城墙百步左右了,城墙上负责指挥的老管队立马抬手道:“弓箭手,射。” “嗖嗖嗖”,一阵箭雨射过来,卢象升立马抬手大吼道:“刀盾手,举盾。” 这次的箭矢有点密集,但是攻城的步卒并没有什么伤亡,因为鸳鸯阵对箭矢的防护效果相当好,能穿透前面的盾阵射到后面的箭矢并不多。 卢象升看着稀疏的箭雨,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即又大吼道:“火枪手,上攻城车,瞄准射击。” 后面的两千火枪手纷纷停了下来,飞速的爬到攻城车顶上,举枪瞄准城墙上的农民军就是一顿猛射。 这下,农民军的伤亡就比较惨重了,因为城墙高度也就一丈,攻城车高度足有八尺,火枪手站上面高度已经超过城墙高度,城墙上的人,他们看的清清楚楚,“啪啪啪”一阵枪响,城墙上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第六卷 第四十章 卢阎王 农民军在想办法防天雄军的火枪和火炮,卢象升同样在想办法让火枪和火炮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这次很明显双方都想叉了方向,农民军想的是怎么躲避炮弹的攻击,结果两百门虎蹲炮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卢象升想的却是怎么加强火枪的攻击视距,结果,城墙上的农民军被站在攻城车上的火枪手射的鬼哭狼嚎。 总的来说还是卢象升占了便宜,两千火枪手齐射三轮之后,城墙上的农民军几乎人人受伤,高迎祥、罗汝才等农民军首领见状都吓的将头一缩,赶紧躲到箭垛后面,其实火枪手站上攻城车之后已经够的到他们了,只是所有火枪手接到的命令都是射击城墙上的农民军,所以才没人朝他们射击。 罗汝才偷偷探出头来看了看城墙上的惨状,不由惶恐道:“要不换下一批吧,这一批都受伤了,怕是官兵的第一波攻城都挡不住。” 其他首领纷纷探出头来看了一下,这会儿官兵离城墙已经只有五十步左右了,再不换人就来不及了,高迎祥率先点头道:“好,赶紧让第二批上来。” 这次他们城墙上是只站了五千人马,城墙下面却是准备了一万人马,随时可以上来支援。 城门楼上一阵令旗挥舞,城墙后面早已准备好的第二批农民军老兵飞快的从城门两边的台阶跑上城墙,猫着腰向两边散去。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这次的炮弹终于造成了数十人的伤亡,因为城墙上这会儿正换防呢,下面第二批人还没上完,第一批人根本就下不去,城墙上等于又挤了将近一万人。 不过,这点伤亡对老兵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们仍然飞快的向两边移动着,很快,第二批五千人就全部就位了,这个时候,第一批受伤的人才开始相互搀扶着向城墙下面跑去。 也正是这个时候,卢象升终于率七千天雄军步卒冲到了城墙下面,“咄咄咄”一阵乱响,数百架云梯搭上了城墙,卢象升依然是第一个飞身而上。 城墙上的农民军这会儿可谓相当的难受,他们手里抬着滚石和檑木却不敢露头,因为一露头火枪子弹便会像雨点一样飞过来,打的人满脸开花,都不知道多少人被打成麻子脸了,谁还敢露头乱丢东西啊! 他们露不了头就无法阻止官兵爬云梯,只能等着官兵爬上来白刃相见了。 正当城墙上的农民军手握武器,紧张的注视着箭垛中间的凹口时,一员明将嗖的一声从凹口处跳进来,反手就是一扫,“噗噗噗”,鲜血飞溅,躲箭垛后面举刀欲砍的几个农民军老兵纷纷捂着脖子倒下去。 “捅死他!”,附近的几个管队纷纷发出怒吼,数十杆长枪从四面八方捅过来,眼看着这员明将就要被捅成刺猬了。 这员明将自然就是卢象升,他自然不可能被区区农民军捅成刺猬,只见他挥刀一扫,扫开正面十余把长枪,然后人随刀走,一把撞过去,撞进正面的人堆里,其他长枪因此纷纷落空,他紧接着大喝一声,对着正前方十余人一刀横扫过去,“啊啊啊”一阵惨叫声响起,无数胳膊人头伴随着血箭飞上天空,又落了下去,掉的满地都是! 这么凶悍的明将还真是少见,连农民军中的百战老兵都吓得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不过,很快他们又被管队逼的围上来一阵乱捅。 卢象升怡然不惧,挥舞着大刀左突右冲,所过之处血雨纷飞,残肢乱舞,很快,他身上就溅满了鲜血,简直如同用血水洗了个澡一般。 守城的老兵被他吓傻了,任凭管队怎么催逼,就是不敢上前,城门楼上,一众农民军首领也被这杀神给吓了一跳,罗汝才忍不住问道:“这家伙谁啊,官兵中什么时候出了一员这么猛的猛将!” 刘国能和李万庆均摇头表示不知,高迎祥却是皱眉道:“这人好像是山西总督卢象升,他并不是一员武将,而是一个文官!” 罗汝才目瞪口呆道:“他是文官?怎么可能!” 李自成神色疑重道:“他就是文官,听说他以前还当过大名府的知府。” 这种猛到不能再猛的猛人竟然真是文官,罗汝才难以置信的道:“就他这样的还当知府,阎王殿里的知府吧!” 这时候,刘国能突然焦急道:“管他阎王爷还是知府,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东面城墙都快被他杀穿了,谁上去将他顶住啊,让他这么杀下去,再多人都守不住啊!” 这时候罗汝才和高迎祥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如果没人挡得住这个知府大人或者说阎王爷怎么办,再多的人,也会被他砍死啊!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在高迎祥的身上,这会儿农民军中还没有什么猛将,要说最厉害的就数这马贼出身的高迎祥了,他要是干不过卢象升,其他人上去都是送死。 高迎祥见众人一副期盼的样子,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上去最多也就能挡几刀,这家伙太厉害了,我根本就不是他对手。” 众人闻言,不由脸色大变,连高迎祥都挡不住,那还有谁挡得住,没人挡住这杀神,城墙又怎么守的住! 高迎祥见状,咬牙道:“不行了就拿人堆死他,官兵看样子就这几千步卒了,我们可有好几万,让第三批人上城墙,我再招五千人过来,曹操,你们也召集五千人过来,看他能狂多久,累死他!” 罗汝才一看后面的确再也没官兵跟上来了,咬牙点头道:“好,我出三千,你们怎么说?” 刘国能和李万庆相互看了一眼,无奈的点头道:“好,我们一人出一千。” 此时,温县北面的城墙差不多都被天雄军占领了,唯有城门楼附近还有千余农民军在顽抗,卢象升正准备率军一鼓作气杀过去,城门楼两边的台阶处突然又拥出一队队的农民军士卒,慢慢的又把他们挤向两边。 卢象升甩了甩刀上的血水,二话不说,又冲进人堆中。 温县这一战可以说是农民军自揭竿而起以来打的最顽强的一场战斗,高迎祥、罗汝才、刘国能、李万庆四路农民军总共投入了两万五千步卒与卢象升所率的七千天雄军步卒在北面城墙上足足鏖战了两个多时辰。 但是,他们无奈的发现,不但是卢象升没有一点力竭的迹象,就连天雄军将士都好像吃错药了一般,越战越勇,好像永远都不知道疲惫一般。 最后,他们只得丢下满城墙的尸体,仓皇的向武陟方向退去。 此战也是卢象升的成名之战,两个多时辰,他始终顶在天雄军将士的最前方,不知道有多少农民军步卒成为他刀下的亡魂,卢阎王之名也因此不胫而走,在农民军中越传越广。 这一战农民军损失真的很惨重,两万五千步卒除了第一批五千人因为受枪伤几乎没死什么人就退下城墙了,后面的四批,几乎都被砍翻在城墙上,最后逃走的还不足三千! 农民军终于退走了,直到侦骑来报,七万余农民军已经悉数逃出十余里远卢象升才放下大刀,精疲力尽的道:“命五千屯卫前来打扫战场,天雄军将士,全部回营休息。” 此战天雄军将士伤亡也比较惨重,七千步卒,阵亡了将近一千,其余的几乎人人受伤,要不是城墙就这么宽,他们可能轮流上阵,估计阵亡人数还不止这么点。 当五千山西屯卫踏上城墙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傻了,整个城墙上几乎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是重伤倒地的反贼,到处都是尸体,叠了一层又一层,简直就如同炼狱一般。 他们也不是没有和农民军干过仗,不过,每次农民军基本上都是一粘即走,就算是守城也很少有这样负隅顽抗的,四万山西军跟农民军打了两三年全加起来也没这么大的战绩,一万天雄军竟然一战就给农民军造成过这么大的伤亡! 到底是农民军疯了还是天雄军疯了? 其实,大家都没疯,农民起义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必然会和朝廷大军展开大规模的战斗,以前之所以没打的这么惨烈,主要是农民军首领王嘉胤和王自用没有远大的理想,只想得过且过,当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些野心勃勃的人逐渐窜起来之后,他们绝对不会满足于吃口饱饭,也不会甘心到处逃窜,他们都是想当皇帝的人,怎么会甘心被官兵追的惶惶如丧家之犬。 历史上也是如此,崇祯五年和崇祯六年,正是农民军的蜕变期,他们一改看见朝廷大军就逃的作风,开始和朝廷大军争锋相对,特别是王自用死了之后,高迎祥更是指挥农民军与朝廷大军连连接战,虽然损失惨重,却越打越强,最终正是高迎祥的外甥李自成建立了大顺王朝,并最终打下了京城,干翻了大明。 不得不说,战斗真的能令人成长,要他们永远这么逃下去,最终也只能沦为流寇,那能建立王朝,干翻大明。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张斌来了,历史轨迹已经开始偏移,他们后面能不能建立王朝还未可知,至少他们的克星卢象升卢阎王是没那么容易被人害死了。 占领温县之后,卢象升率军就地休整了三天,随后,他便留下五千屯卫和一千余名受伤未能痊愈的天雄军步卒驻守温县,看守俘虏,而他则率领一万精骑和八千天雄军步卒直扑济源。 他竟然要以一万多人去硬撼十余万农民军主力,他是不是疯了! 他当然没有疯,他相当清楚,农民军内部其实很不团结,上房抽梯,过河拆桥的大有人在,能跟人齐心协力的却很少很少,十余万农民军主力看似吓人,其实并没有那么恐怖,甚至,他们还不如原来在温县的高迎祥、罗汝才、刘国能和李万庆这九万余人,因为高迎祥他们这总共才四个首领,而王自用那边足有二十多个首领,他们能一条心才怪。 果然,听闻官兵来了,济源城里立马就乱套了,各路农民军首领纷纷收拾家什准备跑路,城里甚至出现了劫掠平民的现象,有的农民军首领就是想混水摸鱼,趁乱捞一把。 王自用被逼的不得不召集济源所有农民军首领在县衙开会,一为警告一下那些混水摸鱼的混蛋,同时也是商讨一下济源城的防守事宜。 结果,他还没有开口,县衙大堂就闹翻天了,一众农民军首领都在那里喊叫着赶紧跑路,压根就没心思开会。 王自用再好的脾气也怒了,他直接站起来大喝道:“诸位,能不能安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一众农民军将领见王自用怒了,连忙闭住嘴巴不在喊叫,这王老大可从来没发过火,猛不丁一发起火来也挺吓人的。 王自用见大家都不说话了,这才苦口婆心的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跑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现在官兵还没打过来,你们怕什么?” 众人安静了一阵,一个农民军首领终于忍不住嘟囔道:“闯王和曹操他们都被官兵打跑了,我们再不跑,难道等死吗?” 高迎祥和罗汝才也算是农民军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他们联合起来甚至比王自用还强,连他们都扛不住,其他农民军首领不怕才怪。 王自用见一众农民军首领满脸赞同的表情,不由叹息道:“你们光知道闯王和曹操被官兵打跑了,却不知道闯王和曹操也将官兵给打惨了,当初曹操传讯,进攻温县的官兵足有三万,现在呢,你们也知道,来进攻济源的官兵都不到两万,其他官兵呢,一个温县留两三千官兵驻守足够了吧,还有七八千人呢?” 他这是想差了,卢象升自然没有损失那么多人马,他只是怕高迎祥和罗汝才他们联合了张献忠反过来夺温县,才留下那么多人驻守,如果真伤亡了七八千人,他哪里还敢继续进攻济源。 一众农民军首领一听,貌似有点道理,他们的眼中不由又露出希冀的光芒。 王自用紧接着又劝道:“诸位,打下一块地盘真的不容易,这济源、孟县如此大的地盘,要人有人,要地有地,你们就不想安定一段时间吗?现在才一万多官兵来袭,我们就不能试着守一守吗?” 一个农民军首领忍不住抱怨道:“我们是想啊,但朝廷不让啊,就算我们击退了这一万多官兵又怎么样,后面肯定还会有更多的官兵冲过来。” 王自用淡淡的道:“到时候再说啊,朝廷要再派官兵过来起码得一两个月吧,如果后面的官兵势大我们可以跑啊,但是,现在就跑,实在没必要吧?”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不知道卢象升的厉害,因为高迎祥和罗汝才他们都被逼的往东逃窜了,没有人来给他报信,他还不知道卢阎王有多恐怖呢! 第六卷 第四十一章 奔逃 王自用的胆子并不大,谋略也不怎么出众,这点从他继任农民军首领之后的情况就能看出来,农民军空有二十多万大军却被宣大总督张宗衡和山西巡抚许鼎臣所率的四万边兵和屯卫追的到处乱窜,直到最后被赶出山西,张宗衡和许鼎臣差不多连汗毛都没伤到一根! 那么,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来勇气了呢?竟然敢跟卢阎王硬刚! 首先是因为他舍不得打下的地盘,卢象升没来之前,他可是率军把整个怀庆府都拿下了,就府城那巴掌大块地方还在郑王手里。 不过,那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农民军还从来没有攻占过一府之地,更没有像现在这般被老百姓拥戴过。 怀庆是个好地方啊,这里的老百姓都被郑王府一系给欺压惨了,对朝廷怨念极深,对他们极其信任,不管是打土豪、杀乡绅,还是招新兵、抢粮食老百姓都极其配合,他们在这里简直如鱼得水。 王自用自从揭竿而起以来已经颠簸流离五六年了,实在是不想再到处乱窜了,他累了,他想安定下来,他不想走! 其实是因为他错误的判断的温县一战的结果,由于没人给他报信,他派出的斥候也不敢太靠近交战的区域,他只能从官兵的数量上来判断那一战的情况。 三万官兵跑去进攻温县,这会儿却只剩下一万多人来进攻济源,他认为官兵折损的很厉害,伤亡人数最少有七八千。 高迎祥和罗汝才他们那点人马都能给这股官兵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证明这股官兵并不怎么样,他这可有十多万人马,有什么好怕的呢? 最后,最重要的他还有杀手锏,他已经派人去孟县通知革左五营的马应守和贺一龙等人,集结人马,准备从后翼包抄官兵,给官兵来个前后夹击。 马应守他们几个算是农民军首领里面跟他关系最好的,所以他才会让革左五营驻守孟县,孟县离济源也就三十余里,急行军的话一个时辰就赶到了,他相信马应守他们绝对会率军来援的。 他手里的十余万农民军主力再加上革左五营的五万余人,总共就是十六七万人马了,还干不过一万多官兵吗! 他之所以没有跟其他首领说这个,是怕有奸细,毕竟这里总共有二十多人,谁又能保证全是自己人。 一众农民军首领在他的劝说之下,终于同意留下来守济源,跟官兵大干一场,不过,主要是王自用干,他们负责在旁边看。 具体来说就是王自用率领手下四五万人守东面,跟官兵大干一场,其他首领则负责驻守西、南、北三面城墙,在一旁加油助威! 王自用自然明白这帮家伙的想法,他们就是想出工不出力,作壁上观呗,他对这帮家伙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这帮家伙同意出工就行了,毕竟城墙是四面而不是一面,如果这帮家伙不参与守城,他就一个人就要负责看守四面城墙,兵力就分散了,现在有这帮家伙守住其他三面城墙,他就可以集中精力应对官兵的进攻了。 温县离济源大概有八十余里,卢象升并没有一路疾赶,而是按正常行军速度缓缓前行,走了一天才走到离济源不到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好好休息。 这次,他之所以走的这么慢,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把进攻温县的攻城器械全带过来了,反正骑兵多,地势也相当平坦,十匹战马拉一辆攻城车,再把所有云梯堆攻城车上面,就是速度慢点,倒不怎么费劲。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卢象升便集结人马,摆开阵势缓缓向济源城压去。 这两边的情形就有点诡异了,一边是十多万人守城,一边是一万多人攻城,守城的人多势众却吓的战战兢兢,攻城的总共才那么点人却威武霸气,仿佛城中是十多万土鸡瓦狗一般! 城中十多万农民军虽然不是土鸡瓦狗,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王自用手下的步卒也是新招的普通平民,压根就没一点作战经验,李自成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根本就没提醒高迎祥把修武战败的原因传讯给王自用,高迎祥也是被卢象升给打懵了,压根就没想着和王自用交流修武一战的情况,所以,王自用压根就不知道用新兵守城那是给卢象升送菜。 卢象升排出的还是一样的阵形,骑兵在两翼护卫,步卒在中间攻城,他也懒得排什么严密的阵形,因为这会儿的农民军还没有什么战略战术可言,基本上就是一盘散沙,只要不出现什么重大失误,基本上就不会败。 这次攻城的人员有点稀薄,因为温县一战天雄军不但损失了千余人,还有千余人重伤未愈,能参与攻城的仅仅千火炮手和两千弓箭手,也就区区五千人能抬着云梯去爬城墙,而这时候,济源东面的城墙上却是密密麻麻的站了上万人。 当然,这上万人都是王自用新招的步卒,原来那些老步卒基本上都扔大名府了。 卢象升举着望远镜看了看城墙上的情况,不由撇了撇嘴,这帮反贼还真是有毛病啊,人多有什么用,要人多有用,大明老百姓全部走到辽东,踩也把建奴踩死了! 他看了一会儿,便放下望远镜,朗声下令道:“元辅,准备开炮。” 说罢,他便打马来到攻城步卒的最前方,举起手中的大刀,冷冷的注视着前面的城墙。 戚元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这武将当的,压根就没机会上阵拼杀,每次都是在后面指挥炮兵! 他无奈的下令道:“所有火炮,装填子铳,准备开炮。” “咔咔咔”,战场上又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王自用并不知道这声音代表着什么,所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轰轰轰”,一阵巨响,两百发炮弹腾空而起,罩向城墙。 王自用的脸色终于变了,是火炮,这下麻烦大了! 果然,城墙上瞬间便响起一阵惨叫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大乱。 他并没有李自成那么狠辣,动不动就让老兵砍新兵这种事情他还做不出来,他只能竭力大吼道:“稳住,稳住,官兵没有多少火炮,不要慌。” 不慌是不可能的,普通平民百信哪见过这种血肉横飞的场景,没被吓疯就算不错了。 那边卢象升依然是毫不犹豫的一挥手,带领五千步卒和两千火枪手疯狂的冲向城墙。 王自用见状,连忙大吼道:“快,弓箭手准备。” 没人理他,这会儿城墙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又是一阵血花飞溅,城墙上更乱了。 王自用焦急的看着这一切,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在城门楼上看的很清楚,其实手下步卒并没有多少伤亡,撑死也就损失了三四百人,这点人对于上万人的队伍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问题他明白,下面的“新兵蛋子”不明白啊。 卢象升一路冲到离城墙不到百步的距离,城墙上竟然一根箭矢都没有射下来,得,这下连举盾防御都免了,他直接下令道:“火枪手,上攻城车,瞄准射击。” 后面的两千火枪手纷纷停了下来,飞速的爬到攻城车顶上,熟练的装上子铳,举枪瞄准城墙上的农民军就是一顿猛射。 “啪啪啪”,城墙上的农民军叫的更惨了,有的人甚至吓的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撒腿就跑,把守在城门楼两端台阶下面的督战队看的目瞪口呆。 这可怎么整,人家压根就不走台阶,直接跳下来的,他们想砍也砍不到啊。 有一个人跳下去,就有第二个,很快,城墙上的新兵就像下饺子一般从城墙内侧跳下去,一阵狂奔,跑的无影无踪! 王自用见此情景,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息道:“通知所有人,撤退!”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仿佛给他们送行一般,城墙上的守军这会儿已经收到撤退的命令,所有人简直如同浪涛般往城墙下涌去,能跳下去的全跳下去了,受伤的,跳不了的,也踉踉跄跄的跑到台阶位置,连滚带爬的跑了,很快城墙上面便空荡荡的,一个站着的人都没了! 这会儿卢象升才刚刚率军冲到城墙下面,云梯刚架好,他便嗖的一声窜了上去,刷刷两下就爬上了城墙,他跳上城墙一看,顿时傻眼了,城墙上除了几百具被炮弹砸的胸腹变形的尸体,竟然一个人都没了! 他不由抬眼往城里看去,立马便看到,数万农民军正穿过大街小巷潮水般的向西狂涌呢。 追不追呢? 他稍微考虑了一下随即便下令道:“传令,戚显宗和戚振宗各率五千精骑追上去,注意,不要追太猛,能把所有步卒留下就行了。” 王自用这会儿正率领数万农民军骑兵打马往北狂奔呢,至于后面的步卒,他已经顾不上了,因为那些步卒都是新招的,基本没什么战斗力,丢了就丢了,以后再招就行了,自己先逃出生天再说。 其他农民军首领也是这想法,只是率领手下骑兵拼命的往北逃,压根就不管后面的步卒,就好想在跟人赛马一般。 要说赛马,还有比他们跑的更快的呢。 王自用刚跑出去不到十里,后面便响起闷雷滚滚般的马蹄声,比他四周骑兵奔跑时发出的声音还要大,很明显,人家跑的比他们还要快! 难道是官兵追上来了! 王自用吓得狠狠往马臀上抽了几鞭子,大吼道:“快点,被官兵追上可就完了。” 他们这一加速,后面的马应守等人简直郁闷的想喷血,如果有高音喇叭,他们绝对要在后面开到最大音量狂喊:“老大,别跑这么快啊,等等我们啊!” 要说马应守他们跟王自用的关系还真不错,王自用一派人求援,马应守他们立马就集合了人马,准备支援了。 不过,他们还多想了一步,那就是万一干不过官兵怎么办? 干不过,自然就要跑路,所以,他们把所有抢来的金银细软全带上了,粮食也是能带多少带多少,剩下的,就让一万步卒押送,跟在骑兵的后面,跟他们一起去济源支援,至于孟县,他们就留了一万新招的步卒在那里驻守。 如果赢了,他们再回来,孟县还是他们的,如果输了,他们直接就跑路了,这些新招的步卒丢了也不可惜! 结果,他们收到消息的时间比较迟,卢象升从温县赶往济源也就用了一天时间,而王自用派出的侦骑查探到官兵的动向以后,再回报,然后王自用再派出人向孟县求援,半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等马应守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未时了。 他们拖拖拉拉的走了两个时辰也就走了二十余里,走到晚上,离济源还有十多里地呢。 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没出发,济源城破的消息就传来了,吓的马应守立马率革左五营的骑兵疯狂向北窜去,因为王自用说了,万一抵挡不住,还可以退向太行王屋二山,太行王屋二山可都是大山脉,尤其是太行山脉,延绵足有上千里,宽度足有数十里,一钻进去,官兵想找到他们就难了。 他们这一顿疯跑,跑了不到一刻钟就追上了从济源城里面逃出来的步卒,马应守压根就没搭理这些步卒,而是率骑兵继续往北狂奔而去,又赶了大约一刻钟,前面终于隐隐看到大片骑兵了,他们正想赶上去跟王自用等人一起跑路呢,前面的骑兵突然加速,跟他们一样疯跑起来! 这两股骑兵如同赛马一般的狂奔,不到半个时辰便冲到了济源城北边的王屋山脉边沿。 王自用心里这个窝火啊,他吗的,这些官兵还没完了,追什么追,真当我拿你们没办法是吧! 这会儿挖陷阱是来不及了,不过还有其他办法阻挡骑兵,正好,山脉边沿有一大片稀稀拉拉的树林,王自用直接一挥手,令几万骑兵全部冲进树林,然后,便命人在树林里面拼命栓绊马索。 所谓的绊马索其实就是根比较结实的绳子,绑在两颗树之间,离地大约一两尺高就行了。 他们这边数千条绊马索才绑完,后面马应守已经率两万多骑兵撵上来了,王自用一看后面“追兵”的装扮,暗道一声糟糕,这压根就不是官兵嘛,是自己人! 马应守他们这是来追赶自己人的,自然不会防备地上有绊马索,结果,马应守刚屁颠屁颠的率军冲进树林,便被绊倒了一大片! 王自用看着满地的滚地葫芦,尴尬的下令道:“快快快,去把他们扶起来。” 原本抽出刀子准备砍官兵的农民军将士连忙将刀子收起来,翻身下面,扶人去了。 马应守鼻青脸肿的从地上爬起来,茫然的看着身边的农民军将士,不解的问道:“你们干嘛,为什么要在地上布这么多绊马索?” 第六卷 第四十二章 复命 王自用跑了,带着马应守和贺一龙的革左五营还有其他三十六营精锐躲进了太行王屋二山,跑的无影无踪。 从此他们开始以太行王屋二山中为掩护,神出鬼没,在豫北、晋南,甚至北直隶周边到处劫掠,不断发展壮大,成为后面一段时期农民军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不过,他们的首领却不在是紫金梁王自用,因为王自用的命不长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农民军的主力骑兵是跑了,新招的步卒却一个都没跑掉,全部都戚显宗和戚振宗所率的一万精骑逮着了。 这次卢象升的收获就大了,他不但逮住了将近八万农民军步卒,还截获了这几个月来王自用带人抢夺的粮食,具体多少,那真是数都数不清,因为这八万步卒肩挑、手扛、背上背,驴车、马车、手推车齐上阵,几乎每个人都在搬运粮食,各种麻袋、布袋不知道装了多少,一时之间根本就统计不出来。 总之,这次缴获的粮食绝对不下二十万石,这下,不但天雄军和山西军这两个月的军粮有了,几次大战俘虏的农民军也有吃的了。 他还收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孟县的革左五营主力也跑了,就剩下一万新招的步卒在那里守城。 一万步卒,听起来不少,其实压根就不算什么,卢象升直接率五千精骑冲过去,一喊话,城中的农民军就投降了,他又缴获革左五营带不走的粮食将近五万石。 这下,整个怀庆府就剩下武陟一座城池没有攻克了,其他地方基本上都已经被他收复。 卢象升并没有急于去武陟进攻,因为济源和孟县刚刚拿下,还要安排驻防,还有这次逮住将近十万俘虏也需要处理,他可总共才三万人马,如果贸贸然率军出击,不说收复的城池有可能会被农民军重新夺回去,就连刚俘获的俘虏都有可能会逃掉。 这种顾头不顾腚的蠢事他自然不会做,进攻武陟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先把紧要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他先是从温县调了一千屯卫来孟县驻守,又从河内调了一千屯卫到济源驻守,等两千屯卫全部到位,天雄军和一万精骑全部腾出手来,他又率领这一万五千人押着将近十万俘虏,带着缴获的粮食,缓缓赶往温县。 这样调整了四五天,各处调防终于全部完成,俘虏也全部集中到了温县,卢象升直接留下四千屯卫和一千天雄军的伤兵在温县看守俘虏和粮食,而他则率领八千天雄军步卒和一万精骑直奔武陟县城。 这个时候,几个农民军首领又在武陟县衙大堂吵起来了。 张献忠是坚持要守武陟,才来一万多官兵,他们这有十余万大军,跑什么跑,他压根就不信干不过。 刘国能和李万庆却是坚持要跑,原本他们在温县就想跑,高迎祥和罗汝才却不愿意,结果白白损失了将近两万步卒,这次,说什么他们也不愿意跟那卢阎王硬刚了。 高迎祥这会儿却有点矛盾,按他的想法,他也是趋向于跑的,但是李自成却一个劲的怂恿他跟卢阎王再刚一波,上次他们是被火枪手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他已经想到办法了,他很想再尝试一下。 罗汝才还是充当和事佬,不坚持要跑,也不坚持要守,只是一味的和稀泥。 正当他们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管队在大门外焦急的喊道:“闯王,温县那边有人回来了。” 所谓有人回来了,就是派出温县的斥候探得了那边的情报,跑回来了。 这段时间卢象升为了防止农民军趁他调防的时候搞突袭,特意派出了一大堆侦骑在四处警戒,凡是来往于温县和武陟之间的平民百姓,不管是商贩还是流民全部被扣下来了,所以,农民军派出的斥候基本上是有去无回,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温县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会儿终于有斥候跑回来了,高迎祥立马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紫金梁他们的消息?” 那管队站在门口惶恐的道:“没有紫金梁大掌盘的消息,但是,他们看到官兵押着上十万俘虏和无数粮车从济源方向赶到了温县。” 这还用问,肯定是卢阎王击败了王自用所率的农民军主力,要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俘虏,那么多粮车! 刘国能蹭的一下站起来,毫不客气的道:“你们要守就守吧,我不奉陪了,告辞。” 说罢,他便迈开大步急匆匆的向外走去,李万庆压根就不用他招呼,一溜烟就跟了上去。 高迎祥见状尴尬的道:“既然紫金梁都没撑住,我们还是赶快跑吧,那卢阎王真的凶悍异常,根本就无人能挡。” 罗汝才见状,连忙劝道:“八大王,要不我们先撤吧,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啊。” 张献忠一听说王自用都被击溃了其实也有点怕了,那边加上革左五营最少也有十五万人马,这都扛不住,他们这十来万人马还不是一样扛不住! 只是,他一直坚持要守武陟,这会儿真有点不好意思改口说跑路,罗汝才这话说的正是时候,他立马顺势道:“那行吧,我们先撤,等手下兵强马壮之后再来收拾这个卢阎王。” 高迎祥见张献忠也点头了,立马拱手道:“事不宜迟,告辞了。” 说罢,他便带着李自成大步往外走去。 张献忠看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道:“曹操,要不我们一起撤?” 他已经看出来了,三十六营这就算是散伙了,所谓大难来时各自飞,连盟主紫金梁王自用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家还聚在一起干嘛! 他之所以拉着罗汝才,主要是罗汝才这人仗义,不会背后捅刀子,跟他一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罗汝才倒是无所谓,跟张献忠一起也好,自己一个人跑也好,反正都是跑路,他直接点头道:“那行,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 武陟县城中的农民军就这么散了,对于跑路,他们早习以为常,撤退的速度那叫一个夸张,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城里的农民军就撤的干干净净,甚至连城里的老百姓还没察觉,城墙上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刘国能和李万庆选择了直接向北,穿过修武和怀庆府城之间的原野,直奔太行山脉,去找三十六营老大王自用汇合,他们相信,以王自用炉火纯青的跑路本领,绝对能跑掉,而他们当初定下的策略就是去太行山和王屋山暂避,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感觉钻进深山比较安全。 高迎祥听从了李自成的建议,直接往南,跨过黄河,去南阳甚至是湖广发展,那边远离京城,压根就没什么官兵,就算朝廷要组织屯卫来围剿他们,来回传令也需要很长时间,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来回的时间跑的无影无踪。 张献忠也想向南发展,但是,他一看高迎祥是从南门离开的,并没有跟上去,而是从东门而出,直奔阳武,反正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对那边的路比较熟悉,选择从什么地方跨过黄河都是一样的。 卢象升没想到,武陟县城里的反贼就这么跑了,原本他以为还有一场激烈的战斗呢,所以,他连云梯和攻城车都带上了。 温县到武陟其实也就五十来里的样子,因为带了攻城车,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早上卯时出发,直到下午未时大军才赶到武陟县城外,而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早在上午巳时就跑的没影了。 面对空空如也的城墙,卢象升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派出斥候上去查探了一番,直到确定上面在再无反贼,这才让人打开城门,不疾不徐的进了城。 对朝廷大军的到来,城里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反应,他们没有显得特别兴奋,也没显得特别难过,平平淡淡的,就好像是神经已经麻木了一般。 其实,他是真的有点麻木了,凡是实在过不下去的或者有心反抗郑王残暴统治的都随农民军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凑合着能活下去的那种,他们对生活早已没什么期待,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他们对于造反没什么兴趣,反正农民军也给不了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对于朝廷大军也没什么感觉,反正谁当家都一样,他们饿不死,也发不了什么大财,他们注定只能平平淡淡的活着,平平淡淡的死去。 或许他们曾经想过要过的更好,也曾经奋斗过,但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在这个乱世,能活下去就已经算不错了,他们的能力不足以使他们辉煌腾达,再不甘心,再蹦跶,也是徒劳,他们只能面对现实,麻木的活下去。 卢象升对这些也早就习以为常了,怀庆府的老百姓明显与北直隶和他的家乡南直隶的老百姓不一样,他们对朝廷大军好像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亲切感,也没有疏远感,就好像官兵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或许,因为这里是郑王一系的封地吧,平时这里都是郑王说了算,他们对朝廷没什么感觉也是正常的,卢象升只能这么认为,他也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武陟县城拿下以后,整个怀庆府就算全部收复了,所有反贼也全部被他赶跑了,至于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他们,他也懒得去追了,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皇上只是要求他率军击退反贼,解救郑王,现在反贼都被他打跑了,郑王自然没危险了,再去追反贼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去多管闲事,他的事情还多着呢。 首先,他必须向皇上复命,告诉皇上,反贼已经被他打跑了,郑王已经没事了。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郑王出面向皇上表功,好好感谢一番,但是,看郑王那德性,估计想都不要想了,要郑王去说,估计他会要求自己永远都驻扎在这里,以确保他的安全! 这复命的事情也因此变得麻烦了,怎么才能证明反贼已经被他打跑了,郑王已经没事了呢? 卢象升考虑了很久,终于有了定计,他直接给皇上写了封奏折,言明发贼已经被他打的大败而逃,他还俘虏了十余万反贼,俘虏怎么处理,还请皇上定夺;另外郑王好像想让他留下一万大军在此驻守,他也无法做主只能请皇上定夺,不过,他建议,如果真要留下一万人马,那么这粮饷最好由郑王负责。 这也算是捷报了,当崇祯收到卢象升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奏折之后,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反贼又被俘虏了十余万,而且还被打的四散奔逃,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至于俘虏怎么处理,放了自然是不可能的,要他们回头又跑去加入反贼的队伍怎么办,关着更不可能,朝廷连军队的粮饷都凑不齐,哪里来的钱养这么多俘虏。 他很“睿智”的认为,只有跟上次一样,把这些俘虏全部送到东番,让他们去种地,既养活自己,又能给朝廷缴税,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对于卢象升的建议,他也认为很合理,毕竟朝廷养着大军是为整个大明征战的,如果郑王想让他们留在怀庆以确保自己的安全,这个粮饷自然要让他掏。 这就是卢象升想出的办法,郑王其实并没有要求他留下一万大军在怀庆驻守,郑王府的礼官传令的时候说的很明白,反贼不走,他们就不能离开,但是,他就是要故意曲解为郑王让他留下一万人马在这里驻守。 因为他知道朝廷缺钱,皇上不可能白白给郑王养活一万大军,他提出的建议皇上肯定会接受,而郑王,肯定不会接受,自己辛辛苦苦跑了几百里去救他,他连城门都不让自己进,会愿意掏这一万大军的粮饷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样貌似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其实不然,因为这样一来,皇上就知道了,怀庆府的确没事了,不然郑王绝对不会连一万大军都不肯留下。 这其实就是变向的向皇上复命,证明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甚至以后要是郑王出事了也不能再赖他头上,因为郑王连一万大军的粮饷都不愿意出,这摆明了是在赶他走啊,他都被郑王赶走了,郑王再出事又与他何干! 郑王朱翊铎哪里知道卢象升的心思,他只知道,想让他掏一万大军的粮饷,门都没有。 他收到崇祯的旨意之后,直接派人去怀庆府各地探查了一番,发现真的再无反贼的踪迹,立马便让人去通知卢象升,让卢象升赶紧滚蛋,不要占着怀庆府的县城不走,那些可都是郑王府一系的封地! 第六卷 第四十三章 缺铜 卢象升在怀庆府忙着剿反贼救郑王,张斌也没闲着,银票的事处理完以后,他便开始着手整编水师了。 随着最新一批战舰下水,他手里的镇远巡洋舰已经达到了三十艘,威远战列舰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七十艘,战舰数量已然破百。 同时,王徵和孙元化他们也传来消息,高雄铸炮厂那边铜不多了,威远战列舰是装备不了几艘了,下半年的造舰计划还要不要继续呢 水师可是他安立命的根本,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了,他收到消息,立马放下手中所有事物,带着俞成龙等水师将领奔赴高雄,商讨下一步战舰的制造计划,或者说水师的发展大计。 他麾下的水师数量一直是六万左右,没有怎么减员,也没有进行过招募,这主要是因为水师需要一定的cāo)船技巧和海战技能,培养不易,同时也是因为他手底下的战船和战舰正在更新换代,还没达到装备六万人的规模,所以,他并没有急于扩充水师。 他原本是想着等战舰足够装备现有水师了,再扩充水师规模,边生产战舰,边cāo)练新兵,这样战舰一造出来,招募的新兵马上就能形成战斗力,这才是稳妥的发展之计,没想到这会儿铜都不够了,战舰就要濒临停产了,怎么办呢 高雄造船厂的大会议室里,张斌高坐主位,左边是以俞成龙为首的一众水师将领,右边是以王徵为首的一众装备制造管理人员,一场关于水师发展大计的讨论就这么开始了。 张斌首先开口道“根据长庚的估算,铸炮厂那边储备的粗铜如果用来铸造火炮,最多还能装备五艘威远战列舰,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生产再多的战列舰也没有火炮了,造出来也只是个空壳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家有什么建议没” 这可是个大问题,众人都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张斌介绍完之后,在座的众人一个个都皱眉沉思起来。 过了半晌郑芝虎见所有人都不开口,终于忍不住提议道“大人,我们不是缴获了二十多艘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嘛,那东西没有风速度就奇慢无比,而且荷兰人的火炮装填弹药也相当的麻烦,根本就不适合海战,不如我们把上面的火炮全拆下来,重铸一遍,做成新式佛郎机炮,这样,后面二十艘威远战列舰的火炮不就有了吗” 接下来的计划还是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二十艘威远战列舰,郑芝虎的办法貌似是把问题解决了,其实不然,张斌摇头道“这只是应急只法,造完这一批又怎么办呢大明各地的粗铜可都被我们收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说,以后要收购粗铜很难很难了,我们要做长远打算,不能只顾着眼前。再说了,荷兰人的火炮装填弹药虽然麻烦一点,程却相当不错,用来做岸防炮还是很不错的,我们没必要融了重铸。” 郑芝虎见自己建议被否,立马直腰板,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不做声了,就好像刚提意见的不是他一样。 这时候他旁边的郑芝豹也忍不住提议道“大人,要不我们找个铜矿自己挖吧,福建和广东这么大的地方,铜矿总有的吧,我们直接派屯卫去挖,这样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张斌闻言,不哑然,要能挖他不早就派人去挖了,还会召集大家商议吗。 他摇了摇头,直接对宋应星道“长庚,你来解释一下吧,这个你比我熟。” 宋应星连忙拱手谦虚了一番,这才解释道“郑将军,福建和广东自然是有铜矿的,但是,金银铜铁等矿,皆为官营,要想开采,必须向朝廷缴纳五成以上的所得作为税赋,而且,大明的铜矿含铜量都很低,百余斤矿石仅能炼出十余斤粗铜,如果再算上器具、铅石、火炭、工食之费,挖矿其实就是个赔钱买卖,挖多少就赔多少” 这意思很明白,不是没有铜矿,而是开采铜矿不但要交很重的税,还要购买各种生产和提炼物资,还要付人工费,还要负担矿工的伙食之费,没有一点好处,光剩下赔钱了。 其实,万历朝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一开始,金银铜铁矿的开采税率并没有这么高,也就十五税一,还不到一成,而且,那时候的矿石含量还算可以,承包官营矿场,组织人开采还是有利可图的。 但是,后面税赋慢慢增加,到嘉靖朝就已经涨到差不多两成了,那时候利润已经十分微薄了,所以,很多矿工都开始另谋出路,像名震天下的戚家军,有很多就是义乌的矿工,他们宁愿选择去打仗,去拼命,也不想采矿了,可见矿场收入之少。 到了万历朝,就更加不行了,神宗为了敛财,派遣矿监税使到各地横征暴敛,金银铜铁矿开采的税率节节攀升,官营矿场开始陆续倒闭关门,根本就没什么人愿意承包官营矿场的开采业务了。 像比较有名的就是万历二十八年,最大的官营矿冶,遵化铁厂破产,大明从立朝之初生铁产量是世界其他各国总量的两倍以上,一跃而跌到悬崖底下,连经营都无法经营下去了 甚至,那些太监矿监bi)的煤矿都濒临破产倒闭了,像万历三十一年,京城门头沟煤矿的采煤矿工和运煤脚夫就拥进京城,来了一次大暴动,太监矿监bi)得各地平民百姓造反之事,当然不止此一端,还有很多很多。 总之,到了万历朝,大明官营矿场大部分都濒临破产,到了天启朝,魏公公只手遮天,太监充当的矿监和税使敛财更加肆无忌惮,各地暴乱不断,官营矿场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也就是说,天启朝之后,大明官营矿场其实已经没人采矿了,金银铜铁甚至是煤矿其实都是民间的豪强在组织人偷偷开采,根本就满足不了经济益发展的需求,所以才会有东瀛、欧陆,甚至是美洲的银子大量流入大明的况出现,没办法,做生意要银子,而大明官营的银矿已经差不多停产了,私自偷挖的产量也就那么一点,根本就满足不了市场对于银子的需求。 铜矿同样如此,现在不是没地方采,而是采了反而要赔钱,当然,私挖铜矿还是有点利润的,但是,容易找到的铜矿基本上都被找到了,以这会儿的探测技术,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富矿,想私挖也没地方挖去啊 这个问题相当的尴尬,张斌也没办法解决,除非崇祯发话,减免大部分税赋,鼓励开采,不然,粗铜产量根本就提不上来。 崇祯这会儿正缺钱呢,他又怎么会同意减免税赋呢,所以,自己去挖铜矿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郑芝豹的建议也被否了,同样直腰板,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不再做声,就好像刚提意见的不是他一样。 这两兄弟还真是一对活宝啊,提意见的时候跟个二愣子似的,一点意见被否,立马装出这意见不是我提的模样,简直搞怪之极。 张斌摇头苦笑道“好了,自己开采铜矿的事就不用去想了,大家还有什么建议吗” 这时候,俞成龙又拱手提议道“大人,既然缺铜,不若我们铸造铁炮吧,粗铜难求,生铁却没那么难求,如果转而铸造铁炮,一年生产几十艘威远战列舰所需之生铁应该还是能买的到的。” 大明的铁矿储量倒是比铜矿要丰富的多,问题是这铁炮没法加工啊。 张斌还是摇头道“铁炮不是铸不出来,主要在于加工太难,我们现在还找不到能轻易切削钢铁的刀具,机根本就无法加工铁制品,新型佛郎机炮构造又比较精密,如果不上机加工,根本就做不出来啊” 俞成龙闻言,尴尬的点了点头,不吭气了。 王徵见场面又冷清了下来,终于鼓起勇气,拱手道“大人,其实粗铜并非没得买,只是比较麻烦而已,传闻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盛产铜矿,西班牙也曾以东瀛和东番为跳板,转运过一些粗铜到马尼拉贩卖,只是这会儿东瀛拒绝与西班牙通商,东番又被我们收复了,所以,他们没了中途补给之地,这转运铜矿之事也就停下来了。如果我们能跟西班牙协商一下,以开放东番部分港口为条件,让他们从美洲那边转运大量粗铜过来,卖给我们,这粗铜匮乏的问题就解决了。” 张斌闻言,眼前一亮,对啊,南美盛产铜矿可是出了名的,后世有六成以上的铜矿都是产自南美,而这会儿西班牙的殖民地正是南美那一块,如果能让他们大量转运粗铜过来,造威远战列舰这点需求量压根就不是个事。 他竟然连这点都忘了,好在王徵和孙元化都精通外语,跟洋人的交流也比较多,不然,他还真把这点给忽略了。 至于西班牙会不会同意,这点,他压根就不担心,现在的南洋可是大明的天下,他们要敢不同意直接把马尼拉也给他打掉,让他们滚蛋,看他们同不同意。 如果再不行,直接组织舰队冲到南美去,跟他们抢 这会儿西班牙早就不行了,去他们殖民地抢点铜矿并不难,只是比较费时间而已。 想到这里,他不由连连点头赞许道“这个办法很不错,过几天我就去马尼拉,跟他们协商一下,相信他们会同意的。” 这话说的,霸气无比,众人闻言,无不欢欣鼓舞,粗铜的问题貌似是解决了,但是,王徵紧接着却又皱眉道“大人,这远水解不了近火啊,传闻美洲离我们大明足有万里之遥,就算他们同意卖粗铜给我们,也需要很长时间啊,以他们帆船那速度,传讯过去,再运送粗铜过来,最少需要一年,这段时间,我们干什么呢,继续生产威远战列舰,等粗铜买到了再进行装备吗” 这的确是个问题,要等西班牙运送粗铜过来,一年时间都算少的了,这粗铜过来了,也不会自己变成火炮,还得铸造加工,这样一来,又差不多需要一年时间,难道,这两年就光做些空壳子,等着吗 这样肯定不行,自己这边实力停滞不前,荷兰那边的实力可一直在突飞猛进,如果他们发了狠,在这两年组织大规模进攻,那不是危险了,不但南洋有可能守不住,东番,东南沿海都有可能守不住 如果全部制造镇远巡洋舰的话,火炮数量倒是够了,因为五艘威远战列舰就是五百多门火炮,而一艘镇远巡洋舰才几门火炮,用这些铜生产火炮,装备几十艘镇远巡洋舰都不是问题,但镇远巡洋舰主要是用来转运步卒的,战斗力并不怎么样啊,造这么多,有意义吗 俞成龙见他一副纠结的样子,拱手小心的提议道“大人,要不我们以车轮舸为蓝本,做一批轻型战舰吧。一支舰队,如果全是威远战列舰那样的炮舰,又或全是镇远巡洋舰那样的巨舰其实战斗力并不是很强。因为巨舰无法防御小型纵火船,而且巨舰的机动能也很差,作战的时候,如果不辅以小型战舰,其实很难发挥出其应有的威力,像前几次荷兰人进攻东番就是很明显的例子,我们就算没有炮舰,纯以纵火船不要命的围上去,他们也得趴下。” 张斌有点不解的问道“我们不是有三百余艘车轮舸了吗造再多,也没人开啊” 在他的计划里,以后水师的确是以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为主,镇远巡洋舰他准备造一百艘,威远战列舰他准备造两百艘,这样一来,所有水师将士cāo)的全是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何等的威风,何等的煞气。 至于车轮舸,他认为三百余艘已经足够了,因为他没有这么多水师将士去cāo)控更多的战船和战舰,一艘镇远巡洋舰就需要五十人cāo)控,一百艘就是五千人,一艘威远战列舰连带水手和炮手足足需要配备三百余人,两百艘就是六万余人,光是这三百艘战舰,现在所有水师将士都去cāo)控还略显不足,三百多艘车轮舸还得招新人去cāo)控呢。 俞成龙却是解释道“车轮舸并非专门的战舰,甚至连战船都不是,它纯粹就是跑的快,转向灵活而已,投入海战也是炮灰一样的存在。每次大战,车轮舸上的将士都是损失最惨重的,属下觉得,如果能在车轮舸的基础上进行改进,做出专门给水师将士使用的小型战舰,这样既能增强水师的战斗力,又能减少将士的伤亡,大人,您觉着有必要吗” 开玩笑,当然有必要,水师将士精贵着呢,培养起来可不容易,能减少伤亡自然最好。 第六卷 第四十四章 轻型铁甲战舰 张斌对于海战的认知其实就跟当初俞大猷说的那样,海上作战,无非是以大船打小船,以众击寡,以大铳打小铳。 他每次的战略都是想办法创造局部优势,使自己的船比别人的多,使自己的火炮比别人多,最后以众击寡,干翻敌人。 至于海战具体需要什么样的战舰,他还真不是很清楚,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大明水师有那么多种型号的战船。 现在听俞成龙这么一说,这车轮舸貌似真的要改进一下了,每次突袭用的是车轮舸,纵火用的也是车轮舸,接舷用的还是车轮舸,甚至以后敌人如果有纵火船,阻挡纵火船的也只能靠车轮舸,这么多功能集于一体,竟然还是原来的简单结构,的确很不合适。 而且,每次大战,车轮舸上的水师将士的确是死伤最惨重的,能想办法减少伤亡,自然要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他直接点头道:“嗯,车轮舸的确需要改进一下了,你认为怎么改好呢?” 俞成龙想做的是铁甲战舰,当然,他这所谓的铁甲战舰只是给战舰披几块铁板,就跟武将身上穿的盔甲一样,而不是像后世那样,整个舰体都是铁的。 这个想法其实也是受到了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的启示,因为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轮桨上方装有铁板,水线以下基本上不会被炮弹伤到,所以,这两种战舰被击沉的概率很低,至少几次大战下来,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还没有被击沉的记录。 这会儿的炮弹并没有什么爆炸效果,穿透性能也很差,基本上就是靠砸,如果能在船体外面披上几块铁板,那车轮舸上的水师将士就安全多了,只要他们躲到铁板后面,就算船被击沉了,人也不会有事。 他抬手比划道:“属下是想给车轮舸的船舱外面加几块铁板,然后再加装一门五百斤的佛郎机炮,这样一来,地方炮弹飞过来的时候,将士们完全可以躲在铁板后面保命,而且,一般战船和战舰的侧舷也经不住五百斤佛郎机炮的轰击,船上的将士完全可以用佛朗机炮将敌船的水线附近轰烂,只要水线附近多出几个窟窿,敌船必定会沉没。” 这个想法好是好,问题车轮舸的载重量有限啊,几块铁板,少说也有千余斤吧,再加上一门五百斤的佛郎机炮,这重量就上差不多两千斤了,车轮舸本身的载重量也就七八千斤的样子,一套小型锅炉加上配套的水和煤就有上千斤了,再加个两千斤还开的动吗? 张斌不由疑惑道:“铁板和佛郎机炮最少也有两千余斤吧,这么一加,车轮舸还能动吗?” 俞成龙闻言解释道:“车轮舸如果做战舰用就不用搭载那么多人了,配上三个操船的和一队十二个士卒就行了,总共才十五个人,比原来少了二十多个人,一个人少说也有一百多斤吧,二十多个人就是两千多斤,两厢一抵,对车轮舸的速度一点影响都没有。” 张斌闻言,不由恍然,他把人的重量给忽略了,对于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这样的巨舰来说,多二十个人和少二十几个人自然没多大区别,但是对于原本只能承载三十多个人的车轮舸来说,少二十多个人那就很明显了,二十多个人加上装备少说也有三千多斤,这一减掉之后,加装铁板和佛郎机炮就没有一点问题了。 他不由点头赞许道:“嗯,很好,就在车轮舸的基础上做一批轻型战舰出来,名字就叫轻型铁甲战舰吧!” 说罢,他立马让人取来笔墨纸砚,画了个车轮舸的底座,然后便根据俞成龙等人的意见,在上面添加起船体构件来。 画着画着,他脸上突然露出古怪之色,这东西怎么越画越像后世的快艇呢。 按俞成龙的意思,铁板其实并不需要太多,就在前面加两块铁板,用木架撑成一个屋檐形状,中间加个炮门,把火炮伸出来,然后再在船舱顶部加快大铁板就行了,因为炮弹基本上都是从前面和上面来的,其他地方加了其实没多大意义,还不如把前面和上面的铁板加厚一点。 按他这意思,那前面的构造就跟个快艇差不多了,只是多出一个炮门而已。 张斌一时兴起,直接抽出一张白纸,画了个后世最接近这个模样的快艇造型出来,众人见状,无不啧啧称奇,这东西虽然有点奇形怪状,看上去就是那么的舒服,最后,外面的造型就定为这个样子了,只是后面又在船舱的顶上加了一圈木制护栏,这样一来,如果有人要上去放火箭或者扔轰天雷什么的就不会掉下来了,同时还能稍微阻挡一下炮弹,使炮弹的破坏力更低。 外面的结构定下来,接着就是里面了,由于不用搭载那么多人,舱室里面就显得空旷多了,众人一合计,干脆将舱室一分为二,前面是士卒作战区域,后面是锅炉房和操控船只的区域,中间以一条走道隔开,走道两边装上木门,直接将整个舱室做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锅炉房和操控船只的区域就按原来的结构稍微改动一下就行了,至于前面战兵作战区域的结构,按张斌的意思,中间直接固定一个大桌子,两边则各固定一条长椅,十二个人坐在两边也相当的宽松,桌子底下则是各种木柜,里面可以摆放油罐,摆放轰天雷,摆放火箭,摆放弹药等等,总之作战要用到的东西全部都能摆放在里面。 众人热烈的讨论了将近一个时辰,一艘带有浓郁现代风格的轻型铁甲舰整体结构就这么定下来了,当然,其他人都不知道什么是现代风格,只有张斌心里清楚。 接下来就是试制样品了,样品做其实不难,因为最麻烦的底座压根就不用做,直接开一艘现成的车轮舸过来,把上面的东西拆个精光就行了。 上面的东西也不是很麻烦,锅炉什么的直接就可以用现成的,只要稍微改一下蒸汽管路就行了,整个船舱的支架,包括里面的桌椅和各种柜子都是木制的,招几个木匠过来,几天就弄好了。 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表面那层铁甲,这会儿可没有现成的铁板或者钢板卖,要在外面挂曾铁甲,铁板还得自己加工! 要论结实,自然是锻造出来的铁板最结实,但是,这会儿没有锻造设备,如果纯人工去锻打,三块足有几平米的铁板能把人血都敲喷出来,一块铁板,两个铁匠敲几天都不一定敲的出来。 按王徵他们的意思,最好还是铸造,因为这种轻型铁甲舰并不是做一艘两艘,而是做几百艘,一块块敲的话,恐怕把造船厂所有铁匠都组织起来,敲几年还敲不出这么多铁板来。 铸造就简单多了,只要将木模开好,再用细沙一造型,然后将铁水往上倒就行了,倒一下一块,倒一下一块,一天最少能铸出来上百块,几百艘轻型铁甲舰的铁板也就是半个来月的事情。 张斌原本是想设计一批锻造设备甚至是轧铁板的机床出来,专门来生产铁板的,但是,一想现在的技术水平,他就放弃了。 锻造设备起码也得有几十吨的压力,这会儿又没有气泵又没有油泵,压力只能靠机器自身的重量来产生,几十吨重的东西,这会儿想都不用想,就算做出来,也提不起来,还锻造个屁啊。 至于轧板机,做出来倒是有点可能,但是那些轧铁板用的大辊子最少也是几吨重一个,这种大型设备,一时半会是做不出来的。 最后,他只能无奈的选择了铸造。 这铸造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好造型,你想要什么外形都可以,只要把木模做出来,铸出来的铁板就是那个形状,什么流线型,锥形,纺锤形,椭圆形,只要你想的到,就能铸出来。 但是,有个关键的问题,铸造出来的铁板太脆了,一炮弹砸上去,虽然砸不穿,但铁板绝对会开裂,连续砸几炮,铁板就就碎成几块了。 这个问题的确让人头疼,张斌专门组织了几次测试,不管是一寸、两寸还是三寸厚的铁板,一炮下去,绝对开裂,除非做个半尺厚,但是,那样一来,一块铁板就有几千斤重,车轮舸根本就承载不了! 最后,还是孙元化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模仿鱼鳞甲的结构,将铁板做成巴掌大的小块,下面垫上厚木板,也就是将无数表面带圆弧的小铁板钉在厚木板上,这样一来,一颗炮弹最多砸裂一块小铁板,只要不是连续几炮砸在一块小铁板上就没事,而且这些小铁板更换起来也很方便,一块才几斤重,一个人拿个锤子轻轻松松就能更换。 样品做出来,张斌直接进行了一项疯狂的测试,那就是直接用威远战列舰去轰! 这天午时许,清空万里,高雄城西子港湾外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看上去让人迷醉无比,一艘轻型铁甲战舰和一艘普通车轮舸并排从西子港湾驶出来,停在距离西子港湾大约十里外的海面上,船头正对着西子港湾的北入海口。 紧接着,轻型战列舰上跑出来几个人,直接跳上了旁边的车轮舸,随后那艘车轮舸便往回驶去,只留下那艘轻型战列舰孤零零的停在海面上。 不一会儿,西子港湾里面又驶出一艘镇远巡洋舰和数艘威远战列舰,张斌站在镇远巡洋舰船舱顶端的甲板上,用望远镜注视着远处的轻型铁甲舰,原本这轻型铁甲舰是按快艇的模样设计的,但是,外面的铁甲换成瓷砖一样的小方块之后,看上去就有点怪异了,这不像是一艘快艇,倒像是一只钢铁怪兽,至少从正面看上去是这样的。 这种结构其实相当的不错,张斌甚至在想,这次试验成功以后就在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的关键部位也加上这种铁甲,这样一来,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也会成为无法击沉的怪物级存在! 他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儿,随即便下令道:“开始吧。” 俞成龙闻言,直接一抬手,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瞭望台上的旗手立刻打出旗语,一艘威远战列舰随即越众而出,缓缓驶向不远处的轻型铁甲舰。 很快,那艘威远战列舰便来到轻型铁甲舰前方五里左右的位置,这时那艘威远战列舰船头突然一转,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紧接着便是一阵巨大的火炮轰鸣声。 “轰轰轰”,五十余发炮弹直接向不远出的轻型铁甲舰罩去,轻型铁甲舰周围顿时溅起无数的冲天水柱。 张斌用望远镜紧张的注视着水柱中间若隐若现的轻型铁甲舰,很快,水柱落散,轻型铁甲舰已然漂浮在海面上,好像压根就没有被炮弹砸中一般! 他知道,轻型铁甲舰肯定中弹了,而且不止一发,五十发炮弹罩过去,最少有五发会砸在轻型铁甲舰上! 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巴掌大小的铁甲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他根本就看不出来铁甲到底有没有受损。 他想了想,干脆招来了一艘车轮舸,然后飞快的从悬梯上爬下去,直奔前方不远处的轻型铁甲舰。 很快,他乘坐车轮舸便来到轻型铁甲舰的旁边,测试的结果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 轻型铁甲舰的确中弹了,总共中了六发炮弹,六处中弹的地方铁甲中间的圆弧都被砸的凹了下去,不出意料,六块铁甲全部裂开了,不过,还好,六块铁甲都没有碎的脱离下面的厚木板,同样的位置,再挨一炮应该还不会被砸穿。 但是,他发现,这六处貌似不止铁甲凹下去了,整体好像都有点往下凹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让车轮舸靠上去,直接和轻型铁甲舰挨在一起,然后飞身而起,直接跳到轻型铁甲舰上,再走进船舱一看,他顿时就明白了,原来,下面的木板还是不够厚,用胳膊粗的木方钉成的木板都被砸断了! 这个问题倒没什么,木方的重量对于整个战舰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他回去之后,直接让人把轻型铁甲舰的样品拉回去,将铁甲下面厚木板的材料直接换成大腿粗的木方。 第二天一早,他又迫不及待的展开了测试,这次威远战列舰一轮齐射之后轻型铁甲舰只是表面几块铁甲被砸裂了,其他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试验成功了! 这个小小的改进,对于大明水师来说,简直不亚于轮船的发明,因为海战说白了就是要想办法把对方的战舰击沉,但是,批上铁甲之后,想要击沉大明水师的战舰最少需要五倍以上的炮弹,而且还要运气好,如果没有两发以上的炮弹击中同一个地方,那根本就没用! 这种好东西自然要全面应用,张斌直接下令,让高雄铸炮厂疯狂生产这种小型铁甲块,他要将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关键部位全部披上这种铁甲! 同时,他还下令高雄造船厂全力生产这种轻型铁甲舰,以高雄造船厂现在的规模,一年最少能造出两百艘这样的轻型铁甲舰。 最后,他对水师的规划也做了调整,初期目标,补齐五十艘镇远巡洋舰、一百艘威远战列舰和两百艘轻型铁甲战列舰,形成一个四万人规模的超强舰队,然后,再将战舰规模扩大一倍,将水师扩充到八万人的规模,组建两个这样战斗力超强的舰队! 第六卷 第四十五章 马尼拉 西班牙,大航海时代的开启者之一,从十五世纪开始,西班牙的目光就投向了茫茫大海,意图发现新大陆,去统治,去掠夺。 那时候,对找寻新大陆,发掘新航线最为热衷的应该是葡萄牙,恩里克王子、达伽马、麦哲伦等世界历史上有名的航海家正是出自这一时期的葡萄牙,而西班牙则与大航海家哥伦布签订了著名的“圣大菲协定”,共同“开发”所谓的新大陆。 西班牙也是最早的殖民列强,十六世纪初他们便占领了海地,并以此为基地,先后征服了牙买加、波多黎各、古巴和整个西印度群岛。 随后,他们又向美洲大陆进发,先后征服了墨西哥、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尼加拉瓜、萨尔瓦多、秘鲁、厄瓜多尔、哥伦比亚、玻利维亚、智利等地,到十六世纪中叶,西班牙差不多占领了除巴西以外整个中南美洲,建立了庞大的殖民帝国。 那时候的西班牙有多强大呢? 单从实力而论还体现不出他们的强大,因为那时候不管是武器装备的水平和军队数量都不能和现代相提并论,大航海时代一个国家强大的标志就是殖民地的范围。 那时候,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先后签订了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和萨拉哥撒新约,这两个条约其实就一个意思,那就是沿美洲大陆附近,从南极到北极划出一条分界线,分界线以东的殖民地全部归葡萄牙所有,分界线以西的殖民地全部归西班牙所有,也就是说,当时世界上所有殖民地都被西班牙和葡萄牙瓜分了! 殖民地所带来的财富是无法估量的,据统计,从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不到三百年时间里,西班牙光从中南美洲掠夺的黄金就达二百五十万公斤左右,而白银更是高达恐怖的一亿公斤左右! 这还只是金银掠夺的收入,玉米、番茄、甘薯、可可、棉花、烟草等等经济作物的收入甚至超过掠夺金银收入的数倍,殖民者在美洲大陆到处开辟种植园,并控制大量当地土著和黑人作为奴隶在种植园中从事极其艰苦的劳动,据统计,十六世纪到十九世纪不到三百年时间里,光是从非洲贩运的黑人奴隶就多达一千五百余万,那个时候青壮年奴隶进入殖民者的种植园之后,平均寿命只有七年,其工作强度之高可想可想而知,种植出来的经济作物之多更是无法估算。 殖民地庞大的收入造就了西班牙无敌的神话,那时候不管是在陆上还是海上,西班牙都是欧陆有数的列强,整个欧陆只有英、法、丹麦、瑞典等少数几个国家没有纳入以西班牙为首的哈布斯堡王朝统治之下,甚至,连葡萄牙都在1580年被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吞并。 这一时期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国王腓力四世甚至号称“地球之王”,西班牙实力之强可见一斑。 所谓盛极必衰,当时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将掠夺来的金银财宝用于王室消费极度奢侈的国外奢侈品,而不是用来发展工业,造成西班牙的综合实力逐渐被英国赶上并超越。 工商业的发展,迫使英国急于寻找海外商业市场,舰船制造和航海技术的革新,更加膨胀了英国夺取殖民地的勃勃野心,于是,英国开始组织海盗劫掠西班牙运载金银的船只,威胁西班牙对美洲殖民地的统治。 西班牙国王腓力二世因此震怒异常,在政治斗争和颠覆活动无果的情况下,他开始组织庞大的无敌舰队远征英国,从1588年开始到1601年,短短十余年时间,西班牙总共组织了五支战船多达数百艘战舰的无敌舰队,从海路进攻英国本土,但是,很不幸,每次无敌舰队都遭遇了海上风暴,还没到英国便被吹的七零八落,五次远征都因此以失败而告终。 庞大的舰队,无数的火炮,还有数万士兵的给养,还有各种物资装备,损耗是相当惊人的,西班牙因此陷入了财政危机,因而无力应付属地尼德兰的反叛,荷兰因此慢慢崛起,西班牙在海上的霸主地位慢慢丧失。 而此时法国、丹麦、瑞典为了争夺陆上霸权,也纷纷对哈布斯堡王朝出手,掀起了长达三十余年的欧陆争霸战,西班牙更是因此一蹶不振,慢慢走向衰落。 张斌对欧陆的历史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他知道,西班牙这个时候已经进入急速衰落时期,海上霸主的地位已经拱手让给荷兰,而丧失海上霸主对于一个庞大的殖民帝国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没有强大的海军,他们就无法保证殖民地的利益,像西班牙对远东或者说大明周边地区的入侵就是很明显的例子,从1571年开始,吕宋北部就逐渐被西班牙占领,而荷兰1606年才逐步踏足南洋海域,1619年荷兰东印度公司才在巴达维亚建立殖民据点,但是,最终结果却是荷兰在远东地区占据了主导地位,包括东瀛的贸易,包括东番的殖民据点,甚至包括大明的对外贸易,最后都落入荷兰人的手中。 西班牙殖民者之所以在远东碌碌无为,或者说被荷兰人压制,主要就是因为他们丧失了海上霸权,并逐步开始走向衰落,这个过程从十六世纪末就已经开始,经历将近四十年之后,西班牙早就没有当初“地球之王”的威武霸气,别说是在远东,在欧陆他们都被英法荷兰等新兴的列强压的抬不起头来。 所以,张斌压根就不怕西班牙,一个日落西山的列强,一个连自己殖民地都快守不住的国家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轻型铁甲舰测试完成以后,他立马派快船去马尼拉,通知西班牙吕宋总督科奎拉,自己将于三天后抵达马尼拉造访。 为什么他这么确定自己三天后就能抵达马尼拉呢? 因为马尼拉离大员并不远,也就两千余里,以轮船的速度,两天时间便能抵达,要不是他还要回大员准备一下,直接从高雄出发更快,差不多一天半时间就能抵达。 马尼拉原本是一个吕宋人聚居的巨型村庄,由于这里地处大明与南洋中间,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又有马尼拉湾这个天然良港,来往于大明、东瀛和南洋之间的商贩经常在此打尖歇脚,这里也逐渐成为一个商贸比较发达的交易区。 西班牙入侵吕宋之后,看中了这里的位置,在马尼拉湾和巴石河交界处修建了一座巨大的星型棱堡,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西班牙王城,自此这里便成为西班牙在远东的统治中心,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府也设于此。 这天一大早,西班牙王城中突然响起一阵号令,紧接着,一队队西班牙士兵从王城中涌出来,飞快的排在大路两侧,而且迅速向前延伸,一路延伸到远处的马尼拉港,那数量,怕不有上千人。 紧接着,又有数百士兵直接冲进马尼拉港,将港口码头上所有平民百姓全部赶走,停泊在港口的商船渔船也全部被他们驱离,整个港口码头顿时为之一空。 随后,又有王城里的官员带着数十个仆役赶到港口,打扫地面,布置鲜花,忙的不亦乐乎。 这是要干嘛呢? 马尼拉的平民百姓纷纷聚集在远处好奇的张望着,平时王城里的驻军可很少会出现在外面的平民区和港口,今天竟然一下子窜出来这么多,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当看到一些仆役在港口摆放鲜花的时候,围观的老百姓纷纷露出恍然之色,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不过,他们还真想不出来是什么大人物,就算新总督前来上任的时候都没见王城里的驻军摆出过这样的阵仗啊。 令他们惊奇的还在后面呢,那些打扫港口的仆役刚退走,马尼拉总督科奎拉竟然身着盛装,骑着矮脚马,带着两队穿的花里呼哨的护卫从王城跑出来,直奔港口而去! 这家伙,来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连总督大人都要跑出来亲自迎接! 聚集在港口两侧的平民百姓轰的一下就散去一大半,当然,他们并不是因为害怕而逃跑了,西班牙人只是一开始侵占马尼拉的时候显得比较凶残,等他们建立王城,开始统治这里的时候,他们基本上很少露出獠牙了,至少在马尼拉城是这样的,所以,这里的老百姓并不是很怕西班牙人,甚至有很多当地的女子都嫁给了西班牙驻军。 他们之所以四散开来是回去叫亲朋好友去了,这会儿可没有什么电影电视,想要看大人物,就得亲临现场观看,好不容易有个大人物要来了,这些老百姓自然要叫上自己的亲朋好友一同观赏。 不一会儿,马尼拉城便出现无数人流,他们无疑都是来看大人物的平民百姓。 港口两边的海岸上很快便挤满了人,有的人甚至不小心被挤的掉进海里去了,当他们狼狈的爬上来的时候,都会引起一阵哄笑声。 科奎拉并没有注意这些,他正举着望远镜注视着港口外的海面呢。 不过,如果有人仔细去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眼神一点聚焦都没有,很明显他并不是在注视前方的海面,而是在思考问题。 他是在想,等下见到明帝国的东南总督的时候应该怎么交涉或者说巴结,现在马尼拉西班牙驻军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前几年他们还能通过洋流从美洲殖民地那边运送无数的白银和矿产过来,在这边兑换成紧俏的商品,运回欧陆,赚取巨额的利润。 但是,自从明帝国收复福尔摩沙的圣萨尔瓦多城之后美洲那边的船队就很少过来了,运送过来的银子更是越来越少,他这倒腾紧俏的商品的生意都快做不成了。 虽说他购买荷兰俘虏的投机行为获得了国王陛下的赞许,得以连任马尼拉总督,但是,他还是想做生意赚钱啊,要是不能倒腾紧俏的商品,从中捞取好处,他这总督就算是做几十年又有什么意义! 这次明帝国东南总督过来是个很好的机会,他想让明帝国东南总督在福尔摩沙给他开放一两个港口作为补给点,并且稍微照看一下从美洲过来的船队,避免他们被海盗劫掠,这样的话,美洲那边的船队选择走这条航线的肯定会越来越多,他赚取的利润也会越来越多。 就是不知道明帝国这位东南总督好不好说话啊,他对荷兰人可是凶悍的很,他不但将荷兰人赶出了福尔摩沙,还将荷兰人在远东的总部巴达维亚都占领了! 那段时间可真把他吓坏了,他不知道明帝国这位东南总督为什么要跟荷兰人大打出手,更不知道明帝国这位东南总督会不会连他一起揍。 荷兰人的实力他可是相当清楚,荷兰海军这会儿在欧陆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明帝国这位东南总督连他们的巴达维亚都能攻占,打马尼拉还不是轻轻松松。 还好,明帝国这会儿东南总督并没有率军来攻打马尼拉,甚至,他还说有时间要来造访一下。 为此,他还专门将远东的情况写了一份报告,让人送回本土,交给国王陛下,请国王陛下指示,对明帝国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这会儿,腓力四世都被英、法、荷兰、丹麦、瑞典搞的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敢惹明帝国这种连荷兰海军都能干翻的强敌,他给科奎拉下的命令很简单,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招惹明帝国,如果能交好,尽量交好。 正好,他接到国王陛下的命令不久,这明帝国的东南总督就派人来通知,他真的要来造访马尼拉了。 科奎拉自然不敢怠慢,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钱途,还是为了讨好明帝国,他都要好好巴结巴结明帝国这位东南总督。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呢,港口两边的平民突然“哄”的一声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状况啊! 他连忙放下望远镜向港口两边看去,还好,并没有出什么状况,港口两边的平民只是手指着港口外的海面,议论纷纷,激动是激动,但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 他刚才压根就没注意看海面上,这会儿再转头一看才发现,海面上竟然出现一排密密麻麻的黑点。 他连忙举起望远镜往黑点方向看去,我的天,这是多么庞大的一支舰队啊! 第六卷 第四十六章 帮忙 此时,马尼拉港外的海面上,一百艘数丈高的楼船巨舰正排着整齐的方阵巍峨前行,在其四周,还有两百艘车轮舸随行护卫,整整三百艘战舰战船组成的舰队在这个时代都相当的罕见。 原本,在平民百姓眼里,数丈长的车轮舸已经算是大船了,但是,在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面前,车轮舸就如同老鹰下面的小鸡一般,显得那么的弱小。 舰队缓缓靠近港口,岸上的平民顿时发出阵阵惊叹,太壮观了,简直太壮观了! 西班牙人也有超级战列舰,但是,自从组织了五次无敌舰队远征英国之后,他们超级战列舰的数量已经不到一百艘,而整个远东地区,总共才十余艘,马尼拉港附近一次想看到十艘这样的巨舰都难,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有上百艘巨舰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平民百姓的惊叹声中无不带着一丝满足,光是能看到如此多的巨舰就不虚此行了,不枉他们大老远跑到港口来围观。 张斌用望远镜看着岸上平民百姓惊叹的表情,心里不由生出一股自豪感,大明已经有将近两百年没有这样威加海外了吧,他手下这舰队的规模,也只有当年郑和下西洋时所率的舰队能与之媲美了,不过,当时郑和下西洋的舰队也只有巨舰五六十艘,其他各式舰船两百余艘,而他这次足足带了一百艘巨舰,虽说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不一定有郑和宝船那么大,但是,战斗力绝对比郑和宝船要强的多。 当然,他之所以带这么多巨舰前来也不光是为了震慑西班牙人,马尼拉只是他南下的第一站,他还要率舰队赶往巴达维亚和马六甲,将部分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交给郑芝龙,让他好好守住南洋的大门,不要再让荷兰又或英法等列强冲进来耀武扬威了。 这时,马尼拉总督科奎拉同样震撼不已,他真没想到,明帝国光是一个东南总督手下就有如此多的超级巨舰,西班牙是曾经组织过很多支无敌舰队去征战四方,不过,最多的一次也就一百三十艘超级战列舰,而且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至少他没见到过。 那时候的超级战列舰也没有现在的这么大,一般能有个三十米左右,再装备上十多二十门火炮就能称的上是超级战列舰了,哪像眼前这明帝国的超级巨舰,长度最少有五六十米,火炮怕不有上百门,这样的舰队,就算遇上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不一定会输,更何况,现在西班牙已经无力组织无敌舰队了。 明帝国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一个总督手下就能轻易拉出一只无敌舰队,难怪他们敢攻占荷兰人的远东总部,这样的实力,就算现在的荷兰也不一定干的过啊! 当然,他并不知道,整个大明也就张斌手下有这样的舰队,其他地方最多也就是些武装福船,压根就没什么战斗力。 张斌看了看这货震撼的表情,嘴角不由弯一个圆弧,带一百艘巨舰出场,果然非同凡响,连西班牙总督都吓了一跳,看这货还敢在自己跟前说半个不字不! 他想了想,随即对一旁的戚元功道:“元功,等下你率戚家军下船,将整个港口控制住,我带五组亲卫进去就行了。” 戚元功闻言不由担忧道:“这!大人,是不是太危险了?” 张斌摇头洒笑道:“根据刺探到的消息,西班牙在吕宋总共才驻扎了一万余人,减去战舰上的和其他地方驻守的,这马尼拉棱堡里面能有两三千人就算不错了,两三千普通士兵还不一定干的过我手下五组亲卫呢。再说了,他们这棱堡也就千余亩的样子,里面还住满了人,你们再一挤进去还不得挤的水泄不通啊!” 戚元功还是坚持道:“就算挤的里面水泄不通也得进去啊,芳华可是将你的安危交给我了,她要是知道我没有随行保护你,回去非得揍我不可!” 张斌闻言,尴尬的道:“那行吧,你跟我去棱堡里面,至于戚家军将士,就让元弼带着在港口等候吧。” 戚元功闻言,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能让他跟着就差不多了,反正他有盔甲在身,普通的火枪也伤不到他,在两三千普通士卒中保护一个人他还是有把握的。 这时候,舰队已经进入港口,前面十艘镇远巡洋舰已经陆续靠上码头,科奎拉是过来一艘镇远巡洋舰就殷勤的跑过去迎接一下,过来一艘镇远巡洋舰就殷勤的跑过去迎接一下,但是,上面下来的却只有明军将士,一队又一队的,往码头上涌,压根就没人搭理他,搞的他站在悬梯跟前好不尴尬。 就这样连续靠上来二十艘镇远巡洋舰,科奎拉感觉自己眼睛都要看花了,明军将士下饺子般的登岸行动才告一段落。 不一会儿,又有一艘镇远巡洋舰靠上码头,科奎拉想着,这下应该是正主来了吧,他连忙面带微笑的跑过去迎接。 结果,悬梯刚放下来,又是一队队明军将士跑下来,他瞬间陷入呆滞中,这位总督大人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啊,他棱堡里面连带家属和雇员全算上也没这么多人好不,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这一船又是稀里哗啦的下来四五百人,科奎拉以为这就完事了,该等下一船了,他正要调头让一边,免得妨碍人家收悬梯,却不曾想,压根就没人上去收悬梯,反而有上百人整整齐齐的排在悬梯两侧,站的笔挺笔挺的,貌似在等候这什么。 难道是明帝国的东南总督要下来了? 他满脸希冀的抬头一看,果然,一个身着大红袍服的明帝国官员从悬梯上缓缓的走下来,他身后还跟着一大堆身穿盔甲的明军将领。 应该就是这个没错了,他连忙凑上去,满脸堆笑的站在悬梯旁候着。 张斌自然知道这家伙就是西班牙马尼拉总督,刺探情报的人早就把他画像画下来了,还未等这家伙开口,张斌便拱手笑道:“总督阁下,冒昧来访,打扰了,打扰了。” 科奎拉身后的翻译还没来得及凑上来,张斌身后的郭怀一却是已经把张斌的话朗声翻译了一遍。 科奎拉闻言连忙行了个抚胸礼,热情的道:“欢迎,欢迎,总督阁下,欢迎你来马尼拉。”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并肩向王城方向走去。 通过几句话,张斌便敏锐的察觉到,这家伙好像有什么事想求自己,不然这家伙不会表现的这么热情,甚至都有点巴结的意思在里面。 他心中大定,看样子西班牙人应该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应该也是想跟自己合作,自己或许应该表现的矜持一点,以获得更多的好处。 于是乎,他找了个话题,跟科奎拉聊起马尼拉王城的构造来,他一路对马尼拉王城的构造赞不绝口,好像真的只是来拜访,参观一番,压根就没别的事一样。 这下科奎拉倒有点着急了,这位总督阁下可别转一圈就走了,那他的赚钱大计可就泡汤了。 他耐着性子和张斌寒暄了一路,一到总督府,他立马迫不及待的把张斌一行人请到会议室,急切的道:“总督阁下,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果然,这家伙是有事求自己,张斌装做慷慨道:“总督阁下,是什么事啊,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到的一定帮。” 他这口气,貌似很好说话的样子,科奎拉干脆直接道:“是这样的,我们有一条航线,是从美洲西海岸出发,途径东瀛和福尔摩沙,再到马尼拉采购一些货物,然后再返回欧陆本土。原本东瀛跟我们关系还可以,我们可以在东瀛补给一下,再在福尔摩沙补给一下,然后抵达马尼拉,这样船队都不需要带太多的淡水和食物,可以装载更多的其他物资,利润还算可以,所以,以前有不少船队走这条航线。但是,现在东瀛因为荷兰人的关系已经跟我们闹僵了,福尔摩沙的圣萨尔瓦多也被贵国收回了,我们的船队中途没地方补给,需要携带的淡水和食物就多了,携带的物资就少了,所以,走走这条航线的船队就少了。” 张斌耐心的听完郭怀一的复述,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好奇的问道:“这个有问题吗?船队少点就少点嘛,你不也省了很多麻烦?” 科奎拉闻言,错点晕倒,总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船队少了,自己捞的好处就少了吧,他想了半天,才硬着头皮撒谎道:“总督阁下,你不知道啊,这船队过来的少了,马尼拉的税收就少了,如果税收一直减少,我这个总督就做不成了!” 还有这种事? 张斌倒是没想到,他还是装糊涂道:“这个,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这不废话吗,你不把圣萨尔瓦多收回去,我们不是又多了一个补给点,科奎拉无奈的道:“总督阁下,我是想请你开放圣萨尔瓦多,让我们西班牙的船队能获取补给,这样的话走这边的船队就会多一点。当然,你如果能通过关系让东瀛重新给我们开放一个补给点,那就更加感激不尽了。” 嘿嘿,感激不尽值几个钱啊,没有利益,谁会无缘无故的帮你啊,张斌假装为难道:“这个,总督阁下,你应该知道,我们大明是实施海禁的,没有朝廷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和别国做交易,你让我在东番开放补给点,这是违反我们大明律法的。还有,东瀛跟我们大明并不友好,我们不久前还跟他们打了一仗呢,让他们开放补给点的事情很难办啊。” 科奎拉敏锐的发现,这话貌似没有拒绝的意思在里面,难办并不代表办不成,这位总督大人估计是在要好处。 好处的话,倒是可以给,问题这些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啊,他想了想,神神秘秘的道:“总督阁下,我突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个东西想请你看看,你要不介意的话,能否跟我去书房看看?” 这家伙,看样子是想跟自己密议啊,他估计能从美洲运送过来的货物中捞不少好处,不然不可能这么积极,能捞好处就好啊,他能捞到的好处越多,自己能捞到的好处就越多,张斌装出好奇的样子,饶有性质的道:“噢,什么东西?我还真想看看。” 科奎拉也不解释,而是直接起身道:“总督阁下请,带上你的翻译就行了。” 紧接着,他又对参与会议的官员交待道:“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说罢他便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示意张斌跟他走。 张斌跟在座的将领交待了一声,带着郭怀一跟了上去。 这会儿欧陆应该管书房叫办公场所还是什么的,不过郭怀一还是按大明的习惯翻译成书房,科奎拉这所谓的“书房”跟大明的书房压根就不是一个样式,里面不但有办公桌,还有类似于沙发的大椅子,科奎拉直接邀请张斌在书房坐下来,随即低声道:“总督阁下,如果你能想办法给我开放一个补给点,一年我给你支付十万两银子的酬劳,开放两个一年就是二十万两,你看怎么样?” 如果是一般的大明官员,一年二十万两足以让他们冒着杀头的大罪干违法的勾当了,张斌却一点激动的表情都欠奉,因为二十万两对于他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他要的可不是银子,而是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 他假装大义凛然道:“总督阁下,你这是行贿知道吗,在大明官员受贿是要砍头的,你这钱,我不能收。” 科奎拉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然后有疑惑的看了看郭怀一,竟然还有人不贪财的吗,他怀疑,张斌是不敢当着翻译的面“受贿”,怎么办呢? 正当他皱眉沉思的时候,张斌却是突然提议道:“不过呢,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只要你能给我办两件小事,我就给你想办法开放两个补给点。” 科奎拉闻言,立马兴奋的道:“噢,什么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没有问题。” 张斌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件,我们大明的东盛堂商号想在马尼拉开一个银两兑换的商铺。” 银两兑换什么的,跟他有什么关系,随便你们怎么兑换啊,科奎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没问题,你们随便开。” 张斌却是得寸进尺道:“这个商铺安全很重要,所以,我们想开在棱堡里面,希望你能在棱堡里给我们提供一个足够大的院落,最少要能住下一百人,而且还要有同等面积的库房。” 科奎拉闻言,眉头一皱,马尼拉王城可有规定,非西班牙人和西班牙人的家属,不能住里面,而且,住一百多个人再加上同等面积的库房那占地最少有四五十亩,王城里面总共才一千亩左右,这一下就腾出来二十分之一的地方,着实有点难办啊。 不过,为了自己的利益,他还是咬牙点头道:“好,这地方我给你们找,不过,你们要挂上我的名字,不然的话,这个就很难办了。” 这只是小问题,挂个名而已,压根就不是个事,就算他想从中分点红都没问题。 张斌毫不犹豫的道:“好,到时候房子都挂上你的名字。” 第六卷 第四十七章 交换 张斌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美洲的铜矿,银票商铺或者说钱庄那只是开胃菜而已,他知道,这种事,只要科奎拉愿意松口,就不成问题,但是,铜矿就不一样了。 马尼拉这会儿没有粗铜卖就说明,因为种种原因,人家不愿意把粗铜从美洲拉过来,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王徵他们听说的,什么西班牙人转运过粗铜到马尼拉贩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反正这会儿是科奎拉有求于他,他也不客气了,直接伸出两个手指道:“第二件,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粗铜,希望你能通过关系,让你们的船队从美洲运送大量粗铜过来。你放心,我不白要,价钱是多少就是多少,我照价付款。” 粗铜本身倒不是问题,美洲那边多的是,主要问题,你得人家愿意运送啊。 铜是比较贵,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美洲那边进购粗铜并不便宜,不算白银的差价,美洲那边的粗铜大概是一两银子十斤,而运送到这边来贩卖,最多也就能卖个一两银子七八斤的样子,也就是说,运送一百斤粗铜毛利还不到三两银子! 这会儿西班牙的船队规模并不大,一支船队能有二三十艘载重量超过百吨的武装商船就算不错了,一百吨粗铜毛利也就五六千两的样子,不远万里,运一大船货过来,赚个五六千两,脑子有病啊,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干! 运送铜制品还差不多,他就曾经让人从那边进购过很多铜制品,运过来赚钱,反正那边劳力不怎么值钱,做成铜制品之后利润倒还算可以。 王徵他们听到的传闻应该是翻译过程中或者是流传过程中出了问题,马尼拉这边是有人从美洲转运过铜制品来贩卖,而不是粗铜。 这种没什么利润的事,科奎拉还真没把握让人家帮忙,他为难的道:“这个,我可以帮你说说,但人家不一定会愿意运,你也知道,粗铜很重,一艘船运不了多少,他们商船载重量有限,一般都不会运送这种利润不高的粗矿,你要是想要银子,我倒是可以给你想办法,按那边的兑换比例来算,金银兑换比一比十五,你看怎么样?” 原来这家伙是靠这个赚钱啊,一百万两白银转运过来毛利就是三十万两左右,以他的身份,从中抽取一半应该没什么问题,一年如果有四五百万两白银运过来,他就能赚上七八十万两! 这一年七八十万两对于科奎拉来说的确是笔很大的财富,但是对于张斌来说却依然不算什么,再说了,人家也不可能全给他赚,最多能给他分润三成就是极限了,还是一年二十万两,他哪里看的上眼。 他考虑了一会儿,随即摇头道:“银子就算了,如果光是运力有限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办法来解决。” 科奎拉好奇的道:“噢,什么办法?” 张斌淡淡的道:“你也知道,我们缴获了很多荷兰人的武装商船,那东西,我们操控起来很不习惯,我可以全部借给你们用,不需要你们付租金,但是,你们必须用这些武装商船给我们运送足够的粗铜过来。”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荷兰人的武装商船那可是好东西啊,明帝国的人操控起来不习惯,他们西班牙人操控起来可是习惯的很,科奎拉立马兴奋的道:“如果是这样,那肯定没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你手里有多少艘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一年又需要多少粗铜。” 缴获的武装商船数量张斌倒是有大概的印象,他们收复大员的时候缴获了荷兰人十余艘武装商船,然后东印度公司总督斯佩克斯率军来进攻大员他们缴获了二十余艘武装商船,另一个总督范迪门来进攻大员的时候他们又缴获了五十余艘武装商船,最后攻占巴达维亚的时候他们又缴获了十余艘武装商船,这样算下来,凑个整数,拿出一百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至于粗铜,自然是越多越好,一艘威远战列舰配齐火炮就需要粗铜十多万斤,还有锅炉、蒸汽活塞、蒸汽官道、燧发枪管等等,这些都是铜的。 如果粗铜不要钱的话,那是来多少他都不嫌多,问题粗铜是要钱的,而且价钱还不低,一百斤就是十多两银子,一万斤就是一千多两银子,他一年最多也就能拿出一百多万两银子来囤积粗铜,毕竟别的地方都要花钱,他不可能把钱全部压在这上面。 张斌大概估算了一下,随即云淡风轻的道:“荷兰人的武装商船我能给你们凑一百艘。” 科奎拉闻言,激动的差点跳了起来,一百艘武装商船,他完全可以自己组织几个船队去美洲那边转运货物了,那样一来,赚取的利润最少可以翻一倍! 他禁不住哆嗦道:“你的意思,这一百艘武装商船借给我们用,我们一分钱都不用掏?” 张斌点头道:“对,一百艘武装商船借给你们用,你们不用掏一分钱,但是,你们一年给必须给我从美洲转运一千万斤粗铜过来!” 这会儿欧陆那边的重量单位自然不是斤,也不知道郭怀一是怎么翻译的,反正科奎拉是听懂了。 一千万斤就是五千吨,相当于每艘武装商船装载五十吨,荷兰人的武装商船载重量都在一百吨左右,也就是说,每艘商船还有五十吨的余量装载其他货物,足够他大赚特赚了。 但是,一千万斤粗铜就有点恐怖了,美洲那边是不缺铜矿,问题铜矿必须经过提炼才会变成粗铜啊,提炼粗铜也是很费事的,一年一千万斤,不知道要组织多少奴隶才能提炼出来,这可是个大问题,他就算再有面子,也影响不到美洲那边的铜矿开采和提炼啊! 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却拿不到手,科奎拉急的都想扯自己头发了,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道:“总督阁下,能不能少点,现在美洲那边每年的粗铜产量都不到一千万斤啊。” 张斌试探道:“你就不能想办法让他们提高粗铜的产量吗?” 科奎拉这个急啊,这不是想办法就能解决的问题啊,他也是总督,如果有人让他想办法一年生产一千万斤粗铜,他也不会干啊,除非有足够的利益。 利益的话,转运一千万斤粗铜他撑死能赚几万两,全给人家,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帮这个忙啊,这会儿当个殖民地总督一年少说也能赚几十万两银子,谁愿意为了这点钱费那么大劲去提高粗铜产量啊。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国王陛下下令,如果是国王陛下的命令,那边的总督再不愿意也得干,不然,他们就什么都不用干了,想当总督的人多的是,你不愿意干,自然有人来干。 或许,想办法让国王陛下下令来得更简单一些,那么,怎么让国王陛下下这种看似荒唐的命令呢? 科奎拉想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莫名其妙的问道:“这个,总督阁下,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你们操控起来不习惯,他们的超级战列舰,你们操控起来更不习惯吧?” 这个当然,还有人建议把缴获的超级战列舰上的火炮全部拆下来重铸呢,问题,这跟科奎拉又有什么关系,这家伙不会是打超级战列舰的主意吧! 张斌小心的道:“是有点不习惯,怎么了,你想跟我买啊?” 这话的意思是告诉科奎拉,武装商船可以借你们用,超级战列舰是不可能借给你们用的,想要,出钱买! 超级战列舰可是这会儿的终极武器,一艘超级战列舰,光是上面的火炮没有几万两是造不出来的,造个空壳子估计也得上万两银子,要是西班牙人愿意出到二十万两左右一艘,倒不是不能考虑,因为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他就没打算用,他只是准备把上面的火炮拆下来当岸防炮用,至于船体,他还没想过怎么处理呢。 没想到这东西明帝国都打算卖掉,科奎拉激动的都有点发抖了,超级战列舰啊,这个时代的终极武器,谁不想要,国王陛下肯定想要。 但是,建造一艘超级战列舰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而且,造价也不是现在的西班牙能承担的,所以,西班牙已经有很多年没建造超级战列舰了。 如果,明帝国愿意出售的话,就不一样了,国王陛下这会儿虽然缺钱,但是,铜矿不要钱啊,他只要下令让美洲那边的总督拼命炼制粗铜,然后,用粗铜跟明帝国换超级战列舰就行了,甚至连运输的问题他都不用管,一个命令就能换取超级战列舰国王陛下要不愿意,除非是疯了! 国王陛下疯了吗,显然没有,科奎拉激动的搓手道:“总督阁下,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拿粗铜跟你换超级战列舰,如果可以,一年一千万斤粗铜绝对没有问题。” 这个提议很不错啊,反正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他又用不上,拿来换粗铜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当然,一艘超级战列舰可不是换十来万斤粗铜就行了,最少也得一百万斤! 至于西班牙会不会因此而强大,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会儿他们正急速衰落呢,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也改变不了他们衰落的命运,而且,荷兰人也是他们的敌人,让他们开着荷兰人的超级战列舰去揍荷兰人,想想都爽啊。 相到这里,张斌缓缓的点头道:“这个也不是不行,一艘超级战列舰,你们出多少粗铜?” 真能行,那简直太好了,他如果能促成这件事,国王陛下绝对会高兴的不得了,到时候,自己封侯进爵都不是不可能的事,至于粗铜,如果是国王陛下下令开采和提炼,那纯粹就是个数字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他想了想,随即颤声道:“一百万斤粗铜换一艘超级战列舰,你看怎么样?” 这个数字已经达到张斌的预期了,但是,看科奎拉这表情,一百万斤还不是他的底线,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啊,张斌装出不情愿的样子,没好气的道:“这也太少了吧,一艘超级战列舰可有上百门火炮,光是火炮也不止这个价钱啊。” 果然有的谈,科奎拉继续颤声道:“一百五十万斤你看行吗?” 卧槽,一下就涨了五十万斤,这种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啊,张斌还是有点不情愿的道:“船体也是很费时间的,一艘超级战列舰没有半年能造出来吗,我不能光按成本价卖给你们啊。” 科奎拉闻言,咬牙道:“那行,再加五十万斤,两百万斤,你看怎么样?已经够多了,再多,我们国王陛下那里就不好说话了。” 两百万斤的确够多了,为了防止意外,张斌没有再加价,他装出犹犹豫豫的样子,缓缓的点头道:“那行吧,我也不想你为难,就两百万斤,我给你这个面子。我是看你这人很不错,想跟你交个朋友,要是别人,三百万斤我都不换。” 科奎拉闻言,激动的语无伦次道:“多谢,多谢,多谢总督阁下,总督阁下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对了,不知道你们总共缴获了多少艘超级战列舰,又打算怎么交付给我们呢?” 张斌想了想,慷慨的道:“我们总共缴获的二十五艘超级战列舰,我将这些战列舰全部集结到马六甲海峡,你们送过来两百万斤粗铜就可以派人去取一艘,随便什么时候都行。” 一艘一艘的取,貌似有点麻烦啊,而且,国王陛下不看到超级战列舰也不可能下令让美洲那边疯狂开矿炼铜啊,科奎拉想了想,有点尴尬的道:“总督阁下,你看能不能这样,我们先取五艘超级战列舰让人开回欧陆本土,让我们国王陛下看到了东西,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让美洲那边增加粗铜产量,不然的话,这事情恐怕会很麻烦。” 这样合适吗? 张斌稍微想了想,随即便大大方方的点头道:“好,我相信你,先给你五艘超级战列舰,你可以随时派人到马六甲海峡去取。你不会坑朋友的,对吧?” 科奎拉闻言,感动道:“多谢总督阁下的信任,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坑朋友的,这五艘超级战列舰就算那是定金,我们绝对会尽快把一千万斤粗铜送过来。” 张斌装作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嘀咕:“你们敢收了定金不送货吗?如果敢,我就把马尼拉给打下来,将你们彻底赶出南洋,到时候看谁损失大。” 拳头大就底气足,这会儿他拳头比人家大,压根就不怕人家赖账,敢赖账,揍你! 第六卷 第四十八章 防御 科奎拉自然不敢在张斌面前玩什么言而无信,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求张斌呢。 粗铜的事情谈完,他立马陪笑道:“总督阁下,那一百艘武装商船什么时候能借给我们啊?” 这些武装商船对张斌来说还真没什么用,因为操作不熟练,他甚至没有将这些武装商船编入战斗序列,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武装商船大多都被东番九卫拿去做别的用途了,要集结起来还真有点麻烦。 他想了想,估摸道:“要不你一个月之后派人到大员和巴达维亚两地去取吧,大员城大概有八十多艘,巴达维亚大概有十多艘。” 科奎拉连连点头道:“好,好,需要什么手续吗?” 张斌无所谓的道:“你立个借据,证明你们借了就行了,不过,一旦你们停止供应粗铜,这船你们必须马上归还。” 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停止供应粗铜,科奎拉已经决定自己找人驾驶这些武装商船来往于美洲、马尼拉和欧陆了,以前走这条航线的船队所有武装商船加起来还不到一百艘呢,他完全可以垄断这条航线,那利润不知道有多高。 他甚至在考虑,以后赚到钱了,干脆折价跟张斌将这些武装商船买下来,当做家族产业传承下去! 他脑海里慢慢开始计划,将这一百艘武装商船拆分成多少个船队合适,这些船队又安排家族里面那几个人来负责,每艘商船招募多少水手和雇佣兵,怎么联络美洲那边的朋友进购货物等等。 张斌一看这货呆呆的坐在那里傻笑,不由好奇的问道:“总督阁下,你怎么了?” 科奎拉闻言,猛然惊醒,他连忙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在想航线的问题呢,对了,总督阁下,这两个补给点?” 这个对于张斌来说自然是小意思,他胸有成竹道:“你这有地图吗,我们还是对着地图商议吧。” 科奎拉连忙起身道:“有,有,我现在就去拿。” 说罢,他疾步走到书架跟前,翻了几下,很快就翻出一副地图,拿过来,在张斌面前摊开。 这地图画的,比他随手画的都差,而且,有几个地方还画错了,当然,他不会给人家指出来,画错了就画错了呗,关他屁事。 他首先指着鸡笼港道:“这里作为第一个补给点没问题吧?” 这个当然没问题,原来他们的补给点就是鸡笼港,只是他们称之为圣萨尔瓦多而已,他关心的还是第二个补给点,因为张斌说过,大明和东瀛的关系比较紧张,近期还打了一仗,他不知道张斌有什么办法能让东瀛开放补给点,难道是通过武力去抢夺吗,以他对这位总督阁下的“了解”,这事张斌还真有可能做的出来。 一个补给点而已,当然不用通过武力去抢夺,张斌直接指着种子岛基地的位置问道:“这里怎么样?” 这地方虽然有点偏南,但是正好在美洲过来的航线上,来往的船队根本不用拐弯进入东瀛内部,是个很不错的补给点,科奎拉不由连连点头道:“这个位置倒是很理想,就是不知道总督阁下怎么跟东瀛交涉,让他们开放这个补给点。” 张斌闻言,得意的道:“这里已经不属于东瀛了,而是琉球国的地界,你放心,琉球是我们大明的属国,我们在那里还有驻军,你们在那里补给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地方,好像是东瀛的地界吧,在他的印象中,东瀛附近的岛屿好像都属于东瀛啊,怎么离东瀛这么近一个岛屿又变成了琉球国的地界呢? 这个琉球国他倒是知道,因为他们以前的航线就是经琉球直达东番北部的,在他的印象中,琉球国距离东瀛还有几百里呢,从地图上看,这个岛里东瀛最多几十里,他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能在那里获取补给就行,管他哪个国家的地界呢,他连连点头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有了这两个补给点,美洲到马尼拉的船队就可以携带更多的货物了。” 聊到这里貌似就差不多了,粗铜的问题商议妥当了,武装商船和航线的问题也解决了,好像也没其他什么事了,张斌不由问道:“总督阁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科奎拉连忙摇头道:“没了,没了。” 张斌闻言,直接起身道:“那行,我这就赶去马六甲,让他们将超级战列舰准备好,你尽快派人去取吧,我希望,两年之内你们就能开始向我们供应粗铜。” 他是考虑到帆船航速比较慢,他们又需要来回传讯才会给他们两年时间,要是他们有轮船,估计半年时间就能开始给东番供应粗铜了。 科奎拉大概估算了一下,两年时间虽然有点紧,问题应该不大,他郑重的点头道:“没问题,两年之内,我们一定把第一批粗铜送到福尔摩沙。” 张斌点了点头,拱手道:“那就这样吧,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科奎拉闻言,错愕道:“总督阁下,要不吃个饭再走吧,我正命人准备酒宴呢。” 张斌委婉的推辞道:“多谢总督阁下盛情,我这次是有事赶往马六甲,实在没时间,下次再说吧。” 科奎拉见张斌执意要走,只能遗憾的摇了摇头,随后便带着他往会议室走去。 回到会议室,张斌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对笔挺的坐在那里的一众将领挥手道:“走吧。” 一众将领闻言,立马起身跟着他鱼贯向外走去,会议室里的一众西班牙官员却是目瞪口呆,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要商谈什么吗,怎么去看了个东西就走人了! 科奎拉见状,连忙向那些官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着自己去给这位明帝国的东南总督送行。 这次交涉说来话长,其实张斌并没有在总督府待多长时间,从下船登岸,到回转港口总共还不到半个时辰,这时候港口的平民百姓还有很多没有离开呢,甚至,还有更多在马尼拉经商的大明商户闻讯赶了过来,他们虽然不知道这是大明哪位官员,但是,看张斌和一众将领的服侍他们都明白,这绝对是大明某位高官。 大明的高官竟然受到马尼拉总督如此隆重的招待,以后,他们岂不是有好日子过了! 这个是自然,科奎拉为了巴结张斌,对大明籍的商户态度也变的友好多了,以前,在马尼拉,大明籍商户的待遇甚至比当地居民还差,但是,从张斌到访以后,他们的待遇却提到了跟西班牙人差不多的程度,除了不能在王城居住,其他几乎和西班牙人是一样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略过不表,还是回到码头。 这会儿科奎拉对张斌的态度那真是好到不行了,那依依不舍的样子,搞的张斌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他硬着头皮跟这货在码头上寒暄了几句,随即便拱了拱手,飞快的登上停泊在码头的旗舰。 待一众亲卫上船,旗舰便缓缓离开码头,科奎拉还在那里使劲挥手,他是真舍不得张斌走啊,这位明帝国东南总督可是他的财神爷啊! 张斌可没空在这里跟科奎拉讨论赚钱的问题,他是真有事赶往巴达维亚和马六甲,虽说荷兰人今年五月份和六月份都没跑去进攻巴达维亚和马六甲海峡,但是谁又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莫卧儿帝国或者波斯湾等地集结力量,准备发动攻击。 他必须去仔细检查一下巴达维亚和马六甲的岸防炮台修筑情况,然后确定留下来多少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这也是他为什么把所有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拉过来的原因,如果有必要,他会把这一百艘战舰全部留在南洋,以确保巴达维亚和马六甲一线不被攻破,反正这会儿大明沿海也没什么强敌,就算把这一百艘战舰全部留在南洋也没事。 舰队一路南下,不几日便赶到巴达维亚,这时候的巴达维亚的巴达维亚足以用恐怖来形容,原本总督府和市政厅所在的位置这会儿都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军营,两个双层棱堡上面简直跟超级战列舰一样,布满了火炮,一门接着一门,排满了棱堡一层和棱堡二层正面和左右两面的城墙,看上去简直就跟钢铁森林一样! 张斌用望远镜仔细扫视了一遍两个棱堡的布置,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两个棱堡正面的足足排布了五六百门火炮,就算五十艘超级战列舰过来也不一定讨的了好,因为超级战列舰都是木制结构的,最多挨上个十多炮就会沉没,而棱堡是轰不沉的,除非用密集的炮弹把城墙部位的箭垛全部削平,直接攻击到后面的炮台,不然的话,倾泻再多炮弹都没用。 这时候,郑芝龙早已收到消息在港口码头上等候,张斌也没让戚家军将士登岸,直接就让旗舰靠上了码头,几百亲卫一下去,他便带着一众将领跟着下了船。 郑芝龙一见他下来,立马凑上来拱手道:“大人,你总算是来了,那二十多艘什么鬼超级战列舰真是让人头疼啊,速度慢的要死不说,如果风不大,转向都慢的要死,用这种落后的战舰,我还真有点怕顶不住荷兰人的疯狂进攻。” 张斌拍着他的肩膀微笑道:“辛苦了,辛苦了,荷兰人这不没来进攻吗,我把东番那边的威远战列舰全带过来了,你说,需要多少艘才能顶住荷兰人的疯狂进攻,我就留下多少艘。” 郑芝龙转头看了一下海面上庞大的舰队,随即便兴奋的道:“真的啊,如果给我五十艘威远战列舰,荷兰人来再多战舰我都不怕。” 张斌闻言,不由洒笑道:“吹牛可不好,荷兰人的战舰数量还是很多的,只是他们很少集结在一起而已,如果一次集结两三百艘超级战列舰,你顶的住吗?我看这两座棱堡就算布满了炮台最多也就能顶住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吧,再加上五十艘威远战列舰,也就能顶住一百余艘超级战列舰的进攻,如果来上两三百艘,这里恐怕顶不住吧?” 郑芝龙闻言,尴尬的道:“这里的确顶不住,不过,我派人去苏门大岛外围仔细查探了几次,那边很多地方都暗礁密布,根本不适合大型舰队航行,而且,那边海上风暴比较频繁,一不小心,就会被海上风暴给吞没,我想,荷兰人应该不会选择走那边,他们应该会选择走马六甲,马六甲那边的防御可不像巴达维亚这么脆弱,就算他们集结两三百艘超级战列舰过来也没用。” 张斌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苏门大岛外围真不适合大型舰队航行吗,如果人家铤而走险怎么办?” 郑芝龙胸有成竹的道:“我在那边设置了很多哨探,以车轮舸的速度,他们如果走那边,我们差不多能提前半个月知晓,到那时,我们完全可以将所有力量全部集中在巴达维亚,等着他们过来。” 这个的确不假,如果从苏门大岛外围绕过来,最少要走三千里的海路,以车轮舸的速度,不管是在什么位置,两天之内都能赶回来报信,而帆船的话,最少要走半个月,如果敌人绕道苏门大岛外围进攻巴达维亚,的确有充足的时间提前准备。 张斌仔细考虑了一下,随即便点头道:“那行,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巴达维亚我就不看了,我们现在就去马六甲看看吧。” 郑芝龙闻言,毫不犹豫的跟着他登上了镇远巡洋舰,随即,庞大的舰队便掉头赶往马六甲海峡。 第二天,舰队便抵达马六甲要塞,张斌一看要塞周围的防御,心中顿时大定,难怪郑芝龙这么有把握,这里才是真正的钢铁森林,以马六甲要塞为中心,整个海峡入口处所有海岛上几乎都修筑了炮台,甚至大一点的海岛上都修筑了堡垒,初步估算,这里最少架设了两千门火炮! 如此多的火炮,不管他们往哪里开,到处都是炮台和堡垒,如果再加上五十艘转向灵活的威远战列舰在一旁协助,敌人就算来两三百艘超级战列舰也走不出这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 难怪荷兰人没有发起进攻,估计,他们看到这么多的炮台也要心惊胆战吧,这里已经不是两三百艘超级战列舰能攻克的了,要冲过马六甲海峡,荷兰人最少要准备四五百艘超级战列舰,他们会孤注一掷吗? 张斌感觉,这种情况是不大可能出现的,因为这一时期,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组织过如此庞大的舰队,这可是足以决定海上霸主地位的一股力量,谁敢如此鲁莽孤注一掷,要是败了怎么办,岂不一战就会被人打的一蹶不振! 第六卷 第四十九章 选拔 张斌巡视完马六甲防线便踏上了归程,南洋的防御体系已经建立,他可以放心的回去过年了。 按郑芝龙的要求,他留下了五十艘威远战列舰,有了这些战列舰,他相信,荷兰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 因为他们想要攻破马六甲防线,就必须发动所有力量倾力一战,四五百艘超级战列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光操控人员就要十多万,而整个荷兰这会儿才百来万人口,十多万大军差不多是他们全部青壮的总和了,如果战败,他们就将面临亡国之危,就算胜利了,他们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到那时候,他们很可能后继乏力,连收复巴达维亚都无能为力,这样一来,即便是打下马六甲防线也毫无意义。 张斌不但留下了五十艘威远战列舰,还留下了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一百艘车轮舸,让郑芝龙在巴达维亚和马六甲附近海域广设哨探,以确保南洋的安全,一百艘车轮舸是哨探之间传讯用的,十艘镇远巡洋舰则是给各路哨探运送补给用的。 同时,他还留下郑芝虎负责驻守马六甲要塞,留下郑芝豹负责驻守巴达维亚,整个南洋貌似都交给郑氏兄弟负责了,这种信任,连郑芝龙都感动不已。 其实,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他相当清楚,郑成功才是郑家未来的掌舵人,郑芝龙兄弟最终都得听郑成功的,而郑成功已经被他收为门生,这年头,尊师重道可是最基本的品德,他相信,以郑成功的为人,绝对会尊重他这个恩师。 南洋的问题的解决了,张斌却没有因此而放松,回转的路上,他几乎每天都坐在旗舰的甲板上,面对着茫茫大海,思付未来。 明年就是崇祯六年了,按大明官场的规矩,地方官员三年一轮转,他留在福广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当然,他还可以利用荷兰人的借口,强行留在福广,但是,这样做有相当大的风险,因为巴达维亚有不少大明商户,马六甲也经常有大明商船经过,那边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了多久,如果有人拿这个做文章,那他就麻烦大了,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明因为这种事情栽倒的文臣武将可不是一个两个,有时候的确是因为他们持功自傲,冒犯了皇权的威严,但是,更多时候却是因为皇上需要他们欺君,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功高震主了,皇上要找借口收拾他们! 张斌可不想因为功高震主被收拾,他已经想好了,干完这明年这最后一年,便回京复命,老老实实接受安排,不管是崇祯的安排还是温体仁的安排,他都先接下来。 这样就存在很大的风险了,因为崇祯很有可能会卸磨杀驴,就算他不想,温体仁也会想办法让他想,冤杀忠臣良将从朱元璋那会儿就开始了,大明朝的皇帝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们杀起忠臣良将来,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特别是明末,天启和崇祯这对奇葩兄弟,一个是放开手任一个太监肆意屠戮忠臣良将,一个是自己动手,逮谁杀谁! 崇祯上吊的时候其实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群臣会误他,忠臣良将都被你兄弟俩祸害完了,剩下几乎全是贪官污吏,能不误国误民吗? 如果崇祯误信谗言或者本身就想收拾他,怎么办呢? 张斌沉思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尽量增加自己亲卫的数量,让手下精锐全部跟在自己身边,让崇祯想杀自己都杀不掉! 这会儿东番的兵力可不少,上次卢象升将俘虏的十余万平民迁移到东番以后,又选拔出两万余战兵,东番的战兵数量已经达到八万,再加上一万戚家军和六万水师,他手下大军已经达到十五万之巨。 这么多人马,看似恐怖,如果不能跟在自己身边其实都是假的,甚至,只要自己一死,这十五万大军很快就会废掉,就好比卢象升的天雄军和孙传庭的秦军,他们两人一死,天雄军和秦军便消失了。 所以,必须从十五万大军中选拔出最少上万精锐,以各种身份跟在自己身边,以确保自己的安全! 不过,回到东番以后,张斌并没有马上着手选拔精锐,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这时候正是一家人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他要再掀起全军范围内的大选拔,那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做什么事都要讲求个初一十五,前世他就十分反感毫无节制的加班,有很多老板,为了利益,不顾员工感受,不管什么节假日都加班,甚至连过年都强制人加到腊月二十九甚至三十,然后初三甚至是初二初一又继续加! 这种搞法,看似实在积极发展,发愤图强,其实都是瞎扯蛋,人又不是机器,忙活了一年,还不能休息几天吗,再说,人赚钱都是为了生活,连正常的生活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张斌可不是这种“穷凶极恶”的老板,不管怎么说,过年了,能休息的他还是尽量让人休息,就算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休息的,他也会将奖励发到位,发到人家满意。 这个年节对于他来说也是个难得的团圆机会,虽说总督府就在东番,但是他一年最少有一半时间要到处跑,就算回到总督府,他也是严格按朝廷规定的作息时间,每天早上早早起来点卯,晚上一直要忙到酉时才会回后院休息,与家人相处的时间也不是很多。 过年这段时间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放假了,他也不用天天点卯了,也没大事需要他操心了,他总算是有时间陪着家人好好团聚一下了。 这会儿他的大女儿张香和大儿子张洋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戚芳华专门给小张香缝制了许多粉红色的戎装,将她打扮的跟一个小将军一样,洪蓉儿却是给张洋缝制了很多淡青色的儒袍,将他打扮的跟一个小书生一样,两姐弟一出场,不知道能带来多少欢声笑语,一家人聚在一起,聊聊家常,逗逗小孩,其乐融融,分外美满。 过完年节,张斌便下令,戚家军、东番九卫、福建水师等手下所有正规军团开始选拔精锐,组建亲卫军团! 亲卫军团的编制暂定为八百个小队总共将近万余人,其中,每五个小队设一个小旗官,每两个小旗上面设一个总旗官,每五个总旗上面设一个把总,每两个把总上面设一个千总,而这八个千总已经定下来了,就是李定国、刘文秀等八个亲随。 这八个人,他是准备当领兵将领培养的,所以,一开始就给他们手下配备了千余人;而张差、赵如等亲信则是当特战人员来培养的,所以,他们手下一直是精锐中的精锐,特战营将士。 不过,这次,他对特战营的将士也做了调整,谢正刚、张差、赵如他们八个,全部被他提拔为游击将军,而他们下面的特战营将士则全部去参与亲卫军团各级将领的选拔。 收到这个消息,特战营将士都激动坏了,以他们的本事,普通士卒中又有几个能打的过他们,比如张盘,他还只是个小旗,如果放到外面去,把总、千总,甚至是游击将军、参将恐怕都没几个能干的过他的。 当然,这并不是张斌有意压制他们,主要特战营总共才这么多人的配置,张差他们每个人手下也才十队人,小旗就是极限了,张差他们也只是相当于总旗官而已。 张斌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特战营里面能力比较出众的去亲卫团担任各级将领,这样一来,整个亲卫团就等于是特战营的延伸,这些特战营将士可是跟了他几年了,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由他们出任亲卫团各级将领,亲卫团的忠诚度也不用操心了,此举可谓一举两得。 应该说福广总督麾下所有的军队在各级将领的升迁方面是整个大明最为公平的,只要你有本事,不怕升不上去,就算没有机会张斌也会想办法创造机会让他们获得升迁。 当然,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张斌这里,公平也是相对的,他这里的公平是建立在忠诚度之上的,只有忠诚于他的人才会获得重用,不然,你再有本事都没用! 比如,高层将领一般都是张斌指定的,这些人基本就经过了历史的考验,他们的忠诚度绝对没有问题,能力也相当的出众,张斌不会为了一味的追求公平而去任用那些没有经过历史考验的人领兵作战,如果出了问题,那后果不堪设想。 又比如,在各级基层将领选拔的时候,张斌一般都会为跟自己时间比较长,忠诚度比较高的亲信创造机会,让他们胜出。 这次比试也是如此,十多万普通士卒中可能会有出类拔萃的高手,但是,高手不可能生下来就是高手,必须经过一定的训练,消耗一定的资源,才能慢慢成长起来,如果一天到晚饭都没得吃,饿的骨瘦如柴,饿的两眼发黑,还能成为高手,那就是怪事了。 在东番,各种条件都是最好的,穿的好、住的好、吃的好,训练效果自然就好,而在东番训练的时间长,就证明跟张斌的时间长,这样发展起来的人忠诚度自然要比刚来东番没待几天的人要高。 这样可以说是公平,因为要想往上爬,你就必须在同等待遇的同批人中脱颖而出;也可以说不公平,因为后来的人再有天赋,再有本事,没有经过训练,甚至没吃过一顿饱饭,基本上不可能比的过先来的人。 张斌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培养忠诚于自己的军队,而亲卫团的人,忠诚度尤为重要,所以,他让跟了自己几年的特战营亲卫去参加基层将领的选拔,以保证亲卫团的忠诚度。 刚过完年,正月十六,一场遍及整个福广所有正规军队的大选拔就开始了,精锐士卒的选拔张斌不用去管,自有各个卫所和各个军团的将领去负责,他只管最后特战营和亲卫团各级将领的选拔。 经过层层筛选和一次又一次的比试,到二月初,十五万大军中终于选拔出万余精锐,齐集东番中前卫驻地。 这万余精锐再加上特战营的千余人,总共一万一千余人,能当上小队长的都不到一千人,而能当上小旗、总旗、把总的,总共才一百多人,竞争也是相当激烈的。 基层将领的选拔就在东番中前卫的驻地进行,第一天是初选,一万余人分散在九个大校场,同时进行比试,选拔出两千人左右,进行最后的角逐,这些通过选拔的人,最差也会成为特战营精锐,有一半会成为小队长,剩下的一百多人则会成为特战营和亲卫团的各级将领。 这天,张斌并没有在某个校场坐镇,而是带着谢正刚、李定国等人一个一个校场的巡视,每个校场待上半个时辰左右,露露脸,让这些即将成为他亲卫的精锐看看他长什么样,毕竟他不可能老带着一万多人到处跑,大多数时候,这些人还是分散到他四周暗中保护的,要是这些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那就有点搞笑了。 第一天选拔过后,就是最后的角逐了,第二天,所有通过初选的人全部集结到了东番中前卫驻地中间的大校场,张斌特意让人在校场正前方搭了座高台,他就坐在高台的正中央,左边是谢正刚、张差、赵如等特战营将领,右边则是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亲卫团将领。 十六员猛将穿着锁子甲,批着红披风,整整齐齐的站在他两侧,那叫一个威风无比啊。 不过,他帅椅左前方还站了个十来岁的小孩,穿着一身儒装,看上去就跟个小小书生一样,给人感觉怪异无比。 这个小孩自然就是郑成功,张斌带他来,就是让他看看,高手是什么样的,战场上厮杀的招式又是多么的惨烈。 比试从早上辰时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未时许,不出张斌所料,特战营和亲卫团,从小旗官直到把总,都是原来特战营的精锐,而且,所有特战营精锐几乎都提升到了小队长级别。 张斌看到这个结果,对着一旁跃跃欲试的郑成功道:“成功,这些选拔出来的将领你是不是感觉特别眼熟啊?” 郑成功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些好像都是总督府原来的护卫。” 张斌紧接着又微笑道:“那你感觉这个比试公平吗?” 郑成功重重的点头道:“公平啊,都是靠真本事拼上来的。” 张斌笑呵呵的道:“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其他人也如同总督府的护卫一般,一天穿的好、住的好,除了值守就是操练,不管任何食物,甚至是肉食都管饱,他们打不打的过这些护卫呢?” 郑成功想了一会儿,随即猜测道:“我想应该还是有一部分人能打的过他们吧。” 张斌点头道:“是啊,但是,特战营和亲卫团对我至关重要,我不想有人能打过他们。” 郑成功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恩师,您的意思是?” 张斌得意的笑道:“我的意思是,公平也不是绝对的,有时候,你可以让事情看上去公平,但结果却由你来决定。” 第六卷 第五十章 火车 东番亲卫团选拔正热火朝天的进行之时,北地的山西和陕西却是一片天寒地冻。 荒原上,一只庞大的车队正盯着寒风缓缓前行,这个车队十分的庞大,光是马车就有四五千辆之多,两边还有将近五千明军将士随行护卫,整个队伍足有上万人,连绵足有十余里。 这正是东盛堂的送粮队伍,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前面不远处的黄河渡口,当然,这会儿渡口处并没有什么船只,反倒是过河的道路修的越来越宽敞,越来越结实了。 卢象升打马走在队伍最前面,连嘴巴都冻的有点发青了,不过,此时,他脸上却带着热切无比的表情,因为,他就快见到孙传庭了。 他们都是张斌的嫡系,又颇得张斌看重先后当上了总督,而且辖区还是挨在一起的,两人的关系自然好到不行。 这会儿渡口对面不远处的官道上也有一个庞大的队伍在往渡口方向赶,不过,他们光是人,没有马车,孙传庭这会儿冻的脸上都有点发青了,他脸上虽然也带有热切之色,但更多的还是愧疚。 这么冷的天,让人给他送粮食,他心里真的有点过意不去。 他还有点不明白,张斌为什么要他召集如此多的边兵,五万人的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陕西旱灾又相当严重,没办法就地筹集粮草,只能靠朝廷调拨又或者张斌那边给他接济,一旦粮草运送不及时,那可就麻烦大了。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崇祯听说他一下召集了五万人马不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夸奖了他一番,但是,有一点,粮饷没有那么多,他可以想办法在陕西自筹! 这意思就是不管他在陕西募捐也好,做生意也罢,反正只要能筹集到粮饷就行。 他当这里是福广呢,哪里会有什么商户肯在这边投钱,这里又哪有什么生意可做! 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屯田,反正陕西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跟着反贼跑了,地大多空在那里,虽说这里旱灾严重,一年也难得下几回雨,但是有些河流还没有干枯,沿河两岸还是能开出不少耕地的,虽说不一定能种出五万人的口粮,好歹也能给张斌那边减轻点负担。 不久,两支队伍就在渡口附近相遇,两边的士兵开始忙着交接粮草车,而卢象升和孙传庭却打马齐聚在河道中的一个沙洲上,聊了起来。 孙传庭一开口便是叹息道:“唉,都是我这边拖累的,害得你这么冷的天还要组织人马给我押送粮草。” 卢象升却是大笑道:“哈哈哈哈,这是什么话,天气冷就应该窝着吗,拉他们出来练练也好。” 孙传庭摇头苦笑道:“你啊,就别安慰我了,对了,等天气转暖,我准备在黄河沿岸和无定河沿岸开荒种粮,不知道那个马铃薯和番薯在这边能不能种活,如果能种活的话,五万人的口粮这边差不多能解决一大半,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的运送粮草了。” 卢象升不由好奇的道:“噢,这事皇上恩准了吗?” 孙传庭恭谨的道:“皇上的意思,随便我在这边怎么折腾,只要能养活这五万人就行。可惜啊,这里不是福广,要是在福广,随随便便养活十五万人都没问题。” 卢象升点头道:“是啊,福广真是福地啊,这边遭灾这么严重,那边却一点事都没有,马铃薯和番薯在那边长势也十分喜人,不过,陕西能不能种活我还真不清楚,这样吧,我回去就写封信问问双全,顺便请他从那边发点良种过来,你看怎么样?” 孙传庭继续叹息道:“又要麻烦你们了,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卢象升洒笑道:“都是自己人,说这种话干什么,我想,这边最少也能栽活一种,估计双全很快就会把良种送到大沽港了,到时候我一定尽快给你送过来。”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那边运粮车队已经跨过黄河,全部登上西边的河岸,卢象升见状,拱手道:“伯雅兄,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我给你送良种过来。” 孙传庭连连拱手道:“多谢多谢,建斗闲弟,多的话就不说了,总之,这份情谊为兄记下了。” 两人依依惜别,回去之后,卢象升便写了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到大沽港,然后再通过快船送到东番。 张斌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中旬了,马铃薯和番薯自然能在陕西种植,良种也好说,他命人去准备就行了,这些都是小事,他关注的却是卢象升在信中无意间提到的一句话,“粮草转运艰难”。 看到这句话,他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以后要剿灭农民军,那可不是五万人马就够了,到时候,十多万甚至是几十万大军粮草转运不是更艰难。 这或许也是明军最后败给农民军的一个原因吧,西北这场旱灾可不是短短几年就会结束的,越到后面反而会越严重,农民军可以到处打土豪乡绅,甚至是皇室宗亲,抢粮食,朝廷大军却不能这么干,只能从各地调集粮草。 一开始,农民军战斗力还不强,随便组织几万人马就能打的他们到处乱窜,到后面,农民军越打越强,没有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根本就无法收拾他们,这么多军队,粮草运送的压力简直无法想象。 他只是想着自己有军队,就可以剿灭农民军,却没有想过,军队进入内陆之后这粮草怎么转运。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问题不考虑不行啊,几十万大军,靠粮草车转运粮草,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火车,如果有火车,粮草转运根本就不是问题。 造火车,很难吗? 其实,造火车最关键的就是动力问题,这会儿蒸汽动力已经有了,要造火车并不是很难,只是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海上,脑袋里面想的主要也是怎么通过海上贸易赚钱,解决大明缺钱的问题,却把火车这个好东西给忽略了。 这会儿以东番的技术力量,要造火车真不是很难,只是需要时间而已,还有不到一年时间自己就要回京述职卷入权力斗争的旋涡了,这造火车的事必须尽快,要自己进了京恐怕就没时间来考虑这些问题了。 想到这里,他立马赶到高雄铸炮厂,召集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开会,商讨造火车的事宜。 地点还是孙元化的书房,张斌坐在主位,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搬了三条椅子围坐在书桌前,这会议准备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张斌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拿起书桌上的毛笔,取了张白纸,飞快的画了个车轮舸的简图,然后,又取了张白纸,画了个轨道平板车的简图,这才放下毛笔,满怀希冀的问道:“你们对这两张图有什么看法?”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王徵率先开口道:“大人笔法细腻,寥寥几笔便将这两样东西画的栩栩如生,属下佩服。” 张斌闻言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孙元化紧接着夸奖道:“大人这画画的速度真没话说,不到一盏茶时间便画出两幅作品,就算是以速描闻名的唐伯虎估计也没这么快吧。”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这三个家伙估计是以为自己让他们品评画技呢。 宋应星这会儿也是满脸黑线,好话都让王徵和孙元化说完了,面对这么简单两幅画,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想了一下,干脆胡乱拍道:“大人这画技真是出神入化啊,属下也曾想要用简单的笔法描绘出复杂之物,却一直不知如何下笔,大人有空一定要教教属下啊!” 张斌翻白眼道:“我让你们看的不是这两幅画,而是画里面的东西,看到这两样东西,你们有什么想法?” 三人尴尬的互望了一眼,这才认真的看着两幅画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儿,还是王徵率先开口道:“这车轮舸在水上速度飞快,平板车装上铁轮和铁条之后,在陆上同样速度飞快,大人的意思,莫非是要将这铁条铺在两地之间,然后用快马拉着跑?” 孙元化闻言,连连点头道:“这办法好啊,平板车装上铁轮和铁条之后不但速度飞快,还能装载重物,如果能将这铁条铺在两地之间,运送货物就方便多了。” 宋应星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以后不但书信能八百里加急,这货物也能八百里加急了,如果用马拉这样的平板车,根本就不用费多大劲,一天八百里,肯定没问题。” 他们说的虽然有些乱七八糟,但是与火车的构想已经相差不远了,只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火车,所以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张斌点了点头,指着车轮舸提示道:“你们看这个轮桨,它是不是不需要人踩也不需要马拉?” 这个是靠蒸汽活塞带动的,大家都知道,三人连忙点了点头。 张斌又指着轨道平板车的铁轮子道:“如果这个也用蒸汽活塞带动,这平板车是不是就能自己跑了?” 轮船不用人力和畜力也能在水上行进,这个并不难理解,因为帆船既不需要人力也不需要畜力,照样能在水上行进,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但是,这陆上的平板车不用人力也不用畜力自己行进的还真没人见过,所以,王徵他们三人都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张斌这一提示,他们立马就明白了,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把车轮舸上的锅炉和蒸汽活塞搬平板车上,用来带动下面的铁轮子,再想不明白就是白痴了。 他们是白痴吗,显然不是,这三个人脑子都灵活着呢,开始他们只是因为习惯性的思维,没有往这方面想而已,这会儿张斌一点明,他们眼中立马就冒出了精光。 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竟然一直没有想到,让平板车自己在路上跑很难吗,不难啊,如果平板车能自己在路上跑,那将陆地上运送货物岂不跟海上一样,既省时,又省力,关键还能日夜不停的跑,压根就不会疲惫! 张斌见他们兴奋的表情,又拿起毛笔画了个后世最老最老的那种方头火车,随即介绍道:“这东西跟车轮舸还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不用担心会沉下去,所以,后面可以拉很多这样的铁框子装东西,只要拉的动,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四十个都没问题,也就是说,这东西一辆就能顶几十艘车轮舸!” 三人闻言,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东西是在地上跑的,地上还扑了铁条,压根就不可能会沉下去,还真是能拉多少就拉多少啊! 王徵忍不住问道:“大人,这东西现在就做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做,这东西外表看上去简简单单,内部结构可不简单,需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做出来,张斌摇头道:“这东西可没这么简单,需得画很多图出来才能动手做,对了别老这东西这东西的叫了,因其需生火烧出蒸汽带动,就称其为火车吧。” 这东西叫什么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火车就火车吧,他们只想尽快做出来,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在自己手里诞生,那种成就感是无法想象的。 王徵他们三人这会儿是衣食无忧,甚至他们的家人都跟着过上了好日子,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操心,他们一天到晚就想着做东西,轮船、火炮、火枪这些他们都做了不知道多少了,却一直兴致盎然,这会儿又来了个从来没出现过的火车,对他们来说,吸引力简直是致命的。 这东西,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做出来啊! 张斌一看他们疯狂的架势,立马警告道:“你们可不能太着迷,这火车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出来的,第一次样品做出来之后你们就明白了,有很多地方都需要琢磨,需要改进,这些都需要时间,半年能做出个成熟的样品就算不错了,你们可不能一搞起来就拼命,不眠不休,那样可坚持不了半年。” 三人连连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 看他们这架势,只要张斌一走,他们还是会发了疯的搞。 张斌可没打算走,有很多细节他还没有解释呢,再说了,也就他一个人见过火车,他可不能让这三个家伙蒙头瞎搞,如果他不在旁边指点,他们半年能搞出来个鬼! 第六卷 第五十一章 试制 张斌想了想,干脆将火车的部件分为几部分,分别交给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负责,这样三人就能齐头并进,加快研制速度了。 他先是抽出一张白纸,提笔画了个轨道、枕木和路基的草图,然后对宋应星道:“长庚,你来负责火车轨道,这个轨道就是以前你们埋在地上的铁条。不过,因为火车比平板车要重的多,就不能用以前那种细铁条了,而是应该用这种工字型的轨道,而且下面必须垫枕木增加承压面积,同时枕木下面还要用石子垫高,垫石子主要也是为了增加承压面积,同时还能起到减震、散热和排水的作用,这些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现在不大懂也没多大关系。” 什么承压面积、减震、散热,这些宋应星听着还真有点迷糊,不过大致意思他还是明白了。 他认真的看了看,随即问道:“大人,这个轨道具体尺寸是多少?” 这个还真把张斌给难住了,谁没事记这东西啊,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随即估摸道:“这个高度大概是五寸左右,其他尺寸你就根据高度去推算一下吧。” 有一个尺寸做参考,其他的尺寸就好确定了,宋应星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大人,一根轨道做多长合适呢?” 这个张斌也没注意过啊,他只能推断道:“这个轨道自然是越长越好,但是,太长了人又抬不起,这样吧,先做成一丈长一根试试。” 一丈长差不多是三百多斤,四个人抬起来已经有点费劲了,再长那就要设计专门的辅助设备铺设轨道了,试验阶段,这些麻烦事还是能省则省,等试验成功,又或是铺设的铁路多了,需要专门的辅助设备时再去设计也不迟。 宋应星这里貌似就差不多了,至于什么连接,紧固,这些自然有这时候的手段,他相当了解,也没必要问。 张斌见他陷入沉思,不再提问,也不去打搅他,而是再次抽出一张白纸,画了个火车头的大致外形和后面车厢的大致外形,然后对孙元化道:“初阳,你来负责做壳子和框架,这些说白了就是在平板车上盖个房子,只是这房子是用铁板或者铜板盖的,该怎么盖你自己琢磨着来吧。” 这个的确不复杂,孙元化看了一会儿,随即问道:“大人,这房子盖多高合适?” 车厢到底有多高呢? 张斌回忆了一下,随即估摸道:“大概八尺高吧,高点没关系,只是不能太低,人进去要能站直了,最好能稍微跳一下也碰不到头。” 孙元化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就是传动装置了,这个张斌准备交给王徵来负责。 这个也是最复杂的部分,张斌想了一会儿,这才取出一张白纸,画了两对火车轮子,中间再画上连杆和传动齿轮,然后对王徵道:“良甫,这个传动部分就交给你来负责,锅炉、管道、蒸汽活塞和阀门开关你都很熟悉,这些我就不多说了,你看着来就行了,我只跟你说说这下面的轮子。” 他将画好的轮子推到王徵面前,让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解释道:“下面的轮子都是用轮轴连在一起的,就跟马车的轮子一样,一对一对的,不过这些轮子都是铁的,而不是木头的,还有,这两对轮子必须用连杆连在一起,一对带动另一对,这个连杆的位置和固定方式你都要好好考虑一下。” 王徵认真看了半天,貌似已经有所了解了,他想了想,干脆问道:“大人,这轮子做多大合适?” 火车轮子具体有多大张斌也不清楚啊,他只能估摸道:“大概三尺左右吧,大点小点都没多大关系。” 王徵点头道:“好的,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张斌闻言,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惊问道:“你都弄明白了?” 王徵连连摇头,尴尬道:“这个,属下还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明白,不过,这些东西试试应该就知道了,所以,属下想现在就开始试。” 原来是这个意思,张斌点头道:“那好,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吧,这段时间我就跟着良甫一起设计传动装置,你们有什么地方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三人闻言,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孙元化和宋应星都是匆匆的拱了拱手,然后,就跟一溜烟一样,呼的一下就跑了,王徵尴尬的拱了拱手,迫不及待的道:“大人,要不我们现在就去车间试试吧。” 现在就试? 怎么试? 有这么快吗? 张斌闻言,好奇的站起来,跟着王徵往车间走去。 这会儿因为缺铜,铸炮厂的生产几乎停滞了,各个车间都看不到什么人,王徵直接走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加工车间,大声吆喝道:“老刘,老刘。” “诶,来了,来了。”,他话音刚落,远处便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热切的道:“王大人,有什么活干吗?” 王徵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我就知道你闲不住,放心吧,事多着呢,有你忙的了。” 张斌闻言,满脸黑线,这老头最少也五十了吧,竟然还叫他小子! 不过,王徵叫他小子倒也不过分,因为王徵这会儿都六十多了,只是张斌感觉他这么一个老头被称呼为小子比较怪异而已。 王徵见张斌的表情,还以为怠慢了张斌了,他连忙介绍道:“大人,这是加工车间管事老刘,做事相当勤快;老刘,这是总督大人,你应该见过吧。” 老刘闻言,错点没一下栽地上,他还真没注意王徵边上这个年轻的后生,他只当是王徵带的学徒呢,这会儿仔细一看,果然是总督大人,他腿肚子一颤,就待跪下来行礼,张斌连忙双手托住他,微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我也是来给王大人帮忙的,干活的时候就不用在意这些俗礼了。” 老刘闻言,尴尬的搓了搓手,都不知道干什么好了。 王徵还是亲切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大人既然这么说,你就不用这么拘谨了,赶紧的,去叫一队修理工过来,让他们把工具带齐活啊。” 老刘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去了,王徵则带着张斌来到一辆轨道平板车旁边。 这东西上面铺的可是木板,下面的轮子也不大,王徵就想拿这个试吗? 张斌好奇的看着王徵,不知道他想试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开口阻止,毕竟他是来帮忙的,主要的设计工作还要让王徵他们来完成,这样他们才能对火车了如指掌,如果他什么都插手,什么都由自己来干,对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处。 王徵这会儿正围着平板车转圈呢,他一会儿猫下腰看看下面的轮子,一会儿又走到地上的铁条跟前使劲踩两脚,一脸思索状,完全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总督大人。 张斌也没去打断他的思路,只是好奇的看着他,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边王徵还在那里不停的思索呢,远处却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张斌不由皱了皱眉,转头看过去。 原来是老刘带着十多个小伙子过来了,那噪音倒不是他们故意搞出来的,因为他们推了个小平板车,上面东西可能很重,所以轮子也是铁的,这铁轮子在石板路上滚过去噪音自然很大。 很快他们便来到近前,大概是老刘跟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一过来,并没有去王徵那边,反而排到张斌旁边,排的整整齐齐,然后拱手齐声道:“参见总督大人。” 张斌这个晕啊,他又不是来检阅军队的,排这么整齐干嘛? 王徵更是没好气的道:“你们杵那边干嘛,快点过来帮忙啊!” 张斌顺势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去帮忙。 这帮小伙子可能是跟王徵的时间长了,在王徵面前倒没那么拘谨,他们见总督大人没说什么,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道:“王大人,怎么弄?” 王徵直接指着跟前的轨道平板车道:“把这个平板车翻过来。” 这平板车虽然大部分都是木板,铁框铁支架却不小,再加上巨大的体积,重量怕不有三四百斤,不过这些小伙子都是身强力壮之辈,十多个人围上去一阵吆喝,平板车一下就被掀起来,翻了个边。 王徵蹲下去,仔细看了看下面的轮子,随即皱眉道:“全拆了。” 那些小伙子闻言,直接拿着工具围上去,三下两下就把上面四个轮子拆掉了。 王徵上前捧起一个轮子仔细看了看,随即又下令道:“老刘,带六个人去取两套车轮舸的轮轴过来,要带支架的啊。” 老刘闻言,连忙招呼六个小伙子飞快的向外走去。 王徵又对剩下的六个小伙子道:“你们去取一套大号车床的锅炉、蒸汽活塞和齿轮过来,还有管子多拿点过来。” 那六个小伙子闻言,也飞快的向外走去,这边又只剩下张斌和王徵了。 这时候,王徵才捧着轮子对张斌道:“大人,你看先用这轮子凑合着试试行吗?” 张斌还不知道他要试什么呢,不过,他只负责解答疑难问题,至于要怎么试制,怎么设计,那是王徵他们的事。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你看着办吧,有不懂的再问我。” 王徵闻言,点了点头,捧着轮子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远处又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不用问,又是老刘他们推着小平板车过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老刘便带着六个小伙子,推着一辆小平板车过来了,车上是两根带有齿轮的长铁棍和一堆支架。 王徵指挥着他们将铁棒抬到地上的铁条中间比划了一下,又拿起一根石笔在上面做了两个标记,随即便下令道:“两头都截断,一头套个轮子,固定住。” 老刘闻言,立马带着那六个小伙子,抬着两个轮轴跑到一个大型车床跟前,也不知道取了个什么刀具,轮轴夹上去,很快就被截断了,他们忙活了一阵,便按王徵的要求将四个轮子装到了轮轴的两侧。 这个时候,另外六个小伙子也推着一套锅炉和蒸汽活塞部件过来了。 王徵稍微检查了一下轮轴和轮子的连接处,随即又下令道:“用支架把这两个轮轴固定到平板车下面,注意轮子的位置啊。” 众人闻言,又围着那掀翻的平板车忙活起来,一阵叮叮当当的乱响之后,两个轮轴连同支架便被固定到了平板车底面。 王徵检查了一下,随即又下令道:“把平板车翻过来,卡铁条中间。”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吆喝,平板车很快又被翻过来,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王徵上前推了几下,试了试力道,随即点头道:“行了,在前面齿轮的地方掏个窟窿,把齿轮露出来。” 众人闻言,拿起锤子、矬子一顿搞,很快平板车上面就被掏出个大窟窿,下面轮轴上的齿轮就这样露了出来。 王徵背了个大车床用的齿轮上去比划了一下,又让他们加工了一个座子,将齿轮固定在孔洞的上方,与下面的齿轮咬合在一起,然后便挥手道:“好了,锅炉装上去,蒸汽活塞跟齿轮连起来,管子接好,中间装个阀门。” 这一连串操作,张斌都感觉有点复杂,但是这帮小伙子竟然一点疑问都没有,蒙头就干! 看样子,他们是跟王徵干习惯了,对蒸汽活塞和齿轮这一套相当的熟悉,压根就不用人指挥,他们就知道怎么干了。 王徵站在一旁满脸狂热的看着,张斌却是满脸担忧的沿着地上的铁条往远处看去。 他已经知道王徵想干嘛了,这货就是想凑合这先做个能自己在轨道上跑的车子试试呗,想法是不错,这场地却有点小了,地上的铁条总共还不到一里长,好像有点危险啊。 王徵貌似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只是满脸兴奋的盯着那些小伙子,等着他们完工。 这些小伙子干活那叫一个麻利啊,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按王徵的要求将锅炉和蒸汽活塞装好了,蒸汽管路也连好了,就等着点火开车了。 王徵兴奋的手舞足蹈道:“快点,快点,倒水,倒水,再背捆干柴火过来,把水烧开。” 这家伙,真准备就这么开车啊,张斌连忙一把拉住他,劝阻道:“良甫,等一下。” 第六卷 第五十二章 测试 王徵这会儿全部身心都放在火车测试上呢,眼看着就要试车了,竟然有人敢阻止他! 他恼羞成怒的转头瞪过去,正要骂人,一看是张斌,他先是一愣,随即尴尬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张斌摇头苦笑道:“你知道车轮舸有多快吧?” 王徵点头道:“知道啊。” 张斌又指着车间里埋的铁条道:“你这铁条总共还没一里长,如果这东西跑起来不是嗖的一下就到头了,然后会怎么样,你想过没?” 王徵闻言,顺着铁条向远处一看,顿时傻眼了,铁条的尽头是一堵墙,要这平板车嗖的一下冲过去,非得把墙上撞个洞不可,墙撞烂了倒没多大事,问题上面的人肯定撞不过墙啊,他刚还想着自己上去试呢,这一下撞墙上,不得撞散架啊! 他抹了把冷汗,后怕的道:“要不阀门开小点,慢慢开?” 张斌摇头道:“慢慢开也停不住啊,得想办法让他一下停住啊,这个叫刹车,没刹车,这火车一下子是停不住的。” 王徵不解的道:“刹,刹车?怎么弄?”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大抵就是用刹车片往车轮上压,增大摩擦力,使车轮停止转动,这东西一时半会是做不出来的。 张斌想了想,干脆道:“这平板车的冲劲应该不是很大,你慢点开,让人拉着绳子在后面跟着,一旦快到头了,就让人拉住。” 这个倒容易,王徵立马让人找来十根绳子,绑平板车的铁架上,然后让十个壮小伙在后面拉着绳子,一个简易的人力刹车便准备好了。 这时候,锅炉里面的水也烧开了,王徵想了想,还是亲自站上去,手握阀门慢慢拧开。 这个时候连张斌都有点紧张了,他倒不是怕车子开不动,而是怕车子停不住,如果一不小心撞墙上,把王徵给撞出个好歹来,那可是天大的损失。 张斌见王徵已经拧动阀门,连忙叮嘱道:“良甫,万一停不住你就跳下来啊,往后跳,让他们接着你。” 王徵满脸兴奋的点头道:“好嘞,大人,你就放心吧。” 说罢,他的手猛一用力,阀门终于被他拧开了一点,“呲”,一声轻响,一股蒸汽进入活塞,紧接着又是一阵“咔咔咔”的齿轮转动声,平板车真的自己动起来了。 可是,才走出去一点点,平板车又停住了。 王徵刚准备手舞足蹈的庆祝一番呢,平板车不动了,怎么回事? 他焦急的看了看蒸汽活塞和齿轮,没问题啊,都好好的呢。 张斌在一旁看到他焦急的模样,也不提醒,反而偷笑起来。 王徵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一看,果然,那十个小伙子正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一副吃惊的模样,这个时候,十根绳子都被他们拉的笔直笔直的,很明显,这车是被他们给拉住了! 王徵气的大喝道:“拉着干嘛,跟着走啊,我没叫你们拉,你们不要拉。” 那十个小伙子闻言,连忙往前走去,绳子一松,平板车又慢慢的往前滑去,王徵这个激动啊,差点没从平板车上跳起来。 张斌含笑跟在后面慢慢走着,这速度倒是没什么,就算没刹住,只要阀门关的及时,平板车最多脱轨,还不至于撞墙上去。 这会儿,那充当人力刹车的十个小伙子和跟在一旁的老刘等人却都是满脸吃惊的模样,这平板车还能自己跑,还真是没想到啊! 王徵一看前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慢慢走过去最少需要一刻钟时间,他忍不住手握阀门,慢慢加大蒸汽输入量,并随之吆喝道:“跟着跑起来啊,不要拉住了啊。” 随着他的吆喝,平板车缓缓加速往前冲去,后面那是个小伙子是乖乖的跟着跑起来,张斌却是大喊道:“良甫,慢点啊,危险!” 王徵哈哈大笑道:“放心吧,大人,我心里有数。” 张斌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跑了起来,这速度可不得了,不一会儿,前面就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了,张斌连忙大喊道:“良甫,快减速,快减速,不然来不及了。” 王徵见状,只得遗憾的把阀门拧回去,将速度慢慢降到普通步速。 男人爱飙车,看来自古有之,就这么个木架子的破车,连个刹车都没有,王徵还想拿来飚,这内心还真是彪悍啊。 张斌见车被拉住了,这才走上去微笑着问道:“良甫,怎么样?” 王徵意犹未尽的道:“可惜这地上埋的铁条太短了,那种飞快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张斌闻言,苦笑道:“我是问你,感觉有那些地方需要改进!” 王徵尴尬道:“这个,没有刹车还真是麻烦啊,大人,这刹车怎么做啊?还有,这东西怎么转弯啊,如果能转弯,在地上埋一圈铁条,不是可以不停的开下去?” 张斌点头道:“嗯,这的确是两个最关键的问题,刹车的道理倒是很简单,就是用厚铜片或者厚铁片慢慢靠到轮子的内圈上,挤的轮子转不动就行了,至于怎么做就要慢慢来试了。转弯的话,如果是一个圈,不用做什么东西,只要圈够大,它自然会跟着轨道转弯,不过转弯的地方,两根轨道不能一样高,向哪边转,哪边的轨道就要装低一点点,这个也要慢慢试。如果要从一排轨道转到另一排轨道上,你就必须要前面两个轮子能横着转动,这个也需要慢慢试。” 要改进的地方有很多,王徵却一点都不气馁,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嗯,先把这个刹车做出来,老让人在后面拉着,实在是不过瘾,要再开快点,他们就追不上了。” 还想着飙车呢,张斌摇了摇头,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王徵他们想怎么设计他不会插手,他只会在一旁给他们排忧解难。 这个时候做刹车真的有点难,因为后世的刹车大多都是气动的,而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空气压缩机来产生气压,只能纯靠手动,手动的话还需要借助弹簧片的原理让刹车片自动复位,不然,一拉刹车,刹车片靠上去就很难脱开了。 其实,单是刹住一对轮子还是很简单的,就做一个圆弧型的簧片,两头带上刹车片,将刹车片固定在离轮子内圈很近的地方就行了,需要刹车的时候,把簧片往下一压,刹车片就靠上去了,只要轻轻往回一提,刹车片又脱开了。 做这么个东西,也就一两天的事情,王徵根据张斌的提示,做出来一试,还真有用,不过,火车可不止平板车这么一点重量,如果带上车厢之后惯性更大,可不是刹一对轮子就能刹的住的,必须一次刹住所有轮子,这个就比较麻烦了。 由于这会儿还没有做车厢,还无法测试许多对轮子一起刹的效果,王徵干脆转而研究转弯的问题,这个工程量就大了,为此,他专门把两个车间前后的墙上都凿了个大洞,又铸了一批略带幅度的铁条,将两个车间的轨道连成了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这才慢慢开始测试转弯的问题。 王徵这边传动装置的问题在一个个解决,孙元化和宋应星那边进展更快,不出几天,宋应星便跑过来请他去铸造车间看铸出来的轨道了,这轨道倒是简单,反正这会儿火车也不会跑太快,差不多就行了,张斌看了一下,就是上表面和内侧面两个接触面不怎么光滑。 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铸炮厂里面大型铣床可有不少,稍微改造一下,改出两台来,一个专门铣上表面,一个专门铣内侧面就行了。 轨道的问题解决,孙元化那边车厢和车头的外壳也做的差不多了,他做出来的外观倒是和张斌画的差不多,只是内部却有很多地方加了木方,这主要是因为这会儿没有焊机,大型铁板或者铜板要连接在一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中间加根木方,直接钉一起。 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火车内部不准用木方的规定,这个时候很多东西都没有,可不能什么都按后世的标准来做,只要能达到要求就行,张斌对此也没说什么。 轨道和车厢的进度都非常快,不到一个月时间,宋应星那边就开始量产轨道了,孙元化这边也做出了十来个车厢,反倒是王徵那边,要做对能转弯的轮子可没那么容易,虽然张斌把方向盘和弹簧减震等东西都跟王徵讲了,他那边进展还是很慢。 张斌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就算前世他也不可能拆开方向盘去看看里面是什么结构,这个只能靠王徵慢慢研究了,他干脆带着孙元化和宋应星开始研制车轮,铺设轨道。 车轮如果不带传动的话也很简单,就是铸个大约一米直径的大轮子,然后把跟轨道接触的两个面想办法车光就行了,只是这个轮子要装到车厢下面就比较麻烦了,车厢不调起来根本就没法装。 为此,张斌专门让宋应星围绕着铸炮厂铺设了一圈轨道,并且在离铸造车间比较近的地方专门搭建了一个新的组装车间,也就是能把车厢吊起来安装车轮的地方。 这个车间就建在环形轨道上方,不是很高,也就一丈多一点,但是却建的十分结实,有的地方甚至是钢架的,为了的就是方便吊装车轮。 又是一个月过后,简易的组装车间建设完成,环形轨道也铺好了,那边王徵总算做出了一套能转弯的车轮,这东西之复杂,连张斌都看了很久才看明白,不得不说,王徵的技术那真的有点惊人。 仅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各个部件貌似都设计的差不多了,张斌又将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都召集到组装车间,开始组装真正的火车样品了。 一节节车厢被吊起来,一对对轮子装上去,随后,张斌又带着孙元化和宋应星开始设计车厢间的连接件,王徵则带着老刘等人在装好轮子的车头里面忙活,设计制造更大的锅炉,更大的蒸汽活塞和齿轮。 看着各个部件慢慢拼凑在一起,组装车间里面的火车越来越像他后世看见过的老式火车,张斌也激动的有点浑然忘我了。 他一开始还劝王徵和孙元化他们不要废寝忘食,这会儿,他却开始带头废寝忘食了,四个人吃住基本都在组装车间里面,累的不行了就倒床上睡,睡不了多久又爬起来继续干,在四人疯魔般的努力下,不到一个月时间,真正的火车样品便慢慢组装成型了。 这天下午,红红的彩霞照进简陋的组装车间,张斌、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都站在组装完成的火车样品面前,面带满足的看着眼前的眼前的钢铁怪兽。 完工了,终于完工了,虽然有很多地方肯定需要改进,但是,第一辆真正意义上的火车样品这一刻可以算是完工了,开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王徵看了一阵,就待让老刘带人去加水烧火试车,张斌却是一把拉住他,摇头道:“今天时候不早了,我们吃顿好的,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试吧,试车可不是闹着玩的,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这会儿王徵的确感觉累的脑袋都有点迷糊了,他只能不舍的看了一看组装完成的火车样品,缓缓的点头道:“好,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试。” 当天晚上,张斌命人从高雄城里最好的酒楼订了几桌酒菜,将所有参与研发试制火车的人都叫到一起,好好吃了一顿,又命大家好好休息了一晚上,准备试车。 第二天一早,卯时,所有人都齐聚在组装车间,正式开始试车,由于王徵执意要亲自操控,张斌只能由他去了。 王徵是带着人在车上烧火做准备,张斌却招来了几个亲卫高手,连带孙元化和宋应星一起都骑着马在火车旁边候着。 他之所以带人骑马跟着,主要怕出什么意外,如果火车真的失控了,他还可以派亲卫高手爬上去把王徵等操作人员救下来,如果没有失控他也能跟着看看火车样品的运行情况,好提出改进建议。 “呜呜呜”,随着一声长长的汽笛声,这个世界上第一辆火车终于慢慢开出高雄铸炮厂的组装车间,火车两边还有十余骑紧紧跟随,那场面,真叫一个热闹无比啊。 不过,在轨道上慢慢行进了一阵,火车便停了下来,当然,这次并不是被人拉住了,也不是出了什么故障,而是王徵在按张斌的要求测试刹车呢。 看样子刹车的效果很不错,王徵连试了三次之后,终于开始慢慢加速了。 加到大概相当于后世五码左右,连停三次,没有问题; 加到大概相当于后世十码左右,连停三次,还是没有什么问题; 加到大概相当于后世十五码左右,停第一次就出问题了,火车在惯性的作用下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王徵还要继续测试,张斌却是说什么都不让了,因为这会儿才过去三个月,还有足够的时间改进,完全没有必要冒任何危险去测试。 第五十三章 挺进辽河 小冰河时期,北方气温急剧下降,到处都是一片冰封天地,四月份,辽东的山河才开始解冻,直到五月份,冻土和冰层才慢慢消失。 这时候,双台子河以西辽阔的平原上,数万明军将士正在拼命修复被后金捣毁的堡垒。 西平堡、东莲子堡、镇武堡、吴家堡,平津桥堡,几乎每隔十里就是一座堡垒,这些都是当初孙承宗在辽东的时候修筑的堡垒,只要守住这些堡垒,三台子河以西广阔的平原就能重归大明掌控。 可惜,那时候,阉党得势,魏忠贤指使党羽在朝堂拼命攻击孙承宗,最后孙承宗蓟辽督师之职被罢,不得不黯然回乡,而继任的阉党高第来到辽东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所有辽东军民撤回山海关以内,放弃关宁锦防线,放弃三台子河以西的平原,放弃收复疆土! 一连串耗费巨大人力和物力修筑的堡垒就这样拱手送给了后金,皇太极不费吹飞之力西进五百余里,辽东的大好河山几乎全部被后金占领。 还好,袁崇焕拒绝执行高第的命令,率军死守宁远,先后取得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逼退皇太极,保住了关宁锦防线。 后面,因为阉党一系列无耻之举,又是抢夺军功,又是克扣粮饷,袁崇焕被逼的愤而辞职还乡,关宁锦防线岌岌可危。 还好,紧接着崇祯继位,袁崇焕重获见用,回到辽东,镇守关宁锦防线,皇太极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转战千里,远走蓟州镇,偷袭大明京城。 原本,按历史的轨迹,袁崇焕当被阉党余孽和皇太极联手陷害,被千刀万剐,以致辽东局势糜烂不堪,但是,因为张斌的到来,历史的轨迹发生偏移,他从阉党余孽手中救下了袁崇焕,从而使得辽东的局势也获得了很大的改观。 这会儿,因为有袁崇焕在关宁锦防线驻守,皇太极对关宁锦防线一点兴趣皆无,甚至,为了防止明军偷袭,三台子河西边辽阔的平原上,他不但没有派一兵一卒驻守,还将西平堡、东莲子堡、镇武堡、吴家堡,平津桥堡全部捣毁,让这里变成了一片荒无人烟的缓冲区。 自皇太极偷袭京城至今,已三年有余,袁崇焕按张斌定下的策略,与毛文龙配合,不疾不徐,堡垒推进,已将整个大凌河流域掌控,大明疆域又收复了两百余里。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十年之后,他应该可以稳稳收复沈阳,将后金赶出关外,但是,崇祯却等不及了,他要当一代明君,他要收复失地,而且,这个失地不是慢慢收复,而是快速收复,一年最少要推进几百里! 农民军在怀庆府被卢象升击溃以后,他便开始筹划了,最终,他选择了先收拾建奴,收复辽东。 这个想法,应该说没什么大问题,毕竟农民军已经带有流寇性质,到处劫掠,抢一把换一个地方,打不过就跑,要剿灭很难;而后金却一直赖在辽东的土地上,目标很明显,人就在那里,只要你敢上,绝对干的到! 主要问题在于,辽东军在野外根本就不是后金铁骑的对手,关宁铁骑数量太少,压根就没办法在野战中击败后金铁骑。 他这样逼这袁崇焕突进,存在巨大的风险。 袁崇焕也没有办法,崇祯已经下旨,不管怎么样,今年一定要突进到辽河以西,收复最少四百里失地! 好在三台子河以西有原来孙承宗修筑的堡垒,虽然城墙什么的已经被皇太极捣毁,但是,他们不可能连地基都扒掉,要在上面再修筑一圈城墙还是比叫容易的。 所以,辽东的山河刚刚解冻,袁崇焕便倾巢而出,率五万辽东军步卒和将近五万关宁铁骑直扑三台子河西岸,命手下将士拼命修复西平堡、东莲子堡、镇武堡、吴家堡和平津桥堡。 只要这五座堡垒修复,就算是皇太极来了他也不怕,关宁铁骑配合这五座堡垒的守军,足以抵挡后金十万大军! 三台子河以西的平原上,一道道城墙正在拔地而起,一座座堡垒正在慢慢修复,五万明军步卒正没日没夜的砍树伐木,开山碎石,修复堡垒,而袁崇焕则率五万关宁铁骑驻扎在平津桥堡前方的原野上,紧张的关注这三台河以东的动静。 平津桥堡已经是最靠东的一座堡垒了,再往前几里就是三台子河主干,皇太极如果要渡河阻止他们修筑堡垒,这里就将变为战场。 这天早上辰时,百余骑突然从关宁军大营中疾驰而出,直奔三台子河,几里路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不到一刻钟的事,很快,这百余骑便来到了三台子河畔。 袁崇焕驻马立在最前方,用望远镜仔细的扫视了一圈河对岸的平原,这才朗声道:“复宇,侦骑东进多少里了,有没有什么状况?” 复宇是祖大寿的字,祖大寿闻言连忙拱手道:“大人,侦骑已经东进百余里,抵达辽河西岸,目前并没有什么状况,建奴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袁崇焕闻言,又回头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修复中的平津桥堡,随后喃喃道:“皇太极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再不来,三台子河西岸的五座堡垒可就要修复了,到时候,他就算率大军冲过来也讨不到好了。” 祖大寿大咧咧的道:“那小子可能怕了吧,毕竟我们这里有十万大军,而他建奴总兵力还不到十万,如果他们倾巢而出,毛文龙就会冲到他们后院偷人,如果不倾巢而出,又不一定打的过我们,嘿嘿,我估计那小子这次怕是不敢来了。” 袁崇焕摇了摇头,训斥道:“你啊,就是太大意了,皇太极是这种窝囊废吗?” 祖大寿并没有生气,反而呵呵笑道:“他是不是窝囊废我不知道,不过,这几年,他好像也没打过什么胜仗,那会儿他跑来进攻关宁锦防线,被我们打的屁滚尿流,后面他跑去进攻京城又被福广总督张斌张大人打的屁滚尿流,吃了这两次败仗,他应该知道我们大明的厉害了,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祖大寿出生于辽东望族,宁远祖氏,其祖先自宣德年间便移居宁远,世袭宁远卫军职,并因军功不断获得提升,他爷爷祖仁就是宁远总兵官,他父亲祖承训更是官至辽东副总兵,随宁远伯李成梁东征西讨,立功无数。 到了他这一代,就更不得了了,他的兄弟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和他的子侄祖泽远、祖泽沛、祖泽盛、祖泽法、祖泽润、祖可法等,都是辽东军将领,上至总兵,下至副将、参将、游击,整个辽东军中到处都是他祖家人的身影,后面的松山总兵、山海关总兵,赫赫有名大叛徒,螨清的平西王吴三桂也是他的外甥。 辽东军中,他们祖家的地位可谓尊崇无比,如果换了文官来这么训斥他,估计他早就跟人翻脸了,但是,袁崇焕却不一样,因为袁崇焕救过他的命。 当初帝师孙承宗出任蓟辽督师的时候,他年少无知,犯下了军规,按律当斩,正是袁崇焕拼命求情,孙承宗才免了他的死罪,准许他戴罪立功。 所以,他对袁崇焕相当敬重,别说是训斥他几句了,就算袁崇焕揍他一顿,他也不会炸毛。 袁崇焕见他如此死皮赖脸,只得无奈的劝诫道:“复宇,不是我说你,你这大咧咧的性子也该改改了,皇太极狡诈如狐,你一不小心就会着他的道,知道吗?他之所以还没有率军来捣乱,肯定不是怕了,估计他正在布局,准备给我们来下狠的呢。” 皇太极的确不是怕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两次失败还不足以让他这种野心勃勃的枭雄感到害怕,袁崇焕说的很对,他的确是在布局,准备给辽东军来下狠的。 上次在大明京城吃了个鳖,让他认识到了后金铁骑的不足之处,他开始重视步足的培养,这几年,他正想尽办法,操练和装备重甲步兵呢。 同时,他还加强了对蒙元诸部和辽东汉民的控制,并仿照明制,设立三院,六部,建立了比较完备的国家机制,使得他的统治更为稳固。 自从侵占辽东以后,女真的人口增长也十分迅速,这会儿八旗子弟已达到了百多万,青壮也达到了二十余万,反正他们也不用干活,什么都有抓捕的农奴去干,皇太极干脆扩充了八旗军的规模,征召了将近六万新兵。 这会儿,他手里已经有六万后金铁骑,六万重装步兵,还有将近五万汉八旗的协从军和将近十万蒙元诸部的步骑。 他之所以没有马上跑过来阻止袁崇焕建城,主要是因为他感觉时间上来不及了,因为袁崇焕是有备而来,而且辽东军这几年在袁崇焕的操练下战斗力已有大幅度提升,正如同祖大寿说的那样,不倾巢而出,他怕干不过,倾巢而出,他又怕毛文龙在后方偷人。 袁崇焕突然率十万大军冲到三台子河西岸,的确让他有点措手不及,一时半会他也组织不了那么多人马去跟十万明军硬刚。 不过,要说他怕了,不敢来了,那是不可能的。 他有大把内线在关宁锦一线甚至北直隶京城内外,所以,他知道,崇祯是让袁崇焕在年内收复至少四百里失地,也就是说,袁崇焕今年必定会率军挺进辽河一线。 他的想法,也正如袁崇焕说的那样,既然渡过三台子河阻止明军修复堡垒已然来不及了,那么何不在辽河一线给明军来一下狠的,辽河一线可没有多少堡垒废墟供袁崇焕修复,因为当初孙承宗推进到三台子河一线就被魏忠贤给撸了,还没来得及挺进到辽河一线呢。 没有现成的堡垒,那么修筑堡垒就比较费时间了,他已经下令让蒙元诸部和汉八旗的人马缓缓向辽河东案集结,到时候,一旦袁崇焕开始在辽河西岸修筑堡垒,他便率蒙八旗、汉八旗和后金铁骑一起上,将袁崇焕围在三台子河和辽河之间的平原上,看他往哪里跑! 只要击溃了辽东军,到时候要再收复被他们抢占的三台子河西岸简直易如反掌,甚至,他还想着借此机会,冲进关宁锦防线,将明军关外重镇锦州拿下来。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打算带重装步兵,因为重装步兵主要是用来对付明军和车兵的,上次正是突然冒出来的车兵让他吃了个闷亏,所以,他准备将重装步兵先隐藏起来,待到要与车兵开战了,再拉上去给明军一个惊喜。 他也知道,那些车兵并不是袁崇焕的手下,辽东军中也没有那种令人恐惧的钢铁战车,与其贸贸然带上去暴露了自己的战略战术,还不如让他们留在家里防备毛文龙那块牛皮糖的突袭。 袁崇焕虽然知道皇太极在搞阴谋诡计,却不得不继续推进,因为他如果不按崇祯的要求年内推进到辽河东案,那他这个蓟辽督师就做到头了,崇祯那急性子,绝对会换个人来取代他,拼命向前突进! 大约一个月后,西平堡、东莲子堡、镇武堡、吴家堡,平津桥堡,五座堡垒终于修复完成,三台子河西岸已尽在掌控,袁崇焕又从后方调来五千辽东军步卒,让他们分别驻守在五座堡垒中,以为大军后盾,随后,他又写了封信,命人坐快船送往东番,安排好这一切,他才率五万步卒和五万关宁铁骑,跨过三台子河,直扑辽河西岸。 在那里,并不是一座堡垒都没有,明军当初就在关外长城和辽河交接出建了一座巨大的西宁堡,这会儿西宁堡虽然也被后金摧毁了,但它的地基也同样在,袁崇焕的目标就是那里,他准备集中力量先把西宁堡修复,先在辽河西岸整出一个落脚点,再修筑堡垒,慢慢向四周推进。 张斌这会儿正沉迷于火车的测试中无法自拔呢,上次刹车系统出现故障之后,他带着王徵等人排查了几天,几经改进,刹车系统的问题终于解决了,最终测试结果,火车样品的车速大概能达到三十码左右。 这个速度,对于这会儿的大明来说应该是足够了,但是,这只是空载下的结果,而且,后面还只挂了十节空车厢,他们把车厢装满粮食再一试,火车最高也就能能达到十五码左右,这个速度肯定是不够的,必须加大动力。 正当他跟王徵等人一起在车头中忙活时,突然有亲卫在外面朗声道:“大人,辽东急报。” , 第六卷 第五十四章 西宁堡 张斌听闻是辽东急报,吓了一大跳,难道是辽东出事了? 皇太极隐忍了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一旦爆发出来,那绝对是相当恐怖的,袁崇焕可千万要顶住啊! 他匆匆从火车头里跑出来,急吼吼的问道:“什么事?” 传讯的亲卫举着一封信尴尬的道:“小人不知,这是蓟辽督师袁大人派人用快船送过来的信。” 原来是封书信,张斌飞身从火车头上跳下来,取过亲卫手中的信封,撕开仔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崇祯还是忍不住开始瞎指挥了。 袁崇焕在信中说的很清楚,皇上下旨,命他率军出击,一年之内最少要收复失地四百里,他推进到三台子河一线,借助原来的堡垒废墟一个月之内修复了五座堡垒,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皇太极竟然没有率军前来阻止。 现在,三台子河西岸已经尽在掌控,他正率军继续向东突进,但是辽河一线就一座堡垒废墟,他准备先修复西宁堡,并以西宁堡为依托,向四周推进,但是,他怕一座西宁堡还不足以抵御后金的进攻,所以,他想请张斌支援他一批火枪和火炮。 这不是胡闹吗,皇太极都不用疯狂进攻西宁堡,只要把粮道一掐断,十万大军必定不战自溃! 张斌想了想,急问道:“送信的人呢,回去没有?” 那亲卫拱手道:“没有,他正在总督府等着大人回复呢。” 没回去就好,张斌立刻招来王徵、孙元化和宋应星交待了一番,随即便带着一众亲卫坐快船赶回大员总督府。 十万辽东军啊,除了自己手下的大军,大明就属辽东军最强了,可以说,大明明面上的战力中,辽东军起码占了一半以上,如果这十万辽东军出事了,对大明的打击简直无法估量,不管怎么说,哪怕偷偷率军去增援,也不能让这十万辽东军出事! 张斌回到总督府,立马来到书房,翻出辽东地图,仔细看起来,同时,他还让人将送信的辽东军将士招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辽东军将领走进来拱手道:“末将辽东关宁军游击将军祖泽溥参见总督大人。” 祖家人,也不知道跟祖大寿是什么关系,张斌也懒得问这些了,他直接招手道:“西宁堡在哪里,指给我看看。” 祖泽溥闻言,恭敬的走上前,指着关外一段长城和辽河交接处道:“就在这里。” 张斌一看,不由眼前一亮,就在辽河旁边,或许还有办法,他连忙追问道:“辽河现在水位怎么样,适合行船吗?” 祖泽溥点头道:“辽河流域旱灾并不是很严重,这一段大福船进去可能会搁浅,苍山船进去肯定是没问题的。” 车轮舸和苍山船吨位差不多,能走苍山船就能走车轮舸,张斌嘘了口气,点头道:“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筹集下物资,明天就出发,到时候你在前面引路。” 祖泽溥闻言,连连拱手道谢,激动的退了下去。 张斌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随即命人招来戚元功仔细交待了一番,然后便命人准备起物资来。 这会儿辽河西岸,关外长城与辽河交接处,到处都是明军将士的身影,不但西宁堡废墟上布满了忙碌的明军将士,西宁堡外围,甚至是长城外围到处都是明军将士,他们只有少部分人在收集木料和石材,大多数人都在挖坑,或者说挖沟! 袁崇焕当然知道孤军深入,被人截断粮道后大军会不战自溃,所以他选择将西宁堡北边的长城和东边的辽河全部纳入防守范围。 如果粮道被人截断了,他还可以通过联通三台子河的长城运送粮草,这样虽然麻烦一点,但总不至于把人饿到崩溃。 如果皇太极再大费周章将这段两百余里长的长城也截断了,他还可以通过河道运送粮草,河道皇太极总截不断,而且,毛文龙那边水师已经颇具规模,皇太极手里压根就没有与之抗衡的水师力量,实在不行,他就让毛文龙开着战船给他运送粮草。 总之,皇太极想用截断粮道的方法使他率领的十万大军不战自溃是不可能的,要想攻克西宁堡,唯有用人命来填,他可是出了名的会守城,率领不到两万人守城都能让十多万后金大军绝望而去,这次他手下可有十万大军,后金要想攻克西宁堡,最少也要来上百万大军! 皇太极手下有百万大军吗?显然没有,所以,想要攻克西宁堡,基本上,很难。 他之所以写信求张斌援助一批火枪和火炮其实还是为后面的堡垒推进做准备,毕竟要新修建一座堡垒可没那么容易,像西宁堡这样位置绝佳的地方在辽河西岸也很难找到,要修筑新的堡垒,必须借助火枪和火炮之威,不然,怕还没修好就被皇太极率人给端了。 皇太极听闻袁崇焕真率大军深入辽河流域,顿时大喜,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大军早已齐聚海州,距离辽河才五十余里,而他也已率六万后金铁骑赶到辽阳,距离海州也才百余里,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严令两地封锁消息,就是为了等袁崇焕上钩,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敢来! 收到消息之后,他立马率后金铁骑奔赴海州,袁崇焕这边刚在西宁堡建城挖沟,他齐集的二十余万大军便已悄悄散成一个半圆,慢慢围了上去。 袁崇焕赶到西宁堡的第三天,西宁堡南面的城墙才垒起来不到一丈高,其他三边还没动工,散布在四处的侦骑便纷纷回报,到处都是建奴大军,西宁堡已经被建奴大军团团包围了! 这个时候,连祖大寿都吓了一跳,这里离关宁锦防线足有四百余里,在这种地方被包围,跑都跑不掉,唯有跟建奴死战! 袁崇焕却是不慌不忙的下令,让人把外围沟壑的连接处全部挖断,并将辽河水引进去。 皇太极率大军围上来一看,错点没气的喷血,袁崇焕这家伙竟然将西宁堡外围挖的跟蜘蛛网一样,到处都是沟壑,虽然不深,但排的很密啊,骑马过去,越过了第一条沟,越不过第二条沟,越过第二条沟,后面还有不知道有多少条,一不小心就会摔的骨断经折! 这的确是一个阻挡骑兵的好办法,不过,他以前并没有遇到过,因为沟是可以填平的,只是费时间而已,没人会专门跟人玩挖沟填沟的把戏,但是,这次袁崇焕偏偏就跟他玩了,而且玩的很过分,这么多沟,十万大军这几天怕是没干什么其他事情,专门在挖沟呢!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袁崇焕只是派了八万大军在挖沟,有一万人在转运土石,将挖出来的土石全部转移到西宁堡废墟那边去,另一万人则在拼命修筑城墙,这会儿南面的城墙墙体其实差不多已经完工了,只是上面的女墙和箭垛还没有修起来。 皇太极看了看眼前纵横交错的沟壑,只得无奈下令道:“传令,大军沿沟壑外围驻扎,蒙八旗居左,汉八旗居右,间隔一里,扎完营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开始填沟,蒙八旗骑兵先上,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 传令亲卫四散,二十余万后金大军随之四散开来,西宁堡外围十里左右顿时扎满了大营,不过仅仅是西南两面,因为北面是长城,上面同样有明军驻守,东面则是辽河,就算没明军驻守也不会有人扎营扎到河对岸去,渡过辽河可没那么容易,他们也是费了一天时间绕了几十里路,找了处沙洲密集的地方,搭了不知道多少浮桥才绕过来的。 二十余万大军,扎起营来何其壮观,不管是后金铁骑还是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协从军,都满脸洋洋自得,围在中间的十万明军仿佛已经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 而中间的明军将士竟然没有什么惊惧的表情,反而是满脸淡然,因为这一波辽东军大多都是孙承宗出任蓟辽督师的时候招募的老兵,建奴他们见的多了,双方大战也不是一两回了,这么多年了,后金大军也没在他们面前讨到多少便宜,全军覆没的事情更是从没出现过,跟着袁督公他们还打了两回大胜仗呢,建奴也不过如此,他还真不怎么怕! 袁崇焕也是满脸淡然,浑然没有被二十多万大军包围的惶恐,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外面后金大军的情况,随即淡淡的道:“看样子今天他们是不会进攻了,可纲,你带着手下步卒好好休息,明天依计行事。” 副将何可纲拱手道了声遵命,施施然休息去了。 袁崇焕又对一旁的祖大寿道:“复宇,你辛苦一下,带三万人警戒,另外安排两万人去筑城,接下来这段时间筑城的事就交给你了,不要停,争取尽快将南面和东面城墙完工,西北两面不用太急,能把城墙主体立起来就差不多了。” 祖大寿这会儿也麻木了,反正都被围住了,怕个球,大不了拼了,他闻言也只是拱手道了声遵命便转身安排去了,没有一句多话。 袁崇焕为什么这么自信呢,因为这个挖壕沟并不是他临时起意,他也不是一天到晚就窝在关宁锦防线混日子,怎么对付后金铁骑,怎么向东突进,突进到哪里又采用什么战术获得优势,这些,他每天都在考虑,就像这些壕沟,可不是乱挖的,皇太极试试就知道厉害了。 第二天一早,蒙元八旗就在后金大将济尔哈朗的监督下开始填壕沟了。 他们用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后面步卒负责往麻袋里装土,装个半袋子,大约几十斤左右就摆放在土台上,然后骑兵打马过去,一人拎一袋冲到壕沟跟前,捏着袋子后部把土往壕沟里一撒,再转回来,将空麻袋丢地上,再拎起装好土的麻袋继续去填。 这个方法应该说效率是很高的,数万蒙元骑兵,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将一丈宽的壕沟填平,问题,袁崇焕不会让他们这么轻轻松松的填壕沟啊。 第一批拎着麻袋的蒙元骑兵刚来到壕沟跟前,还没撒土,前面百步左右的壕沟里面突然升起一蓬箭雨,“嗖嗖嗖”足有数千箭矢雨点般的落下来,数百蒙元骑兵刹不住势头,被罩了个结结实实,所有人包括战马全部变成了刺猬,倒在壕沟前面。 齐尔哈朗见此情景连忙抬手让后面的蒙元骑兵停止填土,就算蒙元诸部都不是自己的族人,这种摆明了让人去送死的行为也不能继续下去了,不然,蒙元诸部必定会心生怨恨。 这下怎么办呢? 前面的壕沟都引了辽河水进来,他和皇太极都以为后面的壕沟也引了辽河水,搞了半天,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人家站在后面壕沟里面抛射,你连人影子都看不到,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正黄旗骑兵打马跑过来朗声道:“大汗有令,换步卒举盾上前填土。” 这个方法虽然慢一点,却能避免伤亡,齐尔哈朗立马下令,让蒙元诸部换上步卒,举着木盾,扛着麻袋,上! 数百步卒,举着木盾,跑了大约一盏茶功夫,还没跑到壕沟跟前,前面壕沟里又升起一阵箭雨,不过,这次是火箭! “咄咄咄”一阵闷响,每个步卒的木盾上最少都插了十余支火箭,木盾顿时哄的一下燃烧起来,这些步卒也算勇猛了,压根就不管木盾上的大火,硬是冲到壕沟边将土倒壕沟里面才飞速退回去。 他们还没跑回本阵,木盾就烧透了,所有人都不得不把木盾扔地上,就剩光人跑回来。 这样貌似没什么损失,几百面木盾而已,砍点树稍微加工一下就出来了,但是,蒙元八旗不可能带数万木盾啊,就这样,来回填了不到十轮,第一道壕沟还没填平,蒙元八旗的木盾便被烧光了。 皇太极见状,眯了眯眼睛,冷静的道:“蒙八旗,汉八旗,今天全力制造木盾,明天继续填。” 他们消耗的只是木盾而已,砍点树就行了,明军消耗的可是火箭,他就不信了,明军还能准备数十万支火箭,就让你射个痛快,看你们到底准备了多少火箭! 推荐一本新书《无双国仕》,很不错的隋唐争霸文,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六卷 第五十五章 箭矢百万 皇太极认为袁崇焕不可能准备数十万支火箭,那是他太小看袁崇焕了! 袁崇焕虽然没诸葛亮那本事,三天就能纳箭十万支,但他有三年多时间啊,这三年多时间里皇太极操练出六万重甲步兵却没带过来,袁崇焕打造的箭矢可不止数十万支,而是数百万支,而且他全带过来了。 他没有张斌那技术,也没有张斌那么多钱,张斌能造火枪、造火炮,甚至造超级战舰,他只能造长弓、造箭矢,甚至造投枪,这些东西也就是头子上耗点铁,并不值什么钱,对付骑兵的效果却是相当的好,为了对付后金铁骑,他是拉开了架势,发了疯的造。 这次,他所率的五万步卒,几乎人人都配了长弓,这些步卒不但箭囊里面二十支箭是满的,每个人还背了一两捆箭矢备用,这样算下来,他们携带的箭矢绝对不下三百万支,皇太极要知道了,非得喷血不可。 第二天,双方再战,还是齐尔哈朗督促着蒙元八旗的步卒背着麻袋上去填沟,一天时间,十五万大军可以造出多少木盾,这个还真无法统计,总之,他们木盾是绝对够用了,而且,汉八旗的五万步卒还在继续造木盾,明军就算是火箭再多也是枉然。 齐尔哈朗嘴角已经露出不屑的轻笑,这个袁崇焕,专门玩些这没用的把戏,又是挖沟,又是箭雨,这些能阻挡二十万大军吗? 如果任由他们这样填下去,自然是阻挡不住,沟挖再多也会被填平,八万大军挖了三天,二十万大军最多用三四天时间就能填平。 袁崇焕自然不会让他们这样填下去,第一波步卒刚靠近壕沟,照例又是一蓬箭雨罩下来,每个人的木盾都燃起了大火,蒙元八旗的步卒毫不犹豫的继续往前冲去,依昨天的样子,他们只要冲到壕沟边,把土倒完,然后跑回去,把烧的差不多的木盾一扔就完事了。 但是,他们刚来到壕沟跟前,又是一蓬箭雨罩下来,这次不是火箭,而是普通箭矢,填壕沟的步卒仍然是毫不犹豫的举起盾牌,顶在头上,因为抛射的箭矢是从上方罩下来的,只要将盾牌顶在头顶靠前方一点的位置,基本上就不会有事。 如果光是这样,这轮箭雨又白射了,可惜,他们刚刚举起盾牌,突然有上千步卒从他们前方五十步左右的壕沟里面窜出来,举起长弓平射一轮,然后又跳进壕沟里面。 这下填土的蒙元步卒就惨了,他们光顾着防备头上的箭矢呢,再加上盾牌着火,眼前又是火又是烟,胸前射过来的那一蓬箭雨他们根本就没看清,就算看清了,他们也不好防御啊,头上那蓬箭雨还没落下来呢。 “啊啊啊”,一阵惨叫,这批填土的蒙元步卒全部身中数箭倒在地上惨嚎不已。 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仁慈可讲,见这些蒙元步卒已经中箭倒地了,明军自然不会客气,前面的壕沟里又是一蓬箭雨罩下来,这些人的惨叫声终于慢慢平歇,所有人,又被射成了刺猬。 齐尔哈朗见状,脸色一变,又着了明军的道了,这第一道壕沟还没填平呢,就差不多搭进去上千人,这样下去还得了。 他想了想,大吼道:“派一千弓骑随后保护,继续填土。” 他并没有做太多的解释,反正刚才的情形蒙元八旗的将领都看见了,弓骑该怎么保护,步卒该怎么配合那是他们的事情,总之,填土的事不能停。 蒙元八旗的将领商量了一阵,干脆派出一部将领上前指挥,带着一千骑兵跟在步卒后面大约三十四步的位置,跟着填土的步卒慢慢上前,准备对付窜出来捣乱的明军。 明军可没有因此而停歇,仍然是箭雨不断,就算是最后那一波窜出来平射的时候会被跟在后面的弓骑射到,他们还是毫不犹豫的窜出来攻击填土的蒙元步卒。 齐尔哈朗认真注视着前面的情形,一千弓骑貌似还有点不够,上去填土的蒙元步卒还是被射翻一大片,能逃回来的没几个,而明军借助壕沟的掩护中箭的并不是很多。 一千弓骑不够就上两千,他继续下令道:“再派一千弓骑上去。” 这下窜出来捣乱的明军伤亡就大了,不过填土的蒙元步卒伤亡更大,基本上每次上前填一波土都要留下上百具射的跟刺猬一样的尸体。 齐尔哈朗面色冰冷,一点停止的意思都没有,蒙元步卒虽然害怕,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填土,因为违抗命令比被明军射死还惨。 如果上去被明军射死,那也只是损失一些步卒,如果违抗后金的命令,他们会冲进部落,把整个部落的青壮全部杀死,剩下的男女老少都变成奴隶! 这样的事情后金可没少干,草原上的蒙元部落不知道被他们灭掉多少,要不然,蒙元诸部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从他们的命令,给他们当炮灰。 就这样坚持了将近两个时辰,蒙元诸部付出了数千步卒伤亡的代价,终于填平了一道壕沟,那壕沟前面堆积的尸体足以将壕沟填平,如果齐尔哈朗再狠毒一点,完全可以让蒙元步卒背着麻袋直接跳进壕沟,这样填沟的速度更快,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将一道壕沟填平! 当然,他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如果他这样下令,蒙元诸部绝对会怨气冲天,到时候可就不好驾驭了,让他们这样慢慢添油灯般的上去送死,他们反而不会有太大的怨气。 皇太极并没有传来新的命令,看样子,他对这种方式是默认的,拿协从军去消耗明军的实力,这是后金的一贯作风,虽说蒙元步卒的伤亡比较惨重,明军那边肯定伤亡也不小,齐尔哈朗对此一点不忍之心都没有,填平了第一道壕沟之后,他毫不犹豫的下令,继续填! 明军虽说挖的壕沟多,但是,他们也只挖出两里开外,而且一条直线上最多也就十余条壕沟,这样算下来,只要消耗两三万蒙元步卒,耗费五六天时间,就能填出一条通往西宁堡的大道,这个速度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因为明军不可能在五六天只能将西宁堡修复。 十万明军,依托一座没有修复的堡垒甚至连六万后金铁骑都干不过,只要能干掉这股明军,哪怕把蒙元步卒消耗的一干二净也值了,所以,皇太极并没有发出新的命令,齐尔哈朗则强逼着蒙元诸部继续拿人命去填! 西宁堡南面的城墙上,袁崇焕仍然是满脸淡然,后金联军填沟的速度有点超出他的预期,五六天时间,他们的确不能修复整个西宁堡,但是,只要能修复东南两面城墙就差不多了,他还有后招呢,对守住西宁堡他充满了信心。 这时候,西宁堡以南百余里,辽河入海口处,五十余艘车轮舸正排成一列飞速进入辽河水道,当先的一艘车轮舸上,祖泽溥激动的对一旁的戚元弼道:“戚将军,还有百余里就到西宁堡了,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没有你们的火枪和火炮支援,我们真不知道能不能拿下辽河一线。” 戚元弼微笑道:“祖将军,别老这么客气啊,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们总督大人对辽东的局势也特别关心,收复失地四百里,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能出力,我们自然要出点力。” 他们可不是出点力这么简单,戚元辅所率的这五十艘车轮舸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戚元功所率的二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上百艘车轮舸呢。 张斌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怕祖泽溥到处乱说,暴露了他的实力,另外也是因为有些物资并不是一天能调拨到位的,比如说粮食,就要去广东那边调拨。 这次,张斌也不是光支援一点火枪和火炮,燧发枪,他足足给袁崇焕调拨了五千把,千斤佛郎机,他直接命人从威远战列舰上拆了一百门! 还有配套的弹药,还有十万石粮食,更重要的还有一万戚家军,如果袁崇焕顶不住了,戚元功会毫不犹豫的率戚家军登陆支援,按张斌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这一战绝对不能败! 皇太极还不知道张斌给他备下了数道大餐呢,他这会儿还幻想这歼灭眼前这十万明军主力,然后攻破关宁锦防线呢。 下午,战斗继续,蒙元诸部的步卒开始填第二道壕沟,天空中箭矢交错,地面上惨叫连连,不时有中箭的蒙元步卒和明军将士倒地,双方主帅都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正在这时,东边的辽河上突然出现一支船队。 皇太极见了忍不住脸色一变,因为他知道,这绝对不是后金的船队,这会儿他手下还没有水师呢。 袁崇焕见了却是笑逐颜开,大明水师的车轮舸他还是认识的,而且唯有大明福广总督麾下才能凑出如此多的车轮舸,张斌果然够意思,甚至连他都没想到,支援会来的如此之快。 战斗仍在继续,双方主帅的目光却不在战场上了,他们都在注视着这五十余艘车轮舸。 皇太极有心派弓骑去河岸放几轮箭,但仔细观察了一下车轮舸的结构,他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车轮舸可是专门为冷兵器时代的海战设计的,船舱全部是用厚木板钉成,一般的箭矢根本就穿透不了,只要船舱里面的人不出来,你再放箭都没用。 戚元辅倒是想建奴能上来贱一波,他已经命令戚家军的火枪手全部集中到船舱的几个窗口处了,只要建奴敢派人过来,就让他们尝尝子弹的滋味。 可惜,远处的建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个上来喊话的都没有。 很快,船队便驶过建奴的营地区域,进入被挖的到处都是沟壑的西宁堡明军控制区域。 这时候,袁崇焕已经来到西宁堡东面,辽河岸边的简易码头上,这个码头自然不是原来就有的,是袁崇焕让人修建的,他知道张斌十有九会给他调拨一些火枪和火炮,而且,很有可能会走水路,所以他才让人修建了这么一个简易的码头。 第一艘车轮舸刚刚靠上码头,祖泽溥便从船上跳下来激动的喊道:“大人,福广总督张大人派戚家军副总兵戚元弼将军给我们送来了五千支火枪和一百门火炮。” 袁崇焕闻言,目瞪口呆,这张斌也太够意思了吧,五千支火枪,京城的神机营都没有这么多,还有一百门火炮,省着点用,足以用来防御十座堡垒了,他的计划是在辽河沿岸修筑五座堡垒,这样算下来,岂不是每座堡垒可以装备二十门火炮,那简直比宁远城的防御还要强悍啊! 这时候,戚元弼也从车轮舸上下来了,他疾步走到袁崇焕跟前拱手道:“末将福广总督麾下戚家军副总兵戚元弼参见袁大人。” 袁崇焕连连拱手道:“戚将军辛苦了,戚将军辛苦了。” 戚元弼并没有跟他寒暄,而是继续拱手道:“末将斗胆,敢问袁大人现在战况如何,我们总督大人说了,如果袁大人需要支援,随时开口,一万戚家军将士就在辽河外的海面上等着。” 袁崇焕闻言,大惊道:“戚家军都来了吗?这,这,擅自调动手下兵马离开驻地可是大罪,张大人这,袁某真的无以为报啊!” 戚元弼无畏的道:“张大人说了,这一战,辽东军绝对不能败,别说是戚家军,如果袁大人真顶不住了,哪怕把东番九卫的屯卫战兵全调过来,也要干翻建奴!” 袁崇焕闻言,感动道:“大恩不言谢,你回去跟张大人说,这份恩情袁某记下了。这会儿我这还顶的住,你们还是不要冒险参战了,有了这五千支燧发枪和一百门火炮,这一战,我们赢定了!” 戚元弼略带遗憾道:“既然如此,那赶紧把火枪和火炮卸下来吧,这次我们还带过来两百门虎蹲炮,不过这个只能先借给你们用一下,因为我们戚家军就这两百门虎蹲炮了,现在东番那边缺铜,暂时还无法补充。” 袁崇焕闻言,连连道谢,紧接着,他便招呼手下将士协助戚家军将燧发枪、千斤佛郎机、虎蹲炮和相应的弹药全部搬进了西宁堡。 第六卷 第五十六章 炮轰皇太极 皇太极还不知道张斌派人送来了火枪和火炮,他只当是大明朝廷给袁崇焕运送粮草来了,登州卫那边有大明水师他十分清楚,大明朝廷通过水师给辽东明军运送粮草也不是一两回了。 有了粮草支援想让这十万明军不战自溃是不可能了,不过,他并不着急,只要填平眼前的沟壑,六万后金铁骑冲上去,这十万明军同样要溃败,野战后金铁骑还没遇到过对手,就五六天时间明军也绝对不可能把西宁堡修好。 由于他误判了张斌送来的东西,他并没有采取任何对策,第二天一早,仍然是齐尔哈朗督促蒙元步卒填壕沟,蒙元诸部虽然极不情愿,但一想到违抗命令的后果,他们不得不齐集人马,继续拿人命去填。 经过两天的摸索,他们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明军最具威胁的无外乎最后那一轮平射,那时候他们要往沟里撒土,还要防备头顶上落下来的箭矢,根本就没办法防御从胸前平射过来的箭矢,所以,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在胸前塞块熟牛皮,又或者干脆在胸前绑一块木板,反正只要胸前不被箭矢穿透,他们基本就不会有事。 他们想出的办法貌似起到了作用,第一轮填土,除了个别倒霉鬼被射死,其他人基本跑回来了,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见此情景,蒙元诸部的将领不由露出了狂喜的表情,齐尔哈朗和皇太极也纷纷露出了微笑,毕竟蒙元八旗这会儿已经臣服了,老逼着他们去送死也不好,能减少伤亡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他们看到西宁堡里面的情景,估计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这时候,西宁堡南城墙后面,已经垒起了十排土堆,一百门千斤佛郎机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土堆上,炮口上翘正对着远处后金联军的大营,戚家军的火炮手正在跟辽东军将士讲解怎么装填弹药,怎么操控火炮,而袁崇焕和戚元弼正站在南面城墙上一处修好的箭垛后面用望远镜偷偷的观察着后金联军的大营。 这时,他们身后一名戚家军传令兵突然朗声道:“报告,袁大人,戚将军,火炮已经全部就位。” 袁崇焕闻言,满脸希冀的看向戚元弼,这新型佛郎机炮怎么操控,他还真不是很清楚,至于拿火炮瞄准固定的位置他也没怎么尝试过,所以,这次,他将指挥权交给了戚元弼,想先看看他是怎么指挥的。 戚元弼闻言,立即下令道:“第一排和最后一排中间一门,装填子铳,试射一发。” 一阵令旗挥舞,“轰轰”两声,两枚炮弹从西宁堡里飞出来,砸向后金军的营地。 后金军营地就在沟壑外围一两里处,也就是说,他们的大营离西宁堡也就三四里左右,而千斤佛郎机的射程是五里左右,所以,戚元弼才会让手下人将火炮架在城墙后面的土堆上,并调出一定的斜度。 皇太极被突然响起的火炮轰鸣声吓了一大跳,火炮的威力他可是见识过很多次了,这东西简直守城的神器,攻城方的克星,他们仅有的几次攻城失败几乎都是因为火炮之故,一座城池一旦装备十门以上的火炮,攻城难度立马倍增,这是很多次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也是看到火炮就有点头疼。 原来,昨天明军还运过来一批火炮,会是多少门呢? 如果超过十门就麻烦大了,十万大军再加上十多门火炮,如果再让他们拖到城池修复,这西宁堡还真不一定攻的下来。 还好,掉下来的炮弹仅有两枚,一枚落在远处沟壑间的平地上,滚了两滚便掉进沟壑里面,溅起了一点水花,另一枚则直接砸在一条沟壑里面,溅起了一条水柱。 皇太极见状,松了口气,两门火炮倒没什么,看样子好像射程还不怎么远,威胁并不是很大。 城墙上的戚元弼则是满脸尴尬的道:“这,炮口调太高了!” 他用望远镜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即下令道:“传令,把中间两门火炮下调二十度,再试射一发。” 二十度?袁崇焕忍不住问道:“戚将军,二十度何意?” 戚元弼闻言,面现难色,这可是他在海军讲武堂学习的内容,光是这个度数他就学了好几天,这一下怎么跟人说的清。 他想了想,概括道:“这是我们总督大人定下的计量单位,将一个圆均分成三百六十份,每一份就是一度。” 他这一解释,袁崇焕更晕了,什么计量单位啊,一个圆又怎么均分成三百六十份啊? 这时候,下面的戚家军将士也被问的有点发晕了,这次送过来的千斤佛郎机其实是带炮车的,不过炮车上面的刻度只有十五度,因为一般加农炮都是平射,抛射的夹角最多也就十五度,但是,后金军的军营明显在三四里左右,十五度的夹角肯定是射不到的,所以,戚元弼才让人修了十排土台,一是为了加大夹角,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炮弹砸自家城墙上。 这个度数他们解释不清楚,戚家军的炮兵调起炮口来却相当的快,他们固定了一个参照物对准刻度线,然后把炮车前面的土挖掉一点,先调低十度,然后又将固定的参照物放下来十度,再挖掉炮车前面的一点土,下调十度,二十度就调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的令旗举起,戚元弼立马下令道:“开炮。” “轰轰”,又是两声炮响,这下皇太极脸都绿了,因为两发炮弹都飞进后金八旗的大营里了。 这会儿大战还没开始,仅仅是填沟壑而已,所以,皇太极并没有令所有八旗精锐全部列阵在大营外等候,而是每次一旗人马,每半天一轮换,在他后方护卫,其他人马这会儿还在大营里休息呢,也不知道这两发炮弹有没有砸中营帐中休息的八旗精锐。 这明军还真是狠毒啊,专门照着他们后金八旗的大营轰,如果他们这样日夜不停的轰那真是麻烦了,时刻可能有炮弹从头上掉下来,谁还有心思休息啊,他甚至已经有把大营后移几里的打算了。 明军可比他想象中的还狠毒,一百门大炮,目标全是后金八旗的大营,一轰下来可不是两发炮弹,而是一百发! 袁崇焕和戚元弼都是一个心思,先给皇太极一点教训,砸死他几千后金铁骑再说,就这还算皇太极走运,没把六万余后金骑兵全部集结在大营外列阵,如果六万余后金铁骑全部整整齐齐的排在一起,五轮炮弹下去,非轰死他上万精锐不可! 皇太极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会儿填壕沟才刚刚开始,他不想移营引起骚动,他想着,就让明军轰几炮也没多大事,大不了让炮弹落点处的人躲开一点呗。 于是乎他轻描淡写的对身边一个亲卫道:“去,看看炮弹砸中人没,让炮弹附近营帐的人都躲开点,暂时不要回营。” 火炮他们也有,这会儿虽然没有历史上那些会铸造火炮的辽东军将士投降,给他们造火炮,但是,他们攻下的沈阳和辽阳等重镇还是有一些火炮的,在他看来,这火炮笨重的很,移个位置相当的麻烦,明军应该不会费劲把火炮移来移去,这会儿炮弹都轰进大营了,他们应该不会再移动火炮了。 他这个想当然的愚蠢决定直接害死了数千后金铁骑,明军看似没什么动静了,其实是在调校其他火炮的角度,装填子铳,戚元弼看落点差不多了,已经开始命人将剩余的九十八门火炮全部下调二十度了。 西宁堡里一阵尘土飞扬,很快,一面面准备完毕的令旗相继举起,待所有火炮旁的旗手举起令旗,戚元弼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 “轰轰轰”,一阵巨响,一百发硕大的炮弹腾空而起,罩向后金八旗的大营,皇太极见黑压压一片炮弹飞过来,脸色顿时大变。 完蛋了,着了明军的道了,原来他们不止两门火炮,看着炮弹数量,最少有上百门火炮! 他连忙大吼道:“快,命令所有人离开大营,后撤五里。” 对面城墙上的戚元弼却是不慌不忙的下令道:“调低一度,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这几度之内就不用去挖下面的土了,直接调炮车上的紧锢件就行了,“咔咔咔”,一阵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各个炮位的旗手很快便举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一百炮弹再次罩向后金八旗的大营。 戚元弼看了看效果,随即下令道:“调低二度,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咔咔咔”,又一阵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各个炮位的旗手很快又举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再次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 这时候,后金八旗的大营那叫一个兵荒马乱啊,到处都是惨叫声和马嘶声,无数八旗精锐从营帐中跑出来,跨上战马,疯狂的向大营后面奔去,各个营帐中间的道路都挤成了一锅粥,各种叫骂声不绝于耳,他们越是想快点跑越是跑不快,甚至还有战马因为受了惊,在人马群中横冲直撞,使场面更加混乱。 戚元弼在望远镜中看到这场景,兴奋的下令道:“再调低一度,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咔咔咔”,又一阵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各个炮位的旗手很快又举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再次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后金八旗的大营顿时溅起一片血花,炮弹所过之处,到处都是残肢乱舞,方圆数十丈范围内一片血肉模糊,不知道多少人马惨死其中。 这已经是第四轮了,只有最后一发了,装填子铳需要时间,估计装填完,后金八旗也跑光了,戚元弼用望远镜迅速的扫了一遍,随即下令道:“调高五度,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他这次对准的目标是皇太极和这家伙后面的骑兵方阵,这会儿他已经有点后悔了,一开始就应该追着皇太极轰的,如果能把他轰死,这一仗基本上就赢了,后金大军绝对会仓皇后撤。 很快,各个炮位的旗手很快又举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再次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戚元弼用望远镜紧张的注视着皇太极,可惜,皇太极一点事都没有,倒是他身后不远处溅起一片血花,骑兵方阵像被一只恐怖的巨兽咬了一口一样,中间出现一个巨大的血团,最少有上千人被轰的人仰马翻,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 戚元弼一拳砸在身前的箭垛上,懊恼道:“可惜了!” 袁崇焕见状,惊奇道:“戚将军,怎么了?” 戚元弼摇头叹息道:“应该一开始就瞄准皇太极轰击的,只要能把他轰死,这场仗我们就赢了,我也是着魔了,一心想把他们的大营轰的乱七八糟,却没想过擒贼要擒王的道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袁崇焕举着望远镜看了看,随即安慰道:“没用的,除非你一炮轰中,不然他就跑了,你看,这会儿他不是跑的连影子都没了。” 戚元弼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后金八旗的大营前面除了刚轰中的地方一团血肉模糊,其他地方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皇太极已经带着人跑了。 皇太极之所以一开始没跑,主要是因为炮弹都是落向后面大营的,他作为主帅,不能大炮一响就狼狈逃窜,要他一跑,乱的可就不光是后金八旗了,蒙八旗和汉八旗都会大乱。 所以,他一直在那里硬挺着,只是派人去大营通知人撤退。 他正在那里想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呢,没想到,明军突然一堆炮弹砸过来,直接把他后面镶黄旗大阵砸出了一个巨大的血坑,他顿时惊醒,带着镶黄旗剩余人马绕过大营向后面跑去。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蒙八旗和汉八旗大乱了,如果他被明军轰死了,那就不是大乱这么简单了,直到跑到大营后面四五里,他才停下来整饬队伍,并派人传令,让蒙八旗和汉八旗先后撤五里扎营。 蒙八旗和汉八旗这会儿已然有点乱了,因为主帅皇太极跑了! 一开始,他们并没有什么惊慌失措的感觉,因为明军炮轰的是后金八旗的大营,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而且,皇太极一直淡定的打马立在阵前,让他们误以为明军的炮轰并没有造成多大伤亡,所以,他们只是集结在那里等候命令,并没有乱。 但是,最后一阵炮响,皇太极附近突然溅出一片雪花,然后,一阵兵荒马乱,在那里督战的皇太极,连带镶黄旗的大军都跑的不见人影了,他们不害怕才怪。 第六卷 第五十七章 火烧敌营 蒙八旗和汉八旗之所以敢在明军面前耀武扬威,靠的是后金铁骑撑腰,如果没有后金铁骑,他们这十多万杂牌军根本就不是十万辽东军的对手。 此时,西宁堡外围已是一片大乱,后金铁骑已经跑的不见踪影,甚至连主帅皇太极都跑不见了,蒙八旗和汉八旗顿时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们怕啊,他们真的很怕,辽东军中的关宁铁骑虽然比后金铁骑差点,收拾他们同样轻轻松松,他们真怕关宁铁骑突然冲出来,把他们给打了。 关宁铁骑会冲出来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袁崇焕还没这么鲁莽,在没有确定后金铁骑的位置之前,他不会贸然出击,杀这些后金协从军根本就没多大意义,因为他们就炮灰般的存在,根本就没多少战斗力,如果杀着杀着后金铁骑突然围上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正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动向呢,这些炮灰还真叫一个乱啊,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收到命令,反正就是一窝蜂的往大营跑,甚至营门都被他们挤的堵住了,大营四周的阑珊很多也被他们推倒了,很明显,他们这是回去收拾东西跑路呢。 有时候战机稍纵即逝,袁崇焕看了看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大营,又看了看中间后金八旗的大营,突然开口道:“戚将军,你带来的火炮能调整方向吗?” 戚元弼闻言,连忙点头道:“方向也可以调整,只是有点费事。” 他带来的这批千斤佛郎机都是带炮车的,也就是威远战列舰中装在各层甲板上的简易炮车,如果有木板最为底座,调整方向是十分方便的,不过这会儿西宁堡里面可没有像甲板那么巨大的木板,所以,戚元弼只能命人将炮车的基座埋土堆里,以为固定,这会儿如果想调整方向就必须把炮车挖出来,再重新换个方向埋下去。 袁崇焕闻言,跟他商量道:“如果能在一刻钟内调整火炮方向,就尽快将火炮对准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大营,这会儿他们正在收拾东西,估计很快就要拆营帐了,如果能阻止他们拆营帐,那就好了。” 戚元弼忍不住问道:“阻止他们拆营帐有什么用?” 袁崇焕淡淡的道:“你别看这会儿白天还算暖和,晚上那可是凉快的很。” 戚元弼不解的问道:“凉快?凉快不好吗,正适合露营啊,就算他们没了营帐影响也不大吧?” 袁崇焕这个尴尬啊,他干咳道:“呃,这个,我说的凉快是委婉的说法,这会儿晚上还有点冷,如果没有营帐,这些人十有九会感染风寒。” 原来是这么回事,戚元弼看了看蒙八旗和汉八旗大营的位置,随即对身后一个亲卫道:“快,你下去传令,让他们将前排两排十门火炮分别向左右移动十度,不要挖出来了,挖掉旁边的土,用东西撬,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 那亲卫闻言,道了声遵命,一溜烟跑下城墙,传令去了。 这时候,皇太极的命令好像传到了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大营,两座大营混乱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很多人已经开始拆营帐了,甚至一部分蒙元骑兵还被调到中间的后金八旗大营,冒着挨炮弹的危险,去帮后金八旗收拾营帐。 戚元弼见状,提议道:“袁大人,要不先对着中间轰几轮?” 袁崇焕想了想,摇头道:“不,先把两边的吓跑,中间的自然就慌了,如果先轰中间的,两边的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挨过炮弹。” 戚元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关注起后面火炮的移动情况来。 这时候,西宁堡内正吆喝声不断,辽东军和戚家军足有数百人,围着二十门火炮,铁锹锄头一起上,拼命的撬动着。 千斤佛郎机再加上底座足有一千五百余斤,如果是抬起来重新定位,那就麻烦了,只是稍微挪动一下位置倒没什么,也就是先将一边的土挖出来一点,然后众人合力,拿着锄头和铁锹在另一边使劲撬,十度也就那么一点点,撬几下也就差不多了,撬完再将土填上,敦实,就算是完事了。 一面面准备完毕的令旗举起,戚元弼征求了一下袁崇焕的意见,随即下令道:“前两排火炮,下调三度,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很快,二十门火炮便装填完毕,戚元弼立马大喝道:“开炮。” “轰轰轰”,沉寂了一阵的火炮轰鸣声再次响起,这次飞出来的炮弹并不多,也就稀稀拉拉二十枚,但是,造成的伤害却一点都不小,因为这会儿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协从军几乎都在大营中收拾营帐呢,这二十枚炮弹一砸进去,简直是弹无虚发,每枚炮弹都能在两边的大营中犁出一条数丈长的血槽。 蒙八旗和汉八旗大营顿时炸锅,炮弹落点附近,被溅了一身血的士卒率先丢下东西仓皇逃跑,紧接着,两座大营的士卒简直如同潮水般的向后退去,有些将领还想阻止,却怎么挡都挡不住。 开玩笑呢,后金铁骑都吃不住炮弹跑了,让他们留在这里吃炮弹,没门。 戚元弼见状,不慌不忙的下令道:“前两排火炮,再下调两度,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咔咔咔”,又一阵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各个炮位的旗手很快又举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再次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蒙八旗和汉八旗大营再次爆出一阵血花,这下,两座大营的士卒都吓得发了狂,拼命往后逃去,很快两座大营便空空如也,一个人影皆无。 这时候,中间大营的蒙元骑兵早已吓的战战兢兢,面无人色,明军的火炮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啊,他们在这里收拾营帐本就危险,明军会放过他们吗? 当然不会,袁崇焕看了看两边大营的情况,微笑道:“给中间也来一轮吧,赶紧把他们吓跑,我好派人去烧营。” 戚元弼闻言,连忙下令道:“后面八排火炮,下调三度,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咔咔咔”,又一阵有节奏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后面八排炮位的旗手很快又举起了手中的令旗,戚元弼再次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 “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八十枚炮弹再次落向后金八旗大营。 这会儿,后金八旗大营里的蒙元骑兵正惊恐的看着西宁堡方向,炮弹还没落下来,他们便打马疯狂向后奔去,明军果然朝这边开炮了,再不跑,那就是傻子了。 这一轮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因为后金八旗大营里本来进没进去多少蒙元骑兵,再加上他们一看见炮弹砸过来就跑了,八十枚炮弹甚至八十个蒙元骑兵都没伤到。 不过,这一轮炮击的效果却相当明显,炮弹一落下去,后金八旗大营里的蒙元骑兵顿时跑了个精光。 袁崇焕见此情景,立马朗声下令道:“传令,命何可纲率五千步卒,携火箭将后金八旗大营所有营帐全部点燃;命祖大乐率五千步卒,携火箭将蒙元八旗大营所有营帐全部点燃;命曹恭诚率五千步卒,携火箭将汉八旗大营所有营帐全部点燃,不要有任何犹豫,不要取任何物资,冲进去就放火,越快越好,去吧。” 他身后三名亲卫齐齐拱手道了声遵命,然后便飞快的跑下城墙,四散传令去了。 不一会儿,各处壕沟中便跑出一队队明军步卒,如同百川汇流般涌向壕沟外围的后金联军大营。 不过,领队的将领都略微显得有点怪异,因为这会儿还是大白天,他们竟然一人举着个火把。 当然,这火把不是用来照明的,而是用来点火箭的。 他们汇聚到被后金联军填平的壕沟处又一分为三,变为三条长龙,直扑后金联军的三处大营。 这时候后金联军的三处大营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拆了一半的营帐和丢弃的物资,甚至还有受伤的后金士卒在地上惨嚎,不过进入大营的明军将士压根就没管这些,领头的将领手一指,便会有一队人马往旁边散开了,大约一刻钟后,进入大营的步卒终于全部散开,三处大营先后响起一声大吼:“点火,点火,点火。” 各处带队的将领把手中的火把往前一伸,一堆手持弓箭的步卒便会围上来,将箭头上包裹的碎布往火把上一凑,待带油的碎布点着,他们便毫不犹豫的张弓放箭,将带火的箭矢射向四周的营帐。 “嗖嗖嗖”,三处大营中飞起无数的火箭,几乎所有营帐都烧了起来。 此时,离大营五里远的一处树林旁,皇太极正命各旗统领收敛溃兵,整饬队伍,后金铁骑不亏为天下有数的精锐,不到半个时辰时间,五万余人马便渐渐归拢,排成一个又一个的方阵,再无丝毫乱象。 正在此时,北边突然响起闷雷般的马蹄声,皇太极一听到这马蹄声,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 没有侦骑前来报警,证明是自己人,蹄声散乱异常,没有一点节奏,很明显是蒙元骑兵逃过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北边便出现无数散乱的骑兵,黑压压的一大片,疯狂的向这边涌过来。 看到后金铁骑在此布阵,蒙元骑兵仿佛找回了主心骨,脸上的慌乱之色渐渐消失,马速也慢慢降低。 皇太极大致扫了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帮家伙,什么都没带,就这么跑过来了,营帐呢,粮草辎重呢? 这时候,齐尔哈朗带着一队亲卫狂奔而来,看他那狼狈样,皇太极忍不住大吼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收了营帐再撤退吗?” 齐尔哈朗闻言,羞愧道:“大汗,明军炮轰蒙八旗和汉八旗大营,两营士卒惊慌失措,争相奔逃,挡都挡不住啊!” 皇太极恼怒道:“这帮没用的东西,明军撑死就一百门火炮,他们四散开来,明军一炮能轰到几人?” 齐尔哈朗满脸羞愧,低头不语。 皇太极见状,挥手道:“算了,你去整饬你的镶蓝旗部众吧,快点编组列阵,等下可能还有大战。” 齐尔哈朗闻言,连忙拱手告退,皇太极满脸阴沉的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传多尔衮、阿济格、多铎。” 多尔衮、阿济格、多铎,这三兄弟乃是大妃阿巴亥所出,在努尔哈赤诸子中地位最为尊崇,当初多尔衮还和皇太极争夺过汗位,所以,皇太极跟他们三兄弟始终存在隔阂,一有什么危险的任务,皇太极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三兄弟。 这次,营帐必须抢回来,但是,去收拾营帐就会被明军炮击,如果运气不好,被炮弹砸到,那绝对是十死无生! 这么危险的任务,自然不能让其他兄弟去,这三兄弟正合适,如果他们正好被炮弹砸中,那是他们运气不好,怪不得谁来。 皇太极正在那里盘算呢,多尔衮、阿济格和多铎已经各带一队亲卫,打马狂奔而来。 这三兄弟自然清楚皇太极跟他们不对付,不过,皇太极对他们还算过的去,原本他们统领的正白、镶白二旗皇太极并没有收回,只是经常会给他们安排一些危险的任务。 正是因为皇太极老是给这三兄弟安排危险而又艰巨的任务,这三兄弟反倒练就了一身本领,后面,皇太极死后就数他们三个最厉害,甚至多尔衮还差点夺取了皇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略过不表。 皇太极见这三兄弟来了,也不多话,直接下令道:“你们各率一千亲兵领一旗蒙元骑兵去收拾营帐,蒙元骑兵但有后退逃跑者,杀无赦。” 卧槽,这是叫我们兄弟去吃炮弹啊! 这三兄弟互望了一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立马就拱手齐声道了声遵命,随即便打马回本阵点亲兵去了。 皇太极眯着眼睛看了他们的背影一会儿,这才转身去处理其他事情。 回正白旗和镶白旗本阵的路上,阿济格忍不住问道:“二弟,这家伙摆明了让我们去吃炮弹啊,你为什么给我们打眼色,让我们应了?” 多铎也露出满脸不解之色,看向多尔衮,他也想不明白,这么危险的任务,二哥为什么让他们一声不吭就接了。 多尔衮睿智的道:“明军的火炮轰不了太远的,我们率亲兵在大营后面一里等这就行了,要吃炮弹也是蒙元骑兵去吃,怕什么?” 阿济格和多铎闻言,不由露出恍然之色,对啊,远远的躲后面就行了,又不用亲自率军去大营吃炮弹,怕个屁啊! 第六卷 第五十八章 大辽河堡 皇太极能想的到营帐的重要性,袁崇焕自然也想的到,这会儿的辽东晚上是真的冷,如果没有营帐挡住那刺骨的寒风,没几个人能扛的住。 原本皇太极压根就没想过大营会守不住的问题,这会儿,在野外,后金铁骑就是无敌的存在,再加上十五万协从军,就算是辽东军全来了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这并不是他轻敌,在野外,辽东军真干不过后金铁骑,从入侵辽东至今,后金铁骑都跟辽东军打了二十多年了,辽东军还从未偷袭过后金铁骑的大营,就因为他们知道干不过,不敢来。 这也不是他大意,他也知道有的火炮射程能达到四五里,问题那都是千斤以上的火炮,而且,辽东军这一路从三台子河奔赴辽河,都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他们携带的辎重里面压根就没有火炮,这点从头两天填壕沟的战斗中也得到了证明,明军要是有火炮,蒙元步卒上去填壕沟的时候他们就开炮了,那会一直拿弓箭还击啊。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张斌会派人送火炮过来,而且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多。 他要知道张斌会送这么多火炮过来,压根就不会在那么近的距离扎营。 可惜,这会儿说什么都迟了,甚至,他派蒙元骑兵回去收拾营帐都来不及了。 多尔衮他们兄弟刚刚点齐亲兵来到蒙元铁骑扎堆的地方,还没将蒙元铁骑集结起来,北边的便亮起冲天的火光,那位置,正好是他们扎营的地方。 皇太极见状脸色大变,他呆呆的看了看远处的火光,随即对身边的亲卫下令道:“快,带一队人过去看看。” 他这只是心存侥幸而已,这么大的火光,不用想,肯定是他们扎下的大营着火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他派出去的亲卫便跑回来惊慌的道:“大汗,不好了,我们的营帐全着火了。” 皇太极闻言,冷冷的问道:“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大营呢?” 那亲卫失声道:“也着火了,全都烧起来了,所有营帐全烧起来了。” 皇太极闻言,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即断然下令道:“传令,蒙八旗、汉八旗还有后金八旗,即刻撤退,连夜赶回海州。” 这可以说是后金崛起以来打的最窝囊的一仗,甚至还没跟明军正式开战就损失了数千八旗精锐,皇太极气的几欲喷血,他狠狠的看了一眼北面的火光,随即调转马头,带着后金联军往南奔去。 这个帐他迟早要找袁崇焕算,不过现在他必须马上率军赶回海州,袁崇焕这把火几乎把后金联军所有辎重都给烧了,不光是晚上没有帐篷没法宿营,还有锅碗瓢盆什么的,全丢了,他们甚至连饭都没法做,粮食这些人撤退的时候倒是知道抢出来一部分,问题他们不能吃生的啊! 皇太极这会儿是气的快吐血了,袁崇焕却是乐开了花,看到熊熊燃烧的后金联军大营,他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这下皇太极唯有退回海州了,不然他这二十万大军不冻废了也得饿废了。马上传令祖大寿,派出侦骑跟在建奴后面,看他们是在哪里渡河的。” 他身后一个亲卫应命而去,戚元弼有些好奇的问道:“袁大人,您的意思,我们追上去半渡而击?” 袁崇焕摇头道:“不不不,他们渡河的时候肯定会做好安排,如果不能一举击溃留下来的人马,他们渡过河的队伍再回头一击,我们必定大败。我是想在他们渡河的地方修一座堡垒,反正这辽河沿岸我们最少也要修五座堡垒,不如修一座修那里,架上二十门火炮,只要他们敢再从那里渡河,我们绝对能轰的他们找不着北。” 戚元弼闻言,恍然道:“有道理,只要火炮架起来,他们就别想从那里渡河了。” 当天晚上,侦骑便回报,建奴渡河地点就在离西宁堡大约五十里左右的一个河湾里,而且,看他们那架势是准备连夜渡河。 袁崇焕闻讯,心中已有定计,第二天一早,他得到建奴已经全部过河撤往海州以后便请戚元弼率戚家军将士将六十门火炮装上车轮舸,顺流而下,送到建奴渡河的地点,想办法抬上岸,同时又令祖大寿率五万关宁铁骑从陆路跑过去,即刻在河边搭建零时炮台,同时选好地点准备筑城。 关宁铁骑出发以后,他又召集何可纲、祖大乐、曹恭诚等将领细细交待了一番,随即便带着三万步卒和一应粮草辎重赶往后金联军渡河之地。 一路并没有什么意外,不出两个时辰,他便率军赶到了侦骑所说的河湾处。 此时,关宁铁骑正在修筑零时炮台,祖大寿则早已找到了和适合筑城之地,戚元弼也已将火炮送到。 袁崇焕看着辽河两岸后金军仓促撤离时留下的满地狼藉,不由豪情大发,对着祖大寿、戚元弼等一众将领慷慨激昂道:“此处扼守辽河要道,就如同关宁锦防线之大凌河堡一般重要,以后这里就叫大辽河堡吧。” 大辽河堡,寓意深刻,袁崇焕这是想打造一条如同关宁锦防线一般的牢固防线,让后金望而却步,众将闻言,纷纷大声叫好,一时间辽东军士气高涨,就地开始修筑堡垒。 此地也可以算的上是收复辽东的桥头堡,因为越过此地便是一望无际的辽东平原,如若能扼守住此处,辽东军进可攻,退可守,主动权尽在掌控,而后金就难受了,这处绝佳的渡河地点被占,他们想从辽河下游渡河变的困难无比,而且还要随时防备辽东军从此地渡河,深入辽东平原内部。 这么一个战略要地,袁崇焕自然异常看重,他决定在此修筑一个能容纳十万人的大堡垒,并在堡垒中架设五十门火炮,对河道这边二十门,其他三面各十门,让这里变成一座牢不可破的堡垒。 这一天,辽东军爆发出空前的热情,到下午,不但临时炮台已经搭建好,六十门火炮已经全部就位,甚至,连大辽河堡南面城墙的地基都被他们给挖出来了。 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戚家军统领戚元功竟然亲率一百艘车轮舸送来了粮食五万石,一时之间,整个辽东军营地一片欢腾。 戚元功其实是受了张斌的委托前来与袁崇焕商议,怎么助他打赢这一仗的,现在虽然看上去辽东军形势一片大好,其实,后金联军只是暂退而已,皇太极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辽河沿岸修筑堡垒。 西宁堡一战,后金联军看似损失惨重,其实总共也才阵亡数千人,皇太极手里还是有二十万大军,辽东军这十万人马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看。 袁崇焕率众将热情的招待戚元功共进晚餐之后,便挥退左右,与戚元功商议起来。 戚元功见众将一一退出帅帐,这才拱手道:“袁大人,我们总督大人这次派末将率军过来,主要是怕袁大人孤军深入,被建奴围攻,遭遇大败,从今日之战况来看,袁大人应该是站稳脚跟了,不知袁大人还需要什么协助,您尽管跟末将说,但凡是末将又或是我们总督大人能帮到的,绝对不会含糊。” 袁崇焕闻言,感动道:“张大人对袁某如此恩重,袁某真的无以为报啊。” 戚元功按张斌的交待回道:“张大人说了,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袁大人能守住辽东,保住辽东军,就是最好的回报。” 袁崇焕郑重的点头道:“袁某记住了。” 戚元功见他这付模样,尴尬的道:“袁大人,您看,现在你需要什么帮助吗?末将奉总督大人之命专门来协助袁大人,老这样闲着,回去总督大人非得责罚末将不可。” 袁崇焕闻言,认真的考虑了一下,随即为难道:“要说此战之关键,主要是修筑堡垒的速度,堡垒修筑的越快,我们的胜算就越大,但是,就算加上你们这万余人,堡垒修筑的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啊。另外,就是要防建奴前来阻扰,这次皇太极虽然吃了个闷亏,其实损失并不大,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率军回来阻扰我们修筑堡垒,就是不知他会走何处,也不知他会怎么阻止我们修筑堡垒。” 戚元功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分析道:“堡垒的修筑无非石材和木材最为消耗时间,十万人又要开山采石、又要砍树伐木,修筑起堡垒来也快不到哪里去,不若这样,末将即刻派人通知总督大人,从福广收购一些石材、木材甚至是砖头过来,这样,你们修筑堡垒的速度就能快不少。” 袁崇焕闻言,目瞪口呆道:“这个,福广离此足有数千里,你们收购石材、木材和砖头过来,恐怕时间上来不及了吧?” 戚元功微笑道:“袁大人,您忘了,祖将军从辽东出发不到五天,我们可就将火炮给您送过来了。” 袁崇焕的确没有注意这个问题,因为张斌只是命人驾驶着车轮舸停在广宁中左卫附近的小鱼港候命,并告诉他,如果有急事需要帮忙,可以派人乘坐快船去福广告知,这快船有多快他还真没想过。 祖泽溥回来以后,他又是安排火炮轰击后金联军大营,又是安排步卒去放火烧营,又是安排人跟踪后金联军,又是筹划修筑大辽河堡,忙的不得了,压根就没注意祖泽溥不到五天就去福广打了个来回。 现在戚元功这么一说,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如果五天就能打一个来回,那从福广运送石材、木材和砖头过来还真能让他省不少事,他忍不住问道:“戚将军,你们一次能拉多少石材、木材和砖头?” 戚元功大概在脑海里估算了一下,随即肯定道:“一次拉足修筑一个堡垒的石材、木材和砖头还是没问题的。” “啊!”袁崇焕闻言,不由大吃一惊,张斌手里到底有多少快船,修筑一个堡垒的材料可不是一点点,他们竟然能一次拉过来,可能吗? 他忍不住怀疑道:“真的吗?” 戚元功肯定的点头道:“真的。” 他们可不光有车轮舸,还有镇远巡洋舰,一艘镇远巡洋舰的运粮足以抵几十艘车轮舸,一次拉足修筑一个堡垒的石材、木材和砖头还只是他保守估计而已。 袁崇焕见他如此肯定,不由羞愧道:“那袁某就厚颜请张大人帮这个忙了,这堡垒一天不能修筑完成,我这心里就不踏实,能早点修好,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戚元功点头道:“那行,我等下就让快船回去通知张大人,请张大人先提前准备一下,明天我就命人率舰队回去拉材料,对了,建奴如果来阻止,袁大人准备怎么应对?” 袁崇焕沉吟道:“原本如果没有张大人支援的火枪和火炮,我就只有据城死守一途了,但是,有了张大人支援的火枪和火炮之后就不一样了,我或许可以阴建奴一把。只是,这火枪操控还好说一点,毕竟对直射就行了,这火炮的操控我却没有任何把握,虎蹲炮我还只是见过,并未使用过,而且辽东军中也无人使用过虎蹲炮,特别是带上炮车以后,我们就更不会用了,到时候胡乱开炮,恐怕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啊。” 戚元功立马拍胸脯道:“这有何难,末将给大人派一千熟练的火炮手,保证指哪打哪。” 袁崇焕闻言,犹豫道:“这样不大好吧,如果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张大人可就麻烦大了。” 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朝堂上那些阉党余孽可无耻的很,他们根本就不会管什么辽东的得失,也不会管大明的安危,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跑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干趴朝堂上跟他们不对路的官员。 皇上毕竟还年轻,很多时候都不能判断到底谁对谁错,像上次,他差点就被抓去千刀万剐了,现在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呢,他可不想连累张斌被那些阉党余孽给害了。 戚元功闻言,淡定的道:“袁大人,您放心,只要不是全力参战,派个一两千人还是不会引起有心人注意的,到时候,你给我们一千套辽东军的军服就行了,只要你们不到处乱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袁崇焕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咬牙点头道:“那就多谢戚将军了,如果到时候出了问题,袁某一力承担,反正如果没有张大人相救,我三年前就被千刀万剐了。这次的事如果被阉党余孽捅到皇上那里,最多也就是杀头而已,袁某把这条命还给张大人,还白赚了三年了,而且还不用被千刀万剐,这样算下来,袁某还是赚大发了。” 第六卷 第五十九章 宁远祖家 袁崇焕倒不是活腻了,只是在战场上待久了的人对生死都会越看越淡,从天启二年到崇祯六年他在辽东呆了足足十年,期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战,看着成千上万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死对他来说,真的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个话题好像有点沉重,戚元功对朝堂上血雨腥风的斗争也不熟悉,他干脆引开话题道:“袁大人,三台子河和辽河之间的平民您准备怎么处理?” 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三台子河和辽河之间土地肥沃,水量充沛,在旱灾比较严重的小冰河时期,这里已经算的上是辽东少有的绿洲了,所以,虽然这里地处前线,后金也没让地荒着,据以前的探报,在这里耕作的汉民足有十多万,就是不知道他这一冲过来,皇太极有没有下令将这里的汉民掳走,毕竟他可是在三台子河以西耽误了将近一个月时间。 袁崇焕思付了一阵,这才沉吟道:“这样吧,明天看看情况,如果建奴明天不发动进攻,估计几天之内他们怕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渡河来战了,趁这几天时间我派关宁铁骑去收拢这一块的平民,到时候,他们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如果不想留在这里就麻烦你送到东番去,你看怎么样?” 东番迁移的平民越多,他们就越强大,这点戚元功是十分清楚的,有平民迁入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连连点头道:“好,反正我们也要来回运材料,回去的船等于是空着的,正好拉平民去东番。” 皇太极会不会来进攻刚开始挖地基的大辽河堡呢? 这个还真不好说,因为他没有料到袁崇焕如此大胆,竟然敢撵着他的屁股跑,他刚一过河,人家就把渡河的地方给占了! 他认为袁崇焕应该会趁这段难得的时间将西宁堡修好,先在辽河西岸站稳脚跟再做打算,却不曾想,他带着二十万大军连夜渡河,在夜色中摸爬打滚,折腾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回到海州,这还没躺下呢,便有探马来报,他们渡河的地方发现大量明军。 皇太极闻报,恼火异常,这个袁崇焕,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竟然敢撵着老子的屁股跑,要不是手下二十万大军刚赶回海州,急需休整,他真想率大军回头揍这家伙一顿。 这会儿他是真没办法动手,因为手下二十万大军从昨天早上卯时开始就没休息过,先是填壕沟,然后是吃炮弹,然后又一路撤退跑到渡河地点连夜渡河,然后又在夜色中行进了几个时辰才跑回海州,这一路,没把人累死就算不错了,现在让他们去进攻明军,他们估计爬都爬不动!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派侦骑密切注视明军动向,待手下大军休息好了再说。 话说,他们虽然跑回了海州城,但营帐还是没有啊,辎重也得等辽东各地送过来啊,二十万大军怎么休息呢? 他下的命令是大军先进城与民合居! 后金有时候就是这么肆无忌惮,虽说后面的螨清一统天下之后好像是个比较文明的封建王朝,但是后金这一时期,女真的统治者对于治下的子民,特别是辽东的平民,那真有点不讲文明。 不管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都是一个德性,需要这些平民种地产粮的时候就满嘴仁义道德,好像对平民多好似的,一旦他们有什么事又或者平民反抗,他们就不讲仁义道德了,就欺负你们怎么了?不服?杀! 比如这会儿,海州城总共才十余万人口,这一下涌进来二十万大军,怎么住的下呢? 皇太极可不管这么多,十余万人口就是两万余户,每户住进去一个小队,十个人,这不就住下了吗! 这个时候的海州城,那叫一个乱啊,一队队士卒破门而入,涌进平民家里,用鸡飞狗跳都不能形容这乱像了。 鸡还想飞?全部杀了炖了! 狗还想跳?也全部杀了炖了! 整个海州城到处都是呼喊声和咒骂声,甚至还夹杂着凄厉的呼救声,这些个士卒一个个又累又饿,火气还大的很,稍遇反抗,那就是一顿暴揍,不好好给他们做饭,还是一顿暴揍,等吃饱喝足了,他们还要泄火,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那都倒了大霉了。 海州城足足“热闹”了一个上午才渐渐回归平静,二十万大军折腾了十多个时辰也着实累的不行了,他们留下人轮流值守之后便开始休息了,而城里的平民这会儿都躲在自家角落里绝望的哽咽着,他们甚至都不敢哭出声,因为哭出声就会迎来一顿暴揍,这帮禽兽,打死人可不偿命的! 辽东的平民并不是不想反抗,相反他们的反抗意识一直都很强,只是,每次都得不到大明朝廷的声援,迎来的只有后金的残酷镇压,久而久之,这些平民也慢慢绝望了,他们只能把仇恨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任由后金欺凌。 不过,一旦有机会,他们还是会爆发的,海州城里的平民这会儿是没法爆发了,因为整个海州足足驻扎了二十万后金大军,而城里的老百姓总共才十余万,他们爆发那是寻死,而三台子河和辽河之间的老百姓就不一样了,他们终于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因为明军打过来了! 袁崇焕跟戚元功说了,如果第二天后金不来进攻大辽河堡,他就会派关宁铁骑去收拢平民百姓,而皇太极这会儿根本就没法发动进攻,因为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都差不多丢光了,从辽东各地筹集还需要时间,一天之内就筹集好,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辽河东岸没有任何动静,袁崇焕终于派出关宁铁骑开始收拢三台子河和辽河之间的辽东平民了。 为什么要派关宁铁骑去呢,随便派人去通知一下不行吗? 当然不行,后金治下的辽东平民跟大明治下的平民百姓可不一样。 大明治下的平民百姓,特别是农村种地的农户,一年到头都看不到一个朝廷官员,管着他们的基本上都是乡绅;而后金治下的辽东平民,每时每刻都在诸申的监视之下,管着他们的直接就是八旗牛录和甲喇,简单来说,他们其实就是被八旗军监管的农奴。 皇太极虽然退了,那些监管辽东平民的诸申、牛录甚至是甲喇不可能也全退了,而诸申其实就是八旗预备兵,要说战斗力,其实不比普通明军差多少,所以袁崇焕派出了关宁铁骑,一是为了尽快收拢这里的平民,同时也是为了对付那些诸申、牛录和甲喇。 这天下午,关宁军游击将军祖泽洪便率五千关宁铁骑出发了,他的目的地是离大辽河堡大约二十余里的大洼,那里有个巨大的疙瘩湖,水量十分充沛,所以,席卷整个大明北方的旱情对那里并没有什么影响,根据以前刺探的情报,那里足足有两万多辽东平民被一个叫什么雅思哈的正蓝旗甲喇看管着,辛勤劳作,给建奴种地产粮。 关宁军基本都是出自辽东,甚至有些人原本老家就是这块的,所以,他们并不需要什么人引路,更不需要打听路径,有自己人指引就行,直接打马过去,绝对不会迷路。 原本西宁堡和大辽河堡附近是有几个村子的,但是,明军过来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被迁移走了,甚至,袁崇焕率军一路从三台子河跑到西宁堡都没见过什么平民百姓,所以,他不确定皇太极有没有下令将这里的平民百姓迁移走,要不是一块块农田摆在那里,并没有荒废,他甚至会以为,这里也如同三台子河西案一边,被后金整成缓冲区了。 祖泽洪率关宁铁骑这一路狂奔,直接跑了十多里,才看到大路旁边的一个村子貌似有人影晃动,他立马毫不犹豫的一挥手,大喝道:“围上去。” “轰隆隆”,五千关宁铁骑立马随着他往右一拐,直接将那村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祖泽洪打马立在村口,直接对旁边一个小伙子道:“柱子,这是哪疙瘩啊?” 那年轻的关宁军骑兵仔细看了一下,又努力回想了一下,这才估摸道:“这疙瘩好像是张家村吧。” 祖泽洪又追问道:“队伍里有张家村人没?” 那年轻骑兵柱子摇头道:“没有,不过十三营的总旗官山鬼叔好像是附近阎家堡的。” 祖泽洪点头道:“那行,你去叫山鬼叔过来。” 柱子点了点头,打马往十三营聚集方向跑去,不一会儿,他便领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打马过来了。 那中年汉子这会儿貌似有点激动,所谓进乡情怯,他真有点怕回村子一看,父老乡亲都被建奴祸害光了。 祖泽洪一见他这表情,不由打趣道:“怎么了,山鬼叔,跟建奴干仗都没见你这么紧张过,这会儿你怕什么啊?” 总旗山鬼拱了拱手尴尬的道:“我这不是担心阎家堡的父老乡亲吗,再过一个村子,就是阎家堡了,我这心里真有点不踏实。” 祖泽洪闻言安慰道:“这兵荒马乱的,生死由天不由人,看淡点,对了,这是张家村吗?” 总旗山鬼拱手道:“是的,小将军,这里就是张家村。” 祖泽洪挥手道:“那行,你上前喊个话,让乡亲们出来,他们好像都躲屋里呢。” 总旗山鬼点了点头,直接打马上前扯开嗓门大喊道:“乡亲们,我是阎家堡的阎山,大家不要怕,袁大人和祖将军率军打回来了,从现在开始,这里又是我们大明的地界了!” 他喊完,村子里并没有多大动静,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里才走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颤声问道:“山鬼,真的是你吗?” 阎山闻言,打眼看了一下,随即便翻身下马,跑上去哽咽道:“二大爷,你怎么在这?” 好巧不巧,这人正是他堂爷爷,那老汉仔细看了看阎山,然后便扑上来激动的道:“山鬼,真的是你啊!” 阎山一把接住他,使劲点头道:“是啊,是啊,是我,是我,二大爷,你怎么跑张家村来了。” 那老汉满含热泪,痛苦的摇头道:“阎家堡完了,你们跑出去之后,建奴恼羞成怒,直接放火把阎家堡烧了,我这还算好的,上年纪了,躲过了一刀,二娃,狗蛋他们那些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全被建奴给杀了!” “啊!”阎山闻言,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 这时候,后面突然有人伸出来一个大手掌,扶了他一把,随即拍着他的肩膀道:“山鬼叔,别想这么多了,我们是来救人的,死了的,没法救了,我们只能救活着的。” 阎山闻言,抹了把眼泪,点头道:“我知道了,小将军。” 他身旁的老汉见状,忍不住好奇道:“这位将军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 阎山连忙介绍道:“二大爷,这位就是祖大将军的儿子,祖小将军。” 什么祖大将军,祖小将军,这话如果放别地方说,人家绝对会认为你有病,但是,这话在辽东说却没有人会认为你有病,特别是在辽河以西这一块,宁远祖家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老汉闻言,立马激动的拱手道:“原来是祖将军,我说怎么看着这么面熟咯,失敬失敬。” 祖泽洪微笑着摇头道:“老人家,不用客气,我这还要请你帮忙呢,麻烦你帮忙喊一嗓子,让乡亲们都出来。” 那老汉闻言,激动的点了点头,随即扯开嗓门大喊道:“乡亲们,是祖将军,祖将军率军打回来了!” 这下整个张家村立马炸锅了,几乎所有老百姓都打开房门跑出来,激动的喊道:“真是祖将军,真是祖将军吗?” 祖泽洪见状,拱了拱手,朗声道:“乡亲们,不才正是宁远祖家祖泽洪,家父祖大寿!” 张家村的老百姓闻言,立马激动的围上来,七嘴八舌道:“真像啊,真是祖大将军的儿子。我们得救了,朝廷大军来了,祖大将军来了!” 其实,祖大将军不一定是指祖大寿,祖家能称为大将军的多了,祖大乐、祖大成、祖大弼,还有他们的父亲祖承训都被辽西老百姓称为祖大将军,总之,宁远祖家在辽东名声之响亮,简直无人能比,甚至,崇祯还专门命人在宁远城建了一个功德牌坊,上书:宁远祖氏,左书:四代镇辽,右书:功在千秋! 不过,历史上,祖大寿最后的结局并不怎么光彩,后人对其评价也褒贬不一,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流传在辽东的一副民间对联: 一代名将,据关外,收关内,堪称往复有忠义; 两朝贰臣,悖前主,负后主,真个里外不是人。 祖大寿降清的确有很大成分是被形势所迫,当时他死守锦州,力抗十多万清军主力,洪承畴受命率十多万明军主力来援,却败的稀里糊涂,几乎什么都没干就降了,他无力回天,只能跟着降了。 应该说,投降螨清之前,祖大寿为了大明,出生入死,的确立下了不少战功,甚至,为了守城,他还做出了不少惨烈之事,当然,那都是历史了,现在张斌来了,这些惨事应该不会再发生了,祖大寿也不可能再被逼降清了。 第六卷 第六十章 血仍未冷 张家村的老百姓那叫一个激动啊,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朝廷大军终于打回来了。 他们有很多其实都不是张家村人,而是从建奴屠杀或者摧毁的村子迁移过来的,这些年他们不知道看到多少父老乡亲惨死在自己面前,反抗,他们真的不敢了,因为一人反抗,建奴就屠村,一村反抗,建奴就屠一个县,青壮全部杀光,男女老幼全部抓去做奴隶,这种事情,辽东各地都发生过,谁还敢反抗,就算有人敢反抗,其他人也不让你反抗啊! 他们甚至都认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他们将永远被建奴奴役下去。 现在,朝廷大军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怎能不欣喜若狂。 祖泽洪这会儿都被激动的老百姓挤的有点透不过气来了,他心里这个急啊,他还要去救其他人呢,而且,他还要很多问题想问这些人,建奴把前面那些村子的老百姓都弄到哪里去了,建奴有没有逃跑,这里还剩下多少平民,等等,他都不清楚。 他费尽口舌应付了一阵,这些老百姓总算平静了一点,他连忙逮住机会大声道:“乡亲们,前面村子的老百姓呢,你们知道哪里去了吗?还有,这里的建奴呢,有没有撤走?” 他这话一出,四周的老百姓突然安静下来,他们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大院子。 祖泽洪见状直接对一旁的总旗阎山道:“山鬼叔,带上你的人,围上去,一个都不要放过。” 阎山冷冷的点了点头,随后便跑回自己的战马旁,翻身上马,大吼道:“兄弟们,跟我上,围住那个院子。” “轰隆隆”,他刚过来的地方突然冲出来上百骑,哗一下就将那个院子围住了。 阎山直接打马冲过去,抽出佩刀,飞身下马,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去,很快,里面便响起兵器交接声和惨叫声,不一会儿他便拎着带血的刀子走了出来。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开始的慌乱和忧虑,剩下的唯有冷冷的杀气,他翻身上马,回到祖泽洪跟前,拱手道:“总共七个,一个不留。” 祖泽洪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好了,乡亲们,看守你们的建奴已经杀光了,现在,你们已经自由了,你们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继续耕作,朝廷会派官员来管理,以后还是二十税一。如果你们想迁移到跟安全的地方,等下可以跟留下来的将士报名,我们会统一安排船送你们去大明南边的福建东番安家落户。另外,我再问一下,有谁知道前面那些村子的人去哪儿了?” 这时候,终于有个中年汉子拱手道:“祖小将军,我前几天在田里干活的时候,看到牛录伊马图带着上百诸申押着一个村子的人往疙瘩湖那边去了。”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拱手道:“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疙瘩湖那边正是甲喇雅思哈的驻地,牛录伊马图把人押过去估计是集中到甲喇雅思哈那里看管,看样子建奴还没来得及把这里的平民迁移走,他们只是将靠近交战区域的平民押到远离战场的地方暂时看押起来了。 想到这里,祖泽洪立马下令道:“十四营,十五营留下,向四周散开,小心搜索,将大洼附近村子里的建奴全清理掉,每个村子留下一个小队十个人驻守。” 两个千总应声拱手道:“末将遵命。” 祖泽洪又挥手大喝道:“十一营,十二营,十三营,跟我走。” 说罢,他便打马往疙瘩湖方向奔去,后面,三千铁骑相继跟上,滚雷般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整个大地上又随之轻颤起来。 疙瘩湖西南边,有一个巨大的村庄,这里聚集的农户足有上千家,那密密麻麻的房舍,简直一眼看不到头。 原本,这个村子叫南洼村,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甲喇雅思哈的驻地。 南洼村东,紧挨着疙瘩湖的地方,有一片围墙围起来的院子,占地足有上千亩,这里正是甲喇雅思哈的府邸和他手下诸申居住的地方。 此时,甲喇雅思哈正在府邸的大堂里来回踱步,他们的大汗前几天就派人来通知,明军已经冲到了大洼东边的辽河附近,要他将那边的平民全部迁移到驻地看管起来,等击败了明军再放回去。 他原本以为没什么事,却不曾想,这两天传来的消息却跟大汗说的完全不一样,什么将明军击败啊,人家明军都在辽河那边开始修筑堡垒了,但是大汗所率的大军却了无音信!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次,明军怕是没那么容易击败,大汗有可能是在诓他! 其实,皇太极也不是想骗他们,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袁崇焕会如此大胆,竟然敢撵着他们的屁股把辽河渡口给掐断了,搞得他后面想派人通知辽河西边的牛录和甲喇都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过河了。 或许,再过几天,皇太极便会派人渡河来通知这些牛录和甲喇,让他们想办法先躲躲,或者干脆先撤回辽河东岸去,但是,这些牛录和甲喇应该是收不到皇太极的通知了,因为袁崇焕已经派关宁铁骑开始清剿辽河西岸的诸申、牛录和甲喇,收拢辽东平民了。 正当雅思哈惴惴不安的在大堂中踱步时,一个诸申突然急匆匆的跑进来,惊慌失措的道:“大人,不好了,明军骑兵来了。” “啊!”雅思哈闻言,大惊失色道:“来了多少,到什么地方了?” 那诸申惶恐的道:“来了好几千,这会离这里已经不到十里地了。” 雅思哈闻言,脸色巨变,好几千明军骑兵,根本就不是他能抗衡的,怎么办,怎么办? 他想了一会儿,突然冷冷的道:“让伊马图他们带人把押送过来的平民全部押到大门外的平地上,刀子都掏出来,把这平民都押到前面去做盾,明军要敢进攻,一个个砍给他们看!” 那诸申闻言,毫不犹豫的道了一声“渣”,随后便疾步往外走去。 很快,甲喇雅思哈大院外的平地上便聚集了数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辽东平民,女真诸申还不到一千,不过,这些平民都不敢乱动,因为他们中间所有青壮几乎都被诸申押到了最前面,用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们如果敢乱动,自己的亲人就没命了! 这场面,祖泽洪完全没想到,他以为,一个甲喇手下最多也就一千五百诸申,三千铁骑,轻轻松松就能干翻他们,却不曾想,甲喇雅思哈大院门外会聚集数千人。 远远的看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影,祖泽洪心里咯噔一下,这家伙,怕不有五六千人吧,如果都是普通诸申也就罢了,如果中间还有八旗精锐,那就麻烦了,三千铁骑还不一定干的过这五六千号人呢! 结果,跑到跟前一看,祖泽洪的肺都快气炸了,什么八旗精锐啊,原来大部分都是辽东平民,那些无耻的诸申竟然把刀架在辽东平民的脖子上来威胁他! 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这可是数千条人命,在距离雅思哈府邸大门还有两三百步的时候,他便抬手让后面的骑兵减速,距离人群还有百余步的时候,所有骑兵都停了下来。 看到眼前这场景,三千关宁铁骑将士都蒙了,前面可是五六千父老乡亲啊,如果他们冲过去,能活下来的父老乡亲可能没几个。 关宁铁骑的队伍中,有很多人眼眶中都流出了热泪,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亲人了,与自己的亲人分别数年,甚至是十余年,好不容易见面了,没想到却是生离死别! 他们都不敢说话,唯恐干扰了祖泽洪的决断,关宁铁骑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他们是大明有数的精锐,军纪之严明,近乎残忍,如果谁敢扰乱军心,那绝对是,杀,无,赦! 祖泽洪这个时候也相当矛盾,冲,还是不冲,真的难以抉择。 如果不冲,那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彻底失败了,他不但没能救下大洼的父老乡亲,还让此地的诸申、牛录和甲喇跑了,回去,绝对是军法从事,就算他是祖大寿的儿子都没用! 如果冲上去,眼前五六千父老乡亲最少要被杀掉一大半,于心何忍啊! 他毕竟还年轻,不够狠辣,不够果断,如果是祖大寿,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杀”! 这个时候,前面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 祖泽洪闻言一愣,打嘴仗吗? 这个他还真不怕,论起骂仗,宁远祖家那也是辽东数一数二的,他狂傲道:“敢问你爷爷我是谁,你可站稳了,你爷爷乃是宁远祖家祖泽洪,你祖爷爷!你又是哪根葱啊?” 雅思哈闻言,错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家伙竟然敢在他面前自称爷爷! 被押在阵前的辽东平民闻言,眼中却是露出炙热的光芒,是宁远祖家,是祖大将军的后人,是朝廷大军来救他们了,几乎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一改刚才绝望的样子。 雅思哈吸了几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这才再次大喝道:“小子诶,你别狂,你雅思哈爷爷今天不想跟你一般见识,识相的,赶紧滚,如若敢冲过来,我就把这些贱民全宰了。” 卑鄙无耻! 祖泽洪大怒道:“孙子诶,有种出来单挑,你能打赢你祖爷爷,你祖爷爷立马撤兵。” 雅思哈却是奸笑道:“打打杀杀那是莽夫所为,我们女真可是讲礼仪道德的,还是那句话,识相的,赶紧滚,不然我可要下令杀人了。” 对付这种无耻之人祖泽洪还真没办法了,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是想在场的哪位叔伯给他支个招的,没想到,入眼却是一个个偷偷抹眼泪的将士,很显然,前面的平民百姓里面有他们的亲人,这下他更不忍心了! 正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身着儒袍的中年汉子突然朗声道:“雅思哈大人,要不我来劝祖将军几句?” 这是一个秀才,正正经经参加大明朝的科举考出来的秀才,后金对这些人还是比较客气的,像皇太极跟前的宠臣,大汉奸范文程也只是大明朝的一个秀才,却不知为皇太极谋划了多少策略,雅思哈也想这位杨秀才能为他所用,可惜,这位杨秀才却一直对他冷脸相加,宁可辛辛苦苦去种地,忍冻受饿,也不接受他任何馈赠。 这家伙难道开窍了,还是他不忍心这么多平民百姓死在他面前? 早知道这样,直接在他面前砍几个贱民估计他就屈服了,雅思哈一边暗自后悔,一边假装大度道:“杨秀才既然有心化解这场兵灾,那就请吧。” 他这话是客气,眼神却是毫不客气的示意杨秀才后面的诸申跟上去,好好看着,不要让这小子趁机跑了。 杨秀才闻言,好像脖子上没架刀刃一般,就那么直直的往人群前走去,吓得押着他的诸申连忙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手中的刀子,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的脖子给割破了。 还好,杨秀才步伐不是很大,不然这刀子还真不好控制。 杨秀才来到阵前,立马朗声道:“祖将军,请恕在下无礼呢,你来的有点迟了!” 雅思哈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这秀才,果然开窍了。 祖泽洪闻言却是羞愧的低下了头,因为他的确来迟了,这里被建奴占领都十余年了! 杨秀才紧接着感叹道:“十年了,十年了,我辽东百姓抗争了无数次,但是,都没有得到朝廷的支援,迎接我们的只有死,你知道吗?” 雅思哈的笑意更浓了,祖泽洪的头更低了。 杨秀才却是突然慷慨激昂道:“还好,我们辽东百姓的血仍未冷,还记得自己的故国,我们乃是大明的子民,为什么要在建奴的胯下乞活,父老乡亲们,拿出你们的勇气来,跟建奴拼了,不就是死吗,死也要死的有尊严,死也要做大明的鬼!我杨某人不才,先行一步,为大家招魂引路,回归大明!” 说罢,他一把抓住肩膀上的刀刃,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噗”,一腔热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屠刀,也染红了无数辽东平民的眼。 他身后握刀的诸申愣住了,雅思哈愣住了,祖泽洪也愣住了。 突然,杨秀才身后的一个平民抹了把脸上的热血,狂吼道:“跟建奴拼了,死也要做大明的鬼!” 吼完他直接用双手抓住肩膀上的刀刃,一头撞在看押他的诸申额头上,“嗙”的一声,两人同时倒在地上。 “啊,跟建奴拼了,死也要做大明的鬼!” 无数怒吼声响起,平地上顿时乱成一片,无数鲜血洒落,冒出腾腾的热气,那血,分明还是热的。 祖泽洪见此情景,抹掉眼泪,拔出佩刀,怒喝道:“杀,杀光建奴,为父老乡亲们报仇!” 第六卷 第六十一章 阴死你们 朝廷大军终于打回来了,他们再也不用被建奴压迫残害了,辽东平民纷纷喜极而泣,他们反抗了无数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次终于成功了,因为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因为此时此地,明军的力量比建奴还强! 他们的热血还没有冷却,他们还记得自己的大明的子民,他们拿出了辽东人特有的悍勇,跟建奴干了起来,配合着关宁铁骑,很快就将辽河以西的诸申、牛录、甲喇杀了个精光,辽河以西不到三天便全部光复。 这时候,辽东平民爆发出空前的热情,不管是打算留在辽东继续耕作的,还是打算迁移到福建东番去躲避战祸的,都自动聚集到大辽河堡,拼命帮明军将士修筑堡垒。 一船船材料从福广转运过来,一批批男女老幼被送到东番,大辽河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成型,辽河以西的防御力也越来越强。 皇太极会让他们这样舒舒服服的将堡垒修下去吗? 自然不会,没过几天,他便开始整理队伍,准备渡过辽河,收拾明军了。 这次,他选择的是绕道关外长城以外的辽河河套地区,从西宁堡西北方向出其不意的冲上去,发动突袭。 辽河套,高低起伏,到处都是丘陵沼泽,一不小心,脚就会陷进淤泥里扯都扯不出来,所以,大明的长城是沿着辽河套wài wéi修建的,因为河套里面根本就无法通行,更别说修长城了。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这会儿,历经十余年的旱灾,辽河套的沼泽早就干涸了,淤泥也变成了硬邦邦的黑土,走在上面,根本就陷不下去了,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地面有点高低不平,走起来有点费劲。 袁崇焕没想到皇太极会从长城以外绕过来,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后金联军是从西宁堡西侧三十余里的长城处挖了个口子冲进来的,只花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便将西宁堡围了个水泄不通,远在大辽河堡的袁崇焕根本就没有时间做出反应。 这次,皇太极也一改上次填壕沟的战术,而是选择了搭木桥,也就是将一丈余长的树去掉枝叶,抬过来,丢壕沟上,再让人跳进壕沟里面用绳子将树绑在一起,那速度简直是快的惊人,何可纲又是炮轰又是火烧都没用,因为他们砍树的速度太快了。 后金联军可有二十万之众,只要有足够的树,一天砍一万颗树都轻轻松松,而一条壕沟上面只要摆上十来根圆木步卒就能轻松通过! 更为可怕的是,这次他们真的是在往沟里跳,几个人举着盾牌抬着树冲到壕沟跟前,把树往壕沟上一扔,直接就跳壕沟里面去了,炮弹和箭矢都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后金联军就突破了五条壕沟,再有一天,他们就要冲到西宁堡跟前了! 袁崇焕闻讯,“不得不”匆忙率军前去支援,西宁堡里面虽然有四十门火炮,但是,西宁堡的城墙才有丈余高,城池大小甚至都不到宁远城的一半,防御力跟宁远成压根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何可纲率两万步卒根本就顶不住二十万后金大军的进攻。 皇太极得知袁崇焕上钩,不由露出得意的大笑,论打野战,后金铁骑那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这时候还没有哪支军队能与之争锋,除非对方的数量远超后金铁骑数倍,问题是,这次明军总共才来了十万,西宁堡里面有两万,他们还要留人驻守没有建成的大辽河堡,能冲过来救援的最多也就六七万人马,数量上跟后金铁骑差不多,更何况,他还有蒙元骑兵相助呢。 于是乎,袁崇焕刚率军从大辽河堡出发不久,皇太极便带着五万多后金铁骑和将近五万蒙元骑兵围了上去。 西宁堡离大辽河堡也就五十余里,这点距离对于骑兵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不到一个时辰,双方便在大辽河堡以北二十余里的地方遭遇了。 后金这边是五万多后金铁骑和将近五万蒙元骑兵,足足十万人马,而明军这边却只有两万辽东军步卒和五万关宁铁骑,数量上处于劣势,战斗力更不及后金铁骑,这一战,貌似是一面倒的碾压,真是这样的吗? 袁崇焕举着望远镜看了看两里外正在集合列阵的后金铁骑和蒙元骑兵,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十万骑兵,我好怕啊! 他淡淡的下令道:“传令,命五千刀盾手推粮草车上前,五千火枪兵随后,一万弓箭手列于火枪兵之后,火炮手将火炮一字排开,紧随其后,关宁铁骑两翼散开,居于火炮手之后。” 传令兵四散,明军很快就排出一个奇怪的阵形,最前方的竟然是五百余辆粮车,看那样子,上面竟然还堆满了粮草! 这是搞什么鬼,把粮草车当战车用吗? 皇太极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即下令道:“传令,命齐尔哈朗率五万蒙元骑兵从正面发起冲锋,左翼四旗精骑跟我去左边,多尔衮率右翼四旗精骑居右,随后跟上。” 传令兵四散,皇太极也率领亲卫向左奔去。 很快,齐尔哈朗便率蒙元骑兵慢慢向前逼去,皇太极和多尔衮则率后金铁骑紧紧的跟在后面。 袁崇焕见此情景,不慌不忙的下令道:“传令,火炮手对准阵前一里,装填子铳,准备发射。” 随着蒙元骑兵的推进,双方距离慢慢缩短,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爆发了。 后金军这边,不管是蒙元骑兵还是后金铁骑,都是满脸自信,十万骑兵跟七万明军打野战,简直不要太轻松。 辽东军这边,不管是步卒还是骑兵都是满脸无畏,他们可不是仓促而来,准备的东西多着呢,足够建奴喝几壶了! 很快,蒙元骑兵距辽东军粮草车便已不足两里,齐尔哈朗立马抬手大喝道:“杀啊。” “杀啊。”战场上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吼声,蒙元骑兵渐渐加速,直冲辽东军而来,后金铁骑也在呼喊声中慢慢加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十万骑兵,打马狂奔,那蹄声简直如同滚雷一般,整个大地都在铁蹄下剧烈的颤动起来。 袁崇焕拉了拉缰绳,稳住胯下的战马,随即大喝道:“传令,火炮手,连续五轮不间断发射,弓箭手火箭准备。” “轰轰轰”,辽东军阵中突然响起一阵火炮轰鸣声,那巨大的声响,甚至连马蹄声都压了下去,冲在前面的蒙元骑兵倒下去一大排,整个冲锋的队伍顿时一乱。 不过两百余人的伤亡对于十万大军来说并不算很忙,很快,倒下去的蒙元骑兵便被淹没在滚滚铁蹄之中。 不待第二轮火炮声响起,蒙元骑兵的前锋离辽东军的粮草车便已不到两百步。 这时,袁崇焕直接大吼道:“弓箭手射出火箭,火枪兵准备轮流射击。” “嗖嗖嗖”,一万枚火箭腾上天空,如火雨般的罩向蒙元骑兵,前排的蒙元骑兵连忙举起木盾,顶在头上。 这一下,蒙元骑兵伤亡并不大,但是,整个前排却是一片烟熏火燎,他们正冲锋呢,哪有时间灭火,这盾牌他们暂时还不能丢,谁知道明军的箭雨什么时候会停,着火的盾牌那也能挡住箭矢啊。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蒙元骑兵中又有将近两百人倒了下去,不过那都是后排的,没人去在乎那些了。 这时候,蒙元骑兵的前锋距离粮草车已经不到百步,只要一眨眼功夫就能冲上去了,所有蒙元骑兵的脸上都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就这么点粮草车,想挡住他们,别开玩笑了,冲过去,几下就掀翻了! 袁崇焕这时候也露出了微笑,一百步之内,新型燧发枪的杀伤力可是相当惊人的,这点他已经测试过了。 他毫不犹豫的下令道:“传令,火枪兵轮流射击,弓箭手全体抛射,不要停。” “啪啪啪”,一阵火枪声响起,蒙元骑兵顿时像割麦子一般的倒下去,一排上千,一排上千,简直就跟收割机一样快,掉到地上之后,迎接他们的不是后面的铁蹄就是前面的箭雨,只要倒下去,没有一个生还的,甚至连马匹都被密集的箭雨钉在地上,悲鸣不已,很快,辽东军阵前百步远处便堆起了数尺高的人尸和马尸,后面的蒙元骑兵顿时大乱。 表面上他们是被人尸和马尸挡住了,实际上他们是被吓住了,一眨眼功夫上万人马就没了,谁不害怕! 他们明明能打马越过前面的尸堆,但是,没一个人这么干,所有人全部吓的往两边散去,连两翼的后金铁骑都挡住了。 皇太极这会儿都蒙了,怎么回事,刚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吓的往两边跑了? 这会儿再冲上去已然不可能了,因为前面黑压压的全是蒙元骑兵,除非他下令冲上去先把所有蒙元骑兵砍翻。 他当然不会下这种命令,蒙元铁骑也算得上是他手底下不俗的战力了,就这么砍了,有毛病啊! 第一轮冲锋就这么草草收场了,皇太极不得不下令所有骑兵回转集结,如果这么乱轰轰的往前冲,不用明军动手,他们恐怕都要撞的人仰马翻了。 撤回到原来的集结地点之后,皇太极把在蒙元骑兵阵中督战的齐尔哈朗叫过来一问在知道,原来,明军不但有上百门小型火炮,还有数千把威力惊人的火枪,冲上去简直就是送死啊! 怎么办呢,就这样撤退吗? 开玩笑呢,就这么退回去,他们野战不败的神话岂不是破灭了,那对士气的打击简直是致命的,如果明军一鼓作气,紧咬着不放,他们很可能会遭遇大败! 所以,绝对不能退,必须击溃眼前这股明军。 上百门小型火炮,数千杆威力惊人的燧发枪,的确比较吓人,但并非如同齐尔哈朗说的那样,冲上去就是送死,可以让别人去送死,他们冲上去! 皇太极思索了一阵,随即下令道:“传令,命齐尔哈朗率蒙元骑兵绕到明军后翼发起冲锋,左翼四旗精骑跟我去向左包抄,多尔衮率右翼四旗精骑向右包抄,一旦蒙元骑兵冲上去,两翼立刻发动。” 刚才是因为他们跟在蒙元骑兵后面,被挡住了,没法发动冲锋,这次他干脆绕到两侧,让蒙元骑兵先发动冲锋,再从左右两侧冲上去,这样一来等于是三面同时发起冲锋,看明军怎么办! “轰隆隆”,又是一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后金骑兵又动了,袁崇焕用望远镜密切注视这他们的动向,看了一会儿,他便明白皇太极的想法了,他们想三面同时发动冲锋,怎么办呢? 袁崇焕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传令粮草车沿尸堆两侧左右分开排列,每侧两百五十辆,火枪手,弓箭手同样一分为二,列于粮草车之后。命祖大寿率关宁铁骑向后列阵,跟蒙元骑兵对冲,尽快击溃他们。” 很快,双方便布阵完毕。 皇太极一看袁崇焕摆出的乌龟阵,不由恼怒道:“这个缩头乌龟,你以为你缩住就没事了吗,传令,命齐尔哈朗率蒙元骑兵马上发动冲锋。” 不一会儿,明军后翼便响起滚滚的马蹄声和冲天的喊杀声,蒙元骑兵再次bèi po率先发动了冲锋,不过,这次没有火炮也没有火枪,甚至连箭矢都没有,明军骑兵竟然直直对着他们冲过来! 五万关宁铁骑的确能击溃不到四万蒙元骑兵,问题那需要时间啊,明军阵中可就剩下两万步卒了,他们能顶住将近六万后金铁骑吗? 皇太极又误判了明军的实力,他认为,就算有上百门火炮和数千把火枪两万步卒绝对顶不住将近六万后金铁骑的冲锋,后金铁骑可不是蒙元骑兵,他们都穿戴了轻甲的,一般火qiāng zi dàn根本就伤不到他们。 他忘了,当初浑河血战,戚家军同样是步卒,三千戚家军将士顶着三万后金铁骑,硬是鏖战了将近六个时辰才被歼灭,他六万后金铁骑想干掉眼前这两万辽东军步卒,最少也需要一天时间。 而刚刚遭遇大败的蒙元骑兵在关宁铁骑能顶住一天时间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边,蒙元骑兵还没有与关宁铁骑遭遇,皇太极便果断的举刀大喝道:“杀啊。” “杀啊。”他身后顿时响起雷鸣般的吼声,将近三万后金铁骑毫不犹豫的向明军左翼发动了冲锋。 右翼的多尔衮听到这边的喊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大喝道:“杀啊。” 两边将近六万后金铁骑打马冲上来,两万明军步卒顶的住吗? 此时,袁崇焕脸上并没有任何慌乱的表情,他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次,他可不光是带了火枪和火炮,还有两样好东西他还没来的及拿出来呢。 看着迅速靠近的后金铁骑,他在心中冷笑道:“来吧,建奴,阴死你们!”15 第六卷 第六十二章 辽河大捷 皇太极还以为辽东军用的火枪就是鸟铳,那玩意他们也缴获了一些,用起来比弓箭麻烦多了,而且威力比弓箭也强不到哪里去,距离稍微远点连轻甲都打不穿,所以他们很少使用,也有点不屑这些使用鸟铳的辽东军。 至于火炮,一炮砸死一个人的火炮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辽东军有两百门火炮又怎么样,一里的距离,他们最多也就开两炮,三四百号人,他还死的起,只要一冲上去,两万辽东步卒还不是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毫不犹豫的率军发动了冲锋,他认为,自己这边最多伤亡一两千人就能冲进去把明军这两万步卒给料理了,然后再从后面一把包抄过去,关宁铁骑也撑不了多久。 他盘算的倒是挺好的,袁崇焕会按他的想法来吗? 一开始,袁崇焕的确很配合,一切就如同对付蒙元骑兵一般,直到后金铁骑逼近到粮草车前一里左右他才下令火炮手开炮,这虎蹲炮两边一分,一边就剩下一百门了,一百发拳头大的炮弹撑死也就能砸死一百来号人,对于将近三万后金铁骑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 皇太极发现,一切的确如同他想象的那样,逼近明军一里左右的时候,一阵火炮轰鸣,也就百来号人应声而倒,其他人一点事都没有,靠近百来步的时候,一阵箭雨袭来,前锋举盾一挡,也没造成多大伤亡。 只是这火箭的确有点烦人,虽然没射死几个人,却搞的整个前锋队伍都烟熏火燎的,根本就看不清对面明军的情况了。 正当他得意洋洋准备冲进明军阵中大开杀戒时,袁崇焕大手一挥,冷冷的道:“火枪手,轮番射击,弓箭手,全体抛射,不要停。” “啪啪啪”,一蓬子弹袭过来,前排的轻甲骑兵顿时惨叫连连,最少有四五百人应声落马,还有几百人也疼得龇牙咧嘴,摇摇欲坠。 皇太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整明白呢,“啪啪啪”,又是一蓬子弹袭来,这次连带刚刚受伤的足足倒下去五六百号人,还算他们的轻甲有一定的防御作用,子弹被阻挡了一下,不然的话,他们伤亡起码要翻一倍。 “啪啪啪”又是一蓬子弹飞过来,这下,他前面三排骑兵都倒下一大半了,一颗子弹正好打在他盔甲上,“叮”的一声闷响,子弹打在盔甲上,弹的不见了踪影,他低头一看,盔甲上竟然被砸出一个小坑,卧槽,这是什么枪! 这下麻烦了,明军用的火枪威力比鸟铳至少强了一倍,轻甲根本就挡不住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镶白旗的前锋离明军的粮草车只有五十来步了,一眨眼就能冲过去了。 但是,他一眨眼功夫,天空中一片乌云般的箭矢便黑压压的罩下来,这又是箭矢又是子弹的,前面的镶白旗大军哪里扛得住,没行进一步,他们都要倒下一大片。 这才开始呢,袁崇焕一看后金铁骑离粮草车已经不到五十步了,立马下令道:“命令,所有刀盾手,投枪!” 看到挥舞的令旗,粮草车后面的刀盾手飞快的把佩刀往腰间一插,拿起摆在车上的投枪,使劲往外投去。 呼的一下,两千多支半丈左右的投枪从粮草车后面飞出来,直奔前面的后金铁骑。 这下,前面镶白旗的人马足足倒下一大半,甚至后面镶黄旗都被波及到一大片。 “轰轰轰”,正好这时,火炮轰鸣声又响了起来,后面正蓝旗也被砸飞上百人。 这时候,明军的粮草车前面那真叫一个枪林弹雨啊,袁崇焕得意的看着前面人仰马翻的后金铁骑,心中呐喊道:“来啊,再来啊,还有好东西等着你们呢!” 皇太极这个气啊,这还没冲到明军跟前呢,左翼四旗便折损了数千人马,他看到前锋离敌人的粮草车已经不到二十步,不由大吼道:“冲,冲上去杀光他们,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袁崇焕仿佛听到了皇太极的大吼,他冷笑一声,再次下令道:“命令,刀盾手投轰天雷。” 前排刀盾手看到令旗挥舞,立马把手中的投枪扔回车上,又从车上的木箱子里取出一颗颗拳头大的轰天雷,往早已点燃的火把上一凑,随即便挥手扔向阵前。 皇太极愣了一下,明军的粮草车后面竟然飞出来无数拳头大的铁疙瘩,这些铁疙瘩就跟虎蹲炮的炮弹差不多大小,不过速度却很慢,砸人身上最多也就砸个包出来而已。 拿炮弹丢人,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轰轰轰”,那些炮弹突然炸开了,冲在前面的镶白旗将士顿时一阵惨嚎,人仰马翻。 轰天雷!皇太极脑海里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名词,他们其实以前也属于明军序列,自然听说过轰天雷,不过,明军已经数十年没有使用过轰天雷了,估计造都不会造了,这会儿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轰天雷呢? 箭矢、子弹、投枪、轰天雷简直就跟下雨一样飞过来,八旗将士伤亡越来越严重,终于,镶白旗前锋跨越最后二十步的距离,冲到了明军粮草车前面,很多人都伸出长枪,想把眼前的粮草车挑飞,结果,“咔嚓”一阵乱响,不知道多少长枪当中折断,粮草车却纹丝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个镶黄旗统领好奇的抽出佩刀,劈开“粮袋”一看,卧槽,里面那是什么晒干了的粮食,全是黑乎乎的泥土,这种泥土,一麻袋怕不得数百斤,一车十多袋那就是数千斤,就算十多个人合力也挑不动啊! 皇太极见状,睚眦欲裂,这还怎么打,冲不过粮草车的阻隔就只能在外面被箭矢、子弹、投枪、轰天雷疯狂攻击,简直就是送死啊! 袁崇焕举着望远镜在阵中看着建奴吃惊的表情,差点仰天大笑起来,建奴会挑粮草车,这个他自然早就想到了,所以,他专门找了些又软又重的黑泥装麻布袋里面,一袋最少三百多斤,一车就是将近五千斤,让你挑,枪都给你挑断! 这时候,皇太极已经知道,他被袁崇焕给阴了,人家压根就不是仓促来援,而是筹备了很久,专门来阴他呢,早知如此,把重甲步兵带过来就好了,这些什么箭矢、子弹甚至是投枪和轰天雷都伤不到重甲步兵,唯有火炮能将重甲步兵砸翻,甚至都不一定能砸死。 可惜啊,重甲步兵都被他派到辽东东南沿海一线防备毛文龙去了,一时半会根本就过不来,他只能不甘的怒吼道:“撤,赶紧撤。” 哗啦一下,早已被杀得肝胆俱寒的后金铁骑如同潮水般的向后退去,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这个时候,其他两边的战斗早已结束。 蒙元骑兵还没与关宁铁骑接战便吃了一轮投枪,数万杆投枪雨点般的飞过去,前排数千人顿时被扎成了刺猬,跟在后排的也被撞的人仰马翻,一瞬间就乱套了,祖大寿在率军冲上去一顿猛砍,不到一刻钟时间蒙元骑兵便崩溃了,撇下一地尸体向北逃去。 多尔衮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比皇太极还后上,跑的却比皇太极还快,当粮草车后面飞出一片投枪时他就明白了,这完全是一场没有任何胜算的战斗,从进入明军火炮攻击范围内开始,明军几乎是一步一个花样,前面的粮草车要是没有花样,打死他都不信,所以,他都没让人冲到粮草车跟前,直接就下令,撤退! 袁崇焕看着后金骑兵仓皇北去的身影,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号称野战无敌的后金铁骑也不过如此,在层层叠叠的火药武器面前,他们就是个摆设,他已经找到了战胜建奴的诀窍,那就是研制火药武器,不是一种,而是很多种,从远到近,最好让建奴寸步难行,这样,他们再多铁骑都没用。 当然,这会儿还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这场战斗并未结束,这场野外遭遇战只能算是一个开始,后金联军还围着西宁堡呢,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还是西宁堡那边,只有把后金联军击败,解除他们对西宁堡的围困,这场战斗才能算是胜利了。 如果就此止步,让后金占领西宁堡,俘虏甚至歼灭何可纲率领的两万步卒,那这场战斗就是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那么,这一场遭遇战到底击杀了多少敌军呢? 这点,袁崇焕还真不清楚,在他们的四周,到处都是尸体,不好好清点一下,根本就不知道具体击杀了多少敌军。 这满地的尸体,三四万总是有的吧,袁崇焕大概估算了一下,随即咬牙道:“传令,命所有步卒即刻整队出发,赶往西宁堡。命祖大寿率关宁铁骑检查一遍战场,将所有没死透的建奴干掉,随后跟上来。” 传令亲卫四散,很快,步卒便集结在一起,缓缓向北行去,而关宁铁骑则四散开来,散布到整个战场,但凡看见还在喘气的建奴便毫不犹豫的上去补一刀。 这时候,皇太极可谓懊恼至极,他真没想到,辽东军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厉害,当初宁锦之战他的确是败给袁崇焕了,但是,那是人家防守他进攻啊,这次可是人家进攻他防守,为什么结果还是一样呢? 是因为他没有城池可守吗? 这个好像不是关键,后金铁骑可是野战无敌的,守着城池的后金铁骑还没有在野外厉害呢! 想来想去,最大的原因好像就在火器上,原本他真看不上火器,萨尔浒之战、沈阳之战、辽阳之战,明军都有火器,还不是一样的被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但是,这次的大败,让他对火器的看法完全颠覆了,他终于意识到,只要火器威力提升一点,又或者数量多一点,也能决定一场战斗的胜败。 历史的发展,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一些关键人物的想法。 比如,历史上的后金和螨清,就不重视火药武器的发展,因为他们凭借冷兵器就击败了拥有火药武器的大明,所以,在他们看来,火药武器可有可无,所以,他们一直不重视火药武器的发展,所以,后面他们被拥有先进火药武器的列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皇太极好像已经意识到了火药武器的重要性,但是,历史发展的轨迹却已经变了,明军既然能用火药武器击败他们,那么他们还有机会取代大明,一统天下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辽河之战还未结束,大明和后金或者说螨清要分出胜负,还早着呢。 皇太极率溃军一路北逃,不出半个时辰便回到了西宁堡外的大营,这个时候,蒙八旗和汉八旗的步卒正在多罗贝勒阿巴泰的统领下搭木桥,填壕沟呢,西宁堡虽然火炮轰鸣,却无法阻止后金联军的步伐,当皇太极来到阵前的时候,正面阻挡后金大军前进的壕沟就剩下一条了! 皇太极看了看远处的西宁堡,无奈的叹息一声,下令道:“传令,让阿巴泰停止进攻,即刻回营收拾营帐,准备撤退。” 他这也是没有办法,侦骑来报,袁崇焕正率两万步卒慢慢往这边推进呢,关宁铁骑虽然还在清理战场,跟上来也只是迟早的事,而他手下的后金铁骑和蒙元骑兵都初逢大败,士气低落,早已没有了全盛时期的战力。 更为可怕的是,这一战,他足足损失了后金铁骑两万余,蒙元骑兵更是打的连两万都不到了,也就是说,他手下的骑兵总共才五万多了,跟关宁铁骑数量差不多,而且,关宁铁骑并不比后金铁骑差多少,此消彼长之下,论骑兵,他已经不是关宁铁骑的对手! 至于步卒,蒙八旗和汉八旗的步卒就是炮灰,跟辽东军比起来差远了,就算有十万之数,那也是白搭,光是袁崇焕所率的两万步卒都能打的他们找不着北。 也就是说,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卒,现在他都处于劣势,真要打起来,他一点胜算都没有,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西宁堡里的何可纲看着后金联军仓皇撤退自然是欣喜若狂,但是,他却不敢有任何动作,因为他手下只有两万步卒,压根就不是人家的对手,直到一个多时辰之后,袁崇焕率大军赶到,他才敢打开城门,前去汇报情况。 这样就胜利了吗? 袁崇焕都有点不敢相信了,以前跟建奴大战是多么的艰辛,这次,竟然如此轻松就取胜了! 其实,这个一点都不奇怪,因为武器上的优势,特别是火药武器的优势是无法逆转的,就像当初戚家军对倭寇,武器上的优势使他们面对倭寇简直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歼灭倭寇十余万,自身的伤亡却只有一千余人。 这样的神话仿佛在袁崇焕这里得到了延续,此战,辽东军十万之众挺进辽河,面对建奴二十万大军,先后歼敌六万余,自身的伤亡却不到一万! 这一战,史称辽河大捷,袁崇焕自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之后再次取得一场辉煌大胜,声威之盛,一时无两,但是,这对他来说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因为明末的功臣一般结局都很惨,而且越是战功赫赫,就越会引起阉党余孽的注意,阉党残害的忠良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天启朝和崇祯朝就是这么的奇怪,对于忠臣良将来说,大捷往往就意味着大劫,因为阉党不能容忍这些有功之臣在朝堂上跟他们“争权夺利”! 袁崇焕上次借张斌之助躲过了大劫,这次他还能如此幸运吗? 本卷终,且看下卷分解。 第七卷 第一章 筹备归京 辽河大捷,袁崇焕率辽东军击败建奴主力,歼敌六万余,建奴仓皇撤退,大明收复辽河以西失地四百余里,消息一传开,整个大明顿时一片欢腾。 十多年了,从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大败开始,大明与建奴之间的大战鲜有胜迹,期间唯有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提的上台面,但是,那都是成功的顶住了建奴的进攻,跟辽河大捷完全不是一回事。 辽河大捷可是辽东军主动进攻,跑到辽河西岸干翻了建奴主力! 这场大胜可谓意义非凡,从天启元年沈阳大败开始,辽东军可谓节节败退,从沈阳一直败退到锦州,天启一朝,辽东丢失的土地将近九成,仅剩山海关外一条狭长的关宁锦防线。 这一次,辽东军终于大举反攻,打到了辽河西岸,收复失地四百余里,这可以说是辽东战局的一个转折点,以前是建奴进攻大明防守,现在轮到大明进攻建奴防守了! 崇祯自然兴奋异常,正是因为他“英明神武”,运筹帷幄,下旨命袁崇焕向东推进,收复失地,才会取得如此大捷,要不然,这会儿袁崇焕还在死守关宁锦防线呢。 他直感觉中兴之主的光环正在自己的头顶上慢慢成型,大明就要在自己手里中兴了! 回想当初他继位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啊。 西南安奢之乱,从天启二年到天启七年,持续了五年都没平定,是他派朱燮元总督五省兵马,一举平定之。 东南海盗横行,从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短短三年时间,东南海域足足出现了大小数十股海盗,连东番都被海盗和红毛番占据,是他派张斌总督福广,一举剿灭之。 西北农民造反,从天启七年三月到天启七年七月,短短不到半年时间便发展成几十股,整个陕西遍地开花,到处都是反贼,是他一路派人追剿,最终在怀庆府将反贼主力一举击溃。 东北建奴入侵,从天启元年到天启七年,建奴从开元铁岭一线一直打到关宁锦一线,失地千余里,是他重用袁崇焕,并下旨令袁崇焕出击,一举击败建奴主力,收复失地四百余里。 如此丰功伟绩,大明历代皇帝,除了太祖和成祖,谁能与之相比! 袁崇焕率领辽东将士取得如此大捷自然要赏,对于有功之臣他从来不吝赏赐,当然,这赏赐主要是精神上的而非物质上的,说白了就是升官,至于银子什么的,就没有了,因为他这会儿没钱。 主帅袁崇焕擢升为太子太傅、右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当然这兵部尚书只是虚衔,并不是真正回兵部来当尚书。 主将祖大寿擢升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复辽总兵官。 副将何可纲擢升为辽河总兵,其他参战诸将皆有封赏,基本上都提了一级。 崇祯大肆封赏有功之臣本是应当之举,治国就当如此,有功必赏,这样才能让将士用命,但是,有些人却不高兴了,比如,内阁首辅温体仁。 袁崇焕这会儿功高还不足以震主,但是却震到阉党余孽了,这么大的功劳,这么大的官,如果回到朝堂那还得了! 兵部尚书这会儿是虚衔,如果他回到朝堂,崇祯还能不让他当实实在在的兵部尚书吗? 还有,都察院右都御史虽然不管事,但是,谁又知道,袁崇焕如果收复了整个辽东,崇祯一高兴,会不会直接擢升他为左都御史,掌管整个都察院呢? 这个袁崇焕绝对不能留,上次没把他弄死,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把他弄死,不然,一旦他功成回京,那不是位极人臣,这朝堂还怎么掌控啊! 温体仁开始召集党羽,秘密商讨收拾袁崇焕的事宜,而此时远在福广的张斌还不知道这些奸臣又在准备害人,他正着手筹备归京任职呢。 所谓归京并不是说京城是他的家乡,而是指外放官员最终都要回到京城任职。 他很清楚,福广他是很难继续待下去了,因为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六年了,明朝的文官,除非特殊原因,在一地任职三年就必须轮换,这个特殊原因,一般是指抵御外敌入侵又或者平定叛乱,像辽东,要抵御后金入侵,理论上,蓟辽督师只要不犯错误,可以一直待到击败后金,收复整个辽东为止。 当然,他这也有特殊原因,这个特殊原因就是要抵御荷兰入侵,但,问题是,荷兰人已经被他打跑了,甚至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总部巴达维亚都被他占领了,荷兰人入侵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 这种事想要隐瞒是隐瞒不了多久的,如果一旦被有心人捅到崇祯那里,那就是欺君,崇祯这个神经质,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这个欺君之罪而把自己给废了! 这个险,他不能冒,也没必要冒,而且,要拯救大明,最终还是必须掌控朝堂大权,不然,阉党余孽老在后面拆台,要成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像天启朝的西南五省总督蔡复一,平定安奢之乱,一路势如破竹,眼看这就要成功了,突然之间就败了,被撸了,败的莫名其妙,撸的死不瞑目。 他可不想在外征战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份圣旨,撤职查办;更不想打着打着突然有人拖后腿,招致败绩,所以,回京掌权势在必行。 一般的外放官员回京,基本上是拍拍屁股走人就行了,最多也就是带几箱书籍又或者几车财货,他要回京可没这么简单,因为他原本就是福建人,福广更是被他打造成了拯救大明的后方基地,他可不能说走就走,很多事情他都必须做出安排。 首先是东番,这里可以说是他的老巢,他的亲友,他的产业,他的私兵,他的军工厂,他的军官培养体系等等,都在这里。 这里绝对不容有失,一旦这里出事,他可就完蛋了! 东番九卫正是控制东番的关键所在,各卫所指挥使,有一大半是大金所出来的年轻一代,这些都不用操心;但是,也有原来郑芝龙手底下的海盗,这些家伙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在这的时候,是能压的他们服服帖帖,谁知道自己走了之后这些家伙还会不会乖乖听话。 为此,他特意将谢正刚提拔为福建都司都指挥使同知,并定下规矩,以后,东番九卫就归谢正刚掌管,各卫所指挥使每个月初都必须到现在的总督府衙门也就是以后的都指挥使同知衙门汇报,粮饷由谢正刚负责统一发放,兵力调动必须有谢正刚签发的调令,凡不听号令的,轻则撸了,重则砍了! 谢正刚可以说是跟随他最久的亲信了,他外出任职以来日常的生活起居都是谢正刚夫妇在照料,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仅次于父子,有时候张斌甚至感觉,自己的老爹张成德好像还没谢正刚来的亲呢,谢正刚对他那也是情同父子,将东番交给谢正刚掌管他是最放心的。 接下来就是福建和广东两地的安排了,这两地最重要的莫过于月港和珠海这两个互市了。 年前,因为温体仁想摘桃子,在朝堂上对他下黑手,他已经将月港和珠海变成了镇海卫和广海卫驻地,把这两个互市从地方官员管理,变成了归屯卫管辖,如果他回京之后阉党余孽想要来摘桃子,贪墨月港和珠海两地的税赋,倒是不大可能了,但是,因为南洋那边防守需要,他已经将镇海卫指挥使郑芝豹调去驻守巴达维亚了,镇海卫指挥使还没安排人呢。 他考虑了一下,干脆将东番九卫中比较稳重的东番左卫指挥使郑兴调去担任镇海卫指挥使,而东番左卫指挥使则由在巴达维亚建功的何斌担任。 至于福广两地官员他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按大明的官制,文官必须轮换,他自己都因为官制不得不离开,其他文官他更没办法留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防止继任者贪腐,只要阉党余孽没办法搜刮民脂民膏,福广两地的大好形势就不会毁于一旦。 而防止继任者贪腐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将容易捞钱的地方变成军管,让阉党无从下手。 月港和珠海这两个最容易贪腐的地方是早就便成军管了,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也不得不防,这里就是建宁府。 建宁府不但有存粮几百万石的建宁仓,今年还建了个利润丰厚到无法想象的建宁制药,虽然他已经把蕲州李氏的李树初提为建宁知府,但是,李树初也只能在建宁待三年,一旦他离开,建宁制药这块大肥肉可就暴露在阉党余孽的嘴下了。 他考虑了一下,干脆将张勇提为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就带人在建宁府城看着,谁要敢伸手去建宁制药捞钱,就出面跟他硬刚,贪腐这种事,背地理做还可以,一旦摆到明面上,就算温体仁是内阁首辅也不敢偏袒,如果谁敢偏袒,就直接让人往崇祯那里捅,看他们怎么自圆其说! 他大哥张勇这一出任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建宁右卫指挥使又出缺了,正好,还有一个在巴达维亚建功的郭怀一,他们当初在郑芝龙手下的等级跟甘辉和洪旭等人是一样的,出任卫所指挥使倒是不成问题,更重要的,他们原本就是海盗,要谁敢打建宁仓主意,暴揍一顿再去当海盗一点事都没有,朝廷最后还是只能招抚。 地方上的事就只能这样,反正阉党余孽也就会些耍流氓,玩无耻的下作手段,在随时可能重操旧业,再次去当“海盗”的屯卫面前,他们再下作都没用! 安排好地方上的事情,接下来就是他的家人了,他的老婆、孩子、小妾肯定都要带过去,郑成功这个学生也要带过去,原本他是想让自己的父母和戚芳华还有洪蓉儿的父母留在东番养老的,但是,他要举家搬去京城的消息一传出来,他老妈黄氏立马不干了。 黄氏倒不是舍不得他,儿子都这么大了,总栓在身边是不可能的,对他,黄氏早就没那么稀罕了,黄氏稀罕的是他女儿张香和儿子张洋,这两个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可爱的不得了,而且,一两岁的小孩,正是最好玩的时候,哪怕就是逗他们说个话,又或者是走两步都能乐开了怀,这个两个宝贝疙瘩,黄氏怎么舍得。 张斌这个无奈啊,他老妈黄氏逮着他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怎么怎么舍不得两个宝贝疙瘩,最后他只能同意带着自己的父母一同进京,黄氏这才破涕为笑。 这么大一家子人,到京城住哪里就是个问题了,以他们在东番这条件,进了京城,再怎么滴也得五六个院子啊,不然,一家人连带丫鬟、老妈子、亲卫,怎么都挤不下啊。 这下,问题又来了,张斌派人在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两侧打听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一座超过百亩的府邸。 这会儿京官里面阉党余孽多着呢,他们当初拜倒在魏忠贤门下,还不是为了权和钱,魏忠贤虽然倒了,很多人都没事,他们的钱也都还在。 虽说他们的钱跟张斌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是,在京城买个府邸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会儿京城一个一百亩的府邸也就几千两银子,上千亩的府邸也就几万两银子,这点钱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所以,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两侧大点的府邸全被人买去了,不光张斌知道偷懒,他们也知道啊,早上起来,走几步就到了长安左门和长安右门,连马车都不用,多方便的。 这下可真麻烦了,张斌对早上起来上早朝可是记忆犹新,如果住的远了,每天不到丑时就要起来,坐着马车晃荡半天才能赶到长安门,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如果是一两次,他还能忍受,要天天这样,他可受不了,每天子时就要起来,那他什么都不用干了,从衙门一回来,吃点饭就得赶紧睡,不然,第二天会连眼睛都睁不开! 怎么办呢? 张斌决定,还是派人去京城找算了,东西长安街两侧没有,就在附近找,反正要找个离长安门最近的。 他干脆把几个亲卫统领叫到一起问了一下,看他们谁对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最熟,派两个人,带二十队亲卫过去,慢慢找得了,反正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去京城,除了特战营的还有亲卫团总共一万多人他都准备带去京城,到时候这些人也要地方住,干脆让他们一起把住处全定下来得了。 第七卷 第二章 搬迁 这天清晨,京城大时雍坊石碑胡同和板桥胡同中间的一个小巷子里面,赵如身穿绸缎服,背负双手,跟个二世祖一般摇摇晃晃的走在前面,孙标则一身粗布麻衣,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就如同一个随从小厮一般。 赵如在小巷子里来来回回晃荡了半天,就是不出去,连巷子里的人都觉得这个二世祖不正常了,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光看着他呢,孙标终于忍不住问道:“赵哥,你这是干嘛?这里没有什么大宅院啊!” 赵如摇头晃脑道:“小标子,叫少爷。” 孙标闻言偷偷给他比了个拳头,然后大声道:“少爷,你到底想干嘛?” 赵如得意的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里虽然没大宅院,我们可以变出大宅院来啊。” 孙标莫名其妙道:“变出大宅院来?怎么变啊?” 赵如指指点点道:“你看这围墙,多结实,全是青石砌的;你看前面的小院子,多漂亮,用的全是上好的红松木。” 孙标点了点头,疑惑道:“我们几个人住进去倒是可以,问题大人他那么大一家子,十个这样的院子都不够住啊。” 赵如无所谓的道:“十个不够就二十个嘛,把这片都买下来总够了。” 孙标目瞪口呆道:“全,全买下来,你得人家愿意卖啊!” 赵如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这一片住的是些什么人吗?” 孙标翻白眼道:“这边是你负责的,我怎么知道这块住的是些什么人!” 赵如见状,走到一个玩的浑身是灰土的小孩跟前,摸着他的头道:“小家伙,你叫什么来着?” 那小孩献宝般的道:“赵二狗。” 赵如装出熟络的样子问道:“赵将军在家吗?” 那小孩立马傲娇道:“我爹去宫里了。” 赵如装作遗憾道:“哦,中午回来是吧,有空的话我再过来。” 那小孩热情的道:“叔叔,中午来我家吃饭啊,我爹午时一刻准回来。” 赵如摸了摸他的头,亲切的道:“好,叔叔有空的话一定过来。” 那小孩点了点头,转身又准备玩去了,但是,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回头疑惑道:“叔叔,你是谁啊,我好像不认识你。” 赵如有装出神神秘秘的样子,伸出手指放嘴巴嘘到:“二狗,小声点,别到处乱说,你知道的。” 那小孩鬼鬼祟祟的点了点头,又悄悄的挥了挥手,然后便跟没事人一样,跑一边玩去了! 孙标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直到那小孩走开,他才惊奇道:“这小孩他爹是将军?” 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开裆裤上都打了补丁的小孩,他爹会是一个将军,就算是职位最低的游击将军也不可能混这么惨啊! 赵如哑然道:“你还没整明白啊,他爹就是将军啊。” 孙标偷偷指着那小孩膝盖上的补丁道:“将军之后就穿这样?” 赵如见他这傻乎乎的样子,不由逗趣道:“穿这样怎么了,告诉你,这巷子里没有哪家不是将军!” 孙标闻言,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怎么可能,大明能有多少将军,这巷子里最少住着上百户人家,全是将军,开什么玩笑! 再说了,他们都在这巷子里转了几个来回了,就没见几个穿的像样一点的,还没有一个不是将军的,大明能有这么多穷将军吗? 孙标不由苦笑道:“赵哥,你就别打哑谜了,这里到底住的是什么将军啊?” 赵如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大汉将军啊,锦衣卫可有一千多大汉将军,这一块住的全是!” 大汉将军其实就是个称呼而已,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将军,而是锦衣卫的仪仗队,说白了就是给皇上摆场面的,他们一个个高大威猛,装束也很华丽,看上去就如同将军一样,其实他们就是普通锦衣卫中挑出来的,没有任何官阶,也就比普通锦衣卫多两石粮的月俸而已。 他们原本都是住皇城里面的,从二十来岁当选,直到五十来岁,一直在皇宫轮值,只有上了年纪,看上去不再威猛了,才会被放出来,这样显然有为人伦,毕竟他们都是正常男子,都有七情六欲,把人关皇城里面二三十年,谁受得了,所以,到永乐年间,这个制度就慢慢改了,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一般在皇城值守几年之后就可以出来娶妻生子了,为了方便执勤,他们一般都会被安排在长安右门外,西长安街和锦衣卫衙门之间的石碑胡同、板桥胡同和锦衣卫后街附近。 他们的房子,大多也是锦衣卫衙门统一建造的,所以看上去相当不错。 这些院落,只要将外面的围墙连起来,将里面的围墙打通,再稍微改造一下,就跟大户人家的府邸差不多了,所以,赵如才会打这里的主意。 他也没有办法,因为西长安街和东长安街附近的大宅院都有主了,根本就没人出售,他被张斌派过来负责此事,都半个月时间了,再这样拖下去,张斌回京就只能住寺庙了! 至于怎么让这里的大汉将军搬走,他自然有办法。 当天晚上,锦衣卫衙门后院,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一反常态,待书房看起书来,而且一看就是个把时辰。 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怎么突然看起书来了呢?而且还挑灯夜读! 他当然不是在看书,而是在等人,因为赵如请人转告他,今晚有事求见。 晚上亥时,夜幕深沉,乌云追月,整个锦衣卫衙门都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除了书房中透出的灯光,后院其他地方都陷入黑暗中。 正是这个时候,两个黑衣人互相配合,翻过了锦衣卫衙门高耸的外墙,避过几队巡逻的校尉,鬼魅般的来到骆养性的书房外。 他们倒没像骆养性那样直接翻窗而入,而是轻轻的在窗棱上扣了几下,让骆养性知道他们来了。 这夜里本来就寂静,有人在旁边窗棱上敲,骆养性自然一下就听到了,他懒洋洋的道:“自己开窗户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吱呀”一声,窗户便打开了,两个黑影嗖的一下就翻了进来。 骆养性揉了揉额头,疲惫道:“什么事啊,这么急着跑过来见我。” 赵如连忙揭下面巾上前拱手道:“骆大人,是这样的,我们大人想在长安街附近找一座府邸,但我们都找了半个月了,却一直找不到,所以,我们想请您帮个忙。” 骆养性点头道:“这事我知道,当初我也命人去长安街两侧找过,也没找到,实在不行,随便弄个阉党余孽下去不就有了吗,长安街两边的大府邸基本上都被阉党余孽给占了。” 他虽然没有得到崇祯的授意,却得到了张斌的提示,一直在暗中监视阉党余孽,所以,对阉党余孽在长安街两侧的府邸一清二楚,在他看来,要府邸简单啊,直接挑个作恶多端的阉党余孽,把人家干过的丑事往朝堂上一捅,崇祯不收拾人家才怪,只要人被收拾了,这府邸不就空出来了。 这事张斌自然考虑过,他还特意交待赵如,千万不能这么干。 赵如连忙拱手道:“骆大人,我们大人有吩咐,不能这么干。我们大人说了,能不能把人弄掉还不一定呢,就算弄掉了,那府邸也不能住,因为一搬进去就会引起阉党余孽的怀疑。” 骆养性闻言,稍微想了想便想明白了,这种事还真不能干,因为太凑巧了,人家本来一点事都没,突然就被人给弄了,刚一弄完,张斌就把人府邸给占了,阉党余孽不怀疑才怪。 这会儿可不像魏忠贤只手遮天那会儿,魏忠贤要是看中了谁的府邸,哪怕你是皇亲国戚他都敢弄死,因为他压根就不怕人弹劾,所有奏折都要过他的手呢,他不想让天启看到的,天启绝对看不到,就算有人捅到天启那里,他也不怕,他完全可以说人家是在污蔑! 天启是晕晕乎乎的,完全被魏忠贤玩弄于股掌之间,崇祯可没那么晕乎,他心眼多着呢,只是很多时候,他的心眼被温体仁等阉党余孽给利用了而已。 这种把人弄下去,然后占人府邸的事情,阉党余孽绝对会逮着大做文章,到时候,恐怕会弄的灰头土脸,无法收拾。 想到这里,骆养性无奈的点头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我又能帮你什么忙?” 赵如拱手道:“小人斗胆,想请大人把大时雍坊石碑胡同和板桥胡同中间那百余户大汉将军迁到锦衣卫后街这边来。” 骆养性闻言一愣,这种事,倒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说是为了方便管理,因为锦衣卫衙门后面就是锦衣卫后街,这借口,一点毛病没有,锦衣卫后街那边住的也是锦衣卫将军和校尉,而且宅院还比较散乱,如果推倒一些,重建一下,塞进去百来户人家完全不是问题,主要问题是这样很费钱啊。 一百来户大汉将军要迁移,总得给点安家费什么的,这还不算什么,锦衣卫后街这边推倒重建才是大头,没有几万两银子,这事根本办不成! 他想了想,犹豫道:“这可需要不少银子,这银子锦衣卫衙门可拿不出来。” 赵如闻言,小心的问道:“五万两银子够不够?” 五万两银子自然绰绰有余,骆养性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够了,只要银子到位,我立马着手此事,不过,你们可得快点,几个月时间本来就有点紧张。” 赵如闻言,兴奋的拱手道:“多谢骆大人,我明天就让人坐快船去请示我们大人,最多六天时间,银子就能送过来。” 骆养性点了点头,脸上同样露出兴奋之色,他倒不是想贪张斌的银子,多余的银子,他准备分给搬迁的大汉将军,算下来,一家也能分得百余两,这样一来,那些大汉将军肯定会对他感激不尽,百余两银子啊,对那些大汉将军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这种别人出钱,他做好人的事情,上哪儿找去。 张斌收到赵如的传讯,不由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会儿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的府邸竟然紧张成这样,一个出售的都没有,这些阉党余孽还真大胆啊,他们就不怕崇祯查吗,以他们的俸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买得起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的大型府邸。 当然,这事他也不会往崇祯那里捅,因为牵连太广了,谁要这么干,那基本上满朝文武都得罪光了,这年头,又有几个官员不贪呢,这种犯众怒的事情,他可不会去干。 其实,买下石碑胡同和板桥胡同中间那些房子也有隐患,因为有心人会猜出他和骆养性的关系,不过,这种事情讲求真凭实据,没有真凭实据谁敢乱捅,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这样了,他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赵如派来的亲卫赶紧回去,这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赵如其实不是来问他要钱,因为他早就把钱拨到东盛堂京城分号了,而且一拨就是一百万两,赵如完全有权力动用这些钱去购买府邸,购买民房甚至是购买商铺。 赵如可不光是负责给他找府邸,还负责着上万亲卫的安置呢,别说五万两,就算是五十万两,他拿去用了,张斌也不会说什么,只要能跟购买的房子对上帐就行,他之所以来请示张斌,主要是想看张斌对购买上百套平房改建府邸的事情有没有意见。 张斌这边一点头,骆养性那边便开始行动了,住在石碑胡同和板桥胡同中间大汉将军很快就接到通知,为了方便管理,锦衣卫衙门将对锦衣卫后街进行改建,凡是没有住锦衣卫后街那边的大汉将军都要准备好搬迁,新房子,他们不用管,自有锦衣卫衙门给他们建,旧房子,他们也不用管,锦衣卫衙门给每家每户都发放一百五十两银子,就当把他们的老房子买下来了。 这下,可把那块的大汉将军给激动坏了,这一百五十两银子等于是白得的,他们也就搬个家而已,一文钱都不用花,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啊! 很快,这事便在所有大汉将军间传开了,倒没人觉得奇怪,因为除了住这一块的,几乎所有大汉将军都住在锦衣卫后街那边,锦衣卫要把他们聚拢到一起,是很正常的,他们只是在感叹,自己当初怎么就选择住在锦衣卫后街呢,要是住在石碑胡同和板桥胡同中间,岂不是白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第七卷 第三章 一步登天 西南安奢之乱被朱燮元平定了,东南海盗被张斌剿灭了,西北反贼主力被卢象升击溃了,东北建奴主力被袁崇焕击败了,大明貌似四方初定,自己殚精竭虑五六年,大明终于显露中兴之像,崇祯这段时间都有点飘飘然了。 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调集兵马,一举消灭建奴,收复辽东! 应该说,崇祯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内心其实真想当个好皇帝,这点从他坚持不缀的早朝,废寝忘食的处理政务就能看出来,可惜,他阅历还是太浅,性格缺陷也很明显,以至于经常被人利用,做出追悔莫及的蠢事,他的一切努力也因此化为虚有,着实可悲、可叹。 比如这会儿,并非他的臆想,大明的形势的确在慢慢好转,如果他真能一鼓作气消灭后金,收复辽东,大明在他手里中兴也并非不可能。 可惜,总有人一些人,不顾国家的危亡,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只为自己的私欲,争权夺利,无所不用其极! 正当整个大明因为辽河大捷一片欢腾的时候,温体仁偷偷出手了。 打头阵的还是中书舍人原抱奇,这家伙之无耻,与他的知交姚宗文有得一拼,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之事,他简直就是信手拈来,这次他竟然无缘无故的捏造出一个西党来! 所谓西党,意指山西官员结党营私。 大明这会儿总共也就两京十三省,在京的朝堂官员却有上千,这其中自然会有同一行省出来的,而且最少都会有几十个,这个无耻之徒竟然胡编乱造,指鹿为马,牵强附会,硬把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工部尚书程启南、户部右侍郎孙居相、太仆寺正卿魏光绪“捏合”在一起,编造出个西党来! 他写的奏折,其实没有任何真凭实据,都是他胡乱捏造出来的,唯一说的过去的理由就是,这几个人的籍贯的确都是山西的。 这么个荒唐的理由,有人信吗? 崇祯还真信了,因为不是原抱奇一个人这么说,原抱奇把奏折递上来之后,弹劾曹于汴、程启南、孙居相的奏折就如同雪片般的飞过来,把他砸的晕晕乎乎的。 一个人这么说,他不可能相信; 十个人这么说,他还可能不信; 数十个,甚至上百个官员都这么说,他终于开始怀疑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工部尚书、户部右侍郎、太仆寺正卿等,这些可都是朝廷大员啊,如果他们结党营私,那还得了。 于是乎,他傻乎乎的招来内阁首辅温体仁,把一堆奏折丢给他,让他好好看看。 温体仁这会儿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发笑了,因为崇祯一思考,他就会发笑。 这些奏折都是他让人上的,他自然知道里面写的些什么,他装模作样的站那里看了半天,这才拱手叹息道:“皇上,其实此事微臣早有耳闻。” 崇祯闻言,冷冷的道:“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朕?” 温体仁摇头叹息道:“唉,这些人做的太隐蔽了,微臣找不到真凭实据啊,所以才没敢跟皇上提,皇上请恕罪。” 崇祯闷哼道:“你的意思,朝臣们说的都是真的,曹于汴他们真在结党营私?” 他最痛恨的就是有人结党营私,意图蒙蔽他,没想到,这么多朝廷重臣竟然背着他勾结在一起,暗地里结党营私,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温体仁心中暗笑,表面上却是义正言辞道:“微臣真的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不好妄下定论,不过他们有的事也做的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啊。” 这意思就是暗示崇祯,皇上,你不是明眼人啊,你被人蒙蔽了! 崇祯怒道:“什么事很明显,你说。” 温体仁不答反问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您知道曹于汴曹大人多大年纪了吗?” 崇祯闻言,不假思索道:“曹于汴七十有六了,怎么了?” 温体仁感叹道:“七十六啊,还真是老当益壮啊,微臣才刚刚六十,有时候都会感觉有点力不从心,或许再过几年,微臣就不能为皇上分忧了,老朽老朽,老了,身体如同枯木,脑子也不灵光了,何必霸着位子,尸位素餐呢。” 他这话好像是在自嘲,实际上却是在暗讽曹于汴尸位素餐,霸着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子,不肯离去! 崇祯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了看他刻意在额头上挤出的皱纹,猛然“醒悟”,是啊,这曹于汴都七十六了,走路都有点走不动了,还眷恋不去,为什么? 温体仁见他露出疑惑之色,不由添油加醋道:“微臣听闻,他们正在培养人接班呢,程启南和孙居相都六十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病不起了,其他人虽然年轻,但职位最高魏光绪才是个从三品的太仆寺正卿,一旦他们退下去,西党就连个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都没了,他们岂不是不能把持朝政了,所以,曹于汴虽然七十六了,却一直不肯告老还乡,因为他还没把接班人提拔上来!” 崇祯闻言,大怒道:“朝廷官员的选拔是靠才能,不是靠关系,他们竟然想私相授受,把持朝政,无耻之尤!” 真正无耻之尤的温体仁在心里面道一声白痴,表面上却是恭维道:“皇上英明。” 崇祯果然很“英明”,跟温体仁密谈之后,他立马把曹于汴招来,好好安慰了一番! 不过,崇祯的安慰却令曹于汴毛骨悚然,因为崇祯说出来的罪状简直太吓人了,什么结党营私、贪恋权势、把持朝政、排除异己、任人唯亲等等,崇祯虽然嘴里说不信,那眼神却是充满怀疑。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识趣的就赶紧告老还乡,不要逼朕动手! 曹于汴心灰意冷,回去之后便提出辞呈,崇祯没有做任何挽留,毫不犹豫的就准了。 “西党首脑”,把持都察院的曹于汴既去,崇祯再无顾忌,立马下旨,将工部尚书程启南、户部右侍郎孙居相、太仆寺正卿魏光绪等一网打尽,全部罢免! 这下,朝堂总算干净了,崇祯洋洋自得,以为自己整顿吏治,卓有成效,却不知,他被人耍成狗了。 话说,温体仁的目标不是袁崇焕吗,为什么突然动起了跟袁崇焕毫不相干的曹于汴呢? 原来,他召集人商议了几次便发现,这会儿想动袁崇焕真的很难,因为崇祯不会同意,开玩笑人,人家刚刚取得了足以逆转局势的辽河大捷,将建奴主力打的屁滚尿流,你要崇祯马上就把人撸了,甚至拖出去砍了,可能吗? 浙党大佬们讨论来,讨论去,怎么都觉着这事不大可能成功,正好,六年一度的京察即将开始,他们便将目光转向了京察大计。 京察大计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想要大规模排除异己,提拔亲信,这种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自万历朝开始,大凡想掌控朝堂大权的朋党无不是利用京察大计的机会崛起的,像万历朝的浙党和东林党,像天启朝的阉党,都是利用京察大计崛起,从而逐渐掌控朝堂大权。 当然,要想掌控朝堂大权,要想左右京察大计并不是那么简单,首先,必须把持内阁,也就是说,先要夺取内阁首辅的位置,才有可能在京察大计中崛起,不然,你再怎么蹦跶,内阁首辅一票就把你给否了,还谈什么掌控朝堂。 这会儿温体仁已经夺取内阁首辅之位,崛起的机会已然来临,接下来就可以考虑左右京察大计了。 那么,怎么左右京察大计呢,很简单,把控都察院和吏部,因为京察大计就是由都察院和吏部负责的,只要把这两个衙门把控在手中,那么京察大计中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撸谁就撸谁,想提拔谁就提拔谁! 吏部原本早就被温体仁掌控在手中,可惜,闵洪学和闵梦得这两个家伙不争气,东窗事发,差点就被凌迟处死,好在温体仁老谋深算,很快就丢弃的这两个废子,让王应熊接下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这吏部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中,这会儿,就剩下个都察院了。 所以,温体仁的矛头直接指向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他为了拿下曹于汴,可是下了大力气,花费了大代价,他不但让自己的党羽全跳出来了,还联合了齐党、楚党等阉党余孽,一起上奏弹劾曹于汴等人,这才激发了崇祯的思索,让崇祯自己动手,把曹于汴等一干人等全部撸了! 曹于汴既去,接下来就是争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了。 如果按缺位递补的原则,最有资格继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因该是左副都御史黄承昊,因为都察院右都御史一般都是挂职,不大可能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比如袁崇焕,他这会儿还在辽东跟建奴干仗呢,回来出任左都御史是不大可能的。 温体仁的亲信,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想要出任左都御史貌似还差了那么一点点资格,也就是说,如果从都察院递补,很有可能轮不到张捷,这又怎么办呢? 内部递补既然希望不大,那就要从外部选个人,空降都察院,争夺左都御史之位了。 温体仁提出的是他的铁杆亲信,侍郎唐世济。 唐世济这个人其实并不是阉党,他在天启朝的时候,也因为看不惯魏忠贤的所作所为,跟魏忠贤顶了几回,结果,被魏忠贤一巴掌拍到金陵,贬为南都刑部右侍郎,紧接着又被迁为南都兵部左侍郎,之所以把他调到兵部,可不是看他可怜,想给他点实权,而是因为阉党王永光出任南都兵部尚书了,调他过去,就是为了收拾他。 结果,王永光随便找了个由头,一巴掌就把他拍死了,罢官削籍,永不录用! 兴许是魏忠贤和王永光这两巴掌把他拍醒了,又或许是温体仁刻意拉拢了一下,总之,崇祯继位之后,他立马依附了温体仁,对温体仁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结果,他仕途立马一番风顺,温体仁先是将他官复原职,继续担任南都兵部左侍郎,很快又将他提拔为南都都察院右都御史,紧接着又将他调回京城挂了个兵部侍郎的虚衔,准备提拔起来手掌大权。 曹于汴这一下去,温体仁就想到了这个铁杆亲信,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有出任都察院右都御史的经历。 如果按实际情况来说,南都都察院右都御史就是个屁,压根就没有什么实权,纯粹就是个让人混吃等死,等着致仕的养老职位,但是,温体仁随便一操作,他这南都都察院右都御史就变成了一个很重要的资历。 不管南都都察院还是京城都察院,不都是都察院吗?南都都察院右都御史那也是右都御史啊! 于是乎,原本一个在南都都察养老院养了几个月老的唐世济以资历最老,都察院官职最高的优势,力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承昊,荣升都察院左都御史,掌控百官督察之权,为温体仁左右京察大计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不过,京察大计虽然是排除异己的利器,任用亲信的话其实靠的不全是京察大计,因为京察大计主要是评定官员的优劣,就算考核优等的官员要想升迁还是得走吏部的流程,由吏部文选司郎中先选出来,再交给吏部尚书审核,然后由皇上批准。 所以,想要趁京察大计的机会任用亲信,最好还是从基层抓起,把吏部文选司郎中也抓在手里。 吏部文选司郎中由谁来出任呢? 选来选去,温体仁选中了新近依附他的薛国观。 薛国观这个人可不得了,他为了往上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天启朝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任职经历,但是,没关系,魏公公用人,从来只看你对他忠不忠诚,什么资历,能力,品德,操守,都不是重点。 薛国观为了往上爬,那叫一个疯狂啊,当时的刑部尚书乔允升、兵部侍郎萧近高、保定巡抚张凤翔、操江都御史熊明遇等,都是他带头发起弹劾,然后被阉党顺势迫害的,因为他弹劾的都是东林党,他很快便被魏公公赏识,加入了阉党,那职位也是蹭蹭的往上升,从给事中,到右给事中,再到都给事中,他只用了三年时间! 可惜,他既不是魏忠贤的亲戚又拉不下脸来给魏忠贤当干儿子干孙子,而且还不是齐楚浙党成员,所以,升到都给事中他便升不动了,因为阉党也是分层次的,六部尚书一级的必须是魏忠贤的干儿子或者绝对亲信,侍郎一级的必须是齐楚浙党等依附阉党的大势力成员,像他这种没有任何背景的孤魂野鬼升到都给事中就到头了。 他心里这个气啊,待得崇祯继位,下旨清查阉党,他便疯狂攻击阉党,把魏忠贤那些什么亲戚、干儿子、干孙子等往死里搞,这一通忠心表下来,谁要说他是阉党崇祯都不会信了! 不过,风云突变,崇祯三年,随着东林党几个老头相继心灰意冷,弃官而去,清查阉党的事竟然没了下文,他这个真阉党,假假的反阉党斗士还没获得升迁,便没事干了。 怎么办呢?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心往上爬的人总能找到机会,待得朝中局势明朗,他发现,掌权的竟然又变成了阉党,或者说阉党余孽浙党,他再次扑进阉党怀抱,逮着东林党和复社成员一顿疯狂撕咬,很快他便获得温体仁的赏识,提拔为太常寺少卿。 这一下,他更是因为对温体仁“忠心耿耿”,被提拔为吏部文选司郎中,成为决定官员命运的“小天官”,正可谓一步登天! 第七卷 第四章 辽东风云变 金秋十月,京城还是一片暖意融融,辽东却已经寒风阵阵,经过将近五个月的日夜奋战,袁崇焕终于率辽东军将士在辽河沿岸修筑四座新堡垒。 加上原来的西宁堡,关外长城内的辽河西岸,堪堪百里河岸上足足矗立了五座堡垒,相隔不到二十里就是一座,而且每座堡垒最少架设了十门火炮,建奴想要突破辽河一线简直难如登天。 袁崇焕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就算皇太极倾巢而来他都不怕了,五座堡垒,一百门火炮,五千支新型燧发枪,再加上手雷、投枪、箭矢,只要皇太极敢来,他就有信心再取得一次辽河大捷! 皇太极是不敢来了,至少这两年他是不敢主动发起进攻了,但是,他不敢来,却不代表辽东就安全了。 大捷就是大劫,天启朝和崇祯朝就是有这么怪,忠臣良将几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就如同被人诅咒了一般,能落个全尸都难! 其实,他们并不是被人诅咒了,而是被阉党又或者说阉党余孽给盯上了,因为明朝都是文官当统帅,如果这些获得大捷的文官不干掉,就会威胁到阉党对朝堂的掌控,所以,获得大捷之后,他们不死都要脱层皮! 京城这边,内阁、都察院、吏部皆已布局完毕,温体仁便迫不及待的展开了甲戌年的京察。 话说这会儿还没过年呢,甲戌年的京察怎么就开始了呢? 这倒不是温体仁乱搞,因为每六年一次的京察正好和每三年一次的大计还有科举考试撞到了一起,如果京察大计和科举考试同时进行,肯定会出问题。 比如,大家都在提心吊胆的等候京察结果,又或者准备自辨呢,大计谁去管,科举又有谁去管? 又比如,主考官和各房考官都定下来了,他们也开始组织科举了,结果主考官或者各房考官在京察中出问题了怎么办? 所以,为了不和大计还有科举考试发生冲突,一般都会在年前就开始京察,年后再进行大计,同时进行科举,这样,科举考试结束之后,就能将大部分高中进士的考生安排下去当官了。 崇祯自然知道这规矩,温体仁、唐世济和王应熊把京察的事情一说,他不但没有反对,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好好差,使劲查。 他总感觉很多官员都有问题,不然大明也不会衰弱至此,殊不知,有问题的正是他寄予希望的温体仁、唐世济和王应熊,让大奸臣带着党羽去负责京察大计,说句不好听的,他这脑袋简直长屁股上了! 温体仁得了圣旨,果然查的很卖力,他第一个查的就是辽东巡抚毕自肃,而且,很快就下了结论,守平、政短、才平、年老,评差等,拟,撤职查办! 崇祯拿到这份京察的结果,瞬间就懵了。 毕自肃是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弟弟,他自然知道,仅凭这一点,就不能轻易把人撤职查办啊。 宁远兵变他也清楚,那是因为拖欠粮饷引起的,毕自肃连上九道奏折催粮饷,奈何朝廷没有钱啊,这点好像也不能怪毕自肃。 但是,这份京察结果后面却附带了一堆的说明。 什么毕自肃性格暴烈,与辽东士卒关系很差。 什么毕自肃能力有限,不能协助袁崇焕收复辽东。 什么毕自肃政绩糟糕,宁远兵变与他有脱不开的干系。 什么毕自肃年老体衰,根本就不适合在辽东重镇当巡抚等等。 好像这么一个官员都不撤职查办,简直没天理了一样! 崇祯真的感觉有点为难了,自己刚刚叫人好好查,使劲查,结果第一个就人给否了,让人还怎么使劲查? 温体仁对他心思摸的很透,他的反应甚至都在温体仁的算计之中。 崇祯果然上了温体仁的套,犹豫不决之下首先想到的就是劝解,不是劝解毕自严,而是劝解负责京察的唐世济和王应熊。 他将两人招到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无奈的道:“两位爱卿,辽东巡抚毕自肃真有这么不堪吗?” 唐世济和王应熊对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唐世济拱手道:“皇上恕罪,我们都是按京察的规矩来的,先查都察院,再查吏部,然后在查其他衙门,都察院自右都御史查起,到左右副都御史,都没什么问题,查到右佥都御史毕自肃就出问题了,守政才年,我们都是按规矩评定的,实情就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啊。” 崇祯被说的简直有点哑口无言了,人家按规矩来错了吗,肯定没错,自己要是让他们不按规矩来,那岂不天下大乱! 他想了想,无奈的道:“毕自肃情况比较特殊,这个朕知道,相信你们也知道。” 唐世济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义正言辞道:“皇上,微臣尝闻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毕自肃根本就不是皇子,在微臣的眼里,他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崇祯闻言,不由对唐世济刮目相看,这唐爱卿正是刚正不阿啊,让他掌控都察院看样子又是个“英明”的决策。 不过,这毕自肃真的很特殊啊,虽然毕自肃不是皇子,但他的兄长毕自严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啊,就这么把毕自肃撤职查办,毕自严脸往那里搁啊! 他虽然生性多疑,但对毕自严这么一个鞠躬尽瘁,一心为国的官员还是相当器重的,他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努力道:“毕自肃也没什么大错,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唐世济却是装出一副视生死与度外的样子,坚决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要不,您把微臣撤职查办吧,这都察院下属的官员都不能查,微臣还有什么脸去查其他衙门的官员!” 这一军将下来,崇祯没办法了,他只能摇头叹息道:“好吧,传毕自肃进京自辨,你们秉公办理吧。” 其实,唐世济这会儿心里正发毛呢,他只是按温体仁的教导,死咬着要自己是在照章办事,他还真怕崇祯突然发飙,把他给撤了,甚至拖出去砍了,没想到,这皇上还真跟温大人说的一样,好骗的很,只要自己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皇上还真认为自己刚正不阿了! 毕自肃就这么被招回京城了,在拿无耻当为官之道的阉党余孽面前,他自然是再怎么说也说不清,就算他说清了,阉党余孽也会当做听不清啊,于是乎,一个在辽东鞠躬尽瘁十余年,在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和辽河大捷中都尽职尽责做出不少贡献的有功之臣就这么被撤职查办了。 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得知消息,连续上书三次为其申辩,说明他在辽东有功无过,崇祯都没给予任何回应,这次,崇祯是真的想好好整顿一下吏治,把大明的贪官污吏和尸位素餐之辈全部撤职查办,彻底改变大明官场的现状。 可惜,他看错人了也用错人了,温体仁这种奸妄小人,哪里会去查什么贪官污吏和尸位素餐之辈,他只为排除异己,他只想把自己的党羽全部培植起来,他的目的是独揽朝政,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至于什么整顿吏治,中兴大明,算了吧,他自己什么德性自己清楚,要真整顿吏治,他首当其冲,把他拖出去砍了都算从轻发落了。 他们之所以把毕自肃撤职查办,其实也不是为了排出异己,毕自严和毕自肃兄弟虽然都身居高位,却从来都不争权夺利,跟他们基本没什么冲突,但是,谁叫毕自肃是辽东巡抚呢,他要是别的地方的巡抚温体仁也懒得去招惹啊,就因为他是辽东巡抚,所以必须撤职查办! 袁崇焕这个隐患他们迟早要拔除,到时候,谁是辽东巡抚,谁就是蓟辽督师的第一候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袁崇焕弄掉,接班人自然也要提前给他准备好。 让自己人出任辽东巡抚还有一个好处,如果到时候实在没办法把袁崇焕弄下来,而袁崇焕又有歼灭建奴收复辽东的趋势,那就让辽东巡抚动手,想办法害得他战败,借此把他拉下马,就如同当初平定安奢之乱的五省总督蔡复一一般,抽后腿,弄死他! 至于人选,有一个现成的,那就是原延绥巡抚洪承畴。 张斌是想办法把洪承畴给整回京城了,但是,洪承畴还没有定罪他就离开京城了,所以,洪承畴侥幸逃过了一劫,原三边总督杨鹤是早就论罪当死,打入大牢了,洪承畴却一直是撤职查办,查办了一年多了还在查办,其实,温体仁就是在故意拖着,等待时机。 这下,时机终于到了,既然是撤职查办那就连京察一起查吧,结果,洪承畴的京察结果是,守长政平才长年长,评优等,拟擢升。 也就是说,都察院和吏部审查的结果是,洪承畴除了被杨鹤牵连,政绩平平,其他方面都是优等,是个被埋没了的人才,可堪大用,吏部文选司甄选结果,他是最适合接任辽东巡抚的人! 崇祯看到这份京察结果的时候,又懵圈了,这洪承畴不是撤职查办了吗,怎么京察还来了个优等,还变成了最适合当辽东巡抚的人呢? 他又开始思索了,不过,他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于是乎,他又把唐世济和王应熊招到了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好奇的问道:“两位爱卿,这洪承畴不是撤职查办了吗,怎么还京察优等,拟擢升?” 唐世济和王应熊对望了一眼,这次轮到王应熊拱手道:“回皇上,洪承畴的确撤职查办了,但我们查了很久,并没有查出他有任何不法之举,陕西剿贼之所以失败,主要是三边总督杨鹤妇人之仁,将反贼抓了放,放了抓,如同儿戏一般。洪承畴并未违抗杨鹤的命令,只是很多时候杨鹤就没有给他什么命令,他看到反贼肆虐,不得不出兵去征讨,结果,自然会杀掉不少反贼。” 杨鹤竟然如此昏庸无能,难怪西北反贼会越剿越多,看样子这洪承畴真是冤枉的,他杀的反贼多,怎么就变成有罪了呢! 想到这里,崇祯点头道:“嗯,既然这个洪承畴没做什么不法之事那就算了,不过,他怎么又变成辽东巡抚的最佳人选了呢?他连辅佐杨鹤剿抚反贼都功败垂成,还能协助袁崇焕击败建奴吗?” 王应熊也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义正言辞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这洪承畴的确不适合辅佐杨鹤去剿抚反贼,因为杨鹤妇人之仁,不忍将反贼赶尽杀绝,这反贼终究是剿灭不了的。而洪承畴在一个如此昏庸无能的主帅手下还能击杀数万反贼,屡立战功,证明他能征善战,而且还是个精通兵法的文武全才,不然不可能屡战屡胜。这样一个人,如果能去辽东辅佐袁崇焕袁大人,袁大人岂不是如虎添翼。” 崇祯想了一下,果然是这个理,洪承畴在杨鹤那种昏庸无能的主帅底下都能杀敌数万,屡立战功,到了袁崇焕手下,那不更如鱼得水啊。 西北的反贼确不适宜赶尽杀绝,因为反贼大多都是平民百姓,他们只是被贼酋裹挟,并非真想造反,如果见一个杀一个,那岂不是逼的所有反贼看见朝廷大军就拼命,反正都活不成了,谁还会投降啊,如果变成那个样子,朝廷大军会遭受多大伤亡暂且不说,就说那些平民百姓,如果全杀了,谁来种地啊,谁来纳粮啊。 建奴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国都建了,摆明了是要跟大明死磕啊,能赶尽杀绝自然是要赶尽杀绝,反正你把人家放了,人家也不会记得你的好,到时候还是会来跟你拼命! 想到这里,崇祯点头道:“王爱卿说的有道理,这洪承畴还真是出任辽东巡抚的最佳人选,那就这样吧,擢洪承畴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辽东巡抚,让他尽快赴任吧。” 王应熊心中暗笑,这皇上果然好忽悠,只要你能顺着他意思说出个道理来,说什么他都信! 当然,他也只敢在心里笑,表面上,他还是恭敬的拱手道:“皇上英明。” 就这样,辽东风云突变,有功之臣毕自肃被撤职查办,早就被撤职查办的洪承畴却堂而皇之的当上了辽东巡抚! 第七卷 第五章 惊天大案 甲戌京察仍然在继续,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和吏部尚书王应熊仿佛发了疯一般到处乱咬,简直是逮谁咬谁,很多与浙党不对付的官员都被他们审查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撤职查办已经算是轻的了,直接关进大牢的都大有人在。 这其中,自然有一些是贪官污吏,他们只要逮着一个真有问题的,就会在崇祯面前大肆吹嘘,好像他们真的在整顿吏治,严查贪官污吏一样。 崇祯看了几个贪官污吏的京察结果,不由圣心大悦,他还真以为唐世济和王应熊这两个家伙是在严查贪官污吏,为此,他不但在早朝上对两人赞誉有佳,还多次单独召见他们,鼓励他们加大力度,使劲查! 这下他们真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查着,查着,他们终于查出个“惊天大案”! 历史上万历朝、天启朝和崇祯朝惊天大案可谓层出不穷,像万历朝的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天启朝的熊廷弼案,崇祯朝的阉党逆案和袁崇焕案,这些大案都不是表面上显示的那样简单,内里都包含着血雨腥风的权力之争,这次以温体仁为首的浙党或者说阉党余孽又整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惊天大案呢? 这天早朝结束,崇祯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外面曹化淳突然尖声道:“皇上,内阁首辅温体仁,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吏部尚书王应熊求见。” 崇祯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毛笔,朗声道:“宣。” 这三人联袂前来求见,肯定是关于京察的事,此次京察可是他中兴大明计划的开端,所以他相当的重视,不但给了这三人足够的权力和信任,还经常召见他们商讨怎么处理那些查出来的贪官污吏和尸位素餐之辈。 这段时间三人都比较忙,一般他不召见,这三人都不会来,没想到,这次三人竟然联袂而来,肯定是查出什么大问题了! 大问题他并不怕,他对自己有信心,只要问题能查出来,总有解决的办法,就怕查不出来。 三人进来,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满含期待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查出什么大问题了?” 唐世济和王应熊满脸惶恐,不敢出声,最后还是温体仁“硬着头皮”拱手道:“回皇上,唐大人和王大人的确查出一个惊天大案,但他们都不敢说,怕惹皇上生气,所以,硬把微臣给拉过来了。” 谁来说不是重点,重点是到底查出了什么惊天大案啊,崇祯迫不及待的道:“朕怎么会生气,是朕让你们整顿吏治,严查贪腐的,你们查出什么来尽管说。” 温体仁假装犹豫道:“皇上真不生气?” 崇祯肯定的点头道:“真不生气。” 温体仁还是犹豫道:“不管说什么?” 崇祯坚定的道:“对,不管你们说什么,朕都不会生气。” 温体仁这明显是忽悠崇祯的前奏,如果其他人在旁边看着,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惜,这会儿御书房中并没有其他人,只有温体仁和他的两个死党。 见崇祯这胃口被吊的都快从龙椅上站起来了,他终于“鼓起勇气”道:“皇上,他们经过严查后发现,福广总督张斌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欺压百姓,强取豪夺,无法无天!” 崇祯闻言,蹭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了,失声道:“你说什么?” 他倒不是生气了,而是被温体仁所说的话给雷到了,如果说大吃一惊是形容一个人极度吃惊,他这会儿最少大吃了一万惊! 福广总督张斌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欺压百姓,强取豪夺,无法无天! 怎么可能? 他只感觉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仿佛天雷滚滚一般。 张斌可是他最器重的人之一,器重程度甚至超过了眼前的温体仁,因为张斌太能干了,不管什么事情交给张斌去做,他绝对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肆虐东南沿海的海盗,被张斌剿灭了; 盘踞东番的红毛番,被张斌赶走了; 偷袭京城的建奴大军,被张斌击退了; 欺负属国琉球的东瀛强藩,被张斌打败了; 进逼京城的反贼,被张斌杀的屁滚尿流! 最重要的,连番大战,张斌并没有找他要一文钱粮饷,甚至,张斌还不停的给他送钱,前前后后都给他送来了数百万两白银了,而且福广在他的治下税收逐年递增,还有月港和珠海的互市,也是张斌一手操办起来的,那里的税赋都能顶大半个大明的税赋收入了。 这样一个百年甚至千年都难得一遇的能吏,会是个大奸臣吗?他还指望着张斌辅佐他中兴大明呢! 温体仁之所以敢动张斌自然是有依仗的,张斌这个崇祯跟前的大红人他早就想收拾了,这个家伙可不能留,崇祯对这家伙的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了自己,如果不尽快除掉,等这家伙进京,自己别说掌控朝堂大权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是个未知数。 上次,他让手下两员得力干将闵洪学和闵梦得出手,都把张斌诓回京城了,可惜,因为闵洪学和闵梦得天启年间在云贵所做的丑事败露,最后功败垂成,不但没把张斌收拾掉,还搭进去两个重要的党羽。 这次,他可是经过了周密的筹划,而且这会儿正值京察之机,唐世济和王应熊又正得皇上欢心,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崇祯会大吃一惊自己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装出难过的样子,痛心疾首道:“微臣也没想到福广总督张斌会是这样的人,但是,铁证如山,由不得微臣不信啊!” 崇祯闻言,依旧难以置信的道:“铁证?什么铁证?” 温体仁闻言,朝唐世济和王应熊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各自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供词,双手举到头顶,恭敬的递到崇祯面前。 崇祯看到这两沓厚厚的供词,脸色终于变了,他相信,没人敢在他面前胡编乱造,既然敢呈给他看,肯定是真的,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他实在不愿相信张斌是个大奸臣,但是,这么多的供词摆在面前,让他如何能不信? 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颤手接过了唐世济手中的供词。 唐世济连忙介绍道:“皇上,这是张斌在广东欺压百姓、强取豪夺的证供,据这些证词估算,张斌在广东搜刮的民脂民膏最少有白银上千万两之巨!” 崇祯并没说什么,甚至,他连坐都忘了坐下去了,就那么站着,翻开供词,仔细看起来。 这些的确是广东“老百姓”递上来的证词,不过,这些所谓的老百姓都是当初勾结贪官污吏和海盗匪盗横行乡里的土豪乡绅,这些人都不是在朝官员,勉强来说也能算的上是老百姓。 张斌当初收拾他们的时候,就曾想过这些人可能会告他黑状,所以,当初抓捕的时候,他特别小心,甚至连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都没放过。 可惜,这些人都是有亲戚朋友的,张斌也不可能诛连他们九族,最终,这事还是被他们的亲友捅到京城来了,而且,这事还正好被温体仁给知道了。 温体仁了解情况之后并没有立即让人弹劾张斌,而是让人暗地里收集供词,为掀翻张斌做准备。 崇祯手里拿的这叠供词其实并不是京察期间收集到的,而是他暗地里收集了一年多收集到的,他只是趁京察的机会,让唐世济一把捅上来! 这些人的亲友都被张斌给抓了,亲友的家产也全部被张斌查抄了,他们对张斌自然是怨恨不已,他们说出来的供词会是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崇祯看了一会儿,阴沉着脸将手中的供词放到桌子上,随后又慎重的接过了王应熊手中的供词。 王应熊连忙介绍道:“皇上,这是张斌欺上瞒下,残害异己的供词,从这些证词来看,光是被张斌残害的地方三品以上大员就不下十个!” 崇祯还是没说什么,还是站在那里,翻开供词,仔细看起来。 这些的确是福广两地地方官员的供词,他们因为严重贪腐,都被张斌给撸了,家产也被张斌给查抄了,对张斌怨念之深甚至超过了那些被张斌收拾的土豪乡绅,再加上他们大多是进士出身,文采肯定是有的,说出来的供词那就更夸张了。 崇祯看了一会儿,将供词往书桌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来,颓然道:“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这个样子,显然是有点相信供词上所述的内容了。 温体仁信誓旦旦的拱手道:“回皇上,这些供词微臣都去验证过了,交待供词的人微臣也差不多亲自问过了,他们交待的基本上都是真的。” 崇祯闻言,陷入了沉思。 供词上供述的内容,他的确信了,因为张斌从来没问他要过粮饷,却养了那么多军队,打了那么多胜仗,这钱哪里来的? 以前他不明白,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全是抢来的! 张斌错了吗? 崇祯在考虑的是这个问题,他真的无法判断张斌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他不给人家一文钱粮饷,让人家去打仗,人家不去“抢”还能怎么办? 他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这其中的是非对错,他干脆不想了! 这些以后再说,先搞清楚张斌有没有结党营私这才是关键,因为结党营私才是最可怕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问道:“还有什么结党营私,任人唯亲,你们有什么证据?” 温体仁老老实实的道:“这个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崇祯闻言,嘘了一口气,没有结党营私就好,至于强取豪夺,他相信张斌是逼的没办法不得已为之,虽然手段有点过于激烈,倒不是罪不可恕。 他不由摇头道:“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嘛,吓朕一跳。” 温体仁敏锐的察觉到,崇祯貌似没有多少责备张斌的意思,因为崇祯自始至终只是吃惊,并未发怒。 这怎么行,这一次,绝对要把张斌干下来,本来有些话他还没太大的把握,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装出嫉恶如仇的样子,咬牙道:“皇上,这些事还需要证据吗,卢象升、孙传庭不都是他的亲信,现在都被他想方设法推上了总督的位子,还有毕懋康、邹维琏、蔡善继、陈子壮、倪元璐、钱士晋等,甚至总兵曹文诏、俞成龙、戚元功、郑芝龙等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这会儿都已经是正三品以上的高官了,整个福广都成了他的天下,他在福广为所欲为,无法无天,这还不能算是结党营私吗?” 崇祯闻言,脸色又便的凝重起来,温体仁说的没错啊,这些人都是张斌培植起来的,虽说没有什么结党的证据,但是,他手下都有两个总督,十余个正三品以上的大员了,就算他不结党,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啊,这样下去,还得了! 他点了点头,郑重道:“张斌手下的势力的确过于庞大了,长卿,你说,怎么处置?” 如果某个大臣势力过于强大,就必须打压,这跟是非对错没有关系,这是为君之道,如果不打压,任其发展下去,总有一天会威胁到皇权,这可是很多朝代都验证了的,血的教训。 比如隋朝,开国之君就是北周随国公杨坚; 又比如唐朝,开国之君就是隋朝唐国公李渊; 再比如宋朝,开国之君就是后周大将归德节度使赵匡胤。 这些都是势力庞大到一定程度的大臣,推翻原本的皇朝,自己当皇帝的典范,这点,可不能不防。 还好温体仁他们还没把都司卫所的情况搞清楚,因为那些都是归五军都督府管的,英国公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就很难查出来。 崇祯也只知道福建都司都指挥使就是张斌的岳父洪先春,他要是知道福建行都司的都指挥使张勇正是张斌的大哥,这会儿他考虑的可能就不止是削弱一下张斌这么简单了! 温体仁见崇祯终于入套,连忙义正言辞道:“微臣建议将张斌撤职查办,押回京城问罪,他的一干党羽,包括卢象升、孙传庭、毕懋康、邹维琏、蔡善继、陈子壮、倪元璐、钱士晋等、曹文诏、俞成龙、戚元功、郑芝龙等,全部撤职查办,押回京城问罪!” 这也太狠了吧,毕竟张斌是有功之臣,再说很多事情张斌也是没有办法而为之,最多算个功过相抵,撤职查办就有点过分了。 崇祯摇头道:“不行,张斌毕竟有功于大明,不能如此草率的将他撤职查办。” 温体仁装出痛惜的表情,焦急道:“皇上,张斌都搞的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了,不能让他再胡作非为下去了啊!” 第七卷 第六章 贪腐之道 温体仁带着党羽到崇祯跟前诬陷张斌,说什么张斌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欺压百姓,强取豪夺,这些倒还罢了。 这些罪状虽然是诬陷,但还有那么一点点牵强附会的证据,不过,他最后来一句,张斌都搞的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了,这就有点过分了。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一点依据都没有,福广两省的老百姓这会儿可以说是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哪里来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目的的,因为他准备派人去福广搜刮一番,将福广的财富搜刮干净,到时候,自然会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这是阉党的惯用伎俩,他们经常强取豪夺,激起民变,但是,传到天启耳朵里却是刁民抗税,意图造反! 崇祯比天启还要难糊弄一点,所以温体仁才会这么说,他这是为了今后的搜刮行动埋下伏笔,到时候,搜刮完民脂民膏,肯定会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他可以直接在崇祯跟前把手一摊,推脱道:“皇上,您看,我说张斌搞得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不假吧!” 阉党有这么无耻吗? 魏忠贤在日,更无耻的事情都做过! 比如,天启朝有名的黄山吴养春案就是阉党强取豪夺,搜刮民脂民膏的典范。 吴养春,徽州歙县人,说起来跟毕懋良和毕懋康兄弟还是老乡,不过这个吴养春并不是什么进士出身的高官,他就是个商人。 徽州歙县正是徽商的发源地,这里的商人可谓多如牛毛,而歙县吴氏则是徽商中最有名的一支。 这个有名可不是在徽州有名,而是在整个大明都有名,因为歙县吴氏为了光耀门槛,给朝廷捐纳过两次。 所谓捐纳其实就是花钱买官,这是明朝中后期特有的规矩,有钱人家可以向朝廷捐献一定的银两,朝廷则会根据银两的数量给予一定品级官职作为回报。 当然,这个捐纳得来的官都是没有什么权力的散官,也就是自己管自己,管不到别人,也不会对朝堂产生什么影响。 歙县吴氏祖上靠采买黄山上的木材起家,后面又响应朝廷号召,为边军将士输送粮草辎重,换取盐引,做起了盐业生意,并因此而暴富。 名利,名利,这名利二字不知道害死多少人,这人一有了名,就想求利,这人一有了利,就想求名,而在明朝经商是贱业,当官才是光宗耀祖的行当,于是乎,歙县吴氏暴富之后便开始捐纳买官了。 歙县吴氏第一次捐纳是在万历初年,那时候万历刚继位,京城地震,北方遭遇旱灾,南方又遭遇水灾,吴养春的爷爷吴守礼主动捐出白银二十万两用来赈灾,朝廷大为褒奖,授吴氏南都光禄寺属官两员。 歙县吴氏第二次捐纳是在万历二十五年,那时候万历朝鲜战争正如火如荼,皇宫又遭遇大火,朝廷急需用钱,吴养春的父亲吴时佐率兄弟子侄捐献白银三十万两以为军资,助明军在朝鲜击败倭寇,朝廷再次大大褒奖了一番,并授予吴养春这一辈兄弟五人中书舍人之职。 应该说,歙县吴氏是当时商人的典范,虽说他们捐助银两是为求官,但也为朝廷赈灾和对外战争做出了不少贡献,按理来说,朝廷应该好好褒奖并给予一定的照顾。 万历朝的确是这样,朝廷褒奖完歙县吴氏,还对他们相当的照顾,其他做盐业生意的商贩在换取盐引的时候总要被贪官污吏盘剥一番,歙县吴氏却从来没被刁难过。 但是,一到天启朝,这朝廷对歙县吴氏的态度就变了,或者说贪官污吏的手已经管不住了,他们可不管你歙县吴氏是受到万历皇帝褒奖的义商,一旦有机会,他们就要扑上去撕咬几口。 比如,吴时佐死后,因为吴养春是长子,分得了黄山两千多亩山地和淮阳等地的盐业生意,而次子吴养泽却只分得了盐业生意没分得山地,于是他不服,跑去跟大哥打官司。 结果,这场官司旷日持久,直到吴养泽死了还没个定论,有个姓骆的巡按御史还将两千多亩山地中的一半给侵吞了,说是吴家隐报商稅,特将一半山地没收入官! 这事还没完,紧接着吴养泽的家仆吴荣竟然侵吞了吴养泽的家产,还霸占了吴养泽的小妾,真是岂有此理,吴养春作为家中老大,这时候又去帮吴养泽收拾家仆,状告吴荣,想让官府严惩,结果吴荣一通贿赂,买通了贪官污吏,竟然脱罪跑了! 吴养泽的家产就这么没了,吴家起码因此损失了将近一成的财富,也不知道是官府拿的多还是吴荣那个恶仆拿的多。 这事其实还不算什么,让吴家万劫不复的另有其人,这人就是吴养春的族侄吴孔嘉。 吴孔嘉这个人心胸极度狭隘,他父亲原本体弱多病,有次因为族中事务跟吴养春起了争执,结果不久就病死了,他父亲的死应该说主要还是体弱多病所致,哪里有吵一架就能吵死个人的说法。 但是,吴孔嘉却把这帐记吴养春头上了,执意把吴养春当杀父仇人看待! 吴养春也算是有担当的人,虽说吴孔嘉的父亲原本就体弱多病,活不了多长时间,但跟自己吵了一架不久就病死了,他总感觉自己有一份责任在里面,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对吴孔嘉和他母亲照顾有佳,并资助吴孔嘉参加科举。 吴孔嘉十年苦读,包括去县里、省里、京城赶考十多年时间,没有去赚过一文钱,他家里的生活费用,还有他读书考科举的费用全是吴养春出的,按理来说这吴孔嘉不应再怨恨吴养春,毕竟人家就跟他体弱多病的老父亲吵了一架,结果负担了他家十多年的生活费和读书考试费用,已经算够可以的了,可这吴孔嘉却一直怀恨在心。 有时候,仇恨的确可以使人变强,这吴孔嘉在吴养春的资助下参加天启五年乙丑科会试和殿试竟然一举取得了一甲第三名的好成绩,也就是俗话所说的探花郎! 一甲第三名,按例授翰林院编修,这个吴孔嘉任翰林院编修期间也没编点好东西出来,竟然积极参与编修了臭名昭著的《三朝要典》,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抹黑东林党。 魏忠贤一看,这小子不错啊,有前途,于是就将吴孔嘉收为义子。 天启朝,魏忠贤的义子那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最少也能混个六部尚书,进入内阁都不是个事,吴孔嘉当时还在翰林院进修,还没放出来,所以还没辉煌腾达,但是,他却利用魏忠贤义子的身份开始报复歙县吴氏。 那时候正好在修复万历朝烧毁的皇宫三大殿,吴孔嘉立马拉着魏忠贤的亲信霍维华提议,取黄山之木,意思就是让歙县吴氏免费提供木材,耗光吴养春的家财! 这家伙,修复三座大殿那得多少木材啊,吴养春闻讯,吓了一大跳,赶紧派人带着三万两银子去京城打点,想让朝廷收回成命。 好死不死,他派去京城打点的人竟然把银子送给了内阁首辅阉党大佬冯铨,冯铨收了银子跑去跟魏公公关说,吴孔嘉闻讯,干脆跑去跟阉父魏忠贤哭诉,求阉父为自己做主,收拾歙县吴氏。 这是好事啊,你报仇,我抢钱,相得益彰啊。 魏忠贤立刻让人写了封奏折,称徽州小民吴荣状告吴养春,交结官绅、霸占黄山、盗采木材,听闻皇宫三大殿修复需取黄山之木,竟然让人贿赂朝臣,想阻碍此事,请皇上下旨,缉拿这刁民。 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被魏忠贤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启压根就没问怎么回事,直接就允了。 这下吴养春一家就惨了,他父子三人加上姻亲五个,全部被锦衣卫缇骑抓到京城,吴养春又吓的托人送了五万两银子给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想请他高抬贵手,放自己和家人一马,结果自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田尔耕直接将他们关进诏狱,严刑拷打,打的吴养春父子三人皮肉俱脱,一命呜呼,甚至连判决都没听到就被折磨死了。 魏忠贤最后钦定,吴养春一家坐赃六十余万两,其余姻亲各坐赃十三万六千两,他们“侵占”的山场合白银三十万两。 这坐赃也是魏忠贤发明的强取豪夺的名目,反正,被他逮住关进诏狱的人,不管什么原因,死是死定了,就看折磨多久,怎么折磨,他越痛恨的人折磨的就越久,不过折磨死了还只是开始,他还要坐赃,也就是抢钱,他定下多少钱,被折磨死的“人犯”家属就必须给他上交多少钱,不给,连家属也抓起来折磨死! 奉魏忠贤旨意前往徽州追缴“脏银”的是阉党爪牙,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吕下问,这家伙,直接带着妻妾家人共三十余口,入住徽州府,开始追缴“脏银”。 他把全家人都带上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要把徽州歙县这个有名的徽商发源之地,富甲之乡刮个一干二净! 吴养春一家也就是歙县吴氏的一支而已,哪里来的六十多万两银子,他的姻亲也没有十多万两一家,还有,把吴氏祖上积累下来的山场全卖了也不值三十万两,也就是说,哪怕把吴养春一家和他几个姻亲家所有家产全抄了,全卖了也搜刮不到一百多万两银子。 魏忠贤自然知道光搜刮吴养春一家搜刮不了一百多万两银子,他派吕下问来,可不光是搜刮吴养春一家的家产,吴养春一家凑不够一百多万两,就搜刮整个歙县吴氏,如果还搜刮不出来就搜刮整个歙县所有商户和老百姓,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魏公公都要从这里搜刮一百多万两银子! 吕下文搜刮完吴养春一家和他几个姻亲家里,总共才搜刮出来不到六十万两,这数额远远不够啊,于是乎,他开始对歙县吴氏其他支脉下手,然后,又渐渐扩散到歙县所有富户。 他到底搜刮了多少银子,已经无法统计,反正前前后后他一共在歙县搜刮了将近六个月,私闯民宅、非法抓捕、严刑催逼,无所不用其极,魏公公要的那一百多万两他早就搜刮到了,他还不停手,因为他还要收缴“脏银”填充自己的腰包! 他手下那帮阉党培养的打手也一个个中饱私囊,为所欲为,他们不但看谁家有钱就抢,还看谁家姑娘漂亮就破门而入,肆意糟蹋凌辱! 徽州知府石万程因无法抗拒魏忠贤的淫威,无法保护治下的子民,上书请辞,魏忠贤却耍猴一样故意扣着他奏折不做答复,最后他愧疚不已,竟然直接弃官而去,剃度出家去当了和尚! 歙县民众不堪凌辱,聚集上万人,直接冲进吕下文办公的衙门,要杀了这个恶官,结果,吕下文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跑了,愤怒的老百姓只打死两个阉党打手。 这就是当时有名的徽州民变,为掩人耳目,愚弄天启,阉党竟然将吴养春列入东林党名录,并将他名下的资产全部打上东林府库模样,把他编造成一个专门为东林党提供黑金的幕后人物,并污指徽州民变是东林党带头煽动民众抗税造反! 明明是搜刮民脂民膏,肆意凌辱妇女,搞的天怒人怨,逼的老百姓反抗,却变成了东林党带头煽动民众抗税造反,阉党之无耻,可谓超凡脱俗。 比如,东林党明明不到百人,这点阉党中坚,魏忠贤的干儿子,都察院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崔呈秀早就统计过了,他想列个东林点将录,凑齐梁山一百零八将,却怎么都凑不齐,因为东林党就没有那么多,但是,天启朝,被阉党指为东林并残酷迫害的朝廷官员却不下一千! 当然,这都是朝堂上的事,跟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 再回到徽州民变,这事就这么完了吗? 当然没完,敢“抗税”,敢“聚众造反”,那还得了,阉党既然这么造谣污蔑、扭曲事实自然不是光为了愚弄天启,他们是真要把徽州老百姓当反贼收拾! 吕下文不敢回去了,魏忠贤就另派了个徽州本地人,阉党爪牙许志吉去歙县,继续搜刮民脂民膏,捉拿反贼! 许志吉比吕下文还狠,他准备好刑堂,将一干刑具架设两旁,然后取来黄册,将徽州商户一一传唤过来,并根据黄册伪造魏公公钦定脏银数量,一上来就翻开黄册,拍着魏公公钦定的脏银数量,逼徽州商户上缴“脏银”,不上缴,就大刑伺候,打到你受不了,求人到处筹钱上缴脏银为止! 他还派出自己的儿子许鸣皋和家仆林子章以追查反贼为名,横行乡里,到处勒索索贿,搞得整个徽州都民不聊生。 可怜他爷爷,万历朝的文渊阁大学士许国,在徽州原本还是素有名望的一代阁老,到他这里,名声都臭大街了,博了个“罗织巨室,不避戚党,徽人切齿”的恶名! 正当徽州百姓不堪连番搜刮凌辱,准备再次聚众“造反”时,事情却突然出现了转机。 因为天启驾崩了,崇祯继位了,魏忠贤畏罪自杀了,许志吉名列阉党逆案,被逮捕回京受审,徽州这场浩劫才算结束,要不然,被阉党这么肆意搜刮凌辱下去,别说徽商了,就连徽州的老百姓恐怕都会被污指为聚众造反的反贼,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有魏忠贤无耻搜刮民脂民膏的范例在前,温体仁又怎会手软! 贪腐之道,阉党最为擅长。 他之所以颠倒黑白,说现在的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就是准备在山高皇帝远的福广来一次疯狂的搜刮,搞得那里真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第七卷 第七章 安排 崇祯这会儿已经被温体仁忽悠的有点晕头转向了,张斌到底有没有把福广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他已经无法做出判断。 可能吗?有可能吧! 他想了想,犹豫道:“要不把张斌调回京城任职算了?” 温体仁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没想到,都说到这份上了,皇上还不发怒,还在“偏袒”张斌,让张斌就这么回到京城那还得了! 他捶足顿胸道:“皇上,不能让这么一个鱼肉百姓的奸臣逍遥法外啊!” 他这激动的表情倒不全是装出来的,他是真有点激动了,这次再弄不翻张斌,等张斌回到京城就更没希望了,他能不急吗,他能不激动吗! 崇祯见他这副模样,连忙劝解道:“长卿,张斌毕竟立了很多大功,突然把他革职查办,会寒了很多人的心,要不这样吧,就让他挂个都察院右都御史的虚职,出任詹事府詹事,专门负责教导太子,其他事,就不让他管了。” 温体仁激动了一下,突然又反应过来,崇祯可是倔驴脾性,不能跟他硬着来,只能顺着他的毛捋,不然很可能适得其反。 他连忙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奈的拱手道:“微臣遵旨,不过,微臣觉得,福广还是得派人去安抚一下,皇上您看要不要派个人去接任福广总督?” 崇祯就这脾性,你如果顺着他的意思来,什么都好说,你如果跟他硬顶,那就什么都没得说了。 他见温体仁听了自己的劝告,不再坚持将张斌撤职查办,立马满意的点头道:“嗯,你考虑的很周祥,派谁去好呢,你有合适的人选没?” 这个人选自然早就有了,温体仁毫不犹豫的道:“回皇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公正廉明,忠诚勤勉,才能出众,一心为国,正适合去收拾福广的烂摊子。” 他说这话一点都不脸红,张捷就是他培养起来的一条狗,什么公正廉明,忠诚勤勉,才能出众,一心为国,狗屁! 这货要放下去,贪起来比谁都狠,要说忠诚那也是对他温体仁忠诚,而不是对崇祯忠诚,才能或许有点,要比起贪腐来可能没几个人比的过,至于什么一心为国,纯粹就是胡说八道,一心贪腐还差不多。 温体仁把这员得力干将派下去,可不光是为了搜刮民脂民膏,给人罗织罪名也是其强项,他去了之后,绝对能给张斌泼上一身脏水! 崇祯自然不知道温体仁打的什么主意,他感觉在张斌一事上已经很让这位当朝首辅为难了,福广总督一事再为难这位首辅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点头应允道:“那行吧,就让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总督福广,好好安抚一下福广百姓。” 温体仁在脑海中飞速盘算起来,如果张斌回来只当个詹事府詹事的话,收拾起来倒不是很难,只要张捷在福广给他罗织一堆罪名,然后自己在发动齐楚浙党一起弹劾,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过,张斌想舒舒服服的回来当詹事府詹事可没那么容易,再怎么滴,也得先把他名声搞臭! 想到这里,他装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义正严辞道:“皇上,张斌撤职查办虽然可免,但京察的流程还是要走完吧,要他在福广无法无天横行了六年,回来连句警告都没有,其他官员岂不竞相效仿!要不这样,自辨的流程还是让他走一遍,到时候我们再以功过相抵判之,这样也能对那些奸妄之臣起到警示作用,毕竟谁都没立过张斌这么多大功,他们要敢学着张斌胡作非为,那就死定了!” 崇祯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规矩还是要讲的,他点头道:“那行吧,让张斌回来自辨,先过完京察这一关,再出任詹事府詹事。” 这个结果也算勉强可以接受了,温体仁不再纠结于此,他继续询问道:“皇上,那福广其他官员和卢象升、孙传庭这二人呢,怎么处置?” 这个崇祯倒是比较重视,因为这些人都是张斌的“党羽”,要削弱张斌,主要还是要削弱他的党羽,只要党羽没了,他也就没多少威胁了。 御书房中,崇祯正和宠臣温体仁、唐世济、王应熊密议,崇祯是想趁京察之机尽量削弱张斌的势力,以免尾大不掉,温体仁则是想趁张斌不在京城,把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先打他个措手不及,等他回京再一顿乱拳把他料理了。 他们打的好算盘,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张斌更是蒙在鼓里,殊不知,外面曹化淳那耳朵却一直竖的尖尖的。 崇祯和温体仁密议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张斌和其党羽都安排好了,曲终人散,整个御书房再次陷入一片宁静之中,崇祯仍然在那里认真批阅奏折,曹化淳依然低眉顺目的站在外面伺候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久,午膳时间到,两个太监提着食盒轻轻的走到门外,躬身站在曹化淳身后,曹化淳立马柔声道:“皇上,该用膳了。” 崇祯闻言,兴奋的道:“快,端进来,朕还真饿了。” 曹化淳招了招手,带着两个太监躬身走进御书房,帮崇祯收拾了一下书桌,然后便将御膳一一摆在书桌上。 一碟青菜、一碗豆腐、一份炒蛋、一碗腌菜汤、一大碗米饭,这就是崇祯的午膳。 不得不说,崇祯真是想做一个好皇帝,他勤俭节约、不辞辛劳、夜以继日、励精图治,可以说,一个好皇帝的品行,他具备了八分。 可惜,就那最后两分要了他的命,他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再加上一干奸妄环伺,只想争权夺利捞好处,完全不顾国家危亡,他再努力,终究也只是一场空。 曹化淳亲手将饭菜端上书桌之后,又拿出一双银筷子认真的将所有饭菜检查了一遍,并每样夹出来一点,就着这点菜,吃了一碗饭,再运气在胸腹间仔细感觉了一番,这才躬身道:“皇上,好了。” 崇祯闻言,立马拿起筷子,端起那一大碗米饭,飞快的吃起来,狼吞虎咽,简直没一点当皇帝的样。 每当这个时候,曹化淳眼中总会忍不住冒出一股泪水。 他是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宫中大太监王安的得意弟子,自然见过那三位皇帝用膳。 万历那是最奢侈的,每餐必定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很多菜他甚至都不会动一下筷子,但是,菜品必须齐全,一样都不能少。 泰昌和天启倒还罢了,这两父子都不怎么爱摆排场,每餐也就十来个菜,其中当然也不乏山珍海味。 到了崇祯这里,却成了这个样子,每餐都是粗茶淡饭,他吃一年可能都顶不上万历一餐花的钱多! 曹化淳偷偷抹了把眼泪,心中却一直不能平静,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为什么要让皇上吃这种苦啊?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不能怪上天,只能怪天启,怪泰昌,怪万历,为什么要给崇祯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甚至,崇祯本人都有责任,如果他不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如果他眼睛能擦亮一点,不轻信奸妄之臣,又何至于此。 崇祯这会儿可没这么多感慨,他是真饿了,因为他每餐都没什么油水,再加上一天到晚都忙的不得了,不饿的前胸贴后背才怪。 他将所有饭菜一扫而光,又将腌菜汤几口喝完,这才长吁一口气,满足的挥手道:“伴伴,你先下去吧,朕休息一下。” 说完,他便将头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起来。 他是真的累,每天早上丑时刚过,他就要起来准备早朝,早朝过后,他又要批阅奏折,处理政务,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子时左右,一天睡觉时间还不到四个小时,而且,一有大战,他更是经常性的几天几夜不休息,身体已经严重透支。 所以,他每次吃完饭都要休息一刻钟左右,不然,会眼睛都睁不开。 曹化淳见状,连忙轻手轻脚的收了碗筷,小心的带着两个太监退出御书房,随即便朝不远处的方正化招了招手。 方正化见了,连忙疾步走过来,拱了拱手,恭敬的站在一边。 这会儿皇上正在休息,谁都不能喧哗,所以,他什么都没说。 曹化淳则附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在这里看着,我等下就回来。” 说罢,便匆匆往不远处的小房间走去。 那里,是曹化淳临时休息的地方,房间不大,却五脏俱全,有床有椅有书桌甚至还有两排小小的书架。 曹化淳匆匆走到门口,又对值守的小太监道:“让罗文纲过来一趟,快点。” 那小太监闻言,连忙拱手道了声遵命,疾步往外走去,曹化淳则走进小房间,拿起毛笔,抽出信纸,挥笔疾书起来。 今日之事,对张斌一系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一个不好,张斌就会被温体仁整的万劫不复,他虽然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他的兄长,他的侄子,可都是跟着张斌混的,如果张斌出事,他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再说,他跟张斌也是情同手足的关系,他也不想张斌出事,所以,他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回福广,告诉张斌,让他早做准备,不要被温体仁打个措手不及,一败涂地。 他这还没写完,东缉事厂掌刑千户罗文纲便已在外面轻声道:“厂公。” 曹化淳闻言,头都未抬,直接道:“进来。” 很快,罗文纲便轻手轻脚的走进来,躬身站在一边。 曹化淳还是在那里埋头疾书,并没有搭理他,约莫一盏茶时间后,曹化淳才放下毛笔,抽出一个信封,将写好的一叠信纸塞进去,又认真的用胶水封好口,做好暗记,这才将信封递给罗文纲,郑重道:“你马上将信交给骆大人,让他想办法尽快转交给福广总督张斌张大人。” 罗文纲结果信封,小心的塞进怀里,又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疾步往外走去。 曹化淳看着他的背影,嘘了一口气,他能做的暂时就这么多了,接下来怎么应对就要看张斌的了。 还好张斌十分小心,每次和曹化淳还有骆养性来往都隐蔽了行迹,不然,让崇祯知道他和东厂督公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私下也过从甚密,那就真是惊天大案了,崇祯估计会连他和曹化淳还有骆养性一起干掉! 罗文纲拿了密信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他就那么从容的穿过皇极殿与中极殿外的大道自西华门出了皇宫,又经过宝钞局、银作局、社稷坛,过承天门从长安右门出了皇城,穿过皇城,一路不管是太监还是锦衣卫,没有任何人敢拦他一下,更没有任何人敢来搜他的身。 他可是东厂仅次于曹公公的掌刑千户,东厂的人看见他都怕,锦衣卫更是归东厂管,谁敢拦他,甚至,他都不用隐藏行迹,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进锦衣卫衙门,所有锦衣卫见了他都恭恭敬敬,问都不敢问一句。 这会儿骆养性闲的无聊正在书房跟他爹手下的几个老千户侃大山呢,几个人貌似聊到了兴起处,他竟然撸起袖子,脚踏在椅子上,抬手比划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突然鬼魅般的从正门走进来,外面甚至连声通传都没有。 众人正待呵斥,但一看来人模样,立马就愣住了,紧接着,那几个老千户便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灰溜溜的跑了,开玩笑,这位可是东厂掌刑千户,专门收拾他们的,他们不害怕才怪。 骆养性尴尬的放下袖子,整了整蟒袍,讪笑道:“罗大人,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赶过来,要有事,派人来打个招呼就行了,我们什么关系,是吧?” 罗文纲那钢板一样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算是笑过了,随即,他便从怀中掏出密信,上前递给他,并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曹大人让你想办法尽快将此信转交给福广总督张斌张大人。” 竟然是给张斌的,那就不能张扬,骆养性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罗文纲也没再说什么,拱了拱手便直接退了出去。 这大白天的,怎么跟赵如他们联络呢? 骆养性想了想,直接招来戚盘宗,让他带一个亲信校尉,去趟石碑胡同。 这石碑胡同原本住的都是是锦衣卫大汉将军,锦衣卫指挥同知带着一个校尉过去一趟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有心人如果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戚盘宗回来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校尉,而是换上锦衣卫制服的赵如! 推荐一本奇书《大唐昏君》,脑洞够大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保证烧的你脑洞更大! 第七卷 第八章 又一场大清洗 曹化淳动作算快了,但是温体仁动作更快,他得到崇祯的首肯后,立马便对张斌的“党羽”展开了清洗。 当天上午,工部左侍郎毕懋良便接到都察院和吏部联合下发的京察通报,守政才年四项考核结果,守平、政平、才平、年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个考核结果的重点在于第四项,年老,意思就是强令他告老还乡,一旦都察院和吏部做出这样的评定,你不辞官都不行! 毕懋良年纪的确年纪大了,他是明世宗嘉靖四十一年的,也就是说,这会儿他都七十一了,年老这个评定用在他身上倒是没错。 不过,温体仁勒令他告老还乡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而是因为他跟浙党不是一路人! 毕懋良之所以被清洗,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工部尚书程启南已经被温体仁打为“西党”,罢官削籍了,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职位,最适合接替工部尚书之职的都是他工部左侍郎毕懋良。 开玩笑,自己挖出来的坑怎么能填别人的萝卜,虽然温体仁对这个工部尚书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有人感兴趣啊。 这次在弹劾“西党”,干翻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一事上,齐党出力甚大,他们自然不是看温体仁和浙党的面子白出力,他们出力也是为了在接下来的京察大计中获取足够的利益。 这时候的朝堂,阉党因为魏忠贤畏罪自杀而分崩离析,东林党早在天启朝就被魏忠贤杀了个通透,仅余的几个老家伙也在崇祯三年被干翻了,这两个在天启朝先后掌权的大势力已经成为昨日黄花。 现在朝堂上势力最大的就是浙党,紧随其后的就是齐党,而楚党因为自断经脉,为陷害东林党,配合魏公公把最有能力的熊廷弼给砍了,传首九边,早就废了。 齐党野心也很大,但是,这会儿他们的势力却没有浙党大,没办法,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帮助浙党把持朝政,不过,这个帮助是有代价的,他们要求,浙党最少给三个尚书以上的职位! 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因为算上内阁、都察院和六部,尚书以上的职位足有十多个,浙党也没有那么多能人去把持这么多衙门,于是乎,这两个昔日的阉党兄弟再度携手,联合起来对朝堂上其他势力展开了清洗,同时分润抢得的职位。 工部尚书一职,温体仁准备分润给齐党元老张至发。 张至发,山东淄川人,万历二十九年进士,历任知县、礼部主事、都察院巡按御史、大理寺丞、顺天府丞、光禄正卿,应该说,他晋升之路还算是比较缓慢的,三十多年才升到从三品,跟一般官员并无二致。 其实,这主要是因为天启年间他双亲病重,他回家养亲去了,魏忠贤曾多次矫旨令吏部擢升其职,但因双亲病危他始终没有就任。 他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要不然,他很有可能名列阉党逆案,想要翻身都难。 崇祯朝,他双亲去世,守制期满,正好碰上东林被再次清洗,浙党、齐党重张大权,很快,他便起复为顺天府丞,进而擢升为光禄正卿,客观来说,他资历是足够出任六部尚书了,但是职位却不够,如果按正常升迁流程,他想爬上六部尚书的高位,起码还要熬六年。 但是,有昔日的阉党兄弟浙党提携,这六年就不用等了,工部尚书的位置早已给他预定,只是温体仁一直没有找到干翻毕懋良的借口,贸贸然把他提上来与毕懋良角逐,温体仁很怕崇祯会选择能力、资历和职位都比张至发要强的毕懋良,所以,工部尚书这个位置一直空着。 这下机会终于来了,崇祯已经首肯,要清洗张斌党羽,温体仁立马借机将毕懋良牵连进去,毕懋康这会儿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妥妥的张斌党羽,作为他的亲大哥,毕懋良难道不是张斌的党羽吗? 就算他不是也得是啊! 他一通谗言说出来,崇祯终于点头,撸了! 于是乎,毕懋良很快就接都了这份勒令其告老还乡的京察通报。 温体仁不知道,他歪打正着,毕懋良还真是张斌一党。 毕懋良接到京察通报顿时心灰意冷,他没跟任何人说,径直辞官而去,因为这年老的评定一般都要经过皇上点头才能写上去,既然写在通告上就证明,是皇上认为自己年老昏聩,不能任仕,那还有什么好申辩的,说再多也是自取其辱而已。 毕懋良致仕只是开始,第二天,远在大名府的卢象升也收到了京察通报,评定其守平、政长、才平、年平,拟降职留用,免其总督宣大、山西军务之职,降为大名巡抚,只负责大名、广平、顺德三府军务。 这还是崇祯看卢象升在怀庆府大破反贼,战功赫赫,不忍直接把他撸了,要不然,他也会被无情的清洗掉。 卢象升收到京察通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舍生忘死,好不容易击溃了二十多万反贼主力,不升职就算了,竟然还降职! 他这还算是轻的了,第三天,远在陕西的孙传庭便收到八百里加急传送的京察通报,评定其守平、政短、才平、年平,拟免除其三边总督之职,让他立刻回京城自辨! 孙传庭这个愤懑啊,他才刚把秦军操练的有模有样,就被罢免了,说他政绩差,总要他有机会率军去获取政绩啊!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这一走,五万秦军吃什么,虽说他已经在张斌的协助下在无定河和黄河沿岸开荒种地,收获了一季蕃薯和马铃薯,但那也只够五万大军吃一个来月的啊,他还准备在明年继续开荒种地,扩大蕃薯和马铃薯的产量呢,这下全完了,如果没有东盛堂的粮草支援,五万秦军甚至连这个年都过不去,因为到了十二月,他们就没东西吃了啊!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地里弄他和张斌呢,这一回京城,不罢职削籍就算不错了,想再回来当三边总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五万秦军啊,还未出动一兵一卒,就这么毁了,他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崇祯其实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从福广出来的官员,为削弱张斌的势力,他这个总督,必须撤掉,他手下可有五万大军,一旦张斌图谋不轨,他就是天大的威胁,崇祯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在三边总督的位置上待下去。 至于这五万秦军,崇祯自然不可能放任不管,温体仁向他推举,由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吴振缨接任三边总督之位,继续率领五万秦军在榆林镇附近操练待命,崇祯也应允了,他认为,温体仁看中的人,应该没错! 这个吴振缨跟张斌是同科,也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历任中书舍人、广东道巡按御史、右佥都御史,看上去很正常一个官员,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是,如果崇祯命人仔细查一下就会发现,吴振缨是浙江归安人,很可能是个浙党,而且他是温体仁一个小妾的弟弟,跟温体仁是姻亲! 这时候,张斌的确还蒙在鼓里,因为京城和东番远隔四五千里,就算用最快的车轮舸也需要两天多时间,而且密信从曹化淳那里发出来,传到骆养性手里,再传到赵如手里,已经耽误了将近半天时间,等赵如亲自带着密信赶到大沽港时,一天时间都差不多过去了。 所以,直到第三天上午,张斌还没有收到密信,他正坐在高雄开往大员的火车上,兴奋的手舞足蹈呢。 经过将近一年的研发和测试,火车的研制终于取得了初步成功,张斌特意命人修筑了一条高雄通往大员的铁路,最为最终的测试线路。 这条铁路还只是单列通道,也就是说,两头都要修筑一个圆形的大弯道用来掉头,而且同一时间段内,所有火车都必须往同一个方向开,不然就要迎面撞上了。 当然,这个时候还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王徵他们总共才做了一辆正式的货运列车用来进行最终测试。 这个时候,火车已经在高雄和大员之间运转了三天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王徵和孙元化他们才正式邀请张斌乘坐列车去兜一圈试试。 其实,王徵他们做出来的火车跟后世的火车完全就没有可比性,外形难看不说,速度还特别慢,一个时辰才能从高雄开到大员,又或从大员开到高雄,而大员和高雄之间的距离在铺设铁轨的时候就经过测算了,刚好是一百里左右,也就是说,王徵他们做出来的火车一个时辰才能行进一百里,换算成后世的单位就是一个小时五十里或者说时速二十五公里,这速度,跟后世的火车比起来简直就跟在地上爬一样! 但是,不管是王徵还是张斌,对这个结果都相当的满意,因为这个时候的火车压根就不用跟后世的火车比啊,如果硬要比的话,也只能跟马比,马一天跑五百里左右就要废了,不停换马,一天也只能跑出大概八百里左右,而火车,根本就不用换什么,一天一千二百里轻轻松松,而且,还能带最少十节车厢,运力比轮船还恐怖! 张斌正想着八百里加急和轮船呢,火车回到大员,他刚从第一节货车车厢里跳下去,赵如便疾步走上了,举着个信封疲惫道:“大人,曹公公的信。” 张斌看到赵如,简直惊呆了,前几天还收到他的汇报,他正在京城加紧改造石碑胡同和板桥胡同的府邸呢,这会儿他竟然跑到东番来了,看样子,这封信相当的重要,不然,赵如不可能急匆匆的带着信赶回来。 他二话不说,接过信封便仔细检查起来,竟然还加了暗记,看样子真是封十分重要的密信,他连忙撕开取出里面那一沓子信纸,仔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曹化淳并没有做过多的描述,而是直接按温体仁和崇祯的对话复述的,也亏他记性了得,竟然将崇祯和温体仁他们一个多时辰的对话复述了个**不离十。 张斌真没想到,温体仁这么快又对自己下手了,他更没想到,崇祯竟然听信的温体仁的谗言,要收拾自己和自己的“党羽”! 他是暗地里结党了,但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有损于大明,有损于朝廷,有损于百姓的事情,相反,他还立下赫赫战功,为大明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他剿灭了肆虐东南沿海的海盗,赶走了盘踞东番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击退了偷袭京城的建奴大军,打败了欺负属国琉球的东瀛强藩,被张斌打败了,还将进逼京城的反贼打的屁滚尿流。 试问,当今朝堂上下,所有官员,哪个能与他相比,甚至袁崇焕都不行,因为袁崇焕只是取得了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和辽河大捷,说白了就建奴一个对手,而且只收复了四百余里的失地。 而他,光是收复东番就是将近千里的土地啊,还有荷兰人、西班牙人、东瀛人没一个比建奴差的,如此赫赫战功换来的竟然是一场大清洗! 崇祯竟然昏庸至此! 他竟然信了温体仁的鬼话,相信自己结党营私,势力膨胀后会对皇权产生威胁! 他要想造反,什么都不用做,真的就如同温体仁所说的那般,独霸福广就行了,崇祯能耐他何,朝廷又能耐他何,只要等到农民军把京城攻克了,建奴又把农民军给收拾了,他再揭竿而起,不但不会是造反的反贼,反而会成为反清复明的英雄! 他真的对崇祯彻底失望了,同时,他也对温体仁刮目相看,这家伙,还真够无耻的啊! 古往今来,大多有野心的奸妄之臣大抵都是一个想法,那就是夺得大权,呼风唤雨,满足个人的权力欲,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玩弄阴谋,可以寡廉鲜耻,可以损人利己,可以六亲不认,甚至可以牺牲无辜者的生命,出卖国家和民族的利益。 在这些人眼中,所有其他的都不重要,唯有争权夺利才是最重要的。 温体仁,虽然与历史上的大奸臣秦桧比起来只是小巫见大巫,甚至他连魏忠贤都比不上,但是,他造成的后果却丝毫不比秦桧和魏忠贤差。 这个时候,他竟然为了满足个人的权力欲,置国家、人民利益于不顾,以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登天之路! 这个奸贼,他这是要把大明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啊! 第七卷 第九章 准备反击 张斌真的有点出离愤怒了,温体仁竟然称他不在京城之机搬弄是非,肆意污蔑,想至他于死地,真是无耻之尤! 崇祯竟然自作聪明,认为他有谋反之意,要将他的“党羽”清洗干净,端的昏聩至极! 他本来就没想过要造反,这会儿他却被逼的真的有点想造反了,让这么一对昏君奸臣乱搞下去大明还有个屁希望啊! 不过,仔细考虑了一阵,他又放弃了造反的想法,因为成功的希望不大,凭他现在的实力,是可以轻易干掉崇祯和温体仁,但是,他却干不掉千千万万皇室宗亲。 皇室宗亲,公侯勋贵,都不会服他,各地官员,屯卫边兵,也没有几个会听他的,干掉崇祯有什么用,历史上崇祯也死了,但是,他死后很快就有人拥立弘光帝在金陵登基,弘光帝完了又有人拥立隆武帝,隆武帝完了又有人拥立永历帝,到时候必然战乱延绵。 他和拥护皇室的愚忠之臣和别有用心的奸邪之徒打生打死,要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等内耗的差不多了,岂不是又走上历史的老路,白白的便宜了建奴! 所以,不能反,也不能凭借手上有点实力就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如果大家都不讲规矩乱来,天下就会大乱,到时候,吃亏的是自己,受苦的是老百姓,得利的却是敌人。 当初天启朝的时候,孙承宗应该也是这个想法,那时候他在蓟辽督师,手握雄兵二十多万,魏忠贤却在朝堂肆意残害东林党,如果他不顾一切,率军回京,杀魏忠贤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杀完之后呢,天启如果因为他杀魏忠贤降罪于他,他连天启也一起杀了吗?还有辽东怎么办,他率军进京了,建奴岂不是长驱直入! 阉党之流可以为了满足个人的权力欲,置国家、人民利益于不顾,以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己的登天之路,而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只能利用大明的律法跟温体仁,跟浙党,跟阉党余孽斗,将他们踩下去,自己来掌权,这样才不会使得天下大乱,这样才不会白白便宜建奴。 温体仁就是利用大明的律法玩无耻,耍流氓,这点他并不怵温体仁,玩就玩,谁怕谁! 张斌拿着曹化淳的密信认真的研究了一番,便发现,温体仁是想让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召回京城自辨,打自己个措手不及,这家伙肯定还有后手,估计自辨过后自己就将面临无休止的弹劾,詹事府詹事恐怕当不了多久就要被撸了。 这个自辨是关键,只要自己傻乎乎的接到公文就回京城自辨,那就入了温体仁的套了,还有孙传庭,他好像也被召回京城自辨了,现在京察已经在温体仁的把持之下,千万不能去中这个套。 想着,想着,张斌慢慢有了计较,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么开始了。 山西汾州府,汾阳西驿站,天寒地冻,两个驿卒站在大门两侧,边跺脚取暖,边注视着远远的西方,他们并不是在看路上有没有行人车辆往驿站方向来,而是在看夕阳,当然,他们看夕阳也不是为了情调,而是等着夕阳西下,好收工回去睡觉! 正在这时,远处一辆马车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这辆马车已经从官道转进了通往驿站的大路,很显然,这是来驿站投宿的。 两个驿卒连忙打起精神,将腰板挺直,这时候能坐的起马车的可不多,肯定是个官员,而且官职不小,一般的小官能找头驴拉车就不错了,至于传讯的驿卒又或者是传令兵虽然有马,却没资格坐马车,他们只能打马在寒风中狂奔! 不久,马车来到驿站大门口,车里的大老爷也不用车夫服侍,直接就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看那样子,也就三十多岁,那脸却拉得比旁边的战马还长。 这位大老爷好像有点不高兴啊,一个驿卒连忙走上前小心的问道:“这位大人,您是?” 孙传庭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公文,抖开来往那驿卒跟前一递,冷冷的道:“三边总督回京自辨。” 三,三,三边总督,好大的官啊! 虽然人家是回京自辨,那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喽喽可以招惹的啊。 那驿卒连公文都不敢接,只是揍上去扫了一眼,果然有都察院和吏部的大印,这位爷就是三边总督没错了,他连忙对另一个驿卒喊道:“你个球势子,赶紧去叫赵大人啊。” 喊罢他又对这孙传庭点头哈腰道:“大人请,大人请。” 孙传庭二话不说,收起公文,背负双手,慢慢跟你驿卒往里走去,那车夫连忙牵着马,拉着车,跟了上去。 很快,此地的驿丞便带着几个驿卒急匆匆的迎上来,将孙传庭迎了进去,那两个驿卒则回到大门口,继续等候着夕阳西下。 正当太阳即将落山,他们就要收工的时候,远处突然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他吗谁啊,大冷天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歇停,赶着去投胎啊! 两个驿卒在心中暗骂了几句,无奈的站在那里等候起来,虽说他们有点不耐烦了,却也不敢走开,因为这个时候还打马在路上狂奔的,肯定是有急事,如果把公事给耽误了,他们可担当不起。 不一会儿,一人一骑便打马飞奔到大门外,那骑士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虽然满脸疲惫之色,却扔带着一股彪悍之气,他来到门口,一拉缰绳,飞身下马,掠到一个驿卒跟前,亮出随身印信,往那驿卒跟前一晃,随即朗声问道:“三边总督孙大人可曾途经此地?” 游击将军!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竟然是个游击将军! 游击将军虽然没有品级,但也是将军啊,比一般的千户大人都要大,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官了。 那驿卒吓的一哆嗦,连忙拱手道:“回大人,刚有位回京自辨的总督大人来我们这歇脚,小人也没敢细问,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孙大人。” 那游击将军闻言,激动道:“那就是了,快点,带我去见孙大人。” 那驿卒连忙朝一边的同袍使了个眼色,让他接过游击将军手中的缰绳,随即便领着这位游击将军往里走去。 这会儿孙传庭正独自坐在驿站大堂中喝闷酒呢,这里的驿臣原本还想大肆操办一番,献献殷勤,却被他给婉拒了,桌上也就摆了一盘山西特色的过油肉和醋泡花生,这些驿站都有常备的,倒无需费多少银钱。 他刚喝下去一口烧酒,又夹起一粒花生,放嘴里慢慢体味着其中的苦涩和辛酸,大门口厚重的门帘突然被人掀起,一个驿卒领着个人径直朝他走来。 他忍不住抬头一看,不由大惊道:“张盘,你怎么来了!” 张盘连忙上前拱手道:“孙大人,我们大人怕您一路上不安全,所以特地派我来随行保护。” 这话没头没尾的,什么大人,什么不安全,驿站里的人听了是一头雾水,孙传庭却是明白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盘这是在跟他说暗语呢。 原本他是没什么胃口的,这三边总督的位子还没坐热就被人给撸了,换谁都高兴不起来,不过,他看到张盘之后,却仿佛一瞬间就有了主心骨,心情也开朗不少。 他亲切的邀请张盘坐下来,跟张盘喝了几杯,然后又和张盘一起吃了一大盆砍面,这才领着张盘进房密议起来。 第二天一早,孙传庭并没有急着上路,反而把送他的秦军亲卫给遣了回去,甚至连拉车的马都让人骑回去了。 张盘更奇葩,他竟然把骑来的上好战马交给驿站的驿丞让他帮忙卖了,换来一头老驴子! 这家伙,他想干嘛呢? 他不想干嘛,这是张斌定下的对策,拖延时间! 孙传庭打绥德卫那边赶过来,四百多里,才用了五天时间,而绥德卫到京城大概是两千里,也就是说,如果他继续这样赶路的话,最多还有半个月就到京城了。 张斌却让张盘通知他,慢慢走,最好能走上一个多月,而这一个多月,东盛堂不会再给秦军运送粮草,这样一来,秦军粮草就会告急,到时候看温体仁怎么收场! 这还只是开胃菜,张斌自己玩的更狠,他压根就不去接都察院和吏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京察通报,人家把通报送到福州,就会有人告诉他,总督大人去广州了,人家把通报送到广州,又会有人告诉他,总督大人坐船回福州了! 福州和广州之间走官道的话都要绕道广西,而且路相当的难走,一个来回,起码得一个多月,而这段时间,他则秘密筹备起反击的事宜来。 温体仁不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吗,他先给温体仁的走狗张捷来个措手不及! 京察通报还在福广两地打转呢,他却不慌不忙的召集所有“党羽”到大员总督府,开会部署起来。 由于要去南洋通知郑芝龙,这场会议足足等了十多天才召开,与会的,全部是被温体仁列为“张斌党羽”的福广高官。 有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等文臣,也有曹文诏、戚元功、郑芝龙等武将,十多个人,济济一堂,没有一个是三品以下的! 原本,这些人是他掌控朝堂大权的基础,是他用来拯救大明的忠臣良将,但是,这会儿却成了温体仁攻击他结党营私的借口。 总督府的会议室中,张斌缓缓的扫视了一圈,随即沉重的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幸的消息,阉党余孽,浙党败类,内阁首辅温体仁、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吏部尚书王应熊等利用京察之机,诬陷我等结党营私,皇上大为震怒,在座所有人,包括我,接下来都会遭遇大清洗!” 这个消息他一直没有传开,温体仁为了出其不意,打张斌一个措手不及也在尽量遮掩,所有,在座的这些人都还蒙在鼓里呢。 他的话刚一落音,整个会议室便响起一阵“嘶嘶”的吸气声,当今皇上的脾性在座的人多少都有所耳闻,这位皇上是最反感人结党营私的,一旦被其认定结党营私,那绝对没有好下场。 阉党余孽终于动手了,他们使出了惯用的伎俩,愚弄皇上,借皇权来收拾他们! 张斌又缓缓的扫视了一圈,这才继续道:“据最新的消息,毕懋良毕大人已经被勒令告老还乡了,卢象升卢大人已经被免去总督宣大和山西军务之职降为大名巡抚,孙传庭孙大人已经被免去三边总督之职,回京自辨,等候进一步处理。我福广总督之职也被免了,接任福广总督之职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已经从京城出发,大概还有半个月左右就会赶到福广。” 在座都是意志坚韧之辈,听闻这么久还没有一个“同党”被杀,均露出释然的表情,当初他们决定拥护张斌跟阉党余孽作斗争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阉党的手段他们都清楚,跟他们作对,被关进锦衣卫诏狱折磨至死他们都正常,现在光是什么免职、降职、勒令告老还乡,小意思而已。 张斌见众人脸上毫无惧色,不由暗暗点了点头,他没有看错人,或者说经过历史考验的忠臣良将果然非同一般,他紧接着便宽慰道:“大家不用过于担心,我们并不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奸妄之臣,相反,我们还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这点皇上是十分清楚的,所以,皇上并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他只是听信了阉党余孽的谗言,认为我们在结党营私而已,最多也就是将我们免职或者降职,警告一番。” 就是免职和降职而已,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在座众人都变的一脸淡然,浑然没有那种将被清洗的悲观又或是惶恐,因为他们都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臣,他们问心无愧! 这个时候,张斌却突然咬牙道:“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不能任由阉党余孽祸乱朝纲,将大明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们要反击,我们要将这帮奸妄小人赶出朝堂,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斗志昂扬的表情,对,要反击,要收拾这帮祸乱朝纲的奸妄小人! 紧接着,众人便开始商议怎样对阉党余孽发起反击,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即将接任福广总督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 第七卷 第十章 张捷上任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浙江衢州府江山县南部有一座仙霞岭,仙霞岭上有一座险要的关口,名曰仙霞关,此关东西与高山相连,南北有石道,自古以来便是浙江通往福建之咽喉要道。 仙霞关以雄伟险峻驰名,素称“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其与四川广元市南的剑门关、河南灵宝的函谷关及山西省代县的雁门关齐名,合称四大古关。 这天早上辰时许,仙霞岭的石道上便出现一个长长的车队,这个车队有点奇怪,二十余辆马车竟然全部是带蓬的,也就是说,这些马车基本上是拉人的,压根就没拉什么家什又或者是货物。 这是什么人出行呢,如果拖家带口的话,那应该就是搬家了,为何连一点衣物家什都不见呢? 这一行人,正是前往福州上任的福广总督张捷一家和福建巡抚史范一家,原本温体仁只安排了张捷出任福广总督,后面一想,福广可是福建和广东两省,张捷一个人怕是贪不过来,所以,后面他又向崇祯关说,福广两地地域太广,张捷一个人怕是安抚不过来,得给张捷派个助手,协助一下。 崇祯这会儿也是晕了头了,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于是乎温体仁的死党,都察院巡按御史史范直接被提拔为右佥都御史,巡抚福建。 这两个家伙接了温体仁的密令,那叫一个兴奋啊,福广两地每年光是税赋就能上缴将近五百万两,按二十税一的标准,岂不是说福广两地每年能产出上亿两白银的粮食和货物! 按阉党的贪腐标准,最少要刮三成,也就是三千万两,这么巨大的数额,每年从中倒腾出几百万两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所以,他们把一家老小,夫人、小妾、丫鬟、老妈子、家丁、护院全带上了,足足坐满了二十余辆马车。 温体仁的要求只是让他们把浙党的活动经费贪出来,然后再让他这位首辅大人享受一番荣华富贵就行了,而这两个家伙却准备长期奋战,把福广两省搜刮干净,把地上都给贪出个天坑来! 由于带的人太多,他们比张斌预想的还要来得晚一些,这会儿都十二月初了,他们才赶到浙江与福建交界处的仙霞关。 这仙霞关还真是险要之地,官道到此处已经变的十分狭窄,仅有丈许宽,两边不是高山就是险坡,就算率再多大军前来攻打也施展不开,所以,自古以来福建就很少受到侵袭,因为这仙霞关太险峻了,要攻破真的很难。 历史上,有一位张捷和史范的同僚,也就是阉党余孽阮大铖就是死在这仙霞关的石道上。 这阮大铖可比张捷和史范牛逼多了,他是南明朝的二号人物,官居兵部尚书、右都御史、东阁大学士,那时候清军围攻南京,一号人物,同为阉党余孽内阁首辅马士英率军逃跑了,他没有办法,只得率南明朝所有官员投降了螨清。 后面清军主力要进攻福建,他又害怕留在金陵会被反清复明的义士报复,死活要随军出征,并夸口说能说服当时的福建巡抚投降螨清,于是乎,清军就把他给带上了。 可惜,他说服福建巡抚帮螨清轻松拿下福建的梦想并没有实现,经过仙霞岭石道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坏事做绝遭了报应,还是怎么滴,竟然一头从石道上栽下去,摔死了! 当然张捷和史范并不知道他们的同僚阮大铖会死在这里,这会儿阮大铖正躲在金陵图谋复起呢,而他们却正在去福建上任的路上。 这一路真的相当难行,他们早上卯时就出发了,在山道上行进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仙霞关附近。 仙霞关守将听闻是福广总督和福建巡抚上任途径这里,早早就命人准备了一些山珍,做了一大桌饭菜,准备好好巴结巴结,结果,张捷和史范一看那一桌菜,直接没了胃口。 他们一路从京城过来,每个驿站那都是当祖宗供着,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这家伙仙霞关守将才给他们准备了几个肉菜,而且看上去还没点油水,谁吃这玩意啊! 反正越过仙霞岭就是福建境内了,前面五十余里就是福建浦城驿了,到了自己的地盘想吃什么好的没有,张捷和史范下车意思了一下,东张西望看了几眼,便带着车队走了。 浦城驿的确给他们准备了一顿“大餐”,浦城县令早就带着县衙大小官员在驿站等候了,待得他们车队到了,那更是恭敬的不得了,甚至,他们一直等到下午申时都还没吃中饭呢。 张捷见这县令还会做人,干脆邀他一起用餐,结果,上菜的时候他就饱了,不是吃饱了,而是气饱了。 第一个上的是红糟肉,这是福建地方特色菜,尝个鲜也挺不错的,张捷并没有说什么。 第二个上的是青菜,这几天顿顿大鱼大肉也有点腻了,吃点青菜也没什么,张捷还是没说什么。 但是,第三个菜上的却是豆腐干,而且一点油水都没有,这是给他这种三品大员吃的菜吗,张捷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 等第四个菜上来的时候,他掀桌子的心都有了,竟然是一碗没有任何油水的咸菜汤,这东西,自从他靠上举人之后就没吃过了,这是给他这种朝廷大员吃的菜吗! 最令他生气的是,上完这四个菜就没有了,驿站的驿卒把大盆大盆的米饭端上来之后便乖乖退出去了,整个大堂就剩下他们两家百来号人和浦城县令了,这意思,就这么多菜了,可以开吃了。 这些菜,说实话,只要不是那种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应该还算是可以了,像崇祯,每顿都吃的都跟这些差不多,也没见怎么样,问题张捷自从依附阉党之后,孝敬的人就多了,日子也过得好了,锦衣玉食都习惯了,这些菜,也就他府里的家丁和护院吃的,像他这样的大老爷,怎么可能吃这么差的东西! 整个大堂十余桌人都没有动筷子,那些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倒早就饿的流口水了,但是主人家没动,他们也不敢动。 张捷强忍住掀桌子的冲动,冷冷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浦城县令惶恐的道:“总督大人息怒,这是上任总督大人定下来的规矩,福广所有驿站皆不得铺张浪费,不管接待任何人,最多三菜一汤,不然当行贿受贿论处!” 其实,张斌并没有定下这规矩,不准铺张浪费是真,三菜一汤是假,这三菜一汤是崇祯吃饭的标准,福建官员到了驿站随便点什么,只要不铺张浪费就行,要五品甚至三品以上的大员,只要你吃的下,满桌山珍海味也不是不行。 他这是在故意恶心张捷呢,因为他派人去查探过了,张捷一路从京城走过来,顿顿都是大鱼大肉,菜品稍微差点他都就会发飙,所以,他故意让人按崇祯吃饭的标准给张捷上菜,倒要看看这张捷发不发飚不飚! 张捷当然会发飙,他从早上起来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给他上些这难以下咽的东西,他怎么能不发飙。 他直接把桌子一拍,怒吼道:“你们这是打发乞丐是吧,我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你们就给我吃这下人吃的东西,你们这官当腻歪了还是怎么了,告诉你们,现在,我才是总督,什么狗屁不准铺张浪费,赶紧的给我整十几桌上好的酒菜过来,不然,你们都不用干了,全滚回家养老去吧。” 浦城县令吓得连忙起身,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总督大人,您稍等,下官这就让他们我去买菜给您现做。” 不到半个时辰,各色山珍海味便陆续端上来,浦城县令带着驿站的驿臣抹着汗小心的问道:“总督大人,这三菜一汤您要不要留着吃?” 张捷没好气的道:“吃什么吃,全部拿去喂狗,这东西,只有狗才会吃!” 浦城县令连忙让那驿臣带着人把原来的三菜一汤撤了,又点头哈腰的陪了几杯酒,张捷这才止住怒火。 第二天一早,临到要走了,他还让驿臣支了两百两银子,当什么车马费,那驿臣也没说什么,马上给他拿来两百两银子,只是附带还拿了张清单。 这意思就是让张捷签了,他好去地方衙门领钱。 这规矩张捷倒是清楚,驿站所有支出都是从地方衙门先领取,然后凭账单与户部核销相应款项抵充地方税赋。 张捷随意扫了一眼,各色菜品价目都很正常,只是前面上的四个菜画了个圈,写着拿去喂狗了,看上去让人觉着有些怪异,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因为这是实情,他是让人拿去喂狗了,再说了,一顿饭十余桌总共才吃了几百两银子,加上最后支的两百两银子,总共还不到一千两银子,在他看来,这压根就不算什么,天启朝那会儿,他们阉党官员外出公干,一顿饭也是几百两银子,但后面支取的车马费最少都是上千两银子,他这才支取两百两已经算是清廉的了! 于是乎,他毫不犹豫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甚至,在那驿臣的哀求下,他还让史范盖上了福建巡抚的官印,没办法,因为他的官印这会儿还在张斌手上呢。 他是拍拍屁股走了,却不曾想,浦城驿里面,浦城县令竟然将所有参与招待的驿臣驿卒都召集到一起,细细询问了一遍,随后便将他在浦城驿的一言一行全部写在一份供述上,还让所有人都签字画押以为凭证,最后甚至还和那份账单一起装进一个信封里,发往了东番大员总督府! 张捷这一路是猖狂到不行了,从浦城驿到建阳驿再到建安驿、延平驿、古田驿、闽清驿,他都是一路骂过去,一路拿过去,光是福建这五个驿站,他吃拿卡要的金额就不下四千两,这些都被沿途的官员记录的清清楚楚,特别是他对那三菜一汤的评价,什么给狗吃的,打发乞丐的,下人都不吃的,贱民才吃的等等,记载的尤为清楚。 这三菜一汤可是张斌刻意安排的,每样都和崇祯每天吃的菜色差不多,只是名称不一样而已,他就是要让崇祯看看,看这些贪官污吏是怎么评价这些饭菜的,就看崇祯气不气! 一路折腾了五六天,这天下午,张捷一行人终于来到了福州城外,毕懋康、陈子壮、倪元璐、洪先春等福建各大衙门首脑都带着下属官员在城外迎接,场面隆重之极,但是,就没见着张斌。 他一问毕懋康才知道,原来,张斌已经坐船去京城自辨去了。 这当然是个假消息,张斌这会儿就待在大员总督府看好戏呢,不过,张捷可去不了大员,也住不了他的总督府。 张捷带着这么大一家子,首先关心的自然是吃住问题,他和一众福建官员寒暄了几句,便迫不及待的道:“要不先去总督府吧,本官和史大人带着这么大一家子人赶了一个多月也累了,今天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想着张斌在福广捞了这么些年,好歹也会给自己修一座不错的总督府,却不曾想,张斌总督府的确不错,可没修在福州城啊,再说了,总督府可在东番,他压根就不可能会让张捷去东番,更不会让张捷住进自己的总督府。 于是乎,张捷这话一说出来,所有福建官员都愣住了。 张捷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前任总督的家眷还没搬走吗?让他们赶紧搬走,人都卸任了,还霸着总督府,这也太不像话了!” 他这话说出来,还是没人回答,一众福建官员仍然跟傻子一样的愣在那里。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在这里装傻充愣,张捷终于忍不住愠怒道:“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啊!” 这下福建都司都指挥使洪先春终于站出来拱手道:“总督大人,前任总督并未修建总督府,他一般都在都司衙门办公,这会儿都司衙门后院下官已经给您腾出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下轮到张捷愣住了,前任总督竟然没修建总督府!可能吗? 他眯着眼扫视了一圈,所有在场的福建官员全部一脸正是如此状,没有一个不正常的。 这事看来还真有可能,这些福建官员不可能骗他,因为这事根本瞒不住,如果福州城有总督府,他随便派个人去街上问一下就能问到。 他无奈之下,只能跟着一众福建官员来到都司衙门。 这都司衙门倒是不小,前面的校场别说一百来号人,就算是一千多号人站上去都一点不显拥挤,问题都司衙门的后院总共才两个院子,几间卧房,连他的小妾都住不下啊! 老铁!还在找“大神网文“免费更新 百度直接搜索:“tv“看免费,没毛病! (=tv) 第七卷 第十一章 巧立名目三成税赋 张捷还不知道这是有人给他故意设套,他只感觉肺都要气炸了,他带着一大家子人过来可是享受荣华富贵的,结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他很想发飙,但是,发飙也飚不出个府邸来啊,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自己和史范的家人匆匆安排了一下,等安顿下来再说。 都司衙门的后院他不好一个人独占,毕竟史范好歹也是个巡抚,把他赶外面去人家脸就没地方搁了,他只能将后院的两个院子分了一个给史范,他自己光是占了一个。 这后院一个院子也就三套卧房,他不说妻妾成群,妻妾加起来也有十余个,根本就住不下,最后,他只能留下三个最宠爱的小妾,他的正室夫人则被他安排到了前院的迎宾馆,美其名曰帮他管着那边的家人。 史范也是有样学样,只留下三个最宠爱的小妾住后院,其他的也被他打发到迎宾馆去了,这下,问题又来了,都司衙门的迎宾馆总共也就十来套卧房,住他们其中一个的妻妾还差不多,两人的妻妾住进去,根本就住不下啊,更何况还有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都还没地方住呢! 这下张捷真要发飙了,可他却猛然间发现,飚都没人给他飚了,因为福建官员把他送到都司衙门之后都借口正在坐班,一个个全都走了,就连洪先春都带着手下官员坐班去了,这会儿他跟前连一个福建官员都没有! 他当时也是晕了头,只想着赶紧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准备展开贪腐大计,却没有注意,福建官员竟然全跑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去命人找洪先春过来,先将一大家子人的住宿安排好再说。 结果,他派去的亲随很快就回报,酉时已经过了,洪大人下了班回寺庙去了! 这意思当然不是说洪先春原本是个和尚,他住寺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都司衙门后院已经被张捷和史范霸占了,传闻,为了让出后院,洪先春将自己的家人全部赶回老家了,这会儿他就一个人住在都司衙门附近的寺庙里呢。 人家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后院让给你,老婆孩子赶回老家,自己跑去住寺庙,已经仁至义尽了! 张捷无奈,只能命人去找次一级的主官,还好,都指挥使同知孙秉如还住在吏舍里,要不然连个管事的都找不到,他就真要抓狂了。 孙秉如一看这情况,二话不说,立马把都司衙门吏舍里所有官员全部赶去住兵舍,将整个吏舍大院都空了出来,这下终于将两家所有女眷都安顿下来了,至于家丁和护院,那就只能和他们一起去住兵舍了,好在都司衙门兵舍够多,就算再来百来号人都住的下,不然的话,还真是麻烦了。 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将家人全安顿下来,天色也渐渐变暗了,张捷猛然感觉到腹中空空,肠子都快饿的打结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整个福州上百官吏,竟然没有一个设宴款待他们,给他们接风洗尘的! 这帮狗东西,给老子等着,张捷强压住暴走的冲动,命人通知都司衙门的膳堂,立刻做出上百人的饭菜,捡最好的来。 这都司衙门膳堂不愧是给几百人提供伙食的大膳堂,他们这百来人的饭菜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菜色也是紧最好的做的。 张捷闻讯,总算是消了点气,但是,当他带着几个宠妾来到膳堂时,终于忍不住暴走了。 还是该死的三菜一汤,还是该死的青菜、豆腐、肉和汤,做的是很好看,但是,这东西是人吃的吗? 他直接端起一碗热乎乎的咸菜汤,往膳堂负责人脸上一泼,咆哮道:“耍本官是吧,这就是你们这最好的饭菜吗?” 那膳堂负责人被烫的龇牙咧嘴,却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只能委屈的道:“总督大人,这已经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饭菜了,原来的总督张大人住这里的时候吃的也是这个。” 张捷继续咆哮道:“不要跟本官说那个破落货,他吗就是个白痴,天天都是三菜一汤,到处都是三菜一汤,脑子有病啊!赶紧的,给本官去买菜,山珍海味、鸡鸭鱼肉都要有,不然,你立马卷铺盖给本官滚!” 那膳堂负责人无奈,只得按他的要求筹办起来,他这简直是要人命啊,这会都快天黑了,各处菜市都收摊了,哪还有什么菜卖! 好在都司衙门没什么菜贩敢得罪,总督大人更是无人敢惹,没有肉,他们就现杀猪,没有鱼他们就找人马上去鱼塘里捞,没有山珍海味,他们就求爷爷告奶奶去福州城里的各大酒楼回购,整的大半个福州城都鸡飞狗跳了将近一个时辰,张捷终于吃到了勉强满意的饭菜。 这一通折腾还只是开胃菜,第二天一早,张捷便带着史范来到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开始查税,或者说开始他们的贪腐计划了。 可惜,毕懋康他们早有准备,不管是农赋、商税还是辽饷,所有朝廷规定的税赋他们都收齐了,而且都派人上缴户部了,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帐上就剩下各级官员的俸禄了,他想贪都没得贪! 这会儿都十二月份了,都快过年了,税赋全部上缴了倒也不奇怪,但是,正因为要过年了,张捷才更要贪啊,好不容易捞到个肥的流油的差事,这第一个年还不得过的极尽奢侈啊。 朝廷规定的税赋都上缴了没关系啊,阉党从来就不按朝廷规定的税赋收税,张捷直接挥笔疾书,各种阉党巧立的名目跃然纸上,什么车船损耗税,什么人员往来差旅税,什么文案税,什么地方治安税等等,不多不少,直接将朝廷规定的二十税一,变成了十税三,也就是收百分之三十的税! 这税有这么收的吗? 有。 他这百分之三十还算是少的了,天启朝,魏忠贤派往各地的太监税使征收的税率都在三成以上,多的甚至到了五成! 这税能这么收吗? 当然不能。 这样收税,老百姓就没了活路,很容易激起民变! 他们这样收税没人管吗? 有。 但是,谁管谁倒霉,甚至,谁管谁死! 比如天启朝有名的苏州民变,就是吴中税使织造太监李实横征暴敛引起的,但是,最后却被阉党污蔑为东林党带头抗税,组织民众造反! 其实,民变本身跟抗税这事还真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个民变的导火索的确是太监税使李实。 这个民变的起因归根结底就是太监税使李实横征暴敛,所谓织造太监其实就是收织户税的,所谓吴中就是苏州一带,那时候苏州一带的织造业是整个大明最为发达的,日出布达到三万匹以上,而那个时候的物价大概是一两银子三匹布,也就是说苏州一带,一天光是出布产值就有一万两左右,一年就是三百多万两,魏公公听到这个消息,立马派出太监李实来好好收收这里的“税”! 那个时候规定的商稅是二十税一,也就是说苏州一带的织户一年的税赋大概是十八万两左右,李实一跑苏州便巧立名目将税赋提到了十税三,也就是说他一年收的税是一百万两左右,这多出的八十多万两自然不是交给朝廷的,而是交给魏公公的。 就这,李实还觉得不够,因为他自己在中间捞不到多少钱啊! 于是,他玩了个阴招,规定每台织机用一天就要交三文钱的使用税。 三文钱相当于多少呢? 根据那个时候的物价折算,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现代的三四百块钱,而一千文才相当于一两,也就是说,三文钱只相当于现在一块钱。 一天交一块钱,看似不多啊,但是,那个时候的织机可不是现在的全自动剑杆织机又或者喷气织机,而是纯手动的木制织机,一匹布一个熟练织户最少要织十二天! 这样换算一下,日出布三万匹最少需要三十多万台织机,也就是说,这李实一天就能把三十多万揣腰包! 他是赚爽了,织户却惨了,一匹布减去材料费和人工费毛利本来就只有三成左右,他巧立名目将税赋提高到三成,织户本来就没什么赚头了,李实再这么一收织机使用税,很多织户立马就关门倒闭了,没办法啊,织多少亏多少,谁亏的起啊。 他这么一搞,原本富裕的苏州一带顿时穷的叮当响,很多织户雇佣的织工因为没了活计,饥寒交迫,活活饿死的都大有人在! 这下老百姓肯定不干了,一状告到了苏松巡抚周起元那里。 这个周起元以清廉据称,是块硬骨头,同时也是东林党人,他收到老百姓的状纸,勃然大怒,立马上了本《去蠹七事疏》,弹劾李实在苏州一带横征暴敛。 这时候友人提醒他,“不虑祸不测耶?”,意思就是说,周大人,你小心点,这李实是九千岁魏公公派来的,不要去招惹。 周起元却直接回了一句,“祸福之来,天也;君子不计,所计者是非耳!”,他意思,祸福是天命,君子不在乎这个,君子只在乎是非对错! 他呈上去的奏折自然到不了天启手里,直接就被魏忠贤截留了,魏忠贤这个气啊,洒家收点税,关你屁事啊,找死是吧,于是乎,周起元很快便被削籍为民。 苏松老百姓那叫一个伤心啊,没想到,周起元为他们做主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周起元卷起铺盖滚蛋那一天,数万苏州老百姓一路相送,啼哭之声传遍了整个苏州! 这时候,没一个官员敢来送行,除了周顺昌。 这周顺昌是苏州吴县人,也是东林党,他原来是吏部文选司员外郎,因为看不惯阉党的所作所为,早就被装病返乡,不干了,这会儿听闻周起元应弹劾太监李实横征暴敛而被削籍为民,顿时义愤填膺,他不但去送了,还破口大骂,不但骂了李实,还骂了九千岁魏公公! 一般人骂太监自然会提到人家下半身的生理缺陷,这些话传到魏公公耳朵里,魏公公自然也是勃然大怒,他立马下旨,让自己的干儿子应天巡抚毛一鹭去收拾周顺昌。 毛一鹭虽然无耻的跪舔魏忠贤,给人当了干儿子,但好歹是个读书人,他还是讲点规矩的,让他无缘无故去收拾一个因病返乡的官员他还真下不去手,于是,他干脆找到李实,让李实上书弹劾周顺昌。 这等小事对李实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不但上书弹劾了周顺昌,还连带他的老仇人周起元一起弹劾了,罪名就是他自己做的好事,严重贪腐! 这家伙,真他吗不要脸。 魏忠贤比这家伙更不要脸,他一收到李实的弹劾奏折,立马矫召,下令逮捕周顺昌和周起元等一干贪官污吏! 毛一鹭得了魏忠贤的圣旨,立马毫不犹豫的带着东厂番子跑苏州逮人来了。 这下,苏州老百姓炸锅了,为了给他们做主,一个巡抚已经被罢免了,现在连辞官归乡的大好人周顺昌都要抓,还有没有天理了? 至开读日,也就是抓人那天,数万老百姓,执着香火跪在地上为周顺昌乞命,说白了就是挡道,不让人去抓周顺昌;诸生文震亨、杨廷枢等也上前劝阻巡抚毛一鹭和巡按御史徐吉,请他们放过周顺昌。 东厂番子可不管这些,大骂“东厂逮人,鼠辈敢尔!”等话,还把枷锁镣铐丢老百姓面前威胁老百姓,谁在阻拦就逮谁! 这下老百姓操了,大呼“始吾以为天子命,乃东厂耶!”,意思就是,我们以为是皇上的旨意,搞半天是魏公公让东厂来抓人! 你们矫召还有理了,老百姓在几个人的号召下,冲上去暴揍东厂番子,结果,下手太重,一个番子被揍死了! 这时候毛一鹭吓的屁都不敢放一个,还是苏州知府寇慎和吴中知县陈文瑞闻讯前来劝阻,老百姓才散了。 这就是有名的苏州民变,按理来说,民变本身跟抗税其实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苏州老百姓看不惯魏忠贤残害忠良,自发组织起来,阻挡东厂番子抓人,他们的目的是想救周顺昌,并不是想抗什么税。 再说了,不管是东林党还是苏州老百姓,都没有反对交朝廷征收的税赋,只是对魏忠贤和李实为中饱私囊,额外征收的税赋意见很大。 但,阉党却不是这么说的,魏忠贤直接让人上书,说什么东林党带头组织抗税,策划吴中民变,攻击收税官员等等,反正就是污蔑这是一场有组织的抗税活动,是造反,要派大军去镇压。 原本已经散去的老百姓听说要遭兵祸了,自然吓得不行,如果当反贼来镇压,那还得了。 于是,带头打人的织户杨念如,织工马杰、沈杨,轿夫周文元,商贩颜佩韦跑去巡抚毛一鹭那里自首,把脑袋送上去给人砍了,这事才慢慢平息! 第七卷 第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捷认为,三成税赋收上来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因为很多阉党都试过,收三成税赋还不至于让老百姓活不下去,只要活的下去,老百姓就不会闹事,稍微催逼一下,税就能交个差不多。 对于胆敢不交的,他们也有办法,那就是将朝廷的税赋和他们中饱私囊的税赋一起算,如果老百姓没交齐三成税赋,就不算交了税,就当抗税论处,看他们谁敢抗税! 他原本还以为,毕懋康和陈子壮等“张斌党羽”会跟他据理力争一番,因为这些清正廉洁的官员就有这毛病,他不但自己不贪,还看不得别人贪,别人一贪他们就会炸毛,发了疯一样的反对。 他之所以这么猴急也是想逼这些人炸毛,你们炸毛啊,炸毛我就给你们安个顶撞上官,带头抗税的罪名! 没想到,毕懋康他们压根就没有炸毛,反而表现的相当积极,很快,他们便拿着印好的告示来交由他们签字盖章了。 告示的内容就是张捷写的,大意就是因为什么什么原因,要加征什么什么税,列的很清楚,几乎一字不差,只是他们觉着就这么发下去显得不是很正规,所以他们想让张捷把大名签上,再把大印盖上。 签字盖章倒也没什么,本来这收税就不是偷偷摸摸进行的,而是大张旗鼓进行的,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皇上知道了他们也不怕,他们有的是办法糊弄皇上,只是福广总督的大印这会儿还在张斌手里,他只能拉着史范一起签上大名,然后盖上福建巡抚的大印。 签字盖章,签字盖章,张捷和史范忙活了半天,搞的头晕眼胀,加征税赋的告示总算是发下去了,接下来就等着收获了,张捷撂下一句,年前将福州城的税赋收上来,便匆匆的赶回了都司衙门。 他也知道,福建这么大的地方,不到一个月时间要将所有加征的税赋全收上来是不现实的,福州城原来的税赋差不多有将近五万两,加征到三成之后就是三十多万两,倒也够他们挥霍一下,过个好年了,至于其他地方的税赋,可以过完年再说。 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吃住问题,老住在都司衙门也不是个事,太不方便了,他带着家人来可是享受荣华富贵的,现在这条件,比京城还差,算什么享受,简直就是受罪。 怎么换上一座豪华的府邸呢,自己掏钱去买吗? 这个当然是不可能的,虽说他们这一路过来从各省驿站已经讹了几千两的所谓车马费,但是,贪到口袋里的,就算是他们自己的了,想让他们掏出来那是不可能的,这总督府和巡抚衙门原本就是“应该有”的,他们为什么要自己掏钱去买,留着这些钱多买几个小妾,多找点乐子不好吗! 张捷拉着史范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暗地里去查张斌的党羽,他们除了来福广刮地三尺,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搜罗张斌及其党羽的“罪证”,只要能找出“张斌党羽”的豪华府邸,那就是妥妥的铁证。 张斌不是一来福建就将所有阉党的府邸抄了个底朝天吗,他们也可以抄啊,反正,凭借现在官员那点可怜的俸禄根本不可能供的起豪华府邸,只要有,那绝对是贪来的,抄了绝对没错。 这样既能为以前的阉党同僚报仇,又能解决吃住问题,还能炮制张斌及其党羽的罪证,可谓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来之前,温体仁为了方便他们行事,给他们两人都“调派”了十来个爪牙,这些人就如同张斌那些亲卫一般,都是跟随了温体仁多年的亲信,办起事来那也是相当得力的,当天下午,张捷和史范便将他们派了出去,让他们在福州城打听,福州城到底有没有总督府,张斌那些党羽的府邸又在哪里,具体什么规模。 张斌的党羽到底有没有钱呢? 这个毋庸置疑,只要真正被张斌拉入伙的,那都能算的上是有钱的主,这几年东盛堂的收益越来越多,他们的分红自然也水涨船高,就算是最少的,也分得了几万两。 但是,这些人都不是贪图享乐之辈,他们有钱了之后,并不会去追求什么奢华的生活,因为他们有更高的追求。 比如毕懋康和毕懋良兄弟,他们的钱大多花在建书院和建学堂上了,原来毕懋康在山东任职的时候就集资修建了整个济南最大的历山书院,而这会儿,在他们两兄弟的资助下,徽州府城的斗山书院已经发展成整个南直隶最大的书院,甚至连金陵城里书院都没有比斗山书院大的! 又比如徐光启,他的钱大多都花在研究上了,当初编写《农政全书》的时候,他就花光所有积蓄建了个农庄,专门试种各种农作物,用以保证《农政全书》的准确性和实用性。 这会儿,他正在编撰《崇祯历书》,历书的编撰涉及到天文学,为了观测周天星辰的运行,他正在研制天文望远镜,原本,这项研制耗费的经费他无力全部承担,所以《崇祯历书》的编制,直到他死的时候还没完成,《崇祯历书》总共一百三十七卷,历史上他只完成了七十五卷。 但是,有了东盛堂的资金支持,有了蕲州李氏的益寿丹,他不但完成了天文望远镜的研制,将《崇祯历书》编撰完成了,还容光焕发,一点都没有即将衰老死亡的迹象! 总之,张斌拉拢的人的确都有钱,但是,他们都没有把钱花在个人享乐上,所以,张捷和史范注定失望了,毕懋康、陈子壮、倪元璐等张斌的亲信在福州城都没有府邸,他们都住在各自的衙门里,福州城也没有什么总督府和巡抚衙门,就算卢象升在这里当巡抚的时候也是在承宣布政使司衙门办公,跟毕懋康住一个院子,生活简朴的很,他们想要找到这些人贪腐的证据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张捷和史范自然不甘心,福州的官员还多着呢,既然这些衙门主官查不到问题,那就继续往下查,他们就不信了,福州一百多个官员,一个贪腐的都没有! 这一查,还真让他们查到一个,这个人就是福建都司都指挥使同知孙秉如。 孙秉如也是倒了血霉了,天启朝的时候,魏公公只手遮天,他的干儿子吴淳夫权倾朝野,因为吴淳夫是福建人,福建官员几乎都搭上了这条线,加入了阉党,肆意贪腐,为所欲为,孙秉如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自从张斌出任福建巡抚之后,他的顶头上司洪先春因为姻亲关系,渐渐倒向了张斌,他的同僚都指挥使同知赵云程也因为巴结张斌怕上了福建行都司都指挥使的高位,他自然也顺势投入了张斌的麾下。 原本,他已经没一点事了,因为他知道张斌痛恨贪腐官员,所以,他将自己的贪腐所得全部给了自己的弟弟孙秉意,甚至连福州城的府邸都转到了孙秉意的名下,让他好好赡养父母,他自己则带着原配夫人住在都司衙门的吏舍里,从此一心任仕,不再贪腐,只有衙门休假的时候,他才会回去看看自己的儿女。 好死不死,这次张捷来福州上任竟然带了两大家子,百来号人,都司衙门后院和迎宾馆全被他们占了还是住不下,无奈之下他只能让所有都司衙门的官员全部搬出吏舍,住进兵舍,将吏舍让给张捷和史范的家人。 兵舍的条件有多差自不必说,那就是住普通士卒和下人的地方,甚至连茅房都是数百人共用的,都司衙门的官员住了一天之后纷纷去城里亲戚家借宿甚至直接住进了寺庙,孙秉如怕委屈了自己的夫人,于是便搬回了原来的府邸,和他弟弟一家还有父母同住。 没想到,这一下就被张捷和史范给逮到了! 张捷和史范可不记得他带头让出吏舍的事情,好不容易逮住个“贪官污吏”自然不会放过,没说的,一个字,抄家! 结果,总共才抄出来不到一千两,没办法,因为孙秉如原本就贪的不多,后面买府邸,添置家什,赡养父母,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这几年他都老老实实,没有贪一点钱,他以前贪来的钱都已经花光了,就这几百两还是他的俸禄加上他弟弟管理的家族田产赚来的,根本就不是贪腐所得。 张捷和史范也不管这么多,先抄了家,把孙秉如一家,他弟弟一家,还有他父母全部关进大牢,占了他的府邸,然后就是一顿严刑拷打,诱导他污蔑张斌,“交待”张斌强取豪夺,欺压百姓的证据。 这孙秉如毕竟是军人出身,还算颇为硬气,任凭怎么严刑拷打,都不愿污蔑张斌一句,搞得张捷和史范好不恼火,都准备对他的家人动手了。 张斌收到消息,再也坐不住了,这两个孙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打人,还玩严刑逼供,揍不死你们这两个王八蛋! 于是乎,第二天,郑芝龙便带着几个将领来到了都司衙门,一开始,他倒是很客气,按照规矩,老老实实求见张捷,表现的异常恭顺。 张捷也知道,这家伙就是海盗出身,阉党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兵痞了,因为你跟他们讲什么道理都没用,人家就是舞刀弄枪的,操了就是干,任你嘴巴能说出朵花来也休想忽悠的他们团团转。 所以,他对郑芝龙也很客气,一听说郑芝龙来了,便放下手头的事情,让人将其招进书房,想好好拉拢一下。 两人一番见礼之后,张捷便亲切的问道:“郑将军,不知找本官有何贵干啊?” 郑芝龙则是恭敬的拱手道:“大人,是这样的,上任总督张大人已经走了一个来月了,我手下兄弟们粮也吃完了,饷也花完了,正饿的哇哇叫呢,所以,末将斗胆,请张大人将这个月的粮饷发一下。” 粮饷?这个归总督负责吗?不是归户部发放吗? 张捷莫名其妙的道:“郑将军,你找错人了吧,这粮饷你应该找户部啊,实在不行你也应该找承宣布政使司先预支,然后跟户部核销税赋啊。” 郑芝龙却是理所当然道:“大人,您说的这些末将都不懂,末将只知道以前的粮饷都是总督大人发的,所以,还请大人抬抬手,把这个月的粮饷发给我们。” 张捷这个莫名其妙啊,这都什么事啊,前面那张斌不是胡搞吗! 他不经意的问道:“你们粮饷多少啊?” 郑芝龙如数加征的道:“末将手下共有水军将士六万余人,普通水军士卒每个月粮一石,饷一两;小旗每个月粮一石,饷二两;总旗每个月粮二石,饷二两;总旗每个月粮二石,饷三两;千总每个月粮三石,饷三两;游击将军每个月粮四石,饷四两;参将每个月粮五石,饷五两;副每个月粮十石,饷十两;区区在下承蒙原总督大人恩典,每个月是粮一百石,饷一百两,合计起来就是白银十六万两,原总督大人发放的都是白银。” 十六万两! 张捷闻言,错点晕倒,他上哪儿搞这么多银子去,加征的税赋还没收上来呢,就算收上来了,也不能给他们啊,这些都是温大人和自己的,为什么要给这些海盗! 他支支吾吾道:“这个,本官还不了解情况,要不这样吧,你先回去,本官先了解一下再给你答复。” 郑芝龙却是不依不饶道:“总督大人,不行啊,末将不能回去啊,回去就有六万余将士对着末将嗷嗷叫,末将不给他们发粮饷,他们非揍末将不可!” 张捷干脆耍无赖道:“这个,你总得让本官先把事情搞清楚吧,要不你再等等?” 郑芝龙拱手道:“好,末将就在都司衙门等着,总督大人还请尽快把事情搞清楚,末将手下那帮家伙您也知道,以前都是当海盗的,无法无天惯了,如果不及时发粮饷,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他吗以前不也是当海盗的吗,而且还是海盗头子呢! 张捷真不敢惹这些兵痞,他只能假假意思点头道:“好了,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郑芝龙是被他打发走了,但是他刚把史范招过来商议,戚元功又来了,还是要粮饷,而且,戚家军是精锐之师,粮饷开的也特别高,一万人就要将近六万两粮饷! 张捷和史范顿时头大如斗,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这还没贪到什么钱呢,就有人逼着他们要粮饷,而且一要就是二十多万两! 第七卷 第十三章 郑芝龙发飙 张捷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几万大军如果真的断了粮饷,后果相当严重,因为士卒没了饭吃很可能会闹兵变! 像天启末年到崇祯初年的宁远兵变、蓟州镇兵变、甘州卫兵变等,都是因为没发粮饷引起的。 阉党以为这种事情拖一拖,耍耍赖就过去了,天启朝的时候,魏忠贤的确拖过去了,赖过去了,因为锦衣卫和东厂皆在其掌控,几个人,几十个人,甚至是几百几千人进京催逼粮草那都是给他送菜,绝对会被他扒皮抽筋,以儆效尤,所以,最后兵变的恶果被崇祯给承担了。 崇祯上台的时候,那叫一个乱啊。 辽东军几个月没发粮饷,宁远兵变; 蓟州镇十几个月没发粮饷,蓟州镇兵变; 甘州卫几年没发粮饷,甘州军兵变。 历史上导致大明灭亡的两个关键人物,李自成正是甘州军的把总,也正是因为甘州军兵变,他才走上了造反的道路,另一个,吴三桂,正是出自辽东军,或许大明的灭亡正是始自崇祯初期的那几场兵变。 张捷真没意识到几万大军断了粮饷有多严重,他还想耍赖拖延呢,郑芝龙可没给他这机会。 第二天一早,郑芝龙又找上门来了,这次,他貌似有点焦急了。 两人匆匆见礼之后,他便急急火火的问道:“总督大人,粮饷什么时候发啊?” 张捷仍然支支吾吾道“这个,我这没钱啊,要不你找户部要啊。” 这是明显的耍赖推脱,郑芝龙不知道是急晕了头了还是怎么了,竟然急吼吼的道:“总督大人,我没跟户部联系过啊,要不您给写个信,让户部赶紧给我们发粮饷吧。” 张捷闻言,心中暗笑,好了,这傻小子上当了,他毫不犹豫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你写信。” 说罢,他真的抽出一张公文堪合,提笔就写,大意就是催促户部赶紧给郑芝龙手下的福建水师将士发放粮饷。 郑芝龙仔细看了看公文,貌似满意了,他忍不住催促道:“大人,您赶紧让人发往户部啊。” 张捷点了点头,大喝道:“来人。” 一个亲随应声而入,他装模作样催促道:“快,速速将这个送往驿站,命他们八百里加急传往京城。” 那亲随道了声遵命,拿着公文就往外走,郑芝龙貌似不放心,竟然匆匆的拱了拱手,跟着那亲往外走去。 张捷不由心中暗笑:“白痴,就算发公文去催又怎么样,户部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给你发粮饷,到时候可怪不了我了。” 他这叫祸水东引,反正毕自严跟他们不是一路,他管户部有没有钱! 正在这时,戚元功正好也来了,张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戚元功手下的戚家军也写了一份公文,让人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户部。 这事情貌似就这样糊弄过去了,可能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郑芝龙可是专门来找茬的,能让他这么糊弄过去吗! 第三天,郑芝龙又来了,这次,这趸货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他稍微拱了拱手,做了个见礼的样子,随即便语气不善道:“总督大人,你不会是耍我吧,这里到京城足有数千里,八百里加急都需要五六天,等户部发银子过来,岂不得一两个月!” 张捷干脆双手一摊,推脱道:“本官也没办法啊,我这真没钱。” 郑芝龙闻言,口气就更不善了,他板着脸道:“总督大人,您不能老这样拖着啊,再拖下去,我手下那帮兄弟非反了不可!” 张捷大惊道:“啊!没这么严重吧?” 郑芝龙没好气的道:“人,一旦没了饭吃,什么都干的出来,西北的反贼不都是因为没饭吃才造反的吗,这点,您应该很清楚吧?” 这是赤luoluo的威胁啊,张捷也来火了,造反,有种你反啊! 他同样没好气的道:“郑将军,造反可是要诛灭九族的。” 敢威胁我,正愁没借口发飚呢! 郑芝龙直接凑上前去,抬手往桌子上一拍,怒吼道:“诛灭九族?有种来啊,我们海盗都干了这么多年了,还怕你诛灭九族!” 张捷吓了一大跳,这才想起来,人家原本就是海盗,怕个屁的诛灭九族啊! 他连忙把拉长的脸收回来赔笑道:“郑将军,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造反不好,大家有话好好说是吧。” 郑芝龙这都飚起来了,哪还会刹车,他直接指着张捷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撒尼耐唧唧,还想耍我,都三天了一两银子都没看到,你当我白痴吗?” 这家伙,一激动连土话都飚出来了,张捷压根就不知道他在骂什么,不过,这家伙明显很生气,他连忙解释道:“郑将军,我是真没钱啊,我来这才几天,哪来的钱啊!” 郑芝龙好像激动过了头,竟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对着他脸上喷道:“没钱?你才来几天就把都指挥使同知孙大人家给抄了,你会没钱?” 这说着说着还动起手来了,张捷吓得大喊道:“来人,来人啊。” 他喊的来人吗? 当然喊不来,今天郑芝龙就是专门来发飙的,怎么会没准备。 这会儿他带来的四员“大将”正站在门外冷冷的盯着张捷的两个亲随呢,刚郑芝龙拍桌子骂人的时候,这两个亲随其实就想进去了,但是,却被这四个身穿鱼鳞甲的猛将给吓阻了,这会儿一听张捷在里面喊,他们终于鼓起勇气向里冲去。 结果,还没跑两步,他们的胳膊就被人抓住了,郑芝龙带来的这四个可都是海盗里面的高手,像温体仁给张捷派的这种货色,他们一个就能干翻十几个。 这两个亲随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郑芝龙带来的这四个打手拽这胳膊往地上一掼,压上去就是一顿暴揍,直打的他们惨叫不止,连连求饶。 郑芝龙在里面揪着张捷的衣领冷笑道:“怎么?想连我也一起抓啊?” 张捷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是的,郑将军,你别激动啊,有话好好说啊。” 郑芝龙接着冷笑道:“有话好好说?我要学孙大人好好跟你说话,恐怕早就被你抓起来了吧?” 这怎么又扯孙秉如身上去了,张捷连忙解释道:“不是啊,郑将军,我真没想抓你,孙秉如那是贪腐严重,我才抓的。” 郑芝龙突然饶有兴致的问道:“噢,贪腐严重?贪了多少钱?” 张捷下意识的就想说个几万两污蔑一下孙秉如,但是一看郑芝龙兴致勃勃的样子,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要敢说孙秉如贪了几万两,这家伙还不得让他马上拿出来当粮饷啊! 他只能老老实实道:“孙秉如总共贪了八百多两。” 郑芝龙闻言,突然又变脸了,他脸一拉,怒斥道:“八百多两也叫贪了!人家从二品的都指挥使同知都当了九年了,有几百两很奇怪吗?你这摆明了就是指鹿为马,冤枉好人啊!” 他越说越气,说着说着,竟然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巴子! “啪”的一声脆响,张捷脸上顿时出现一个手掌印。 张捷被打得跟杀猪般的惨嚎道:“你,你竟然敢打我?” 郑芝龙一不做二不休,反手又是一个大耳巴子,把他另一边脸也盖上一个红红的大手印,这才指着他的鼻子继续怒斥道:“说,你是不是跟孙大人有仇,故意陷害他!” 张捷跟着怒吼道:“你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你死定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啪”,郑芝龙反手又是一个大耳巴子,张捷还是瞪着怒目看着他,貌似还想张嘴骂人。 “啪”,郑芝龙又是一个大耳巴子送上,这下,张捷终于老实了,他捂着脸,哀嚎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放人,我放人还不行吗?” 郑芝龙闻言,这才停了手,冷冷的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指鹿为马,诬陷好人,赶紧的,命人把孙大人放了,不然抽死你!” 张捷可怜吧把的看着他,低声下气道:“我的人进不来啊,我怎么下令。” 郑芝龙闻言,扭头对外面大吼道:“别打了,丢个还能走路的进来。” 他的话刚落音,两个凶神恶煞的海盗就夹着个人进来了,他们二话不说,把张捷的亲随往地上一扔,然后又退了出去。 这会儿张捷的亲随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了,不过还好,他脚上好像还没怎么挨揍,被扔地上之后,竟然很快就爬起来了,虽然摇摇晃晃,好歹还没摔倒。 张捷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即大喊道:“快,快去命人把孙秉如给放了。” 他这意思,好像不是让人去放人,而是让这个亲随去叫人来收拾郑芝龙。 他亲随龇牙咧嘴的拱了拱手,正待退出去,郑芝龙突然又大喊道:“慢着。” 张捷慌神道:“怎么了,郑将军?” 他以为郑芝龙识破了他的阴谋,这心肝都快蹦嘴里来了,没想到,郑芝龙却质问道:“你好像把孙大人一家都抓了吧,光放孙大人一个,是什么意思?” 张捷连忙改口道:“看我这记性,去,让人把孙秉如全家都放了。” 那亲随会意,道了声遵命,转身便往外跑去。 张捷想着,待会儿那亲随就会带着一大帮人来救他了,所以,他强忍这怒火,老老实实的捂着脸在那里装怂。 郑芝龙却是不依不饶道:“总督大人,粮饷到底什么时候给啊?” 张捷连忙含糊道:“我等下就想办法,等下就想办法。” 想拖延时间,哪那么容易,郑芝龙又揪着他的衣领大喝道:“还要等一下?现在,马上,给我想办法!” 张捷这个无奈啊,他哪有什么办法,他想了想,还是拖延道:“要不,我让人去通知史范史大人想办法筹银子?” 郑芝龙闻言,又对外面喊道:“再丢一个进来。” 很快,又有两个凶神恶煞的海盗夹着张捷的另一个亲随进来,往地上一扔。 这家伙被打的比较惨,在地上哼哼唧唧哼了半天才勉强爬起来。 张捷还以为这小子在装死拖延时间呢,他露出个赞赏的目光,假装催促道:“快,去让史大人筹银子。” 那亲随闻言,连忙道了声遵命,随即便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 这时候,外面人其实已经知道总督大人这里出事了,这么大动静,就算是聋子也听到了啊。 但是,附近都是都司衙门的人,他们都是洪先春的手下,又怎么会来管郑芝龙的闲事,张捷和史范的手下,这会儿大部分都在监牢那边看押和拷问孙秉如呢。 第一个挨了打的亲随跑到监牢果然没有叫人释放孙秉如和其家人,反而拉着在监牢看守的十多个兄弟,跑回去想要找郑芝龙和他的四个手下报仇。 不一会儿,张捷的书房外面又响起一阵打斗声,郑芝龙面带嘲讽的看着张捷,冷笑道:“看样子你还不服气啊,想跟我比人多是吧,信不信我带几万人来把整个福州城都围了?” 张捷并没有开口,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再怎么都不是郑芝龙这个海盗的对手,只能等手下人把郑芝龙带来的四个人干翻,进来收拾了这家伙再做打算。 可惜,温体仁手下的虾兵蟹将压根就不是郑芝龙手下这几个海盗的对手,很快,外面打斗声就停歇了,唯余一片惨嚎。 张捷脸上不由露出希冀之色,可惜,等了一阵,还是没人闯进来,郑芝龙这才拍着他的脸鄙视道:“总督大人,单挑你不成,打群架你更不成,不要光想这些没用的,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筹钱给我发粮饷吧。” 这下可怎么办啊,这群海盗简直无法无天,他是打也打不过,糊弄也糊弄不了,跟人家耍无赖,人家比他更无赖,他真是没辙了,正当他陷入绝望之际,外面突然响起史范的声音:“诸位,诸位,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外面还真没传来打斗声,貌似看门的四个海盗高手还把史范等人放进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史范一看张捷的亲随被打的鼻青脸肿,满头的包,就害怕了,让他去救张捷,他还真有点不敢,那帮海盗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他想来想去,想到了戚元功,戚家军可是大明有数的精锐,打海盗还得官兵上啊。 于是乎,他赶紧命人去将同样在等粮饷的戚元功叫过来,让戚元功去劝阻郑芝龙。 第七卷 第十四章 王承恩回京 戚元功其实就是来当和事佬的,这事情不能总这么闹下去,总得有人收场,在张斌排好的剧本里面,郑芝龙是唱白脸的,而他则是唱红脸的。 史范命人把他叫过来的时候,他表面上不情不愿,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家伙,终于打起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装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跟着史范来到张捷书房外面,那四个彪悍的海盗高手一看是戚元功,果然没有动手,甚至拦都没拦他们。 就这样,史范缩在戚元功后面,进了张捷的书房。 戚元功进来一看书房的情况,不由“大吃一惊”,他连忙将郑成功拉到一边劝解道:“郑将军,别这样啊,张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你既然已经归顺朝廷,就要守朝廷的规矩。” 郑芝龙气呼呼的道:“我倒是想守规矩来着,问题他不给我粮饷啊,你手下也带着那么多兵呢,如果断了粮饷,你也知道后果。” 戚元功闻言,为难道:“这个,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吗,别动不动就打人啊。你现在是福建水师总兵了,不再是海盗头子了,要尊敬上官,不能打上官。” 史范连忙点头称是,张捷则露出满脸委屈的样子。 郑成功余怒未消道:“他们还无缘无故抓了孙大人呢,说什么孙大人是贪官,你见过一个朝廷从二品的贪官贪了九年才贪了几百两银子的吗,他这就是残害忠良。” 戚元功闻言又为难的看了看张捷和史范,张捷连忙大喊道:“我放人,我放人,史大人,快命人去把孙大人一家给放了。” 郑成功见状,不由威胁道:“你如果再耍什么花样,小心我翻脸。” 卧槽,这都动手打人了还不叫翻脸啊,那翻脸岂不得动刀子砍人啊,张捷吓的连忙摇头道:“不会,不会,这次真放人。” 郑芝龙仍然在那里嘟哝,戚元功则苦口婆心的在那里劝解,直到史范手下人把孙秉如带来了,郑成功才松口道:“把人家的府邸和俸禄还给人家,再好好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张捷连忙对着孙秉如拱手道:“孙大人抱歉抱歉,本官误信小人之言,冤枉你了,抄没的府邸和银子等下本官就还给你。” 孙秉如这个莫名其妙啊,他跟郑芝龙不熟啊,郑芝龙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呢? 其实,这也是张斌安排的,他如果经不住拷问把张斌卖了,那他就完蛋了,既然他经的起考验,张斌就不会不管他。 这里闹到这个样子就差不多了,是该收手了,郑芝龙在戚元功的劝解下,终于点头道:“那行,这事就算了,看样子总督大人是真没钱,这样吧,我也不逼你了,月港和珠海的税赋差不多就是二十多万两,我免为其难,自己去收一下,正好够福建水师和戚家军的粮饷,戚将军,你也不用在这里等了,到时候我把粮饷给你送过去。” 戚元功仍然是一副为难的样子,不过他并没有开口拒绝。 张捷和史范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月港和珠海那可是两颗摇钱树,他们正准备去连根都刮干净呢,这下却被郑芝龙这个海盗给占了! 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因为郑芝龙这货压根就不讲道理,如果不让他“拿”到粮饷,他估计真会抽刀子砍人,两人只能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先把这个瘟神送走。 郑芝龙是大摇大摆的走了,戚元功也满脸无奈的跟着去了,张捷却是露出怨毒的表情,咬牙切齿道:“张斌的党羽竟然猖狂至此,如果不好好收拾一番,他们还不翻天了啊,赶紧上奏折,你我分开上,好好参他们两本。” 史范阴阴的点头道:“对,一定要好好参他们两本。” 两人密议了一番,便各自写奏折去了,很快,两份夸张的奏折便被送往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他们将此事污蔑成郑芝龙在张斌的纵容下无法无天,猖狂之极,这家伙谎报人数,妄图吃空饷,被他们发现以后,恼羞成怒,带人围攻都司衙门,殴打上官,私纵人犯,还扬言要攻打广州府和泉州府,揭竿造反! 戚家军统帅戚元功不但不劝阻,还助纣为虐,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这样的奏折如果传到崇祯手里,不知道崇祯又会怎么看,怎么想,估计,如果温体仁再在一旁添油加醋,他真会迁怒张斌也说不定。 可惜,他们的奏折注定传不到京城,传不到崇祯手里,因为建宁府已经被张勇暗地里封锁了,凡是经过建宁府驿站的公文都要检查,八百里加急查的更严,他们的奏折,包括跟温体仁联络的信件,只有给福建水师和戚家军催饷的那两份没被拦截,其他的,都被张勇给截留了! 而这个时候的东番总督府,张斌却在书房和王承恩亲切交谈呢,郑芝龙要“霸占”月港和珠海,亲自筹集粮饷,王承恩这市舶司提举自然是没办法当下去了,所以,张斌准备让郑成功派船送王承恩回京城,去崇祯面前好好解释一下福建的实际情况,让崇祯好好看看,到底是谁搞得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这样一来,王承恩的一言一行就显得格外重要了,为了不出纰漏,张斌特意将他招到东番,准备好好交待一下。 两人寒暄了一番,张斌便亲切的道:“承恩,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一下了,皇上那里如果知道月港和珠海都被海盗占去了肯定会暴怒异常,到时候很有可能会迁怒到你,唉,我是真不想这么做啊,但温体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妄图将我们一网打尽,我如果不反击,福广这大好的形势就完了,大明恐怕也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我真是为难啊。” 王承恩恭敬的道:“大人不必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这几年我在福广享尽了荣华富贵,都是拜大人所赐,恩公一家也全靠大人照顾,大人的恩德我铭记于心,此去,我就算浑身碎骨也要报大人之恩。” 张斌摇头苦笑道:“浑身碎骨倒不至于,皇上也不一定会迁怒于你,就算真迁怒于你,有曹公公在一旁劝解,你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能就是暂时失宠于皇上而已,其他应该没什么。” 就是一时失宠而已,王承恩更不在乎了,两人又好好商议了一番,该怎么去向崇祯解释福广的情况,王承恩这才起身告辞道:“大人,时候也不早了,承恩告辞了。” 张斌抬手让他稍等一下,随后便起身从一个书柜里拿出一个小包裹交给王承恩,微笑道:“这里是一点小意思,委屈你了。” 王承恩好奇的接过包裹,打开一角一看,里面竟然全是东盛堂的银票,一百两一张,足有上千张! 这小小的一包可是十余万两银子,现在东盛堂的银票在大明各大城市都备受追捧,一百两银票,绝对能换到一百两银子,这个没有任何人怀疑。 王承恩也不怀疑,所以,他吓的浑身一抖,推拒道:“大人,这,使不得啊,承恩之为报大人之恩,无需任何报酬。” 张斌却是将包裹按在他手里,不容拒绝道:“承恩,这几年你都在福广,我能照顾到你,银子什么的的确不需要,但是,你进京之后我就不好照顾了,到时候花银子的地方多了,怎么办?这银子你一定要收下,而且,以后,每年你每年都要到东盛堂领分红,可能会多点,可能会少点,但,都是我的心意,你不会嫌弃吧?” 王承恩闻言,感动道:“承恩今生有幸,能得到恩公和大人您的照拂,就算是现在死了也值了,承恩就怕倾尽全力也无法报答恩公和大人您的恩情啊!” 张斌闻言,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也知道,我跟止虚兄亲如兄弟,他的弟子就是我的弟子,给予照拂是应该的,这些你都不用放在心上,此去京城一定要小心,一定要顺着皇上的意思说,哪怕不能帮到我一点,也不要忤了皇上的意,知道吗?” 王承恩郑重的点头道:“承恩知道了。” 他这表情,摆明了就是要报恩,哪怕是皇上把他拖出去砍了,他也要尽量帮张斌说好话! 张斌拍着他的肩膀苦笑道:“承恩,你要知道,拯救大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大家都不能操之过急,你知道吗,就算你这次帮不了我,还有下次是吧,不用拿命去拼,好好活下去,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恩师,也为了我,知道吗?” 王承恩闻言,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再次郑重的点头道:“承恩明白了。” 张斌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表情,见他不再是一副上刑场的样子,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走,我送你去码头,我们边走边说。” 一路上,张斌交待了很多,王承恩不住的点头,表示记住了,时不时还会提出一两句疑问,直到来到码头上,张斌才拍着他的肩膀告别道:“承恩,去吧,好好去皇上面前表现一下,记住,说话的时候不要偏向任何一方,这样,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王承恩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随后便依依不舍的登上了停泊在码头上的一艘车轮舸,随着他挥手道别,十余艘车轮舸依次掉头,慢慢驶离码头,随后便飞速向北驶去。 这个时候的京城可谓风声鹤唳,唐世济和王应熊仗着有温体仁和阉党余孽的支持,挥舞着京察的屠刀,一顿乱砍,非阉党的官员被疯狂清洗,礼部尚书钱象坤被勒令告老还乡,齐党谢升接任,而后刑部尚书周士朴被污蔑贪腐,罢官削籍为民,齐党谢陛接任。 这谢升和谢陛都是山东德州人,都是万历朝的进士,而且,他们还是亲兄弟,两人以前倒是没多大劣迹,只是万历朝和天启朝,与东林党颇有些争斗,到崇祯朝他们反而小心谨慎起来,熬了六年,终于熬到昔日的阉党兄弟浙党崛起,他们同样是齐党元老,因此先后被温体仁提拔到了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的高位。 至此,六部尚书,除了吏部尚书毕自严,其余皆为浙党和齐党,六部已拿下五部,都察院也早已在掌控,温体仁终于联合齐党对内阁大学士展开了清洗,当然,内阁大学士都有一定的能量,不是他们想清洗就能清洗掉的,还需徐徐图之。 而正是这时候,王承恩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因为他是被郑芝龙从海路“遣送”回来的,而且还是孤身一人,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甚至,连崇祯都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这天下午,崇祯按惯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呢,曹化淳突然在外面轻声道:“皇上,承恩回来了。” 崇祯闻言,不由惊奇道:“什吗?” 他并不是没有听清曹化淳说的是什么,而是有点不敢相信,王承恩竟然回来了,怎么可能,他没有招王承恩回京啊! 曹化淳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再次禀报道:“皇上,是承恩回来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崇祯不由疾声道:“让他进来。” 很快,王承恩便猫着腰走进来,趴在地上惶恐道:“皇上,微臣死罪,请皇上责罚。” 什么死罪不死罪啊? 说实话,崇祯对王承恩还是很器重的,这几年,他在月港和珠海收商稅,至少给朝廷收上来一千余万两白银,而且从未有任何官员弹劾过他,这就说明他在那边仍然是老老实实,并没有做任何坏事。 这么一个忠厚老实,忠诚有能干的内臣,崇祯还真不忍心责罚,他不由挥手道:“好了,好了,先起来说话。” 王承恩磕头道了声多谢皇上,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他那头却始终羞愧的低着。 崇祯不由好奇的问道:“承恩,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朕好像没召你回京吧?” 王承恩闻言,再次跪到地上惶恐道:“皇上,微臣死罪啊,微臣是被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派人一路押送回来的。” “啊!”,崇祯闻言,不由吓了一跳,郑芝龙竟然把他派去福广收税的内臣给押送回来了,难道他又反了吗! 第七卷 第十五章 毕自严告状 崇祯真被吓了一跳,王承恩竟然是被郑芝龙派人押送回来的,难道郑芝龙又反了吗? 这个郑芝龙可不是吃素的,原本就是东南海盗中最大的一股,后面更是跟随张斌剿灭了所有海盗,听说手下都膨胀到十余万人了,而且这家伙现在还是福建水师总兵官,手底下足有五六万水师将士,如果这样一个人反了,对大明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他不由失声道:“郑芝龙又反了吗?” 王承恩摇头道:“没有,他前几天突然带人把市舶司衙门给围了,然后就逼着微臣回来给皇上带话,微臣从市舶司衙门出来的时候仔细看了一下,整个月港一切正常,连码头都没封锁,那些商户还在做生意呢。” 崇祯闻言,嘘了口气,没有反就好,紧接着,他便好奇的问道:“带话?带什么话,还要这么兴师动众的,把你的市舶司衙门都给围了。” 王承恩跪在地上惶恐的道:“他让我转告皇上,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前任总督张斌走了,没人给他发粮饷了,他去问现任总督张捷要粮饷,张捷不但不给他粮饷,还污蔑他想造反,他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先把月港和珠海占了,收商稅来抵充粮饷,不然,他手下那几万将士如果断了粮饷,后果不堪设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崇祯这一下还真没听明白,他不由手抚额头,思索起来。 郑芝龙以前的粮饷都是张斌筹措的,这个他很清楚,因为张斌从来没问他要过粮饷,福建所有兵马的粮饷都是张斌自己筹措的。 张捷为什么不给郑芝龙发粮饷呢?还污蔑郑芝龙想造反! 还有,郑芝龙把把月港和珠海占了,收商稅来抵充粮饷,这都什么事啊? 想到这里,他突然大惊道:“你是说郑芝龙把月港和珠海占了,收商稅抵充粮饷!”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月港和珠海一年的税赋可有三四百万两,都顶半个大明的税赋收入了! 王承恩趴在地上惶恐道:“是啊,微臣无能,把月港和珠海给丢了,请皇上责罚。” 这什么话,你又不是将领,又不是总督巡抚,月港和珠海丢了关你什么事,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并不是个白痴,这点他还是明白的,他不由挥手道:“好了,好了,朕知道,这个跟你没关系,你先起来说话,不要给朕添乱。” 王承恩连忙爬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崇祯皱眉想了想,又问道:“郑芝龙的意思,以后他就占着月港和珠海,收商稅抵充粮饷?” 王承恩摇头道:“他说他是被逼无奈,只要总督张捷给他发粮饷,他立马把月港和珠海还给朝廷。” 这都是什么事啊,朕的南库啊,那可是一年三四百万两的税赋啊! 崇祯只感觉头大如斗,他就没富余过,这里缺钱,那里缺钱,一文钱他都想掰开两半花就好,这一下少了三四百万两,可怎么得了啊! 这个张捷到底怎么回事,张斌能自己筹措粮饷养活那么多军队,张捷为什么就不能呢? 他可不管张捷才到福州不久,在他印象中张捷已经继任福广总督一个多月了,是该把福广的事情理顺了。 他不由微怒道:“张捷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王承恩小心的解释道:“回皇上,福州离月港足有上四五百里,微臣基本上没去过福州,也不知道张大人在干嘛,只是前段时间,他命人发来了一份告示。” 崇祯不由好奇的道:“噢,什么告示?” 这个王承恩自然有准备,他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份告示,恭敬的递给崇祯。 崇祯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加征税赋的告示,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告示上加征的税赋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将近三成,这也太狠了吧! 大明的税赋是二十税一,福建一年税赋差不多是六七十万两,加到三成之后岂不是变成了三四百万两! 如果两京十三省都这么收,大明一年的税赋岂不是能达到五六千万两,那不什么都解决了! 还有,月港一年的税赋大概是一百多万两,将近两百万两,加到三成之后岂不变成了一千多万两,要这么收的话,朝廷都要富的流油了。 问题不能这么收啊,他就算再糊涂也知道,这么收老百姓就没活路了,会逼的人造反的! 这事情越来越诡异了,难道张斌以前也是这么收税的吗? 难怪温体仁说张斌强取豪夺,欺压百姓,搞得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这么收税的确会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他冷冷的问道:“张斌呢,他以前也这么收吗?” 王承恩摇头道:“以前张斌张大人当总督的时候微臣并没有收到过任何加征税赋的通告。” 这又是什么情况,崇祯不由追问道:“传闻张斌搞得福广天怒人怨,民不聊生,是真的吗?” 王承恩依旧摇头道:“其他地方微臣不清楚,微臣这几年就在月港和珠海两地打转,另外就是偶尔去过几趟离珠海不远的广州城,依微臣来看,至少这三个地方的老百姓还是很富足的。”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啊,崇祯不由怀疑道:“何以见得?” 王承恩想了想,随即解释道:“其他的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就说说穿的和吃的吧,这三地百姓穿的衣服都还算可以,跟京城老百姓并无二致,这就说明他们还是有钱做衣服穿的。这吃的就更不得了了,微臣在广州城的时候也去过一些酒楼和饭馆,几乎处处都是爆满,那边人还特别爱吃早点,而且早点特别丰富,好点的地方,一顿早点下来最少也要上百文,微臣也去吃过几次,每次都是挤着进去,挤着出来的,吃早点的老百姓真叫一个多啊!”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张斌真的把福广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那边的百姓岂不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还哪来的钱做衣服,又哪来的钱吃早点甚至逛酒楼! 崇祯越来越疑惑了,他继续追问道:“那张斌是怎么筹措军费的,你知道吗?” 王承恩点头道:“这个微臣还真略知一二,一开始张大人是以月港两万亩地的租赁权为诱饵,诱使,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的富商捐助了两百万两粮饷。” 这个崇祯相当清楚,但后面这几年军费张斌是怎么搞到的,他却不是很清楚,他不由点了点头,认真的听起来。 王承恩继续道:“后面张大人经常运些货物拿到月港来让微臣找商户代为售卖,他说这些都是将从海盗和红毛番那里缴获的,金银珠宝什么的都上交给皇上了,这些货物运送起来太麻烦,他就留下来,让人代为售卖,以充当福广将士的粮饷。” 崇祯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这个他也知道啊,因为张斌经常给他送金银珠宝过来,这几年都送了好几百万两了,这些金银珠宝大多都是从海盗和红毛番那里缴获的,原来,缴获的不但有金银珠宝还有货物。 不过,这货物能值几个钱,够几万大军的开销吗? 他再次怀疑道:“缴获的货物大约价值几何啊,能顶几万大军的开销?” 王承恩连连点头道:“回皇上,能。张大人每次都是拉过来好几大船货,那些什么普通的布匹白糖什么的倒还罢了,一船也就万余两的样子,要是茶叶、瓷器、绫罗绸缎等值钱的货物,那就不得了了,一船五万两甚至十万两都有可能!微臣还记得那次张大人收复东番,查抄了一处红毛番的库房,那货物多的,十余艘大福船,来回运了好几天呢。” 崇祯闻言,再次陷入沉思,他生性多疑的性格又体现出来,不过,这次,他怀疑的是温体仁! 崇祯终于开始怀疑温体仁了,因为温体仁说的话太夸张了,而且没有一点依据;王承恩说话却十分小心,没有偏向任何人,也没有对任何人的好坏下定论,他只是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任何话都是有依据的。 原来张斌并没有在福广横征暴敛,强取豪夺,欺压百姓,原来张斌的军费都是靠打海盗,打红毛番一点点积攒起来的,那么张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加征了将近六倍的税赋,竟然不给郑芝龙发粮饷,他征这么多税干嘛? 他很想知道,这张捷到底在福广干嘛,问题王承恩又没去过福广,问谁好呢? 他想了想,还是问王承恩道:“承恩,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关于张捷的传闻,他在福广干了些什么,难道一点传闻都没有吗?” 王承恩为难道:“这个微臣倒是听到过一些,不过传闻当不得真,微臣没有亲眼见过,不敢在皇上面前胡说。” 崇祯闻言,鼓励道:“你且说说,朕就当传闻听,无妨的。” 王承恩只得“鼓起勇气”道:“微臣听来往的商贩说,这个张捷可不得了,从京城去上任,足足拉了二十多车人,沿途的驿站都被他折腾惨了,吃拿卡要不说,还光挑最好的吃,每顿都要求山珍海味、鸡鸭鱼肉俱全,不然他就发飙,很多驿站都被他整的苦不堪言,有些从福建进购山珍海味的却大赚了一笔,传闻他吃完还要拿什么车马费,每个驿站都是几百两,这一路过去,他最少拿了几千两!” 崇祯闻言,额头上的青筋都开始暴跳了,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发怒,反而饶有兴致的问道:“噢,还有吗,你还听说过什么?” 王承恩小心的道:“微臣还听郑芝龙说过他的坏话,不过这个更做不得准,因为郑芝龙跟他好像闹翻了,造谣污蔑也不是不可能的。” 崇祯不由催促道:“但说无妨。” 王承恩只能硬着头皮道:“郑芝龙说张捷和史范都不是东西,一来福广就作威作福,对下面的官员动辄训斥谩骂,有时候甚至还拳脚相加,他就是去问粮饷,张捷不但不给,还叫手下人揍他,他不服气,还了几下手,就被污指意图谋反!还有,张捷和史范为了谋夺福建都司都指挥使同知孙秉如在福州城的府邸,竟然污指孙秉如严重贪腐,不但将其全家关押,抄没了他所有家产,还让手下严刑拷打,逼迫孙秉如污蔑张斌!可怜孙秉如两兄弟为了赡养父母,兢兢业业几十年在福州城建了座府邸,结果却被张捷和史范抢去了,所有家人包括他父母都被张捷关押了,而且,所有家产都被张捷给抄没了,可笑的是,最后抄没出来的银两竟然只有八百余两!孙秉如在福建都司任都指挥使同知已有将近九年,他弟弟还操持着家族的田地和房产,九年,两兄弟赚八百多两,很多吗,这是贪腐吗?” 崇祯闻言,脸都绿了,这张捷真是岂有此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曹化淳突然朗声道:“皇上,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大人求见。” 毕自严也是他相当看重的大臣,为他掌管着整个大明的财政,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毕自严是不会来找他的,这会儿他跟王承恩这只能算是闲聊而已,可不能为了闲聊而耽误了国家大事。 于是乎,崇祯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让他先站一边等着,随即便朗声道:“宣。” 毕自严这个时候来干嘛呢? 他是来告状的,准确的说是来报仇的! 老实人有时候也是有火气的,温体仁一伙无缘无故陷害他弟弟毕自肃,害得毕自肃被罢官削籍,他这心里一直都窝着火呢。 如果别人整一整他,他是不会怎么样的,但是,整他宝贝弟弟却不行,他堂堂吏部尚书,太子太保,竟然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保护不了,让他如何有脸去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这口气,他一定要为自己的弟弟争回来! 等了许久,他终于逮到一个机会,这次,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温体仁一伙! 只见他捧着一沓子公文,匆匆走进来,跪在地上怒声道:“皇上,这张捷和史范也太不像话了,如此胡作非为,真当没王法了吗!”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毕自严竟然是来告状的,而且告的还是张捷和史范! 第七卷 第十六章 崇祯的怀疑 毕自严是个老实人,这点崇祯相当清楚,毕自严从来就不在他面前搬弄是非,也从不干预朝政,每天就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情,而且毕自严还相当能干,大明这糟糕的财政如果没有毕自严精心协调,精打细算,估计早就崩溃了! 毕自严脾气好这也是出了名的,他甚至连毕自严生气的样子都没见过,没想到,这会儿毕自严竟然发这么大火,而且还跑他这里来告状! 这张捷是史范到底又干了什么,竟然连毕自严这样的老实人都被气得火冒三丈! 崇祯愣了一会儿,这才惊讶道:“景会,你这是怎么了,先起来再说。” 毕自严闻言,费劲的从地上爬起来,随即便将那一叠厚厚的公文举起来,怒火中烧道:“皇上,您看看吧,如果大明的官员都像他们这样,那我这个户部尚书就不用当了。” 崇祯直接朝王承恩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那叠公文呈上来,随即便翻开认真看起来。 最上面的两份看上去貌似很正常,就是张捷发往户部催饷的公文,催户部赶紧发放福建水师和戚家军的粮饷。 但崇祯却知道这公文很不正常,因为张斌从来就没要户部承担过福建水师和戚家军的粮饷,而且张捷还下发了告示,加征福建税赋,那些税赋足以支持福建水师和戚家军的粮饷,他却还来催户部赶紧发放福建水师和戚家军的粮饷,他收了那些税想干嘛? 果然,后面就有一份户部派往福建承宣布政使司的吏目上报的公文,言明福广总督张捷和福建巡抚史范下令加征福建税赋,而且一收就是三成,他并没有收到户部的行文,所以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面的公文就有点乱了,大多是兵部向户部索要驿站交通费的公文,后面还附了清单和各级官员在驿站吃住时签下的账单,很多账单上都被划上了大大的红叉! 崇祯注意到,这些红叉下面,无一例外全部是张捷和史范的签名和大印。 他再一看上面的金额,脸色立马变的难看无比,吃顿饭都是几百两,而且每个驿站都索要了两百两的车马费,从京城到福建,这一路下来,耗费的银两足有万余两之巨! 这两个家伙,这是要吃垮大明吗? 如果每个官员都像他们这样,大明每年税收五千万两都不够啊,因为大明各级地方官员足有上万,而且基本上全部是异地任职,几乎每个官员上任、调任、升迁、贬职都会在驿站吃住,都像他们俩这么搞,大明早就被吃垮了! 最后几张是福建各驿站关于张捷一行人的言行记录,开始基本都是一句,前任总督张斌厉行节俭,规定福广所有驿站皆不得铺张浪费,不管接待任何人,最多三菜一汤,不然当行贿受贿论处。 这才是好官,不但自己清廉,还规定手下所有官员都不得铺张浪费,三菜一汤也正戳中了崇祯的痒处,因为他中饭和晚饭都是三菜一汤,他觉得这样很好,能省钱,却有能吃饱,他对张斌的好感不由又增添了几分。 但是,后面张捷和史范的言行却气的他七窍生烟,他们竟然真的要吃山珍海味,他们竟然真的要求鸡鸭鱼肉俱全,他们竟然说三菜一汤是喂狗的,是打发乞丐的,吃三菜一汤是脑子有病! 崇祯顿时感觉张捷和史范这是在骂他,骂他是狗,骂他是乞丐,骂他脑子有病! 更过分的是,别人不给他们上,他们动不动就训斥喝骂,还威胁撤别人的职,让人卷铺盖滚蛋! 简直岂有此理,崇祯气的拍桌大骂道:“无耻之尤,如此滥用职权、铺张浪费、吃拿卡要,他们真当没王法了吗!” 毕自严却是义愤填膺道:“皇上,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铺张浪费、吃拿卡要也只是浪费个几万两而已,最可怕的是横征暴敛,中饱私囊啊!” 崇祯大惊道:“你说什吗?” 毕自严郑重道:“皇上,福建加收三成税赋,微臣是没让户部下过这种公文的,微臣斗胆,请问皇上,您下过这种旨意吗?” 崇祯连忙摇头道:“朕当然不会下这种旨意啊,这不是逼人造反吗!” 毕自严冷冷的点头道:“微臣就知道皇上也不会让他们这样横征暴敛的,他们这是继承阉党遗风,准备祸国殃民呢。” 祸国殃民,这就相当严重了,崇祯急忙追问道:“景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继承阉党遗风,准备祸国殃民?” 毕自严也是豁出去了,他要冒死捅烂阉党余孽这个马蜂窝,他要将天都捅个窟窿出来,他要捅的温体仁这个王八蛋寝食难安! 他脸色一正,慷慨激昂道:“皇上,您知道吗?崇祯三年,阉党逆案草草了结,不知道有多少阉党余孽还隐藏在朝堂之中,这税赋三成就是魏忠贤定下的规矩,阉党贪腐之猖狂简直骇人听闻,这三成还只是上面人要的,他们自己还要贪腐,他们的手下还要贪腐,一般阉党税使所至,税收最少会达到五成以上。那时候魏忠贤只要听闻哪里有钱,哪里富裕,便会派出税使去收税,这些阉党明取暗索,十不解一,收得五成,给朝廷上缴的还不到半成,其他全进了魏忠贤和他们自己的腰包,但有老百姓交不齐,他们便会污蔑老百姓抗税,逼的机户停机、窑主歇业、盐工抗税、矿工暴动、市民罢市,他们横征暴敛,激起民变之后便会污蔑正直官员带头抗税,图谋造反,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被他们逼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啊!”,崇祯怀疑道:“有这么严重吗,朕怎么没听说过?” 毕自严反正豁出去了,他毫不避讳道:“皇上,阉党最擅长的就是蒙蔽天听啊,天启朝,魏忠贤的税使,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唯先帝不知,比如河道总督崔文升,大理寺副许志吉,太仆寺少卿曹钦程,织造中官李实等等,数不胜数,这些人每到一地都会刮地三尺,不贪的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就不会收手!天启朝陕西民变、苏州民变、云南民变,虽都事出有因,但究其根源都是因为阉党税使横征暴敛,逼的老百姓没了活路,才会不顾性命,跟朝廷对抗啊!” 这些崇祯倒是隐约听说过,不过好像都是刁民抗税,聚众造反,没有任何人跟他说过这些都是因为横征暴敛引起的,他还是有点怀疑道:“阉党贪腐真的这么猖狂?” 他之所以清洗阉党可不是因为阉党贪腐严重,而是因为魏忠贤权势熏天,意图谋反,他的父皇、皇兄和几个侄儿都死的不明不白,他可不想再吃什么仙药暴毙了,所以,他定的是阉党逆案,也就是说阉党谋逆,而不是阉党贪腐案。 他还真不知道阉党贪腐有多严重,因为魏忠贤直接畏罪自杀了,连审讯的机会都没有,阉党贪墨的脏银也随着魏忠贤的死,失去了踪影,他甚至连一两都没搜到。 魏忠贤只手遮天那么多年,京城府邸都有十多座,京郊的良田都有上万顷,要说一两银子都没贪,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惜,他就是没找到那笔银子,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阉党贪腐有多严重。 毕自严见崇祯这个时候还在怀疑,只得无奈的解释道:“其他地方微臣不敢说千真万确,有件事微臣却可以拿脑袋担保,绝对千真万确。当初微臣被贬到南都任户部尚书,正是因为看不惯阉党贪腐才愤而辞职的。那时候江都御史范济世为讨好魏忠贤,诡言南都太仆寺御马监诸库藏积白银百余万两,魏忠贤闻讯大喜,特派其养子胡良辅到南都太仆寺,索要白银百万余两。南都太仆寺御马监又哪里来的白银百万两,结果,胡良辅一两银子都没刮到,他便回去向魏忠贤进言,卖掉南都太仆寺御马监的草场,以冲抵百万两白银。南都太仆寺御马监的草场可是为大明培育战马的所在,战时骑兵的牧草也大多由其供应,如果卖掉,岂不是打断了我大明铁骑的腿!微臣极力反对,但是,草场最后还是被魏忠贤卖掉了,他们为了贪腐一百万两,不顾大明安危,卖掉南都太仆寺御马监的草场,以致朝廷无法再产出战马,战马价格也因此暴涨,各镇边兵配备的战马越来越少,到现在,甚至连反贼都不如,皇上,您说,他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崇祯闻言,脸都绿了,西北的反贼之所以剿不灭,跟战马也有很大的关系,因为朝廷大军是马三步七都配不齐,而反贼却是马四步六都不止了,战马配比差不多只有人家的一半,他们要跑,朝廷大军又怎么追的上! 想到这里,他不由冷冷的道:“你的意思,张捷和史范是阉党余孽?” 毕自严肯定的点头道:“绝对是,他们的贪腐手法与阉党一模一样,这三成还只是开始,如果不加管制,他们便会得寸进尺,越收越多,直到激起民变,他们又会说是刁民抗税造反!大明立朝两百余年,怎么就没有刁民抗税造反,直到万历朝,太监税使到处横征暴敛,才致使各地民变不断。到了天启朝,都不叫民变了,直接就叫刁民抗税造反,逼的老百姓真反了,他们却一点事都没有,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故技重施,继续横征暴敛,皇上,您不能放任阉党余孽继续祸国殃民啊!” 崇祯一听这话,立马就有点不喜了,他最反感的就是大臣在他面前指手画脚,告诉他不能这样干,要那样干,朕堂堂一国之君,还用你们教吗!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王承恩见崇祯这副表情,连忙摆出最谦卑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拱手道:“皇上,微臣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知当不当讲。” 崇祯对这个倒不恼火,只要你顺着他的毛捋,他就不会生气,王承恩这样子做的很到位,他感受到了一种被人打心底尊重的感觉,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说说看。” 王承恩恭敬的道:“微臣想起了万历末年宫中的大公公王安,那时候,魏忠贤还只是个小太监,没有一点职权,王公公对他相当赏识,慢慢提拔他当了管事太监,不过,只要魏忠贤想玩什么幺蛾子,王公公便会阻止甚至责罚,所以,那时候魏忠贤并未成为祸害。后面,到了天启初年,魏忠贤凭借客氏在先帝面前的恩宠,渐渐得到了先帝的信任,他便让客氏在先帝面前污蔑王公公,致使王公公被充军南海子,随后他又派人去南海子把王公公给杀了,至此,他再无人管制,从而变得无法无天,最终才酿成阉党之祸。” 他这意思是告诉崇祯,奸妄之臣,你如果不管,他们就会得寸进尺,愈演愈烈,但是,他又没明说,只是当个故事来讲的,而且还是个与阉党有关的故事。 崇祯闻言,沉思了一会儿便想明白了,阉党余孽必须管,如果任其胡作非为,必将酿成大祸。 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又不一样了,因为这些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不是别人教他怎么怎么做的。 毕自严一开始还有点毛火,他正在这里劝皇上收拾阉党余孽呢,一个阉人竟然敢插嘴,要不是皇上在跟前,他非怒骂这阉人一顿不可,却不曾想,王承恩会突然说起故事来,而且听这故事的意思,还是在暗示皇上,要收拾阉党余孽! 毕自严正在那里嘀咕呢,崇祯却突然挥手道:“景会,你先下去吧。” 紧接着,他又对王承恩道:“承恩,你去让温体仁过来一趟。” 皇上这意思,是要收拾阉党余孽了吗? 毕自严带着疑惑下去了,王承恩却是硬着头皮往文渊阁走去。 崇祯的确是想收拾阉党余孽了,而且他已经对温体仁产生了怀疑,因为福建的事情太诡异了。 温体仁说张斌搞的福建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但从王承恩的描述来看,却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倒是温体仁推荐的福广总督和福建巡抚大有问题。 各种迹象表明,这两人就是阉党余孽! 崇祯已经开始怀疑,温体仁是不是阉党余孽呢? 第七卷 第十七章 吓温体仁一跳 内阁可以说是明朝废除丞相之后出现的一个畸形产物,明朝最初沿袭元朝旧制,有中书省,有左、右丞相,但胡惟庸案之后,明太祖朱元璋却突然废除了中书省和左右丞相,名义上是分中书省之权于六部,实际上却是他一个人大权独揽,又当皇帝,又当丞相! 明太祖朱元璋为什么要废除中书省和左右丞相呢? 大明朝廷的解释是,以韩国公李善长和左丞相胡惟庸为首的淮西朋党集团势力过于膨胀,意图谋反,想要谋朝篡位! 事实上,所谓的淮西朋党集团谋反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胡惟庸最大的原罪就是因为他过于迷信丞相的权力,很多事都不请示朱元璋就以丞相之权擅自处理了! 他这样搞,让权力欲极强的朱元璋极度不爽。 朱元璋认为,所有人都要听他这个皇帝的,所有事都必须由他这个皇帝来拍板,而丞相却有决策权,可以擅自处理一些事务,这样肯定不行,所以,他直接把中书省和左右丞相都给废了! 一个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大明这样庞大一个帝国,事务之多,简直无法想象,废除中书省和左右丞相之后,还没过几个月,朱元璋便发现,他一个人还真管不来这么多事,于是乎他又仿照宋朝旧制设置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文华殿、东阁诸大学士,协助其理政,这就是内阁制度的雏形。 起初,内阁并没有什么权力,因为内阁大学士本身只有正五品,其主要职能就是协助皇帝处理奏折,也就是把下面官员呈上来的奏折仔细看一遍,按事情大小和紧急程度排个顺序,以方便皇帝批示,并将奏折上有疑问或者疑难之处查清楚,以方便皇帝垂询,就跟后世的文秘一样。 到了明朝中后期,内阁职权才慢慢变大,内阁大学士也不光是正五品的秘书了,其本身大多都身兼六部尚书,拥有一定的参政权,其职能也慢慢从文秘向丞相转化。 这个时候,大明朝廷也慢慢形成了完善的政务流程。 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都由通政使司汇总,由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下发给朝廷各衙门执行。 内阁草拟的处理意见,一般都会另外用纸写出来,贴于相应的奏折上,这叫票拟,而皇帝则会用红字做批示,称为批红。 明朝的皇帝除了一开始的太祖和成祖,后面可以说是越来越懒,他们一般都不会亲自批阅所有奏折,而是批几本重要的,意思一下,然后便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代为执笔,按他们的意思对剩余的奏折进行批示。 这样,就使得司礼监秉笔太监的权力很多时候都凌驾于内阁之上,以致明代成了宦官为祸最烈的朝代。 不过,到了崇祯这里宦官为祸却不那么容易了,因为崇祯之勤勉直追其老祖宗朱元璋,所有奏折,他都会亲自做出批示,司礼监秉笔太监基本成了摆设! 所以,崇祯朝的宦官都不是很出名,像先后执掌司礼监的曹化淳和王承恩,基本上没什么存在感,更没有像魏忠贤那样熏天的权势。 这个时候,王承恩还不知道他会执掌司礼监,他只知道,皇上让他去传温体仁来觐见肯定是有深意的,但他想了半天,想的肠子都打结了,还是没想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崇祯经常做出一些看似很睿智的事,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他让王承恩去传唤温体仁其实就是想吓唬吓唬温体仁,让温体仁老实点,不要认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好糊弄! 温体仁看到王承恩,着实吓了一跳,要说治国安邦,他是狗屎一堆,但要说起愚弄皇上,争权夺利,他却是行家里手,从看到王承恩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明白,福广那边肯定是出事了。 崇祯想通过王承恩吓住他,让他不要玩什么幺蛾子,他看到王承恩之后却是满脑子的幺蛾子! 王承恩竟然回来了,福广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呢? 文渊阁到乾清宫总共也就三百来步,温体仁的脑海里却转过了不止三千个念头,那幺蛾子简直充满了他整个脑海。 崇祯想让他老实点,可能吗? 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各种糊弄崇祯的办法,不管张捷和史范在福广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都有相应对策,他都能糊弄过去! 一场君臣之间的较量就这么开始了,这是一场糊弄与反糊弄的斗争,到底谁会获得胜利呢? 温体仁走进御书房的时候还显得相当的正常,他一进来便按君臣之礼,跪地上参拜了一番,这时候,按道理,崇祯应该让他起来说话,但是,崇祯并没有这么做,因为崇祯想让他明白明白,到底谁才是皇上,谁才是掌权的。 温体仁在地上跪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还没听到崇祯发话,他心中便已经明了,这次怕是麻烦大了,张捷和史范肯定捅大篓子了! 他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会儿崇祯肯定正生气呢。 崇祯的确在生气,而且越想越气,他竟然信了这家伙的鬼话,提拔两个阉党余孽当总督和巡抚去福广“刮地皮”! 张捷和史范这两个狗东西,还没到福广便吃到了朝廷上万两银子,到了福广之后更是把月港和珠海的税赋都给弄没了,那可是三四百万两的税赋啊,这么大的亏空,怎么补的上啊,这两个狗东西! 他很想把桌上这沓子纸一把砸温体仁脸上,但是,想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这么做。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他才冷喝道:“王承恩。” 门外的王承恩闻言,这个纠结啊,皇上今天怎么老是把他当个道具用呢,他真想不明白皇上到底想干嘛,不过他与曹化淳对望一眼之后,还是猫着腰飞快的走了进去。 崇祯直接扬起手中的公文,冷冷的道:“拿去给他看看。” 王承恩闻言,连忙躬身上前,双手接过公文,然后转身将公文递给温体仁。 温体仁表面上虽然平静如故,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皇上明显连他都恨上了,这张捷和史范到底干了什么! 他接过公文,就那么趴在地上认真的看起来。 前两张,催户部给福建水师和戚家军发放粮饷的,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这应该是正常的啊。 第三张,户部派往福建的吏目发回来的公文,他一看就明白,这肯定是张斌搞的鬼,不然一个九品的吏目怎么敢背地里跟一个三品以上的总督玩幺蛾子。 至于上面所说的三成税赋他倒不是很担心,因为这个他早就想好怎么糊弄皇上了。 天启朝,魏忠贤派人到处横征暴敛的时候,也曾有大臣冒死跑到先帝跟前告状,魏忠贤一句话就把天启给忽悠住了。 魏忠贤跟天启说的是,这帮为富不仁的刁民,辽东建奴为祸,西南土司叛乱,朝廷到处都要花钱,多收他们一点钱怎么了,他们这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享乐,不顾国家安危! 天启自然是被忽悠的使劲点头,收,使劲收! 温体仁的水平可不是魏忠贤那种街头混混可以比拟的,他能把这事说出朵花来,忽悠崇祯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看到后面,他的脸色慢慢就变了,这张捷和史范也太张狂了,竟然明目张胆的吃拿卡要! 这两个白痴,少吃几顿好的会死吗? 只要到了福广,一年几百万两银子收上来,想吃什么吃不到,真是两头猪啊! 这个时候,他已经定下对策了,这样的猪队友,绝对不能留! 崇祯见他脸色阴晴不定的翻看完了公文,这才冷冷的道:“温爱卿,你推荐的两个好人选啊,吃拿卡要,加征三成税赋,作法与阉党毫无二致,对这两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温体仁立马装出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痛哭流涕道:“皇上,微臣死罪啊!微臣真没想到,这两个人是阉党余孽!他们实在隐藏的太深了,这几年他们一直兢兢业业,勤勉任仕,微臣误以为他们是清廉勤勉的好官,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阉党余孽,微臣真没想到啊,微臣死罪啊!” 这演技,太逼真了,那眼泪说流就流,那鼻涕说下就下,一下就把崇祯给唬住了。 崇祯又开始思索了,这副模样实在不像作假啊,他不由疑惑道:“你真不知道他们是阉党余孽?” 温体仁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微臣死罪啊,微臣真不知道他们是阉党余孽啊,要知道他们是阉党余孽,微臣早就把他们绳之以法了。” 真的假的? 崇祯已经不能判断真伪了,他只能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要举荐他们?” 温体仁追悔道:“都怪微臣鬼迷了心窍,这两人在朝堂之上经常附和微臣,慢慢的微臣对他们就有了好感,正好,福广总督出缺,微臣就想到了张捷,后面,张捷又向微臣举荐了史范,微臣也没想那么多,就一并向皇上举荐了。” 是这样的吗? 崇祯想了想,好像这张捷和史范在朝堂上还真经常附和温体仁,如果人家老给自己说好话,谁都会产生好感啊,看样子,温体仁真是被这两个家伙给骗了! 这温体仁也是厉害,这两人本就是他的党羽,在朝堂之上附和他都是密议好的,他这一说出来却变成了这两人主动巴结他,所以他才对这两人产生了好感,真叫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崇祯脸上的怀疑之色已经慢慢逝去,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他又追问道:“那你为什么说张斌在福广搞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呢?” 温体仁直接推脱道:“微臣也是听张捷和史范说的啊,谁知道他们早就预谋好了,想去福广刮地三尺,所以才会拿这话来骗微臣,微臣都没去过福广,怎么知道那边的情况啊,一个不查,就被他们给骗了!” 这话崇祯又信了,因为张捷和史范总要抓回来审问,如果温体仁骗他,不是摆明了欺君! 至此,他已经怀疑尽去,他看了看温体仁那满脸的眼泪和鼻涕,不由宽慰道:“好了,好了,长卿,起来吧,朕也没想到这张捷和史范竟然是阉党余孽,以后当以此为戒,用人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调查清楚。”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温体仁松了口气,又磕头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一定谨记皇上教诲。” 崇祯点头道:“好了,起来吧,赶紧去洗把脸。” 温体仁连连道谢了一番,这才爬起来,躬身告退。 崇祯看着温体仁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这才疲惫的道:“传旨,将张捷和史范撤职查办,即刻押回京城受审。” 王承恩偷偷的看了看崇祯,眼中满是不解,皇上为什么被温体仁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呢?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深知皇上的脾气,一旦皇上决定的事情,最好不要多嘴,多嘴就是找死! 他连忙道了声遵旨,然后又趴地上飞快的捡起公文,恭敬的放崇祯面前,这才便猫着腰退了出去。 这事就这么完了吗? 当然还没完,温体仁这次真吓了一大跳,吓的他一发狠,直接把张捷和史范这两个跟随他多年的亲信给卖了,他自然不希望这两个人再回到京城,不然,他很有可能会露馅! 几天后的深夜子时,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古田驿,驿站院子里,一堆马车中间,两个值守的护卫正在靠在车轮旁打盹,另两个护卫突然悄声无息的走过来。 他们貌似是来换班的,但是,推醒那两个打盹的护卫之后,他们并没有坐下来值守,反而带着那两个护卫往驿站客舍摸去。 这些人,正是温体仁派来帮张捷和史范搂钱的亲随,如果没出什么事,他们便会老老实实充当护卫,帮助张捷和史范拼命搂钱,如果出了事,他们便会要了张捷和史范的命。 张捷和史范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们要低调一点,小心一点,或许还不会这么快就被张斌设计拉下马,偏偏他们享受惯了,一点都不知道收敛,刚到福建,屁股还没坐热便被张斌抓住一堆把柄,一把就干翻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押送他们的是就近从南直隶都察院和刑部调过来的一个巡按御史和一队差役,南直隶那些养老衙门里的老油子可没那么认真负责,这会儿这些人早就睡的跟死猪一样了,张捷和史范也因为心情不好,各自拉了个宠妾,发泄了一番,便进入了梦乡。 四个护卫分成两组,来到张捷和史范卧房的门外,熟练的掏出迷香,小心的用火折子点燃,又用细管小心的吸了一口,随后便把管子从破烂的窗户纸中间插进去,使劲往里一吹。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小心的挑开窗户,无声无息的翻进去,借着幽幽的月色,撑开张捷和史范的嘴,将一颗牙齿状的毒药塞他们嘴里,再小心的捏着他们的下巴将牙齿状的毒药咬破,直到张捷和史范嘴角流出黑血,他们才无声无息的从窗户退了出去。 “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张捷和史范房中便相继传出凄厉的惨叫声,这是他们的小妾收到惊吓后发出来的,张捷和史范竟然畏罪自杀了! 第十八章 张斌自辨 温体仁这次的确吓的不清,吓的他不得不拿出珍藏已久的朝天椒粉偷偷往眼睛和鼻子里抹,吓的他不得不彻底卖掉两个跟随已久的亲信,并让人杀了他们灭口。 不过,他还是不知道张斌的厉害,他认为,两次对张斌出手都是因为气运不佳,才出了问题。 就像上次,要不是闵洪学和闵梦得在云贵干的丑事凑巧被人给抖出来了,张斌不死都得脱层皮。 这次也是一样,要不是张捷和史范这两个家伙自己不争气,一路招摇过市,吃拿卡要,惹怒了崇祯,崇祯怎么会怒不可遏去追查他们收税的事,搞到最后,根本没办法收场,唯有干掉他们! 他压根就不知道,上次闵洪学和闵梦得的事就是张斌捅出去的,这次张斌更是发动了曹化淳、郑芝龙、戚元功、王承恩等一众亲信,甚至连老实人毕自严都被他利用跑去崇祯面前告状,最终才让崇祯相信张捷和史范是阉党余孽。 张斌当然不会告诉温体仁,他已经开始反击了,温体仁以为他不在京城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却利用福广的主场优势打了温体仁一个措手不及,听闻张捷和史范被撤职查办,他终于踏上了归京之途。 温体仁派人来福广搜刮民脂民膏的阴谋终于被他挫败了,但是,他“结党营私”的事却还没有澄清,他知道,“结党营私”这个问题温体仁只是个引子,真正想收拾他的是崇祯。 按照惯例,四品以上的大臣,京察都是由皇上亲自负责的,一般来说四品以上大臣只要上个“自陈疏”,总结一下自己的工作,稍微挑出一个无关紧要的毛病自嘲一下,这京察就算是过去了,但是,张斌知道,这次“自陈疏”肯定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对崇祯的倔驴脾气他是相当了解的,崇祯一旦认定的事情,要想让他改变想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 他决定试试一个不同寻常的方法,一般人都是顺着崇祯的毛捋,他决定,这次,不去捋,因为很多时候驴子都是牵着不走骑着走的! 张斌归京同样没有什么人知道,因为他这次并没有带任何家人,特战营和亲卫团的亲卫他也没带在身边,反正前前后后已经有将近五千特战营和亲卫团的亲卫进京了,可以说,京城到处都是他的人,就算崇祯翻脸动手他都不怎么怕,所以,他就带了张差和赵如两个亲信,坐着马车,悄声无息的进了京城,住进了崇兴寺。 第二天一早,他仍然是不到丑时就起来了,早早就赶到了长安左门,办好临时腰牌,他便按规矩排队进了皇城。 这次,并没有什么人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因为所有在京官员都知道,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捷已经去接任福广总督了,也就是说,张斌已经被内阁首辅温体仁给盯上了,凡是被温体仁盯上的人,基本上都被罢官削籍了,有的甚至关进了大牢,所以,大家都认为这位年轻的官场新秀怕是要完蛋了。 官场就是这么的现实,当你正如日中天的时候,自有大把不相干的官员过来巴结,当你快要完蛋的时候,认识你的官员都会装作不认识你!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例外,像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是个例外,他是真的很欣赏张斌,温体仁会怎么对付他,他也不在乎,因为他已经跟温体仁干上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要为自己的弟弟出口恶气,至于什么阉党余孽,浙党首领,他怕个球! 所以,他一看见张斌便毫不犹豫的走过去,拉着张斌热切的交谈起来,直到午门鼓敲响起,他才依依不舍的回到自己的班列。 这几天崇祯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月港和珠海都被海盗总兵郑芝龙给夺去了,朝廷一年就要损失三四百万两的税赋,这么大的亏空怎么弥补,他实在想不出来,对于郑芝龙这个海盗总兵,他更是没一点办法,人家手上光是水师将士就有六万多,大明就算将其他地方所有的水师将士全部集结起来也没他人多! 也就是说,想要用武力征服郑芝龙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又不想让张斌继续在福广掌权,这个问题着实让人头疼,他都想了好几天了也没想出对策,所以,他早朝的时候兴致并不是很高,甚至奏对的时候他都有点心不在焉,直到他无意间看到站在都察院班列里的张斌,他才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兴奋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蔫了,因为张斌的势力膨胀的太厉害了,他正准备收拾张斌呢,看见这样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权臣,有什么好兴奋的! 他已经不自觉的在自己和张斌之间划下了一道鸿沟,他的心里甚至认为自己的为君之道已经越来越成熟,至少,他不会再轻信张斌这样一个权臣! 这就是崇祯的悲哀,历史上,崇祯朝并不是没有能力挽狂澜的忠臣良将,但是,这些忠臣良将都被他以各种原因疏远了,围绕在他身边的基本上都是奸妄之臣,他这样搞,亡国并不稀奇。 当然,这会儿大明还没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他仍然认为自己相当的英明,早朝结束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召见张斌,他是在等张斌上“自陈疏”,然后假假意思安慰一番,再让张斌负担起教导太子的重任,至于其他的,张斌这辈子是不用想了,他可不想亲手培养一个足以威胁皇权的权臣! 张斌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好像不知道要上“自陈疏”一般,当天上完早朝,他就到吏部交出了福广总督的印信,然后便如同一个没事人般,天天在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转悠,貌似是在找府邸,至于“自陈疏”,他却一直没上,每天就是上早朝,找府邸、睡觉、上早朝、找府邸,睡觉,有规律的很。 一天、两天、三天,到第四天,崇祯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上完早朝,张斌正随着人流往外走呢,一个太监突然追上来尖声道:“张大人,张大人,请稍等,皇上有旨,命你去御书房见驾。” 张斌心中暗自冷笑:“果然是头犟驴子,牵着不走骑着走!” 表面上他却是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拱了拱手,随后便抬手让那太监带路。 崇祯本来是想跟张斌耗来着,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耗不下去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月港和珠海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呢,陕西那边的秦军又开始催粮饷了,这一下可是十二万大军的粮饷,他哪里扛的住! 这些问题不解决,这年就没法过了,所以,他不得不招张斌来问问,看这十二万大军的粮饷怎么办,同时,他也想尽快跟张斌摊牌,让张斌过完年就开始教导太子,过完年太子可就五岁了,再耽误下去可就不好了。 张斌对这样一场会面早就有所准备,所以,他表现的相当正常,进门就是一通君臣之礼,就如同往常一般。 崇祯也假假意思装的十分亲切,张斌见礼完毕,他便微笑道:“双全,赶紧起来说话,你这都回京几天了,怎么也不来看看朕啊?” 张斌依言爬起来,拱手道:“皇上政务繁忙,微臣不敢打搅。” 崇祯哈哈大笑道:“再忙叙叙旧的时间还是有的嘛,你这样可不好,对了,这段时间,都察院和吏部时有来报,说有人弹劾你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你知道吗?” 这不睁眼说瞎话吗,因为这事,你都把我给撸了,我能不知道吗! 张斌坦诚道:“微臣略有耳闻。” 崇祯继续笑道:“那你怎么不按例上个自陈疏自辨一下呢,朕虽然相信你,但是人言可畏啊,而且京察的规矩就是这样,四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上自陈疏,自陈得失,你不上自陈疏,朕就没法跟群臣交待啊。” 张斌装出为难的样子,拱手道:“皇上恕罪,微臣真不知道怎么自陈得失。”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崇祯见张斌是这态度,心里已经有点不高兴了,他收住笑脸,淡淡的问道:“噢,为什么呢?” 张斌委屈道:“微臣自问没有结党营私,任人唯亲,欺上瞒下,残害异己,他们这样无端指责,微臣真不知道怎么自辨啊!” 你说没有就没有吗,当朕是瞎子吗? 崇祯慢慢拉下脸,不悦道:“人家也不是捕风捉影,你不自辨,朕又怎么跟群臣解释呢?” 张斌闻言,无奈的道:“微臣踏上仕途也有十余载了,还从没有听到过如此荒诞不经之谈,所谓朋党,微臣的理解应该是以朋为党吧,什么自己的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如此荒唐的话也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但凡在朝为官的,有几个没有自己的手下,不说别的,就说七品县令,微臣也当过县令,县衙里面,县臣、主薄、典史、六房吏员、捕快、衙役等等属下加起来足有十多二十个,如果按自己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这个说法,岂不是每个县令都在结党营私,大明县令最少也有上千吧,按这个说法,大明岂不是遍地都是朋党!”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张斌说的,的确是事实啊,温体仁等人上告的,除了毕懋良其他人好像都是张斌的手下,而且毕懋良这个也只是牵强附会而已,什么因为毕懋康是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所以其兄毕懋良就是张斌的党羽,这理由貌似也荒唐的很。 他越想越觉得荒唐,要这样来判定朋党,谁还敢当官,除非你当个九品芝麻官,不然,你总会有手下,一有手下就是结党营私,那岂不是说九成以上的官员都在结党营私! 不过,张斌这个的确有点权势太大了,适当的压一压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崇祯讪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什么自己的手下就是自己的党羽,简直是无稽之谈,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拿这种理由来弹劾你,好了,好了,这事情就算了,朕不会再搭理他们了,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这就过去了吗? 张斌真有点不敢相信,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装出激动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皇上信任。” 崇祯含笑摇了摇头,突然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呢,人言着实可谓,朕觉得,福广你就不要回了,还是在京城好好教导太子吧,等过两年,太子有点基础了,朕再考虑考虑,给你加点担子,你看怎么样啊?” 这驴子是骑过了,得赶紧下来,骑久了驴子也可能会生气的撂蹄子,张斌连忙顺坡下驴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没什么意见,不管做什么,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就好。” 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对了,你知道吗,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因为没有粮饷,竟然把月港和珠海给占了,说是要自己收税筹措粮饷,这事着实让朕头疼啊,要不,你写封信,让郑芝龙撤兵,交出月港和珠海?” 张斌假装为难道:“这事微臣也是这几天才听说的,可惜,微臣已经不是福广总督了,郑芝龙他肯定不会听我的,因为他手下那几万海盗的确不好养活,如果断了粮饷,那可不得了。” “啊!”崇祯不由焦虑道:“那怎么办呢?月港和珠海一年可是三四百万两的税赋,如果少了这三四百万两,朝廷也会出大问题啊!” 张斌假装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建议道:“皇上,要不这样吧,东番这会儿一年反正也没多少税赋,不如下旨让郑芝龙撤到东番去,以后那边的税赋就给他当军费,这样一来,税赋的问题就解决了,而且还能促使郑芝龙力保东番,拼死抵御红毛番的进攻,此可谓一举两得。” 东番那一年几万两的税赋崇祯倒不心疼,问题一年几万两税赋够吗,他不由疑惑道:“一年几万两郑芝龙会同意吗?他手下可有十余万海盗!” 张斌解释道:“东番税赋虽少,但耕地却足以养活百万人,他手下才十余万人,养活肯定是没问题的,占着月港和珠海毕竟有造反之嫌,微臣相信郑芝龙会知道怎么取舍的。” 崇祯闻言,缓缓的点头道:“也对,他如果识相的话应该会乖乖退到东番去。对了,陕西三边的五万边兵也在一个劲的催粮饷,双全,你可有良策?” “哼,关我屁事,谁叫你听信谗言把孙传庭撸了!”张斌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明道:“新任三边总督吴振缨跟微臣乃是同科,微臣倒是略知一二,他姐夫不就是内阁首辅温体仁吗,相信温大人会有办法的!” “啊!”还有这回事,崇祯顿时目瞪口呆,他知道,这事张斌肯定不敢胡说,因为自己稍微派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吴振缨竟然是温体仁的姻亲,这个温体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崇祯也不好意思再留他,只能挥挥手让他先退下,张斌这变相的自辨等于就算是圆满完成了,而温体仁却又麻烦了,崇祯会怎么看待吴振缨这件事呢? , 第七卷 第十九章 乔迁新居 年关将近,京城一片喜气洋洋,崇祯六年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一年,因为东北的建奴主力被击败了,西北的反贼主力也被击溃了,大明渐渐显露出一股即将四海升平的中兴之像,京城百姓怎能不欢欣鼓舞。 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中,大时雍坊石碑胡同左近,正对西长安街的一处府邸悄声无息的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这里原本是锦衣卫一个百户的住宅,因为这位百户大人掌管的是禁宫中的大汉将军,所以住宅修的颇为气派,占地面积也颇为庞大,光是前院就有十余亩大小,特别是大门照壁后面那块空地,排下数百号人都不成问题。 这百户的住宅之所以建这么大,倒不是他以权谋私,这里原本就带着百户所衙门的性质,平时要开堂议事,集结人马,甚至要进行简单的操练,地方不大点还真不行。 不过,这会儿都便宜了张斌,因为张斌已经将这里“买”下来,作为自己的府邸了。 当然,他这个买并不是真买,这里几个月前就被他买下来了,他只是假假意思在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附近转了几天,然后就带着张差和赵如搬进来了。 这里面已经经过了初步改造,前院的校场早就分成了两个半敞开式的四合院,中间依然是空地,不过四周都已经修建成了一排排颇为精致的单人住宅,以后张差和赵如就各带一队精选的亲卫住两边的四合院,充当家丁和护院。 至于后院的改动倒不是很大,因为里面原本就有六套卧房加一个主宅,宽敞的很,张斌的两位夫人和三个妾室带着各自的丫鬟和老妈子住进来都绰绰有余。 后院的外观基本没什么变动,只是里面都经过了精细的装修,看上去虽然不怎么奢华,用料却相当的考究。 张斌是想低调,所以整个府邸没有一点奢华之气,但是,如果有识货的行家进来仔细看一看,绝对会惊的下巴都掉一地,比如说主宅大堂里摆的几套茶几和靠背椅,看上去好像是一般的红松木,其实却是真正的红木做的,一套就要好几百两呢,就这几套待客的桌椅加起来买下整个府邸都够了! 大堂里用料都这么讲究,他自己的书房、卧房,还有妻妾的卧房里面自不必说,总之,光是这后院的家什就值好几万两,只是看上去一点都不奢华而已。 这还只是小意思,真正骇人之处并不在此,因为这表面上的府邸只是张斌府邸的主宅,张斌真正的府邸涵盖了西长安街以南到板桥胡同,石碑胡同以西到驭马街胡同中间这一大块,一百余户人家,占地最少有上千亩! 这一块,除了中间另外一个二十余亩的府邸是留给他父母住的,其他地方住的都是他手下特战营精锐,张差和赵如手下的小队负责北面,王二和孙标手下的小队负责南面,赵兴和李季手下的小队负责东面,钱亮和张盘手下的小队负责西面,整个特战营八十个小队将近千余精锐几乎全都住在这一块。 他们有的伪装成上京的匠户,有的伪装成游走的商贩,有的伪装成进京求学的富家子弟,以各种身份陆续“买”下了四周的住宅,将这一块护卫的如同铁桶一般,崇祯就算是调京营来攻打,没有几万人恐怕都很难打下来。 当然,崇祯如果真调动京营来收拾他就会发现,别说几万人,恐怕几千人都调不动,因为掌管京营的英国公已经被张斌拉如自己的阵营,英国公世子张世泽在他面前都跟小弟一样,想调京营来收拾他简直就是做梦! 东厂和锦衣卫更不用说,曹化淳和骆养性跟他都是过命的交情,崇祯除非把这两都撤换了,不然调东厂和锦衣卫来收拾他是不用指望了。 这还只是他府邸四周的防御力量,在京城四处还有数不清的亲卫团将士正在以各种身份慢慢渗入,可以说,安全方面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时候,张斌才派人通知远在东番的家人,全部搬往京城。 腊月二十四这天,是传统的小年,京城百姓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准备喜迎新年,西长安街南侧的张府也不例外,一大早,便有十余个家丁抬着楼梯,拎着浆糊桶和灯笼,捧着对联在大门口忙活开了。 他们还没忙活完,几辆马车便从远处驶来,赶车的车夫貌似和家丁很熟,随意打了打招呼便驾驶马车从大门而入,直接穿过前院的校场,驶向后院。 这时候,张斌正站在后院的大门口激动的直搓手呢,第一辆马车刚停下来,他便迫不及待的跑上去,掀开门帘往里一看,随即便大喜道:“香香!” 小张香在戚芳华怀里嘟了嘟嘴,貌似应了一声,随后又把脸往毛绒绒的披风里挤了挤,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戚芳华白了他一眼,轻斥道:“相公,别叫这么大声啊,香香这两天可累坏了,小心把她吵醒了。” 张斌盯着女儿粉雕玉琢的小脸,忍不住伸手道:“来,我来抱,我来抱,你这不好下车啊!” 戚芳华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扫开他,笑斥道:“去,去,不在挡在前面,去帮蓉儿抱洋洋去,下车这种小事,我还要你帮忙吗。” 张斌一想这姑奶奶的功夫,只能讪笑着点了点头,又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才屁颠屁颠的往第二辆马车跑去。 这时候六辆马车都已经停稳了,充当车夫的亲卫一个个从上面跳下来,跑到前面握住马脖下的缰绳,背对着车门,笔挺的站着,因为车里都是女眷,他们要避嫌。 张斌自然不用避嫌,他直接跑到第二辆马车前面,一把掀开帘子往里一看,果然是洪蓉儿抱着小张洋坐在里面,男孩子就是调皮,这会儿洪蓉儿正轻哼着小曲在那里一个劲的哄呢,小张洋却是一个劲的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就是安静不下来。 张斌见此情景立马热切的道:“来,来,蓉儿,给我抱,给我抱,你先下车。” 洪蓉儿抬头一看是张斌,立马毫不犹豫的把儿子往他手里一塞,高兴的道:“相公,这是到家了吗,洋洋一上马车就高兴的睡不着,可把我累坏了。” 小张洋一离开他娘温暖的怀抱,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起来,待一看是张斌,他立马忍不住问道:“爹,这是哪?” 张斌忍不住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大笑道:“乖儿子,到家了,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 这时候其他马车的门帘也掀开了,陈盈盈、小凤仙、小云带着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从里面钻出来,那样子,别提多高兴了。 张斌连忙将洪蓉儿扶下车,又一一上前,亲切的和陈盈盈她们招呼了几句,这才带着她们往后院走去。 一家人刚进后院不久,张斌都还没把卧房分配完,后门处便有一队队老妈子搬着衣物、被褥、梳妆用品、脸盆、水桶等东西飞快的走进来,这下整个后院顿时热闹起来。 张斌正抱着小张洋给人安排卧房呢,那边小张香已经被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她转着小脑袋看了一下四周,待看到不远处的张斌和小张洋,便一个劲的在戚芳华怀里挥手大喊道:“爹,洋洋。” 张斌温声抱着儿子兴奋的跑过去,又是亲,又是逗,那脸上都笑成一朵花了。 小孩子都好动,小张香自然也不例外,她在戚芳华怀里和张斌“闲聊”了一阵,便开始一个劲的扭动起来,叫着嚷着要下地去玩,戚芳华一看后院忙乱的场景,生怕她被磕着碰着,硬是不让,这下小张香不乐意了,憋着嘴,眼看着就要哭了,连带张斌怀里的小张洋也跟这姐姐闹起来了。 张斌一看这样子,连忙哄道:“哦哦,不哭,不哭,我们去后院玩,我们去后院玩。” 说罢,他朝戚芳华使了个眼色,抱着张洋便往后门走去。 戚芳华跟在后面好奇道:“这不就是后院了吗?” 张斌神秘的道:“你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戚芳华闻言,只能抱着女儿跟上去,走出后门一看,她不由惊呆了,后面竟然是一个数百亩的大花园! 这会儿虽然是大冬天,花园中却是梅花处处,还有玉兰、山茶花和一些说不出名字来的鲜花竞相开放,整个花园简直如同提前到了春天一般。 张斌看到戚芳华惊喜的表情,心中不由暗自得意,这些花可是他花了大价钱请人从南苑等地移栽过来的,冬天开放的花原本就不多,要布满这几百亩的花园,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但他却不厌其烦的做了,而且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这个,就为家人搬过来之后能欢欢喜喜过个年节。 这里原本是几个大池塘,也正是由于这里有大池塘无法建房子,所以这里一直荒着,甚至附近人家都把这里当垃圾堆,各种垃圾丢的到处都是,张斌听说这情况,干脆命赵如找人将这块的垃圾清理干净,又砌了一圈围墙,再在里面修上亭台楼阁,又移植了数不清的花草树木,直接修成了一个漂亮的大花园。 这里面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四周全部是特战营精锐,每个方向都只开了一个门,而且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没有经过张斌的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所以,他才想着要带自己的一对儿女来这里玩耍。 小张香和小张洋来到这里,果然兴奋的不得了,简直就跟猴子攀树一样,一个劲的在戚芳华和张斌怀里蹬腿,迫不及待的想要下地玩耍。 戚芳华看了看四周,这会儿就一些马车在外围运送家什和生活用品,花园中间倒是一个人都没有,她这才蹲下来把小张香放到地上,任她去玩耍。 小张香对弟弟还真不错,她下地之后并没有立马跑开,反而跑到张斌跟前,又蹦又跳的,一个劲的喊道:“洋洋,洋洋,快下来,姐姐带你去玩。” 张洋也早就想跳下来了,只是一直被人抱着没法下地,张斌见他猴急的样子,只能不舍的蹲下来,把他放到地上,任由小张香牵着,在花园里到处乱窜,而张斌则和戚芳华小心的跟在后面,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摔倒了,又活掉水里去了。 正当两姐弟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黄氏突然拉着孙标从花园南面的大门跑进来,一脸急切的样子,貌似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当她看到在花丛中玩耍的小姐弟时,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她竟然提起裙摆直接往这边跑过来,边跑还便欢呼道:“香香、洋洋,我的小心肝,奶奶来了。” 这架势,吓的孙标连忙紧紧的跟在后面,伸出双手在后面护着,生怕她一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裙摆,摔个四仰八叉。 小张香和小张洋听到奶奶的呼唤声也高兴的不得了,拉着手就往黄氏身边跑去,把张斌和戚芳华也吓得连忙跟了上去,生怕他们摔倒。 还好,这花园中间的路本来就平整过了,还扑了一层平整的青石板,根本没有任何东西磕绊,祖孙三人跑了一路也没摔着。 黄氏那叫一个兴奋啊,跑到小张香和小张洋跟前也顾不得喘气,一把蹲地上一手一个,将两个可爱的孙女和孙子搂怀里,亲了又亲,嘴都快笑歪了。 孙标见此情景不由尴尬的看了看张斌,按理来说,他是不该跑进来的,因为这花园是张斌给家人专门建造的,今天搬家倒是例外,不过那些搬家的人都只是在外围的石板路上走,没一个敢到中间来的,他却因为担心黄氏,跑到中间来了。 张斌倒是一点责备他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拍着他的肩膀道:“标子,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们看着就行了。” 孙标连忙拱手告退,黄氏却旁若无人的和自己的孙子孙女玩耍起来,直接把张斌和戚芳华当成空气一般。 张斌和戚芳华依偎在一起,看着在花丛中玩耍的祖孙,脸上不由露出幸福的笑容。 此时,整个张斌府邸外围,板桥胡同、石碑胡同、驭马街胡同,到处都是马车,不断的往中间汇集,张斌一家,终于乔迁新居了。 第七卷 第二十章 年不好过 张斌一家是喜气洋洋准备过年了,崇祯和温体仁这个年却不怎么好过。 崇祯只能说是咎由自取,张斌苦口婆心跟他解释了半天,他都已经认定张斌没有结党营私了,但是,他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只给张斌派了个詹事府詹事,挂了个都察院右都御史,什么事都不让张斌管,就只负责教导太子! 而且,卢象升的职位也没有恢复,还是个大名巡抚,孙传庭磨磨蹭蹭磨回京城以后,倒是没有被撤职查办,不过崇祯却将他降为顺天府丞,说的好听是正四品,其实没什么权力,因为他上面还有个顺天府尹呢。 张斌看崇祯这么胡搞瞎搞,对崇祯越发心冷了,他干脆跟崇祯告了个假,说是要找房子搬家,其实就是不想帮崇祯解决秦军和戚家军的粮饷问题,他倒要看看,崇祯怎么玩,温体仁又怎么玩! 崇祯能有什么办法,国库一直都紧巴巴的,抠一万两银子出来都难,更何况是每个月十多二十万两的军费,他能保证辽东、蓟州镇、宣府镇和大同镇一线的军队粮饷就不错了,其他地方,他真的无能为力。 崇祯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只能按张斌说出来的气话,将秦军这个锅甩给温体仁,让他想办法去! 这个温体仁,还说别人任人唯亲,他自己把自己的小舅子提拔为三边总督,还在朕面前隐瞒两人的关系,真是太不像话了。 崇祯这会儿其实对温体仁已经有点不满了,但是,他还一直傻傻的相信,温体仁不党不群,又能为他着想,帮他收拾那些妄图操弄朝政的朋党,他觉得再要找一个这样的内阁首辅怕是很难找到了,所以,当温体仁“不小心”犯下一些“小错误”的时候,他都选择了容忍。 不过,这次这个“小错误”他真忍不了,因为他没法筹集五万秦军的粮饷啊! 所以,他又命人把温体仁招到了御书房,准备甩锅了。 温体仁这次真被张捷和史范的事给整惨了,以至于他见到崇祯都有点心虚,生怕崇祯突然来句:“张捷和史范是不是你派人杀的,你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还好,崇祯并没有问他这个,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竟然微笑着问道:“长卿,京察查的怎么样了,这可快要过年了。” 要不是快过年了,温体仁自然想一直察下去,把内阁、六部、京城各衙门全部掌控在手中,但是,内阁另外几个大学士都是硬骨头,他一时之间还弄不动,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慢慢弄了,他心中遗憾的叹息了一声,表面上却是装出干练的样子,拱手道:“回皇上,已经差不多了,年前一定能查完。” 崇祯点了点头,突然飚出一句:“朕听说三边总督吴振缨跟你是姻亲啊,有没有这么回事?” 温体仁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是哪个王八蛋这么无聊啊,竟然把这事捅到皇上这里来了! 他眼珠子乱转了一阵,这才含糊道:“这个,吴振缨的确是微臣一个小妾的族弟,如果硬要算的话,也能算是姻亲吧。” 他这是偷换概念,其实吴振缨是他宠妾的堂弟,两家关系还密切的很,不过,宠妾也是小妾,堂弟也能算是族弟,这个并不算是欺君,说成一个小妾的族弟这关系就远多了。 果然,崇祯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好多了,不过,这五万秦军的粮饷还得他来想办法。 崇祯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既然把他提上来,就要负责吗,现在他一个劲的在那里催秦军的粮饷,你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这意思就是要他想办法筹措五万秦军的粮饷了,他哪有什么办法,让他去贪墨五万秦军的粮饷还差不多,筹措,那怎么可能! 温体仁想了想,干脆硬着头皮问道:“皇上,微臣斗胆,不知为何一定要把五万秦军全部集结到一起呢?” 崇祯睿智的道:“辽东的建奴迟早要消灭,西北的反贼迟早要解决,现在袁崇焕虽然取得辽河大捷,但是消灭建奴,收复整个辽东兵力还略显不足,反贼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朝廷大军专门负责去围剿,秦军的英勇善战是出了名的,朕想在明年集中精力解决辽东的问题和西北反贼的问题,让大明真正变得四海升平,到时候肯定是要用到秦军的,所以,先集结到一起操练一番是很有必要的。” 温体仁闻言,直翻白眼,原来是这么回事,消灭建奴,剿灭反贼关我屁事啊,知道自己没粮饷,还要把五万秦军集结到一起操练,你吃饱了撑的慌啊! 他眼珠子一转,献计道:“皇上,秦军集结操练这么久也差不多了,这会儿又快到年节了,不如将他们解散,让他们回各自的驻地去好好过个年,这样,我们岂不是把粮饷省下来了,明年如果要用到秦军再集结也不迟啊!” 崇祯闻言一愣,这个办法,还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把他们遣散,就算是边屯了,朝廷就不用支付粮饷了,只是到时候要集结起来又得耗费时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贻误战机啊。 崇祯想了一阵,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无奈的点头道:“那行,让吴振缨下令遣散秦军,让他们先回去过年吧。对了,还有戚家军的粮饷,长卿,你可有良策?” 温体仁闻言不由满脸黑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戚家军的粮饷关我屁事啊,他想要的只有权力、利益,这些狗屁倒灶事,他真懒得搭理。 他想了想,干脆推脱道:“皇上,戚家军好像总共才一万余人吧,一万人能要多少粮饷?” 他这意思,就一万人的粮饷有什么好说的,崇祯却是苦恼道:“这戚家军乃是大明有数的精锐,一个月粮饷就要六万多两啊!” 卧槽,六万多两,怎么不去抢啊,精锐了不起啊,就一些兵痞,要这么多俸禄干嘛,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这些不都张斌培养出来的吗,恶心死你们! 他装出忧国忧民的样子,义正言辞道:“朝廷正值困难时期,他们戚家军又没打仗又没干什么,竟然要这么多粮饷,这不是故意为难朝廷吗,这样的精锐要之何用?皇上不若下旨,未参战的军队,只有粮没有饷,朝廷能让他们吃饱就算不错了,西北还有很多灾民吃都吃不饱呢!” 崇祯被说的心中一动,戚家军一天什么都没干,就在那休息,不发饷银应该没事吧? 他这是被温体仁带沟里去了,如果他们永远不用戚家军去征战,你不发饷银的确没事,戚家军将士也想的通,反正又没事干,一天就是休息,能吃个饱饭的确不错了。 但是,问题戚家军是用来打硬仗的啊,没事的时候他们也不是在休息,而是在拼命操练,有事的时候那就是真拼命了。 像温体仁说的这样,没事的时候就光给人扔点饭,有事的时候就让人去拼命,谁给你拼命啊,在福广,要吃顿饱饭还不容易吗,根本就不用去拼命,扛个麻袋每天都能吃饱饭啊! 崇祯是实在没钱,温体仁却是不负责任的一顿乱说,最后,崇祯竟然选择了接受温体仁的建议! 他犹犹豫豫道:“这样行吗,就算是一万人的口粮那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温体仁一见崇祯上当,干脆忽悠道:“要换辽东军肯定不行,因为他们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要拼命,戚家军远在福广,周边就没有任何外敌,有什么不行的,给他们吃顿饱饭就不错了。口粮的问题皇上也不用操心,福广不是盛产粮食吗,让毕懋康和蔡善继去筹集啊,福广这么大两个行省,一个月一万石粮都筹不到,那他们岂不是尸位素餐之辈!” 崇祯被这么一忽悠,虽然感觉可能有哪里不对,但还是点头道:“嗯,那就先这样吧。” 秦军和戚家军的问题就这么草草的定下了对策,崇祯问计于温体仁,简直比问道于盲还不靠谱,因为温体仁压根就不懂什么治国强军,他唯一的强项就是争权夺利,你不问他还好,你问他,他还要借机排除异己呢! 历史上,他从崇祯四年到崇祯十年,担任首辅六年,对后金入侵,对农民军起义,对西北赈灾等等国家大事,从未献上一条对策,每天就知道争权夺利,整个朝堂几乎都是被他提拔起来的无能之辈,他是权势日盛,大明却是越来越衰弱! 这个时候,貌似又要回归历史的老路了,朝中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张斌已经被他进谗言,贬去陪太子读书了,其他像毕自严、文震孟等人又势单力薄,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大明又慢慢开始走向衰弱了。 衰弱之始就是他对辽东军、秦军、天雄军、戚家军的策略,一个内阁首辅,想的不是怎么富国强军,而是怎么排除异己,这样造成的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像辽东军,他为了防止袁崇焕功成归朝之后撼动他对朝堂的掌控,专门将毕自肃这样一个功臣撸下来,换上自己培养的亲信洪承畴派去当辽东巡抚,他为的并不是帮助袁崇焕对付建奴,而是想在袁崇焕即将功成的时候拖人家后腿,使袁崇焕功亏一溃! 像秦军、天雄军和戚家军,因为孙传庭、卢象升和戚元功都是张斌培养起来的,他压根就不顾忌任何后果,拼命打压。 卢象升还算好的了,因为他刚率军将农民军主力击溃,才没被一撸到底,手里起码还有一万天雄军,天雄军的粮饷也还没断。 戚元功就有点惨了,温体仁竟然忽悠崇祯直接断了戚家军的粮饷,让福广两地的承宣布政使司为他们筹集口粮! 孙传庭更惨,三边总督被撤了不说,连秦军都被解散了! 腊月二十七,离年节还有三天,五万秦军将士正驻扎在无定河边等待朝廷发放粮饷,但是,他们等来的却不是粮饷,而是遣散回家过年的指令! 宁夏镇和甘肃镇的将士顿时一片哗然,开什么玩笑,离年节就三天了,竟然让他们回家过年! 宁夏镇离他们驻扎的绥德州足有千余里,甘肃镇距离绥德州更是远达两千余里,要他们全是骑兵,宁夏镇的将士还有可能赶回家过年,甘肃镇的将士那是想都不用想了,快马加鞭三天都回不去,更何况,他们压根就没多少骑兵,回去基本靠腿,宁夏镇的将士,十天能到家就算快的了,甘肃镇的将士,最少也需要二十余天! 不发粮食,不发饷银,就这么让他们回家过年,这年怎么过?宁夏镇和甘肃镇的两万多将士差点当场就反了! 还好,尤世禄和王世钦等人都是三边名将,他们一通呵斥之下,宁夏镇和甘肃镇的将士很快就安静下来,随后,尤世禄和王世钦又代表五万秦军将士去找三边总督吴振缨,希望他能看在将士们路途遥远的份上发一点遣散费,也好让大家能留口气回家,不然就要饿死在路上了! 吴振缨仗着有温体仁撑腰,对尤世禄和王世钦这两位大明宿将压根就不屑一顾,他就一句话,朝廷没有发放任何粮饷,也没有发放一文钱遣散费,找他要钱,做梦! 如果尤世禄和王世钦是李自成那种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之徒,吴振缨就死定了,他们不但会杀了吴振缨,还会率军揭竿而起,到处劫掠! 好在尤世禄和王世钦都是忠君爱国的良将,交涉无果之后,他们并没有率军造反,反而邀请宁夏镇和甘肃镇的将士先跟他们一起回榆林,同时,他们又派出快马,向太原和西安的东盛堂求助,因为他们知道,秦军以前的粮饷差不多都是东盛堂捐助的,朝廷并没有发放多少。 孙传庭一走,东盛堂就断了捐助,这证明孙传庭跟东盛堂有一定的关系或者说东盛堂的捐助是孙传庭求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尤世禄和王世钦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没有东盛堂的资助,榆林军倒还不至于饿死,宁夏军和甘肃军却很有可能饿死在路上,他们唯有死马当活马医,试上一试了! 东盛堂山西和陕西商号的大掌柜张三这会儿正好在太原,他收到秦军的求助,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组织车队,将五万将士的粮饷迅速发往榆林,因为秦军十二月的粮饷其实已经运到太原了,只是因为孙传庭突然被撤职查办,张斌才下令停止运送的,这会儿人家都没有活路了,他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张斌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他对三哥张三的作法还是相当赞许的,因为他停秦军的粮饷只是因为气愤于温体仁进谗言使得孙传庭被撸,并不是真的想让秦军完蛋。 不过,他对崇祯和温体仁做出的荒唐事却是嗤之以鼻,这对昏君奸臣,简直是胡搞瞎搞啊! 第七卷 第二十一章 未来帝师 爆竹声声辞旧岁,欢欢喜喜迎新春。 崇祯六年的年节在一片欢腾中过去了,京城的老百姓却还是兴高采烈,从万历末年开始,十多年了,整个大明一直笼罩在阵阵阴云之中,现在,大明终于迎来了曙光,迎来了转机,京城百姓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张斌虽然对崇祯和温体仁这对昏君奸臣的荒唐行径有点看不过眼,却没有被他们影响到过年的心情,有家人相伴,这个年他同样过的欢乐喜庆,幸福满满。 至于崇祯和温体仁的问题,他直接在脑海里屏蔽了,这些事情可以过完年再想,老纠结于此除了影响心情,其他并没有任何好处,因为不管你怎么纠结,崇祯还是皇帝,温体仁还是内阁首辅,除非在过年期间发动政变,不然这个事实再怎么想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张斌还没想过要造反,他也没有无聊的想要去搞什么政变,因为大明现在真的乱不起,一旦乱起来,不是便宜了皇太极就是便宜了李自成。 欲使其灭亡,先让其疯狂,张斌准备学学古人,先韬光养晦一段时间,让温体仁疯狂起来,得意忘形,露出马脚,再一举收拾他。 历史上也是如此,温体仁越到最后越疯狂,他甚至狂到想要收拾崇祯的大伴曹化淳,那一下就把崇祯给惊醒了,崇祯让曹化淳一查,果然,整个朝堂到处都是温体仁的党羽,温体仁差点就只手遮天了! 张斌就是想要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崇祯彻底惊醒的机会,不然,要收拾温体仁真的很难,这会儿,想让崇祯彻底看清温体仁的真面目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至于崇祯,他还没想出妥善的办法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元宵佳节过后,京城喜庆的气氛终于慢慢淡去,官员们也陆续回朝,准备开始坐班了。 元月二十二日,元宵节假满,不辞辛劳的崇祯按例召集在京所有官员,召开了新年第一个早朝。 丑时三刻,张斌才在通房丫鬟的呼唤声中悠悠醒来,这时候虽然还是深夜,但也算是第二天了,比他当初住崇兴寺的手子时就要爬起来可强多了。 府邸离皇城进就有这好处,压根就不用担心早朝迟到。 他不慌不忙的洗漱了一番,穿戴好朝服,这才招呼张差,出了府门,慢慢悠悠的向左长安门走去。 这时候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色黑如重墨,唯有皇城城墙上的火把照的西长安街模模糊糊,大致能看清一点点路,张斌背负双手慢慢的在街边走着,反正左长安门离他府邸大门也就百余步的距离,时间还早,他并不着急。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像他那么傻乎乎的把马车直接停到左长安门外面的官员并不多,很多官员都是离左长安门还有百步左右便下了车,徒步向左长安门走去,而他们乘坐的马车则继续往前,朝承天门外的各部衙门方向驶去。 张斌见此情景,不由自嘲的摇了摇头,他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这才是京官上早朝时马车的正确使用方法,因为各部衙门大多在承天门外大街,到了左右长安门附近就下车步行,让马车去衙门外候着才是对的,要都像他以前一样,把马车停左长安门外,那还不得把整个长安街都给堵了啊! 昏暗的夜色中也没人注意他,所有官员几乎都是微低着头,疾步往左长安门方向走去,这会儿可没功夫闲聊,要遇到熟人就打招呼,寒暄几句,早朝非迟到不可。 距离左长安门还有二十余步,前面已经能看到文武百官排出的长队,张斌直接挥了挥手,让张差回府,而他自己则慢慢来到队伍的最后面,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准备入皇城。 按理来说,他这么年轻的正二品朝廷大员应该是文武百官巴结的对象,但是,自从他福广总督的位子被撸了之后,文武百官对他的态度就变得不冷不热了,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一路进了左长安门,走到午门外,都没一个人跟他打招呼,绝大部分朝臣都认为这年轻人怕是要完蛋了,凡是被首辅温大人钉上的,罢官削籍都算是轻的了。 张斌站在数百人当中竟然生出一种孤独感,这些人,也太现实了吧! 正当他独自感慨的时候,不远处竟然有人跟他打招呼:“张大人,张大人,这边。” 这声音有点熟,但绝对不是毕自严,因为这会儿毕自严还没来呢,是谁这么大胆,竟然不怕温体仁的报复,跟自己搭话呢? 他抬头一看,错点晕倒,前面向他招手的竟然是文震孟! 这个正义感超强,二到爆炸的状元郎他自然印象深刻,猛然间看见他向自己打招呼,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他还是微笑着走了过去,因为他知道,文震孟这会儿是詹事府少詹事,是他的属下! 他一走过去,文震孟竟然热情招呼道:“张大人,您可是来了,属下听闻是张大人掌管詹事府,可是激动了好一阵子,可惜,张大人一直不曾到衙门坐班,属下这心里还真悬的慌。” 或许,在文震孟看来,能被大奸贼温体仁钉上的,都是自己的同类,都是正义的化身! 张斌虽然也秉承正义,但却不是像文震孟他们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正义,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果把他们都比喻成侠客,张斌才是真正的大侠,而他们只是江湖游侠。 他们习惯是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抽刀子就上,不管干不干的过,反正就是干! 张斌的习惯却是在一旁仔细观察,思索怎么把路整平,最后再出手,将奸邪一网打尽。 他们可以说是同路人,也可以说不是同路人,所以,张斌对文震孟只是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并没有跟他打的火热。 文震孟倒是异常热情,不但主动跟他打招呼,还给他介绍起詹事府的其他官员来,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便拉着旁边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老头介绍道:“张大人,这位是孔贞运孔开仲,真正的圣人之后,万历四十七年己未科殿试一甲第二名,才华横溢,诗文尤为出众。” 孔贞运连忙谦虚道:“状元郎就别笑话我了,我这点微末只学哪能跟您比啊。” 谦虚完,他又郑重的拱手道:“属下孔贞运,参见大人。” 张斌含笑点了点头,亲切的跟他交谈了几句,这位孔贞运也是比较有名的忠烈之臣,历史上曾官至内阁首辅,虽然崇祯听信阉党余孽的谗言把他罢免了,但他一点都没放心上,后面听闻甲申国难,他痛哭不已,绝食数日,最后听闻崇祯自缢殉国,他哭祭了一天,抬回家就死了! 如此忠烈之臣的确值得尊敬,张斌对他的亲切那是真的,而不是装出来的。 詹事府可是个大衙门,五品以上的官员都有一大堆,计有正四品的少詹事两名,正五品的左春坊大学士,左春坊左庶子,右春坊大学士,右春坊左庶子各一名,还有从五品的左春坊左谕德和右春坊右谕德各一名。 太子的老师就是未来的帝师,而这些人都有可能被派去教导太子,所以,詹事府主要属官学历都高的吓人,这些人不是一甲前三就是庶吉士,一个个都是翰林院出身,以后有望入阁的大人物! 张斌对他们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没有一点衙门大佬的架子,这些书呆子顿时觉得这位张大人平易近人,是位难得的好主官。 当然,大多奸妄之臣平时也一副笑脸,看上去也平易近人,每每这些书呆子都会被他们骗的团团转,不过,张斌这平易近人倒是真的,他们也不用担心张斌会把他们卖了,相反,张斌是那种特护短的人,只要是他认可的手下,别人敢动一下,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这詹事府的属官足有将近四十名,文震孟自然不会一一给张斌介绍,介绍到正六品的左右中允,他便停住了,因为这会儿已经快要到寅时了,早朝就要开始了。 这天的早朝那叫一个繁长啊,因为这是新年的第一次早朝,同时,这一年有是大计年和科举年,这次早朝不但要处理过年期间积压的事务,还要安排大计和科举的事情,所以,拖沓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辰时两刻左右才结束,足足开了两个多时辰。 张斌是腿都快站麻了,崇祯却是兴致高昂的很,因为他准备在这一年消灭建奴,剿灭反贼,整顿官场,中兴大明! 他这一口不是想吃一个胖子,而是想吃三个大胖子! 张斌听到崇祯的豪言壮语,心中唯有苦笑,就你这德性还想消灭建奴,剿灭反贼,整顿官场,中兴大明,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啊! 崇祯说了一番费话之后,早朝总算是结束了,张斌刚要跟文震孟和孔贞运一起去詹事府衙门,一个太监却突然追上来尖声道:“张大人,皇上有请。” 张斌闻言,只能朝文震孟和孔贞运拱了拱手,随后便跟着那太监往乾清宫走去。 崇祯貌似还没从中兴大明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张斌进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迷之微笑呢。 这家伙,还真是迷之自信啊,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哪里来的!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兴致勃勃的问道:“双全,准备的怎么样了,朕可是已经让人把慈庆功和文华殿都准备好了,烺儿今天就要搬过去了,明天你就可以开始给他授课了。” 这点张斌还是比较有自信的,前世他毕竟受过高等教育,这世他还教导过几个弟子,给个四五岁的小毛孩当老师自然是绰绰有余。 他胸有成竹道:“回皇上,微臣这段时间一直在做准备,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崇祯欣慰的点头道:“嗯,双全,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对了,你准备怎么教导烺儿啊?” 张斌闻言,不由一愣,这也要问,一时半会儿哪说的清啊。 崇祯见张斌呆愣的样子,不由感慨道:“双全,不是朕多心啊,不怕你笑话,朕和皇兄都没读多少书,也不知道正正经经读书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有点好奇。” 张斌闻言,心中不由暗自叹息一声,天启和崇祯这两兄弟是真可怜,他们的父亲光宗就不怎么受神宗待见,在宫里老被郑贵妃欺负,他们这两兄弟更是连正常的皇子皇孙待遇都没有,光宗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时间管他们,所以,他们自小就没怎么读书,崇祯还好点,天启继位之后还找人好好教导了他一番,天启才是最惨的,传闻天启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是个真正的文盲! 想到这,张斌详细的解释道:“按例初学者皆以《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通俗易懂启蒙书籍为主,待得字认得差不多了,再教习四书五经,微臣准备今年先教太子习《三字经》和《千字文》,视太子的学习情况,年底再决定明年是继续启蒙还是教习四书五经。” 崇祯闻言,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嗯,双全,你多费点心,太子如果能有你一半水准,朕就能放心的把大明交给他了。” 这话不能这么说啊,张斌连忙谦虚道:“微臣才疏学浅,太子肯定会比微臣强十倍百倍。” 崇祯闻言,不由大笑道:“好好好,如果烺儿真能超过你,那大明就有福了。” 这都什么话啊,这不诛心吗,张斌连忙叉开话题道:“皇上,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恩准。” 崇祯果然饶有兴致的问道:“噢,还有要求啊,什么要求,你说。” 张斌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道:“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时候见识增长了,学问自然突飞猛进,所以,微臣想定期带太子出宫,走一走,看一看。另外,微臣还有个学生,今年虽然才十岁,书却是读的相当不错,微臣想让他和太子一起学习,这样一来,太子就不会觉得枯燥无味了。” 崇祯闻言,为难道:“这找个人陪读倒是不错的主意,出去走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安全啊,毕竟烺儿才五岁。” 张斌保证道:“皇上放心,这几年微臣不会带太子去其他地方,最多也就在微臣的府邸附近走一走,看一看,微臣的府邸就在西长安街,五军都督府和锦衣卫衙门旁边,安全上应该是没问题的。” 崇祯闻言,这才犹犹豫豫的点头道:“这样啊,那行吧,不过带太子出宫之前你得先跟朕说一下,朕好派些锦衣卫去随行保护。” 张斌连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他带太子出宫可不光是为了走一走,看一看,至于目的,他是不可能告诉崇祯的! 第七卷 第二十二章 詹事府 历朝历代对太子的教导都相当重视,明朝也不例外,明太祖洪武初年,朱元璋就置大本堂以藏古今图籍,召四方名儒训导太子,不久,太子居于文华堂,诸儒轮班侍从,又选才俊之士入充伴读。 后面,太子东宫属官逐渐增多,除了太子少师、少傅、少保、宾客以外,还有左右詹事、同知詹事院事、副詹事、詹事丞、左右率府使、同知左右率府事、左右率府副使、谕德、赞善大夫,这些都以勋旧大臣兼领其职,还有文学、中舍、正字、侍正、洗马、庶子及赞读等属官,可谓人才济济。 后来,因东宫属官太多而无所统率,朱元璋特设詹事院以总之,到洪武二十五年又改名詹事府,至此,詹事府成为专门辅导太子的机构。 应该说朱元璋对太子的教导还是很上心的,他后面几代皇帝同样如此,所以,明朝前期的皇帝都还算比较厉害,大明是一个盛世接着一个盛世,很快便成为传说中的天朝上国。 但是,到了明朝中后期,几位皇帝也不知是考虑到詹事府官员对太子影响太大还是怎么了,竟然不再让詹事府负责教导太子,反而选用其他官员兼任,到了万历朝更是荒唐,神宗竟然因为国本之争没争赢而放弃对太子的教导,搞得后面光宗、天启、崇祯治国都一塌糊涂! 这会儿詹事府已经成为翰林的升转之阶,也就是翰林院所谓的储相熬资历,升品级的地方,像文震孟他这会儿就不是教太子的,他的主要工作是给崇祯讲经筵。 这经筵其实就是跟皇帝讲解四书五经或者其他古代典籍,有点类似于后世把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把深奥难懂的古文用白话讲解,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理解,甚至水平高的还能将自己的思想渗入经筵中,引导听经筵的皇帝。 文震孟就有这才能,他想引导崇祯惩恶扬善来着,可惜,崇祯已经入了温体仁的套,他怎么讲都改变不了崇祯的想法。 张斌对他们这种光想靠嘴改变现实的想法很不以为然,有很多人,你光劝是没用的,必须用事实教育他们,如果事实都教育不了,那这个人基本就没救了。 他这会儿就是想用事实教育一下崇祯,看看他靠着温体仁、唐世济、王应熊这些奸臣能办成什么事,还一年之内消灭建奴、剿灭反贼,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崇祯既然让他负责教导太子,那他就好好教导太子,其他事,崇祯不让他管,他也不想管,倒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跟崇祯汇报完教导太子的计划,他便放松心情,慢慢悠悠的往詹事府衙门走去。 詹事府衙门位于皇城东南边,离右长安门还有一里左右,出了右长安门,沿东长安街往东走半里,再沿校尉胡同往南走半里,就到了,这位置差不多跟张斌现在的府邸相对应,如果张斌把府邸买在东长安街南边,那詹事府衙门就在他府邸隔壁,可惜,他买的是西长安街南边,所以,詹事府衙门离他的府邸足有两里左右。 当然,这点距离并不算什么,反正他现在是无事一身轻,有的是时间,走了大约一刻钟,他终于来到了詹事府衙门外,这时候,竟然有个九品小吏在詹事府衙门的大门口等着,张斌自然不认识那小吏,但那小吏却认得他,因为大明朝规定有点操蛋九品官员都要参加早朝,那小吏自然也参加了,只是他一直关注着张斌,张斌却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那小吏一见张斌过来,立马热情的迎上来,点头哈腰道:“张大人,您来了啊,文大人和孔大人让小的在这里等您,您还没来过詹事府衙门吧,请随小的来。” 说罢,他便做出个请的姿势,然后便慢慢往里走去。 张斌还真没进过詹事府衙门,他只是在过年期间没事干的时候围着左右长安门外的一堆衙门转了几圈,詹事府衙门怎么走他知道,但詹事府衙门里面是什么样子,他还真不清楚,甚至,他连自己的书房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一进詹事府衙门,他顿时被衙门的规模惊到了,这詹事府衙门最少占地两三百亩,里面到处都是亭台楼阁,花草树木,简直就跟个花园一般,那一排排书房掩映在花草树木之间,看上去是那么的精美,端的是一个休闲的好处所啊! 当然,这里不是休闲的,而是办公的,在这花草树木掩映的书房中间,有一栋高大的殿堂,看那面积怕不由两三百平,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书房所在吧。 果然,那小吏指着中间的大殿介绍道:“大人,这里就是您和两位少詹事大人的书房所在了,里面还有府臣、主薄、录事和通事舍人各两名,小的就是通事舍人,您要有什么事,尽管招呼小的。” 张斌点了点头,亲切的问道:“你贵姓啊?” 那通事舍人连忙拱手道:“小的姓王,您叫我小王就行了。” 张斌再次点了点头,指着两边道:“这两边就是左春坊和右春坊吧?” 通事小王连忙点头道:“是的,您要有事,小的立马给您传唤左右春坊的大人过来。” 张斌摇头道:“暂时没什么事,不用去打搅他们,先带我去书房吧。” 通事小王连忙点头哈腰的领着他往大殿中走去,这大殿从外面看是一个整体,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一进门便是一个大殿,想来是用来升堂议事的地方,不过这时候大殿里面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大殿两边各有一个小门,进去之后便是一个横向的走道,他的书房正在大殿的正后方,也就是走道的正中间,他书房两边还有两个小点的书房,根据通事小王的介绍,那就是两个少詹事的办公地点了,走道对面还有两个与大堂并列的大房间,那里正是小王刚说的府臣、主薄、录事和通事舍人的办公地点。 张斌走进自己的书房之后并没有让小王去叫任何人,他只是挥了挥手让小王退下,随即便细细观察起自己的书房来,这书房大约六十平左右,正对房门是一排精美的木窗,左边是一个大书桌、两个书架和一把大靠背椅,右边是两套茶几和靠背椅,陈设十分简单,看上去却有一种大气之感,想必是专人设计出来的。 他仔细看了一圈之后,便来到自己书桌后面坐下来,书桌上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甚至连墨水都磨好了半池,想必这是下面人为了讨好他,刻意为之。 他坐下来休息了片刻,干脆拿起一直最细的毛笔,沾了点墨水,又抽出一张稿纸,认真的画起画来! 很快,他便画出一个简单的太阳图形,不过他并没有停止,而是抽出一张新纸继续画起来,这次,他画的是一个月亮的简图。 紧接着,他抽出一张又一张的白纸,画出很多简图,什么山水木石,人口手目等等,不知道画了多久直到他书桌上都摆满了画好的简图他才停下来嘘了口气。 正在这事,外面有人朗声道:“大人,属下可以进来吗?” 竟然是文震孟的声音,他连忙朗声道:“请进。” 很快,文震孟便推开门走进来,他本来是想拱手给张斌见礼来着,但一看满桌子的简画,他不由愣住了。 这张大人真是好兴致啊,都被贬到这闲散衙门来了,竟然还有兴致练习画画。 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拱手尴尬道:“大人,您这是?” 张斌一本正经的道:“准备明天教***用的东西啊。” 文震孟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以为张斌是被贬到这里来闲赋的,没想到,张斌还真要教太子读书识字!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太子的教导一般不都是由六部尚书或者内阁大学士负责的吗?” 这会儿的确是这样,詹事府根本就没人被招去教导过太子,甚至,他们连太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张斌闻言,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那你们平时做些什么?” 文震孟叹息道:“不瞒大人,我们平时基本没什么事,只是轮到谁讲经筵的时候便进宫去给皇上讲讲经筵,其他时候基本都是读书习字,当然也有跟大人一样练习画画的。这里跟翰林院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翰林院有时候还要负责编修一下史书,詹事府却是史书都不用编修,大部分时间都无事可干!” 这的确是实情,詹事府自从万历朝以后基本等于废了,光剩下给翰林储相当升转之梯的功能,其他啥功能都没了。 张斌想了想,微笑着问道:“你们想找点事做吗?” 文震孟略带羞愧道:“谁不想找点事做啊,在这里待三年虽说资历有了,品阶也上去了,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干,纯属浪费粮食啊!” 这话也就这二到爆炸的货能说出来,其他人绝对不会这么说自己。 张斌闻言,不由洒笑道:“那行,你好好看着,看完了我们再商讨怎么教导太子殿下。” 说罢,他有提起一直写字用的毛笔,拿起刚刚画好的简图,在下面写起来。 他在每幅图下面都写了两个大字,一个是象形文,一个是现在大明通行的汉子。 文震孟看了一会儿,脸上便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张斌的意思是通过图形,转化为象形文字,再转化为对应的汉字,这样一来,记忆就深刻了,稍微聪明点的,可能看一眼就记住了。 高,实在是高啊,他不由竖起大拇指,由衷赞许道:“大人果然高人一等,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如果这样教***殿下,太子殿下的识起字来必然一日千里。” 张斌闻言,脸都有点红了,这哪是他想出来的,这就是后世幼儿园教小朋友识字用的图册,他只是照葫芦画瓢而已。 他不由谦虚道:“这只是微末小道,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事,太子殿下今年要学习的是三字经》和千字文》,我是想,大家如果有空的话,不如将三字经》和千字文》都按这样式画出来,这样教起来速度就快了,太子殿下也不会觉得枯燥。” 文震孟闻言,不由拍手道:“好主意!” 不过,很快他又皱眉道:“大人,恕属下冒昧了,这象形字有很多都已经失传了,还有一部分复杂无比,要把三字经》和千字文》上所有字都画成这个样子恐怕有难度啊,而且,有些象形字过于复杂,太子殿下恐怕会越看越糊涂。” 张斌苦笑道:“我没说一定要配上象形字啊,简单的汉字可以配上象形字,复杂点的就不要配象形字了,直接配个图,写上汉字就行了,我们先从简单的来,等太子殿下把简单的字都学的差不多了,再教复杂的字,到那时候,太子殿下只要能把图形记住就差不多了,有没有象形字都没什么区别了。” 文震孟闻言,再次赞许道:“大人英明,如此循序渐进,相信太子殿下很快就能习完三字经》和千字文》。” 张斌再次苦笑道:“好了,别一个劲夸我了,就按这个样子,把三字经》和千字文》所有的字都配上图,简单的就配上象形字,复杂的直接配个图,有难度没?” 文震孟不由爽朗的笑道:“这有何难,擅长画画的詹事府一抓一大把,三字经》和千字文》分别交给左右春坊,一个月之内绝对能画出来。” 张斌闻言,点头道:“那好,你把这事安排下去,画好之后都拿来给我看看,我们边画边教,另外,画完之后最好能装订成册,以方便太子殿下查阅,这个没问题吧?” 文震孟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没问题,司经局的洗马、校书、正字就是干这个的,他们怕都要闲出病来了,有这等好事,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张斌欣慰的道:“那就好,你去把孔大人也叫过来,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左春坊,孔大人负责右春坊,我们齐心协力,尽快把三字经》和千字文》的图册编辑出来。” 文震孟闻言,兴奋的道:“好嘞,大人,您就等着验收吧。” 第七卷 第二十三章 日月明 慈庆宫原名清宁宫,自成祖永乐年间开始,一直是太子的寝宫,慈庆之名乃世宗嘉靖皇帝所改。 这慈庆宫在明末可谓鼎鼎有名,因为明末三大疑案之一,梃击案就发生在这里,当时崇祯的父亲光宗朱常洛还是太子,就住在慈庆宫,万历四十三年的某一天,一个男子突然拎着根木棒直奔慈庆宫,也不知是太子朱常洛不受万历待见,慈庆宫没有安排锦衣卫值守,还是宫禁时间到了,锦衣卫都撤出了皇宫,总之这男子凭借一根木棍几乎所向披靡,从慈庆门一直打到慈庆宫前殿,不知多少太监被其击倒,后来,要不是朱常洛的侍卫闻讯赶来,估计这位苦命太子就被人用木棒直接给棒杀了! 传闻,崇祯皇帝朱由检和他皇兄天启皇帝朱由校都出生于慈庆宫,这里不但是太子的居所,在皇帝没有册封太子的时候,这里还是太后的临时居所,像现在,天启的遗孀,懿安皇后张嫣就住在慈庆宫。 或许,是为了有人照顾年幼的太子,又或许是皇宫内的惯例,总之,崇祯并没有让他皇嫂搬出慈庆宫,而是让太子朱慈烺直接搬了进来。 所以,当张斌带着郑成功来到慈庆门前时,瞬间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整的呆住了,小太子正一个劲的在张嫣怀里撒娇呢,而张嫣则蹲在地上,抱着太子耐心的劝慰着,那样子,竟然比前次见到的时候还年轻不少! 张嫣见张斌来了,连忙将太子抱起来,指着门外道:“烺儿,你看,谁来了。” 太子朱慈烺泪眼婆娑的转头一看,竟然颇有些惊喜的叫道:“师傅。” 或许是那些积木玩具起到了作用吧,小太子对这个师傅印象相当深刻,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这位师傅可能就是专门给他送玩具的! 张斌被他这一声师傅给惊醒了,此情此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又呆愣了一会儿,他才拱手道:“娘娘,太子殿下这是不愿就学吗?” 张嫣闻言,娇羞道:“是啊,烺儿听说要他一个人去文华殿就学,哭着闹着不肯去,让大人见笑了。” 这情况张斌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见过,后世的小朋友刚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那都是哭着喊着抱着父母不松手,一般这个时候,幼儿园的阿姨都会从父母怀里接过小朋友,然后挥手让小朋友的父母离开。 问题,他不是幼儿园阿姨啊,张嫣也不是普通的父母,从她怀里去抱过太子,张斌还真不敢,这下怎么办呢? 他是早上辰时准时赶到文华殿的,按道理这个时候太子应该在后殿的正堂之中等着他教学了,可不曾想,他等了将近一刻钟还没见太子过来,反而过来个太监,那太监告诉他,太子不肯来文华殿,皇后娘娘让他去接一下。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周皇后呢,却不曾想竟然是张皇后,此刻,他脑袋里面乱哄哄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呢,小太子却突然问道:“师傅,你又给我带好玩的来了吗?” 这感情好,张斌连忙顺势点头道:“是啊,师傅给你带了很多好玩的,但是,不在这里,而在文华殿那边。” 朱慈烺闻言,毫不犹豫的道:“皇伯母,我们去文华殿玩吧。” 开玩笑呢,张嫣怎么可能跟他去文华殿,那里可不是后宫,也不是东宫,她一个寡居的皇后怎么能去抛头露面。 她想了想,蹲下来将朱慈烺放在地上,哄道:“烺儿,皇伯母有些累了,你跟师傅去玩好不好?” 小太子朱慈烺瞬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他看了看张嫣又看了看张斌,一时之间都无法取舍了。 张斌有心想过去拉着太子就走,却又怕冒犯了张嫣,他纠结了一会儿,突然弯下要,附在郑成功耳边,轻声道:“成功,你去哄哄太子殿下,把他拉过来。” 郑成功何其聪明,他一听就明白了,张斌这是让他去骗小孩呢,他在张斌府里经常骗的张香和张洋团团转,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他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哄骗道:“太子殿下,要不我带你去玩吧,文华殿那边可好玩了。” 小太子朱慈烺貌似有点意动了,他还没跟这么大的“小朋友”玩过呢,他就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会儿都还不会走路呢,一点都不好玩。 张嫣一看郑成功帅气的小模样,倒没什么反感,她只是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张斌连忙解释道:“这位是五军都督府右都督,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也是微臣的学生,跟微臣学习好几年了,底子相当好,所以,微臣带他来陪太子读书,这个皇上已经恩准了。” 张嫣一听是个右都督的儿子,顿时放下心来,正好这会儿朱慈烺也露出了意动之色,她干脆拍着朱慈烺的小屁股鼓励道:“烺儿,去吧,去跟你小师兄玩,你小师兄厉害着呢,他父亲可是大将军。” 她是不知道郑芝龙以前是干嘛的,她要知道郑成功是海盗的儿子,估计能吓得抱起朱慈烺就跑! 朱慈烺就更不知道了,他一听说大将军,立马兴奋的道:“小师兄,你父亲真的是大将军吗?” 郑成功自豪的道:“当然是真的。” 朱慈烺又追问道:“那你会武功吗?” 郑成功自傲的道:“当然会。” 朱慈烺顿时满脸期待的道:“那你耍两招给我看看。” 表演功夫那也是郑成功的强项,小张香和小张洋最喜欢看这个了,一有机会就要拉着他表演,他还专门练就了一套专门给小孩看的酷炫功夫。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就是一套长拳,那家伙,虎虎生风,煞是好看,其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然后,他又一连翻了几个跟斗,那更是酷炫无比。 朱慈烺顿时满眼都是小星星,使劲拍起手来。 郑成功拍了拍手上的灰,牛逼哄哄的道:“怎么样,要不要跟师兄去玩。” “好啊,好啊。”朱慈烺立马从张嫣怀里窜出来,把小手伸向郑成功,郑成功则顺势拉着他的小手昂头向外走去。 张斌见忽悠成功,连忙朝张嫣拱了拱手,转身往文华殿方向走去,大门两边早已恭候多时的一堆太监也连忙跟了上去。 张嫣看着众人的背影,眼中渐渐露出迷离之色,那样子,分明有些不舍,就是不知道是舍不得小太子朱慈烺还是舍不得其他什么人。 话说张斌这边,好不容易把太子朱慈烺给哄出来,一路上朱慈烺却一个劲的要学功夫,压根就没想读书的问题,怎么办呢? 这个自然难不倒张斌,只要忽悠出来了,他有的是办法让太子读书,不过,这些都要等到了文华殿才能说,要不然,小太子一个不乐意,掉头跑回去了,那就可就麻烦了。 文华殿,始建于大明永乐十八年,一开始一直作为太子读书和摄事之所,但后来随着詹事府职能的退化,太子的教育也渐渐变了模样,这文华殿逐渐演化成皇帝举行经筵的地方。 文华殿主殿呈工字形,前殿就叫文华殿,坐北向南,横向大小殿堂五间,纵向进深三间,正中的大堂以前是太子摄事之所,这会儿则成了皇上举行经筵的地方。 文华殿的后殿名曰主敬殿,横向宽度与前殿差不多,只是纵深稍浅,同样是横向大小殿堂五间,纵向进深三间,正中的大堂以前是太子读书之所,不过这会儿已经闲置了几十年了,从万历朝开始,这里就没有什么太子再来读过书! 张斌到了这里之后,只是让人简单的布置了一番,也就是让人在正对大门的暖阁摆了个大条桌,上面摆好笔墨纸砚,暖阁两侧下首又摆了两个小条桌,同样摆好笔墨纸砚,然后再在每个条桌后面再配上一个坐垫,仅此而已。 朱慈烺跟着张斌和郑成功进入这个“奇怪”的地方之后并没有怎么在意,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学功夫,根本没想什么其他的。 张斌却是早就想好了,他领着郑成功和朱慈烺一进来,便一本正经道:“太子殿下,要学功夫也不是不行,不过,学功夫之前却必须看图识字,不然你连武功秘籍上的图画和标注都看不懂,又怎么学功夫呢?” 朱慈烺小小年纪哪里知道这么多,他闻言,不由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成功,你给你师弟背一遍三字经》。” 郑成功闻言,立马放开朱慈烺的手,将双手朝后一负,站在那里摇头晃脑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那声音,圆润洪亮,一气呵成,一本三字经背下来,没有一丝停顿。 好厉害啊,朱慈烺眼中再次装满小星星。 张斌见状,得意的道:“怎么样,为师没有骗你吧?” 没想到,朱慈烺却是天真无邪道:“师傅,这个跟功夫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卧槽,怎么这么机灵,这三字经》听起来好像真跟功夫没什么关系,他想了想,干脆哄骗道:“这个只是入门,后面就有关系了,成功,再给你师弟背一遍千字文》。” 郑成功闻言,又摇头晃脑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这千字文》听起来果然有那么点意思了,当然,其实千字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就看人带着什么想法去听,如果先入为主的认为它跟功夫有关,那听起来还真有点武功秘籍的味道。 朱慈烺听的是如醉如痴,听完,他终于信了! 张斌一直在关注他的表情,见他露出一副信服的样子,张斌立马诱导道:“怎么样,想学吗?” 朱慈烺使劲点头道:“想学。” 张斌点了点头,严肃的道:“那行,先坐好,马上开始上课。” 朱慈烺闻言,一脸懵逼,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郑成功则是飞快的跪坐在下首的条桌后面,抬头挺胸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状。 张斌来到暖阁的条桌后面坐好,随即又严肃的道:“烺儿,学你师兄的样子坐好,这也是练基本功知道吗?” 朱慈烺闻言,连忙学着郑成功的样子跑到剩下的那张条桌后面跪坐下来,努力伸直腰板。 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拿起一张画好的简图举起来朗声道:“烺儿看见没,这个字读日,日就是天上的太阳。” 这个时候,郑成功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张斌带他来,就是给太子做榜样的,张斌的话刚落音,他立马拿起桌子上一张差不多的简图,装模做样的学习起来,那样子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朱慈烺见状,连忙学着郑成功的样子拿起桌上一张差不多的简图,饶有性质的看起来。 张斌并不着急,直到朱慈烺看厌了,抬起头来,他才举起另外一张简图,朗声道:“烺儿看见没,这个字读月,月就是晚上挂在天际的月亮。” 这次,不用郑成功示范,朱慈烺自觉的拿起另外一张简图认真的看起来。 张斌见状,不由欣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个太子还是比较聪慧的,不是那种弱智,如果呆头呆脑的,教起来就费劲了。 他耐心的等朱慈烺看完,又举起另外一张简图,朗声道:“日和月都有光,组合在一起就是明字,明是大明的明,明是明亮的明。” 这张图画的是一个书生在窗边看书,窗外的天际画着一个圆圆的太阳,这副图就比较生动了,朱慈烺饶有兴致的看了半天才抬起头来。 今天是太子朱慈烺读书习字的第一天,张斌并没有打算教太多的东西,就这三个字,日、月、明,把这三个字结合图形介绍了一遍之后,张斌又朗声道:“来,烺儿,成功,跟着我一起念,日,日,日。” 一开始,朱慈烺还有点不明觉厉,待看到郑成功跟着张斌念的津津有味,他才模仿着郑成功的样子念了起来。 紧接着,张斌又不厌其烦的带着他们将月字和明字念了几十遍,这才组合起来念道:“日、月、明,明是大明的明。” 这个时候,朱慈烺已经比较习惯了,张斌的话刚落音,他便跟着郑成功朗声念道:“日、月、明,明是大明的明。” 这么念来念去念了一上午,张斌和郑成功都快念吐了,朱慈烺终于记清了这三个字的发音和意思。 中午,师徒三人一起在主敬殿的偏殿草草吃了顿饭,又在殿前的广场练了练“功夫”,未时整,又跑到主殿学习起来。 这个下午,张斌也没教太多的东西,就是教朱慈烺握笔,写字,写的就是日、月,明三个字。 第七卷 第二十四章 人情味 主敬殿中,太子朱慈烺的第一堂课仍然在继续,张斌已经让郑成功把自己的条桌和朱慈烺的拼在在一起,两个人就那么并排坐着,练习写字。 毛笔字刚开始练习的时候是最难的,既要注意握笔姿势,又要注意下笔力度,甚至蘸多少墨水都要注意,不然,写出来就是个大黑团,根本就看不清写的什么字。 张斌这会儿也从暖阁走下来了,他弯腰站在太子朱慈烺身后,用大手包裹着他的小手,边让朱慈烺注意看郑成功写字的姿势,边带着他的手在纸上一笔一笔的写起来。 不知道写了多少遍,朱慈烺终于能单独握着笔歪歪扭扭的写出日、月、明三个字了,张斌嘘了口气,直起腰来,又让朱慈烺跟着郑成功再好好练习几遍,这才轻轻的锤着后背,活动了一下身体。 这家伙,教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写毛笔字真费劲啊,还好太子朱慈烺的领悟能力相当出众,不然,他非累到喷血不可。 朱慈烺的确有学习的天赋,练习了不到一个时辰,他竟然已经将日、月、明三个字练的像模像样,虽说看不出什么笔分来,但横平竖直还是做到了,看上去也不在歪歪扭扭,跟一堆蚯蚓在纸上乱爬一样。 张斌自然不吝夸奖,好好表扬了朱慈烺一番,说的这位太子殿下心里美滋滋的,那小模样别提多高兴了。 可惜,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一个太监在外面轻声道:“张大人,时辰到了,太后命奴家接太子殿下回宫。” 朱慈烺闻言,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他把毛笔往条桌上一丢,起身就要往外跑。 这孩子,还是玩心重,把他摁这里学习了四个时辰估计早把他憋坏了,张斌连忙叮嘱道:“烺儿,回去好好复习一下,可别转眼就忘了,明天为师可要考你哦,如果你学的好,过几天为师就带你出宫去玩,好不好。” 出宫去玩,这个诱惑果然够大,朱慈烺立马停下脚步,使劲点头道:“好,好,师傅,你一定要带我出宫去玩啊。” 皇宫毕竟就这么大,而且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他早就向往着去皇宫外面玩一玩了。 张斌含笑点头道:“好,只要你每天都认真学习,几两天为师就带你出宫去玩。” “好啊,好啊。”,朱慈烺一路欢呼着,兴奋的跑掉了,张斌不由摇头笑了笑,招呼了一声郑成功,紧跟着向外走去。 郑成功这个郁闷啊,今天他就傻乎乎的陪着太子殿下念了无数遍日、月、明,又写了无数遍日、月、明,搞的人都想吐了不说,还没学到一点东西,要这么“学”下去,他的学业非荒废了不可。 他不由小心的道:“恩师,要不明天我就不来了吧,太子殿下学的这些,实在是太简单了,对我学业不利啊。” 张斌摇头洒笑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比读书可有用多了。” 郑成功不解道:“请恕学生愚钝,每天学这些有用吗?” 张斌看了看四周,见旁边没什么人,这才小声道:“读书考功名不就是为了当官吗,你要能让太子殿下真正把你当师兄看待,不比读书有用?” 郑成功更加不解道:“恩师,当官不是需要功名吗,就算跟太子殿下关系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张斌看着四周,意味深长的道:“你说的是文官,武将根本就不需要功名,大明现在是重文轻武,这样其实是不对的,什么都讲究一个平衡,重文轻武又或者重武轻文都不好,其实,很多时候武将比文官还重要,你现在还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太子可是注定要当皇上的人,只要你能获得他的信任,平步青云,进封公侯伯爵甚至是总督天下兵马都有可能,到那时,军权在握,你就会明白,文官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蝼蚁,随便抬脚一踩就能踩死一大片!” 郑成功这会儿哪能明白这些,他似懂非懂的问道:“恩师,武将真的很重要吗?” 其实,他内心还是想当文官,因为这会儿的大明文官的确比武将牛逼多了。 张斌知道这会儿跟郑成功解释不清,他只能以师傅的身份郑重叮嘱道:“记住,不要强求功名,能考上自然更好,考不上也没关系,你的未来,在领兵驰骋天下,在率船威服四海,只要能跟太子处好关系,比什么都强。” 郑成功见张斌如此郑重,只能拱手道:“学生记住了。” 接下来几天,张斌并没有增加课程,每天还是三个字,而且都是很简单的字,什么人口手,什么山石田、什么牛羊马,什么一火灭,什么二木林,朱慈烺学起来那是相当的轻松愉快,渐渐的,他也习惯了跟郑成功一起学习,毛笔字也越写越熟练了,只是他一直念念不忘,想要出宫去玩一玩。 终于,第六天,结束了上半天的教学之后,张斌立马拍手道:“好,今天就学到这里。” 朱慈烺目瞪口呆道:“师傅,那下午干什么,不练字了吗?” 张斌点头道:“是啊,下午不练字了,为师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学习的好,就带你出宫去玩,这几天你学的都很好,为师决定了,下午带你出宫玩半天。” 朱慈烺闻言,直接从坐垫上蹦起来,欢呼道:“好啊,好啊,终于可以出宫去玩了。” 张斌微笑道:“好了,好了,走吧,先去为师家里吃个饭,吃完饭才有力气玩。” “好啊,好啊,去师傅家吃饭,走,师兄,快走。”,说完,他拉这郑成功就往外面跑。 这时候,外面已经集结了一堆锦衣校尉和一堆大汉将军,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人,而带队的正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 虽说戚盘宗跟戚家军统帅戚元功有亲戚关系,有“张斌党羽”的嫌疑,但崇祯对戚盘宗还是比较信任的,因为戚盘宗不但武功出众,办事能力强,还忠心耿耿,从来没有任何多话,叫他办什么事情他都能圆满完成,而且,崇祯从没听说过戚盘宗跟张斌有任何交集,所以,他才将保护太子的重任交给了戚盘宗。 其实,戚盘宗就是张斌的党羽,他只是装作跟张斌不熟而已! 一行人就这么出了皇宫,出了皇城,戚盘宗带着一队大汉将军骑着骏马在前面开路,张斌则和郑成功一起陪这太子朱慈烺坐在八抬大轿里面,朱慈烺那个兴奋啊,一会儿爬张斌怀里,一会儿又攀郑成功身上,一个劲的问皇宫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郑成功得了张斌的教导,对他是千依百顺,张斌更是对他宠爱的不得了,让他感觉和师傅还有师兄在一起就跟家人在一起一样,甚至,跟师傅和师兄在一起还没有那么多束缚,不用在乎那么多礼节,没有那么多忌讳,那种感觉,他说不出来,张斌却相当清楚。 张斌这是在他感受人情味,历朝历代,皇室都缺乏人情味,到了大明朝,这点好像愈演愈烈了,皇室与大臣竟然是完全对立的关系,简直奇葩,英宗对于谦,万历对张居正、戚继光,天启对把他从郑贵妃和李选侍手里救出来并拥立他继位的杨涟和左光斗,不要说人情味了,连人性都缺失了,这是一种很可怕的趋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家人和家人之间都如同仇寇一样,最终这家人还有希望吗! 对崇祯,张斌已经心冷了,生性多疑和刚愎自用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继承的朱明皇室对大臣的态度,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当工具利用,不顺着他的意思来,他就当仇寇对待,不管是非对错,不论成败得失,这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他要让太子朱慈烺感受到人情味,做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不要光会窝里横,最后把自己的窝都给弄没了! 张斌的府邸离皇城本就近,从皇宫出来,不到两刻钟,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赶到了张斌位于西长安街的府邸。 这个时候,张斌府邸早已大门洞开,张差和赵如早已带着一众“家丁”和“护院”分列大门两侧迎接,张斌的一众妻妾也在后院大门口列队相迎。 护送太子朱慈烺的队伍并没有在大门外停留,而是直接从大门而入,进入了前院的校场,这个时候张斌才抱着朱慈烺从马车上跳下来,朱慈烺对四周的一切是这么的好奇,他还以为所有人住的房子都如同宫殿般高大,却不曾想,他师傅张斌的府邸里面一座宫殿都没有,四周都是低矮的平房,而且房子建的都很密集,根本就不像皇宫那样,到处都是围墙,到处都是过道,宫殿却稀少的很。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让人有一种亲近感,不像皇宫那么疏远。 朱慈烺正四处张望呢,张斌已经抱着他来到后院门口,戚芳华和洪蓉儿等人连忙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她们都得了张斌的叮嘱,并没有跪下来,而是行的半蹲礼,朱慈烺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妥,反而好奇的问张斌道:“这些都是师娘吗?”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都没想到朱慈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按理来说,这些都应该算是吧,他老脸一红,含含糊糊道:“都是,都是。” 朱慈烺闻言,满脸正经道:“见过各位师娘。” 这模样,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逗的戚芳华和洪蓉儿等人都偷笑起来。 张斌见老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连忙招呼道:“好了,好了,先吃饭,先吃饭,大家都别站着了,走吧。” 说罢,他抱着朱慈烺率先往后院走去,戚芳华和洪蓉儿等一众妻妾自然是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后面的锦衣卫貌似也想跟着进去,戚盘宗却是抬手阻止道:“你们都在外面好好守着,我进去就行了。” 他可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在锦衣卫中间的威望甚至超过了骆养性,一众大汉将军和校尉自然不敢抗命,全部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警戒,唯有他一个人跟了进去。 这时候,后院早就张罗了一大桌饭菜,就摆在主屋的大堂里,桌子旁边的座位并不多,总共就八个,但桌子上的菜却很多,足有十多个,朱慈烺一看桌子上的菜,不由口水都流出来了,倒不是他有多嘴馋,主要皇宫里面这会儿吃的真的很寒酸,他不论是跟皇后还是跟张皇后甚至跟崇祯在一起吃饭都是三菜一汤,张斌和郑成功在文华殿跟他一起用膳的时候也是三菜一汤! 张斌做的这一桌子菜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根据他的喜好做的,张斌跟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早就暗中注意了,这位太子殿下不爱吃素菜,不爱喝汤,就爱吃豆制品和瘦肉,所以,这一桌子全部是豆制品和瘦肉,各种花样都有,总共也花不了几两银子,朱慈烺见了却是直流口水,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多好吃的呢! 张斌见他双眼冒光的样子,不由一阵心酸,这崇祯有时候还真是可怜,唉。 他小心的将朱慈烺放在主位上,他自己则坐在了主位旁边,这时候除了郑成功坐在下首相陪,其他位置却是空着的。 “咦”,朱慈烺一坐下去,立马惊奇的往自己屁股下面看去,他坐的靠背椅上竟然还有一个精巧的小靠背椅,这样,他一坐下来竟然跟张斌差不多高! 这东西,好有意思啊,以前,他要么就是坐在大人怀里吃饭,要么就是坐在矮桌子上吃饭,像这种新奇的椅子他还真没坐过。 紧接着,令他更惊奇的事情出现了,坐下来陪他吃饭的竟然不是五位师娘和师兄,两位师娘各抱来了一个小孩子,就坐在主位的左右下首,跟他一样,坐的是椅子上面叠椅子的加高椅,而和郑成功并排坐在对面的,竟然是一个异常漂亮的小姐姐! 这是什么情况? 其实,这也是有规矩的,像张斌的两个正室夫人都是三品诰命夫人,跟太子坐一桌吃饭还勉强说的过去,而他的三个妾室却没有诰命的身份,所以,不能上桌,至于张斌的儿子和女儿还有郑成功,按父辈的身份论,那也相当于三品的身份,这里面唯一犯了点忌讳的可能就是那个漂亮的小姐姐陈秀秀了。 这倒不是张斌有意犯忌讳,主要是因为郑成功、陈秀秀包括张香和张洋都是他给太子朱慈烺找来的玩伴,要感受人情味自然是从亲情和友情开始最好,亲情张斌是没办法让朱慈烺感受了,他只能让朱慈烺尽量多的感受一下友情,所以,他一次给朱慈烺找来了三个小朋友。 第七卷 第二十五章 流连忘返 小太子朱慈烺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宽松的氛围,一桌子人吃饭,包括他在内竟然有五个小朋友,这也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他身边坐着对他最好的师傅,他对面坐着跟他最亲的师兄,他两边是两个比他还小一点的小朋友,还有两个温柔体贴的师娘,还有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姐姐,他只感觉被一股温馨的气氛包裹着,整个人都放松了。 张斌家里吃饭并没有太多规矩,人一到齐,张斌拿起筷子,抬手招呼一声,大家就可以开吃了。 其他人都习惯了,张斌一招呼,他们便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夹菜了,反倒是朱慈烺,看着满桌好吃的,竟然不知道先夹哪个好了,张斌见状,直接夹起一块煮的相当酥软的回锅肉放到他碗里,慈爱道:“烺儿,试试这个,这个跟宫里的作法不一样,煮的时候放了香料,酥香软嫩,很好吃的。” 朱慈烺闻言,毫不犹豫的夹起那块回锅肉,一口嚼下去。 哇,真的好香,酥酥的,软软的,一口下去,满嘴肉汁,味道好极了。 香料在这个时候还算是一种奢侈品,像上好的八角、肉桂、兰陵茴香等都要几两银子一斤,崇祯自然不会去浪费这钱,所以,朱慈烺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肉,他三下两下嚼玩,一把吞下去,不由赞叹道:“真好吃!” 张斌见状,又给他夹了一块炸的黄黄的豆腐,介绍道:“烺儿,再试试这个,这个跟宫里的作法也不一样,是用油炸过,再用香料肉汤煮了一遍,然后再炒的。” 这些菜里面有一大部分都是张斌想出来的,他前世虽然不是什么厨师,但也经常自己做饭,明朝这会儿菜式并没有他前世那么丰富,他随意想了想,就能想出一堆“新奇”作法来。 像这个豆腐,就是他结合了后世的油豆腐和火锅麻辣烫的作法让人做出来的,不然这时候谁无聊的拿油把豆腐炸的金黄,还用香料肉汤煮一下再去炒。 朱慈烺闻言,迫不及待的试了一下,果然,又香又脆又软,同样好吃的很。 这时候,旁边的张香忍不住拿着勺子将碗里的一块香干舀起来,放朱慈烺碗里,献宝道:“太子哥哥,你试试这个吧,这是我最爱吃的香干,可香了。” 朱慈烺还是头次看到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师傅,这位是?” 张斌闻言,一拍脑门,失声道:“哎呀,你看为师这记性,都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为师的宝贝女儿张香,这是为师的宝贝儿子张洋,今天下午,让他们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好好。”朱慈烺也就随口一问,有时候小孩子在一起玩压根就不在乎对方是谁,只要玩的来就好。 这时候,另一边的张洋也忍不住献宝道:“太子哥哥,你试试这个吧,这是我最爱吃的肉丸,可好吃了。” 看他拿着勺子都趴桌子上了,颤巍巍的样子,好像就要摔倒了一样,朱慈烺连忙伸过碗去把肉丸接过来,一口咬下去,又是满嘴留香,他忍不住赞叹道:“好吃,好吃。” 张洋正洋洋得意呢,对面的陈秀秀突然嘟着嘴道:“洋洋,趴桌子上干嘛,掉碗里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吃了?” 这位小小姨可惹不起,张洋吓得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老老实实的吃起饭来。 张斌见状,连忙介绍道:“烺儿,这是你陈师娘的妹妹,陈秀秀。” 竟然忘了介绍这个小姑奶奶了,难怪她会嘟着嘴教训自己的宝贝儿子! 果然,陈秀秀一听张斌介绍她,嘴也不嘟了,反而笑眯眯的站起来,夹着一把切成细丝的豆腐皮,趴桌上,递给朱慈烺,甜腻腻的介绍道:“太子殿下,尝尝这个吧,这是我最爱吃的凉拌豆腐皮。” 师娘的妹妹,高了一个辈分啊,惹不起啊惹不起,朱慈烺连忙伸过碗,接过那把豆腐皮,像吃面条一样一把塞嘴里,使劲吃起来。 他一看这凉拌豆腐皮的卖相,以为不好吃呢,谁知道一吃嘴里,同样好吃到不行。 这个陈秀秀,在家里可是出了名的孩子王,包括郑成功两兄弟都怕不敢惹她,她刚还教训别人趴桌子上呢,这会儿她自己竟然也趴桌子上了,简直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 众人见状,不禁莞尔,饭桌上的气氛也因此热烈起来,包括戚芳华和洪蓉儿在内,都一个劲的给小太子敬菜,朱慈烺是来者不拒,吃的不亦乐乎,没办法,这一桌菜都是他爱吃的,每一样都好吃的不得了。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吃了三碗饭,直到感觉肚子有点撑了,他才停下来。 其实,在宫里也有人给他夹菜,但是感觉却大不相同,因为宫里给他夹菜的大多都是太监宫女,一个个如同木偶一般,满脸紧张,小心翼翼的,看着都倒胃口,哪像这里,都是师傅的亲人,一个个都亲切的不得了。 这一顿饭吃完,大家也熟络了,紧接着就该去玩了,由于是第一次带太子出宫,张斌并没有打算带着太子去其他地方逛,因为他自家的后花园就够大,足够太子玩一下午了,而且,他还为太子准备了很多新奇的玩具。 为了让太子对自己家流连忘返,他可是煞费了一番苦心,后花园都差不多被他改造成一个游乐场了。 朱慈烺这会儿也兴致高昂的很,有这么多小朋友陪着,他早就跃跃欲试了。 众人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很快便一起来到了后花园,对于这后花园的规模朱慈烺倒是一点都不吃惊,因为皇城西苑他也去过,那里可比这里大了无数倍,但是,一从后门走出来,他便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一辆小车,准确的说是一辆小推车,全部是木制的,而且上面还有围栏,有座位,不过那座位一看就是给小孩子坐的,大人估计连腿都塞不进去。 一看到那辆小推车,张香和张洋便欢呼着爬上去,并兴高采烈的叫道:“太子哥哥,快点上来啊,我们开车玩。” 朱慈烺闻言,忍不住学着他们的样子爬了上去,这下车明明有两排座位,三个人却都挤在前排,亲热的不得了。 他刚一坐好,张香便大叫道:“秀秀姐,秀秀姐,快点推,快点推。” 陈秀秀闻言,撸起袖子,露出粉嫩的小胳膊,抓住后面的栏杆,娇呼一声:“坐稳啦。”,随后,便推着车子向前跑去。 “呲呲呲呲”,一阵巨大的摩擦声响起,整个车子沿着花园外围的石板路飞快的向前滑去,张香和张洋都兴奋的在上面喊叫起来。 “呜呜,开车了。” “驾,快点,哈哈哈哈。”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感觉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好像整个人都飞起来了一样。 这后花园有两三百亩,跑一圈差不多就是一里路,陈秀秀怕是一圈都推不完就得累趴下了,为了让他们玩的尽兴,张斌朝郑成功使了个眼色,轻声的道:“成功,你去,秀秀累了,你就帮他们推。” 郑成功这个无奈啊,他其实已经不是小孩子心性了,几年书读下来,他心智已经差不多成熟了,跟小孩子一起疯玩,在他看来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但是,师命不可违,张斌都发话了,他只得不情不愿的追上去,跟几个“小朋友”玩起推车来。 这推车还是比较安全的,只要不推沟里去,翻车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所以,张斌等人并没有跟上去,只是走到花园中间一个凉亭里远远的注视着。 这个时候,戚盘宗也跟过来了,戚芳华毫无心机的道:“盘宗哥,有空带嫂子和大侄子过来玩啊,你看这花园,这么大的,平时也就秀秀带着香香和洋洋在里面玩,有点太冷清了。” 戚盘宗这个尴尬啊,他看了看张斌,无奈的道:“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我们锦衣卫是皇上的内卫,不宜与大臣过从甚秘。” 戚芳华哪里想的道这些,她不由遗憾的道:“走动下亲戚都不行吗?” 张斌看戚盘宗为难的样子,苦笑着摇头道:“芳华,你不懂,京城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祥和,一不小心就可能有杀身之祸,你就别为难盘宗了。” 戚芳华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拉着戚盘宗聊起其他话题来。 这边一堆大人在凉亭里闲聊,那边一堆小孩却是玩的不亦乐乎,没有大人在一边跟着,他们玩的更疯了,小张香直接从推车上站起来,拔出腰间的木剑,挥舞道:“杀啊,太子哥哥,我要当大将军。” 朱慈烺这会儿才注意到,小张香穿的竟然是一身粉红色的戎装,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提出要求,怎么忍心拒绝,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等长大了,我封你为香香大将军。” 小张香闻言,得意的娇笑起来,把小张洋羡慕的,也凑上来跟朱慈烺讨了个大学士的官,陈秀秀一看两姐妹都当大官了,她还在后面当苦力呢,立马就不干了。 她把车子一停,爬到后座,趴上去跟朱慈烺讨起官来,郑成功见状,只能接过她的位置,推着车子往前跑去。 这样疯玩了两圈,郑成功都推的满头大汗了,小张香这才意犹未尽的提议去玩滑梯。 这滑梯也是张斌根据后世幼儿园的滑梯设计的,不过整个滑梯都是木制的,上面也不是那种童话中的宫殿外形,而是仿照文华殿的式样做出来的,朱慈烺顿时感觉又是亲切又是新奇,跟着陈秀秀他们上去滑了一轮之后,他便喜欢上了那种飞速下滑的感觉,于是一堆小朋友又开始爬上去滑下来,排着队疯玩起来,而郑成功则跟个幼儿园阿姨一样,站在旁边小心的看护着,生怕他们谁一不小心掉下来了。 滑梯虽然好玩,跑上跑下的也着实累人,玩了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累的不行了。 这个时候,小张洋又提议去玩沙子,他所谓的玩沙子可不是跑河里去玩,在这后花园里面就有个巨大的沙池,四周和底下都是干净的石板,沙池里面的沙子也是清洗过的河沙,里面还有各种小木铲,小木锄,小木桶,不管是堆沙堡还是砌城墙都方便的很。 他们这一玩又是个把时辰,四周还有秋千、跷跷板什么的,还没来得及玩耍呢,可惜,时间却已经不早了。 临近酉时,张斌带着戚盘宗来到沙池旁边,微笑道:“烺儿,快酉时了,你该回宫了,不然皇后娘娘该着急了。” 朱慈烺闻言,不舍的看了看刚修建好的巨大沙堡,又转头看了看四周好多没玩过的好东西,那小脸上明显写满了落寞。 张斌见状,走上去轻轻的拍掉他身上的细沙,亲切道:“还想玩啊?” 朱慈烺使劲点头道:“想玩。” 张斌摸了摸他的头,慈爱道:“想玩可以下次再来啊,只要你好好学习,为师隔几天就带你来玩一次好不好。” 朱慈烺连连点头道:“好。” 张斌见状,拍了拍手,站起来,拉着他就要往外走,小张香却是在后面不舍的道:“爹,为什么要送太子哥哥回去啊,在这里跟我们玩几天不行吗?” 小张洋也使劲点头道:“是啊,是啊。” 就连一旁的陈秀秀都露出不解的表情,很显然,他们都不想这个玩伴离开。 张斌见状,含笑解释道:“太子将来要肩负治理大明的重任,可不能像你们一样天天玩。下次等太子有空了,爹在带他来玩好吧。” 朱慈烺闻言,好像感觉肩上真的多了点什么,他不由露出小大人一样的表情,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但小张香和小张洋还是那付不舍的天真模样。 太子朱慈烺就这样走了,不过他心中却多了个牵挂的地方,为了能经常来这里玩,他读书更用功了,张斌也适时的加快了教学速度,简单的汉字从一天三个变成了一天六个,很快他便将几十个简单的汉字全学会了。 紧接着,张斌又按计划开始教他三字经》,一天一句,一天一句,就这么耐心的教着,他仿佛真正变成了一个教书先生,只管教导太子,其他任何事他都不闻不问。 第七卷 第二十六章 昏君奸臣 崇祯这段时间真的很忙,这新年伊始,又是大计又是会试和殿试,他还要筹备消灭建奴和剿灭反贼的事宜,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废寝忘食的忙活了十余天,他终于忙抽出点时间来检查太子的学习情况了,这天下午酉时三刻,崇祯匆匆吃了点饭,便摆驾慈宁宫,来看太子朱慈烺了。 这个时候,朱慈烺竟然没有去玩耍,也没有休息,而是在张嫣的陪伴下,坐在自己的书房中练字呢。 听闻自己的儿子竟然这么好学,崇祯简直激动坏了,他挥退左右,轻手轻脚的走进朱慈烺的书房,又对里面的张嫣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这才偷偷走到朱慈烺身后伸头看起来。 这一看,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朱慈烺竟然真的会写字了,而且写的还颇为工整,这才几天啊! 他屏息静气看了一会儿,这才轻轻咳嗽一声,欣喜道:“烺儿,这么快就会写字了啊?” 朱慈烺闻言,回头惊喜道:“父皇,您来了啊。” 崇祯点了点头,凑上去,指着朱慈烺写的字,满含期待道:“烺儿,这是什么字?” 朱慈烺正好在写明字,他毫不犹豫的朗声道:“日月明,大明的明。” “好,烺儿真聪明。”,崇祯激动的问道:“这几天你还学了些什么字啊?” 朱慈烺骄傲的道:“学的可多了,有人口手,山石田、牛羊马,一火灭,二木林,三木森,两人从,三人众,好多好多,还有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这么多!崇祯难以置信的道:“真的吗,你都会写吗?” 朱慈烺骄傲的点头道:“会。” 崇祯立马迫不及待的道:“快,都写给父皇看看。” 朱慈烺闻言,毫不犹豫的抽出一张白纸,认真的写起来,从日月明,人口手,山石田、牛羊马一直写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几十个汉字,都没有停顿一下,很快,桌上就铺满了他写的字。 这些字只能说工整而已,跟那些堪比书法家的大臣写的字比起来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是,崇祯却如同看到了书法珍品一般,双眼冒光,双手发颤,一张张拿起来,爱不释手的看着,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好,写的好!” 他对朱慈烺的学习已经完全放心了,十余天就能学会这么多字,学习十年那还得了,不说状元之姿,进士水准是没有一点问题。 这个张斌还真是能干啊,不管任何事都没让他失望过。 但是,他打压张斌的心思却没有变,尽管张斌已经卸下福广总督的重任接受了詹事府詹事这个闲职,尽管张斌这段时间什么都没管一心教导太子,他还是要打压,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皇权,这种人,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对此,他心中没有任何愧疚,他认为,当皇帝的人就要冷酷无情! 甚至,等太子成年之后,他还要告诉太子,这种人不能用,就让他当一辈子詹事府詹事吧,教完皇太子教其他皇子,教完其他皇子教皇太孙,反正就是不能让他掌权。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种事情历朝历代的皇室都是这么做的,朱明皇室做的更为彻底,崇祯认为这才是为君之道,他这样做是应该的! 他也不看看,现在皇太极那只狡兔还在辽东蹦跶,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这些飞鸟还在西北到处乱飞,这个时候就想着收拾张斌,他简直是脑子有病。 不管张斌把太子朱慈烺教导的多好,第二天一早,上完早朝,他还是将温体仁、唐世济、王应熊这几个“不党不群,忠心侍君”的大忠臣叫到书房,开始商议,怎么打压张斌,清除张斌的党羽。 这会儿大计已经开始了,地方官员也开始陆续回京叙职了,正是打压张斌,清除张斌党羽的好时机。 在他手里,有一份长长的名单,这正是温体仁统计出来的所有张斌党羽,卢象升、孙传庭、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陈子壮等三品以上的文官列了一堆,曹文诏、戚元功、俞成龙、郑芝龙等武将也没有放过,反正只要在张斌出任福建巡抚和福广总督期间提拔起来的三品以上官员全部都列出来了,王徵、孙元化、宋应星等人倒是没有列,还有曹化淳、骆养性、徐光启、张之极他们更是一个不知。 不过,光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三品以上的官员足有十多个,这已经够吓人的了。 崇祯倒还没有癫狂到凡是张斌提拔起来的官员全部砍了又或是全部撤职查办,毕竟他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这些人也没有做任何对大明不利的事情,相反,他们很多都有功于大明,如果全部砍了又或者全部撤职查办,大明官场非乱套不可。 他定下的策略是明升实降,将这些人全部边缘化,让他们和张斌一样,出任没有什么实权的闲职。 崇祯定下基调之后,便开始一个个的商议起来。 第一个就是大名巡抚卢象升,他认为,虽然已经将卢象升从总督将到巡抚,但还是不保险,因为他卢象升里还有兵权,这样很不安全。 这里反正都是“自己人”,崇祯毫不忌讳的问道:“卢象升这个该怎么调动,你们有什么意见没,反正,不管怎么说,不能让他掌兵权。” 温体仁心中暗笑,这点他最在行啊,说到阴人,谁有他厉害,他不加思索道:“卢象升这会儿不是右佥都御史吗,不若直接给他升南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皇上您看怎么样?” 南都都察院那也是闲的蛋疼的衙门,一年到头基本没什么事,也管不了几个官员。 崇祯闻言,点头道:“嗯,很好,就擢升卢象升为南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至于大名巡抚之职就让陕西左布政使陈奇瑜接任吧。” 陈奇瑜是他比较看好的一个官员,当初三边总督出缺的时候,他就曾经考虑过,不过最后却变成了孙传庭和洪承畴的争夺,提名陈奇瑜的人是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御史,根本就没有能力和温体仁还有张斌争,所以,他很快便偃旗息鼓了,不过,崇祯却记住了这个陈奇瑜,一番考察之后,他绝对陈奇瑜的确是个人才,所以这次他便趁机把陈奇瑜提到了大名巡抚的位置上,虽然这会儿这个职位看着有点低,但是一旦要追剿农民军,便可让他总督山西和宣大兵马,到时候一下就提上去了。 其实,温体仁也有这个想法,甚至连卢象升的接替人选他都准备好了,可惜,崇祯突然“自作主张”提了个陈奇瑜,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大赞道:“皇上英明。” 崇祯很是受用的接下了这记马屁,接着又睿智道:“孙传庭这次就算了,已经贬为顺天府丞了,再降也没什么意思了,接下来就是福建现任官员了,就从毕懋康开始吧,长卿,你有什么建议?” 温体仁对怎么打压张斌一系的官员自然早有定计,他毫不犹豫的道:“毕懋康以前不是出任过南都工部左侍郎吗,不若直接将他擢升为南都工部尚书,皇上您看怎么样?” 南都工部就是个纯粹的闲散衙门,你不找事干基本上就没事干,就算你找事干也干不出什么名堂来,正好把人丢过去闲赋。 崇祯闻言不由点头道:“嗯,很好,下一个,蔡善继。” 温体仁阴阴的道:“这个蔡善继也无甚拿的出手的功绩,不若就将他调到南都都察院去当右都御史吧。” 就算京城都察院右都御史都只是挂个名,并没有任何职权,南都都察院自然更无任何权力,纯粹就是挂个名而已。 崇祯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下一个,邹维琏。” 温体仁还是毫不犹豫的道:“邹维琏曾出任延平推官,办案能力应该很强,不若擢升其为南都刑部尚书,皇上您看怎么样?” 南都刑部哪有什么案子可审,就跟应天府推官差不多,的确蛮合适邹维琏去闲赋的。 崇祯再次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下一个,陈子壮。” 温体仁继续阴阴的道:“陈子壮乃一甲探花,上上之才,不过,他这职位却是被张斌硬生生擢升上去的,这样对他的仕途发展不利,不若让他去南都礼部任左侍郎,先锻炼锻炼,皇上您看怎么样?” 这话说的,貌似是为陈子壮好,其实就是让他去南都礼部闲赋,崇祯自然没意见,接下来,他继续照个名单一个个的往下念去,这些人温体仁早就想好了去处,大多都是南都六部和都察院等闲散衙门的闲职,基本没有任何职权,像南都兵部和南都户部等稍微有点职权的都没他们的份。 这些人如果有闲情逸致的话倒是可以天天聚到一起吟诗作对,体验秦淮风月,但是,他们都是忧国忧民的贤臣,把他们放到养老衙门闲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崇祯在历史上就经常干些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像赫赫有名的孙传庭,在陕西剿灭农民军主力,活捉农民军首领高迎祥,又设计埋伏李自成,杀的李自成仅余十八骑逃脱,战功卓越,令农民军闻风丧胆。 但是,崇祯就是听信阉党余孽薛国观和杨嗣昌的谣言,不但不重用孙传庭,当孙传庭进京勤王的时候,他还将孙传庭拒之门外,连见都不愿意见一面,气的孙传庭忧愤交加,以致耳聋,孙传庭因此引病告退,他又听信谗言把孙传庭贬为平民并将其囚禁,足足关了孙传庭将近四年。 等卢象升被杨嗣昌和高起潜害死,形势急转直下,大明危在旦夕,他又从监牢里把孙传庭提出来,令孙传庭去跟农民军拼命,此时农民军大势已成,光李自成手下就有雄兵数十万,孙传庭被逼仓促应战,结果战死渭南,崇祯还听信谗言,认为他诈死潜逃,连一句话慰藉的话都没有! 崇祯之昏聩,简直令人无法理解,其实,可以归结为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识人不明。 当皇帝的,或者说当老板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知人善用,只要用对了人,躺着都可以收钱,一旦信错了人,自己累死都没用,看不清人,才是崇祯最大的悲哀。 他不是没有付出过信任,但是,他信任的差不多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所以,他累死都没用。 这会儿,他就在饶有兴致的跟温体仁、唐世济和王应熊这帮奸臣讨论怎么收拾为国为民的忠臣,收拾完文臣,他连武将都不放过。 武将排在第一的就是曹文诏,这位明末第一猛将,现在在他眼里就是张斌手下的头号打手,广东总兵官其实手下并没有什么人马,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轻易放过,他跟温体仁等人商讨过后,决定直接将曹文诏“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前军右都督,这官职说起来吓死人,其实就是管屯卫的,没有兵部的调令,曹文诏一兵一卒都调不动! 对功勋卓越的戚元功他同样荒唐,他听信了温体仁的谗言,认为戚家军已经成为张斌的私兵,不但不可用,还浪费粮饷,干脆下旨,就地解散戚家军,并将戚元功“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后军右都督,还是个有名无实的闲职。 俞成龙的命运同样如此,直接“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左军右都督,让他们到金陵玩去! 最后一个郑芝龙他们却不敢乱来了,因为郑芝龙这家伙就是个海盗,你敢收拾他,他就敢造反,你敢不给他发粮饷,他就敢占这月港和珠海自己收粮饷,面对这么一块滚刀肉,不但温体仁心里发怵,连崇祯都有点心里发毛,十多万海盗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把人家逼反了,那简直无法收拾,最后,他们一致认为,郑芝龙这个就不要动了,随他去吧,一个海盗也不大可能为张斌拼命。 把“张斌的党羽”全部安排好了,貌似这次商讨就结束了,温体仁却是突然提议道:“皇上,福广官员这么一换恐怕会变成一盘散沙,各自为政,要不派个总督或者巡抚过去震慑一下?” 崇祯闻言,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派山东左布政使熊文灿巡抚福建,兼抚广东吧。” “噗”,温体仁闻言,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他是想安排自己人过去继续贪腐,却不曾想崇祯早已有了人选! 第七卷 第二十七章 内阁大学士 张斌并不知道崇祯已经下定决心要清理他的“党羽”,这段时间,他越发像一个专职教导太子的教书先生了,甚至詹事府他都很少去,有什么事都是文震孟和孔贞运到文华殿来请示他,他是能放权就放权,貌似连詹事府的事都不想管了。 这天上午,教习完一句《三字经》,又考核了一下太子这几天的学习情况,他再次宣布,带朱慈烺出宫去玩半天,以示奖励。 朱慈烺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了,师傅家那些好吃的菜肴,新奇的玩具,还有超好玩的后花园,这些正是他这段时间刻苦学习的动力,还有小香香、小洋洋和秀秀小姐姐更是他这几天一直念念不忘的好玩伴,今天,终于又可以跟他们一起玩耍了。 崇祯对这事倒是说话算数,张斌带太子出去走走他并不反对,只是每次都要带上百锦衣卫随行保护。 这次带队的仍然是戚盘宗,不过,他今天貌似有点不对劲,从见到张斌的那一刻开始就隐隐县露出一副焦虑之色,貌似有什么急事要跟张斌说。 张斌倒是淡定的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直到陪朱慈烺用完午膳,一堆小朋友又推着车子跑开了,他才淡淡的道:“盘宗,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戚盘宗尴尬的看了看戚芳华和洪蓉儿,这才附在张斌耳边小声道:“皇上今天和温体仁他们商量了一上午,好像是要对建斗和孟侯他们出手了!” 还出手,这崇祯和温体仁也太无聊了吧,自己都韬光养晦这么久了,几乎到了不问世事的程度,他们竟然还不愿放过自己的手下,张斌略微有些恼怒的问道:“温体仁准备怎么对付建斗和孟侯他们?” 戚盘宗又尴尬的看了看戚芳华和洪蓉儿,犹豫了一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斌。 张斌接过信封,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特意对戚芳华和洪蓉儿叮嘱道:“这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跟任何人说,明白吗?” 直到戚芳华和洪蓉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才小心的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仔细看起来。 信上依然没有任何称谓和署名,整个就是一张官员任免和调动的清单。 卢象升除大名巡抚,“擢升”为南都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大明巡抚之位由陕西左布政使陈奇瑜接任; 孙传庭继续任顺天府丞; 毕懋康除福建左布政使,“擢升”为南都工部尚书; 俞成龙除广东水师总兵,“擢升”为南都五军都督府左军右都督; 郑芝龙继续任福建水师总兵,调山东左布政使熊文灿巡抚福建,兼抚广东。 张斌看罢,冷哼一声,崇祯和温体仁玩的是明升实降,把自己手下正三品以上官员全部调去闲散衙门任职,搞得他们手里没有任何实权。 还算他们识相,没有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如果他们敢把自己的手下拖出去砍了,那就是逼自己造反! 这个结果倒不是不能接受,张斌想了想,招手让远处警戒的张差过来,郑重的叮嘱道:“你坐快船去趟福广,现在就走,去告诉毕大人他们,让他们韬光养晦,稍安勿躁。另外让孟侯和伯达通知所有乡绅,如果后面有官员贪腐,让他们先向新任巡抚告发,如果新任巡抚解决不了,再来找我们。” 张斌对熊文灿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当初福建巡抚的位子等于就是间接夺了熊文灿的,所以,他对熊文灿做过一番调查。 熊文灿这个人虽然爱忽悠人,人品还是不错,清正廉洁,刚直不阿,让他当福建巡抚起码不会让福广出现大面积贪腐,就因为这点,让他当福建巡抚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温体仁却不这么想,他可不管熊文灿人品怎么样,为官怎么样,福广这块肥肉没吃到,他就是不爽。 这次虽然“干翻”了潜在对手张斌,自己却没捞到多少好处,大名巡抚和福建巡抚这两个关键的位置都被人“抢”去了,他火大着呢。 他认为肯定是哪个内阁大学士暗地里向崇祯推荐的人选,不然,崇祯不可能会启用陈奇瑜和熊文灿。 原本他还想慢慢等待时机的,某些内阁大学士却如此的不识趣,硬要跟他“作对”,他真有点忍无可忍了! 这会儿内阁大学士总共是五个,除温体仁自己以外还有徐光启、吴宗达、钱象坤和郑以伟。 徐光启这个,温体仁一直没怎么在意,因为徐光启并没有跟他争权夺利,大部分时间,徐光启都在蒙头著书,这老头,编完《农政全书》又在编《崇祯历书》,好像掉书坑里了一般,基本就不怎么管事,再加上崇祯对徐光启也比较重视,因为像《农政全书》和《崇祯历书》这种巨著流传下去,崇祯也有一份功绩在里面,崇祯对这个那是相当在意的,所以,温体仁一直没想过要动徐光启,就让这个书呆子继续编下去,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还有钱象坤这个人也比较特殊,因为钱象坤是浙江会稽人,虽然未加入浙党,但是跟温体仁却有一定的关系,就因为他考科举的时候温体仁曾经提携过他,所以,他一直都把温体仁当座师看待,对温体仁那是相当恭敬的,所以,温体仁也没想过要动他。 剩下的吴宗达和郑以伟就比较操蛋了,老是跟他“作对”。 吴宗达这个人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很多时候遭遇温体仁排挤和陷害的官员去找他求助,他都会想办法酌情相助,因此深受朝臣的爱戴和尊重,温体仁对他却极度不爽,这个老匹夫,老坏自己的事,到处卖人情装好人,着实可恶! 郑以伟这个家伙更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经常跟他“抬杠”,坏了他不少好事,他严重怀疑,陈奇瑜和熊文灿就是郑以伟向崇祯推荐的,此人不除,他怎么独揽朝纲! 于是乎,温体仁又秘密召集一众亲信商议起来,准备行险一搏,把这两个家伙给干下去! 要说吴宗达和郑以伟这两个人还真是比较不错的官员,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劣迹,也不结党,也不营私,所以,崇祯对他们还是比较信任的,要想把他们干下去,真的很难,不然温体仁早就动手了。 这次,他们是真把温体仁给“惹”毛了,不然温体仁也不会如此急着动手。 对于本身没什么劣迹的人怎么动手呢? 这个自然难不倒温体仁,他们本身没有劣迹可以去挑他们亲朋好友的毛病嘛,如果亲朋好友里面再挑不出一个有毛病的,那就牵强附会,给他们找几个有毛病的门生嘛,总之,忽悠崇祯这个糊涂蛋并不是很难的事情,就算一时把他们搞不下来,也要让崇祯对他们产生怀疑,让他们没法再在崇祯面前“进谗言”! 要说无中生有,鸡蛋里面挑骨头,那正是温体仁这些阉党余孽的强项,当天晚上,他们就给吴宗达和郑以伟炮制出了无数罪名,随便“爆”出几个来都能让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天一早,崇祯便收到一堆弹劾奏折,这些奏折有浙党一系言官上的,也有齐党一系言官上的,还有依附浙党的阉党余孽上的,总之,上奏折的人很多,他们弹劾的都是吴宗达,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一个,那就是吴宗达结党营私!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不是说吴宗达不结党也不营私吗,怎么又有一堆人弹劾吴宗达结党营私呢? 他们这样胡说八道,弹劾一个内阁大学士,就不怕崇祯发飙吗! 这些人自然不是在凭空捏造,他们说的都是有那么一点依据的,不管是牵强附会也好,还是道听途说也好,总之,奏折的内容都那么一点事实依据在那里。 他们所谓的依据其实是南直隶武进和宜兴地区的一段佳话,吴宗达出生于南直隶常州府武进县,其祖籍是常州府宜兴县,关于他祖籍到底在武进还是在宜兴,还曾引起过一番争论,因为他常州吴氏实在是太出名了。 他祖父吴性是嘉靖朝的进士,他二伯吴可行和三伯吴中行是隆庆朝的进士,他更是高中万历三十二年甲辰科一甲第三名,还有他的两个堂弟吴亮和吴元亦在万历朝高中进士,还有他的四个堂侄,吴玉、吴鼎、吴彦之、吴之芳也分别在天启朝和崇祯朝高中进士,也就是说,他们常州吴氏四代就出了十个进士! 一般人家要是出了一个进士,那都是光宗耀祖了,要是出了两个进士,那都值得大书特书了,但是,他家里却刷刷刷一股脑冒出了十个进士,这在整个明代,甚至是有科举考试以来都是相当罕见的事情,常州吴氏也因此名震江南,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吴宗达被攻击了。 一门四代十进士,这原本是足以载入史册的美谈,但是,到了温体仁一干阉党余孽这里,却成了结党营私的证据! 这种事如果硬要鸡蛋里面挑骨头,那能挑出一箩筐来。 比如,他的堂侄吴鼎和吴之芳正好是在崇祯四年也就是他入阁那一年高中进士,这里面没有猫腻吗? 就算没有,那也得有啊,仅这一件事,以温体仁为首的阉党余孽就能给他炮制出无数“罪证”,反正言官风闻言事无罪,我们听别人说的,你咬我啊? 还有,吴亮和吴元这会儿一个大理少卿,一个江西左布政使,你这不是在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吗? 就算不是,那也得是啊,就算不是你吴宗达提拔的,那也的跟你扯上关系啊! 这一堆弹劾奏折扔出来,崇祯瞬间又懵逼了,他还真不知道吴宗达有这么多兄弟子侄高中进士,这常州吴氏是不是在结党营私呢? 他真的无从判断,因为很多奏折说的都跟真的一样。 比如,吴亮和吴元在万历朝和天启朝仕途并不怎么顺利,一到崇祯朝就刷刷往上升,不是吴宗达暗中策划的才有鬼了。 其实,这个跟吴宗达真没任何关系,万历朝的时候吴亮和吴元刚中进士不久肯定升不到哪里去,到了天启朝,魏忠贤只手遮天,不愿意依附他的官员不被干掉就算不错了,想升职那简直就是做梦,所以,很多正直的官员在天启朝不是隐退了就是躲地方上熬日子,基本没有获得什么升迁,很多都是在崇祯朝提起来的,这个并不奇怪,但崇祯自己却没搞清楚这一点,他还真有点怀疑是吴宗达在暗中搞鬼,提拔自己的亲戚! 又比如,吴宗达的堂侄吴鼎和吴之芳在崇祯四年高中进士这件事,这里面没有猫腻吗? 崇祯当时压根就不知道吴鼎和吴之芳是吴宗达的堂侄,他感觉自己又被朝臣给耍了,一阵隐隐的羞辱感让他大为光火。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背地里搞鬼,我看你们当着我的面敢不敢搞鬼! 崇祯看完奏折,便怒气冲冲的把吴宗达招过来,将奏折往他跟前一丢,倒要看吴宗达怎么说。 吴宗达这个莫名其妙啊,毫无征兆的崇祯就把他招过来了,还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战战兢兢的趴地上将奏折一一翻开仔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这并不是因为他做贼心虚,他这是被温体仁等阉党余孽的无耻给吓到了。 这些上奏折的人崇祯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很,这些都是浙党、齐党和其他依附温体仁的阉党余孽啊! 温体仁,你也忒无耻了,多大的仇啊,你弄我就算了,竟然要连我的亲族一起弄,有必要这么丧心病狂吗? 崇祯看他那副惊恐的样子,还真以为他是做贼心虚,好啊,又逮着一个,而且还是内阁大学士,真当朕瞎了眼吗? 他毫不留情的问道:“吴宗达,吴亮和吴元是不是你堂弟?” 吴宗达能说什么,这是事实啊,他只能颤巍巍的点头道:“回皇上,是。” 崇祯又冷冷的问道:“吴鼎和吴之芳是不是你堂侄?” 吴宗达冷汗淋漓的点头道:“回皇上,是。” 崇祯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欺瞒朕,你们为什么都要欺瞒朕?” 吴宗达心里这个苦涩啊,这种事整个江南都传的家喻户晓了,我有必要跑你皇上跟前张扬吗? 他只能颤声解释道:“皇上,微臣以为您知道,因为整个常州甚至整个南直隶几乎没人不知道这事,是微臣错了,没有特地向皇上说明。” 崇祯闻言一愣,这么多人知道,那吴宗达就不是有意欺瞒了,真是这样吗? 他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烦闷到无以复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干脆把手一挥,不耐烦的道:“下去吧,好好去反省反省。” 第七卷 第二十八章 奸计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吴宗达失魂落魄的走出御书房,脸上满是沉痛之色,皇上让他反省,他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他要反省的不是四个堂侄为什么能考上进士,也不是两个堂弟为什么能当上高官,而是自己为什么还要眷恋不去。 现在的朝堂还值得待下去吗? 温体仁野心勃勃,玩弄权术,陷害忠良,篡权夺利,阉党余孽乘势而起,窃据高位,胡作非为,而皇上却被这些奸妄蒙蔽了圣听,将一个个忠臣良将罢官削籍,甚至问罪论斩! 他常州吴氏怎么了,一门十进士,兄弟皆高官,那凭的是真本事,在常州谁人不知他吴氏子弟读书之刻苦,家规之严苛,他小时候就经常因为完不成功课被打板子,有时候手都抽烂了,他父亲还是含泪使劲抽,十余年寒窗,他们一刻都不敢懈怠,再加上叔伯、祖父等进士出身的严师轮番教导,他们这么多兄弟子侄考上进士很奇怪吗? 他知道,皇上已经被这些阉党余孽给控制了,就如同当初阉党控制先帝一般,忠臣良将如若不及早隐退,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阉党的手段他也十分清楚,当初魏忠贤也如同温体仁一般,开始的时候还有点顾忌,一旦控制了皇上,只手遮住了苍天之眼,那便会变的毫无人性,多少忠臣良将被折磨至死,多少刚正不阿的硬骨头被打的血肉俱脱,骨断筋折,那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弥漫京城的血腥味!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阉党害人从来都是株连九族,他如果不知进退,很有可能盛极一时的常州吴氏会被整的断子绝孙,惨绝人寰,所以,回到书房之后,他立马写了份辞呈,引咎辞职,同时他还命人通知吴亮、吴元、吴玉、吴鼎、吴彦之、吴之芳,全部辞呈,赶紧辞呈,趁温体仁还没有丧心病狂,趁皇上还没有举起屠刀,赶紧逃,逃回去好好教导子弟,等待明君降世,常州吴氏或许还能再次崛起,如果心存侥幸,眷恋不去,灭族之祸,就在眼前! 吴宗达的辞呈递上去崇祯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他连假假挽留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准了,他对这些“欺瞒”他的大臣已经失去了耐心,走就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欺瞒”他的大臣朝中越少越好。 吴宗达就这么走了,连带吴亮、吴元等吴氏家族子弟全部辞官归隐,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留恋,一下走了个精光,崇祯也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挽留,全部准了! 吴宗达突然引咎辞职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现在朝堂中就他和郑以伟勉强能和温体仁抗衡了,郑以伟比较偏向于和温体仁争锋相对,对救人伸冤什么的并没有多少兴趣,只有吴宗达热心助人,一般只要本身没有什么劣迹,真是被温体仁一干阉党余孽诬陷的,他都会想办法帮人伸冤,他这一走,朝臣等于就失去了一个保护伞,从此就只能任温体仁鱼肉了,简单来说就是,温体仁一旦盯上谁,谁就得完蛋!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跟在郑以伟身后与温体仁争锋相对,斗个死去活来。 但是,胆敢这样做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来,因为敢于跳出来跟温体仁斗的人差不多都被他收拾完了,郑以伟这个,温体仁也开始着手收拾了! 要说郑以伟这个人,还真不好收拾,因为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官三十多载基本没任何劣迹,而且他也没什么兄弟子侄在朝为官,更没有任何结党营私的迹象,面对这么一个刀枪不入的人,还真难以下手,这也是温体仁一直没有动他的原因,不是不想动,而是没理由,没借口动。 不过,这个时候温体仁羽翼已丰,内阁唯一能给郑以伟支援的吴宗达也被他给收拾了,对付势单力孤的郑以伟他还是有办法的。 大学士吴宗达引咎辞职,内阁自此便少了一个人,由于大计和科举正在进行,崇祯无暇组织廷推递补阁臣,这内阁人数暂时是没办法增加了,但是,这奏折数量却不会因此而减少,所以,内阁四个大学士更忙了,票拟的时候那就跟打仗一样,根本就来不及多想。 这天,温体仁“偶感不适”,头疼异常,所以,他没有参与票拟,只是将奏折稍微分了一下,分给三个大学士,请他们帮下忙,把票拟写好。 三个大学士没得办法,谁没有个三病两痛呢,首辅大人都这样了,大家只能把他的奏折匀一匀,帮忙把票拟写了。 这下三人就更忙了,每人都有一百多份奏折,都得细细看一遍,然后把处理意见写上去,如果再磨磨唧唧,那估计晚上都写不完。 郑以伟也没想这么多,只是一份一份奏折认真的看着,然后飞快的写上自己的处理意见,当看到御史水佳允弹劾兵部右侍郎梁廷栋的奏折的时候,他略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写上了自己的建议:无有实据,请都察院查证后再酌情处理。 兵部右侍郎梁廷栋他很熟,因为梁廷栋乡试的时候他是主考,梁廷栋考中举人之后也曾向他请教过一些问题,两人也算有点师徒缘分,后面梁廷栋高中进士,留京任职,也曾执弟子礼拜访过他,所以,他对这个梁廷栋比较关注,对梁廷栋的为人也比较了解。 御史水佳允他也有所耳闻,这个人与阉党干将,齐党大佬王永光手下的打手袁弘勋是同乡,而且两人过从甚密,而袁弘勋曾因收受参将胡宗明贿赂被梁廷栋弹劾,被下狱关了几年,最后还是加入阉党之后才获得新生,所以,袁弘勋恨透了梁廷栋,这会儿袁弘勋因为王永光诬陷袁崇焕一案被拖出去砍了,他的知交水佳允伺机给他报仇并不奇怪。 不过,这个水佳允弹劾的事情也太离谱了,吏部职方司主事安国栋受贿竟然牵连到梁廷栋身上去了,就因为这个安国栋曾经在梁廷栋手下任过职! 如果御史水佳允在他跟前,他绝对会骂一句,你们阉党余孽说话做事能靠谱点不,用这种理由来弹劾兵部右侍郎,脑子有病还是怎么了? 但是,这会儿水佳允并不在跟前,他的票拟是写给皇上看的,所以,他只写了一句:无有实据,请都察院查证后再酌情处理。 这原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连崇祯看了水佳允的弹劾奏折都一笑置之,直接批了个留中然后就扔一边了,这意思就是说,这么荒唐的事就算了,查都不用去查了,奏折也不用批复了,留在内阁存档吧。 谁都没想到,这是温体仁给郑以伟设下的一个套,其实这天温体仁头一点都不疼,御史水佳允的奏折也是他故意分给郑以伟的! 话说,这么荒唐个事情能扳倒一个内阁大学士吗? 正常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崇祯这个糊涂蛋当皇帝,一切皆有可能! 当天晚上,梁廷栋的“好友”,兵科给事中葛应斗便偷偷来到梁廷栋府上,告诉他,御史水佳允弹劾他指使吏部职方司主事安国栋收受贿赂买官卖官,并列举了几个梁廷栋提拔起来的将领,说这些都是梁廷栋收受了贿赂之后提拔起来的,皇上看到奏折后大为震怒,要收拾他呢! 梁廷栋闻言,吓了一大跳,第二天一早,他便上书申辩,将自己和安国栋的关系解释了一番,又将他提拔的那几个将领的功勋全部列举出来,证明他并不是因为收受了贿赂才提拔这几个将领的,至于他指使吏部职方司主事安国栋收受贿赂买官卖官那更是无稽之谈。 这原本就是无稽之谈,郑以伟看到他申辩的奏折只是一笑置之,崇祯看到了他的奏折也只是一笑置之,随意批复了一下就发回内阁了。 但是,温体仁却突然发动了,他直接拿着水佳允的弹劾奏折和梁廷栋的申辩奏折跑到御书房来求见崇祯来了。 崇祯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呢,连忙将他招进来,结果,君臣一番见礼之后,温体仁竟然把这两天两个最荒唐的奏折郑重的呈了上来,请他仔细看一下。 崇祯仔细看了一遍,不由失笑道:“长卿,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水佳允很无聊啊,这事就算了,御史风闻言事无罪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再说这种小事也无伤大雅,就当没发生过就行了。” 温体仁却是装出气愤的样子,痛心疾首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啊,这事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崇祯闻言,不由好奇道:“噢,怎么了,这事还有什么隐情吗?” 温体仁继续痛心疾首道:“皇上,请恕微臣失礼了,您不知道啊,您被人给耍了!” 竟然有人敢耍朕,崇祯立马把脸一板,愠怒道:“怎么回事,你好好给朕说说。” 温体仁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还是装出气愤的样子,继续痛心疾首道:“皇上,您想想,御史水佳允的奏折您的意思是留中,内阁也没有发下去,而是直接存进文案库了,梁廷栋怎么知道的?他又上什么申辩奏折?而且还上的这么快!” 崇祯闻言,果然开始思考了,对啊,梁廷栋怎么知道有人在弹劾他,还知道弹劾的内容,而且这么快就上了申辩奏折,这不正常啊,他冷着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梁廷栋怎么知道有人在弹劾他,而且对弹劾的内容都这么清楚!” 嘿嘿,终于上当了,温体仁在心中阴阴一笑,表面上却是装作为难道:“皇上,有些话微臣不知道当不当讲,讲了得罪人,不讲又怕皇上继续被人耍下去,微臣着实为难啊。” 什吗?有人耍朕你还不说,什么意思! 崇祯厉声道:“说!” 温体仁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咬牙道:“皇上,您被郑以伟给耍了,他表面上不党不群,其实暗地里一直在培植党羽,这个梁廷栋就是他暗地里培养起来的党羽之一,当初梁廷栋乡试他就是主考官,梁廷栋一直遵他为座师,两人秘密来往很多年了,梁廷栋留京任职的时候就曾执弟子礼去拜访过他,后面他却隐藏了这层关系,表面上装的跟梁廷栋不熟的样子,为的就是欺瞒皇上,暗地里培植党羽啊!” 崇祯闻言,大怒道:“还有这种事?” 温体仁“沉痛”的点头道:“这事朝堂官员都有所耳闻,只是皇上您不知道而已,就像这次水佳允弹劾梁廷栋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奏折微臣也看过了,只是因为昨天微臣身体不适,头痛欲裂,无法提笔,才请郑以伟代为票拟,没想到,今天一大早梁廷栋的自辨奏折就上来了!水佳允弹劾梁廷栋的奏折就微臣和郑以伟还有皇上您看到过,微臣昨天头疼,回去就睡了,怎么可能去告知梁廷栋,皇上您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专门派人去告知梁廷栋吧?” 崇祯凝重的点头道:“朕的确没派人去告知梁廷栋。” 温体仁顺势污蔑道:“那事实就很清楚了,是郑以伟偷偷告知了梁廷栋,所谓关心则乱,他这是怕自己的得力干将出事啊!都察院的御史弹劾谁,在没有定论之前本应该严格保密的,要是他们弹劾谁都被弹劾的人知道了,岂不到处结仇,这样一来,还有谁敢风闻言事啊,郑以伟这是明知故犯啊,他为了包庇自己的党羽,竟然蔑视朝廷的法度,微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斗胆向皇上揭发此事,就是怕皇上被这种奸妄继续耍弄下去啊!” 崇祯冷冷的点了点头,咬牙道:“嗯,朕知道了,你做的很好,下去吧。” 温体仁闻言,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缓缓的退了出去,他转身的时候,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奸笑! 崇祯当然看不到温体仁的奸笑,这会儿他只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被气炸了,先是吴宗达,现在又是郑以伟,这些自己看重的大臣竟然一个个瞒着自己结党营私,真当朕好糊弄吗! 他直接把奏折往桌上一拍,怒喝道:“传郑以伟!” 郑以伟这几天写票拟简直写的头晕脑胀,压根就不知道崇祯这会儿召见他是什么事,没想到,他一进御书房,才匆匆的行了礼,崇祯便冷冷的问道:“梁廷栋你认识吗?” 认识啊,郑以伟也没想太多,老老实实的回道:“回皇上,微臣认识。” 崇祯又冷冷的问道:“他乡试的时候你是不是主考官,他是不是一直对你执弟子之礼?” 郑以伟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个时候,他才听出来,皇上这口气不对劲啊!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啊! 他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回道:“回皇上,是的,微臣主持乡试的时候梁廷栋正好考中了举人,所以,他一直对微臣执弟子之礼。” 崇祯气得把奏折往他跟前一甩,怒喝道:“你真当朕这么好糊弄吗,你以为暗自结党朕就不知道了吗?” 郑以伟捡起身前的奏折一看,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温体仁设下的奸计! 老铁!还在找“大神网文“免费更新 百度直接搜索:“tv“看免费,没毛病! (=tv) 第七卷 第二十九章 权欲熏天 郑以伟这几天的确忙晕了头,一点都没在意水佳允弹劾梁廷栋这种小事,所以,不知不觉他就中了温体仁的奸计。 他看到眼前的两份奏折,再回想起刚过来的路上遇到温体仁的时候,温体仁那得意的奸笑,他瞬间就明白了,整件事情都是温体仁安排的。 水佳允弹劾梁廷栋原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们的目标不是梁廷栋,而是他郑以伟! 梁廷栋肯定是温体仁派人通知的,他上书自辨纯粹就是多此一举! 温体仁之所以派人通知梁廷栋,纯粹就是为了炮制他郑以伟漠视法纪,结党营私的“罪证”! 这件事情还说的清吗? 郑以伟稍微想了一下就发现,整件事都是温体仁精心策划的,他根本就说不清了!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向梁廷栋告密的人,他相信,这个人如果找出来,那更加不得了。 温体仁肯定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个告密的人有可能是他的党羽,如果找出来,肯定会拼命往自己身上栽赃,那时候他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个告密的人还有可能是自己和梁廷栋的熟人,温体仁完全可以通过隐晦的办法让其得知水佳允弹劾梁廷栋的事,并夸大其词,吓得他赶紧去通知梁廷栋。 如果是后者,那这事就更可怕了,温体仁这是要使连环计,一举将跟自己有关系的朝臣全部收拾干净! 趁着看奏折的时间,郑以伟考虑了很多,他发现,在崇祯这种生性多疑的皇帝面前,他根本就没办法将这件事解释清楚了,如果自己竭力辩解,还有可能会牵连更多正直的官员。 算了,不如归去,就此认栽,自己将所有事情扛下来,引咎辞职,其他人应该还不会被牵连。 至于温体仁,让老天去收拾吧!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趴伏在地上,违心道:“皇上请息怒,微臣并非有意漠视法纪,兵部右侍郎梁廷栋的才干和功绩有目共睹,而御史水佳允乃王永光一党干将袁弘勋的同乡,两人过从甚秘。昔日袁弘勋收受参将胡宗明贿赂被梁廷栋弹劾,被下狱关了几年,水佳允也差点被牵连,袁弘勋为自救加入阉党,梁廷栋也与这两人结下了不解之仇。现袁弘勋已然伏诛,水佳允跳出来弹劾梁廷栋,就是为了报昔日之仇,微臣害怕梁廷栋这样一个能臣被阉党余孽陷害,所以才派人通知梁廷栋,叫他小心提防。微臣为此破坏法纪,实属不该,还请皇上责罚。” 崇祯闻言一愣,原来还有这由头,他又有点犹豫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责罚一个内阁大学士,有必要吗?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必须搞清楚,他冷冷的问道:“你的意思,你没有结党营私?” 郑以伟坦然道:“皇上明察,所谓结党营私者,一为权,二为利,微臣虽蒙皇上恩宠,贵为内阁大学士,自问还未曾为自己谋取过任何私利,皇上可以派人去查,微臣家里只剩这一个月的口粮,微臣的亲人也只有几亩薄田赖以糊口,其余俸禄钱粮,微臣全部捐出去赈济灾民了。皇上如若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抄了微臣的家,如若能抄出一两余银,微臣甘受千刀万剐之刑!” 这话就有点严重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去抄一个阁臣的家,甚至将人凌迟处死,崇祯倒还没有癫狂到这种程度。 郑以伟的清廉那也是出了名的,这个崇祯都有所耳闻,他的家人甚至连好点的衣服都没一件,穿的全是粗布麻衣,如果这都要去抄人家的家,那就荒唐了。 崇祯只能悻悻的挥手道:“行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郑以伟已经不用反省了,因为他都反省好了,回去之后,他立马写了封辞呈交上来! 这下,崇祯有点犹豫了,毕竟郑以伟结党营私之事还没有定论,如果就为了泄露弹劾奏折这种小事撸掉一个阁臣,那也太过儿戏了。 他终于做出了挽留,下旨宽慰了郑以伟几句,但是,郑以伟却一心请辞,他连上三份奏折之后,崇祯终于不耐烦了,真当朕离了你就不行吗! 于是,崇祯不再挽留,又一个内阁大学士引咎辞职。 郑以伟原本就积劳成疾,身体差的很,被温体仁这么一通陷害,他更是气的几欲喷血,回去没两天,他就病倒了,而且病了没两天,他就死了! 崇祯闻讯,唯有长叹一声,朝堂上的正直之士却是一片愁云惨淡,吴宗达被温体仁弄走了,郑以伟被温体仁弄死了,这朝堂怕是要成为温体仁的天下了。 那是自然,温体仁陷害吴宗达和郑以伟不就是为了掌控朝堂吗,现在两人都被他弄下去了,谁还敢与之争锋! 内阁一下少了两个大学士,不增补是不行了,郑以伟去世的第二天,早朝,奏对结束,崇祯便宣布,让所有朝臣廷推内阁大学士。 这个时候,所有温体仁一系的朝臣,包括浙党、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阉党重掌朝纲的时候到了,从此朝堂又将成为阉党的天下! 其他朝臣,有的满面怒容,有的面露忧色,有的满脸绝望,更有的已经萌生退意,他们知道,温体仁已经无人能治了,大明的朝堂又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张斌淡淡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吴宗达和郑以伟的事情他自然相当清楚,温体仁要收拾他们的时候,他便收到了曹化淳的警报,如果这两个人跟他关系好的话,他或许会想尽办法去挽救一下,但是,这两个人跟他并不熟,而且他对两人的作法也不是和赞同,一个只知道争锋相对,一个只知道事后救人,这样做根本就救不了大明,也斗不翻温体仁,他们纯粹就是在做无用功,所以,张斌对挽救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无人能阻止温体仁掌控朝堂,所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徐光启暗暗投来询问的目光时他都没一点反应。 他狂任他狂,温体仁那点本事张斌相当清楚,他收拾不了农民军,也干不过建奴,除了会争权夺利,他会个屁,崇祯要这么信任他,任其胡作非为下去,终究会尝到苦果,到时候看崇祯不依靠自己还能依靠谁! 欲要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张斌倒要看看,这温体仁到底有多疯狂! 崇祯宣布廷推开始之后,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话,整个皇极殿前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温体仁如同君王般的在朝臣中扫视了一圈,见所有人都不敢跳出来跟他争锋,这才得意的朝吏部尚书王应熊使了个眼色。 王应熊毫不犹豫的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按例,礼部尚书实为阁臣候补,谢升谢大人老成持重、忠臣勤勉、才能出众、功勋卓著,实乃递补阁臣的良选,所以,微臣提议,增补礼部尚书谢升为内阁大学士。” 这话倒是实情,一般当上礼部尚书,离阁臣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如果阁臣出缺,不出意外的话,都是由礼部尚书增补。 谢升这个人暂时来说还真没什么太大的劣迹,而且这几年他都小心翼翼,勤勤恳恳,崇祯对他还是比较认可的,所以,对王应熊的推举,崇祯并没有说什么了,只是抬眼扫向了一众朝臣。 这时候,齐党官员纷纷出列,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不一会儿,御道中就跪倒数十人,这些大多都是齐党又或是与齐党有关的其他阉党余孽,温体仁好不容易让出一个内阁大学士的位置,他们自然要竭力附和。 崇祯可不知道这些,他只当是谢升在朝臣中威望甚巨,这么一个人来当内阁大学士倒也不错,他缓缓的点头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礼部尚书谢升为东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皇上英明!”他的话音刚落,御道中便响起一片颂扬之声,崇祯不由满脸得色,仿佛觉得自己真的很英明一般。 这礼部尚书入阁了,接下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轮到礼部左侍郎张至发了。 张至发也是齐党元老,在朝臣中是有一定基础的,要他真想上位,推举他的人肯定能拉出一大把,但是,浙党都让出一个阁臣的职位了,投桃报李,接下来怎么滴也得推举一个浙党中坚入阁,不然,温体仁非翻脸不可! 所以,谢升顺利入阁之后,一众齐党官员并没有推举张至发,张至发反而自己跑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礼部尚书王应熊王大人,王大人主持京察大计,整顿吏治,功勋卓著,劳苦功高,如能入阁为辅,必能使大明吏治更加清明,为大明中兴打下牢固的根基。” 这话都能说出来,还要不要脸啊! 正直的朝臣纷纷露出鄙夷之色,就连张斌都忍不住撇了撇嘴,他王应熊还能让大明吏治更加清明,简直就是个笑话,王应熊不整的满朝都是贪官污吏就算不错了!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他还以为大家会按惯例推举张至发呢,这个张至发他还真不怎么看好,因为张至发在家休假,一休就是将近十年,而复出之后为官还不到三载,他实在看不出张至发有什么能耐,没想到张至发竟然亲自跑出来推举王应熊,这个张至发,不错啊! 这时候,浙党官员、齐党官员还有其他依附温体仁的阉党余孽纷纷争先恐后的跑出班列,趴到御道上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好家伙,不一会儿御道中间就趴了上百人,比刚刚推举谢升的时候声势大多了,看样子这王应熊官声好得不得了啊! 崇祯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不自知,他对王应熊也是相当欣赏的,因为王应熊在京察大计中的“表现”的确十分亮眼,这点他看的“一清二楚”,让王应熊出任内阁大学士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肯定的点头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吏部尚书王应熊为文渊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阵颂扬之声,阉党余孽将“皇上英明”这四个字喊的震天响,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激怒老天! 至此,内阁大学士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五个大学士中,徐光启不问权谋,一心著书;钱象坤因得过温体仁的提携,对温体仁礼让有佳;剩下三个,两个浙党、一个齐党,整个内阁几乎都被温体仁收入囊中,他终于彻底掌控了朝堂大权! 接下来,他更加肆无忌惮了。 大计中很多官员一直悬而未决,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谢升和王应熊一上台,温体仁立马开始向地方上渗透。 凡是投靠他的阉党余孽,几乎都是大计优等,最少擢升两级! 凡是跟他作对的,他都命人百般诬陷,肆意弹劾,不整的人罢官削籍甚至是锒铛入狱,他绝不收手! 这下,连带地方官员也倒了血霉了,温体仁已经猖狂到了极致,简直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些地方官员被他陷害了还没地方诉苦去,因为内阁、都察院、吏部甚至是刑部都在温体仁的掌控之下,就算他们上书申辩,崇祯下旨去查,那也是温体仁的党羽负责查,你还想伸冤,不给你罪加一等就算你祖坟冒青烟了! 整治完地方官场,温体仁又将手伸向了科举,这下会试和殿试的主考官终于没人跟他争了,他如愿以偿的当上了主考官,至于另外一个主考官则是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王应熊,可以说,整个会试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这届科举又奇葩了,凡是跟东林复社有关的,凡是对温体仁有意见的,不管你才华多出众,全部落榜;凡是巴结他温体仁或者浙党和齐党的,不管你有木有才华,全部金榜题名! 一时间整个朝堂被搞得乌烟瘴气,魑魅横行,温体仁更是权势熏天,无人能治! 第七卷 第三十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吴宗达致仕,郑以伟去世,谢升和王应熊入阁,温体仁顿时权势熏天,在朝堂上已然无人能治,按理说,他应该满足了。 但是,有一件事他却一直耿耿于怀。 户部尚书毕自严跑崇祯那里告状,害得他在福广捞一把的大计被破坏,还折进去两个干将,这个仇他一直记着呢。 他知道毕自严是因为其胞弟毕自肃的事被激怒了,才会发狠跟他们对着干。 温体仁认为,毕自肃一事,他并不是有意针对毕自严,怪只怪毕自肃好死不死正好在辽东巡抚的位置上,为了收拾袁崇焕,他必须派个自己人过把辽东巡抚的位置夺了,毕自肃这只能算是误中副车。 他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将毕自肃拉下马,毕自严却是故意针对他,着实欺人太甚,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的下去!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揽权,所以没空来收拾毕自严,等大计和科举结束,他终于有时间了,毕自严这个户部尚书必须干掉,因为敢于得罪他的,基本上都被收拾完了,还好端端的待在朝堂上的,就这个毕自严了。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会儿的温体仁,就是有这么狂! 不过,毕自严深的崇祯信任,又廉洁奉公,不党不群,要收拾他还真有点难度,温体仁召集一众党羽商讨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了一条毒计。 不出几天,唐世济的一个远方亲戚唐晚便时来运转,补上了一个肥缺。 这个唐晚可能是名字没取好,干什么事都晚了一步,他寒窗苦读十余年,参加了八次科举才考上个秀才,那时候他已经年近四十,科举之路貌似走不通了,但是他还是没有放弃,继续考了五次,到五十多岁,还真被他考上了举人,不过这个时候什么都晚了,他都已经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再继续考进士,估计考到死都考不上! 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止步了,或许等不到吏部给他排职位,他就寿终正寝了,正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收到吏部的任免文书,任命他为户部太仓库的大使。 明朝的大使可不是多大的官,一般也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就跟吏目一样,是最底层的官员,原本这个太仓库的大使连九品芝麻官都不是,就是个未入流的小吏,不过这唐晚好歹是个举人,吏部“酌情”给他来了个正九品,也算是对的起他了。 按说这太仓库大使也是个肥缺,问题职位再肥,你得能把肥肉吃到嘴里啊,太仓库可是户部的银库,没点后台,你敢偷吃,牙给你敲掉算是轻的了,掉脑袋都很正常! 去,还是不去呢?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远方亲戚唐世济托人给他传话了,让他速速进京。 唐世济可是嘉兴唐氏的骄傲,当今都察院左都御史,比六部尚书还牛的大官,这么一个朝廷重臣派人给他传话,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那绝对有天大的好处啊! 他当天就收拾行装,快马加鞭赶往京城,就跟赶去投胎一样。 唐世济的确有天大的好处给他,他上任之前,唐世济便秘密交待他,让他把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去年的税银入库记录想办法消掉,然后,再想办法把青浦县去年上缴的税银偷出来,不管多少,都是他的。 一个县一年的税银啊,他倒是想贪,要换以前,打死他都不敢贪,但是,唐世济却告诉他,只要他想办法把这银子贪了,不但没人追究他的责任,事情过去以后,他还将获得升迁,最少都是正七品的县令! 这家伙,贪了钱还能升官,这么好的事上哪里找去,唐晚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乎,他一上任,便想尽办法,琢磨着怎么把青浦县去年的税银给贪墨了,好升官发财! 太仓库全名户部太仓银库,是大明朝廷设置的专门用以贮存赋税折银、籍没资财田产等财产物资的府库。 原本太仓库并不是很重要,因为明朝初期和中期的税收都以粮食为主,收上来的银两很少,籍没的资财也不多,所以,户部太仓库的大使一开始只是不入流的小吏,甚至连品级都没有。 但是,从万历初期张居正改革,实施一条鞭法之后,太仓库便成了户部最重要的仓库,因为所有税赋包括徭役都折合成现银了,太仓库一年的收入最少都有四百余万两之巨! 这下太仓库的大使总算不是不入流的小吏了,一般都会“高配”一个正九品的芝麻官,至于这个官吏的来源,一般都是吏部筛选老成持重,忠诚可靠者出任,这会儿吏部都被阉党余孽把持着,要任免个太仓库的大使,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唐晚就这么上任了,没有任何经验的他,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给派到太仓库来了。 还好,太仓库的事情一点都不复杂,也就是管理银两的出入库,就跟后世的出纳差不多,只要脑子正常的,读过书的,认识字的差不多都能上去试试,唯一有点难度的就是防止杂役偷盗库里面的银子了。 话说,为什么存放银两的地方还会有杂役呢? 很简单,因为银子从重量上来说跟铁疙瘩并没有多大区别,要是一两百斤甚或是一两千斤,有一个大使和一个副使也就够了,两人费点劲,多跑几趟,一两千斤的银子搬运还不是很困难,问题是,太仓库一年进出的银两最少有四百余万两,折算下来就是几十万斤,这搬进搬出的,一个大使和一个副使累死也不能成啊! 不过,太仓库经过这么多年经验,对防止杂役偷盗税银也有了一套切实可行的办法,这个办法说出来有点荒唐,那就是所有杂役在搬运银两之前都要脱光衣服,穿上户部特制的裤衩,而且搬运完之后,副使还要对所有人进行全身检查,正使则会将所有银两清点一遍,这样一来杂役想偷盗银两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里面也存在一些漏洞,毕竟太仓库里面那么多银子,正使也不可能每次都把所有银子都细细数一遍,而杂役也不一定要把银子藏衣服里面,从某些地方塞进身体里面照样能把银子带出来。 对此,户部也想出了办法,那就是将银两的外形变了一下,所有折税的银两不再铸成银元宝的模样,而是铸成巴掌大小的银锭子,扁扁的,表面还布满了鱼鳞一样的纹路,看上去特别漂亮,而且名字也特别好听,美其名曰“金花银”。 这金花银漂亮是漂亮,不过,要往身体里塞,那可就要命了。 原来铸成银元宝的时候,经常有衙役从后门塞进身体里偷偷带出太仓库,但是,铸成金花银之后基本上就没人敢往后门塞了。 因为这金花银可没银元宝那么圆润,像银元宝,一般人忍一忍也就塞进去了,金花银可不敢乱往后门塞,因为它表面带有鱼鳞纹,那家伙,阻力大的很,根本就塞不进去,而且,它还有巴掌那么宽,谁敢硬往后门塞,绝对直接肛裂! 其实,就算户部想尽种种办法,还是有很大的漏洞,比如,太仓库正使如果要偷盗银两就简单无比,因为他并不是光着膀子进去的,他是穿着官服的,一次只要不往衣服里塞太多,谁又能看的出来。 唐晚才熟悉了几天就发现了这个漏洞,一般大使自然是不敢偷的,因为户部会定期派人来核查存银,一旦发现不对数,大使和副使都得完蛋。 不过,唐晚却没有这个担心,因为这银子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大人叫他偷的,他这个远房大堂哥可是说了,只要能把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去年的税银偷出来,他就能升官发财,如果偷不出来,就让他滚回家去种地! 这偷银子好办,销毁入库记录却不大好办,因为账本上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二千九百三十一两,某月某日入库,存放某某库房,某某货架,某某位置。 这东西,直接划掉肯定是不行的,你把这块涂的乌漆嘛黑,人家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啊,直接撕掉也不行,账本每页可都有编号,你撕的再干净,编号不对了啊! 最后,还是唐世济给他派来了一个模仿笔迹的高手,重新帮他写了一页,直接改成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无! 这下就简单了,他每天装模作样的巡视几遍库房,每次带出几十上百两,几天时间就把存放某某库房,某某货架,某某位置的银子都偷的一干二净,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从此就在太仓库消失了,变成了唐晚的财产! 话说他们这样搞是不是有点荒唐呢,就算太仓库的记录没了,户部那边还有记录啊,青浦县那边也有记录啊,光把太仓库这边的记录给销毁了有什么用,这不掩耳盗铃吗? 当然有用,温体仁的无耻一般人还真学不来,唐晚那边刚偷偷汇报银子已经偷光了,他立马命人一个奏折呈上去,弹劾毕自严袒护原南直隶松江府青浦知县郑友元,虚报税银数额,徇私舞弊! 话说一个南直隶的知县怎么跟毕自严扯上关系了呢,而且,他交不交税银跟毕自严又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呢? 温体仁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这个郑友元跟毕自严都是淄川人,而且他的父亲跟毕自严还是故交,他进京参加会试和殿试的时候就是住在毕自严府上的,这层关系,毕自严怎么都否认不掉。 至于税银的事情,朝廷有规定,地方官员如有调动,户部必须先核查他任上的税赋和支出对不对的上数,而这个时候,郑友元已经调到都察院任巡按御史,他在青浦县任上的税赋和支出如果对不上数,就是户部的责任! 这种小事原本也不算什么,毕竟整个大明有一千多个县,一个县一年的税赋出了问题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扯不到毕自严身上,但是,这事到了温体仁手里就变质了。 这奏折转入内阁之后,温体仁亲自写上了票拟,而且措辞十分严厉,他票拟上写的是:徇私枉法,侵吞税赋,情节恶劣,建议都察院、吏部、刑部联合彻查! 崇祯看到这份奏折原本也没觉着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县,不到三千两的税赋,错了就错了,派人去追查一下就行了,硬要扯上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就没意思了,人家一天事多着呢,怎么可能这点小事都时刻盯着。 但是,他一看到温体仁写的票拟,脸色瞬间就变了,措辞这么严厉,难道里面有什么猫腻! 他立马派人将温体仁招到御书房,举着奏折问道:“长卿,这是怎么回事?” 温体仁假假意思猜测道:“皇上,您说的是都察院御史某某弹劾户部尚书毕自严的事情吗?” 崇祯郑重的点头道:“是啊,你说徇私枉法,侵吞税赋是什么意思?” 温体仁假假意思叹息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啊,这郑友元跟毕自严都是淄川人,而且他的父亲跟毕自严还是故交,他进京参加会试和殿试的时候就是住在毕自严府上,他们关系可不一般!” 崇祯闻言,脸色一变,追问道:“那你的意思,这奏折上弹劾的内容都是真的咯?” 温体仁却是否认道:“这个微臣不敢肯定,但是,微臣对郑友元之事却有所耳闻,有人向微臣告状,这个郑友元贪腐严重,在青浦县任上的税银都被他贪的差不多了,但是毕自严却徇私枉法,让人帮他假造账目,所以,从户部的记载上看青浦县的税赋上缴情况并没有任何异常。” 崇祯闻言大惊道:“还有这种事?” 温体仁还是不敢肯定道:“这个要查一查才知道,传闻去年郑友元离任的时候做的很绝,他将青浦县一年的税银全部收入了囊中,而户部的账目却没有出任何问题,所以,微臣才斗胆建议令都察院、吏部、刑部联合彻查此时!” 崇祯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此事的确应该彻查,税赋乃国家之根本,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你辛苦一下,督导都察院、吏部和刑部好好查一查吧。” 温体仁忍不住低头奸笑了一下,这才朗声道:“微臣遵旨!” 第三十一章 毕自严入狱 这天下午,阴云弥补,才到酉时一刻,天色已然后点昏暗,一个锦衣卫小旗匆匆走进石碑胡同,貌似有什么急事一般,不过他脸色倒没什么焦急之色,应该只是家长里短的小事。 这里原本就是锦衣卫聚居的地方,他这身装扮倒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他就这么一路疾行,走进胡同中段一个普通的宅院,然后便扯开嗓门大喊道:“钱哥儿,我的簸箕做好没?” 这院子不甚大,也就占地一亩左右,四周的围墙上几乎排满了晒干的竹子,院子里到处摆放着做好的竹制品,什么竹椅、竹凳、簸箕、大扫把等等应有尽有,一看这里就是个篾匠家。 中间的空地上钱亮正带着两个小伙子在那里破竹片呢,他闻言连忙抬头回应道:“好了好了,您稍等。” 说罢,他丢下手中的竹条,飞快的走到角落里,拿起一个半人大的圆簸箕递给那小旗,随即点头哈腰道:“大人,您看怎么样?” 那小旗拿着簸箕随意看了一下,点头道:“嗯,手艺还不错,多少钱?” 钱亮搓着手赔笑道:“给您算便宜点,二十文。” 那小旗闻言,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丢给钱亮,催促道:“快点找钱,我都饿坏了,急着回去吃饭呢。” 这碎银子怕不有半两,钱亮为难道:“大人,要不您跟我进去拿下钱,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铜板。” 那小旗闻言,摇了摇头,将簸箕往地上一丢,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两人来到屋里,那小旗却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封塞钱亮手里,钱亮也没说什么,直接将信封往怀里一踹,然后又飞快的用麻绳给他串了一串铜钱。 那小旗一手拿着铜钱,一手拎着簸箕晃晃悠悠的走了,钱亮却是疾步穿过后门,往张斌府邸的后花园方向走去。 这时候张斌刚吃完饭,正带着小张香和小张洋,推着木车子,围着花园打转消食呢。 小张香见钱亮急匆匆的走过来,立马站起来,拔出腰间的木剑,兴奋的娇呼道:“前面发现敌人,快快,快点冲上去!” 张斌微微一笑,朗声道:“香香小将军,站稳啦。” 说罢,他真的加快速度,推着车子直直冲向钱亮,把小张香兴奋的手舞足蹈。 很快,小推车便来到钱亮跟前,小张香挥起木剑啪的一声砍钱亮胸口上,随后便娇呼道:“钱叔叔,你死了,快点。” 钱亮连忙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惨叫几声,装了会死,直到小张香欢呼“胜利了”,“胜利了”,他才憨笑着上前摸摸了摸小张香的头,然后掏出个信封交给张斌。 这个时候通过钱亮那边篾匠铺子送过来的信肯定不是很紧急,张斌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示意钱亮回去,又推着小张香和小张洋转了一圈,然后又牵着小张香和小张洋,来到花园中间的凉亭,将他们交给戚芳华和洪蓉儿,这才慢慢悠悠的回到主宅书房,撕开信封,抽出信纸仔细看起来。 这封信还是曹化淳从宫里面传出来的,但是,这次曹化淳并不清楚温体仁耍的是什么把戏,他只能将温体仁和崇祯的对话,还有弹劾毕自严袒护原南直隶松江府青浦知县郑友元那份奏折的内容原原本本的抄录下来,让张斌自己判断。 张斌看完信,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如果温体仁动别人他也懒得去管,毕竟朝廷官员这么多,被温体仁陷害的多了去了,他不可能一个个去救,那样并没有多大意义,不过毕自严就不一样了,这位两朝名臣对自己可是相当的不错,不管怎么说都要救上一救。 他已经隐隐明白温体仁要耍什么把戏了,从弹劾奏折的内容和温体仁对崇祯所说的那些话来看,郑友元任青浦知县期间上缴的税赋肯定会出问题,但是,户部的流程他并不是很熟,温体仁会以哪里为突破口他也不甚明了,只能等候进一步的消息再做打算了。 温体仁并没有让他等多久,第二天一早,唐世济便带着几个御史和一堆衙役闯进户部衙门,说是奉旨查账,那家伙,简直就跟土匪进了民宅一样,一顿乱搞,态度嚣张至极。 毕自严还不知道是有人在弹劾他,不过唐世济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查账倒是真的,他只能忍气吞声,任由这家伙嚣张。 其实,查个帐并没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尤其户部是朝廷最重要的衙门之一,按理说更不能这么胡搞瞎搞。 但是,温体仁就这么搞了,他就是要打毕自严的脸,赤luoluo的羞辱这个敢于跟自己作对的老家伙! 唐世济带着人在户部衙门查了一天,极尽羞辱之能事,把毕自严气得脸色铁青,这才拿着个账本嚣张的走了。 而这一天,处在京城和通州之间的太仓库同样有人搜查,不过吏部和刑部的官员都客气的很,只是跟太仓库的大使唐晚闲聊了半天,假假意思核对了一下账目,然后便拿着一个账本走了。 第三天一早,上完早朝,温体仁便拿着两个账本来求见崇祯,一个是户部衙门的收支记录,一个是太仓库那边的收支记录。 崇祯看完两个账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这个郑友元果然有问题,毕自严果然在徇私舞弊! 户部账本上明明白白的记录着,崇祯六年某月某日,收到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税银二千九百三十一两,但是,太仓库的账本上却是一个“无”字,其他州府县的税银都有入库记录,唯有松江府青浦县的税银“无”! 这足以证明,户部衙门做的帐是假的,太仓库根本就没收到银子! 崇祯又怒了,堂堂太子太保,户部尚书,竟然滥用职权,徇私舞弊,这还得了! 他板着脸想了想,随即便挥退温体仁,命人传骆养性前来。 骆养性急匆匆的赶到御书房,崇祯二话不说,直接将太仓库的账本交给他,然后冷冷道:“即刻带人,快马加鞭赶往太仓库,核查一下这个账本上的税银。” 温体仁正在弄毕自严,这事骆养性自然听说了,张斌跟毕自严的关系相当不错他也知道,但是,皇上让他带人去核查税银他却不敢不去。 太仓库就在京城和通州之间的一处山谷里面,距离京城还不到十里,骆养性很快就带人赶到了,而账本上的税银总共也就几十万两,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带人核对清楚了,没有任何问题! 这个时候,他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税银没有问题,毕自严就没有问题,没想到,崇祯听到汇报之后,直接大怒道:“传毕自严前来觐见!”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骆养性瞬间就懵圈了,税银明明没问题啊,皇上为什么发这么大火呢? 他站在那里尴尬无比,因为崇祯并没有让他走,他不敢走啊! 毕自严已经隐隐明白,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不然唐世济不可能那么嚣张。 但是,他却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唐世济带走的是去年南直隶上缴税赋的账本,南直隶的税赋都是由南都户部负责征缴的,京城户部只是负责收银子而已,能出什么问题呢? 他带着满心的疑问来到御书房,一番见礼之后,崇祯竟然没有让他起来,反而让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递给他两个账本。 毕自严这个莫名其妙啊,一个户部的收支记录,一个太仓库的收支记录,难道有哪里对不上数? 他还没来得及翻开,崇祯突然冷冷的问道:“郑友元去年在松江府任青浦知县期间税赋都上缴了吗?” 这个毕自严还真有印象,因为郑友元是他好友之子,他对郑友元的事情还是比较关注的,他毫不犹豫的回道:“回皇上,松江府青浦县去年的税银总计四千一百八十八两,因兴修水利,开渠引水耗费白银一千二百五十七两,结余二千九百三十一两,已经全部上缴。” 崇祯冷哼道:“哼,兴修水利,好,这个就不说了,剩下的二千九百三十一两真的全部上缴了吗?” 毕自严肯定的道:“回皇上,这个微臣亲自核查过,已经全部上缴了。” 崇祯再次冷哼道:“哼,南直隶松江府下面的一个小县的税赋你都亲自去核查,你这户部尚书还真是尽职尽责啊,说,你是不是跟郑友元关系匪浅?” 毕自严这个莫名其妙啊,他跟郑友元关系匪浅很多朝臣都知道啊,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回皇上,是的,郑友元的父亲与微臣是儿时的玩伴,而且在微臣赴京赶考的还资助过微臣,所以,微臣对郑友元颇为照拂,这个很多朝臣都知道。” 崇祯微怒道:“就因为郑友元的父亲曾经资助过你,你就要徇私枉法,帮他做假账,帮他隐瞒贪墨税赋的罪证吗?” 毕自严闻言,大惊道:“没有啊皇上,微臣所说的照拂只是在其进京期间给予生活上的照顾,微臣没有帮他做假账啊,他也没有贪墨税银啊!” 崇祯不由大怒道:“还想狡辩,你好好看看太仓库的收支记录,上面有你所说的二千九百三十一两吗?” 毕自严连忙拿起太仓库的账本,飞快的翻起来,很快,他便翻到了松江府青浦县那一页,南直隶松江府青浦县崇祯六年上缴税银,无! 怎么可能! 他瞬间就傻眼了,青浦县去年上缴的二千九百三十一两税银他的确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很多户部官员都去清点核对过啊,一个州府的税银有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出入都有可能,但是,几千两的出入绝对是不可能的,而且,如果有这么大的出入,他下面的官员早就报上来了,怎么可能没一个人向他汇报呢! 毕自严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户部收到的税银都经过了层层清点,将近三千两银子对不上数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皇上明察啊!” 崇祯这会儿哪里还听的进去毕自严的“狡辩”,他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这可是他最信任的户部尚书啊! 朕对你还要怎么样? 朕给你官加太子太保,让你位极人臣,你竟然敢徇私舞弊,包庇亲友贪墨税银! 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吗? 他越想越气,越气就越头晕,终于,他忘却了毕自严所有的功绩,忘却了毕自严为了调拨粮草将尽几十天不眠不休,累的头胀如斗,吐血不止,现在,他只知道毕自严背着他徇私舞弊,当着他的面还要狡辩不止! 啊呀呀,气煞朕了,他忍不住怒吼道:“骆养性,给我将这个徇私舞弊的奸妄小人打入诏狱,好好审问,看他是怎么欺瞒朕的!” 骆养性和毕自严同时目瞪口呆,皇上莫不是疯了吧! 这还没完呢,紧接着,崇祯又怒吼道:“还有,都察院巡按御史郑友元也给朕打入诏狱,好好审问,看他是怎么贪墨税银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不说别人,就连骆养性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都知道,毕自严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徇私舞弊啊,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徇私舞弊也不会用这么拙劣的办法,留下这么大个漏洞给人去查啊! 皇上怕是有点神志不清了,这是骆养性和毕自严共同的想法。 但是,当着崇祯的面他们却什么都不敢说,骆养性愣了一下,随即便朝毕自严使了个眼色,然后严肃的道:“毕大人,走吧。” 毕自严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看骆养性的眼色,他只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变的昏暗无比,皇上,竟然要将他打入诏狱审问,自己如果真的徇私舞弊还差不多,问题自己压根什么都没干啊!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自己鞠躬尽瘁,废寝忘食,竭尽全力支撑着大明摇摇欲坠的财政,皇上竟然听信谗言,将自己打入诏狱! 他已经隐隐明白了,这肯定是温体仁搞的鬼,但是,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解释皇上都不会信了,因为皇上已经完全被温体仁给蛊惑了! 他失魂落魄的站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颤巍巍的向外走去,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那里,或许就是自己这些忠臣最后的归宿吧,天启朝如此,崇祯朝还是如此! , 第七卷 第三十二章 做回恶人又何妨 太子太保,户部尚书毕自严因徇私枉法被皇上打入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这个消息在温体仁等有心人的刻意传播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所有衙门。 温体仁这会儿是得意的笑,得意的笑,他就是想让所有朝臣看看,跟他作对的下场是什么! 这下,整个朝堂都炸锅了,朝臣们闻讯之后,竟然纷纷上奏折为毕自严开脱,不到一天,他的桌子上,甚至是皇上的桌子上便摆满了为毕自严求情的奏折! 毕自严可是两朝名臣,在天启朝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官场上正直之士的标杆了,魏忠贤只手遮天的时候,多少正直之士愤而辞职归隐,唯有袁可立和毕自严这两位名臣,忍辱负重在支撑着大明的朝堂,虽然最终他们还是被魏忠贤逼的不得不辞职归隐,但是,他们做出来的功绩却有目共睹的,可以说,满朝文武,莫不把他们当成榜样。 这样一个一心为国的忠臣会徇私舞弊?绝对不可能! 面对朝臣雪片般的奏折,崇祯没有任何回复,他在等,等锦衣卫审问出确凿的罪证,用来打这些朝臣的脸,他最恨这些朝臣纠结在一起威胁皇权,不管是什么人,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放过! 张斌得知消息以后,对崇祯的愚蠢已经无语了,他并没有上奏折,也没有联络熟识的朝臣去找崇祯求情,他对这对昏君奸臣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他决定出手好好教训他们一番,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天理! 当天晚上亥时,锦衣卫北镇抚司,深沉的夜幕笼罩着整个诏狱,一阵寒风吹过,那“呼呼”的声音仿佛无数冤魂在低诉,一队黑衣人悄声无息的从大门走进来,看门的校尉没一个敢阻拦的,反而将腰板挺的笔直。 没办法,走在这队黑衣人前面的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这位同知大人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谁敢上去招惹他! 张斌踏着沉重的步伐跟在戚盘宗的身后,一言不发,他真的有点怒了,温体仁攻击他结党营私,他都没这么怒,因为他的确暗中结党了,虽然没有营私,结党却是事实,崇祯倒没完全冤枉他,但是,毕自严这什么徇私舞弊绝对是被冤枉的,他相当清楚,但凡有节操的官员都不会去做这种事情,以他对毕自严的了解,如果郑友元真的贪墨税银,他只会大义灭亲,根本就不可能替他遮掩! 毕自严的确是这样的人,历史上,因为朝廷没钱,他亲弟弟毕自肃被乱兵裹挟,殴打羞辱到自杀,他都没有徇私从别的地方抠钱过来发往辽东,郑友元要真的贪墨税银,他恐怕早就大义灭亲了,徇私舞弊,命人做假账遮掩,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他真没想到皇上会轻信温体仁的谗言,毫不犹豫的就把自己关进锦衣卫诏狱,自己辛辛苦苦几十年,为大明鞠躬尽瘁,竟然不抵人家一句谗言! 难怪袁可立归隐之后死活不愿意再出仕,现在的大明官场已经严重变质了,万历朝那会儿虽然也有党争,但大家好歹有点底线,栽赃陷害这种事情是决计不会去做的,但是,自从魏忠贤掌权以后,栽赃陷害、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屈打成招等等下作手段全用出来了,温体仁这个奸妄简直就是魏忠贤的翻版,让他再这样猖狂下去,崇祯朝又将变得如天启朝一样暗无天日了! 毕自严已经快七十了,他实在是没精力再跟阉党余孽周旋下去了,他这会儿就在想,如果这次能活着从诏狱出去,打死他,他也不会再出仕了。 他算是看透了,主上昏聩,奸臣当道,这样的朝廷,就是忠臣良将的死地,因为你想要为国为民做点事情,就必须有权力,你一旦有权力,这些奸臣就会跟你来争权夺利,在他们无耻下作的手段面前,忠臣良将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呢,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坦然,他还一直奇怪呢,怎么关进来都大半天了还没有人提审他,而且这里的环境简直比刑部大牢还要舒适,传说中的刑具他一样都没看见,牢房也相当的干净整洁,甚至被褥枕头都是新的,旁边也安安静静的,根本就没人打搅他,这哪里像是诏狱啊,他简直就跟住进了旅馆一样。 搞半天,这些人是准备晚上来提审啊! 他已经做好了受刑的准备,反正不管怎么严刑拷打,那怕把他折磨至死,他都不会承认徇私舞弊,人固有一死,他不想临到老了还背个骂名遗臭万年!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不屑的扫了一眼,进来的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他身后还有一堆黑衣人,想必是来动刑的吧,动刑就动刑吧,这穿身夜行衣裹的严严实实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怕人认出来吗? 他不由嘲讽道:“戚大人,你也算是忠良之后,如此助纣为虐,就不怕你祖父戚武毅公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吗?” 戚盘宗闻言一愣,随即便洒笑一声,站到了一边,他身后一个黑衣人走上了,扯掉面巾苦笑道:“毕大人,我们不是来害你的!” 毕自严看到来人的脸,顿时惊恐道:“双全,你这不是胡闹吗,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乃是皇上掌管的监狱,你跑过来劫狱,是犯上作乱,你知道吗!你赶紧走,赶紧走啊,我老头子不需要你救!” 张斌目瞪口呆道:“谁说我要劫狱啊!” 毕自严不由惊奇道:“你不是来劫狱的?” 张斌苦笑着摇头道:“我当然不是来劫狱的。” 毕自严莫名其妙道:“那你打扮成这副模样干嘛?” 张斌苦笑着解释道:“我这不是怕被人知道吗。” 毕自严闻言,不由点头道:“嗯,你做的很对,如若被有心人知道了,告到皇上那里,你就麻烦了。唉,其实你不用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如果你因此而受到牵连,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啊!” 张斌洒笑道:“毕大人,你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毕自严缓缓爬起来,坐在床上摇头叹息道:“唉,我也没想到温体仁竟然会如此下作,着了他的道了,着了他的道了啊!” 张斌温言宽慰道:“毕大人,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为你洗刷冤屈的,只是这户部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你说,如果想让皇上相信你没有徇私舞弊,我该怎么做?” 毕自严闻言,不由惊奇道:“你冒险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张斌点头道:“对。” 毕自严不由摇头道:“唉,这事恐怕是没办法说清了,因为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已经去看过了,太仓库中的确没有青浦县去年上缴的税银,你也没办法凭空把银子变出来啊!” 张斌闻言,思索道:“你的意思,只要太仓库那边对上帐了,你就没事了,是吧?” 毕自严点头道:“是啊,问题那边帐已经对不上了啊。” 张斌想了想,随即问道:“要我想办法把银子补回去行不行?” 毕自严摇头道:“不行啊,皇上已经知道了,而且账本就在皇上那里,你就算把银子补上去,账本也对不上啊,现在你就算能把账本改掉都没用了,因为皇上已经看到账本了,你一改,他反而越发怀疑了!” 这就比较麻烦了,张斌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随即问道:“毕大人,你确定青浦县的税银已经送到太仓库去了吗?” 毕自严肯定的点头道:“这个绝对没问题,我们户部的官员就是专门跟银子打交道的,两千多两银子绝对不可能数错,也不可能没有,因为清点银两的官员都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少了两千多两银子,他敢签字放过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张斌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了,毕大人,你好好在这里休息,不用担心,最多三天,我一定为你洗刷冤屈。” 毕自严难以置信的道:“你能斗的过温体仁?他可是什么无耻下作的手段都使的出来!” 张斌冷笑道:“要不是皇上给他撑腰,他也配跟我斗!” 第二天晚上,还是亥时左右,户部太仓库大使唐晚正躺床上呼呼大睡呢,一队黑衣人突然摸进他所住的院子,无声无息的打开他的房门,冲到床前,把一大团布塞他嘴里,然后拎着他的头发把他提起来,对着他脖子上就是一掌,待确定他晕死过去了,这些人才掏出绳索将他绑了,然后又摸出一个黑布袋把他往里一装,抬着就跑! 这队黑衣人相当的专业,把人抬走之后,还有人在后面清理痕迹,门、窗、地面,他们都没留下任何痕迹,甚至连唐晚的被子他们都叠的整整齐齐,经他们一清理,简直就像唐晚晚上就没在这里睡觉一样! 这些人自然是张斌派来的,张斌白天的时候就命人打听过了,这个唐晚才刚上任不到一个月,他是从浙江嘉兴府赶过来上任的,而且,上任之前他还去过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府邸! 唐世济也是浙江嘉兴府人,这个唐晚也姓唐,而且他上任不到一个月青浦县去年的税银就不见了,张斌大胆的猜测,这个唐晚是唐世济的亲戚,他跑过来当太仓库的大使就是为了配合温体仁陷害毕自严!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从这个唐晚下手,再拖下去,如果崇祯发飙,令骆养性严刑逼供,那毕自严就惨了,他自然不想毕自严受刑,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掷,逮住这个唐晚,让他先尝尝严刑逼供的滋味,不管用什么酷刑,哪怕是把这家伙一刀刀剐了,也要逼他说出实情! 这次他并没有命人把唐晚带到宁安长公主的府邸,因为那样太麻烦了,太仓库在城外,唐晚也住在场外,要把他逮到宁安长公主府邸,还要翻城墙,时间上恐怕会来不及,所以,他直接命人将唐晚带到了京城西郊的一座破庙里。 这座破庙在崇祯二年皇太极偷袭进城的时候就被后金大军给破坏了,一直未曾修复,而且方圆几里之内都没有人烟,正是严刑逼供的好地方! 张斌这次还是独眼龙悍匪的打扮,包括他在内,赵如和他手下的一百多精锐全部抹的满脸乌漆嘛黑,整个破庙里面到处都是黑鬼,衣服黑的,鞋子黑的,连脸都是黑的,如果是个普通人走进来,非吓晕过去不可。 当然,这会儿普通人是不可能靠近破庙的,张斌还趁这次机会对亲卫团进行了一番演练,李定国和刘文秀他们每人都带了十个小队一百二十人在外围负责警戒,这会儿,整个破庙方圆几里范围内到处都是黑衣人,普通人要能进来才怪。 张斌就在破庙塌了半边的主殿里摆了个条桌,又寻了个石墩子当座椅,这审问犯人的大堂就算是布置好了,虽然家伙比较简陋,“衙役”却一点都不少,大堂两边黑脸汉子足足站了二十四个,一般知府升堂都没这么大的排场。 破庙这边才刚布置好,张盘便带着手下小队抬着个乌黑的大布袋子跑进来了。 张斌看也不看,直接下令道:“快点弄醒,我等下还要去上早朝呢!” 这时间的确很紧迫,因为他审完“犯人”还得回去换朝服,这地方离他府邸足有十多里,大晚上的他又不敢骑马,赶回去纯靠一双腿,而且进城的时候还得翻城墙,他实在没时间在这里墨迹。 张盘闻言,连忙命人把黑布袋子丢地上打开,又到外面捧了一大捧雪,然后跑回来命人把唐晚嘴里的布团一抽,直接把雪全塞他嘴里。 很快,唐晚便被冻醒了,他拼命把嘴里的雪吐出来,咳嗽了一阵,这才发现,手也被人绑了,脚也被人绑了,整个人躺地上动都动不了,四周还有一堆黑脸罗刹呢! 他匆匆扫了一眼四周,立马惶恐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抓我?” 张斌也懒得跟这家伙啰嗦,他直接从石墩子上,抽出旁边一个特战营精锐腰间的匕首,走到唐晚跟前,蹲下来,用匕首拍着唐晚的脸,冷冷的问道:“你叫唐晚?” 唐晚一看张斌这卖相,直接吓得打了个哆嗦,这家伙也太可怕了,满脸乌漆嘛黑不说,还是个独眼龙,一看就不是善类,他连忙点头道:“对对对,我就是唐晚。” 张斌又拿着匕首在他脸上磨蹭道:“唐世济是你什么人?” 唐晚闻言,眼中立马露出慌乱之色,唐世济可是跟他交待过了,无论什么人问他,都不要暴露他们同族兄弟的关系,不然,他就死定了! 他犹豫了一下,随即便使劲摇头道:“我不知道唐世济是谁。” 张斌闻言,把脸一板,恶狠狠的道:“你怕是不知道阎王爷长了几只眼吧?敢糊弄我,信不信我让你身上多出几个眼来!” 说罢,他拿着握紧匕首,瞪着一只眼睛在唐晚身上到处乱瞄起来,那架势,只要唐晚再说谎,他立马就会一刀子捅下去! 这次他可不是吓唬人的,只要唐晚再不老实交待,他真会给唐晚身上捅个窟窿,因为温体仁一伙太下作了,为了争权夺利,什么人都敢害,他这会儿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火呢,对这些奸妄小人,做回恶人又何妨! 第七卷 第三十三章 张斌出手 张斌是准备发狠了,唐晚却没有接受严刑拷打的勇气,他一看张斌“独眼”中露出凶光,立马就怂了。 唐世济交待的话,他只当是耳边风了,什么说出他们的关系就死定了,这会儿,他不说出他们的关系才叫死定了! 张斌的刀子还没捅下来,他立马哀嚎道:“别,别,我说,我说。” 没骨气的怂货,张斌鄙视道:“说,你跟唐世济是什么关系。” 唐晚哭丧道:“我跟唐世济真没多大关系。” “哼!”,张斌闻言,“独目”中再次露出凶光,举起匕首就要捅下去,唐晚吓的惨叫道:“别这样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我跟唐世济唐大人虽然是同族,但是我们两家已经几十年没通来往了啊!要说关系,我勉强能算是他的族弟,从族谱上看,我太爷爷和唐大人的太爷爷是亲兄弟,就这么多了,其他真没什么关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斌装出凶巴巴的样子,继续问道:“是不是唐世济让你来陷害毕自严毕大人的?” 唐晚闻言,惊慌道:“什么毕大人,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狗东西,竟然敢睁眼说瞎话,看样子不给你一点颜色,你就不知道厉害,张斌气得举起刀子,猛往他腿上捅去。 “啊!”,唐晚突然如同一条蛇一样疯狂扭动起来,这一刀子竟然没捅到! 张斌这个气啊,他直接朝一旁的张盘使了个眼色,让他踩住唐晚的腿,随即举起刀子,又待捅下去。 唐晚吓的哭喊道:“大爷,大爷,别这样啊,我真不知道毕大人是谁啊!” 张斌气得翻白眼道:“你户部太仓银库的大使竟然不知道户部尚书是谁,你想骗鬼是吧?” 见张斌一直盯着他的腿,貌似不捅上几刀不过瘾,唐晚哭着喊着解释道:“我真不知道毕大人是谁啊,我来京城才半个多月,我就认识唐大人啊!唐大人只是让我把青浦县去年的税银偷出来,其他什么都没说啊!” 张斌闻言,不由停住手,惊奇道:“噢,怎么回事,好好说。” 唐晚连忙解释道:“唐大人说了,只要我把青浦县去年的税银偷出来,不但不会有事,还会升官发财,所以,我就壮着胆子去偷了。” 还有这种事?偷了户部太仓库的银子不但不会有事,还能升官发财? 张斌都不信有这种好事啊,他嘲讽道:“这种话你也信,你脑子有问题吧?” 唐晚连忙辩解道:“真没事啊,吏部、刑部和锦衣卫都来查过了,我这不一点事都没有吗!” 张斌闻言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对啊,这是温体仁要陷害毕自严,都察院、吏部、刑部都在他掌控之下,崇祯都被他蒙蔽了,这家伙偷了太仓库的银子还真不会有事! 现在就一个问题了,张斌冷冷的问道:“账本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偷偷的改了?” 唐晚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账本改过了,不过不是我改的,是唐大人派来个模仿笔迹的高手,将那一页重新写过了。” 果然是这样,不过,这会儿账本已经到崇祯手上了,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试探道:“账本改过之后跟原来的就没有什么不同吗?” 没想到,唐晚却是摇头道:“不同的地方多了,比如那一页纸跟其他的纸就不一样,如果细看的话就能看出来,那一页纸比其他纸白多了,还有绑账本的麻绳也换过了,比其他账本都新的多,我当时还在纳闷呢,这样也能行吗?没想到,这样还真行!” 张斌想了想,又追问道:“你偷出来的银子呢?” 唐晚老老实实道:“我衣服箱子下面有块夹板,银子全在那底下呢。” 张斌又想了想,这才站起身来,对一旁的张盘道:“你带人再跑一趟,连带衣服箱子一起抬过来。” 这会儿终于真像大白了,接下来就是去崇祯那里揭露温体仁的阴谋了,谁去呢? 张斌瞬间又陷入了沉思,他自己去肯定不行,因为这会儿他只是詹事府詹事,没有任何权力逮人审问。 让骆养性去吗? 好像也不行,锦衣卫是皇帝的内卫,崇祯没下命令,他们跑来查太仓库大使,那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如果是别的皇帝,倒可以试试,毕竟这事情与“毕自严案”有关,但是,崇祯这却不能这么干,因为这家伙太多疑了,而且还刚愎自用,锦衣卫如果没得到他的授意,到处乱查,就算查出问题来骆养性恐怕也得完蛋。 想来想去,这会儿还能胡搞瞎搞的貌似就只有都察院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虽然被温体仁给夺去了,但黄承昊这会儿还没被撸掉,如果自己再不暗中帮他一把,估计这颗暗子很快就要被温体仁给除掉了,干脆,趁这个机会,帮他一把,把唐世济干掉,把他推上左都御史的位置,要来,就给温体仁来把狠的! 想到这里,张斌立马走出破庙,将负责警戒的李定国和刘文秀等人召集过来,做了一番安排。 很快,他便带着大部分人马往京城方向急赶而去,破庙这边则只留下冯双礼带着手下十队人在此看守。 京城,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承昊府邸。 子时刚至,整个府邸还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数不清的黑衣人突然从四周围墙翻进来,很快,整个府邸便布满了黑衣人。 由于时间紧迫,张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直接带人闯进黄承昊的卧房,命人敲晕了外面的通房丫鬟和陪睡在黄承昊身旁的小妾,又点亮了桌上的油灯,这才轻声唤道:“黄大人,该上早朝了!” 黄承昊迷迷糊糊间早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因为赵如过去用手掌砍晕睡在他身边的小妾时不得不把被子稍微掀开了一点,冷风钻进被窝,他一下就被吹醒了,只是他感觉实在是太累了,才懒得睁开眼睛。 这会儿一听说要早朝了,他下意识的睁开眼睛就要坐起来,不过,他猛然间反应过来,不对啊,叫他起来的应该是通房丫鬟,怎么可能是个男的的声音呢! 他猛然转头一看,果然,床边围了一圈黑衣人,领头的正是那个独眼龙。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他无奈的苦笑道:“这位军爷,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实话,他并不怎么害怕这个独眼龙了,因为他自问这几年并没有干什么坏事,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坏事做多了,成天提心吊胆,猛然间做件好事之后,感觉良心舒服多了,然后便会跟上瘾了一样,不断去做好事。 当然,这样的人并不多,但黄承昊就属于这一类,他被张斌逼的干掉几个坏人之后猛然见感觉良心不再不安了,自己也不再提心吊胆了,甚至还有人夸他为敢于揭发阉党的忠义之士等等,这一切让他觉得,做一个好人要比做一个坏人有意义,起码他不用再寝食难安了。 所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自问这几年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所以,对这位独眼龙他并不是很惧怕。 张斌见他并没有大呼小叫,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洒笑道:“黄大人,不要说这么难听嘛,我这次来找你可不是来威胁你的,而是有个天大的好处要送给你!” 黄承昊不由好奇道:“噢,好处?什么好处?” 张斌不答反问道:“你这段时间恐怕不好过吧,温体仁估计不会放过你吧?” 黄承昊点了点头,傲然道:“是啊,温体仁这个奸贼早就想收拾我了。不过,他会哄皇上,我也会,他想扳倒我,没那么容易。” 哎呦,还奸贼都用上了,这家伙,不会感觉自己是好人吧! 不过,自从他被自己收拾了之后好像真没干过什么坏事了,阉党余孽倒是被他干翻了几个,张斌不由提醒道:“正常情况下,他自然整不倒你,但是,这帮人可是什么下作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像毕自严毕大人这么有名的大忠臣都被他害的进了诏狱,你自问能比毕大人还难以扳倒吗?” 黄承昊严肃的道:“毕大人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倒,靠的是贤名,这点我不能跟毕大人比,我也知道温体仁如果使出下流无耻的手段,我恐怕也撑不住,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要想害我,放马过来便是,我可不是那种任他揉捏的谦谦君子,他要想动我,就要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张斌闻言,不由赞许道:“嗯,有骨气,现在,就有个机会,跟温体仁玩把大的,你敢不敢试试?如果你敢,或许你这条鱼还不会死,还能继续遨游,而他那张网却是要破个大窟窿!” 黄承昊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什么机会?” 张斌见他这副模样,立马严肃的道:“毕自严毕大人因徇私枉法被皇上关进诏狱这件事你知道吧?” 黄承昊点头道:“知道啊,这事昨天就传遍整个朝堂了。” 张斌继续严肃的道:“毕大人是被冤枉的。” 黄承昊跟着点头道:“毕大人当然是被冤枉的,这个谁都清楚,就皇上不清楚。” 张斌突然得意的道:“冤枉毕大人的人我已经抓到了!” 黄承昊闻言,不由兴奋的道:“噢,真的吗,是谁?” 张斌故意卖关子道:“是户部太仓银库大使唐晚。” 黄承昊不由摇头道:“不可能,毕大人可是当朝一品大员,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吏怎么可能掀的翻毕大人,这个唐晚肯定是温体仁的爪牙!” 张斌神神秘秘的道:“他是不是温体仁的爪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唐世济的亲戚。” “唐世济!”黄承昊闻言,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上次曹于汴被迫请辞是温体仁精心策划的阴谋,所以,他这个“第一顺位继承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空降而来的唐世济抢去了左都御史之位,这次,如果能借机扳倒唐世济,这左都御史之位恐怕非他莫属了,就算温体仁再提出人选,也得皇上点头啊! 皇上会再次接受温体仁提出的人选吗? 可能性不大,因为空降而来的唐世济已经出问题了,皇上为了求稳,很可能会在都察院直接提拔,而都察院里面最有资格继任左都御史的就是他黄承昊! 想到这里,黄承昊激动的浑身直颤,都察院左都御史啊,如果自己能爬上去,温体仁想要动他,那就更难了! 张斌见黄承昊这副模样,知道这货的积极性已经完全被调动起来了,于是乎,他将自己的计划详详细细说了一遍,黄承昊听罢竟然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朝服就往身上套,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上早朝了! 张斌也急着去上早朝呢,他交待完一切,立马带着手下撤出黄承昊府邸,直往自己的府邸奔去。 一个时辰后,张斌准时出现在长安右门外,他的神色相当疲惫,貌似是晚上没有休息好,他就这么“萎靡不振”的排着队缓缓走进长安右门,慢慢来到午门外。 这时候,午门外聚集的官员还不是很多,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议论的大多都是毕自严被打入诏狱的事情,阉党余孽是满脸兴奋,如同打了场大胜仗一般,正直的官员则是唉声叹气,就如同末日要降临了一般。 张斌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貌似事不关己的样子,其实,他早就出手了,只是这些朝臣还不知道而已。 不一会儿,黄承昊便疾步从远处走了过来,他抬头扫了几圈,又回头张望起来,那脖子伸的老长,一看就是急着找什么人。 张斌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这家伙,还是有点沉不住气啊。 又过了一会儿,监察御史李光春和巡城御史王际逵相继赶到,黄承昊立马拉着他们走到一边窃窃私语起来,他这举动明显极不正常,在场很多朝臣都注意到了,但是,他们却不知道黄承昊这是搞什么鬼。 在场所有朝臣里面唯有张斌心里清楚黄承昊在搞什么鬼,这次,温体仁又要栽跟斗了。 他不出手则以,一出手,温体仁必然“缺胳膊少腿”! 第七卷 第三十四章 崇祯怒了 这天早朝,崇祯还是没对群臣奏请宽恕毕自严的事做出任何回应,奏对环节结束,他便示意鸿卢寺礼官宣布退朝,整个朝堂仿佛一片平静,但是,背地里却是一片暗流汹涌。 温体仁已经示意手下阉党余孽上奏折,要求严惩毕自严,以“声援”崇祯,压下那些正直官员的“嚣张气焰”;而朝中一些依旧热血的正直官员则开始四处奔走,到处拉人联合上奏,为解救毕自严费心费力。 大家都很忙,浑然没有注意到,早朝之前鬼鬼祟祟的黄承昊已经带着监察御史李光春和巡城御史王际逵跑到南城兵马司衙门。 其实,黄承昊也不明白要来南城兵马司借兵马,“独眼龙”都说已经逮住唐晚了,还借兵马干嘛,难道温体仁还敢派人来抢? 这天在南城兵马司当值的是惠安伯张庆臻,很严谨一个人,平时很讲原则,黄承昊看到他心里就有点打鼓了,那“独眼龙”竟然让他来南城兵马司借兵,说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这不坑人吗,有这么个黑脸关公把门,会借兵给自己吗,他手里可没有都察院的行文。 没办法,都到这儿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他硬着头皮拱手道:“爵爷,我想借点兵马去缉拿个重要人犯。” 他已经做好胡搅蛮缠的准备了,没想到惠安伯张庆臻压根什么都没问,直接点头道:“嗯,想借多少人马啊?” 这么好说话,难道这惠安伯跟那“独眼龙”有关系?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干脆拱手道:“最少要几十人,如果能借个百来号人马自然更好。” 惠安伯张庆臻还是什么都没问,而是直接对旁边一个百户道:“老赵,带上你的人,去帮黄大人缉拿人犯。” 百户老赵二话不说,直接拱手应命,转身就往外走去,很快,他便带着手下百来号人聚集到大堂外面。 黄承昊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借到了人马,一路穿过骡马市街、猪市口西街往西边赶去,惠安伯张庆臻却来到衙门后面,愁眉苦脸的对英国公世子张世泽道:“小世子,这样乱来真不会出事?” 张世泽无所谓的道:“放心吧,老张叔,不会有事的,要有什么事我兜着,你们只要一口咬定昨天晚上去城西逮人了就行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张斌特意派人打招呼让他来的,五城兵马司和都察院巡城御史按道理来说都可以缉拿人犯,只是需要事先备案,拿到都察院或者兵部行文才行,如果都察院或者兵部不行文,按理来说,五城兵马司甚至是京营的人马都只能看门,其他什么事都不能干! 这会儿都察院和兵部都在温体仁的掌控之下,想让他们行文去逮唐晚自然是不可能的,张斌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唐晚最少看到他带了几十个人,如果黄承昊就带这两个御史和几个衙役过去,唐晚肯定会怀疑,到时候横生枝节就麻烦了,所以,他干脆让张世泽出面,去开个方便之门,借点人马出来,如果真出事了,就死赖唐世济呗,崇祯反正是个糊涂蛋,一旦他认定唐世济有罪,什么屎盆子扣上去,他都会信! 话说黄承昊带着人来到城西的破庙,塌了半边的大堂里果然有个人形的布袋子,那布袋子边上还有个硕大的衣箱子,不过旁边却一个人都没有。 他带着人小心翼翼的围上去,先打开衣箱子检查了一下,里面果然有夹层,而且夹层里面藏的正是户部太仓库的金花银,这下他心总算放回肚子里了,有了这东西,他就不怕了,再怎么说,有人偷盗太仓库的金花银,他带人来抓就没问题。 紧接着,他又命人打开布袋,对着里面惊慌失措的唐晚厉声道:“唐晚,你知罪吗?” 唐晚这个迷糊啊,昨晚还是一群黑人,这会儿怎么又变成一群穿着军服的明军士卒了呢? 不过,他真不敢狡辩了,昨晚那独眼龙真把他吓坏了,那家伙,一看就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他生怕自己一狡辩,那独眼龙就会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捅自己几刀,他连忙点头道:“小人知罪了,小人知罪了。” 好,这下发达了,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唐世济,你死定了! 黄承昊兴奋的嚎叫道:“带走。” 唐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了南城兵马司,紧接着就是审问,录口供,签字画押一条龙服务,正规的很,他反正都认过一回罪了,再认一回也无所谓,所以,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全招了! 这边李光春和王际逵正紧锣密鼓的开堂审案,落实罪证,那边黄承昊却已经一溜烟跑到皇宫,求见崇祯去了。 崇祯这会儿正头疼着呢,因为骆养性说毕自严一直不肯招供,郑友元更是一口咬定他没有贪墨任何税银,所有税银已经如数上缴了。 这可怎么办啊,难道真要对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尚书动刑吗?万一打死了怎么办! 他可不是魏忠贤,什么都不用顾忌,把人往死里整就行了,他认为自己还是讲规矩的,就算毕自严徇私舞弊也罪不至死啊,最多就是个罢官削籍而已,如果一不小心把这个两朝名臣给打死了,那可就麻烦了,绝对会有那不怕死的骂他是昏君,昏君这个字眼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因为他想当明君! 到底怎么办呢? 正当他犹疑不定的时候,曹化淳突然在外面朗声道:“皇上,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承昊求见。” 黄承昊也是他比较信任的一个官员,因为黄承昊不畏艰险,勇于揭发阉党余孽,屡立功勋,刚正不阿之名在朝臣中都传开了,这么一个“贤臣”,他怎么能不信任呢。 或许,黄承昊会有办法也说不定,崇祯想了想,随即朗声道:“快传。” 很快,黄承昊便躬着腰走进来,趴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道:“微臣参见皇上。” 崇祯就喜欢这种“打心眼里”尊敬他的人,他点了点头,温声道:“嗯,起来吧,履素,有什么事吗?” 黄承昊不但没有起来,反而趴在地上惶恐的道:“皇上,微臣惶恐,昨晚上一不小心抓到个奸妄小人。” 这话说的,还一不小心抓到个奸妄小人,他要专心致致不得抓到个大奸臣啊,崇祯都被他逗乐了,他暂时忘却了烦恼,饶有兴致的问道:“噢,是什么奸妄小人啊?” 黄承昊按张斌编撰的谎言瞎胡说道:“是这样的,微臣昨天下午回去的时候,家里人给我一封信,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信上说有人偷盗了国库的税银想要潜逃,这还得了,微臣想着五城兵马司的人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他们借了点人,按信上说的路径去埋伏,晚上果然抓到个人,还从他马车的衣箱里面搜到将近三千两金花银!” 崇祯闻言,脸色一变,这金花银妥妥的是国库的税银,因为只有上缴的税银才是金花银,发出去之前都会重新铸成银元宝,没人会拿着金花银去买东西,更没人会带着将近三千两金花银到处乱跑,他不由追问道:“是什么人,竟然敢如此大胆?” 黄承昊心中暗笑,这皇上,果然好糊弄,表面上,他却装出害怕的样子,惶恐道:“皇上,微臣,微臣不敢说啊!” 崇祯有时候就是晕晕乎乎的,要黄承昊真不敢说,跑过来干嘛,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黄承昊话中的漏洞,反而催问道:“你怕什么,难道朕还会因为一句话治你罪吗?说!” 你可不就经常因为温体仁一句话治别人罪嘛,黄承昊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这才“怯怯”的道:“微臣惶恐,微臣惶恐啊,微臣抓到的是左都御史唐大人的堂弟,户部太仓银库主管大使唐晚。” “啊!”,崇祯目瞪口呆道:“户部太仓银库主管大使是唐世济的堂弟?” 黄承昊胡说道:“是啊,微臣也觉得很奇怪,一开始这个唐晚还想狡辩呢,他压根就没想到,微臣也是嘉兴府人,他们嘉兴唐氏那么出名,微臣怎么会不知道,唐世济就不说了,嘉兴人都知道,这个唐晚微臣也见过啊,他明明就是唐世济的堂弟,微臣还见过他出入唐世济府邸呢!” 这话纯属瞎掰,他的确是嘉兴府人,但是嘉兴唐氏他就认识一个唐世济,其他人他压根就不认识。 崇祯可不知道这些,他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了,户部太仓银库主管大使竟然是唐世济的堂弟,这个消息简直太雷人了,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这个唐晚竟然带着将近三千两金花银潜逃,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追问道:“唐晚为什么带着将近三千两金花银潜逃?” 黄承昊“瑟瑟发抖”道:“皇上恕罪,微臣真不敢说啊!” 崇祯这会儿哪里知道黄承昊是在设套呢,他不耐烦的道:“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赦你无罪。” 黄承昊闻言,“鼓起勇气”道:“据唐晚交代,这两千九百三十一两金花银是唐世济让他从太仓库里面偷出来的,是青浦县去年上缴的税银!” 两千九百三十一两!青浦县去年上缴的税银! 崇祯只感觉天雷滚滚,双耳一阵轰鸣,这岂不是代表,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在陷害户部尚书毕自严! 他忍不住起身从书架上翻出那本户部太仓银库的账本,翻到松江府青浦县那一页,难以置信的道:“这上面明明写着,松江府青浦县去年上缴的税银,无,啊!” 黄承昊连忙解释道:“这个唐晚也交待了,账本被改过了,是唐世济派来的笔迹高手模仿原来的账本,重新写了一页,不信您仔细看一下,这一页比其他页都新!” 崇祯闻言,连忙拿着这一页和其他页比较起来,果然,这一页比其他页白多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崇祯依然难以置信道:“唐世济为什么要陷害毕自严?” 黄承昊又按张斌教的,瞎胡说道:“前段时间,微臣曾隐隐听到唐大人在书房怒吼,毕自严你不知道张捷和史范是我的亲信吗,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崇祯闻言,恍然大悟,的确,张捷和史范就是被毕自严揭发的! 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毕自严根本就没有徇私舞弊,是唐世济故意栽赃陷害,公报私仇! 黄承昊见崇祯脸色阴晴不定的样子,连忙添油加醋道:“皇上,微臣查了一下,这唐晚上任还不到一个月,而且,他以前从来没有在任何衙门担任过任何职位,还有,据唐晚交代,唐世济曾向他保证,只要他能把松江府青浦县去年上缴的税银从太仓库偷出来,他不但不会有事,还会升官发财!” 太猖狂了,太猖狂了,这天下到底是你唐世济的还是朕的! 崇祯闻言,气的咬牙切齿道:“唐晚在哪儿?” 黄承昊老老实实的道:“现在正在南城兵马司衙门审问,微臣害怕唐世济从中阻扰,所以没敢带回都察院。” 崇祯冷冷的点头道:“很好,缴获的金花银在吗?” 黄承昊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在。” 崇祯又冷冷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外面喊道:“伴伴。” 曹化淳应声而入,恭敬的拱手道:“微臣在。” 崇祯板着连交待道:“速速传朕口谕,命骆养性带人去南城兵马司将唐晚和一应物证带过来,在偏殿候着。” 曹化淳应命而去,崇祯紧接着又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黄承昊连忙拱着手,恭敬的退了出去,崇祯则坐在那里,脸色铁青,双眼喷火,貌似想择人而噬的样子。 他真没想到,自己恩宠有佳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滥用职权、栽赃陷害、公报私仇、无耻之尤! 崇祯怒了,真的怒了,他就那么铁青着脸坐在那里,直到骆养性前来汇报,唐晚和一应物证全带过来了,他才冷冷的道:“传,唐,世,济!” 唐世济这会儿还不知道出事了,因为太仓库大使唐晚失踪之后,太仓库副使并没有向其他衙门汇报,而是直接上报的户部衙门,而这时候户部尚书毕自严都被打入诏狱了,整个户部衙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压根就没人管这事。 或许,拖个一两天之后,会有人报到顺天府又或者直接上奏崇祯,但是,这会儿,还没人去接这茬,所以,唐晚失踪的消息并没有从户部传出来,唐世济压根就不知道,他还当崇祯有什么好事找他呢! 第七卷 第三十五章 好狗不挡道 张斌这两天精神都有点萎靡不振,早朝的时候他还能强忍着睡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到了文华殿,他就忍不住了,又是打哈欠,又是犯瞌睡,眼泪鼻涕一把流,简直就跟毒瘾犯了一样! 这两天可把他累坏了,早上要上早朝,白天要教太子,下午回家要分析情报,晚上还要去见毕自严商讨对策,去抓捕唐晚突击审讯,两天二十四个时辰,几乎就没怎么休息。 不过,他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唐晚被他吓的全招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也搞清楚了,就连唐晚从太仓库偷出来的税银他都找到了,这会儿唐晚和一应物证已经交给黄承昊,他相信黄承昊这个“内斗高手”必定不会让他失望,唐世济是死定了,温体仁会不会因此受牵连还不清楚,毕自严肯定是没事了。 这心情一放松下来,他顿觉疲惫不堪,好不容易熬到午时许,这天的课程也教习的差不多了,他连忙打着哈欠道:“烺儿,今天下午去师傅家玩好不好?” 朱慈烺闻言,自然是欢喜不已,连连点头,算算日子,师傅也该奖励他,带他去玩了。 张斌摇摇晃晃的带着朱慈烺和郑成功来到文华殿外,戚盘宗早已带着百余锦衣卫在那里等候了,他甚至打招呼的精神都没了,直接就将太子朱慈烺抱上轿,坐上去就开始打瞌睡了。 朱慈烺见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这是怎么了,这两天老是打哈欠,是不是晚上踢被子,冻醒了,没睡好?” 张斌迷迷糊糊的点头敷衍道:“是啊,师傅这两天脚痒,动不动就踢被子,老是被冻醒,晚上没睡好,所以白天就打瞌睡。” 朱慈烺闻言,天真的道:“那就让师娘抱着你睡啊,我以前也老踢被子,母后就抱着我睡,抱的紧紧的,让我脚都没办法踢东西,慢慢的我就好了。” 这话说的,张斌不由哭笑不得,不过,这会儿他也没精神跟小孩子讨论睡觉的问题,他只能迷迷糊糊的点头道:“好,我回去试试,下午让你成功师兄和秀秀姐姐带着你们玩好不好,为师实在顶不住了。” 玩游戏又不需要师傅教,朱慈烺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啊好啊,师傅,你放心去睡吧,我跟师兄、秀秀姐姐、小香香、小洋洋就在后花园玩,不会有事的。” “嗯。”张斌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那心思已经飞到床上去了,好久没有痛痛快快的睡一觉了,他决定回去之后要睡个够,一觉睡到明天上早朝! 正在这时,轿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悬着不动了。 不对啊,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家啊,张斌不由恼火道:“怎么回事?” 他正急着回去吃饭睡觉呢,这个时候停下来,着实令人恼火。 外面随行的锦衣卫百户朗声道:“大人,长安右门到了。” 到了就到了呗,太子的大驾难道还要停下来检查,张斌气呼呼的道:“谁这么大胆敢拦驾啊,没长眼睛吗?” 那百户连忙解释道:“不是,好像有个轿子在城门洞里,戚大人正让那轿子退出去让道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长安右门本来就不是正门,总共也就一丈多宽,两个轿子并排过是相当挤的,再说他们坐的是八抬大轿,从门洞过去的时候,抬轿子的都要往中间缩一缩,不然就撞城墙上了,要里面有个轿子,根本就不可能挤的过去。 张斌只能挪了挪怀里的小太子,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靠在上面继续打起瞌睡来。 没想到,过了差不多一盏茶功夫,轿子不但没有继续往外走,反而降下来落到地上了。 不对劲啊,难道有人想刺杀太子,张斌猛然惊醒过来,郑重的将怀里的太子塞郑成功旁边,严肃的道:“保护好太子,为师下去看看。” 郑成功闻言,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将朱慈烺小心的护在怀里。 张斌这才迅速掀开门帘,飞快的窜了出去。 来到外面一看,他顿时傻眼了,并没有什么人要刺杀太子,锦衣卫校尉和大汉将军都整整齐齐的排在轿子四周一动不动,而戚盘宗正骑着高头大马顶在一个四台大轿前面跟人对峙呢,貌似很不高兴的样子。 对面那排场貌似也不小,前后都有十多个衙役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整整齐齐,威风无比。 他吗的,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狗东西耽误老子睡觉啊! 张斌这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他疾步走到戚盘宗旁边,冷冷的问道:“是谁?” 戚盘宗同样冷冷的道:“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他说皇上有急事召见他,要我们让开!” 原来是这条死狗,真是狂的没边了啊,竟然敢叫太子给他让路! 阉党就这德性,仗着皇帝的宠信,目中无人,甚至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当初魏忠贤更过分,天启一连立了三个太子都死的不明不白,连皇后怀孕他都敢下堕胎药! 这帮狗东西,不好好教训一下,真当他们要翻天了! 张斌直接走上前,大喝道:“好狗不挡道,瞎了你的狗眼吗,竟然敢挡太子殿下的大驾?” 唐世济这会儿的确狂的没边了,他知道是太子的大驾,就是不让,他可是奉了皇上的口谕进宫面圣,这些人敢挡着,那就让他们挡着呗,到时候皇上等的不耐烦了,有他们好受的! 他正坐轿子里悠哉悠哉的等着太子给他让路呢,没想到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而且还骂的贼难听。 谁他吗瞎了狗眼,说谁呢! 他阴沉着脸掀开轿门一看,原来是张斌,这家伙都被贬成“教书先生”了竟然还这么张狂,他不由冷冷的道:“张大人,本官可是奉了皇上之命进宫面圣,耽误了国家大事,你担待的起吗?” 还国家大事,张斌心里很清楚,这会儿崇祯叫他过去,估计是收拾他的,一条死狗而已,还这么张狂,他忍不住嘲讽道:“唐大人,你没长脚吗,知道国家大事耽误不得,你还悠哉悠哉的坐在轿子里,你这是有意耽误国家大事吧?” “你!”,唐世济被这话噎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气呼呼的道:“朝廷有规定,三品以上大员应诏进宫面圣可以将轿辇停在午门前的六科值房外,本官这是照章行事,什么有意耽误国家大事?都察院衙门离皇城这么远,难道让我跑过来吗?” 张斌不屑的道:“你别拿朝廷规定来搪塞,朝廷规定的是三品以上大员应诏进宫面圣可以将轿辇停在午门前的六科值房外,不是必须将轿辇停在午门前的六科值房外,你这是在为耽搁国家大事找借口吗?” “你!”,唐世济被气得指着张斌,浑身直颤,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张斌毫不客气的道:“你什么你,你要真关心国家大事就赶紧让人把轿子退到门外去,自己跑去皇宫,你故意拿个轿子挡着太子的大驾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所谓的国家大事吗?” “你!”,唐世济被气得直打哆嗦,但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心里看不起太子是一回事,如果嘴上再说出冒犯太子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那是打皇上的脸,崇祯就算再宠信他也得跟他翻脸! 张斌不耐烦的道:“你什么你,我警告你,不要挡在太子驾前充大爷,你还不配!识相的赶紧命你手下人让开,不然,全当冲撞太子论处,你不会为了充大爷,害的你手下这些人全部充军戎边吧?” “噗!”,唐世济气得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他手下人刚还趾高气昂呢,这会儿全部吓得变了脸色,开玩笑,就为了充下威风,全部被抓去戎边,脑子有病啊! 唐世济一看手下人这表情,知道这次肯定是斗不过张斌了,要再僵持下去,张斌估计真会命锦衣卫下手抓人,到那时候麻烦就大了,他只能气呼呼的下令道:“全部退出城门。” 随即,他又窜到张斌跟前,毫无风度的道:“小子,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撂下这句狠话,他才气呼呼的往皇宫方向走去。 张斌心中暗笑,想收拾我,你怕是不知道吧,崇祯这会儿正想收拾你呢! 他看着唐世济的手下仓皇的向门外退去,这才冷哼一声,回头上了轿子。 朱慈烺虽然没看到外面的发生的事情,却听到了霸气的话语,他一看张斌走进来,不由崇拜道:“师傅,你好厉害啊!” 张斌摸着他的头微笑道:“师傅是看不惯这些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样子,敢不把我们的太子殿下放在眼里,为师不去教训他一下怎么行。” 朱慈烺闻言,扑到他怀里天真的道:“师傅,你真好,以后有什么坏人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师傅。” 张斌摸着他的头,慈爱道:“嗯,如果谁敢欺负你,为师绝对绕不了他。” 唐世济可不管什么太子不太子,他只知道现在整个朝堂都被他们浙党给掌控了,太子算个屁啊,不听话就想办法废了,再不行就弄死算球,天启立了那么多太子,还不是全死光了,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可是清楚的很,弄死个把太子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在此之前,先要想办法弄死张斌,这个张斌,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他,他只感觉肺都快被气炸了,那脑子更是在疯狂想着怎么弄死张斌。 他还不知道崇祯找他是什么事情,不过,不管是什么事,他都要想办法进几句谗言,先让崇祯好好收拾收拾张斌再说。 他就这么窝着一肚子火,脸色铁青的穿过皇城,穿过午门,来到了御书房。 这会儿崇祯的脸比他还要青呢,青的都快发黑了,他走进御书房飞快的扫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对劲啊! 皇上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而且旁边还站着个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连忙收拾了一下心情,恭敬的趴伏在地上,朗声道:“微臣参见皇上。” 他再嚣张也不敢在崇祯面前失了礼数,因为他相当明白,他们浙党之所以这么牛逼,就是靠哄着崇祯,骗取了崇祯的信任,人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是骗天子以令朝臣! 这崇祯和天启还有点不一样,他并不是完全没长脑子,有时候人他还有点小聪明,有点小脾气,你得好好哄着,不然人家说翻脸就翻脸! 所谓等人就久,嫌人就丑,以前崇祯是怎么看唐世济怎么觉着顺眼,但这会儿一看到唐世济他就来气,就算唐世济表现的再恭敬,他也认为唐世济是装出来的! 这个奸妄小人还真能装啊,表面上装的大公无私、刚正不阿,背地里却滥用职权、栽赃陷害、公报私仇、无耻之尤! 他厌恶的看了地上的唐世济一眼,冷冷的问道:“唐大人,户部尚书毕自严你觉得该怎么处置啊?” 唐大人! 这是什么称呼? 皇上何曾这样称呼过底下的臣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唐世济脑海中一瞬间不知道闪过多少念头,想的最多的当然还是皇上问的话,毕自严该怎么处置呢? 他小心翼翼的道:“回皇上,微臣以为应该秉公处理,徇私枉法、包庇他人,按例应该罢官削籍,流放三千里!” 还流放三千里,他这是想要人命啊,毕自严都那么大年纪了,让人家走三千里估计都能活活把人累死了,还带着镣铐,背着枷锁流放三千里,好歹毒啊! 崇祯冷哼道:“毕自严死了,张捷和史范的仇是不是就报了?” 唐世济闻言,吓得浑身一颤,皇上竟然知道了,皇上竟然知道了! 虽说他不是主谋,但是,他们就是为了报复毕自严才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栽赃陷害的啊! 皇上这么问,或许还不知道税银的事情是他们搞的鬼吧,回去之后,一定要让唐晚马上消失,来个死无对证! 想到这里,他装出莫名其妙的样子,惶恐道:“皇上,请恕微臣愚钝,微臣真不知道毕自严一案和张捷、史范有什么关系,毕自严是徇私枉法,而张捷和史范是阉党余孽,这两个案子没什么联系啊!” 装,使劲装,还毕自严一案,真当朕不知道毕自严是被你们栽赃陷害的吗,崇祯冷冷的道:“张捷和史范是阉党余孽,你给他们报仇,这么说,你也是阉党余孽咯?” “啊!”,唐世济吓得差点没瘫地上,皇上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阉党余孽! 第七卷 第三十六章 唐世济进去了 崇祯当然没这么聪明,他只是说气话而已,没想到歪打正着,吓得唐世济差点尿裤子。 唐世济连忙失口否认道:“皇上,微臣不是阉党余孽啊,微臣跟张捷和史范没多大关系啊,我跟他们总共才在都察院共事了几个月啊!” 这个根本就不是重点,崇祯就没怀疑唐世济是阉党余孽,他只是一时气愤,胡乱来了一句而已,见唐世济被吓成这个样子,他不由冷笑道:“你跟张捷和史范没多大关系,跟唐晚呢?也没多大关系吗?” 唐晚!听到这个名字,唐世济直接吓得一哆嗦,这个可千万不敢认,认了自己就完了,他连忙失口否认道:“皇上,什么唐晚,微臣不认识什么唐晚啊!” “不认识?”崇祯冷哼道:“同为嘉兴唐氏,就是你的堂弟,你会不认识?” 唐世济连忙狡辩道:“皇上,微臣真不认识唐晚啊,嘉兴唐氏分支数十个,我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啊!” 崇祯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狡辩,栽赃陷害,陷害的还是当朝户部尚书,这种事情,就算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都扛不住,一旦认了,他就死定了,他自然会抵死不认。 哼,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不认! 崇祯厉声道:“不认识你会将他提为户部太仓银库大使?” 唐世济只管狡辩道:“皇上,我又不是户部尚书,更不是吏部尚书,怎么提拔他当户部太仓银库大使啊,皇上,微臣冤枉啊!” 崇祯闻言,恍然大悟道:“对啊,你不是吏部尚书,怎么提拔他当户部太仓银库大使!说,吏部哪些人参与了此事?” “噗!”,这一不小心竟然扯到吏部去了,要温体仁是他将祸水引到了吏部,不但他死定了,他家人都死定了,他连忙引开话题道:“皇上,我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就算是滥用职权,提拔亲戚,把人提拔到户部去干嘛,而且还是个管银库的九品小吏,我冤枉啊皇上!” 崇祯大怒道:“还想欺骗朕,你把他提拔到户部太仓银库去,不就是为了让他把去年青浦县的税银偷出来嘛,你以为朕不知道?告诉你,唐晚全招了!” 全招了,唐晚这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全招了,唐世济只能抵死狡辩道:“皇上,我冤枉啊,不是我干的!” 崇祯也懒得跟他啰嗦了,直接对外面大喝道:“带人证物证。” 很快,两个锦衣校尉被押着唐晚走进来,摁在唐世济左边的地上,又有四个锦衣校尉太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衣箱走进来,放在唐世济右边,打开盖子,抽掉里面的夹层,将箱子侧立起来,“哗啦”一阵乱响,几百块金花银倒下来,倒得满箱子都是,有几块都掉地上来了。 唐世济见此情景,冷汗都冒出来了,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认,他知道,有时候崇祯是很讲规矩的,不认,他还有一线生机,认了,他就死定了! 崇祯见他跪在那里一声不吭,干脆直接问唐晚道:“唐晚,朕问你,你认识你旁边这个人吗?” 一般人哪里敢在皇上面前撒谎,崇祯的话刚落音,唐晚便颤声道:“回皇上,小人认识他,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小人的远房堂兄。” 崇祯又冷冷的问道:“唐世济,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世济当然有话说,他一口咬定道:“皇上,我不认识他,您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 唐晚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敢如此欺君! 崇祯那也是一根筋,他一旦认定一个人有罪,你再狡辩都没用! 他直接问唐晚道:“他说不认识你,你怎么说?” 唐晚鼓起勇气道:“皇上,他撒谎,明明是他让人给我传话,让我速速进京,我才拼命赶过来的,不然我为什么要跑几千里来当个九品芝麻官,我一个举人,就算没他这层关系,只要向学督大人表明想出仕,八品甚至是七品官员都当得,何必舍近求远来当个九品小吏!” 崇祯闻言,点了点头,又冷冷的看向唐世济。 唐世济立马胡乱狡辩道:“他这是血口喷人,我从来就没有派人给他传过话!” 唐晚闻言,忍不住指着他道:“你,你,我还在想要不要继续考进士呢,要不是你派人传话,我怎么会来当这什么太仓银库大使,你如此欺君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崇祯闻言,脸上甚至露出了那么一点点得色,唐晚这话正搔到他的痒处,皇上就是天子,欺君会遭天谴,这话,说的很好,他不由重重的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唐世济。 唐世济这会儿真不知道怎么狡辩了,他只能一口咬定道:“皇上,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崇祯一旦认定的事情,还容的了你狡辩! 他原本还想讲规矩的,这唐世济却摆明了不讲道理,人证物证俱在,这个无耻之徒竟然还敢抵赖,无耻就可以无罪吗? 不讲道理,好啊! 崇祯也懒得跟这种无耻之徒讲道理了,他直接大喝道:“来人,将这个无耻之徒打入诏狱,好好审问一下,看还有些什么人参与了此事!” 唐世济闻言,就像抽掉了筋骨的死狗一样,一下就瘫地上了。 他知道,崇祯有时候也不讲道理,这皇上一旦犯起倔来,说什么都没用! 很快,便有两个锦衣校尉疾步走进来,拖着他就往外走,他只能无意识的喊叫道:“皇上,冤枉啊,冤枉啊!” 他这纯属徒劳,崇祯就是再蠢也知道他一点都不冤枉,真正被冤枉的是毕自严! 这个唐世济,着实可恶啊,害得他冤枉了一个当朝一品大员,这脸都被他给丢光了! 崇祯想了想,还是对骆养性道:“去把毕自严和郑友元放了,是朕错怪他们了,你再传朕口谕,从即刻开始,他们官复原职。” 崇祯承认错误的勇气还是有的,历史上他就曾六下“罪己诏”,可惜,他知错,却不不知怎么改,六下“罪己诏”也改变不了他被人耍得团团转的事实,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甚至是和薛国观狼狈为奸的杨嗣昌,在历史上足足耍了他十二年之久,而他总共才当了十七年皇帝! 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是温体仁在耍他,他还天真的以为,只是唐世济在公报私仇! 唐世济当然不是公报私仇,要说公报私仇那也是温体仁,他只是倒霉催的自告奋勇的提出让自己的远房堂弟唐晚来当这个大使,这一下,把他自己都搭进去了。 他心里这个悔啊,当初商议的时候自己怎么就突然头脑发热,把唐晚这个没用的软蛋给拎出来呢! 这下全完了,不知道温大人会不会想办法救自己啊,要温大人不救,那自己该怎么办呢,诏狱里面的酷刑他可是相当了解的,不说扒皮抽筋,就是那滚烫的开水和烧红的烙铁他都受不住啊!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诏狱已然到了,他看着那漆黑的门洞,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几下,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了,只能这么任人拖着,拖向可怕的深渊。 他就这么晕晕乎乎的被拖进诏狱,随即便被带上手镣脚铐,又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牢房,他才被拎起来,扔进一个单独的牢房里,然后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上锁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离去的脚步声,然后,四周便陷入一阵沉寂中。 他在地上趴了一阵,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正当他想爬起来,爬到床上去的时候,猛然间感到有个目光在注视着他,简直就跟芒刺在扎他的背一样。 他不由缓缓回头一看,对面牢房果然有个人正站在那里死死的盯着他,那人正是户部尚书毕自严! 两人对视良久,毕自严才好奇的道:“唐大人,你怎么也进来了?” 这真是奇了怪了,把皇上唬的一愣一愣的浙党干将唐世济竟然会被关进诏狱! 唐世济这个尴尬啊,他只能含含糊糊的道:“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毕自严还待再问,走道里突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骆养性便带着几个狱卒走过来,打开牢门,热切的拱手道:“恭喜毕大人,沉冤得雪,官复原职!” 毕自严闻言,并没有显得多激动,因为张斌已经跟他说过了,三天之内,一定为他洗刷冤屈,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张斌的话丝毫都没有怀疑,在他看来,张斌就有这个能力。 现在,果然,还不到三天,他便沉冤得雪了! 至于官复原职什么的,他更没什么感觉,因为他已经决定告老返乡了! 毕自严沉冤得雪,官复原职;唐世济栽赃陷害,被打入诏狱!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朝堂再次炸锅了,是谁这么大的能耐,竟然能从权势熏天的阉党余孽手中把毕自严救出来,而且还将温体仁的左膀右臂唐世济给整进了诏狱! 这样的反转,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不但朝堂中的正直官员难以置信,阉党余孽更是难以置信,这到底怎么回事,不到两天时间,竟然出现如此大的反转,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温体仁稍微一查便查到了,竟然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承昊! 黄承昊有这么大能量吗? 温体仁都有点不信,手下就小猫两三只的黄承昊能干翻他手下的大将唐世济! 但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由不得他不信,唐世济已经被打入诏狱了,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唐世济就这么进去了。 现在出手的到底是不是黄承昊不是关键,怎么救唐世济,或者说唐世济还有没有救,才是关键,唐世济可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他干的所有龌龊事唐世济几乎都知道,如果不赶紧救出来,或者让其“畏罪自杀”连他自己都有进诏狱的危险。 唐世济还有救吗? 温体仁细细打探了一番情况便发现,要救唐世济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唐晚已经被逮住了,人赃并获,而且唐晚什么都招了! 崇祯大多数时候的确很好忽悠,但是,并不代表崇祯就是个白痴,人证物证都摆在他面前,再想颠倒黑白,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就只能让唐世济“畏罪自杀”了! 唐世济会“畏罪自杀”吗? 他还真有可能会,因为骆养性突然一改温吞水的作风,刚把毕自严放出去,便开始提审唐世济了。 不过,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动刑,因为他并不是那种凶残暴戾的人,他还是希望唐世济能识趣点,老老实实把事情交待清楚。 唐世济被拖到刑堂的时候,他甚至还笑眯眯的招呼道:“唐大人,来了啊,请坐,请坐。” 这会儿唐世济已经被吓傻了,哪里还有心思跟人寒暄,那满屋子的刑具,在他眼里简直就如同张着獠牙的厉鬼一般,一想起他以前看到的那些被折磨的皮肉俱脱的忠臣贤士,他那心肝就忍不住一阵乱颤,如果真给自己上刑,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骆养性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安慰道:“唐大人,不要怕嘛,只要你老实交代,我是不会对你用刑的,你也知道,我不是田尔耕,更不是许显纯,那种比杀猪还残忍的手段,我还真不想使。” 唐世济闻言,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他满怀希冀的问道:“骆大人,你真不上刑?” 骆养性笑眯眯的点头道:“是啊,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保证不上刑,说吧,你和哪些人串通好了来陷害毕自严毕大人的,这点可是皇上最想知道的。” 这个不能说啊,要能说,他不早说了,唐世济只能硬着头皮狡辩道:“骆大人,我真没陷害毕大人啊,我是被冤枉的,你要相信我啊!” 骗鬼去吧,骆养性闻言,脸不由慢慢拉下来,他冷冷的道:“唐大人,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就算我信,皇上也不会信啊,你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我真不想动刑。” 唐世济依旧死咬道:“骆大人,我真是被冤枉的啊,你要相信我啊!” 骆养性这个气啊,看样子,今天是要破例了,他板着脸,阴阴的道:“唐大人,是你逼我的,我是真不想动刑,但是,我更不想让皇上失望!” 说罢,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墙边的刑具跟前,一个个的看过去,边看还边在嘴里念叨,像是在抉择,又像是在介绍。 “割舌,不行,这舌头割了就没法说话了。” “剥皮,好像也不行,一般能扛得住的很少,万一一下剥死了,就没法向皇上交待了。” “抽筋,好像比剥皮还严重,不行不行,太容易出人命了。” 他挑了半天,终于指着个铁铲般的东西道:“要不就这个吧,这天也怪冷的,先给唐大人烤烤火吧。” 这里所谓的烤火可不是让人直接对着炭火烤,而是用烧红的铁块直接往人身上烫! 他这刚选好,一帮狱卒还没来得及将烙铁烧红呢,看押唐世济的狱卒突然惊呼道:“大人,唐大人晕过去了!” 骆养性闻言,回头一看,唐世济竟然口吐白沫,倒椅子上不动了。 这家伙,也太怂了吧,这还没动刑呢! 第七卷 第三十七章 都察院易主 唐世济是真被吓晕过去了,因为被酷刑折磨死的忠臣贤士他看到过太多太多,骆养性每说一样刑具,他就会联想起那些忠臣贤士被这种刑具折磨后的惨状,想着想着,他就抽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当他们折磨别人的时候,那是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痛苦,一旦有人这样对他们,他们却又怕的要死,还没遭受别人痛苦之万一,就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阉党尤其如此,像魏忠贤,他折磨别人的时候毫无人性可言,仿佛折磨人就是一种乐趣,但是,一听说崇祯要抓他回去审问,他吓得直接自杀了! 还有许显纯,他折磨“东林六君子”,“东林七君子”的时候,那叫一个凶残啊,扒皮抽筋那就跟喝稀饭一样,怎么变态怎么来,但是,他受审的时候,黄宗羲就拿锥子扎了他几下,他便哭着喊着求饶,跟个孙子一样! 唐世济就更不济了,当初他的同党拿这些刑具折磨别人的时候,他没感觉有任何问题,还洋洋自得,但是,一旦有人要拿这些刑具对付他,他就吓晕了。 骆养性没了办法,只能让人将唐世济先送回监牢,准备明日再审,他想着这么个没卵子的软蛋,估计吓几次就招了,却不曾想,他再也没机会吓唬人家了,因为唐世济当天晚上便吓得自杀了! 阉党或者说浙党善于使药,这点毋庸置疑,像“红丸”那种吃了能激发潜能,让人感觉瞬间便来了精神,过后又突然暴毙的慢性毒药他们都能做出来,直接把人毒死的毒药自然更不在话下。 唐世济这次并没有让人给他送药,也没有让人给他喂药,他是自带的毒药,狱卒发现他自杀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他毒药的来援,这家伙竟然把毒药藏在了内衣的纽扣里,那纽扣就在脖子下面,想自杀了,低头含住纽扣,把里面的药囊咬破就行了,倒也方便。 其实,这是温体仁定下的一个预防手段,因为他手下这帮人大多是有问题的官员,根本就不经查,如果哪天突然被人弹劾,东窗事发,被崇祯逮了去,严刑逼供,很可能会熬不住将其他人牵连出来。 他们可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扯就是一大堆,为了防止掌控朝堂的“大好形势”因为某个人出事而崩盘,他给手下干将每人配了一颗毒丸,如果谁干的丑事被抖出来了,被崇祯逮住了,最好自己去死,不要劳他来费神。 如果老老实实“畏罪自杀”,其家人还能得到照顾;如果要死不死,还想牵连其他人,逼的他温大人动手,那就不光是收拾一个人了,连带家人都给你收拾完! 唐世济深知温体仁的阴毒,再加上对诏狱里面那些酷刑的恐惧,他入狱当晚就选择了自杀,倒省了温体仁不少手脚。 唐世济陷害毕自严一案貌似就此尘埃落定了,但是,很快,朝堂之上又掀起一股波澜,因为户部尚书毕自严托病请辞了! 毕自严请辞,崇祯自是不肯,但人一旦铁了心你皇上也拿他没辙,毕自严这次是铁了心要辞呈,一次不准他就来第二次,二次不准他就来第三次,连续上书五次之后,崇祯终于没辙了,只能准了。 这一下,朝堂又空出两个重要职位,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个是户部尚书,这两个职位温体仁自然想收入囊中,因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原本就是“他”的,户部也是他唯一没有拿下的重要衙门了,如果能一口气将这两个职位拿下来,那他基本上就“一统朝堂”了! 不过,这次他怕是没那么容易得逞了,因为崇祯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比如户部尚书的人选,毕自严走的时候向他推荐的户部左侍郎曹珖他就比叫满意。 这个曹珖也算是个有名的大忠臣,昔日光宗因服“红丸”突然毙命,他就愤慨异常,极力上书要求彻查,可惜当然浙党势大,内阁首辅方从哲很快就把这事给压下去了。 后面魏忠贤只手遮天,曹珖羞与奸妄为伍,上书请辞,却被当时阉党中的浙党公报私仇,污蔑他利用利用“红丸案”诋毁朝廷,结果,他被罢官削籍,贬为平民。 崇祯元年,他被重新启用,担任户部右侍郎,他极力配合毕自严,将户部管理的井井有条,因此得到毕自严的看重,在崇祯三年晋升为户部左侍郎。 毕自严原本就是把他在当接班人培养,走的时候自然是极力向崇祯推荐,崇祯正好因唐世济一案对空降官员失去了信心,想在原衙门顺位提升以求稳,于是曹珖便成了他心目中最合适的人选。 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崇祯同样有了心目中的人选,这个人选就是黄承昊! 黄承昊这个张斌的“编外党羽”在这几年表现着实亮眼,吏部尚书王永光、吏部尚书闵洪学、兵部尚书闵梦得等这些赫赫有名的阉党余孽都是被他拉下马的,这次他更是挖出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这个奸妄小人,崇祯对这个“刚正不阿”的“大忠臣”越发满意了,再说,按顺位提升的原则,他这个左副都御史也是最适合提拔为左都御史的人选。 当然,从职位上来说,最适合的应该是右都御史张斌,但是崇祯已经在脑海里把张斌给屏蔽了,因为张斌这个人太厉害了,崇祯就不想给他任何实权,像都察院这么重要的衙门,崇祯自然不可能交给他。 崇祯这是有合适的人选了,但是,按规定,三品以上之九卿,包括阁臣均应经过廷推,由朝臣公推两到三人,再由皇帝在其中选取任用,这个流程是必须走的。 那么,崇祯怎么玩呢? 他想提拔曹珖和黄承昊总得有朝臣推举啊,没人推举,他想选都选不到啊。 曹珖还好说一点,是毕自严临走时推荐的,这个也能算是合理的推举,黄承昊这个就有点麻烦了,如果没人推举他那就尴尬了。 当然,这点小事对一个皇帝来说还不算什么,朝臣中他总有几个信的过的人,让这些人提一下名推举一下他还是能办到的。 于是乎,这天早朝崇祯刚宣布明天廷推,徐光启便接到传召,令他去御书房面圣。 徐光启这个莫名其妙啊,皇上找他干嘛呢? 他应召赶到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关切道:“子先,这段时间忙不忙,身体还好吧?” 徐光启受宠若惊道:“多谢皇上,微臣还好,这段时间也不是很忙。” 崇祯点了点头,顺势道:“嗯,既然不忙,帮朕个忙可好?” 这话说的,有什么事,你下旨就行了,甚至传道口谕就成,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徐光启连忙拱手道:“皇上请吩咐,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崇祯不由洒笑道:“什么死不死的,没那么严重,朕就是想让你在明天廷推的时候推举黄承昊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啊!”,徐光启闻言不由一愣,竟然是这事,张斌可是找他密谈过了,这段时间尽量韬光养晦,最好不要出头,以免崇祯起疑心,没想到皇上却偏偏让他出头! 不过,这事是崇祯交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你不出头人家反而会起疑心。 他连忙拱手道:“微臣遵旨。” 这第二天的廷推就有意思了,奏对过后,崇祯竟然亲自上场,朗声道:“近日户部尚书毕自严因年老体衰,病痛缠身,不得不告老返乡,朕着实不舍,却又怕他劳累过度,病情加重,只能允了。这户部乃是朝廷最重要的衙门之一,不能无人统管,所以,今天召议廷推,大家有什么合适的人选都可以提出来,毕老尚书临行前就推举户部左侍郎曹珖接替其出任尚书之位,大家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话说的,怎么觉着有点矛盾了,温体仁闻言,眉头不由一皱,皇上这意思,好像有点偏向曹珖啊,这个毕自严,着实可恶,临到走了还不消停。 这时候吏部尚书王应熊更是明显身躯一震,因为温体仁让他出面推举新近归附他们的魏照乘啊,皇上都这么说了,要不要再推举魏照乘呢,万一皇上感觉是在拂他面子又怎么办呢? 他这在犹豫,其他朝臣也在犹豫,皇上可没在廷推的时候提出过人选,这次貌似是毕自严临行前提的,但话是皇上说出来的啊,谁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要皇上有意让曹珖接任户部尚书之位,自己去傻乎乎的推举其他人,这不摆明了跟皇上对着干嘛! 崇祯这一出唱出来,过了将近一盏茶时间,竟然还没一个人敢出来推举户部尚书人选。 王应熊犹豫了半天,终于抬头隐隐看向温体仁,他的意思是想问温体仁,这魏照乘还要不要推举了。 温体仁这个窝火啊,这个户部尚书之位怎么就这么难拿下来呢,以前是因为有毕自严,这毕自严走了竟然还提出来个曹珖,真是操蛋啊! 王应熊看过来的时候,他也正隐隐看着王应熊呢,吗的,他就不信这个邪了,再怎么滴也得试试啊,万一皇上不是这个意思呢,他直接将头低下来,貌似是累了倦了,但那动作却是个点头的动作。 王应熊见状,立马从班列走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微臣推举工部左侍郎魏照乘,魏大人廉洁奉公,勤勉干练,才能出众,定能将户部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就是屁话,魏照乘就是个庸才,而且还是个犟驴,他要不是投靠温体仁,连当工部左侍郎的资格都没有,熟悉他的人无不露出鄙夷之色,温体仁手下的党羽却纷纷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臣附议。” 很快,御道上便趴了数十人,貌似大家都认为魏照乘很适合当户部尚书的样子。 不过,这次他们这招玩不转了,崇祯压根就不为所动,反而朗声道:“还有其他人选吗?” 这就有点打脸了,王应熊只感觉脸上一阵糙热,羞愧不已。 连温体仁手下的干将,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都吃了鳖,谁还敢站出来多嘴啊,大家自然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崇祯见状,满意的点头道:“嗯,那就由曹珖接任户部尚书之位吧。”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我是皇上,我说了算,就这么简单! 王应熊等一干朝臣灰头土脸的退了回去,紧接着,崇祯又朗声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因栽赃陷害朝廷重臣已经畏罪自杀了,都察院也不可长期无人统管,大家有什么合适的人选,都提一提吧。” 这下皇上总算没提出什么人选了,他的话刚落音,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谢升便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微臣推举礼部右侍郎张四知,张大人公正廉明,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正是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上佳人选。” 这又是屁话,张四知公正廉明个屁,他曾因贪腐多次被人弹劾,要不是齐党护着他,他早被撤职查办了。 弹劾过他的御史脸上不由都露出愠怒之色,如果让这么个贪官污吏来统领都察院,那还得了! 但是,齐党官员和其他阉党余孽却纷纷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臣附议” 这家伙,又是数十人,徐光启都有点望而却步了,但是,皇上交待的事情他又不敢不做,他只能硬着头皮,慢慢走出班列,跪在谢升旁边朗声道:“微臣推举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黄承昊,黄大人公正廉明,刚直不阿,嫉恶如仇,曾多次检举阉党余孽,功勋卓著,正是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上佳人选。” 这话简直了,他竟然就把谢升的话稍稍改了一点点,复述了一遍。 这是什么意思? 他身旁的谢升不由偷偷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带你这么恶心人的啊! 徐光启也没辙啊,这是皇上让他出来推举的,他正好不知道怎么夸黄承昊呢,谢升的话刚好给了他“灵感”,所以,他就躲了个懒,直接将谢升的话复述了一遍。 这个时候,整个朝堂有陷入了一片沉寂,一边是联合浙党把持朝政的齐党,声势浩大,足有数十人;一边是不问朝政的徐光启,就孤零零一个人趴那里,皇上会怎么选择,貌似已经不用猜了。 崇祯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道:“嗯,那就由黄承昊接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之位吧。” “啊!”,整个朝堂之上传出一声整齐的惊呼,皇上竟然会选黄承昊! 温体仁、王应熊、谢升、谢陛等当朝大佬均露出满脸懵逼之色,这到底怎么回事? 崇祯压根就没解释,直接就让礼官宣布退朝,拍拍屁股,走人! 至此,都察院易主,温体仁莫名其妙的丢掉了这个重要衙门的掌控权,黄承昊则出人意料的当上了都察院左都御史。 第七卷 第三十八章 辽河之谋 四月份,辽东的天气开始回暖,一到白天,便是艳阳高挂,气温虽然还很低,但已然没有那种冰天雪地的感觉,四处的冰雪也在太阳的“烘烤”下慢慢融化,整个辽东大地开始慢慢复苏了。 这个时候,窝在家里猫了一个冬天的辽东平民也慢慢走出屋子,开始清理积雪,打扫庭院,准备一年的活计,辽河西岸顿时变得热闹无比。 正是这个时候,休整了一个冬天的明军也准备行动了。 这天早上卯时,太阳才刚刚从东方升起,袁崇焕已然穿着整齐的戎装,出现在大辽河堡东门的城门楼上,在他身后,是辽东的一众文臣武将,密密麻麻的,足有四五十人。 袁崇焕当先而立,眺望着辽河东岸,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注视良久,他终于回过头来,豪情满怀道:“皇上有旨,今年我们要发动反攻,收复整个辽东!” 这牛皮吹的,能靠谱点吗? 在场的文臣武将有很多都面露忧色,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任务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而袁崇焕却是兴致勃勃的分析道:“去年辽河大捷,建奴骑兵已经被我们打残,总共才剩下三万左右,而蒙元骑兵更是差点被我们歼灭,剩下不到两万人马,也就是说,建奴赖以耀武扬威的铁骑已经不足为惧了,关宁铁骑完全可以战而胜之!至于什么蒙八旗和汉八旗的步卒,那压根就是一些乌合之众,根本没办法和我们辽东军比。所以,我们只要稳打稳扎,一个个城池打下去,建奴根本就抵挡不住。大家还记得吗,天启元年,建奴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从抚顺一路打到广宁,我们,难道就不能用一年时间,从大辽河堡一直打到抚顺吗,广宁可在我们身后五百余里!” 这样说起来,貌似有那么一点道理,抚顺到广宁,按这个时候的路径算起来足有一千五百余里,人家不到半年就能挺进一千五百余里,我们难道一年都挺进不了一千里吗? 在场的文臣武将有很多又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人有时候就有这样的妄想症,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不但能做到,还能做的更好! 袁崇焕注意到众人表情的变化,继续鼓舞道:“诸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建奴初逢大败,正是最薄弱之时,我们如果一鼓作气,定能收复辽东,重振大明河山!” 重振大明河山! 重振大明河山! 这正是在场很多忠臣良将的梦想,众人听了,无不热血沸腾,只要能重振大明河山,抛头颅洒热血又如何,战!战!战! 袁崇焕见士气高涨,当即下令道:“祖大寿,命你集结五万广宁铁骑,在大辽河堡以南待命,随时准备出击。” 祖大寿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袁崇焕继续下令道:“何可纲,命你集结四万辽东军步卒,在大辽河堡以北待命,随时准备出击。” 何可纲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袁崇焕又下令道:“洪承畴,命你征调五万平民青壮,修筑辽河浮桥,准备运送粮草辎重,并负责辽河一线防御。” 洪承畴连忙拱手道:“属下遵命。” 这已经是袁崇焕能调动的所有力量了,辽东军总共才十三万余人,山海关和关宁锦防线他都只留了一万余人驻守,三台子河和辽河一线十余个堡垒,他总共才留下不到两万人,九万人马,已经是他能调动的极限了,他这是要孤注一掷,跟皇太极一决生死! 应该说,他的想法是好的,他想一鼓作气收复整个辽东,这个并没有错,但是,他却有点过于膨胀了,他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后金的潜力。 要知道,当初萨尔浒大战的时候,建州女真部其实总共还不到五十万人,但是,他们却能组织十多万大军,把将近二十万明军打的屁滚尿流! 现在光是后金八旗人口就不下百万,再加上蒙元诸部和投诚的辽东平民,皇太极若是穷兵黩武,组织五十万大军都不是问题,九万明军,压根就不够看! 袁崇焕就是有这毛病,一旦打了胜仗就有点头脑发热,历史上就是如此,他仗着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之功,日渐骄横,不但与大将满桂不合,还枉杀了平辽总兵毛文龙,搞了将近两年,不但没有收复一寸失地,还把皇太极给“引”到京城来了,以致崇祯气的直接把他活剐了! 这个时候,他虽然因为张斌的暗中帮助,没有杀毛文龙,而且还逃过了千刀万剐之祸,但是,取得辽河大捷之后,他又有点忘乎所以了,一年收复辽东,他还真敢想! 去年的辽河大战,若不是张斌不顾一切全力支援,他能不能干的过皇太极都是个问题,今年,因为洪承畴巡抚辽东,张斌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动作,甚至,张斌不敢派人联络袁崇焕,因为张斌相当清楚,洪承畴就是温体仁培养起来的亲信,如果自己与袁崇焕“暗通来往”被洪承畴知道了,那简直就是给温体仁输送弹药,直接往崇祯枪口上撞,一旦洪承畴把他和袁崇焕“暗中勾结”的事上奏崇祯,不但他完了,袁崇焕都要跟着倒霉! 袁崇焕这会儿是狂妄到以为不用张斌的支援也能干翻皇太极,却不曾想,洪承畴正在暗中盘算,怎么拖他后腿呢! 洪承畴这个人可不简单,虽说他率军打仗不如孙传庭和卢象升,甚至连袁崇焕都比不上,但是,他却不是那种酒囊饭袋,要说才华,阉党余孽没一个能比上他,甚至温体仁都不行,不过,他的才华并不在打仗上,而在谋略上,而且,这个谋略,并不是战场上的谋略,而是当官的谋略。 崇祯任命过那么多五省总督,最后不是战死了就是被崇祯给砍了,唯有洪承畴直至断送大明九边主力之前一直都深受崇祯的器重,甚至,投降螨清之后顺治和康熙同样器重他,会当官,这才是他最大的才华! 温体仁派他来当辽东巡抚的意图他相当清楚,就是让他想尽办法把袁崇焕拉下马,如果能在不牵连到他自己的情况下把袁崇焕拉下马自然最好,实在不行,就跟袁崇焕“同归于尽”! 他有这么蠢吗?当然没有,他唯一的想法就一个,那就是将袁崇焕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他的“才华”之出众,他的谋略之深沉是经过历史考验的,不说别的,就说最后的结局,温体仁完蛋了,他还没完蛋,大明都灭亡了,他却混到了螨清的内阁大学士,位极人臣! 这样一个人,别人想利用他,基本上很难,他利用别人还差不多! 他一来到辽东便表现的异常积极,不管是民政管理还是军需后勤他都竭尽全力去做,以致经常废寝忘食,对于袁崇焕他更是言听计从,指哪打哪,袁崇焕很快就被他的表现给打动了,对他越来越信任,以致这会儿,把整个后方都交给了他! 当然,这个时候洪承畴表现的还是相当卖力的,袁崇焕下令让他修筑辽河上的浮桥,他不等辽河解冻便开始组织平民砍树伐木,准备材料,辽河上的坚冰才刚刚松动,他便带着人开始在河道里打木桩,架木板,经常弄的浑身是泥水,冻的浑身直抖,袁崇焕看在眼里,对他就更信任了,甚至连所有粮草辎重的转运都交给他负责了! 洪承畴真的有这么卖命吗? 当然没有,他之所以亲自带人架设浮桥自然是有目的的,原本他还在想怎么在粮草辎重过河的时候制造点意外,让前方粮草辎重供应不及,以致军心涣散,大败亏输,这会儿袁崇焕竟然把粮草辎重的转运都交给他了,他就更有把握让袁崇焕折戟沉沙于辽河之上了! 袁崇焕可能注定是个悲剧式的人物,这会儿,不但自己人在算计他,皇太极也在算计他,他认为皇太极经历辽河大败之后,手下精锐就剩下三万后金铁骑了,根本就顶不住他手下的九万大军,事实上呢,可能吗? 皇太极回去之后,痛定思痛,开始重视火器的研制,历史上也正是崇祯五年左右,后金仿制出了红夷大炮,原本,皇太极对这个并不是太重视,红夷大炮研制出来以后,他并没有下令疯狂生产,但是,这次,他发狠了,回去之后,他便将汉八旗的工匠王天相破格提拔为工部左侍郎,专门负责红夷大炮的生产。 这个王天相也不简单,他原本是大明登记在册的军匠,是个铸造高手,孙元化在宁远铸造火炮的时候他就是负责铸造环节的工匠,后面因为魏忠贤抢夺军功,袁崇焕愤然辞职,孙元化也跟着辞职而去,他们这些军匠直接就断了生计,崇祯元年,宁远兵变,部分宁远驻军选择了哗变讨饷,他却被沈阳之战中投降后金的老乡诱惑,跑去沈阳谋生计去了! 皇太极虽然对火器不怎么感冒,但是,对让他们两父子吃瘪的红夷大炮还是比较重视的,听闻这个王天相曾经铸造过红夷大炮,皇太极便为其提供了场地和资金,让他努力试制,没想到经过三四年的努力,还真让他把红夷大炮给铸造出来了。 那时候后金铁骑还是野战无敌的存在,大明虽然在火器上遥遥领先,也没见在战场上起到太大的作用,除了一万戚家军让皇太极吃了点瘪,其他明军皇太极还没怎么放在眼里,所以,皇太极并没有立马组织大规模生产红夷大炮,而是在组建重甲步兵,准备一举消灭那一万戚家军。 辽河之战大败亏输之后,皇太极终于幡然醒悟了,一回去,他便将王天相提拔为工部左侍郎,并盯在沈阳铸炮厂,亲自督导红夷大炮的生产! 还好,他并不知道机床这玩意,所以,就算他亲自督导,红夷大炮的产量也不是很高,一个月也就能生产十门左右。 不过,这个已经相当恐怖了,袁崇焕是一直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压根就忘了研制火器这回事,皇太极却是盯在铸炮厂亲自督导火炮的生产,整个冬天,明军的战力并没有任何提高,甚至,因为洪承畴的到来,张斌不能给袁崇焕提供任何支援,辽东军的战力还有所下降,而后金却整整铸造出了六十门千余斤的红夷大炮! 这会儿,沈阳、辽阳、复州卫都配备了十门红夷大炮,离辽河最近的海州卫更是配备了三十门红夷大炮,袁崇焕跑去进攻,根本就是往炮口上撞! 更为可怕的是,皇太极侦查到袁崇焕在辽河上修建浮桥以后,立马将六万重甲步兵全部调集到了海州和盖州一线,同时他还下达了征召令,大量征召女真诸申补充后金铁骑,将近三万人的缺口,很快就补齐了,后金铁骑又达到了六万之巨,虽然这时候战斗力跟以前的后金铁骑不可同日而语,但跟五万关宁铁骑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还向蒙元诸部发出了召集令,命蒙元诸部最少组织四万骑兵和六万步卒前往辽阳集结,还有汉八旗,他同样发出了召集令,命他们组织五万步卒前往东南沿海一线驻防,防止毛文龙在后面偷袭。 这样一来,光是在海州卫、盖州卫和辽阳一线,皇太极就集结了二十余万大军,袁崇焕妄图以九万大军,“稳打稳扎”,从辽河一线打到抚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个时候皇太极是没有能力组织大规模反扑,收复辽河一线,因为张斌支援的火炮太多了,光是大辽河堡就架设了五十门千斤佛郎机,他根本就没办法冲过去,但是,防守反击,坑一把袁崇焕还是没有问题的。 袁崇焕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皇太极正在紧锣密鼓的集结大军,准备好好坑他一把,更不知道洪承畴正在阴谋算计,准备拉他后腿,辽河大捷已经让他迷失了自我,收复辽东,重振大明河山的梦想更是让他脑袋瓜子热的发烫,眼看着辽河上的浮桥一天天往东岸延伸,他的心已经飘到了海州,飘到了辽阳,飘到了沈阳,他仿佛已经看到,建奴被他打的大败亏输,皇太极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第七卷 第三十九章 兵临海州 海州原为山东承宣布政使司下属州府,洪武九年改为海州卫,隶属辽东都指挥使司,天启元年,因辽东经略熊廷弼被阉党姚宗文弹劾罢官,明军一溃千里,海州卫亦随之被后金拿下。 海州城位于辽河以东五十余里,东依分水岭,北通辽阳,南达盖州,是联通整个辽东南北的咽喉所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袁崇焕的第一个目标正是海州城,此时,他并没有太多关于海州城的情报,因为过了辽河就是后金的地盘,皇太极对斥候的探查防范十分严密,不管什么人,只要是从辽河西边过去的,就一个字,杀! 袁崇焕曾派人乔装成流民、商贩、蒙元难民等等各种身份前去探查,结果无一例外,全部没有回来,所以,他对海州城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这样并不能吓阻他前进的步伐,反正海州城离大辽河堡就五十余里,大军推进都不用一天时间,骑兵奔袭更是只需一个时辰左右,他怕个屁啊! 他认为,皇太极越是严密防范,越证明后金兵力空虚,害怕明军进攻,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顾忌,五月初,浮桥修好,大地回春,他立马率九万大军渡过辽河,直扑海州城。 这一路就五十余里,他并没有着急,更没有鲁莽前行,而是排着整齐的阵形匀速推进,而且侦骑四散,将方圆十里全部置于监控范围之内。 结果,没有任何阻碍,早上卯时出发,不到巳时,九万大军便来到海州城西五里外,一路上,甚至连一个平民百姓都没遇到! 看样子皇太极是真没兵了,袁崇焕心中大定,大军来到海州城西之后,他一面令何可纲和祖大寿分兵扎营,一面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海州城的情况来,看着,看着,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下麻烦了。 海州城西面城墙上的建奴士卒并不是很多,大概也就三四千人的样子,但是他却看到了火炮的踪影,而且城外还有重重壕沟,这完全是他驻守宁远城时候的布置啊! 建奴有火炮吗? 有! 这点毋庸置疑,因为当初沈阳和辽阳都是辽东重镇,明军光是在沈阳城就架设了十多门火炮,沈阳和辽阳被拿下以后,这些火炮自然成了建奴的囊中之物,他只是没想到建奴竟然把火炮给搬到海州城来了。 这下可真的麻烦了,从哪炮口的形状就能看出来,那是红夷大炮没错,而且西面城墙上差不多布置了十门! 十门红夷大炮啊,一轮就能造成上百人的伤亡,如果是在野外遭遇也就罢了,直接一波冲过去,他们最多也就有发射两轮炮弹的机会,但这是攻城啊,一波攻下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一天攻两波就得挨四五轮炮弹,伤亡最少四五百,十天就是四五千,如果半个月攻不下海州城,光是火炮就能把他手下步卒轰个半残。 西面城墙上竟然有如此多的红夷大炮,而且城外壕沟密布,根本不适宜进攻,袁崇焕想了想,干脆冒险带着百余亲卫,打马分别赶往城南和城北查探了一番,结果,城南和城北的情况和城西一模一样,都是三四千人,十门红夷大炮,壕沟密布! 至于城东,那都不用去看了,那边是山地,大军根本就展不开,没办法进攻。 这下真是麻烦大了,皇太极竟然把缴获的所有红夷大炮全部搬到海州城来了! 袁崇焕都想放弃海州城直扑辽阳了,当然,这个只能想想而已,因为不管是北上进攻辽阳,还是南下进攻盖州,海州城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他如果放着海州城不打,粮草转运就会出现巨大隐患,看这样子,海州城里最少有上万驻军,他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转运粮草吗,显然是不可能的,光是这一点,他就不能放下海州城不管。 这下怎么办呢,硬攻吗? 硬攻着实不可取,他是守城的行家,自然知道,有了火炮之助,一座城池是很难攻下来的,当初努尔哈赤率十多万大军进攻宁远城,他手底下的守军还不到两万,但是,努尔哈赤进攻了三天便撤退了,为什么呢? 毛文龙进攻永宁使建奴后方不得安宁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因为努尔哈赤感觉宁远城太难拿下了,他不想让手下将士吃炮弹! 袁崇焕就想让手下将士吃炮弹吗? 他当然也不想,但是,这海州城又必须打下来,不然,他一年收复辽东的豪言壮语便会成为一个笑话,如果他就此撤军,皇上也绕不了他! 不拿下海州城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他又不想手下将士伤亡太大,想来想去,他唯有边令何可纲和祖大寿抓紧时间制造攻城器械,边派人回大辽河堡,令洪承畴从大辽河堡拆二十门千斤佛郎机送过来,他要跟城里的建奴対轰,唯有这样,才能减少将士伤亡,并在短时间内拿下海州城! 他的想法的确很不错,但是,洪承畴却在这个时候出幺蛾子了。 大辽河堡离海州城就五十余里,将千斤佛郎机运送过来需要多久,这个问题不用想,把千斤佛郎机抬粮车上,撑死一天就运过来了。 但是,一天过去,大辽河堡那边却是了无音信。 两天过去了,大辽河堡那边还是了无音信。 三天过去了,大辽河堡那边还是了无音信。 袁崇焕这个莫名其妙啊,他这边攻城器械都快造好了,二十门火炮竟然还没送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派快马前去探问,不到两个时辰,探马便回来了,原来是浮桥被大炮给压断了,洪承畴正带人拼命修浮桥呢。 这个有毛病吗,没毛病啊,至少袁崇焕看不出毛病来,因为浮桥本来就只能过人过马过空车,甚至粮食都是一袋一袋扛到对岸再装车的,现在把个千多斤的火炮装车上从浮桥上过,压断那是很正常的。 袁崇焕没有办法,只能继续等。 但是,四天过去了,火炮还没送过来。 五天过去了,火炮还是没送过来。 六天过去了,火炮还是没有送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得不再次派出快马前去探问,不到两个时辰,探马又回来了,还是浮桥被大炮给压断了,洪承畴是断一截修一截,修一截断一截,搞的焦头烂额! 袁崇焕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当初运送千斤佛郎机用的是张斌手底下的车轮舸,车轮舸虽小也能坐三四十个人,运送千斤重的佛郎机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浮桥就不能成了,佛朗机炮加马车,一压上去就断,所以,六天了,他还是没看到一门佛郎机炮。 这个貌似不能怪洪承畴,因为张斌的车轮舸去年就撤走了,今年更是连联络的车轮舸都撤走了,就是怕被洪承畴给逮到证据,袁崇焕只能命人通知洪承畴,让他想办法去借一艘大渔船来,用渔船运送千斤佛郎机过河。 结果,又等了三天,他还是没等到火炮,这次,洪承畴倒是派人来汇报了,说是根本就找不到大渔船。 这倒霉催的,袁崇焕只能命人通知洪承畴,派人坐小船去皮岛,让毛文龙开几艘苍山船过来帮忙,毛文龙手底下有不少苍山船,而且苍山船转运千斤佛郎机绝对没有问题,这个他还是相当清楚的。 皮岛距离大辽河堡直线距离都有五百余里,走海路还得绕过整个辽东半岛,相聚一千里都不止,划个小渔船过去,再加上洪承畴有意拖延,就算毛文龙收到消息就派船,苍山船也远没有车轮舸那么快,一来一回,中间耗费的时间可想而知。 这一耽搁,半个月时间就过去了,不但袁崇焕急了,海州城里的齐尔哈朗,辽阳城里的皇太极,盖州城里的多尔衮,复州城里的阿济格,金州城里的多铎等等都急了。 齐尔哈朗是担心粮食问题,因为海州城并没有囤积多少粮食,他手下可有三万大军,再加上十余万平民,不出两个月,海州城就要断粮了,袁崇焕围在外面,打又不打,走又不走,着实等的人心焦。 皇太极是急着坑袁崇焕呢,他在辽阳城可是集结了十六万大军,一旦袁崇焕摆开架势进攻海州城,他便可以一把扑过去,给袁崇焕来个大惊喜,问题袁崇焕就是不攻城,所有部队都集结在那里待命,他如果一把冲过去,人家收到消息就跑,那这大军就白集结了,因为海州城离大辽河堡总共才五十余里,人家如果发了疯的逃跑,甚至不用一个时辰就逃回去了,他连屁股灰都休想吃到! 至于多尔衮、阿济格、多铎这三兄弟,纯粹是怕皇太极阴他们,这都半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要皇太极突然把明军撵过来,他们可就危险了,三万人守三座城池,而且盖州卫才十门红夷大炮,他们面对将近十万明军,一点信心都没有。 这拖延也有个限度,洪承畴磨磨叽叽,磨叽了将近一个月,总算是把二十门千斤佛郎机给运送过来了,袁崇焕立马毫不犹豫的对海州城发动了进攻。 这说是进攻,其实开始的时候就如同西宁堡那场攻防战一般,袁崇焕连海州城的城墙都摸不到,因为建奴挖的壕沟太多了,从城外四里左右开始,满地都是壕沟,袁崇焕只能架起火炮,边跟城里的火炮対轰,边命人慢慢去填这些该死的壕沟。 还好,建奴并没有在壕沟里面设置埋伏,火箭,普通箭矢什么的一概没有,唯一有威胁的就是城墙上的火炮了,一开始,袁崇焕为了防范建奴学他的,在后面的壕沟里面埋伏弓箭手,还特意让人推着攻城车去运送土石填壕沟。 但是,试了几轮之后,他发现,人家压根就没埋伏弓箭手,而且攻城车目标还大的很,一轮下来,总有那么一两辆攻城车被炮弹砸中,躲下面的明军将士逃都来不及逃,伤亡还是颇重的,后面他干脆命所有步卒直接背着麻袋分散跑,这样一来,就算哪个倒霉蛋被炮弹轰中了,也影响不到旁人,伤亡一下就降低了将近九成。 至于双方的対轰,袁崇焕发现,他还是有点高看了建奴火炮手的准头,他在宁远城的时候,手下的火炮手可都是经过佛郎机人训练的老手,那准头,连努尔哈赤都差点被他一炮给轰上了西天,这海州城里的建奴火炮手却是一点准头皆无,纯粹就是一顿乱轰,轰中了就轰中了,没轰中,那就只能算你小子走运了。 当然,这会儿他手下的火炮手也不怎么滴,时过境迁,当初宁远城那批火炮手死的死,散的散,早就没了踪迹,现在他手下的火炮手全是戚家军训练出来了,接触火炮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而且总共都没开过几炮,那准头,只能说比建奴略强而已,他们调整了半天才把炮弹轰到了城墙上,但是,却始终锁定不了建奴火炮的位置。 袁崇焕一看这情况,只能摇头苦笑,没办法,这火炮手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操练出来的,随他们轰吧,大家都不熟也好,攻城的时候起码能减少一点损失。 这海州城外的壕沟一开始还是很好填的,唯一的威胁就是城里的火炮,没有什么准头的火炮对到处乱窜的明军,那杀伤力可想而知,基本上一轮十发炮弹能轰中一个两个人就算不错了,所以,明军并没有多大的伤亡,而且进度还相当的快,基本上是一天一里,一天一里,不出四天,便填到了离城墙不到半里的地方。 填到这里,明军终于遇到了麻烦,半里也就是一百五十步左右,虽然说百步穿杨是神箭手才有的准头,但是,密集抛射根本就不需要准头啊,再加上城墙的高度差,城里面的守军,很轻松就能将箭矢抛射到一百五十步左右的距离。 这下真是麻烦了,因为建奴也会放火箭,就算他们推着攻城车上慢慢填,一天下来也要损失不少攻城车。 不过,这个时候袁崇焕和齐尔哈朗都相当的淡定。 袁崇焕淡定是因为他还有很多杀手锏没使出来,齐尔哈朗淡定则是因为他有一个最大的杀手锏,那就是皇太极的十六万援军! 第七卷 第四十章 中了建奴的奸计 袁崇焕当然知道建奴会有援军,不过他却没想到建奴的援军有十六万之多,在他看来,皇太极能凑出十万人马就了不得了,像那种夹杂着蒙八旗和汉八旗“乌合之众”,五万关宁铁骑足以打的他们屁滚尿流! 对皇太极的援军他已经做出“妥善安排”,根本无需过于操心,他最关心的还是海州城的战局,眼看着一百五十步外的壕沟被填平,他立马使出了第一个杀手锏,那就是五千名火枪手。 海州城城墙高度也就一丈三左右,他特意命人造了两百辆高约一丈的攻城车,站在车顶上,完全可以瞄准城墙上的建奴射击,这样就能保护攀城墙或者填壕沟的步卒,这个戚元功曾经跟他说过,他觉得很有道理,所以今天他想试试。 随着他一声令下,填壕沟的步卒推着普通攻城车迅速后撤,随后,两千名火枪手推着一百辆攻城车从步卒阵中跑出来,飞快的向城墙冲去。 “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声,又有一辆攻城车中弹了,还好火枪兵并不在攻城车底下,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被轰烂攻城车的火枪兵飞快的往两边一散,帮助其他小队,推着攻城车继续往前冲去,挨过了两轮炮弹,付出了三辆攻城车和十余人伤亡的代价,两千火枪手终于冲到离城墙约两百步的位置,他们没有推着攻城车继续往前冲,而是排成一排,飞快的爬上攻城车,卸下肩上的火枪,装弹、瞄准,开枪,一气呵成。 “啪啪啪啪”一阵枪响,将近两千发子弹雨点般的向城墙上的守军飞去。 怪事出现了,城墙上的守军竟然无一伤亡! 他们都是重甲步兵,只要抬起胳膊把脸一挡,火枪子弹根本就伤不到他们分毫! 负责在前沿指挥火枪手的祖泽溥傻眼了,这怎么回事,一轮排枪下去,对面城墙上竟然没有一个人倒下去!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考虑了,因为袁崇焕指挥步卒扛着麻袋直接上了,他只能指挥火枪手,不间断射击,压制城墙上的火炮手和弓箭手。 城墙上的火炮轰鸣声逐渐变的断断续续了,箭矢也变得稀稀拉拉了,貌似压制效果很不错,但是,两千名火枪手的弹药却在急剧消耗,不到一刻钟时间,五个子铳,一万发子弹便射完了,祖泽溥不得令旗手向后面打出停止进攻的旗号,随即便指挥两千名火枪手向后撤去。 他刚回到步卒阵前,袁崇焕便打马迎上来,恼怒道:“怎么回事,怎么才这么一会儿你们就撤回来了?” 祖泽溥无奈的道:“大人,没办法啊,城墙上的建奴都披着重甲,只要他们用胳膊挡住脸,子弹根本就伤不到,末将只能让手下使劲往他们脸上招呼,让他们不敢腾出手来放炮、放箭,一万发子弹很快就消耗完了。” 子弹倒没什么,辽东的军工厂虽然造不出最新型的燧发枪,造弹药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辽东军并不缺子弹,也不缺火药,只是装填子铳需要时间,再说,两千火枪手上去的时候也没有带多余的弹药啊,所以,他们打完随身携带的五发子铳就只能撤回来了。 这怎么能行,一刻钟时间,也就够填土的士卒来回跑一趟,要这么耽搁下去,剩下那几道壕沟得多少天才能填平,袁崇焕想了想,对着祖泽溥大吼道:“五千名火枪手,两百辆攻城车,还有所有弹药,你一次给我全带上去,让他们轮流射击,轮流装填弹药,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压住城墙上的建奴,今天,必须把城墙下面所有壕沟全部填平!” 祖泽溥闻言,连忙拱手行礼道:“末将遵命。” 紧接着,他便回到火枪手阵营,命令所有火枪手,带上所有弹药,推着两百辆攻城车往前冲去。 很快城墙上又响起火炮轰鸣声,这次足有五辆攻城车中弹,火枪手的伤亡也达到四十余人,不过祖泽溥压根就没管这些,他依旧带着剩余的火枪手和攻城车冲上前去,在城墙前约两百步的地方排成一排,对城墙上发起了不间断射击。 城墙上这会儿总共也就三千余名重甲步兵,一次两千五百名火枪手,轮流装填子铳射击倒也差不多能把他们压的抬不起头来,后面的步卒又开始扛着麻袋填土了,经过一天的努力,城墙前剩下的壕沟终于被全部填平了,眼看着天色渐暗,袁崇焕只能下令,全军退回大营休整,等明天再开始真正的攻城。 这一天下来,士卒的伤亡虽然不大,子弹、炮弹和火药的消耗却是相当大的,四万步卒能携带的粮草辎重也相当有限,经过一天的消耗,子弹、炮弹和火药都消耗了一大半,袁崇焕早在中午的时候就让人通知洪承畴,尽快从大辽河堡运送一批弹药过来,这弹药可不是火炮,可以一箱箱扛过河的,这次总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袁崇焕是这样想的,但是,直到快天黑了,他还没有看到运送弹药的马车!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自然是洪承畴又在出幺蛾子,因为浮桥又断了! 他修的这浮桥简直就跟豆腐渣一样,说断就断,如果说运送火炮压断了还情有可原,运送个弹药怎么可能断呢,袁崇焕也不是个傻帽,不可能让人把弹药箱做成上千斤一个,装上弹药,一个箱子撑死也就一百多斤,跟一袋粮食差不多,这浮桥为什么又断了呢? 这个时候,袁崇焕已经感觉有点不对劲了,但是,他并没有重视这个问题,只是派出快马,催促洪承畴快点将弹药送过来,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早早就集结了大军,准备向海州城发动攻击。 他想着,就是弹药而已,总共才五十余里路,晚上没送过来,第二天上午还能送不过来吗? 的确送不过来,因为洪承畴又开始玩拖延时间的花招了,准备磨他几天再说! 袁崇焕压根就没想到洪承畴敢如此大胆,他这会已经有点急了,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他连海州城都没拿下来,辽东像海州这样的城池可有不少,盖州城、复州城、金州城、定辽右卫、定辽中左卫、抚顺、铁岭、辽海等都跟海州城差不多大,还有辽阳和沈阳更是大明有数的雄城,如果再这么拖下去,今年根本就不可能收复整个辽东。 所以,他一刻都不想耽搁了,早上辰时,他便指挥大军正式向海州城发动了攻击,这次,他足足投入了五千火枪手和一万步卒,他要疯狂进攻,三天之内拿下海州城! 这时候,海州城北三十余里的大屯集外,皇太极正驻马而立,静静的等候着,在他身后,十六万大军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沿官道一直排向北方,足足延伸出去十余里,那阵势,骇人以极! 辰时一刻,一骑自南边打马狂奔而来,那侦骑距离皇太极还有百余步便勒住战马,飞身从马背上跃下来,单膝跪在皇太极跟前朗声道:“大汗,明军开始攻城了。” 皇太极闻言,淡淡的问道:“多少人?” 那侦骑紧接着回道:“大约一万五千余人。” 皇太极点了点头,挥手令那侦骑退下,随即便朗声道:“阿巴泰!” 七贝勒阿巴泰连忙打马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皇太极随即下令道:“命你率六万蒙元步卒先行,如遇关宁铁骑拦截,直接冲上去,缠住他们!” 这就是去当诱饵啊,阿巴泰心中叹息一声,这个八弟,对亲兄弟还真狠啊。 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了声遵命,便打马来到蒙元步卒的方阵,一声令下,带着六万蒙元步卒便往海州城方向奔去。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皇太极才抬手大喝道:“所有骑兵,跟我冲!” “轰隆隆隆隆”一阵滚雷的蹄声响起,十万骑兵如同一股洪流,滚滚冲向海州城。 而这个时候,海州成的攻防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一万步卒已经在火枪手的掩护下开始攀城墙了,城墙上的重甲步兵也开始冒着中弹的危险,不断抬起滚石、檑木、热水、热油往下倒,明军将士顿时出现大面积伤亡,不过,城墙上的重甲步兵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城防设施也正被他们急剧的消耗着,两边貌似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袁崇焕从望远镜中看着这一切,脸色虽然没什么表情,眼角却是一阵颤动,所谓慈不掌兵,这波步卒其实只是去消耗城防设施,麻痹建奴的,他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呢,他是想着,等洪承畴把弹药送过来,自己这边弹药充足了,在使出杀手锏,打建奴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他还没等来弹药,却等来了建奴的援军。 正当攻城的步卒即将攀上城墙时,一骑侦骑从北边打马狂奔而来,单膝跪在他跟前不远处急吼吼的道:“大人,北边约十余里处发现建奴援军。” 袁崇焕放下望远镜,淡淡的问道:“多少人?” 那侦骑估摸道:“大约五六万人,都是步卒。” 袁崇焕撇了撇嘴,挥手让那侦骑退下,随即便大喝道:“祖大寿!” 祖大寿连忙打马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袁崇焕随即下令道:“命你率关宁铁骑前去迎击建奴援军,如果能歼灭则歼灭之,如果敌人溃败,不得穷追不舍。” 祖大寿闻言,道了声遵命,打马来到广宁铁骑阵前,大手一挥,随即便率五万铁骑往北狂奔而去。 十余里路,打马狂奔也就半刻钟左右,很快,祖大寿便看到北边黑压压一大片步卒正往海州方向狂奔而来,一看那阵势就不是什么精锐,他毫不犹豫的拔出佩刀,狂喝一声“杀”,随即用佩刀拍了一下马臀,加速向前冲去。 “锵锵锵”一阵拔刀声响起,他身后的关宁铁骑同样毫不犹豫的拔出配刀,呼啸着向前冲去。 “杀。” 五万人齐声大吼,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颤。 阿巴泰看到远处冲来的明军骑兵,一咬牙,疯狂大喝道:“长枪兵,跟我冲,刀盾手随后,弓箭手原地放箭。” “杀。” 六万蒙元步卒同样爆发出一阵狂吼,但那声势却怎么都比不上五万关宁铁骑,或许,他们知道自己只是诱饵而已,所以显得特别没有底气。 祖大寿看着迅速接近的蒙元步卒,眼中不由历芒一闪,步卒竟然敢跟骑兵对冲,找死! 他挥刀劈开几枚箭矢,纵马一跃,一下就冲到了蒙元步卒阵前,这会儿蒙元步卒也是发狠了,他们知道,如果不听号令怯战后退那绝对是死定了,所以,他们一个个都疯狂举起手中的武器跟明军骑兵硬刚起来。 面对这一帮乌合之众,祖大寿甚至连投枪都没让人投,直接就率军冲入敌军阵中,他光是跃马一冲就撞翻了十余名蒙元步卒,再举刀一扫,四周捅过来的长枪便成了没有枪头的木棍,紧接着,他展臂挥刀一抡,便是无数断臂残肢伴随着血花飞起,对付这些蒙元步卒,他简直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杀了一阵,他正准备去找敌方主将阿巴泰单挑呢,整个大地突然缠斗起来,远处轰隆隆的马蹄声如同滚雷般滚过来,那威势,怕不有上十万骑兵。 怎么可能! 他不由抬眼向北望去,满眼一片黑压压的全是骑兵,根本就看不到边际! 上当了! 他知道,这次怕是上了建奴的恶当了,他们压根就不是兵力空虚,而是想趁机歼灭辽东军主力! 五万骑兵对十余万骑兵和五六万步卒,他再勇猛也知道自己根本毫无胜算,怎么办? 他急急思索了一阵,随即便对不远处的长子祖泽润吼道:“泽润快带手下亲卫冲出去通知袁大人,我们中了建奴的奸计了,皇太极起码集结了十五万人马前来支援,我们根本就抵挡不住,你快让袁大人即刻拔营撤往大辽河堡,我最多只能抵挡一个时辰!” 这意思就是要拼死断后了,祖泽润看了看前面黑压压的建奴骑兵,又深深的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随即一咬牙,带着十余亲兵往后冲去。 第七卷 第四十一章 匆忙撤退 海州城北十余里的旷野上五万关宁铁骑正与六万蒙元步卒激烈搏杀,十万后金和蒙元骑兵正铺天盖地的从远处狂奔而来,关宁铁骑危如累卵。 祖大寿一边奋力砍杀,一边思索着对策。 如果马上率军往大辽河堡方向逃,关宁铁骑应该有一大半能逃出生天,但是,那样的话就是临阵脱逃了,他这一逃四万辽东军步卒的后路就会被建奴掐断,就算他人逃回去了恐怕了逃脱不了军法的制裁,就算侥幸逃脱了军法的制裁,他的良心从此也会备受煎熬,撇下辽东军步卒独自逃跑,他宁远祖家丢不起这人! 不能逃,那就只能想办法与这帮建奴周旋了,他看了看战场上的情况,很快便发现一个问题,关宁铁骑和建奴骑兵之间还隔着密密麻麻的步卒。 这个或许可以利用起来,拖延一下时间,他皇太极再凶残,总不可能率骑兵砍开自己手下的步卒来跟自己拼命,只要咬住这股步卒,他皇太极甚至连箭都不敢放! 于是乎,他没有下达任何指令,就那么窝在步卒堆里左右搏杀,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就在原地打转。 关宁铁骑是孙承宗天启二年督师辽东的时候组建的,至今已有十余年历史,将士多为百战老兵,他们一看主将的行动便明白了,祖大寿的意思是要缠住这股步卒,用以“保护”自己,避免直接面对建奴骑兵的冲击。 这样一来虽然有可能被建奴骑兵团团围住,但至少不会有马上溃败之虞,他们都明白,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自己逃跑的问题,而是尽量拖住建奴的援军,让辽东军步卒有时间撤走,至于自己,有胯下战马相助,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想要逃跑并不是太难。 一众关宁铁骑将士皆心领神会,不再向前突进,而是在原地砍杀起来。 皇太极冲过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兴奋啊,关宁铁骑果然如同他算计的那样,不敢撇下正在攻城的步卒逃走。 他们以为能挡住自己十万铁骑吗,做梦! 他认为,最多半个时辰,便能将五万关宁铁骑击溃,那时候,攻城的明军步卒应该还在逃往大辽河堡的路上,自己再率骑兵追上去,一战就能将辽东明军主力全部歼灭! 但是,随着战场不断接近,他脸色慢慢变的难看起来。 他发现,他根本就没办法率十万骑兵冲上去击溃关宁铁骑,因为关宁铁骑已经冲到蒙元步卒阵中,外围密密麻麻的全是蒙元步卒,他想要冲上去与关宁铁骑接战,除非把挡在前面的蒙元步卒全砍翻!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如果下这种命令,蒙元诸部非被逼反不可,自己人砍自己人,这种事,做不得。 其实这会儿他还有很多选择,只是其他选择都达不到他想要的战果了。 他可以命十万骑兵将关宁铁骑和蒙元步卒全部围起来,那样一来,关宁铁骑想要逃掉可就难了,就算最终能突围而去,最少也有一大半会陷在这里,但是,这么大的战场要围起来是相当费时间的,后面收缩包围圈更费时间,等他收拾完这边,明军步卒恐怕都逃回大辽河堡了。 他也可以率骑兵慢慢从步卒中间挤过去,连同步卒一起,与关宁铁骑混战,那样一来,消灭的关宁铁骑应该更多,但是,混战同样费时间,要真打起来,今天一天估计度打不完。 他还可以令十万骑兵左右散开,让步卒从中间后撤,然后率骑兵从左右两翼围上去,击溃关宁铁骑,那样是最节省时间的,虽然关宁铁骑可以趁机逃掉一大半,但这边战斗却可以很快结束,明军步卒肯定是没机会逃了。 皇太极权衡了一番,随即对着身后大吼道:“传我命令,令阿巴泰率蒙元步卒后撤,脱离战场。” 他身后一名传令亲卫得令,连忙打马狂奔而出,向蒙元步卒冲去。 紧接着,他又对着旁边大吼道:“岳托,速速率蒙元骑兵向左散开,准备从左翼包抄明军骑兵。” 岳托得令,带着手下亲卫,指挥着蒙元骑兵缓缓向左前方冲去。 皇太极随即又抬手大吼道:“后金八旗,随我向右,准备从右翼包抄明军骑兵。” 很快,六万后金铁骑便跟在他身后缓缓向右前方冲去。 这样以来,骑兵中间便露出一个巨大的空挡,阿巴泰收到命令之后立马便指挥蒙元步卒飞快的向后面的空档撤去。 祖大寿见状,毫不犹豫的挥手大吼道:“追上去,不要让他们跑了。” 这家伙,北边是建奴的地盘好不,追着他们的步卒往北跑,这不找死吗! 不过,关宁铁骑没有一个犹豫的,祖大寿刚一打马追上去,所有关宁铁骑便跟着追了上去。 步卒肯定跑不过骑兵,所以,很快,他们有冲进后撤的蒙元步卒阵中。 皇太极见状,不由气得咬牙切齿,这是谁,这么不要脸,紧咬着步兵不放,这样让他怎么率骑兵冲上去与其正面硬拼! 他遗憾的看了看海城方向,随即大吼道:“围上去,干掉这股明军骑兵!”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顾及海州城外的明军步卒了,如果让关宁铁骑这么冲下去,估计他们能冲到辽阳,把辽阳城给占了,要知道,这时候辽阳城才留了几百人看守城门,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御力! 祖大寿见两翼的建奴骑兵围上来,连忙大吼道:“排锋矢阵,跟我冲,杀穿这股步卒。” 吼完,他直接打马加速,带头向前冲去。 他身后的亲卫边跟着他冲,边齐声大吼道:“锋失,锋失,锋失。” 关宁铁骑的将士听到吼声都跟着大吼起来:“锋失,锋失,锋失。” 散落在步卒丛中的骑兵如同蚁流般向中间聚拢,很快,关宁铁骑便奇迹般聚拢成一个箭矢模样,跟着祖大寿往前冲去。 步卒的速度跟骑兵自然没法比,蒙元步卒阵中更是无人能挡住祖大寿,连阿巴泰都不行,所以,不到一刻钟,蒙元步卒便被祖大寿率军给杀穿了,关宁铁骑如同一支箭矢一般往辽阳方向狂掠而去! 皇太极不由气的大吼道:“没用的东西,追!” 这个时候,海州城外,袁崇焕正打马立在步兵阵前督战呢,北边一队骑兵突然旋风般的冲过来,冲到他身前不远处,浑身浴血的祖泽润勒住战马,带着哭腔大吼道:“大人,不好了,皇太极率十多万援军冲过来了,我父亲让我前来报信,他,他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啊!”,袁崇焕闻言差点从马上栽下来,关宁铁骑都只能坚持一个时辰,皇太极到底带来些什么人马,他连忙追问道:“皇太极带来了什么援军,祖将军为什么说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时辰?” 祖泽润红着眼汇报道:“那六万步卒只是诱饵,皇太极最少带了十万骑兵紧随其后,关宁铁骑根本抵挡不住啊!” 十六万大军,还有十万是骑兵,关宁铁骑就算再厉害也顶不住啊,袁崇焕终于明白了,他上了皇太极的恶当了,什么兵力空虚都是装出来的,皇太极这是引他上钩呢! 还好,祖大寿没有临阵逃脱,一个时辰,步卒堪堪能逃回大辽河堡,不会有什么损伤,就是不知道关宁铁骑最后还能逃回来多少。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袁崇焕定了定神,随即下令道:“何可纲,速率两万步卒收拾营帐,给你一刻钟时间,能收拾多少收拾多少。” 何可纲飞快的领命而去,袁崇焕紧接着又下令道:“鸣金收兵,令攻城步卒丢弃所有攻城器械,速速撤回来集合。” “哐哐哐”一阵铜锣声响起,无数令旗随之飞舞,攻城步卒包括火枪手,丢弃一切攻城器械,如潮水般的退了回来。 大约一刻钟后,攻城步卒和火枪手便已集结完毕,袁崇焕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营地,懊恼的大吼道:“传令,全军撤退,急行军,赶回大辽河堡。” 随着他一声令下,三万多辽东军步卒排着稀疏的队伍,赶着马车,带着临时收拾起来的辎重,往大辽河堡方向狂奔而去。 而这时候,祖大寿已经率关宁铁骑往北跑了四五十里,他当然不会蠢的去攻占辽阳,那就是一座孤城,就算拿下来也没用,还很有可能将关宁铁骑全部葬送在那里,原野上才是骑兵的天下,去困守孤城那纯粹就是找死。 他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攻城的辽东军步卒应该已经开始撤退了,是时候往回跑了,他立马抬手往左一指,带着关宁铁骑往辽河方向奔去。 皇太极跟在后面这个气啊,他真没想到这个明将如此机智,竟然反其道而行之往北跑,一下就冲出了他的包围圈,害得他只能跟在后面穷追不舍,而且这家伙还老使诈,忽左忽右的,让自己以为他要往回跑,等自己指挥手下骑兵去堵截,他又调转马头,直往北奔去,搞得自己越追越远! 这会儿,这家伙又带着人往左跑了,貌似是要往辽河方向逃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搭理,只是率军闷头咬着他的尾巴狂追。 他只感觉肺都快被气炸了,小子诶,你玩,我看你玩到什么时候,我看你往哪里跑! 祖大寿这次可不是玩的,他回头一看,皇太极没有再分兵往左后方堵截,立马调转马头,拉出一个巨大的弧度,转了个大圈,率军往大辽河堡方向逃去。 又又又上当了,皇太极嘴巴都快气歪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弃,因为他知道辽河上就一溜窄窄的浮桥,将近五万骑兵要过去,最少得两刻钟时间,到时候,他就可以咬着尾巴杀个痛快了。 这边祖大寿带着皇太极在那兜圈,那边袁崇焕已经带着三万多步卒开始疯狂奔逃了,五十余里,如果按正常速度差不多要两个时辰左右,但是,逃命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不到一个时辰,辽河已然在望,这会儿不少步卒都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了,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过了河才算是绝对安全了。 袁崇焕和何可纲等将领早已打马来到辽河岸边的浮桥旁,不过,他们并没有过河,因为他们知道,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最怕乱,如果他们都跑过去了,三万多步卒一窝蜂往浮桥上挤,不但不能及时撤回去,还有可能把浮桥都挤断,那个时候可就真完了。 眼看着步卒已经靠近岸边,袁崇焕立马下令道:“何可纲速速让他们整队,祖大乐你带弓箭手先过河,祖泽溥你带火枪手跟上,曹恭诚你带长枪兵随后,何可纲你带刀盾手最后。” 他后面四员将领闻言,齐齐道了声遵命,随即便打马往溃足方向跑去。 很快,一队队弓箭手便踏上浮桥往对岸跑去,其他人则飞快的在岸边列队,准备渡河,一切都那么的有条不紊,袁崇焕见状,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这些都是百战老兵,一点都不慌乱,要是些新兵蛋子,那可就麻烦了。 他还在暗自庆幸呢,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他连忙举起望远镜一看,是祖大寿,竟然是祖大寿! 他大致扫了一圈,关宁铁骑损失并不是很大,还有四万多人,不过,他们身后却是尘土飞扬,土龙滚滚,很显然,皇太极正率军衔尾直追呢。 这个时候袁崇焕反而不急了,因为对面大辽河堡有二十门火炮正对着这边,火炮的射程大概五里左右,而这段辽河的宽度才一里,也就是说,东岸四里之内都是火炮的轰击范围,只要设置一些阻碍,让建奴骑兵没法冲过来,他们就光剩下吃炮弹的份了。 想到这里,袁崇焕立马大吼道:“快,令何可纲将所有粮草辎重车全部摆在河岸前两里处,中间只留一丈宽的口子,让关宁铁骑通过,刀盾手和长抢手排在粮草辎重车后面,准备阻击敌人骑兵。” 可惜这会儿火枪兵的弹药都用光了,不然,他还可以让火枪兵排在刀盾手后面,给皇太极来五轮齐射,那样的话,皇太极最少得撂下三四万人马!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不知道,洪承畴又把他给坑了。 这会儿因为撤退的太匆忙,他都没注意到,洪承畴这个家伙竟然没来对岸迎接他们,甚至都没派个人过来问一下怎么回事! 第七卷 第四十二章 辽河阻击战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辽河两岸,草长莺飞,美的宛如一幅画卷。 但是,这个时候,不管是袁崇焕还是皇太极都没有心情欣赏这幅画卷,因为他们正在调兵遣将,准备生死搏杀呢! 袁崇焕这边,何可纲正指挥长枪兵和刀盾手布阵,祖大寿正率关宁铁骑拼命往浮桥方向跑,祖泽溥正率火枪手登上浮桥,撤回对岸,他们是中计了,上当了,但是,却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一溃千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有条不紊。 皇太极看到辽河岸边不断散开的“车阵”,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脑海里不由回想起去年在对岸的战斗场景,袁崇焕可不就是用这招坑的他不要不要的吗,这次难道这家伙又想故技重施! 还是小心点好,他边抬手令所有骑兵减速,边思索起来,很快,他便下令道:“传令,命岳托率蒙元骑兵冲上去试探一下,看明军是不是又埋伏了炮阵,如果没有炮阵就直接冲上去;命八旗骑兵在前方两里处集结待命,随时准备支援。” 他还是老套路,危险的事情让协从军上,尽量保存后金八旗的实力。 袁崇焕从望远镜中看着追在关宁铁骑后面的建奴骑兵,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早知道这样,直接玩一招诱敌深入就行了,不管皇太极有多少人马,只要到了大辽河堡跟前,他都得跪!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随即下令到:“传令,命大辽河堡守军准备炮击,一旦敌骑靠近车阵两里范围,立刻开炮!” 这时候,五千名火枪手差不多都撤回河对岸了,广宁铁骑还没有冲过来,整个浮桥上空荡荡的,一名传令兵直接跳下战马,往对岸狂奔而去。 几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很快,关宁铁骑便已进人车阵范围,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过河,而是在车阵集结,飞快的排成一个又一个方阵。 祖大寿直接打马来到袁崇焕跟前,拱手道:“大人,是不是要在这里跟建奴干一仗?” 袁崇焕微笑着摇头道:“就给皇太极一点教训而已,估计打不起来,皇太极又不是傻子,白挨炮弹的事情他不会干的。” 祖大寿闻言,看了看对岸的大辽河堡,又回头看了看车阵的位置,不由大笑道:“哈哈哈哈,我都忘了,大辽河堡还架着火炮呢,建奴要敢跟上来,非被轰得哭爹喊娘不可。” 袁崇焕依旧微笑道:“是啊,我没想到皇太极竟然还能集结这么多人马,要早知道他还有这么多人马,直接来一招诱敌深入,绝对能轰的他找不着北,可惜了。复宇,这次多亏你了啊,要不是你挡住建奴的援军,这次我们恐怕是要栽大跟斗了。” 祖大寿憨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本来想把这条命还给大人的,可惜,皇太极没这本事,我这条烂命送给他,他都收不下。” 袁崇焕不由欣慰道:“你我肝胆相照,就不要说谁欠谁的了,总之这次多谢你了,你赶紧率关宁铁骑回对岸休整吧。” 祖大寿正要告退,刚跑到对岸去传令的亲卫却跑回来惶恐的道:“大人,大辽河堡东面的火炮都被洪大人下令拆下来了!” “啊!”袁崇焕闻言,脸色大变,这洪承畴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大辽河堡东面的火炮拆下来,这不胡搞吗! 他不由怒道:“洪承畴呢?” 那亲卫面色古怪道:“洪大人好像病了,据他的亲卫说,因为洪大人坚持在浮桥上指挥,经常被河水冲的湿透重衫,早就感染了风寒,这两天洪大人实在扛不住了,所以,回去休息了。” 袁崇焕闻言一愣,这,貌似不像在说谎,洪承畴的确经常亲自在辽河上指挥搭建浮桥,每天都搞的浑身湿漉漉的,感染风寒也很正常。 问题他为什么要下令把大辽河堡东面的火炮拆掉呢,就算海州那边需要火炮,他也可以拆其他三个方向的啊,他不知道这二十门是防止建奴渡河的关键吗! 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暇多想了,因为建奴的骑兵已经撵着关宁铁骑的屁股,冲到车阵附近了。 他连忙下令道:“复宇,你快率关宁铁骑渡河,我带人在这边顶一会儿。” 祖大寿闻言,脸色一变,袁大人可是督师,而且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怎么能让袁大人给他断后呢,他不由拱手急呼道:“大人,您先过河吧,我带人在这边顶着。” 袁崇焕脸一板,没好气的道:“胡闹,浮桥可不能骑马奔行,到时候你怎么撤回去,把马匹全留给建奴,光带着骑兵跑回大辽河堡吗?不要说了,赶紧带骑马牵着马过河。” 祖大寿焦急道:“不行啊,大人,您是督师,我是武将,我怎么能让您留下来断后!” 袁崇焕不由撇嘴道:“行了,赶紧过河吧,放心,我们还有轰天雷和投枪,建奴一时半会儿是冲不破车阵的。” 说罢,他便打马往车阵方向奔去,祖大寿见状只能长叹一声,回头指挥骑兵过河去了。 其实,这会儿袁崇焕也不知道能不能凭借投枪和轰天雷顶住建奴骑兵的冲锋,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留下来断后。 袁崇焕这个人,是有点爱吹牛,也有点持功自傲,但他却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相反,他是那种顾全大局的人,面对敌人的时候,他也从不会畏惧,也不会退缩,当初宁远之战就证明了这一点。 他也清楚,如果此战他只是进攻海州失利,损失了几千人马,崇祯还不至于把他革职查办,但是,如果关宁铁骑或是是留在东岸的一万多步卒被建奴给歼灭了,他基本上就完了,所以,他选择了留下来断后,舍命一搏,指挥步卒抵挡建奴骑兵。 何可纲见袁崇焕带着亲卫打马跑过来,不由大惊道:“大人,您怎么过来了,这里危险啊,你还是赶紧过河吧,末将在这里守着就行了。” 袁崇焕看着迅速逼近的建奴骑兵,果断道:“可纲别说了,听我命令,赶紧准备投枪。” 何可纲闻言,看了看建奴骑兵的位置,不解道:“不是有火炮攻击吗,建奴能这么快冲过来吗?” 袁崇焕如实道:“对面的火炮被洪承畴给拆了,别管这么多了,赶紧准备投枪和轰天雷,只要坚持半个时辰,我们就撤退。” 何可纲闻言,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重重的点头道:“好,大人放心,末将一定坚持半个时辰,您先过河吧。” 袁崇焕厉声道:“还啰嗦什么,听我命令,准备投枪。” 这个时候,蒙元骑兵的前锋离车阵都只有两里左右了,按道理,对岸的火炮应该开火了,二十门火炮,一轮就能消灭两三百人,五轮就是上千人,虽然不足以将敌人轰杀干净,却能打乱敌人的阵形,为后续进攻做铺垫,可惜,洪承畴故意曲解袁崇焕的命令,将大辽河堡东面的二十门火炮全拆了,运到海州去了,这会儿这些火炮因为没有弹药,正躺在东岸等着人运回去呢! 没了火炮的骚扰,四万骑兵的冲锋是相当骇人的,几乎是一眨眼时间,蒙元骑兵的前锋离车阵就不到一里了,这个时候,如果有火枪,五轮齐射下来,这四万蒙元骑兵就要被打得崩溃了,可惜,由于洪承畴故意拖延,火枪弹药也没了,五千火枪兵都已经过河了。 现在,唯有靠投枪和轰天雷了。 这边辽东军步卒还没有举起投枪,那边蒙元骑兵已经取出长弓,往这边疯狂射箭了,“嗖嗖嗖”,一阵箭雨铺天盖地的罩过来,何可纲连忙下令道:“举盾。” “啪啪啪”,一阵乱响,箭雨大多被盾牌挡了下来,但是,还是有不少步卒中箭,倒在地上惨呼起来。 袁崇焕身穿铠甲,倒不怕箭矢,他估算了一下距离,立马下令道:“投枪,轰天雷准备。” “呼”的一声,将近两万把投枪几乎同时飞上天空,整个天空仿佛都被一片乌云笼罩了,这投枪可比箭矢要大多了,力道也比箭矢要强的多,一般人能拨开一杆投枪就算不错了,一堆投枪投过来,没几个人能挡的住,蒙元骑兵的前锋顿时倒下一大排。 袁崇焕紧接着又下令道:“轰天雷,点火。” 后面的蒙元骑兵刚从人马尸体堆中跃出来,他立马下令道:“投。” 又是一片黑影罩过去,“轰轰轰”,一阵爆炸声响起,蒙元骑兵顿时人仰马翻,起码有一半人被炸伤,有的则被受伤的战马给甩在地上,整个阵形顿时大乱。 这个时候,袁崇焕已经没什么后手了,因为是去攻城,每名步卒都只背了一把投枪,而轰天雷,张斌总共才支援他们十万枚,去年就用掉了一大半,这会儿每个步卒手中也就一颗,扔完就没了。 此时,唯有靠肉搏了,袁崇焕拔出佩刀,大吼道:“刀盾手,车阵上面布盾阵,长枪手,准备,战!” “战、战、战!” 有主帅在此,辽东军士气高昂,就算面对骑兵,他们也无所畏惧,反观蒙元骑兵那边,每次都被当做炮灰使用,他们本来就越来越怂,被轰天雷这一轰,他们更是心惊肉跳,冲过来的时候,竟然一点气势都没了。 不到两万步卒就这样和两万余骑兵混战在一起,由于有车阵的阻挡,蒙元骑兵连冲锋的优势都没了,双方竟然打的势均力敌! 皇太极在远处看着战场上的情况,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他很想率后金铁骑冲上去,一举击溃车阵后面的步卒,给正在渡河的广宁铁骑致命一击,但是,他又害怕这是袁崇焕的圈套。 明军没有火炮吗? 不存在的,他们肯定有,长距离的,短距离的,他们都有,为什么没开炮呢,在皇太极看来,袁崇焕是故意不开炮,因为冲上去的蒙元骑兵才那么多,他有把握不开炮就顶住,他真正的目标是自己这六万后金铁骑! 再说了,如果明军没有火炮,袁崇焕敢待在车阵后面涉险吗,他这明显在诱自己过去吃炮弹! 权衡再三之后,皇太极选择了原地观战,反正蒙元骑兵和明军步卒势均力敌,就算他不去支援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且,这会儿关宁铁骑都已经开始渡河了,他就算冲过去,也只能消灭一小部分,这个险不值得冒,就让蒙元铁骑跟他们打好了,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袁崇焕要知道皇太极的想法,非笑出声来不可,他哪里有什么火炮,虎蹲炮戚家军早就带走了,千斤佛郎机也被洪承畴给拆了,他是为了掩护关宁铁骑才决定留下来舍命一搏的,哪里是想诱皇太极上钩啊。 不过,这会儿他还真笑不出来,因为这场肉搏实在是太惨烈了,虽说蒙元骑兵士气低迷,但是,他们毕竟是骑兵,而且数量比辽东军步卒还多,车阵也挡不了他们多久,因为车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粮草,更没有准备好的泥土,几个人合力一挑就挑开了,很快,车阵就出现数个缺口,蒙元骑兵趁机蜂拥而入,不到半个时辰,留下来的步卒便已伤亡过半了,袁崇焕、何可纲和曹恭诚不得不带着亲卫到处堵缺口,战场上的形势可谓岌岌可危。 还好,打着打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会儿都快戌时了,天要黑了! 皇太极一看天色,脸色再次阴晴不定起来,都打到这份上了,袁崇焕为什么还不使出杀手锏呢,难道,他为了引自己上钩不惜牺牲上万步卒? 可能吗? 还真有可能,上万步卒算什么,他这可是六万铁骑,一万步卒换六万骑兵,再怎么算也不亏啊。 最后,他只能遗憾的下令,鸣金收兵。 “哐哐哐”一阵铜锣声响起,蒙元骑兵顿时如同潮水般的向后退去,甚至,很多倒在百步开外受伤惨嚎的蒙元骑兵也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向后跑去,如果仔细一算,他们竟然跑回去将近三万人马,很明显,有很多人都躺地上装死呢! 还好,天色太暗,距离太远,皇太极根本就看不清楚,不然的话,他非气得砍人不可。 第七卷 第四十三章 撤职查办 建奴终于撤退了,皇太极带着九万骑兵直奔海州城方向,一去不回头。 袁崇焕收到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总算松了口气,刚才真的是太危险了,将近两万步卒,能继续战斗的已经不到两千,如果不是天黑了,如果蒙元骑兵再狠那么一点点,这将近两万步卒,甚至包括他自己都要栽在辽河东岸! 建奴虽然已退,他却不能休息,因为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比如被洪承畴从大辽河堡东面城墙拆下来,磨叽了将近一个月送到海州,又匆匆从海州带回来的二十门火炮。 袁崇焕借着火把的微光看着眼前的二十门火炮,眉头皱的都要打结了,这会儿他根本就没办法把这二十门火炮运回大辽河堡,因为洪承畴已经把毛文龙遣来帮忙的几艘苍山船打发回去了,而浮桥根本就承受不了火炮的重量。 这时候再把浮桥给弄断了那可就真是麻烦大了,因为留在东案断后的步卒几乎人人受伤,重伤的更是多达上万人,浮桥如果断了,他们怎么返回西岸,游过去吗? 就算他们还有力气游过去,回到西岸之后也会因伤口感染死掉一大半! 没办法了,绝对不能把这二十门火炮留在东岸,皇太极要知道了,绝对会拼命来抢,如果被皇太极抢了去,那就是资敌了。 袁崇焕一咬牙,直接下令让手下亲卫将二十门火炮全部推进辽河中! 这会儿他可没时间在这里磨叽,既然火炮运不过去,那就只能推到河里“藏”起来了。 他是想等有空了,招来毛文龙的船再打捞,省得白白便宜了皇太极。 但是,这消息传到洪承畴耳朵里之后却变质了,或者说洪承畴让这件事变质了。 洪承畴真的病了吗?当然没有,他是在装病。 原本,他一直在千方百计想办法,想着怎么坑的袁崇焕大败亏输! 他思前想后,考虑了很久,却一直想不出妥善的办法来,除非自己截断浮桥,断了袁崇焕的粮草,不然,想让袁崇焕大败亏输貌似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种傻事他不会做,因为这样一来,他自己都完了。 所以,他就开始玩拖延战术,磨磨叽叽的拖时间,想拖的袁崇焕一年都打不下几座城池来,到时候,依崇祯那猴急的性子,温体仁再配合着进一堆谗言,拿下袁崇焕也不是不可能的。 却不曾想,他才磨叽了个把月,袁崇焕就已经败了! 收到袁崇焕大败而回的消息,他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不过,很快,他又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据他安插的亲信传回来的详细消息,袁崇焕此战并没有多少损失,辽东军步卒伤亡还不到一成,关宁铁骑貌似还没有消息。 这样可不行,如果让袁崇焕“完完整整”的退回来,要把他拉下马就难了,毕竟他先后取得过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和辽河大捷,要说对付建奴,就他最有办法,崇祯不大可能为了一场小小的失利就把他给撤了,必须让他输的更惨一点才行! 他甚至想过要把浮桥弄断,将袁崇焕和九万明军将士全部留在东岸,让他们去跟建奴拼命。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这么干,因为这样做太明显了,浮桥可是自己负责修的,这么关键的时候突然断了,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他可不想跟袁崇焕“同归于尽”。 所以,他选择了装病,一是为了消极怠工,拖延一下明军将士渡河的时间,以期望皇太极能率军追上来,给袁崇焕增加点伤亡;另外也是为了躲在暗处,收集袁崇焕的罪证,争取一本参上去,直接结果了袁崇焕,自己上位! 这会儿,他就在写奏折,因为他感觉袁崇焕的罪状已经差不多了。 首先,袁崇焕故意拖延时间,一个多月了,连一座小小的海州城都没拿下来,不知所谓。 其次,袁崇焕有通敌之嫌,竟然趁夜将大辽河堡的二十门火炮推进辽河,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建奴过河攻占大辽河堡。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袁崇焕只会夸夸其谈,却没有什么真本事,守宁远,守锦州,守西宁堡和大辽河堡他貌似都建功了,其实那都是因为建奴全是骑兵,不擅攻城,并不是因为袁崇焕有多厉害。这次他一跑去进攻建奴占据的城池便原形毕露,大败亏输,损兵折将,这样的人,怎么能承担的起收复辽东的大任! 这么多“事实”加一起,温体仁再好好操作一下,刺激一下崇祯,将崇祯激怒,袁崇焕应该就完蛋了。 袁崇焕还不知道洪承畴正躲在暗处写奏折,准备一举将他拉下马呢,他命人将二十门火炮推进辽河之后,又开始指挥已经渡河的辽东军步卒帮助在阻击战中受伤的将士过河,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一万多伤兵和数千具阵亡将士的尸体才“渡”过辽河,回到西岸。 紧接着,他又指挥关宁铁骑将大辽河堡南面和北面城墙上的火炮运到东面,以防建奴突袭过河,忙完这些,都快到早上卯时了,这时候,他才将城防安排了一番,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休息。 他不知道,这边他才刚躺下去,那边洪承畴便令亲信八百里加急,将奏折送往京城,告他的状去了! 第二天下午,袁崇焕才统计完战损,将海州一战的情况经过一番润色写成奏折,发往京城,洪承畴的奏折已经到内阁了。 温体仁收到洪承畴的奏折之后,仔细考虑了一番,又匆忙做了一些安排,然后便拿着奏折“匆匆”赶往乾清宫,找崇祯告状来了。 这段时间崇祯的心情都很差,因为洪承畴总会时不时发些奏折回来,暗指袁崇焕故意拖延时间,迟迟不攻打海州,而袁崇焕汇报回来的情况,也从侧面“印证”了洪承畴的说法。 海州距离大辽河堡才五十余里,这点崇祯是相当清楚的,而袁崇焕却一直说正在准备,正在准备,他实在不明白袁崇焕在准备什么! 前几天,袁崇焕终于发来奏折,说已经开始攻城了,但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四天过去了,袁崇焕却一直没有奏折上报,也就是说,四天时间,袁崇焕还没有拿下海州城。 海州城有这么难打吗? 在崇祯看来,海州这样的小城池,最多三天时间应该就能拿下来了,要三天都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海州,后面的辽阳和沈阳需要多少天,三十天还是三百天! 这天下午,正当他对这辽东地图,皱眉沉思的时候,曹化淳突然在外面通传:“皇上,首辅温大人求见。” 难道是辽东有消息了吗? 这段时间,只要辽东传来奏报,不管是袁崇焕的还是洪承畴的,温体仁都会第一时间送过来,跟他一起分析辽东的形势,对这点,他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首辅对国家大事如此“重视”,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这会儿他正等的心焦呢,一听说温体仁来了,他立马朗声道:“快传。” 很快,温体仁便拿着一份奏折急匆匆的走进来,还不等崇祯开口问话,温体仁便趴在地上,“焦急”的道:“皇上,不好了,辽东大败,袁崇焕损兵折将,狼狈逃回大辽河堡!” “什吗!”崇祯闻言,惊的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辽东大败,怎么可能! 他呆愣了一下,这才急吼吼的道:“谁的奏折,快给朕看看。” 温体仁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恭恭敬敬的将奏折递到崇祯面前,小心翼翼的道:“这是辽东巡抚洪承畴的奏折,袁崇焕并没有将情况上报。” 崇祯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愠怒了,打了败仗还不赶紧汇报,这个袁崇焕,什么意思,想隐瞒不报吗! 他匆匆接过奏折,打开一看,脸色渐渐变的难看起来,袁崇焕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他真的只会夸夸其谈吗? 这个时候他又开始怀疑了,袁崇焕的种种表现浮现在他的脑海,崇祯元年,袁崇焕信誓旦旦五年平辽,结果,第二年就把皇太极给平到京城来了! 自己省吃俭用,到处抠,每年抠出将近一千万两的军费,养着辽东几十万大军,但是直到崇祯五年袁崇焕总共才收复了两百余里失地,这不是夸夸其谈是什么? 去年辽河大捷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并不是很清楚,从袁崇焕上报的奏折来看,辽河大捷的确是靠死守西宁堡,筑大辽河堡才最终获胜的,难道这个袁崇焕真的只会守城不会进攻? 这段时间,他本来就有点紧张过度,以致难以入眠,这会儿一收到辽东大败的消息,他顿觉头晕目眩,整个脑子里都乱了。 袁崇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搞不清楚了,正好,温体仁就在跟前,他不由问道:“长卿,你认为袁崇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能承担起收复辽东的重任吗?” 温体仁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道:“这个,微臣和袁大人不是很熟,不敢妄加揣测。” 崇祯却是不依不饶道:“说说你的看法。” 温体仁这是在欲擒故纵,他早就准备了一堆坏话,什么不敢妄加揣测,他只是为自己胡说八道埋下伏笔而已,他就知道崇祯不会轻易“放过他”,这话都问出口了,他不回答,崇祯这性子,能答应吗! 他仍旧装着一副惶恐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道:“皇上,真要微臣说,那微臣就实话实说了,如有冒犯,还请皇上海涵。依微臣之见,这袁崇焕最起码是不思进去,什么五年平辽,他就是在骗皇上!辽东每年军费将近千万两,养着二十多万大军,他又干了些什么呢?连续数年,无有寸进,皇上不催促,他就不出兵,六年了,要不是皇上英明,去年硬逼着他出兵,这会儿他可能还窝在关宁锦防线睡大觉吧!” 这连带拍马匹的损人方法是崇祯最喜欢的,他不由点头道:“嗯,这个袁崇焕的确有点不思进取,朕不逼他出兵,他就窝在那里不动,这样怎么收复辽东!” 温体仁又接着道:“微臣以为,这袁崇焕也没什么本事,他只是运气好而已。传闻,当初宁远大捷就是因为一枚炮弹擦伤了努尔哈赤,建奴才退兵的。宁锦大捷则是因为毛文龙在后方不断骚扰,皇太极担心后院起火才匆匆撤兵。还有辽河大捷,听闻全是火炮之功,这会儿他却把二十门火炮推进河里,简直是不知所谓。这次海州的大败足以说明,他一旦没了运气,就是个庸才!” 崇祯闻言,脸色又有点难看起来。 温体仁之所以一直获得崇祯的信任,就是因为他说话能顺着崇祯的脾性来,比如说袁崇焕这件事,如果温体仁直接开口说袁崇焕是个没用的饭桶,皇上,您赶紧把他撤了吧,那崇祯反而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但温体仁却不直说,而是拐弯抹角,虚虚实实,将辽东的情况经过一番“加工”说出来,让崇祯自己去“思索”。 崇祯果然开始思索了,如果袁崇焕真是这么一个无能之辈,那自己把收复辽东的重任交给他,岂不是浪费时间,浪费粮饷!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有点想将袁崇焕撤职查办了,但他还有点犹疑不定,毕竟他还没收到袁崇焕的奏折,辽东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还不清楚。 他想了想,干脆挥了挥手,颓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一旦有辽东的奏折,马上给朕送过来。” 温体仁没再说什么,他依言拱了拱手,恭敬的退了出去。 这样就完了吗,当然不是。 第二天,弹劾袁崇焕的奏折便如同雪片般的飞来,大致意思就是从各种途径获得了辽东战败的消息,袁崇焕却一直隐瞒不报,这是有意欺君,必须严惩! 袁崇焕是故意隐瞒不报吗? 当然不是,他那天忙了个通宵,的确累的不行了,一觉睡到当天晚上才起来,第二天,他还要统计战损,考虑怎么写奏折,所以,直到下午才把奏折发出去。 崇祯可不知道这些缘由,他看到那些弹劾奏折已经恼火到不行了,这个袁崇焕,难道真的想欺君吗,整个朝堂都知道他战败了,他竟然还没把奏折传过来! 等到第四天,袁崇焕的奏折终于到了,当然,他的奏折是经过一番润色的,大抵意思就是,皇太极故意设圈套,想引他上钩,他没有上钩,反而乘机干掉了上万敌军,自己这边损失也不是很大。 崇祯看了,顿时大怒,败了就是败了,还说成是挫败了皇太极的阴谋,简直无耻之尤! 温体仁这两天的铺垫让他对袁崇焕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甚至真的以为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和辽河大捷袁崇焕都是靠运气获胜的,这么个庸才,怎么能担负起收复辽东的重任,他直接下旨,将袁崇焕撤职查办,押回京城受审! 第七卷 第四十四章 惊天逆转 袁崇焕兵败海州,随即便被撤职查办,一切来的如此突然,张斌甚至还没想好对策,崇祯就已经下旨押袁崇焕回京受审了。 这下就连张斌都没辙了,崇祯之冲动,这会儿谁都挡不住,因为他是皇上,想怎么样就要怎么样! 当然,大多数时候,并不是他想怎么样,而是温体仁想怎么样。 还好,这个时候温体仁已经权倾朝野,他并不需要一个惊天大案来排除异己,争夺朝堂的控制权,他只是需要蓟辽督师之位,需要辽东二十多万兵马的控制权。 所以,袁崇焕并没有再次被污通敌叛国,也没有被判凌迟处死,最终他只落了个轻敌冒进以致兵败的罪名,崇祯念他在宁远大捷、宁锦大捷和辽河大捷中有功,只是罢了他的官,甚至牢饭都没让他吃几天,就把他给放了。 袁崇焕心里这个憋屈啊,他在辽东出生入死十余年,先后获得三场大捷,竟然就因为一次小小的失利被罢了官,而且还没地方说理去,因为他出来之后找人一打听就明白了,这洪承畴是首辅温体仁的亲信,如果他去告人家,恐怕刚出来又得进去! 他算是彻底心灰意冷了,天启朝,他被魏忠贤抢夺军功,有理没地方说,崇祯朝他被洪承畴背后搞鬼,有理还是没地方说,这大明朝堂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地方,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啊! 不过,在归去之前,他特意给张斌府上投了封拜帖,一为感谢张斌这些年来的帮助,同时也想跟张斌诉诉苦,让他小心朝堂之上的这些奸妄小人。 张斌这会儿已经大致搞清了辽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总结起来就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个袁崇焕,一得意,便忘形,迟早得出事! 张斌都跟他说过了,让他不要急,稳打稳扎,慢慢推进,结果,这家伙,一场辽河大捷就飘了,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他还真以为凭他的本事能干翻皇太极呢。 要他真这么厉害,六年时间,皇太极不早被他赶回建州去了,问题他就没这么厉害,六年时间,他才推进了两百多里。 张斌也知道,崇祯在催他,但是,崇祯再怎么催,他也应该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啊,如果他能未雨绸缪,先在辽河东岸修筑一座堡垒,皇太极就算能飞到天上去,又能拿他怎么样! 当然,这会儿说什么都迟了,袁崇焕已经被罢官了,他收到袁崇焕的拜帖,立马就给了回复,让袁崇焕第二天晚上来,他在主宅大堂设宴,请袁崇焕喝酒。 这会儿袁崇焕反正都被罢官了,倒也不用忌讳什么了,张斌也没打算再帮袁崇焕去抢夺蓟辽督师之位,更没打算将袁崇焕拉入自己的阵容,袁崇焕这动不动就翘尾巴的毛病迟早会出事,他可不想老给人擦屁股,他之所以请袁崇焕吃饭,只当是给朋友送行了。 袁崇焕也没有请张斌再帮他什么,因为他早就听说张斌被温体仁给进了谗言,这会儿日子也不好过,崇祯对张斌也颇有些看法,只是还没将张斌罢官而已,他们可谓“同病相怜”。 这晚上袁崇焕喝了很多,喝到最后,他甚至都喝醉了,他一个劲的感叹生不逢时,自己空有精忠报国之志,却一再被阉党打压,根本就无法一展抱负。 张斌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安慰他,功名利禄皆是浮云,只要人没事就好。 袁崇焕自然听不懂张斌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已经喝醉了,就算他没喝醉,也不能明白只要人没事就好是什么意思,他这个时候还是有那么点自傲的,自己数次击败建奴,取得不世功勋,难道皇上还能把他给宰了? 张斌也没跟他解释,这会儿崇祯杀人可不看你的功勋,也不看你的能耐,崇祯也是“身不由己”,因为他身边始终被奸臣围绕。 历史上,崇祯重用的权臣,王永光、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杨嗣昌等人都是只顾争权夺利,不管国家兴亡的主,崇祯被这些人耍的,不知道“害死”多少忠臣良将,袁崇焕这个还不算什么,因为他有得意忘形的毛病,又爱吹牛,多少有点咎由自取,像孙传庭和卢象升死的那才叫冤呢,他们都是空有精忠报国之志,最后只能憋屈的战死! 袁崇焕最终还是走了,离开了辽东,离开了京城,正值壮年便回家养老去了,紧接着,洪承畴便如愿以偿的接任蓟辽督师之位,崇祯倒是一如既往的催洪承畴赶快进攻,争取一年之内收复辽东,洪承畴却没袁崇焕那么傻,他可不想去跟建奴拼命,他只想以蓟辽督师为阶梯,爬上更高的位置,至于收复辽东什么的,他没有一点把握,也没有一点兴趣。 于是乎,他又使出了拖延**,一个劲的抱怨袁崇焕海州大败以致辽东军伤亡惨重,这伤亡惨重自然需要休整,他是想拖到寒冬降临,冰封天地,这样他又有一年时间可以想办法往上爬了。 要说洪承畴这运气还真是逆天的好,他想着法子在背后捣鬼,想害得袁崇焕兵败,结果,他还没出手,皇太极便“帮”他把袁崇焕击败了。 这会儿,他想着法子拖延时间,结果,他才拖延了不到半个月便不用想办法拖延了,因为崇祯已经无暇顾及辽东了! 崇祯为什么无暇顾及辽东了呢? 很简单,因为农民军又起来了,而且声势大的吓人! 农民军之所以发展的这么快,也要拜温体仁所赐。 崇祯六年到崇祯七年,温体仁利用京察大计排除异己,提拔亲信,培植党羽,掌控朝堂,整个大明朝堂可谓风声鹤唳,曹于汴、吴宗达、郑以伟、毕自严等清正廉洁的官员纷纷被他拉下马,换上的几乎都是依附于浙党、齐党的官员,这些人大多是有问题的,要不也不会心甘情愿依附阉党余孽,在朝堂之上他们还算比较收敛,因为崇祯并不是天启那种不问朝政的瞎子聋子,如果做的过分了,他也是会发火,会杀人的。 这些官员到了地方上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之所以依附阉党余孽,不就是想捞点好处吗,所以,温体仁掌控朝堂之后,好不容易清明一点的吏治又滑向了贪腐的深渊,张捷和史范是被张斌给收拾了,但是,温体仁派到其他地方掌权的官员却没人能收拾的了,他们贪腐起来那叫一个可怕啊,有钱的地方,刮地三尺他们都嫌不够,没钱的地方,他们就举起刀子往老百姓身上刮! 南直隶、山东、浙江这些沿海省份还算好点,因为受灾不是很严重,老百姓多少还有那么点油水,贪官污吏一通搜刮还不至于逼的他们铤而走险去造反,河南、湖广、四川、山西、陕西这些受灾严重的内陆行省就不得了,老百姓原本就受灾严重,饿的两眼发黑,这些贪官污吏不但不想办法减免税赋,还一个劲的巧立名目,增加税赋,逼的这些老百姓压根就没了活路。 没了活路怎么办,唯有加入农民军,反他niang的! 这下,农民军又如同滚雪球一样的发展起来,其中发展的最快的是农民军高迎祥部,怀庆兵败之后,高迎祥听从了李自成的建议,选择了河南、陕西、湖广三省交界的郧西地区,来回在三省穿插,将河南、陕西、湖广三省的地方官员耍的团团转,实力也越来越强,特别是温体仁利用京察大计将清正廉洁的地方官员都干下去换上自己的党羽之后,高迎祥手下的队伍更是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农民军高迎祥部竟然从五万余人发展到将近二十万! 这还是因为缺乏粮食,征兵的时候只能挑选青壮,要不然,再翻一倍都有可能。 农民军中的另外一个枭雄张献忠也发展的不从,他听从了罗汝才的建议,选择了四川、陕西、湖广三省交界的竹溪地区,与郧西的高迎祥遥相呼应。 一开始,他也是利用官军分兵守境,互不协同的弱点,来回在三省穿插,将四川、陕西、湖广三省的地方官员耍的团团转,不断发展自己的实力,等温体仁掀起的贪腐之风一吹过来,他手下的实力也急速膨胀起来,很快就发展到了十余万人,就连赛曹操罗汝才都跟着沾了光,发展到了五万余人。 这半年,革左五营马应守和贺一龙等人,还有刘国能、李万庆等农民军首领同样迎来了春天,他们的人马加起来,足足超过了二十万! 这些人势力一膨胀,野心也随之膨胀起来,高迎祥采用了李自成的建议联合张献忠和罗汝才部一举拿下了楚西北的重镇郧阳,革左五营马应守、贺一龙等人也联合了刘国能和李万庆等农民军首领一举“夺回”了济源。 这下可把崇祯吓了一大跳,农民军竟然死灰复燃了,而且还声势浩大,远胜往昔! 他连忙令大名巡抚陈奇瑜总督宣大和山西兵马,连带天雄军一起,去剿灭盘踞在济源的贼寇,又令三边总督吴振缨速速集结秦军,准备南下郧阳,去剿灭农民军高迎祥和张献忠部。 好死不死,这秦军中有些人跟高迎祥和张献忠的部下有些亲戚关系,他们不忍心去把自己的亲戚给剿灭了,于是便着人跑去郧阳报信,让他们赶紧跑! 这消息传到高迎祥和张献忠耳朵里,两人都有点操气了,贼他哥切,老这么欺负人,真当人好欺负啊,他们都暗自咬牙,准备跟官兵硬干一场,打出农民军的气势来。 正在这时,马应守、贺一龙、刘国能、李万庆等农民军首领派人找上门来了,原来紫金梁王自用已经在去年冬天病死了,盘踞在怀庆府附近的农民军群龙无首,他们害怕被官兵剿灭,所以,想跟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重新聚到一起,再推选个盟主出来,大家共同应对官兵的进攻。 高迎祥和张献忠一听说怀庆府那边农民军也发展到二十余万了,立马就来了兴趣,他们正想跟官兵大干一场呢,有了这二十多万人的加入,那就更有把握了。 于是乎,高迎祥和张献忠一商议,干脆撇下郧阳,一路往北,穿过南阳府和汝州,直奔开封府与怀庆府交界的荥阳地区,准备在那里与马应守、贺一龙、刘国能、李万庆等农民军首领聚会,商议怎么击败官兵,推翻朝廷,自己当皇帝! 这下可不得了了,高迎祥、张献忠和罗汝才率领三十余万大军,一路疾行十余天,出其不意,一举拿下了开封府西边的重镇荥阳。 紧接着,高迎祥又令李自成率军拿下了荥阳东边的河阴,张献忠和罗汝才一合计又分兵拿下了荥阳东北边的荥泽,马应守、贺一龙、刘国能、李万庆等人也带着大大小小几十股农民军从怀庆府南下,渡过黄河,一举拿下了荥阳北面的汜水。 至此,各路农民军首领再次聚首,开封府西北部的荥阳地区足足集结了五十余万农民起义军,整个大明朝野都震动了。 崇祯这会儿真有点傻眼了,怎么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才一年时间就出现了惊天的逆转呢? 去年这个时候,卢象升在怀庆大败农民军主力,俘虏上十万,农民军被打的四散奔逃,销声匿迹;袁崇焕在辽河大败建奴主力,收复失地四百余里,辽东形势一片大好,以致他都有了一年就能收复辽东的幻觉。 怎么才一年时间辽东军也败了,农民军也死灰复燃了,而且声势比去年更为浩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崇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已经无暇思索这个问题了,因为荥阳的反贼再不去剿灭,他们真要翻天了! 崇祯思虑再三,力排众议,启用陈奇瑜总督陕西、山西、河南、四川、湖广五省兵马,专门负责剿贼事宜,令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尽快剿灭聚集在荥阳的反贼主力! 于是乎,陈奇瑜就跟坐了直升飞机一样,一路从大名巡抚提拔到五省总督,这个时候,温体仁倒没跳出来争夺五省总督之位,因为他知道,这个五省总督并不是什么好差事,说不定,一场失利就会被崇祯拖出去给咔嚓了! 第七卷 第四十五章 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荥阳位于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北部,开封府西北角,东有官道连接郑州、开封,往西越过虎牢关便是洛阳、长安,北依邙山毗邻黄河,南临索河连嵩山,地势险要,交通便利,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农民军把这里一占,洛阳的福王,开封的周王都吓得慌了神,一个劲的派人向京城求救,希望崇祯能尽快派兵来救他们这些曾祖叔祖、叔伯兄弟。 崇祯也急啊,但陈奇瑜集结大军需要时间,他总不可能带着一万天雄军去硬憾五十多万反贼,就算是阎王卢象升来了,恐怕也不敢如此张狂。 朝廷大军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过来,农民军会不会真跑去进攻洛阳或者开封,先发笔大财再说呢? 这个暂时还未可知,因为这会儿各路农民起义军正聚集到一起开会呢。 这次开会的地点仍然是荥阳县衙,不过,他们没在大堂开会,而是选择了膳堂,因为这次聚集在荥阳的农民军首领实在太多了,大大小小足有七十二位之多,县衙大堂肯定挤不下这么多人,唯有膳堂才有这么大地方。 话说这农民军首领的数量为什么这么凑巧,不是三十六营就是七十二营,难道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这数量只是个概数,之所以以前是三十六营,这会儿又是七十二路,应该是受了《水浒传》的影响,《水浒传》中就有这么一个章回名:“三十六天罡临化地﹐七十二地煞闹中原。” 那会儿梁山好汉可是造反者的偶像,但凡造反者都会想方设法往这数字上靠,或许他们就是为了向世人说明,他们是“替天行道”的好汉,那会儿朝堂官员之中还流行拿这个来黑人,比如魏忠贤的党羽左副都御史王绍徽就曾编撰《东林点将录》将东林党与梁山一百零八将牵扯到一起,暗讽他们是反贼! 当然,三十六营也好,七十二路也罢,都不是别人有意黑农民军,而是农民军自己叫出来的,因为他们原本就是造反的,跟梁山好汉牵扯到一起,有利于提高他们在民间的知名度。 总之,不管是多少路农民起义军首领,这会儿他们已经聚集到荥阳县衙的膳堂里,热切的讨论开了。 首先自然是推选盟主,其实,这会儿有资格“竞选”盟主的并不多,也就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赛曹操罗汝才等这几个农民军中出了名的大势力首领。 没过多久,高迎祥便被公推为各路农民起义军的盟主,因为他资格比较老,手下又足有将近二十万人马,无论威望还是实力,都是农民起义军中数一数二的,当选盟主可谓实至名归。 闯王高迎祥一当选,闯将李自成的地位顿时水涨船高,以前他只是高迎祥的副手,一路义军的老二,甚至在聚会上发言的资格都没有,这会儿他一跃成了各路农民起义军盟主手下的头号大将,地位甚至超过了普通的农民军首领。 接下来的作战会议简直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在高迎祥的示意下,他站起来朗声道:“诸位,根据最新的情报,小皇帝已经命陈奇瑜总督五省兵马准备来围剿我们了。” “嘶”,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会场顿时响起一片抽风般的声音。 以前,光是一省兵马就能打的他们到处乱窜了,现在小皇帝竟然要集结五省兵马来收拾他们,众人怎能不怕。 李自成紧接着洒笑道:“大家不要担心,陈奇瑜集结五省兵马最少需要一个多月时间,我们大可趁这段时间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官兵老是追着我们剿来剿去,我们也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 射塌天李万庆忍不住好奇道:“到底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不会又跑去进攻京城吧?” 李自成摇头道:“当然不是,京城城高壕深,我们暂时还没办法攻下来,不过,有处地方却比京城还重要,只要能打下来,小皇帝绝对会吓得哭爹喊娘。” 闯塌天刘国能忍不住催促道:“到底什么地方啊,你快说啊,不要老卖关子啊!” 李自成微笑着解释道:“大明可不止一个京城,北都和南都都是天下有数的雄城,我们暂时也没办法,但是,中都凤阳却只是个小县城,而且那里驻军还不到一万,我们要打下来还是很轻松的。”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恍然之色,不过,中都凤阳打下来有什么意义呢,小皇帝为什么会吓得哭爹喊娘呢? 连一向以智计出名的赛曹操罗汝才都忍不住问道:“打下中都凤阳有什么用呢,那里可不怎么富裕,我们这五十多万人马那穷地方铁定是养不活的。”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称是,兴师动众去拿下一个穷的连大家伙都养不活的地方,他们实在不知道意义在哪里。 李自成阴笑道:“我们打下凤阳可不是为了去筹集粮草,而是去挖了他老朱家的祖坟,断了朱明的龙脉!” “嘶”,整个会场再次响起一片抽风般的声音,刨人祖坟,在古代可是最缺德的事情,这家伙,真狠啊! 李自成一见众人这副表情,不由鄙夷道:“怎么了,难道你们还指望小皇帝能用高官厚禄来招抚你们吗?他们老朱家可是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你造了反还想在他们手底下捞到好,那就是做梦!再说了,刨他老朱家的祖坟也不是为了撒气,而是为了让小皇帝惊慌失措,自乱阵脚,你们想想啊,祖坟都被人刨了,依小皇帝那性子,还不得发狂啊,什么陈奇瑜就是坨狗屎,我们都不用碰他一下,小皇帝就会把他给收拾了!” 的确是这个理,在这些造反的农民起义军眼里,崇祯就是彻彻底底的无道昏君,横征暴敛,凶残歹毒,冷酷无情,如果去刨了他的祖坟,他绝对会发了疯般的乱杀人,说不定陈奇瑜这个五省总督还没来得及露面就会被他给拖出去砍了! 见众人终于露出认同的表情,李自成不由傲然道:“进攻中都凤阳可不光是为了去刨他老朱家的祖坟,更重要的,还能调动官兵,让天下兵马都疯狂往凤阳方向窜,我们再来个金蝉脱壳,与官兵背道而驰,直接窜回老家,这样一来,关中是不是就成了我们的天下啊?” 众人闻言,无不竖起大拇指夸奖起来,高,实在是高啊! 接下来,李自成又开始详细介绍起他的作战计划来,总结起来就是:分兵定向,四路出击。 这个定向就是大家都往南直隶方向跑,避开官兵主力,至于分兵就更好理解了,那就是兵分四路。 一路是农民军主力高迎祥部和张献忠部,他们直接率三十万大军奔袭中都凤阳府,去刨老朱家的祖坟! 一路是革左五营,他们率手下十余万大军一路往南,穿过汝宁府,去南直隶、湖广、河南三省交界的大别山区,分散下官兵的注意力。 一路是闯塌天刘国能部和射塌天李万庆部,他们去进攻开封东面的归德府,同样是为了分散官兵的注意力。 最后一路则由赛曹操罗汝才带着其他各路农民军去开封府城附近转悠转悠,吓唬吓唬小皇帝,让他以为农民军的主攻目标是开封府城! 崇祯会上当吗? 当然会,他怎么知道农民起义军的目标是中都凤阳府,他收到的消息是开封府城告急,归德府告急,汝宁府告急,光是这三处地方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他哪里还能想到远在南直隶的凤阳府,他只能催陈奇瑜,赶紧去把开封府城之围给解了,那里面的周王朱恭枵可是皇室宗亲里面最有威望的几个亲王之一,如果被反贼给杀了,他根本无法向一众曾祖叔祖和叔伯兄弟交待。 陈奇瑜也是倒霉催的,他本身也算是个猛人,正是因为他在陕西出任提刑按察使和左右布政使期间围剿农民军比较得力,才入了崇祯的法眼,原本在历史上,他还能纵横睥睨一两年,将农民军打的抱头鼠窜,但是,张斌的到来,让历史进程大变,大名府和怀庆府两次大胜,已经打的农民军抱头鼠窜了,要不是温体仁利用京察大计一顿胡搞瞎搞,使得大明各地贪腐盛行,农民起义军可能还没这么快起来,他可能连一展才华的机会都没有。 这会儿他一展才华的机会是有了,但是,一上来就是面对五十余万农民军,而且还是李自成展露头角之后,已经开始蜕变的农民军! 农民军这边是风风火火,荥阳大会之后便按李自成制定的作战计划四面出击,搞得整个河南到处告急,而陈奇瑜这边官兵集结却是缓慢无比。 川军的表现向来是最积极的,可惜路途太远,陈奇瑜定下的集合地点是北直隶和山西中间的彰德府,从四川赶过去,足有两千余里,按正常行军速度,一个月能赶过去就不错了。 秦军的路程倒是能近一点,可惜,温体仁出了个馊主意,将秦军给解散了,以吴振缨那能力,一个月都不知道能不能把五万秦军集结起来。 河南和湖广就更没指望了,因为这两地原本就没有什么常规军,有的只是屯卫,而且还是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没有操练过的屯卫,能不能集结出来人马还不知道呢。 唯一能快速赶到彰德府集结的就只有宣大总督张宗衡手下的两万边兵和山西巡抚许鼎臣手下的两万屯卫精锐,连带一万天雄军全部算上也就五万人马,五万对五十多万,这数量相差也太悬殊了,别说去围剿反贼,不被反贼给围剿了就算不错了。 陈奇瑜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是崇祯却一个劲的催逼,他可不管什么路程远近,也不管你手下集结了多少人马,开封府城告急,你就得赶紧去救,如果按皇室辈分来算,现任周王朱恭枵是太祖朱元璋的十一世孙,而他是太祖朱元璋的十七世孙,这周王朱恭枵的辈分简直高的吓人,他怎么敢让周王出事! 崇祯是一天一道口谕,一天一道口谕,不断催逼,陈奇瑜没了办法,只能率五万人马启程赶往开封府城,他想着实在不行就先进开封府城守着吧,等各路人马齐聚再去围剿反贼。 要说崇祯派陈奇瑜来剿灭反贼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因为他天启四十四年高中进士之后,吏部给他分派的第一个职位就是洛阳知县,所以,他对洛阳府和附近的怀庆府和开封府都比较熟悉,追剿反贼也能少走很多弯路。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进逼开封府城的这路反贼竟然只有十来万,而且他们好像压根就没有进攻开封府城的意思,只是在开封府城附近的中牟、陈留、兰阳等地转来转区,也不进攻县城,就在乡下劫掠,打土豪,斗乡绅,抢粮食。 罗汝才可不想跟官兵硬拼,他的主要任务也不是“筹集”粮草,李自成只是让他做出想进攻开封府城的样子,吸引一下官兵的注意力。 这是他的强项啊,开封府这块他也打了几个来回了,对地形比陈奇瑜还熟,于是乎,他很无耻的跟陈奇瑜捉起了迷藏,只要发现陈奇瑜率军靠近他就跑,一旦陈奇瑜不追了,他又往开封府城方向进逼,反正就是来来回回的跑,始终与官兵保持着“安全距离”。 陈奇瑜也不是傻子,追了几天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根据斥候查探来的情报显示,这一股反贼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那帅旗简直多如牛毛,装备却差的要死,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服侍都有,就是没个统一点的制服,很显然,这并不是农民军的主力,他们纯粹就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他将这一情况写成奏折,令人八百里加急传往京城,大致意思就是要放弃这股贼寇,去搜索反贼主力,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崇祯哪里管这些,只要周王朱恭枵这个“老祖宗”不出事就好,其他地方充其量也就是些郡王、镇国将军什么的,死了只能算他们倒霉,对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他哪知道,高迎祥和张献忠正率农民军主力去直奔凤阳府,准备刨他家祖坟呢! 第七卷 第四十六章 罪人罪己 永城,归德府最东边的一个小县城,越过永城县境就是南直隶凤阳府,这里有座芒砀山,因汉高祖刘邦在此斩蛇起义。所以,这里也被誉为“汉兴之地”。 不过,这几天汉兴之地却兴不起来了,因为这里被农民军占领了,一个总人口还不到十万的小县城,竟然被三十余万农民军攻打,永城县令看到铺天盖地的农民军潮水般的涌过来,直接就吓晕过去了,所以,高迎祥和张献忠并没有费什么手脚城里的“守军”就主动开城投降了。 开玩笑呢,几百乡勇对几十万反贼,人家就什么武器都不带,徒手爬城墙,冲上来,给你杀,你杀的完吗,这仗根本就没法打啊! 三十万农民军就这么驻扎在永城四周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早辰时,高迎祥与张献忠并肩而立,站在永城东门的城门楼上,东门外,十余万农民军将士正飞快的收拾帐篷,打点行装,看样子是准备“出征”了。 张献忠貌似有点不高兴,甚至话都懒得说,直到手下人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才对高迎祥微微拱手道:“闯王,告辞了。” 高迎祥却是热情的拱手道:“预祝八大王旗开得胜,到时候我再到凤阳为八大王庆功。” 张献忠又拱了拱手,意思了一下,随即便转身大步向东门外走去。 李自成看了看张献忠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道:“舅舅,这八大王也太张狂了,再怎么说你也是七十二路义军公推的盟主,他这什么态度。” 高迎祥摇头洒笑道:“算了,他又不是我手下将领,原本就没必要对我唯唯诺诺,再说八大王就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或许是因为没当上盟主而耿耿于怀吧,不用计较这些,只要他愿意出兵配合我们就好。” 李自成意味深长的道:“舅舅,皇帝只有一个!” 高迎祥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摇头苦笑道:“天下这么大,皇帝怎么就只能有一个呢,周朝多少诸侯你不知道吗,只要他们愿意尊我这个天下共主就行了,不必强求。” 李自成闻言,不再言语,只是在心中暗自嘀咕:“周王的确是天下共主,最后不还是被人给废了!” 其他农民军首领他都不怎么放眼里,唯有这个张献忠,他十分忌惮,并不是因为张献忠脾气臭,而是因为他在张献忠眼里看到了野心,这家伙,绝对不是那种愿意屈居人下的主。 张献忠的确很不爽,他自认能力要比高迎祥强的多,资历也不比高迎祥差,唯一差点的就是手下数量,数量这东西其实就是个笑话,他要像高迎祥那样,只要是个青壮就招也能招二十余万大军出来,问题招来要能打仗啊,一群乌合之众,数量再多又有什么用,浪费粮食而已! 高迎祥这会儿看似强大,其实却没多少战斗力,要真跟自己放对,他绝对不是对手。 这点张献忠的确没看错,从高迎祥甚至是李自成最后的结局就能看出来,乌合之众,真的招再多都没用。 黑水峪一战,高迎祥空有十多万大军,最后却被孙传庭率两万秦军给击败了,连他自己都被孙传庭俘虏,最后落了个千刀万剐的下场。 李自成更是夸张,后面手下大军动不动就是五十万甚至上百万,但是,在清军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反观张献忠,他死的时候手下才二十多万人马,李定国光带了他手下十万大西军就打的清军找不着北,要不是最后孙可望与李定国内讧,清军想要占领整个南方,恐怕是痴心妄想。 当然,这会儿李定国等好苗子都被张斌给截胡了,张献忠手下暂时还没有什么厉害的将领,不过,他攻城的战术却没有变,那就是派精锐先潜入城中,再率主力突袭,里应外合,出其不意,轻松拿下城池。 因为这会儿整个大明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是农民军,到处都是往来传讯的明军将士,他这一招,可谓屡试不爽,历史上最有名的莫过于李定国率二十骑智取襄阳,想想襄阳那样的重镇都被张献忠偷袭得手,凤阳这么一个小县城,怎么可能挡得住他这一招里应外合。 张献忠看似一个粗人,打仗的时候却一点都不莽撞,他虽然知道凤阳守军才几千人,却没有轻敌,而是派出数十名精锐假扮各种身份先行潜入凤阳城中,而他则带着手下大军,一路疾赶,直奔凤阳府城而去。 凤阳府城离永城也就三百余里,张献忠的行军速度更是达到了一百多里一天,当凤阳守将朱国相收到消息的时候,张献忠离凤阳府城已不到百里,当天晚上,他便率十余万大军将凤阳府城团团围住,而此时,凤阳城中守军才四千余人。 朱国相匆忙之间仅派出两组快骑分别向京城和南都金陵求救,也不知援军何时能抵达,望着城外数之不尽的反贼,他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可惜,这会儿天命并不在大明这边,或者说不在崇祯这边,第二天一早,凤阳府城内外竟然浓雾弥漫,可见度都不到十步远,而张献忠竟然还带了云梯,浓雾还未散去,他便指挥大军开始攻城了! 更为可怕的是,凤阳府城中突然冒出“无数”暴徒,到处煽风点火,守军如果不搭理他们,他们甚至能跑去点城门,朱国相被搞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不到一个时辰,凤阳城便被农民军给攻破了,朱国相虽然率军在城中拼死抵抗,却不能阻挡十余万大军的步伐,最终,朱国相在绝望中自刎而死,四千守军全部阵亡! 张献忠进城之后,逮住了凤阳知府颜容暄,并当着百姓的面,历数他的罪行后,将其处死,然后他又率军挖开凤阳皇陵,将里面的金银财宝劫掠一空,又砍光了皇陵四周的几十万株松柏,并将整个皇陵付之一炬! 老朱家祖坟就这么被张献忠给刨了,历时几十年,耗资数百万两修建的皇陵也被张献忠给烧了,大火持续了几天几夜,张献忠也在凤阳府城肆虐了几天几夜,他将老朱家所有亲戚和凤阳府城里所有富户全部杀了个精光,并将他们家里的粮食搜出来分发给当地穷苦百姓,忙的不亦乐乎。 张献忠在凤阳府城耀武扬威了两天,崇祯才收到凤阳被围的消息,这下真把崇祯吓得魂不附体,他连忙下令,命南都兵部速速调集人马支援凤阳,并严令五省总督陈奇瑜即刻率军前往支援。 可惜,一切都迟了,陈奇瑜收到旨意的时候,张献忠都已经把皇陵给烧光了,而且,他手下才五万人马,根本就冲不到凤阳府。 高迎祥留在永城可不是看戏的,他已经和张献忠约定好了,张献忠只管进攻凤阳,去刨老朱家的祖坟,而他则负责挡住五省总督陈奇瑜所率的明军主力。 所以,陈奇瑜才刚刚率军走到永城,便被以逸待劳的高迎祥给挡住了! 五万官兵进攻“只有”二十万发贼驻守的小县城,按理来说应该是手到擒来,可惜,陈奇瑜终究不是卢象升,他只是一名纯粹的文官,根本就不能亲自率军冲上城墙,杀的农民军哭爹喊娘,束手无策,高迎祥手下的农民军虽然在张献忠眼里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但也并非不堪一击,陈奇瑜猛攻了三天,明军将士伤亡惨重,却依然没能拿下这小小的永城! 而这时候,在归德府城附近骚扰的闯塌天刘国能和射塌天李万庆也闻讯赶过来,大有前后夹击,一举消灭陈奇瑜这手下五万官兵的架势,陈奇瑜不得不退守归德府城,催促各路援军速速赶来支援。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才刚刚退守归德府城,高迎祥便汇合了刘国能和李万庆直奔凤阳府,丢下永城不管了! 三天后,高迎祥、刘国能和李万庆便率军抵达凤阳府城与张献忠汇合在一起,将近四十万大军在凤阳府城休整了三天,又将凤阳府城附近洗劫了一遍,这才施施然南下庐州,走英霍山区,挺进大别山与革左五营聚首,商量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方案。 陈奇瑜苦苦等待各省援军不至,却等来了永城贼寇撤离的消息,他也顾不得是不是反贼的奸计了,如果凤阳被反贼攻克,他就死定了! 他只能猛着胆子又率五万大军奔赴永城,结果,他发现,反贼真的跑了! 他又硬着头皮率军往凤阳府城方向赶去,小心翼翼的走了将近五天,他终于赶到了凤阳府城,而这时候,反贼早就跑了,只留下烧的满目疮痍的皇陵! 陈奇瑜吓得亡魂皆冒,这可是皇上的祖坟,竟然被反贼给烧了,皇上知道之后肯定会雷霆震怒,自己这下真死定了! 但是,他却不敢不报,这么大的事,他要是敢隐瞒,崇祯知道了非诛他九族不可,他只能匆匆写了封奏折,将凤阳府城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然后命人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接下来,他只能待在凤阳府城,等待着崇祯雷霆之怒降临! 崇祯收到消息,呆愣了半天,随即便穿上丧服,跑到太庙,跪在祖宗的牌位之下哭祭了一番,并下令朝廷官员全部素衣素食办理公务,以示哀悼。 这时候,整个京城都陷入一片惶恐之中,朝堂官员无不坐立不安,他们倒不是因为皇室祖坟被挖而惶恐,而是惧怕气到癫狂的崇祯! 祭拜完列祖列宗,崇祯终于发飙了,如此奇耻大辱,怎能不狠狠洗刷一番。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阻难暴怒的崇祯,就连温体仁都不敢。 崇祯真的要气疯了,祖坟都被人家刨了,满朝文武都是干什么吃的,从京城到凤阳,只要跟此事有关的,一个都别想跑!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兵部尚书喻安性,这会儿他才发现,这个喻安性哪里像什么兵部尚书,这家伙简直比礼部尚书还闲,辽东的事情,他从来没见喻安性管过,什么都是自己在操办,反贼的事情,他也没见喻安性管过,还是自己在操办! 其实,阉党官员大多都这德性,不管身处什么位置,他们都只想着争权夺利,正事他们根本就不会管,像天启朝的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崔呈秀也是这德性,什么辽东的建奴、西南的安奢之乱、东南的海盗、西北的农民起义,崔呈秀从来就没去管过,他唯一的成绩就是将东林党人和非东林党人名单分别汇集成《同志诸录》和《天鉴录》,进献给魏忠贤,助其提拔同类、打击异己,以致正直的朝臣几乎全被贬谪,而向他们摇尾乞怜的都得到了提拔。 崇祯可不是天启,他起码还长了脑子,这种尸位素餐的兵部尚书养着干什么,如果这个喻安性稍微管点事情,中原的局势怎么可能糜烂至此,反贼又怎么可能轻易拿下凤阳府城! 他一气之下,直接一道圣旨,将喻安性罢官削籍,让这家伙立马滚蛋。 紧接着,就是五省总督陈奇瑜了,他原本以为这个陈奇瑜是个剿贼奇才,却不曾想,这家伙上任都几个月了,竟然一事无成! 他可不管陈奇瑜手下有多少兵马,也不管各省兵马有没有按时前来集合,他只知道,他给了陈奇瑜足够的权力和足够的信任,但是,这家伙不但没能将反贼剿灭,还让反贼攻占了中都凤阳府,把他老朱家的祖坟都给刨了! 这么一个“酒囊饭袋”,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让他去当五省总督呢,他一气之下,直接下旨将陈奇瑜撤职查办,并令锦衣卫立即去凤阳,将陈奇瑜给押回京城受审。 还有凤阳巡抚杨一鹏,凤阳知府颜容暄和凤阳守将朱国相都死了,这家伙竟然没死,简直岂有此理,不用审问了,直接抓回来砍了! 其实这杨一鹏还真有点冤,因为他不但是凤阳巡抚,还是户部侍郎,专门负责总督漕运的,一般的时候,他都在金陵又或者徐州总督漕运呢,凤阳他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凤阳失守,跟他真没多大关系。 不过,这会儿崇祯都气得发疯了,管你有没有关系,先砍了再说! 紧接着,什么凤阳巡按御史,中都留守司都指挥使,武平卫指挥使、飞鹰卫指挥使等等等等,只要有一点责任的,全部拖出去砍了! 疯狂的砍杀了一番之后,他终于清醒了一点,这时候,他终于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失,并向全天下颁布了生平第一份‘罪己诏’,向天下臣民承认朝廷和自己的失误,希望大家能勠力同心,共同剿灭反贼。 第七卷 第四十七章 张斌复出 祖坟被刨,皇陵被焚,崇祯真的气疯了。 兵部尚书,撸了! 五省总督,撸了! 凤阳巡抚,砍了! 还有什么御史、指挥使,只要跟凤阳有关的,全部砍了! 他疯起来,甚至连自己都不放过,他放下自尊,不顾难堪,颁布“罪己诏”,向天下臣民认错,把自己狠狠骂了一顿。 疯狂过后,他无奈的发现,这日子还得过,这皇帝还得当,这反贼还是要剿,怎么办呢? 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还好,有祖制,当朝廷遇到重大政事,皇帝必诏令廷臣,共相计议,衡量至当,然后取旨定夺。 金秋十月,原本是丰收的季节,但西北大旱,几乎收无可收,崇祯收了一波人头,又骂了自己一顿之后,终于平静下来。 这天早朝,奏对环节过后,崇祯便亲自宣布,开始廷议剿贼大计。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他等了将近一刻钟,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整个朝堂沉寂的如同鬼域! 大明朝堂这会儿没人了吗? 这是鬼话,大明在京官员足有上千,敢不来参加早朝的却没有几个,皇极殿前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不过,这会儿冠冕堂皇的站在朝堂之上的,还真没多少能算的上是真正的“人”。 温体仁利用京察大计疯狂排除异己,提拔亲信,现在,整个朝堂,能说的上话的,不是他的党羽就是依附他的阉党余孽和无耻官员,真正无愧于良心,没有跟他同流合污的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张斌当然能算的上一个,但是,他被温体仁屡屡针对,又被崇祯刻意打压,就差罢官削籍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剿灭反贼,不可能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的,就说三边总督吴振缨,这个温体仁的小舅子能听自己的吗,这家伙手里的五万秦军可是剿灭农民军的关键,如果他在背后捣鬼,别说剿灭反贼了,自己不被反贼给灭了就算不错了。 所以,张斌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就如同入定了一般。 除了张斌,内阁大学士徐光启那绝对是个正直的官员,但是,他的主要精力都花在著书立说上了,虽然他对军事也有那么一点研究,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研究过军事了,对反贼的情况,他也不是很了解,所以,他不敢胡乱开口。 户部尚书曹珖也能算的上是个正直的官员,但是,他是管钱的,不是带兵的,对剿灭反贼一事,他真是一窍不通,所以,他也没有开口。 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在张斌的“改造”下,他勉强完成了从畜生到人的转变,但是,他同样对剿贼一窍不通,所以,他也不敢开口。 这会儿朝堂上真正掌握了一点权力的正直官员就这些了,其他诸如文震孟、孔贞运之类,虽然也是正直的官员,问题他们这会儿就相当于大学里的教授,纯粹做学问的,剿贼,跟他们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崇祯没想到他发起的廷议会是这情况,这些朝臣,一旦廷推官员的时候那叫一个积极啊,让他们商量剿贼,却一个个都跟哑巴一样! 他不由抬起头来,一个个往下看去。 第一个自然是内阁首辅温体仁,这会儿温体仁慈眉善目的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就跟庙里的菩萨一般,纯粹就是个雕塑! 虽说低头不敢看皇上是一种尊畏,但是,崇祯去没有感觉到一点尊畏,他这样子怎么看怎么感觉他是在逃避。 没错,他就是在逃避。 这个内阁首辅,从来就没对剿贼和收复辽东提出过任何建议,他好像纯粹就不知道这些事。 崇祯暗暗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去。 紧接着便是内阁次辅钱象坤,这货好像在模仿温体仁,也矗在那跟个雕像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崇祯又暗暗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去。 紧接着是内阁大学士徐光启,对他,崇祯实在不能苛求什么了,因为他已经为大明编写了《农政全书》和《崇祯历书》两本传世巨著,光在传世巨著方面,大明历代皇帝真没几个能比上他崇祯的,徐光启已经做的够多了。 然后,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谢升,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工部尚书,刑部尚书。 一路看下去,崇祯越来越失望,这么多朝廷重臣,竟然没一个能给他想办法的!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终于转到了詹事府的班列,当他看到张斌的时候,脸色不由变得复杂无比,张斌也在装菩萨,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张斌在逃避,因为是他执意压制张斌,不让张斌掌权的。 或许,这个时候,只有张斌能力挽狂澜了。 正当他看着张斌发呆的时候,张斌身后的文震孟却起反应了,都将近两刻钟了,竟然没有一个朝臣开口,崇祯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这都是温体仁干的好事,成天就知道排除异己,提拔亲信,忠臣良将都快被他祸害光了,朝堂之上尽是些贪官污吏和尸位素餐之辈,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臣,让他继续祸害下去,大明就要完了! 他越想越气,最后,他终于忍不住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上痛心疾首道:“皇上,微臣有罪,不能为皇上分忧,请皇上责罚。” 崇祯对这位状元郎还是比较器重的,因为文震孟的确学识渊博,不亏状元之名,他不由摇头叹息道:“文起,你只是做学问的,这事不能怪你,你起来吧。” 文震孟不但没有依言起身,反而梗着脖子痛斥道:“微臣虽然是个做学问的,仍深感有负皇恩,微臣惶恐,有些话不吐不快,当前诸臣,能忧国奉公的又有几人?大部分人都只知结党营私,争权夺利,以致江山危若累卵。最近几年来,振肃纲纪都采取了哪些措施?选贤任能用了几人?安内攘外有什么策略?富国强兵有何方法?” 他这话明显骂的是温体仁,但很多朝臣都被他骂的羞愧的低下了头,因为他们都为了升官发财,依附温体仁,助纣为虐! 崇祯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责任前几天他已经追究过了,这会儿是在廷议怎么剿灭反贼。 他不由摇了摇头,提醒道:“这些先不说了,现在商议的是怎么剿灭反贼,文起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这意思,是要文震孟不要大放厥词了,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再说。 文震孟还真想了点办法出来,他直接拱手道:“微臣以为,皇上应奋然一怒,追究犯法渎职者,把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官员全部赶出朝廷,再集思广益,群策群力以定国乱。同时采取切实可行的安抚、绥靖政策,放宽对黎民百姓的征派,先收人心以遏制叛逆,慢慢再筹划增加税赋的办法,切毋竭泽而渔,如此,国家尚可挽救。“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但崇祯却不爱听这些,崇祯想要的是立刻解决反贼的办法,而不是慢慢筹划,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挥手让文震孟退下,随即满怀失望的喝道:“退朝!” 他已经失望透顶了,满朝文武都没办法,还是得靠他自己。 这会儿,他还真想出了一个办法。 正当张斌随着人流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追上来拱手道:“张大人,皇上有请。” 张斌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知道崇祯找他干什么,但是,这会儿不是时候啊,因为这会儿温体仁气势正盛,整个朝堂差不多都被他掌控了,想要在这种情况下剿灭反贼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他来到御书房,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亲切的道:“双全,今天廷议你怎么不说话啊,平时你不是最有办法的吗?” 张斌心中暗自鄙夷,我是有办法,但是,你不相信我啊,你硬要相信温体仁,把我排挤到权力核心之外,我有什么办法! 他干脆顾左右而言他道:“回皇上,太子的学业很好,几百个基本汉字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三字经》也能背诵了,微臣正在教太子殿下研习《千字文》,以太子殿下的领悟能力,今年应该能学完《千字文》,明年,微臣就可以教太子殿下四书五经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朕想跟你说的是剿灭反贼的事情好不好! 崇祯不由尴尬的道:“嗯,双全,你教导的很好,烺儿进步的确很快,朕心甚慰。不过,现在反贼正在中原肆虐,当务之急是先剿灭反贼。” 张斌当然知道崇祯的意思,他是想让自己自告奋勇,去剿灭反贼,但是,这会儿他还真没什么把握,也没什么兴趣,温体仁不是能嘛,你让他上啊! 张斌干脆推脱道:“反贼肆虐中原,微臣着实心忧,但微臣只是詹事府詹事,教导太子才是微臣的本分啊!” 这家伙,硬要朕开口,崇祯只能无奈的道:“双全,要不这样吧,教导烺儿的事,你看能不能先放一放,或者安排其他人去教也行,你先帮朕把反贼剿灭了,你看怎么样?” 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崇祯可是头犟驴,他决定的事情,哪怕不对,也会坚持下去! 张斌只能暗示道:“皇上,微臣无权无职,这事真的无能为力啊!” 这是要权力啊,这个好办啊,崇祯立马拍板道:“这样吧,你以都察院右都御史兼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兵马,专门负责剿贼事宜,詹事府詹事你也先兼着,你看怎么样?” 一下要来个兵部尚书,这波倒不亏,但是,还不够! 张斌又假装为难道:“皇上,五省总督也没有分身之术啊,下面没人,谁帮微臣去领兵去剿灭反贼啊?” 崇祯一旦决定让人去做事还是很慷慨的,基本上你要什么他就会给什么,不就是要人吗,崇祯毫不犹豫的道:“要哪些人,你说,朕给你调。” 张斌“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提拔合适的人到手下办事就是结党营私,微臣惶恐啊,微臣不敢结党营私啊!” 崇祯假装生气道:“这话谁说的,没有的事,你要什么人,尽管提。” 这话就是温体仁说的啊,你还认可了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斌说这个就是为了堵住崇祯的嘴,这会儿既然崇祯都这么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他立马拱手道:“皇上,您也知道,打仗不能是个人就拉上去,需得有经验的人,微臣对其他人并不熟,只能用原来的手下,还请皇上明鉴,微臣这不是想提拔亲信,结党营私啊!” 崇祯被他怼的,哭笑不得道:“行了,行了,朕都说了没有这回事,你说吧,需要哪些人?” 张斌闻言,这才满脸严肃道:“要想剿灭反贼,五万秦军是关键,三边总督吴振缨这个人,微臣看着不怎么靠谱,这都多久了,还没见他集结秦军出发,要等他把秦军带过来,估计明年都没指望!” 这话说的虽然有点刻薄,但大多是实情,三边总督吴振缨着实有点不靠谱,当初崇祯是看在温体仁的面子上没把他撸了,这下,崇祯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崇祯直接点头道:“嗯,朕等下就下旨,将三边总督吴振缨革职查办,你想让谁出任三边总督,孙传庭吗?” 张斌连忙顺势拱手道:“皇上英明,正是原三边总督孙传庭。” 崇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没问题,还有谁。” 张斌连忙拱手道:“还有卢象升,他对山西和河南都比较熟,微臣想让他总督山西河南两省兵马。” 崇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行,没问题,还有谁。” 他这会儿就跟输红眼的赌徒下注一样,你让他压多少上去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但是,你一点让他输了,那就不得了了。 张斌知道,这次绝不能输,最少也要打得农民军抱头鼠窜崇祯才会满意,光卢象升和孙传庭还远远不够,他又继续拱手道:“还有戚元功,微臣希望他能回福建重组戚家军,过来帮忙;还有曹文诏,湖广、河南、四川等省还有些零散的兵马,不如让他去整编一下,也能形成一定的战力。” 崇祯依旧毫不犹豫的道:“好,没问题,还有谁?” 有这几个亲信相助就差不多了,不过,他不希望自己还没出手就被温体仁进谗言给撸了,到时候可哭都没地方哭去了,他只能事先声明道:“皇上,您也知道,反贼这么长时间没人管,可能已经在中原到处肆虐了,微臣希望皇上能够理解,微臣没上任之前发生的是可不能赖微臣头上,还有,微臣集结兵力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如果反贼攻占了一些地方也不能怪微臣啊。” 崇祯点头道:“嗯,你办事,朕放心,你只管放手施为,朕相信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只能咬牙接了五省总督的差事,复出,剿贼! 第七卷 第四十八章 声东击西 张斌复出了,直接以右都御史兼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兵马,专门负责剿贼事宜! 这个消息一公布,整个朝堂再次炸锅了,满朝文武,不论忠奸,不管是不是阉党余孽,不管是不是温体仁的党羽,所有官员都大吃一惊。 大家都明白张斌为什么会被崇祯剥去所有实权,像这样的官员在大明朝多了去了,不说别的,就说鼎鼎有名的于谦和戚继光,他们没有能力吗,他们没有立下不世功勋吗,这些都毫无意义,只要皇上觉着你不能用,你再厉害都没用! 咸鱼也能翻身,这在大明官场是相当罕见的,于谦不行,戚继光也不行,像他们这种人一旦咸了,就只能咸到死,大明历代皇帝的冷酷无情那可是出了名的。 没想到,大明朝还能出现张斌这种意外,温体仁没想到,其他官员更没想到。 这事只有张斌预料到了,因为他知道,崇祯迟早要启用他,因为崇祯这个人不但生性多疑还刚愎自用,说的好听一点,就是他有点不走寻常路,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他有点神经质。 他如果真的想干什么,不会问任何人的意见,也不会管满朝文武同不同意,想到就去做,他就有这毛病,历史上,他任用陈奇瑜、任用熊文灿、任用杨嗣昌等等,都跟抽风一样的,不管满朝文武同不同意,甚至都不管被他任用的人同不同意,他想让你上,你就得上,你不想上都不行。 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熊文灿了,他是真不想当五省总督,结果,不管他怎么推脱,崇祯就是让他上。 或许,这也是崇祯能比天启多坚持十年的原因。 因为崇祯起码发起疯来还有自己的主见,天启却是一个纯粹的牵线木偶,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魏忠贤的手里,所以,同样是大明皇帝,天启朝的形势比崇祯朝还要好,但是,天启只坚持了七年,结果,他的所有皇子,包括他自己的死的不明不白;而崇祯却坚持了十七年,他的皇子,命最长的悼灵王朱慈焕甚至活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当然,这会儿因为出现了张斌这个异数,崇祯肯定不止坚持十七年,除非他发神经,把张斌给宰了。 他虽然有点神经质,倒还没神经到胡乱杀人的地步,而且,偶尔他还能英明一把。 像这次,他就英明了一把,重新启用了张斌。 张斌上任之后,并没有到处张扬,他甚至连兵部衙门都没去,只是把教导太子的事交给文震孟和孔贞运,然后便带着张差、赵如、王二、张盘四个亲卫统领和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八员小将出发了。 表面上他只带了十多名亲随,实际上,精选出来的上千亲卫已经假扮成各种身份出发赶往西北五省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在情报方面,他从来都是最重视的。 这个时候,情况其实已经相当糟糕了,崇祯之所以这么急着启用张斌,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因为反贼已经攻占了庐州府城,还有六安、英山、霍山、商城、麻城等大别山周围的州县,南直隶、河南、湖广等地频频告急,再不去管,反贼真要翻天了! 为了不引起恐慌,崇祯一直压着这些消息,甚至朝堂上下的官员都不知道,唯有内阁几个大学士见过各地报急的奏折。 如此糟糕的形势,张斌怎么会怎么应对呢? 他并不是很急,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反贼除了攻占凤阳,并没有在南直隶其他地方整出太大的动静,至少在李自成和张献忠建国之前没有,也就是说,反贼的目标并不是庐州府,更不是南直隶,他们这样做,只是想吸引朝廷的注意力。 反贼这招声东击西之计,也就能吓唬吓唬崇祯,张斌是一点都不担心的,他从京城出来之后,并没有朝南进发,反而一路往东狂奔而去。 当然,他不是跟崇祯一样,发神经了,他之所以往东跑,是想去大沽港坐船,因为他第一个目的地是凤阳,而凤阳距离京城足有两千余里,就算他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一路狂奔,最少也要三四天才能赶到凤阳,而坐船就不一样了,以车轮舸的速度,只需要不到两天时间,他就能赶到南直隶应天府,而从应天府出发赶往凤阳府才两三百里路,能躺船上睡大觉,他自然不会选择在官道上没日没夜的狂奔。 就这样,不到三天时间,他便神奇的赶到了凤阳府城,而这个时候,卢象升、孙传庭、戚元功、曹文诏已经接到张斌令驿站八百里加急传送的公文,早早赶到了凤阳府城。 这天下午酉时许,凤阳府城南门外,一众身着官袍的文臣武将整齐的挺立在寒风中,天很冷,但是很多人的内心却是火热的,因为他们的老上司,他们的主心骨,张斌,要来了。 不到酉时一刻,远处便响起滚滚的马蹄声,一行十余骑如旋风般的从南边官道奔驰而来,卢象升、孙传庭等人脸上不由露出了期盼之色,待那十余骑来到近前,看到领头之人正是张斌,四人脸上均露出了激动之色。 张斌同样很激动,快一年了,他终于又见到这些老部下了,战马还未停稳,他便飞身而下,随即把缰绳往后一丢,疾步来到众人跟前,一把搂住卢象升,拍着他的背,激动的道:“建斗,好久不见啊。” 紧接着,他又松开卢象升,抱住孙传庭,然后是戚元功,曹文诏。 他这种问候方式还真有点特别,不过众人都感觉到了他那真挚的友情,对这种方式倒不是很抗拒,反而觉得特别受用。 待他松开曹文诏,旁边一员将领竟然也主动张开手臂,准备迎接他的拥抱,或许,他认为这是总督大人习惯性的问候方式吧。 张斌不由一愣,这谁啊,他细细看了看,好像有点面熟,但实在记不起来这傻大个是谁,他不由惊讶道:“你是?” 那员将领尴尬的把手一缩,随即便恭敬的拱手道:“末将英国公座下,京营副总兵黄德功,参见总督大人!” 搞半天这家伙是英国公的亲信啊,难怪有点眼熟,黄得功在明末也算是一员名将了,他最出名的就是忠诚,历史上,金陵城被攻陷以后,南明弘光帝直接就逃到了他的军营,可见,他的忠诚是出了名的,最后他也没辜负弘光帝的信任,誓死保护弘光帝,可惜,最后他被清军冷箭穿吼而死,着实可悲,可叹。 对这样的忠臣良将张斌一向很有好感,不过,第一次正式见面就给人来个拥抱貌似不大好,他正不知如何招呼呢,旁边孙传庭突然走上来热情的介绍道:“虎山可是京营名将,英国公座下就属他最猛,人送外号黄闯子。” 张斌一听孙传庭这话就明白了,这是自己人,他愣了一下,随即便上前拍着黄得功的肩膀道:“虎山,不必如此拘谨,你应该也知道,我和伯雅其实都是英国公麾下的老将之后,大家都是自己人。” 黄得功闻言,憨笑道:“末将明白,来之前国公爷和世子就跟末将说了,让我全听张大人的。” 张斌知道,他说的国公爷并不是现任英国公张之极,而是老英国公张维贤,他嘴里的世子才是张之极,而真正的英国公世子张世泽英国公一系的将领都习惯性的称呼为小世子。 这足以说明,黄得功跟随英国公已经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是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亲信,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抬手道:“好了,军情紧急,大家就不用拒于俗礼了,都回去吧,建斗、虎山,走,我们找个地方商议一下。” 他这意思,其他文臣武将可以各回各家了,他要开会商讨军情了。 站在后面的文臣武将职位最高的也就是凤阳知府,张斌压根就不认识,这会儿他也没时间跟人寒暄,干脆直接就让他们散了。 至于开会的地方倒不用找,凤阳就有个中都留守司衙门,不过这会儿中都留守司的都指挥使都被崇祯拉去砍了,用来做临时总督府倒是不错。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谈笑,慢慢向中都留守司衙门走去,其他散去的官员偷偷撇见,不由在心中啧啧称奇,这位总督大人心还真宽啊,形势都糜烂至此,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张斌当然能笑得出来,农民军在他眼里其实根本不算什么,要他手下有数万骑兵,很轻松就能将农民军剿灭,这会儿虽然没那么多骑兵,也只是不能将农民军剿灭而已,要说他会打败仗,那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就凭卢象升、孙传庭、戚元功、曹文诏这帮猛人,李自成、张献忠遇上了都得趴下! 这会儿他想的根本就不是会不会输的问题,而是怎么逮住农民军主力,狠狠揍一顿,一来到都司衙门的书房,他便命张差取出地图,摊在书桌上,随即便将卢象升、黄得功他们五人招到书桌前,商议起来。 他首先问黄得功道:“虎山,你那能集结多少人马?” 过来的路上他已经了解过了,崇祯派黄得功过来就是整顿南直隶兵马的,凤阳一战,直接暴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南都兵部和中都留守司简直就形同虚设,整个南直隶,加上中都凤阳府足有五十多个卫所,将近三十万在编屯卫,竟然让十余万农民军轻轻松松拿下了中都凤阳府,而且拿下来之后,反贼还在凤阳府肆虐了十余天,整个南直隶竟然没有组织出一点人马去收复凤阳府,可见军纪之松弛。 黄得功闻言,不由羞愧道:“这个,末将初来乍到,南都那帮勋贵好像不怎么想搭理末将,磨叽了几天也没给个话,末将真不知道能集结起来多少人马。” 这帮勋贵,都成老油子了,竟然连崇祯的旨意都敢阳奉阴违,他们怕是不知道阎王爷长了几只眼,张斌不由冷哼道:“现在南都管事的是谁?” 黄得功颇有些不屑的道:“是魏国公徐弘基。” 魏国公一系是中山王徐达之后,其先祖可谓鼎鼎大名,但是,他们属于洪武勋贵,这会儿可是永乐勋贵的天下,而英国公又是永乐诸公的老大,黄得功自然不会尿洪武一系的魏国公。 这个尿不尿倒不是关键,关键这魏国公徐弘基也太不像话了,反贼都打到南直隶来了,中都凤阳府都被攻克了,皇室的祖坟都被人给刨了,他竟然还在这阳奉阴违,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张斌冷冷的道:“那行,这次出征庐州就不指望南直隶的人马了,不过,为了防止反贼来回乱窜,这南直隶还是得有人把守,等下我写封信,你带到金陵去给魏国公徐弘基,他要再敢阳奉阴违,说不得,那就只能上奏皇上了,看他兜不兜的住!” 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啊,可惜了,黄得功闻言,只能遗憾的拱手道:“多谢大人。” 张斌挥了挥手,又问戚元功道:“元功,戚家军现在怎么样了。” 戚元功连忙拱手道:“末将已经传令让他们在东番后卫集结待命了,坐船的话估计一天就能抵达金陵,算上传讯的时间,就是两天。” 张斌闻言,摇头道:“不行,水师的舰队现在还不能暴露,不能让他们坐船直抵金陵。” 说罢,他又指着地图道:“这样吧,让他们在松江府登陆,从陆路赶往和州,根据兵部的最新情报,反贼好像有意拿下和州,进逼金陵。” “啊!”,众人闻言,无不大惊失色,和州可紧挨着应天府,离金陵都不到百里了,如果反贼拿下和州,那金陵城就危险了! 张斌见众人吃惊的模样,不由微笑道:“怎么了,你们这什么表情,你们以为反贼敢进攻金陵吗?” 反贼有什么不敢的,他们连中都凤阳府都拿下了,为什么不敢进攻南都金陵。 张斌见众人一脸不解的表情,不由摇头解释道:“你们啊,不要中了反贼声东击西之计了,金陵可不是凤阳,凤阳充其量也就是个大点的县城而已,金陵可是大明有数的雄城,城高壕深,他们哪里敢打,虚张声势而已。” 第七卷 第四十九章 战斗力瞬间爆表 张斌其实早就知道,反贼的目标不在南直隶,也不是金陵城,但卢象升等人不知道啊。 他们听了张斌的解释均是将信将疑,金陵城的确是城高壕深,但是金陵城同样富甲天下啊,反贼会不眼红这块“肥肉”吗? 卢象升忍不住提醒道:“双全,切不可大意,金陵城虽然城高壕深,但守备却相当的薄弱。依我看,魏国公徐弘基之所以迟迟不肯给虎山一个准信,并非有意阳奉阴违,而是因为南直隶的都司卫所缺额太严重了,他心里也没底啊。你也在金陵待过,应该十分清楚,像金陵这样的雄城,如果没有十余万人把手,那根本就是个摆设,因为金陵城的城墙实在是太长了,光是内城城墙的长度就长达六十余里,外城城墙长度更是长达一百二十余里,内城城门十三座,外城城门十六座,就算是十万大军,分散到各处城门,每处城门也才两三千人。而魏国公徐弘基迟迟不肯给虎山一个准信,就证明他压根就召集不了十万大军,甚至五万都够呛。就算能召集五万人,如果分散到各处城门,那每处城门就只有千余人了,这样算下来,金陵城的防御甚至还不如凤阳,反贼只要四面八方同时攻击,不说内城,外城那几乎是瞬间可破啊!金陵城富甲天下,你说反贼不会眼红吗?” 这的确是实情,内城和外城加起来将近两百里的城墙,就算有十万大军,分散开来,平均每米也才一个人,如果再刨去城门处驻守的士卒,一里长的城墙上能稀稀拉拉站百来个人就算不错了,农民军如果四面八方一顿乱攻,谁顶的住,没人把守,城墙再高也没用啊! 张斌闻言,装出睿智的样子分析道:“金陵的确守备薄弱,我估计徐弘基怕是五万人都凑不出来,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反贼会不会真跑去进攻金陵城。我之所以说不会,正是因为金陵一带太富庶了。你们想想啊,反贼为什么怎么剿都剿不灭,不是因为他们多能打,而是因为他们补充速度太快了,西北五省到处都是遭灾的饥民,他们只要振臂一呼,绝对应者云集,因为饥民不造反就会饿死啊!但是金陵城就不一样了,你们想想,金陵的老百姓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去跟他们造反吗?不可能的,金陵的老百姓再怎么差,混口饭吃还是没问题的,谁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跟着反贼造反啊!这样一来,反贼就算打下了金陵又如何,他们的手下会越打越少,如果得不到补充,他们被剿灭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你们说,反贼会跑金陵去找死吗?” 在座众人可都是明末有数的统帅和将领,才智那是毋庸置疑的,张斌这么一解释,他们无不露出恍然的表情,这个问题才是关键,西北五省的老百姓为什么会造反,因为没饭吃啊,金陵老百姓可没有到那程度,反贼如果朝金陵方向进军,就得不到补充,只要切断他们西去的通道,他们还真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点,张斌能看透,反贼自己自然更加清楚,看样子,反贼十有**是在虚张声势,那么他们的目标在哪里呢? 张斌一直密切的注视着众人的表情,他见众人都大致明白了,这才指着地图道:“依我看,反贼的目标肯定还是西北,而西北他们最熟悉的区域无外乎山西与河南交界的怀庆府附近,湖广、四川、陕西、河南四省交界的郧阳和竹溪地区,还有就是陕西!他们到了这些地方才能如鱼得水,因为反贼大部分都出自这几个地方,所谓衣锦还乡,当你发达了,是想回家去做土财主还是想继续在外漂泊呢?” 这个问题,后世可能有不同的答案,但是这会儿,答案绝对只有一个,那就是衣锦返乡,去做土财主! 很明显,反贼的目标就是这几处地方。 张斌紧接着断然道:“我可以断定,反贼最终的目标必然是陕西,不过,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他们很有可能会顺带拿下郧阳和怀庆,这三个地方才是关键。” 众人闻言,无不点头赞同。 张斌紧接着便安排道:“现在,秦军仍在榆林镇集结,伯雅,你辛苦一下,先从金陵附近坐船赶往大沽港,然后日夜兼程赶往榆林镇,率领集结在那里的秦军南下西安,就在西安附近驻守。” 孙传庭闻言,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他真明白了吗,可能吧,但是张斌还是忍不住指着地图“分析”道:“贼寇主力很有可能过经过郧阳进入汉中,然后再通过秦岭进入关中,子午谷奇谋你肯定听说过吧,当初武侯没听魏延的,但反贼却有很可能会铤而走险,从子午谷北上,你一定要注意啊。” 孙传庭看着地图,若有所思道:“嗯,还真有这种可能性,双全,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指着地图道:“据川军汇报,这会儿他们应该快到彰德府了,文诏,你跟伯雅一起坐船去大沽港,然后直接赶往彰德府,汇合川军,从怀庆府南下一路将开封府附近的贼寇赶往南边的郧阳。不要逼迫太急,你可以边追剿贼寇,边整编沿途的屯卫,争取一路整编出万余部队来。” 曹文诏看了看地图,随即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建斗,你就带着山西两万屯卫、宣大两万边兵和天雄军跟我一起南下和州,等元功率戚家军赶到,我们便一路从庐州推过去,将反贼赶往郧阳方向。不过,这会儿张宗衡和许鼎臣已经回各自辖区了,山西军群龙无首,这样吧,我暂时将定国他们几个提为游击将军,每人统帅五千人马,帮你带着山西军。” 卢象升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属下遵命。” 张斌又对黄得功道:“虎山,我等下就写封信,你明天一早就带去金陵,让魏国公徐弘基马上凑齐一万人马让你带着前来驻守凤阳,我最多只能在这里等你五天。” 黄得功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好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时间紧迫,明天一早大家就出发。” 众人闻言,略微有些遗憾的拱了拱手,慢慢的退了出去,唯有黄得功直挺挺的站那里候着。 张斌也不啰嗦,直接抽出一张信纸,挥笔写起来。 他的意思很简单,因为凤阳失守,皇上震怒异常,不过,这会儿皇上还没想到要追究南都勋贵的责任,他们最好能识相点,老老实实听话,不然的话,他直接一封奏折递上去,皇上会不会再次发飙就不好说了! 黄得功看了书信的内容,顿时笑得嘴都咧开了,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不过,他喜欢,这几天,南都这帮勋贵可把他给气坏了,现在张大人来了,看他们还敢不敢狂了。 第二天一早,卯时许,还是凤阳府城南门外,孙传庭、戚元功、曹文诏、黄得功依依惜别之后便踏上战马,直奔金陵北边的码头而去。 张斌此时显得有些惆怅,他很想跟着他们去金陵看看毕懋康等人,但是又怕有心人看到了跑崇祯那里去嚼舌根,所以,最终他还是没有去,看着孙传庭等人远去的背影,他不由叹息道:“建斗,孟侯他们还好吗?” 肯定不怎么好啊,大家都是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正值国难当头,却莫名其妙的被人贬斥到南京养老去了,心情能好才怪。 不过,他看张斌心情貌似也不怎么好,只能瞎扯道:“他们啊,这会儿都成金陵城有名的风流才子了。” 果然,张斌脸上的惆怅瞬间就没了,还好奇的追问道:“噢,怎么回事?” 卢象升洒笑道:“还不是孟侯兄干的好事,他在秦淮河畔的梅香楼有个老相好叫李宛君,这一回到金陵他便跟人家打的火热,每次他还要将我们这些闲人都叫上,一起去凑趣,每天晚上都在那梅香楼里喝酒听曲,吟诗作对,这一年下来,名声都传遍整个秦淮河畔了,唉,惭愧,惭愧,不说也罢。” 张斌闻言,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那建斗兄有没有找个相好的啊?” 卢象升闻言,连连摆手道:“双全,你快别磕碜我了,我也就去喝个酒,听曲的心情都没有,哪有那闲情逸致啊!” 张斌见他窘迫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一路闲聊,一路往城外的军营走去,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陈奇瑜在城外所设的帅帐中。 张斌并没有管操练军队的事情,只是坐在帅帐中研究地图,而卢象升则带着李定国等小将成天泡在山西军和天雄军的军营里。 接下来几天,陆续有物资从金陵方向运过来,第一批抵达的就是东盛堂“捐赠”的粮草和物资,有粮食、有瓜果、有肉食,甚至还有海鲜干货,天雄军和山西军将士脸上顿时乐开了花,跟着张大人和卢大人打仗就是爽,不但粮食管够,还能经常吃到肉,哪像跟着陈大人,粮食一天天都紧巴巴的,有时候甚至还要饿肚子。 跟着张斌混可不光只有这点好处,没过两天,福建水师又送来一批枪炮弹药,原本天雄军是有虎蹲炮和燧发枪的,而且数量还不少,但是,崇祯和温体仁硬要把卢象升给撤了,张斌恼火异常,他干脆让人把所有的虎蹲炮和燧发枪全部收走了,对外的解释就是这些是借了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的,反正郑芝龙就是块滚刀肉,有种,你们去咬他啊! 崇祯和温体仁终究不敢惹郑芝龙那个海盗头子,所以,天雄军的火枪和火炮就这么没了。 这火枪和火炮一撤,天雄军战力顿时下降了一大半,再加上没了卢象升的指挥,天雄军差不多都成了普通步卒,所以,他们进攻永城那样的小县城,狂攻了三天都没打下来,要是卢阎王在日,恐怕一天就打下来了! 这会儿,卢大人终于回来了,郑芝龙也把火枪和火炮给“借回来”了,而且,这次比上次还多,直接就是四百门虎蹲炮,八千杆燧发枪,跟戚家军一样的配置! 这家伙,天雄军的战力瞬间爆表,要现在让他们去进攻当初那个永城,他们一万人都敢跟二十万反贼硬刚! 天雄军战力陡然提升,山西军也不差,张斌不但给他们派去了八员小虎将,还给他们每人都配备了两颗轰天雷,还有投枪那更是一车一车的往过送,要多少有多少。 高雄兵工厂那边可一直都没停产,而且各种武器产量都在暴增,张斌给他们的命令是可着劲造,能造多少造多少,这一年下来,造出来的枪炮装备五万人都够了,不过山西军毕竟不是他的嫡系部队,所以他没可劲给山西军装备,要他将山西军也按戚家军的标准装备下来,光这五万人就能干翻那五十余万贼寇! 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不断送过来的同时,各地的情报也慢慢开始向凤阳汇集,农民军果然在玩声东击西战术,根据河南和湖广的密探来报,庐州府附近农民军只剩下十余万了,看那旗帜,很有可能是革左五营,而农民军的主力高迎祥部和张献忠部则失去了踪迹。 不过,据密探了解,在庐州通往郧阳和开封的官道上,有很多人看到过无数没有打旗帜的农民军通过,很显眼,他们已经“秘密”赶往郧阳和开封了,只是不知道谁去了郧阳,谁又去了开封。 张斌收到消息,不由在心中冷笑,嘿嘿,想跟我玩声东击西,那真是门都没有! 凤阳这边天雄军和山西军正在紧锣密鼓的操练备战,金陵那边,魏国公徐弘基收到五省总督张斌的亲笔信之后也不敢阳奉阴违了,他也知道皇上这会儿正一肚子火呢,如果张斌一封奏折告上去,皇上还真有可能逮着他撒气,如果张斌让他立刻调集五万屯卫那还真有难度,不过光是一万的话还不是很难,光是金陵附近的卫所就能凑出来。 所以,黄得功抵达金陵的第二天,魏国公徐弘基便给他凑齐了一万屯卫,他也来不及整编了,带着这一万新集结的屯卫就往凤阳赶,第五天下午,他终于率军赶到了凤阳府城。 张斌也没多做停留,第六天一早,他便和卢象升一起,率天雄军和山西军直奔和州。 第七卷 第五十章 万人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卷 第五十一章 一日之内连下两城 李定国突袭得手,一战拿下霍山。 霍山城里的贼寇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揍得趴地上投降了,这个时候,他脸上隐隐露出兴奋之色,看着趴地上的贼寇,他突然大喝道:“快点,把衣服脱了!” “啊!”,这大冷天的,竟然让人脱衣服,这是城墙上好不,风很大,冷的很。 一众贼寇虽然不知道这位生得俊秀异常的小将军为什么让他们脱衣服,但这位小将军的勇猛已经把他们吓的肝胆欲裂了,谁也不敢反抗,都乖乖的脱起衣服来。 刘文秀也不知道李定国想干嘛,他忍不住问道:“定国哥,为什么让他们脱衣服啊?” 李定国微笑道:“文秀,你没发现吗,他们压根就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冲过来。” 刘文秀依旧满脸不解道:“我知道啊,但是,这跟脱衣服有什么关系?” 李定国摇了摇头,微笑着解释道:“我们还要去进攻商城啊,如果能穿着他们的衣服,打马狂奔过去,商城的贼寇是不是更意想不到啊?” 刘文秀闻言,不由心悦诚服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定国哥,你真聪明。” 李定国得意的道:“到时候,恐怕我上了城墙他们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嘿嘿嘿嘿。” 刘文秀正想跟这他“奸笑”几声呢,他眼中突然看到一个恶心巴拉的家伙脱的就剩条裤衩了,而且还准备继续脱! 他连忙大喝道:“喂喂喂,你干嘛,脱了外套就行了,你全脱光干嘛,不怕冷啊?” 一众贼寇这才明白,官兵只是要他们的外套,他们连忙将剩余的衣服穿上,然后将外套丢到前面,堆了一大堆。 李定国大致往下扫了一眼,眼前的贼寇还不到一千,外套数量还远远不够,他想了想,干脆到刘文秀道:“文秀,你赶紧去其他几面城墙,让所有俘虏把外套脱了,然后把外套全部拿到这边来。” 刘文秀闻言,屁颠屁颠的去了,李定国却没有下令让手下精骑换衣服,反而站在城门搂前,直直的看着远处的官道。 不一会儿,官道上便出现一溜密密麻麻的黑点,正是他们落在后面的步卒。 他连忙一溜烟跑下城门楼,跑到城门口等着,待步卒过来了,他立马安排各千总把总,接收了整个霍山城的城防,将精骑换下来,又命精骑把贼寇的外套披在外面,然后夺过刘文秀手中的外套,往身上一披,叮嘱道:“文秀,你带五千步卒在此驻守,切记,如果不是张大人、卢大人、戚大人,或者相熟的兄弟过来,绝对不能开城门。” 刘文秀有些不舍道:“定国哥,你带我去打商城啊,这里留给几个千总驻守就行了。” 李定国严肃的道:“不行,千总之间互不统属,容易推诿扯皮,你必须留在这里,一个小小的商城有什么好打的,以后,我带你去打大城池。” 刘文秀闻言,只得点头道:“那好吧,定国哥,你赶紧出发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所说的来不及了并不是说什么时间紧迫,不立马打下商城就不行,而是天色不早了,这会儿都快申时了,而商城还远在一百多里外,打马狂奔过去起码得一个时辰,如果不快点,人家把城门给关了那可就麻烦了,这会儿一般的城池到了晚上都会关城门,更何况附近正打仗呢。 李定国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便翻身上面,挥手带着两千余骑往西边狂奔而去,他们身后,还有将近三千步卒,赶着马车跟随而去,他们带的马车本来就多,留下五千步卒守霍山以后,马车数量足够栽着剩余的步卒一路狂奔了。 商城并不属于庐州府,甚至都不属于南直隶,过了霍山县境就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地界了,商城是河南汝宁府治下的一座小县城,因为扼守着大别山的一个入口,也被农民军给拿下了。 李定国一路马不停蹄,率军狂奔了个把时辰,终于在酉时左右赶到了商城,因为他们披着革左五营特制的青灰色“制服”,商城的守军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直到他率军冲进城中,才有个小管队带着手下十多个人跑上来问道:“你们是哪位大王座下,过来有什么事吗?” 李定国翻身下马,急吼吼的道:“我是左金王座下夜不收,你们老管队呢,快点带我去见他,我有紧急军情通报。” 这会儿农民军中能骑马的那都是大爷,夜不收更是各大首领的亲信,那小管队闻言,连忙点头哈腰道:“我们老管队正在那边城墙上呢,是什么紧急军情啊?” 李定国“焦急”道:“都说是紧急军情了,还啰嗦什么,快点带我过去啊。” 那小管队闻言,连忙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带着李定国一行往城墙上走去。 城中的贼寇浑然没发现这些骑兵是官兵,唯有城墙上的老管队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这些人的装备太精良了,太齐整了,难道是左金王他们在庐州城找到了官兵的兵器库吗? 这商城的城墙原本就不高,这些人在下面说的话他自然也听到了,李定国一走上了,他便迎上去热情的道:“不知左金王有何吩咐?” 李定国闻言,傲然道:“你就是这里的老管队吗?” 别看这老管队听上去土里土气的,好像个基层的小队长一样,其实不然,一个老管队下面一般都有数十个管队,而一个管队下面还有数十个小管队,每个小管队下面都有十多二十号人,也就是说,比较大点的老管队手下甚至能有上万人,他们已经是农民军中的高级军官了,这家伙竟然这态度,左金王坐下的夜不收了不起啊,那老管队立马板着脸冷哼道:“是啊,怎么啦?” 李定国同样冷哼一声,然后抬起手,就是一枪! 那老管队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捂着飙血的脖子倒下去了,四周的贼寇顿时目瞪口呆,那引路的小管队吓得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干什么,这可是我们老管队!” “哼”,李定国再次冷哼一声,抬起手又是一枪,这小管队也捂着脖子倒下去了。 这下城墙上炸锅了,什么意思,这人怎么这么狂,一跑上来就把他们老管队和小管队全杀了,“锵锵锵”一阵拔刀声响起,城墙上的贼寇和李定国带来的精锐几乎在同一时间拔出佩刀,另一个小管队走上来举刀怒吼道:“你什么意思?” 李定国抬手又是一枪,闪电般的把那管队捅地上,这才把枪往地上一顿,大喝道:“我乃五省总督麾下游击将军,尔等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卧槽,搞了半天这家伙原来是官兵,投降,怎么可能投降! 不远处一个管队跑上来,拔刀怒吼道:“杀了这帮狗官兵,为老管队报仇。” 李定国再次冷哼一声挥枪冲了上去,“嗖嗖嗖”一阵枪影扫过,冲上来的数十名贼寇很快便被他捅翻在地,他举起长枪,对着前面那些犹犹豫豫的贼寇厉声道:“放下武器投降,不然,死!” 这家伙也太猛了,这才多长点功夫啊,他就杀了数十人! “哐啷”一声,不知道是谁把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城墙上便响起一阵密集的武器落地声,“叮铃哐啷”,东面城墙上的贼寇应声而降。 李定国又带着手下一路从东杀到南,再从南杀到北,不到半个时辰时间,整个商城的贼寇全部吓的投降了。 一天之内,连下两城,李定国初出茅庐,便取得了惊人的战绩,自此,“小尉迟”之名不胫而走,传遍整个大明。 当然,这是后话,这会儿贼寇还不知道“小尉迟”之名,马应守和贺一龙等人这会儿正在庐州知府衙门商议要不要撤退呢。 李定国已经闪电般的拿下了霍山和商城他们还不知道,但五省总督张斌正率四万官兵从巢县方向压过来在座的却无人不知。 马应守有些不舍的道:“要不我们撤吧,官兵势大,我们没必要跟他们硬拼。” 原本他们定下的战术就是官兵来了他们就撤退,不过,一仗都不打就这么跑了,在座其他人都不是很赞同,贺一龙粗声粗气的道:“怕什么,这帮官兵又不行,当初他们进攻永城的时候,猛攻了三天三夜都没打下来,我们守着个府城还怕他们不成?” 贺一龙那也是猛的一匹,在他看来,高迎祥连个小小的永城都能守住,他们守住庐州府城完全没有问题。 贺锦紧接着点头道:“是啊,听说那会儿官兵足有五万,但是,这会儿从巢县过来的官兵却只有四万余,我们怕他们作甚?” 他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猛地一匹,不怕官兵,而是舍不得庐州城。 他们还没攻陷过这么富有的城池呢,西北的城池哪能跟这庐州城比,这里花街柳巷、酒楼饭馆比比皆是,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虽说这些地方大多要花些钱,但他们劫掠了这么多年,压根就不缺钱啊,这神仙日子上哪儿找去。 刘希尧和蔺养成也跟着点头附和起来,他们是抢东西抢爽了,这地方的土豪乡绅那叫一个有钱啊,抢起来真他吗过瘾。 马应守却是摇头叹息道:“永城那会儿有闯王手下的二十万大军,还有闯塌天和射塌天增援,五万官兵当然拿不下来,我们这可没有二十万大军,也没有人增援,能守住吗?” 贺一龙依据粗声粗气道:“不试过怎么知道,庐州城可比永城大的多,城墙也高的多,官兵还能突然长出翅膀飞上来啊?” 这话在理,贺锦、刘希尧和蔺养成纷纷点头附和起来。 马应守闻言,只能无奈的道:“那行吧,我们就试试,大家好好准备一下,官兵离这都不到三十里了,明天一准会跑来攻城。” 第二天一早,才刚到辰时,四万官兵果然出现在庐州城东数里处,这时候,张斌已经收到消息,李定国率军偷袭,一天之内连下两城,霍山和商城都已经被他们拿下了,而艾能奇和冯双礼也将英山拿下了,就剩下一个麻城了,估计今天也能拿下来。 这样一来,反贼就没法进入大别山了,是时候发动攻击了。 倒不是说其他地方就不能进入大别山,主要其他地方都没路啊,贼寇是可以从任何地方爬进山里去,问题粮草辎重怎么办,爬山可没法带任何车辆,马车、驴车、手推车都不行,甚至,只要山坡陡一点,战马都没办法带进去,贼寇会丢下所有粮草辎重和战马逃进山里面去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张斌用望远镜看了看城墙上的布置,随即便下令道:“王尚礼、白文选、马元利、张化龙,速带手下人马制造云梯,下午未时之前,一定要造出两百架。” 王尚礼、白文选等四员小将闻言,连忙拱手应命而且。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卢象升、戚元功,立刻整理枪炮弹药,准备土石,下午未时准时发起进攻,今天一定要把庐州城打下来!” 他竟然想一个下午就把庐州城打下来,可能吗? 庐州城虽然比不上京城和金陵那样的雄城,但好歹方圆也有二三十里,城墙也有两丈多高,而且外面还有护城河,想一下午就拿下来是不是有点不现实呢? 卢象升和戚元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干脆的道了声遵命便下去准备去了,城墙上的马应守和贺一龙等人却是看的目瞪口呆,贺一龙忍不住惊奇道:“官兵这什么意思,竟然不安营扎寨,直接就跑去砍树了,难道他们认为这庐州城一天就能打下来?” 众人皆不明觉厉,唯有蔺养成自以为睿智道:“官兵怕是想诱我们出城去突袭吧,没见他们散这么开,明显是想引诱我们。” 贺锦不由惊讶道:“不能吧,我们又没病,为什么要出城跟他们打?” 蔺养成摇头晃脑道:“你没听说过沈阳之战吗,建奴以老弱残兵引诱,总兵贺世贤中计,率军出城追击,结果中了建奴埋伏,仓促回逃,总兵尤世功闻讯引兵出城相救,结果两人双双战死城外,建奴轻松拿下沈阳。这庐州城虽然不比沈阳,却也易守难攻,官兵怕是想效仿建奴,引我们出城突袭,然后顺势夺了城门,轻松拿下庐州吧!” 马应守和贺一龙闻言,纷纷满脸钦佩,点头称道。 张斌听到,怕是牙都会笑掉,对付他们这帮乌合之众,用得着诱他们出城突袭吗,直接硬攻便成! 第七卷 第五十二章 一路向西 张斌为什么有把握半天就拿下庐州城呢? 他自然不是神经病发作,因为他仔细扫视了一遍,城墙上并没有火炮,而他有很多很多火炮,戚家军和天雄军的火炮加起来足有八百门! 这样一来,农民军在远程攻击上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果他有时间,甚至可以架起火炮不停的轰,轰到农民军崩溃为止,而他压根不用耗费一兵一卒。 不光如此,戚家军和天雄军还有一万六千把燧发枪,戚家军的武钢战车也带来了,庐州城里的农民军跟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这完全是一场碾压式的战斗,半天攻不下来就来鬼了! 马应守和贺一龙也派出了很多斥候,但是,他们派出的斥候也只能躲在远处大概估算一下官兵的数量,至于什么武钢战车和虎蹲炮车,他们根本看不清楚,只当是些粮草车而已。 这会儿,随着戚家军和天雄军集结布阵,革左五营的头头脑脑们终于发现不对劲了,那一辆辆高大的武钢战车排在一起,就跟长了刺的怪兽一般,看上去是那么的狰狞恐怖;那一辆辆虎蹲炮车排在一起,炮口林立,看上去更是吓死个人。 由于城内没有火炮,卢象升和戚元功就在东面外两里布开了阵形,那一排排武钢战车和虎蹲炮车排在一起,简直如同钢铁丛林一般,马应守不由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怎么如此可怖?”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因为戚家军就跟建奴大战的时候使用过武钢战车,跟农民军作战,他们仅仅使用过虎蹲炮,而且,数量远没有这么多,难怪马应守看不出来,贺一龙和贺锦他们自然更看不出来。 也许是逃习惯了,这个时候马应守又心生退意,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你们都把新征的步卒调过来,老兵全部回去收拾东西,实在不行了,我们就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次,没有谁再提出反对意见,他们已经被前面一排又一排的钢铁丛林给吓坏了,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明军肯定不会带些没用的东西上战场,这些东西的威力肯定不下,他们已经对守城失去了信心。 很快,城墙上的老兵便迅速陆续退了下去,换上来的是一队队新招的步卒,他们自然不想跟官兵硬刚,但是,后面有督战队,他们如果敢怯战不前不用明军动手,督战队就会把他们给砍了! 马应守在这“调兵遣将”,张斌自然也没闲着,四万大军匆匆忙忙准备了一上午,下午未时,一切终于准备完毕,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武钢车,上,开始填护城河!” 一阵令旗挥舞,数百辆武钢车排着整齐的阵列飞速向城墙冲去,那感觉就如同一堵长满尖刺的城墙飞快的撞过来,马应守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大喝道:“弓箭手,准备火箭。” 准备火箭并不是为了杀人,战车后面的官兵他们肯定射不到,但是,一般战车大多都是木制结构,放火箭,就能烧掉,而城墙前面五十步左右就是一条数丈宽的护城河,这战车肯定推不过来,只能停在护城河前面任他们射。 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毕懋康设计武钢车的时候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呢,武钢车,根本就点不着,因为它的正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铸铁尖刺,上面还镶了一层薄铁板,随便火箭怎么射,根本就射不进去,更点不着下面的厚木板。 很快,数百辆武钢车便冲到了护城河跟前,城墙上的火箭顿时如雨点般的罩下来,可惜,一点用都没有,所有落在武钢车上的火箭全部被弹开了,武钢车根本就点不着! 这下,马应守傻眼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施为。 张斌为什么要让武钢车上去填护城河呢,很简单,武钢车不光有护甲,上面还有很大的空间,平时可以用来装粮食,而这时候装的全是土石,一袋袋装好的土石,而且,戚家军将士也不用冒险到前面去填土,只要将装满土石的麻袋往地上一扔,然后几个人合力用镋钯把麻袋从车底下退进护城河里面就行了。 戚家军的速度那叫一个恐怖啊,一袋袋土石飞快的从武钢车的车底滑出来,落饺子般的往护城河里面落去,很快一车填完,护城河里面已经堆起一个丈许长的斜坡,戚家军将士迅速后退,在两里外装满土石,又推着车冲上来,如此反复,不到一个时辰,庐州城东面的护城河便被填得差不多了! 这时候,所有武钢车开始后退,在距离城墙两百步左右排成数十个小排,每排都是十两武钢战车,中间足有丈许宽的间隙,整整齐齐,就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紧接着,八百辆虎蹲炮车开始上前,在武钢战车后面百步左右排成两排,同样整整齐齐。 马应守等人已经被吓得躲到了箭垛后面,这么多的火炮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还好这些火炮的个头都不大,一看就不是那种能把城墙都砸烂的,要不然,他们早就吓得跑路了。 张斌看着前面的车阵和炮阵布置完毕,这才不慌不忙的下令道:“火枪手,上战车,准备射击,戚家军、天雄军步卒抬云梯,准备冲锋。” 一阵令旗挥舞,两千戚家军步卒和两千天雄军步卒各抬着一百架云梯,整整齐齐的站在炮阵后面,戚元功和卢象升赫然站在手下步卒的最前方! 一切准备就绪,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虎蹲炮、燧发枪不间断射击,戚家军、天雄军步卒上。” 接到命令,戚元功和卢象升同时大吼一声:“冲啊。” 随后,他们便率先向城墙奔去,他们身后,四千步卒则抬着云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声,无数炮弹飞上城墙,砸的城墙上的守军到处乱窜。 “啪啪啪”,一阵火枪爆响声,只要不小心从箭垛后面露出身形的守军无不被打的鲜血四溅,哭爹喊娘。 这仗还怎么打,不但不能从箭垛中间露头丢滚石檑木,连站在城墙中间抛射箭矢都不行,到处都是炮弹,到处都是子弹,只有紧紧贴在箭垛后面蹲着才不会被打成筛子! 马应守还没有决定跑不跑,戚元功和卢象升已经带着步卒冲到城墙下面,“啪啪啪”,两百架云梯搭上城墙,戚元功和卢象升毫不犹豫的带头往上爬去。 这个时候,火炮轰鸣声终于停止了,因为他们怕误伤到云梯上的同袍;紧接着,火枪的爆响声也停止了,因为戚家军和天雄军的步卒已经冲上了城墙。 马应守眼中不由露出希冀的光芒,没了火枪和火炮相助,明军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他刚已经大致数过了,攻城的官兵最多就四五千人,而城墙上最少有两万人,虽然被火枪和火炮伤了一些,但是跟官兵比起来数量上还占据绝对优势,这一波,估计还能扛住! 想到这里,他不由猛着胆子,伸出头来,往下面的城墙上看去,入眼竟然一阵血雨,卢象升仿佛一个杀神一般,刀光过处无不残肢乱舞,鲜血飞溅。 “卢阎王,是卢阎王!”,马应守立马发出绝望的嚎叫声。 这刀光,这场景,他们太熟悉了,绝对是卢阎王! 这卢阎王不是已经被小皇帝给削了职,赶去金陵养老了吗,怎么又被放出来了! 这仗没法打了,卢阎王根本无人可挡,城墙上两万新兵是不可能挡住他的,马应守毫不犹豫的挥手道:“撤。” 随即,他便带着一众亲卫,飞快的往城门楼下跑去。 贺一龙听闻卢阎王之名,瞬间就蔫了,他再猛也没卢阎王猛啊,还打个屁啊,他也毫不犹豫的挥手道:“撤。” 随即,也带着一众亲卫,飞快的往城门楼下跑去。 贺锦、刘希尧和蔺养成也被卢阎王之名吓破了胆,哪里敢留在这里,马应守和贺一龙一走,他们立马跟着往城门楼下跑去,很快,城门楼上就变的空空如也。 不一会儿,庐州城东门便打开了,无数骑兵蜂拥而出,逃命似的往六安方向跑去。 他们的确是在逃命,因为卢阎王已经登上东面城墙了,逃慢了就没命了! 此时,东面城墙上的新兵已经被卢象升和戚元功杀的肝胆俱裂,他们上又不敢上,逃也不敢逃,只能扔了兵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到半个时辰,东面城墙便被拿下了,而其他三面城墙上的贼寇早已跑了个精光,庐州城就这样被收复了,戚家军和天雄军根本就没什么伤亡,也就浪费了一些弹药而已。 张斌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这个时候的农民军还是没什么战斗力,只有等他们有地盘了,开始批量生产武器装备了,他们才会慢慢变强,而这个时候,他们还只是流寇,甚至连明军的边兵都不如,在装备精良和戚家军和天雄军面前还不是一盘菜。 马应守却没有预料到官兵有这么彪悍,那恐怖的车阵和炮阵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卢阎王的出现更是让他陷入绝望,这仗已经没法打了,还是赶紧躲进大别山里面避避风头再说。 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和官兵对抗的勇气,只想赶紧逃进大别山区躲风头,要不是六安城里面还有上万手下和一些粮草辎重,他甚至连六安城都不想去了。 还好他去了趟六安城,要他直接跑去霍山,估计会气得喷血。 因为他刚率革左五营的主力跑到六安,守城的老管队便告诉他,霍山和商城都被官兵占领了! 这消息也是下午刚传到六安的,这老管队还没来得及往庐州城传讯呢,庐州城失守的消息紧接着便传过来了,他顿时就傻眼了,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会儿,马应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倒不是说他已经无路可逃了,他还有很多选择。 他可以直接率军从六安城南下,只要跑个十余里就到大别山了,可惜,附近根本没有进山的路,他必须丢弃所有粮草辎重甚至是马匹才能进山,这些东西都是纵横天下的根本,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丢掉的。 他还可以绕个大圈从英山或者麻城进入大别山区,问题霍山和商城都被官兵占领了,谁知道英山和麻城是个什么情况,要英山和麻城也被官兵占领了,他跑过去岂不寻死! 他还可以一路向西,跑到郧阳去找盟主高迎祥,这样虽然路途遥远,但安全上却没有太大的问题,因为沿途都没什么官兵,而且,郧阳最少聚集了二三十万义军,就算这四万官兵撵着屁股追过去也不用怕,官兵装备再精良,四万对三四十万,而且还是攻城,能打下来那就出鬼了。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率军去进攻霍山或者商城,将霍山或者商城夺回来,这样他也可以率大军进入大别山区,将官兵甩掉,不过他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官兵的主力就在他后面不到百里,如果他一天拿不下霍山或者商城,就会被前后夹击,那样的话,他不死都得脱层皮!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一路向西,去郧阳投奔高迎祥。 这个早在张斌意料之中,他就是要把所有农民军全部压缩到郧阳一带,让他们抱团,这样才好集中剿灭,要农民军到处乱窜,他就算有百万大军恐怕都无济于事。 马应守并没有在六安停留多久,他率主力逃到六安城,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便率所有人往郧阳方向赶去,张斌也没有急着追赶,因为这会儿朝廷大军机动能力跟本就比不上贼寇,他就算率军不要命的跑,最多也就能把农民军的步卒全部俘虏了,他们的主力骑兵,凭他现在的机动能力根本就追不到。 既然不急着追赶,那就不用着急了,革左五营离开六安之后,他才率军施施然赶到六安,等李定国传来消息,农民军已经越过商城,往西边去了,他才率军赶到商城,并命令刘文秀、艾能奇、冯双礼率军前来汇合。 在商城休整了两天,直到所有人马全部到齐,他才率军跟在革左五营后面,慢慢往郧阳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曹文诏早已赶到彰德府与川军汇合,川军白杆兵同样是大明有数的精锐,秦良玉虽然是巾帼,却也一点不让须眉,再加上曹文诏这员猛将,他们同样所向披靡,很快,罗汝才和其他农民军首领,还有赶过来支援罗汝才的刘国能和李万庆部也被撵出了开封府,撵出了荥阳,一路狼狈窜往郧阳。 张斌将农民军压缩到郧阳地区的目标算是初步实现了,接下来他又怎么剿灭这五十余万农民军主力呢? 第七卷 第五十三章 以逸待劳 一路向西,穿过汝宁府,越过南阳府,横跨大半个河南,终于进入湖广行都司地界,天越来越冷,人烟也越来越稀少,倒不是西边比东边冷,主要是因为寒冬腊月来了,气温正在急剧下降。 张斌骑在马上,看着眼前呼出的白雾,心中不由一阵牢骚,看样子,这年又要在外面过了! 这一刻,他想起了家中的娇妻美妾,想起了自己的儿女。 小香香和小洋洋还好吗,是不是正在玩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呢,他们的爹可是真正在抓强盗,而且是欲盗天下的反贼。 这一刻,他甚至想起了小太子朱慈烺,不知道烺儿的学业怎么样了,《千字文》他是不是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呢? 突然,前面一骑踏着寒风狂奔而来,貌似是有什么急事,张斌连忙甩了甩脑袋将思念深埋心底,脸上又恢复了坚毅果敢的表情。 很快,那一骑便来到近前,此时正在行军途中,张斌周围数十步皆是亲卫,就算是传令兵了不能靠近,那一骑只能在数十步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朗声道:“启禀总督大人,曹文诏将军已经汇同川军追至刺子口关,曹将军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请总督大人示下。” 张斌并没有马上示下,反而打马停到路边,随即朗声道:“地图。” 两个亲卫闻声下马,将一副地图展开举到他面前。 张斌仔细看了看地图,随即朗声道:“告诉曹将军,不必追了,留下五千人马驻守刺子口关,其他人马,立刻赶来均州与大军汇合。” 那一骑领命而去,张斌率大军继续前行,这里,已经进入大巴山区,到处都是褶皱般的山脉,六万大军只能在山中开出的小道蜿蜒前行,由于戚家军和天雄军战车炮车数量太多,六万人足足排了十多里长,那威势,着实骇人。 前方斥候早已来报,革左五营已经抵达郧阳与农民军主力汇合,这会儿曹文诏那边又传来消息农民军罗汝才部、刘国能部、李万庆部,还有其他数十个小首领的手下都被赶到了郧阳附近,将农民军压缩到郧阳地区的目标业已完成,接下来,就是围剿的问题了,这个,他并不是很急,他准备先跟曹文诏和秦良玉汇合再说,而汇合的最佳地点就是位于大巴山口的均州。 均州,位于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西北部,是接雍豫,通巴蜀的咽喉所在,古有“三阳腹地”之称,而这三阳,指的就是郧阳、襄阳和南阳。 这么一个战略要地,农民军为什么不打下来呢? 这个问题,张斌一直觉得很奇怪,难道均州知州是个了不得的牛逼型人物,令农民军闻风丧胆,所以才不敢去攻打吗? 他没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位牛逼型人物啊,要吓得高迎祥和张献忠都不敢攻打,那起码也得是卢象升和秦良玉这个级别的,问题能与卢象升和秦良玉齐名的总共就那么多,没听说谁守过均州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带着疑惑来到均州,抬眼一看,他便明白了,饿滴噶雷啊,他真的被雷到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城池,这均州城并不大,看北面的城墙,最多也就两里宽,但是,城墙却高的吓人,最低的地方怕都有三丈高,最高的地方起码有六丈,六丈啊,什么概念,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就是将近二十米! 难怪农民军没把这里打下来,这么高的城墙,就算能做出这么长的云梯,凭农民军那身体素质,爬上去怕也气喘吁吁,手脚发软了,人家只要稍微拿根棍子戳一下,云梯上的人估计就得掉下来,十多二十米高摔下来,那还不得摔成肉饼啊! 原来这里不是因为有牛逼型人物令农民军闻风丧胆,而是因为这城池太可怕了,让人望而却步。 还好,他不是来攻打这里的,要不,看到这么一座高到吓人的小城池,他也会头疼,这么高的城墙,他真不知道云梯怎么造出来,士卒又怎么爬上去。 当然,这会儿他压根就不用考虑怎么爬上城墙,因为均州城北门已经打开了,均州知州早已带着一众官员在城门口候着。 都察院右都御史,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张斌率大军前来剿贼,这个不用怀疑,他已经收到兵部、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和湖广行都司等等各大衙门的行文,张大人的确率大军来了,而且就是今日抵达,所以,他早早就率一众官员在北门城门楼上候着,总督大人一派人传讯,他立马便命人打开城门,然后带着所有官员在城门口恭敬的候着。 总督大人终于来了,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说实话,他真的很害怕,因为前前后后已经有三四十万反贼打均州过,去了郧阳,而郧阳城早就被反贼攻占了,如果三四十万贼寇前来攻城,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住,因为他最多也就能组织三四千乡勇,城墙再高,也得有人守啊,现在好了,总督大人带来了数万大军,就算有百万反贼来攻他都不用担心了。 张斌对均州城也相当满意,原本他还在考虑粮草囤积的问题,一万戚家军、一万天雄军、三万川军、四万山西军,再加上曹文诏新招的一万河南军,足足十万大军,粮草供应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而郧阳位于大巴山中,四周全是纵横交错的山脉,根本就没办法从各处转运粮食,唯有在大巴山附近找个屯粮之所,囤积足够的粮草,这样才能保证大军粮草供应。 这均州城离郧阳不足百里,有汉水从旁而过,粮食运输根本不用担心,再加上这高到吓人的城墙,完全不用担心粮草被夺,端的是一个囤积粮草的好地方。 他进城之后,细细转了一圈,对这均州城不由更满意了,因为城中有座静乐宫,是明成祖永乐年间修建的,占了将近半座均州城,原本这里是香火繁盛,道士众多,但是这会儿却是门庭冷落,人迹罕至,正适合用来驻军,稍微挤一挤,驻扎十万人都不成问题。 张斌就这么率六万大军进驻了均州城,他一面令手下大军休整,一面派出大量斥候前往郧阳方向查探;一面令各地将朝廷调拨的粮草尽快转运到均州,一面又命人联系东盛堂河南和湖广的大掌柜,也就是他的四哥张军尽量筹集粮草和瓜果肉食送过来,简直忙的不亦乐乎。 两天后,曹文诏和秦良玉终于率川军和河南兵赶到,张斌亲率手下统帅和将领在北门外迎接,众人相见,自是激动不已,曹文诏不必说了,自从崇祯元年跟随张斌,他已经完完全全融入张斌的阵营,成为张斌手下的亲信将领,秦良玉也曾跟随张斌大战皇太极,并取得了赫赫有名的清河大捷,她与张斌的关系也相当的好。 不过,这天,这位女将却有点奇怪,她与张斌匆匆见礼之后,竟然特意将自己的儿子马祥麟,还有侄子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一一引见给张斌,大有一种临终托孤的感觉。 张斌看到她满头的白发,心中不由感动不已,她战后金,御贼寇,平定安奢之乱和沙普之乱,为大明征战三十余年,丈夫被太监害死,三个兄弟全部战死沙场,她却一直无怨无悔,赤胆忠心,精忠报国,每当大明有难,她必然挺身而出,率白杆兵英勇奋战,不知立下了多少功勋。 这时候,这位巾帼英雄已经六十有余了,她可能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想将自己的子侄托付给张斌,希望张斌能带着他们继续为国征战! 这样的要求,张斌怎能拒绝,更何况,她的子侄那也是难得的猛将。 马祥麟,浑河血战,目中流矢,犹拔矢策马力战,斩杀后金铁骑数十名,这才惊退敌骑,突围而出,人送外号“赵子龙”、“小马超”,勇猛绝伦! 秦翼明、秦拱明、秦佐明、秦祚明兄弟虽然都不到三十却都已为国征战十余载,天启朝安奢之乱,兄弟四人与秦民屏一起随巡抚王三善从四川一直杀到云贵,所向披靡,无人能挡,可惜,巡抚王三善莫名其妙被贼寇俘虏杀害,副总兵秦民屏战死,他四兄弟在十余万贼寇之中奋战竟日,皆身负重伤,最后力战得脱,同样是猛的一匹的猛将。 这样的猛将,张斌怎么会嫌多,他当即便宣布:马祥麟暂任四川总兵,秦翼明暂任湖广总兵,秦拱明暂任河南总兵,秦佐明和秦祚明暂任四川副总兵,仍旧在秦良玉帐下听用。 秦良玉闻言,不由感激涕零,张斌这会儿可是五省总督,本就有权任命五省总兵,而且他还是兵部尚书,只要一封奏折上去,皇上批下来,这些任命算是落实了。 崇祯会批吗,这个不用怀疑,只要你敢要,崇祯就敢给,这点张斌相当清楚,秦良玉也相信,张斌有这个面子,一下就是三个总兵,两个副总兵啊,秦良玉怎能不感激涕零,她没想到,自己为国征战三十余年都没能为秦家赢得几个像样的军职,到了张斌这里,一句话就让秦家一跃就成为大明军方有数的豪门,这样的人,值得依附! 她心中已有决断,以后,秦家包括马家就跟着张斌混了。 张斌之所以派出这么多总兵和副总兵的职位自然是为了拉拢秦家,因为历史已经证明秦家的忠诚,这样的忠臣良将,当然要想办法拉人自己的阵容,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简单就获得了这位巾帼英雄的认同,后面秦家和马家一直都坚定不移的和他站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这一举动打动了秦良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略过不表,此时,十万大军已然齐聚均州城,无数粮草辎重也在不断向均州城汇集,是时候出击去剿灭贼寇主力了。 其实,剿灭贼寇主力的方法很简单,张斌早已成竹在胸,他之所以把贼寇全都撵到大巴山中的郧阳区域,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郧阳四周全部是大山,根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出产,五十余万贼寇在郧阳待不了多久就得断粮,这个时候,他们就要想办法抢粮食,不然就会饿死。 他们想出来抢粮食可没这么简单,往东,均州已经被大军堵死,往北,刺子口关也有五千人驻守,他们唯有往南或者往西,而张斌在曹文诏和秦良玉抵达之后第二天,便命马祥麟率一万川军驻守郧阳以南的房县,同时又命秦拱明率五千河南兵赶回刺子口关,增强防御力,这样一来,五十万农民军唯有往西去,他只要撵在后面,慢慢紧逼就可以了。 这是他根据当前的情况定下的最佳战略,贼寇之所以难以剿灭,就是因为他们机动性比朝廷大军还强,这一下把他们挤进狭窄的大巴山区,他们再能跑都没用了,南北都给他们堵住,再从东往西挤压,他们就只有往西往西再往西,等汉中他们都待不住了,他们就会被逼的冒险施展“子午谷奇谋”,穿过秦岭去关中,因为汉中再往西就是雪山了,他们更抢不到粮食。 而这时候孙传庭正在子午谷口子上等着他们呢,到时候活捉农民军首领高迎祥的经典桥段就要再次上演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孙传庭能逮到几条大鱼! 这一招叫做以逸待劳,就是不知道农民军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粮食问题,然后冒险去夺取关中。 粮食供应的问题,农民军首领很快就意识到了。 革左五营、罗汝才、刘国能、李万庆还有其他农民军首领率二十多万大军再次来投,高迎祥和张献忠一开始还高兴了一把,五十余万大军再次齐聚,官兵还敢来围剿吗? 他们都认为,官兵不敢,因为郧阳四周的地形相当复杂,隐藏百万大军都不成问题,官兵如果敢过来,他们便可以利用地形,给官兵来个十面埋伏,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到时候,到处都是人偷袭,断他们的粮道,烧他们的营帐,就算官兵再厉害也得趴! 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便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粮食消耗太厉害了,五十多万人啊,一天就要消耗将近两万石粮食,而他们总共也就劫掠了几十万石的粮食,这么待下去,恐怕不到两个月就得断粮了。 怎么办呢? 唯有去抢,东边有官兵的主力,去不了,南北狭窄的通道也被官兵给堵了,他们唯有往西,去安康,去汉中。 原本高迎祥和李自成的计划就是分散官兵的注意力之后,夺取关中称王,这会儿虽然官兵的注意力没被分散,他们却不得不“按计划”抢夺汉中,然后直取关中,不然大家都要饿死在大巴山中! 第七卷 第五十四章 有奸细 郧阳城是郧阳府府城,也是湖广行都司驻地,同时还是郧阳抚治的治所所在地。 这郧阳抚治可不得了,掌管着郧阳府、襄阳府、南阳府、西安府、荆州府、德安府、汉中府、夔州府总共八府的军民诸事,职同巡抚,不过一般由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出任,配置的官衔也比一般巡抚高。 这郧阳抚治原本主要负责治理秦岭和大巴山地区的流民,这会儿却连治所所在地都被“流民”给占了,不得不说是一个绝大的讽刺。 明末的事情就是这么奇葩,很多时候负责治理贪官污吏的官员本身就是贪官污吏,这负责治理流民的治所被流民给占了也不稀奇。 高迎祥和张献忠等“流民”头子这会儿就在郧阳抚治衙门开会,商议怎么对付官兵! 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五省总督张斌是在给他们设套呢,他们还想着要给张斌设个套,这其中最积极的莫过于革左五营的五位首领了,他们原本想的好好的,要在大别山安家立业,闯出一番名堂来,没想到这个张斌却把他们回大别山的路都给堵了,逼的他们不得不辗转上千里,跑到郧阳来投奔高迎祥。 马应守这个窝火啊,高迎祥一介绍完当前的形势,他便骂咧咧的道:“要饿说,干脆设个套,把这达一围,弄死张斌这个瓜批去球。” 这家伙,一激动,满嘴家乡话,高迎祥苦笑着摇头道:“不行啊,老马,我们这么多人,粮食不够吃啊,如果不筹集粮草,过完年大家就得喝西北风去了,他张斌要是呆均州过年,我们围在这里等着岂不得饿死。” 马应守闻言不由一愣,他们被张斌这一路撵过来,带的粮食更少,估计一个月都撑不住,要张斌真的待均州城里过大年,等出了正月再进攻,那都不用打了,大部分人估计都饿死了! 想着想着,马应守不由脸色大变道:“那怎么办?我们的粮食肯定撑不过正月!”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均是脸色一变,他们一路被官兵撵着屁股跑过来,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儿一想起来才发现,他们劫掠的粮食大多都撑不过正月! 大家都满脸焦虑,高迎祥却是无所谓的道:“原本我是想在郧阳好好过个年,等过了正月再出击,先取汉中,再取关中,没想到你们全被官兵给撵过来了,看样子,只能现在就出发了,你们放心,只要取了汉中,筹集些粮草,我们最少能多坚持一个月,到那时候,我在领兵去取关中,你们就可以随后跟上了。” 刘国能颇有些惶恐道:“闯王,要不我们一路从汉中杀往关中吧,你一走,我们怎么顶的住后面的几万官兵啊!” 众人闻言,不由连连点头,他们还是感觉大家一起行动安全一点。 高迎祥连连摇头道:“不行,我们收到情报,五万秦军并没有赶往中原,他们正在西安等着我们呢,我必须率军先将他们引开,不然我们在前面走,那五省总督张斌率军在后面追,秦军再往前一堵,我们岂不完蛋了。” 张斌要听见他这话,非气得吐血不可,这帮家伙竟然在秦军中安插了奸细! 还好孙传庭这会都不能确定农民军会不会走子午谷直取关中,所以,并没有暴露作战意图,要他率军把子午谷口子一围,高迎祥还会率军走子午谷就来鬼了! 这会儿高迎祥也没确定走哪条路取关中,因为他连汉中都没拿下来,考虑那问题有点为时过早了。 不过,他这话却把在座的农民军首领给吓了一大跳,这些人大多是从关中出来的,而且有一大部分都是榆林镇的,秦军有多厉害他们自然清楚,连罗汝才都吓得变色道:“后有追兵,前有堵截,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啊,一众农民军首领都满脸焦急的看向高迎祥,看他能有什么主意。 高迎祥并没有说话,反而看向了一旁的李自成,说到计谋他还真不如这个外甥,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李自成在出谋划策,他只是依计行事而已。 李自成见状,缓缓的站起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当初分兵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你们一个个的却不好好守着自己的地盘,把官兵全引过来了,要你们在划定好的地盘里跟官兵周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无不面露羞愧之色,他们相互看了一阵,最后还是马应守弱弱的解释道:“官兵太厉害了,我们扛不住啊!” 李自成没好气的道:“顶不住就跑啊,跟他们兜圈啊,他们能追的上你们吗,全跑郧阳来,这里能容的下这么多人吗?” 高迎祥见李自成越说越冲,连忙和稀泥道:“好了,枣儿,不要说这些了,现在大家都已经到这了,你还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李自成闻言,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只要我们到了关中,天空海阔,想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官兵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到时候给他们来个遍地开花,让他们应接不暇,只要他们一分兵,我们就能趁机将他们个个击破了。” 还别说,他这招还真管用,历史上他用这招不知道坑死多少明军将帅,这其中就有明末第一猛将曹文诏,甚至连孙传庭最后也是被他用这招坑死的。 不过,这个时候,一众农民军首领却没有一点信心,开玩笑呢,能躲过官兵的围剿就不错了,还去围攻官兵,各个击破,谁敢啊。 李自成一见众人畏畏缩缩的表情,不由鄙夷道:“你们不愿意上去围攻官兵也没关系,等我们引开官兵,你们到了关中再四处乱跑就行了,总之不要再聚在一起,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和官兵正面决战,只能让他们分兵,然后各个击破。你们负责带着他们到处乱跑,我们负责各个击破,这样总没问题了吧?” 只是一味的逃跑倒没什么,一众农民军首领不由纷纷点头,表示没问题。 李自成紧接着脸色一板,严肃的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在郧阳到汉中一线阻击一下官兵主力,不然,我们就没时间去引开关中的骑兵。” “啊!”说来说去,还是让他跟官兵硬刚啊,他们怎么干的过官兵主力,要干的过,他们就不会跑了。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相互看了一阵,最后还是马应守弱弱的道:“我们根本就打不过官兵主力啊,我们留下来阻击,不是找死吗!” 李自成毫不在意的道:“又没让你们跟官兵主力拼命,打不过你们可以跑啊,只要留下步卒阻挡一阵就行了。” 众人闻言,不由露出疑狐之色,这不是让他们消耗实力来阻挡官兵吗! 李自成见众人这副表情,不由冷冷的道:“你们留那么多步卒干嘛,浪费粮食吗?只要到了关中,还不是想招多少有多少,你们把步卒全留给官兵不但能节省粮食,还能浪费官兵的粮食,知道吗!” 众人闻言,均露出恍然之色。 对啊,把跑不动的步卒全不留给官兵,不但能节省粮食,还能浪费官兵的粮食,更重要的,他们光剩下骑兵,跑起路来起码能快一倍还不止,这办法的确不错,他们对那些新招的步卒可没什么感情,只有手下的主力骑兵他们才当是自己人。 李自成见众人不再怀疑,这才分配道:“那说好了啊,大家可以带主力跑,但是必须把步卒留下来阻挡官兵。曹操,你带各位掌盘的守郧阳;闯塌天,你守白河;射塌天,你守旬阳;八大王,你守安康;老革左,你守汉阴;革里眼,你守石泉;左金王,你守西乡;乱世王,你守城固;争世王,你守洋县;汉中我带人守,大家尽量拖延时间,只要我舅舅把官兵主力引开,我们就可以去关中逍遥自在了。” 众人听闻李自成都留下来率步卒守城,终于再无一点疑惑,这事貌似就这么定下来了,但是,张献忠却突然开口道:“既然分兵,我们不能派一部分人去四川吗,为什么一定要全部去关中?” 其实,是他想去四川,因为他不想跟在高迎祥和李自成后面当小弟,他想自己称王! 李自成闻言,不由皱眉道:“八大王,房县有官兵驻守,我们过不去啊。” 张献忠不屑道:“我已经派人查探过了,驻守在房县的官兵也就万把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怕那万余官兵吗,直接把他们干掉,夺下房县不就行了?” 李自成摇头道:“不行,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官兵的计谋,如果两天之内拿不下房县,官兵主力从后面压上来怎么办?” 张献忠闻言一愣,他只是不想和高迎祥一起行动而已,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如果这是官兵的计谋那可就真麻烦了,跑过去进攻房县,很有可能会全军覆灭! 想到这里,他不再言语,其他农民军首领也没什么意见了,这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这会儿张斌还不知道秦军中有人私通贼寇,孙传庭也被蒙在鼓里,但是,这件事情,总兵尤世禄却相当清楚,很多人私通贼寇并不是因为他们想捞什么好处,他们只是不想跟自己的亲戚朋友兵戎相见而已,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劝自己的亲友赶紧想办法逃跑,并没有泄露什么秦军的机密,针对这种情况,尤世禄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初吴振缨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他甚至都当不知道这事。 但是,这段时间,他却隐隐听说参将贺人龙手下有人真的在私通贼寇,传递信息,这事就有点严重了,再加上孙传庭对他们相当的好,不辞辛劳的为他们筹措粮饷不说,还到处找人教他们种植蕃薯、马铃薯和各种蔬菜,甚至还想办法弄来了不少家禽和牲畜的幼崽,让他们养着自用,尽量帮他们改善生活,大家在操练之余,种种地,养养家禽好牲畜,那日子过的相当的滋润,哪像当初吴振缨在任的时候,筹措不到粮草就让他们回家,任他们自生自灭! 如果还是吴振缨在当三边总督,他还会当不知道这事,因为吴振缨不为他们着想,他也没必要为吴振缨着想,但是,孙传庭当三边总督就不一样了,他感觉如果不把这事告诉孙传庭,心里就过意不去。 人就是这样,你把人家当仇寇,人家也会把你当仇寇;你不把人家当回事,人家也不会把你当回事;你对人家好,一般人都会念着你的好。 当然,也不排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人,不管你对他怎么好,他都不放在心里,不过,尤世禄不是这种人,他是正常的人,他知道感恩,孙传庭对他们这么好,他觉得应该感恩,他觉得,不能为了维护自己人而坑了这位好总督! 所以,这天晚上,正当孙传庭在对着地图分析郧阳方向传来的情报时,尤世禄跑过来求见了。 孙传庭从来就不在手下将领面前摆什么架子,他听闻尤世禄在外面求见,立马起身,亲自将尤世禄迎进来,又将尤世禄引到左手的条桌前坐下来,这才关切的问道:“世禄,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你每天都要早起带兵操练,应当注意休息,有什么事白天来找我也是一样的嘛。” 尤世禄不由感动道:“总督大人,末将惭愧,有件事,一直没跟您说。” 孙传庭饶有兴致的道:“噢,什么事啊?” 尤世禄毫不犹豫的道:“总督大人,您可能不知道,贼酋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等都是榆林镇人士,而且,他们手下的统兵将领大多都是榆林人,有些还跟我们手下的将士是同乡、是同村,甚至是亲朋好友,而且,他们一直都在相互联系!” “啊!”,孙传庭闻言,脸色一变,大惊道:“你的意思,有人泄露军情?” 尤世禄羞愧的道:“原本他们也只是相互关心而已,并没有泄露什么军情,但是,近段时间,末将听闻,参将贺人龙手下有人私通贼寇,传递信息,将我们的情况全部都告诉贼寇了!末将惶恐,不知如何是好,还请总督大人定夺。” 孙传庭这会儿反倒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惊慌失措也于事无补,怎么妥善处理,才是这个时候该考虑的,他冷静的想了想,随即问道:“你确定,其他人手下没有人私通贼寇?” 尤世禄肯定的点头道:“这点末将可以肯定,我们榆林本镇人绝对没有这种不知轻重之辈,贺将军手下也是米脂人太多,跟反贼瓜葛太深,才会出现私通贼寇的情况。” 孙传庭又仔细思索了一阵,这才点头道:“嗯,我知道了,世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声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 第七卷 第五十五章 妙计对奇谋 尤世禄默然告退,孙传庭陷入沉思,怎么处理贺人龙的问题呢? 贺人龙是米脂人他当然知道,他也知道米脂有很多人跟着农民军造反了,像现在农民军七十二营盟主高迎祥手下的头号大将李自成就是米脂人。 这乡里乡亲的,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原本也没什么,但是,当处在敌对阵营时,互通消息,这事就有点过分了。 贺人龙这个人孙传庭还是比较了解的,要说他本人私通贼寇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的性格却有点偏激,说好听点是猛,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二,如果好好对他,他就是员猛将,如果把他惹毛了,他就是个祸害! 人无完人,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作为统帅,不能要求手下一个个都是完人,都是没有任何缺点的将领,有缺点,很正常,一个统帅要做的是尽量让手下将领发挥出优点,避免因为他们的缺点而误事。 这个贺人龙,你就不能摆明了怀疑他,甚至派人去查他的手下,要这样做,他绝对会炸毛! 怎么办呢? 孙传庭皱眉沉思着,眼神无意识的飘到了摆面前的地图上。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面突然想起张斌提醒他的那一句:“子午谷奇谋你肯定听说过吧,当初武侯没听魏延的,但反贼却有很可能会铤而走险,从子午谷北上!” 子午谷奇谋他自然听说过,诸葛亮六出祁山,魏延就多次建议率领精兵走子午谷快速抵达长安城下,一举拿下长安。 但是,诸葛亮一直没有采纳魏延的建议,因为子午谷太险,走里面很容易被埋伏,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灭。 反贼会走子午谷吗? 这个好真不好说,因为从汉中穿越秦岭抵达关中的路太多了,其中,主道就有六条,分别是: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武关道。 这六条主道平时倒是都有人走,平民百姓行商或者出行当然是那条路近走哪条,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用考虑会不会被埋伏,但是行军打仗就不一样了,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而子午谷却是最危险的一条,古语就有云:秦岭六道,子午为王。 这意思可不是说子午谷最好走,而是子午谷最危险,历朝历代,从秦岭六道进攻关中的战例数不胜数,从其他五道穿过秦岭的战例同样数不胜数,唯有子午谷,还从来没人率大军成功穿越过。 反贼虽然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典故却不大可能不知道,张斌为什么说反贼有可能走子午谷呢? 因为子午谷是秦岭六道中最短的,出口处离西安也是最近的,如果想偷袭西安的话,走子午谷是最快的。 孙传庭看着地图,再想着张斌的话,脑海里逐渐产生一个错觉:张斌这是在提点他,让他想办法引诱反贼走子午谷! 怎么引诱反贼走子午谷呢? 孙传庭对着地图再次陷入沉思。 要引诱反贼走子午谷,首先必须让反贼以为西安可以偷袭得手,不然,反贼完全没必要冒这个险。 现在自己正率五万秦军驻守西安,反贼肯定不敢来进攻,那么,第一步就必须将大部分秦军调走,这样才能引诱反贼来攻,再联想到贺人龙手下的奸细,孙传庭脑海中突然冒出一条妙计,他又对着地图思索了一阵,眼中慢慢冒出精光。 第二天一早,卯时,接孙传庭令,所有秦军将领齐聚帅帐,大家都不知道总督大人这时候召集他们干什么,唯有尤世禄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并时不时瞟向对面的贺人龙。 众将到齐,孙传庭立马咳嗽一声,随即朗声道:“诸位,今年这年怕是没法过了,据探报,反贼有意攻占汉中,而后直取关中。” 众将闻言,眼中非但没有慌乱之色,反而隐隐露出兴奋之意,终于有仗大了,简直太好了! 这里在列的将领均为榆林镇人,由于边关多战事,榆林镇的人基本不怎么种地,他们的活计只有一个,那就是当兵拿饷,杀敌赚钱。 平时榆林城里面街坊四邻聊天,说的也不是今年收了多少粮食,而是砍了多少人头,因为打仗是按人头算赏银的! 这些人打仗根本就不用动员,一个个比收庄稼还积极,庄稼在地里跑不了,敌人跑了人头可就没了,所以,榆林镇的兵打起仗来都是不要命的主,只要主将一声吼,他们便不要命的往前冲,好像生怕人头跑了一般! 孙传庭见众将的表情,欣慰的点了点头,紧接着分析道:“从汉中到关中,必须穿越秦岭,而秦岭之中主要有六条古道,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库谷道、武关道。反贼人多,要穿越秦岭必走这六条主道,而这六条主道中,他们走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的可能性最大,因为这三条道都比较宽,不容易被伏击,当初武侯六出祁山选的都是这三条道。至于其他三条,库谷道和武关道也有点可能,子午道则不用去管了,因为子午道太危险,很容易被埋伏,自古还没有人成功率军经过子午道攻取过关中。” 众将闻言,均露出赞同之色,他们都是关中将领,对秦岭六道自然不陌生,而诸葛亮六出祁山的故事他们也都听过,孙传庭说的很对,反贼最有可能走的就是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 孙传庭紧接着又分析道:“这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离西安比较远,我们必须事先出发前去抵御,才能挡住贼寇,不然,让他们跑出来,关中百姓可又要遭罪了。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出兵,去抵御贼寇,让他们没法从秦岭跑出来祸害关中百姓。” 保一方安宁,这是应该的,众将都认为理所当然,并没有人提出不同意见。 孙传庭威严的扫视了一圈,随即下令道:“王世钦,命你率五千人马驻守西安。” 王世钦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孙传庭紧接着又下令道:“贺人龙,命你率五千人马进驻蓝田,密切注意库谷道和武关道中的情况,一旦贼寇走这两条道,你先率军拦住,同时命人快马加鞭来通知我。” 贺人龙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孙传庭紧接着急速下令道:“尤世禄,命你率一万人马进驻宝鸡,守陈仓道;侯拱极,命你率一万人马进驻周至,守傥骆道;其余诸将随我去眉县,镇守褒斜道之斜谷。” 众将闻言,轰然应诺,不一会儿,整个秦军大营便响起密集的号令声,驻守在西安的秦军起拔了。 贺人龙被人称为贺疯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蓝田距离西安总共就百余里,这会儿贼寇还在汉中,压根就不用着急,他却命令手下五千人马一顿急赶,当天下午酉时便赶到了蓝田。 秦军将士都是专业军户出身,行军打仗对他们来说简直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一天赶个百余里,压根就不算什么,他们一个个甚至还精力充沛的很,待全军扎下大营,都还不到戌时,很快,大营中便升起阵阵炊烟,埋锅造饭他们同样麻溜的很。 正当贺人龙一个人坐在大帐中握着酒杯小酌的时候,一个小旗拎着个酒壶,抱着只烧鸡进来了。 这人是贺人龙的族弟贺志高,出了名的嗜酒如命,平时有事没事就来找贺人龙喝酒,所以,大帐外的亲卫都没通传一声,直接就让他进来了。 贺人龙抬头一看是这家伙,不由笑骂道:“你小子,赚点饷银不是吃鸡就是喝酒,也不知道寄点钱回去孝敬孝敬三叔!” 贺志高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随即便毫不避讳的走到贺人龙对面,跪坐下来,将手中的酒壶往条桌上一放,然后撕开包裹烧鸡的油纸,扯了条鸡腿,递给贺人龙,陪笑道:“孝敬龙哥也是一样的吗,来,龙哥,吃鸡腿,吃鸡腿。” 贺人龙接过鸡腿,狠狠咬了一口,这才洒笑道:“你可别想龙哥吃你点酒食就徇私枉法提拔你。” 贺志高又从怀里摸出个酒杯,然后拿起酒壶,给贺人龙和自己都倒满,这才举杯道:“龙哥你这不寒碜我吗,我能是那种人吗,谁要你提拔了,我要想升官自会去杀敌立功,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来,龙哥,喝酒,喝酒。” 贺人龙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拿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后一口闷了下去。 他就喜欢贺志高这种人,从来不跟他提什么要求,每次来都只是陪他喝酒闲聊,有些亲戚,老是来找他帮忙,让他徇私,他见了就反感。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喝了个不亦乐乎,半壶酒下肚,喝的都有点微醺了,贺志高突然兴致勃勃的问道:“龙哥,是不是要打仗了啊?” 贺人龙点头道:“是啊,孙大人收到探报,反贼准备攻占汉中然后直取关中,这年怕是没法过了。” 贺志高无所谓的道:“这年有什么好过的,只要有酒喝,有鸡吃,哪天不是过年,什么时候能开打啊,我可憋着股劲想砍几个人头换酒钱呢。” 贺人龙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我们这一路怕是没什么希望了,反贼不大可能走库谷道和武关道的。” 贺志高装出遗憾的样子,叹息了一阵,随即又问道:“龙哥,那你认为哪一路最有希望啊?” 贺人龙毫无心机的道:“要我说,尤世禄和侯拱极都没什么希望,因为陈仓道太远,傥骆道太难走。倒是尤翟文、尤岱和尤养鲲那几个小子走运了,跟着孙大人去守斜谷,反贼很有可能会走褒斜道。” 贺志高眼珠子一转,装作好奇道:“那子午谷呢,是王世钦老将军去守吗?” 贺人龙连连摇头道:“子午谷有什么好守的,那里出了名的凶险,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反贼脑袋进水了才会走子午谷,王世钦老将军要镇守西安,跑去子午谷干嘛。” 贺志高又敬了杯酒,又胡乱问道:“我看王世钦老将军带的人马不多啊,他那点人马能守住西安吗?” 贺人龙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是啊,五千人马镇守西安的确有点少,不过从汉中到关中的路基本都被我们守堵了,反贼压根就到不了西安,这个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贺志高闻言,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聊起其他的来,直到两壶酒喝完,他才摇摇晃晃的告辞而去。 没过两天,高迎祥和李自成便收到了消息,而这时候,他们已经拿下安康,正往汉中进军呢。 这一路他们并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因为从郧阳到汉中一线这会儿根本就没什么官兵驻守,也就是一些地方官员组织了一些乡勇在守城,面对数十万农民军主力,很多城池甚至打都没打就投降了,他们这一路可谓势如破竹,打下汉中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时候正是考虑进军关中的时候。 孙传庭竟然没有派人驻守子午谷,西安也才留下五千人驻守,而且,他已经率秦军主力远赴几百里外的宝鸡和眉县了,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走子午谷去偷袭西安啊! 子午谷口离西安才五十余里,率大军冲到西安也就个把时辰的事情,西安那么大的城池,五千人怎么可能守的住,只要团团围住,四面八方一顿猛攻,一天时间绝对能拿下来,到时候,孙传庭肯定会匆匆率军回援,其他各路农民军便可以通过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谷蜂拥而出,到时候再给秦军来个两面夹击,将其击溃,整个关中岂不就是义军的天下了! 于是乎,高迎祥带领农民军主力,急急奔向汉阴,准备拿下汉阴之后便率大军进子午谷,去偷袭西安,至于汉中,留给李自成和革左五营攻打就行了。 孙传庭真的会率军跑去眉县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率四万秦军才刚走到户县附近,突然往南一折,直接来到子午谷附近的一处山谷中,扎下大营,又令尤世禄率亲信守住出口和各处山头,严禁任何人与外界交通消息,就这样猫在那里不动了。 而这时,王二早已率手下特战营精锐隐藏在秦岭各通道附近,就等农民军上钩了! 第七卷 第五十六章 多多益善 张斌收到孙传庭传来的消息,着实捏了把冷汗,他真没想到,秦军中还有奸细私通贼寇! 或许,是因为他心太大,一次让孙传庭招募了太多人,历史上,秦军可总共才两万余人,哪像现在,足足招了五万人,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这一人多,鱼龙混杂也是难免的。 还好孙传庭想出了一招妙计,利用混在贺人龙手下的奸细给反贼传递错误信息,引诱他们走子午谷去偷袭西安,不然,自己辛辛苦苦一番布置可能就白费了! 这时候,他已经率大军出发赶往郧阳了,秦岭和大巴山中他已经安排了数百特战营精锐,所以,他对农民军的动向一清二楚,那边农民军主力才刚刚出发赶往汉中,这边他便率八万大军出发了,至于均州城,他就留下秦翼明率五千河南兵驻守。 原本反贼就不敢进攻均州城,这会儿他又留下了五千人马,反贼就算倾力来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来,这后方倒是不用担心,他只要注意一路上的粮草供给就行了。 张斌率大军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进了两天,终于抵达郧阳城附近,他找了个山头,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心中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来之前,他有点担心,虽然特战营精锐已经将郧阳城的情况查探的差不多了,但没有亲眼看到,他还是不放心。 比如,这郧阳城的防御,他认为,郧阳是府城,又是湖广行都司驻地,还是郧阳抚治所在地,再怎么样,也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比均州还强,但是,斥候查探回来的消息,这郧阳城的防御根本就没办法和均州城比,甚至连庐州城都不如,可能吗? 这会儿他亲眼一看,还真是这样的,郧阳城的城墙别说六丈了,甚至两丈都不到,而且还没护城河,城墙上也没有任何火炮的踪迹,防御力的确连庐州城都不如,他实在不能理解朝廷为什么要把湖广行都司驻地和郧阳抚治的治所放在这么一座如同县城般的小城池里,害他白白担心了好几天! 又比如,据斥候来报,郧阳城就在汉水旁,而且,汉水在此处水量还比较充沛,还可以行船,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西北的旱灾都持续这么多年了,汉水上游还能行船,但是,现在他一看,的确,汉水还能行船,过来的时候,他就在沿途看到几个大型的天然水库,可能,正是由于这里天然水库比较多,汉水才保持了充沛的水量吧。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东盛堂已经调集了很多船只往均州城方向运送粮草,既然这里的汉水还能行船,那就再好不过了,通过水路运送粮食可比陆路要方便的多。 至于郧阳城里的贼寇,他看着都只想摇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乱七八糟的不说,连武器都是乱七八糟的,那帅旗更是乱到让人眼花缭乱,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诸卫,蒋沈韩杨等等,百家姓都快凑齐了!! 很显然,这些是杂牌中的杂牌,炮灰中的炮灰,纯粹就是用来消耗他时间的。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这些人明知道是留下来当炮灰的,为什么还要留下来呢,高迎祥和张献忠他们给了这些人什么好处,让他们连命都不要了! 面对这些炮灰,张斌也懒得多想了,他直接命戚家军和天雄军摆开阵势,武钢战车排好,虎蹲炮车架起,就那么整整齐齐的排在郧阳城东门外两里处,先威慑威慑,然后又命山西军去造云梯,命川军准备好攻城,一阵行云流水的操作,只看的东门楼上的农民军首领腿肚子打颤,差点就跪了。 看着城外森严恐怖的阵形,一位农民军首领终于忍不住惶恐道:“曹操,要不我们撤吧,反正这里也没我们什么事。” 其他农民军首领均是点头不止,露出赞同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赛曹操罗汝才,只等他点头,他们便会撒开脚丫子跑路。 可惜,罗汝才不但没有点头,反而摇头道:“不行,你们一跑城墙上这些步卒肯定会跟着跑,那怎么消耗官兵的时间?” 另一位农民军首领战战兢兢的道:“问题我们在这他们也顶不了多久啊,按官兵这架势,我估计最多一个时辰他们就能把城墙给打下来,多耗他们一个时辰有用吗?” “是啊,是啊。”其他农民军首领纷纷附和起来,他们对自己手下新招的步卒相当了解,那就是一帮刚放下锄头的农民,跟城外的官兵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能顶一个时辰已经很不错了。 一个时辰有什么用,他们实在不想在这里冒险了,要官兵突然发神经,对着城门楼上一阵猛轰,他们绝对会被撂倒一大片! 没想到,罗汝才还是坚决摇头道:“你们懂什么,官兵攻城是用不到一个时辰,但是,他们摆开阵势,制造攻城器械可不止一个时辰,而且,攻完城,他们还要打扫战场,清点俘虏,治疗伤员,掩埋尸体,休整补充等等,事情多着呢,一天绝对是忙不完的。如果我们这么一跑,留座空城给他们,他们冲进来一占就行了,那能消耗什么时间?” 一众农民军首领闻言,不由一阵无语,这摆明了是拿手下步卒的命消耗官兵的时间啊! 不过,他们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手下步卒的命又不值钱,他们都打算“送”给官兵了,死的活的有什么区别,只要自己小心保住命就行了。 张斌可没想到李自成会定下如此冷血的策略,更没想到这帮农民军首领是想把手下的步卒“送”给他,来消耗他的粮食,他一板一眼的准备着,直到下午申时才发动“猛攻”。 “轰轰轰”,一阵剧烈的火炮轰鸣声,震的整个大巴山仿佛都颤抖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火枪声和响亮的喊杀声,城墙上的农民军步卒顿时是吓得鬼哭狼嚎,乱成了一锅粥,而城门楼上的农民军首领却在罗汝才的带领下,一溜烟跑了! 这边,秦佐明和秦祚明两员猛将才刚带着川军冲上东面城墙,那边,罗汝才已经带着一众农民军首领和他们手下的骑兵从西门蜂拥而出,飞速往安康方向逃去。 什么一个时辰,前前后后总共才不到一刻钟时间,东面城墙就被占领了,秦佐明和秦祚明总共才砍翻几个管队,农民军步卒便趴地上投降了! 其实,当密集的枪炮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投降了,只是被这些什么老管队、管队、小管队压着不敢投降而已,这会儿几个不要命的管队一死,他们自然立马就降了。 东面城墙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拿下了,张斌用望远镜扫了一下东门楼,不由心中一动,这些家伙,不会刚开打就跑了吧,想到这里,他立马下令,命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率手下山西军速速去其他三面城墙看看。 果然,其他三面城墙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而且,西门早已洞开,有不少步卒正拼命往西逃呢。 步卒的速度自然比不上骑兵,很快,他们就被李定国等人率骑兵给逮回来了。 这一战打的那叫一个轻松啊,简直就跟攻防演练一样,川军才冲上城墙,农民军立马就降了,除了一开始被炮弹和子弹打死打伤的农民军,双方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不过,当清点俘虏的时候,张斌着实吓了一跳,这么轻松的一战,竟然俘虏了五六万农民军步卒,这帮人,不会是故意送人头吧! 他仔细想了想,便明白了这些农民军首领的想法,这些步卒原本就是炮灰般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几乎可有可无,只要他们手里的骑兵没有损失,他们很快便可以滚雪球一样的滚起来,他们之所以把这么多步卒送人头般的送给他,主要是想消耗他的粮食。 如果是其他人率军来围剿,这一招的确能玩得人欲仙欲死,因为朝廷本来就缺钱,有时候连军队的粮草都凑不齐,又哪来的粮食养俘虏,一次塞五六万,一次塞五六万,只要塞个三四次,非把人整崩溃不可。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张斌,张斌会害怕俘虏多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韩信那是点兵多多益善,张斌这却是俘虏多多益善,五六万,小意思而已。 对于俘虏,他早有安排,东番那边这会儿开荒屯田建城正搞的如火如荼呢,缺人缺的厉害,五十余万农民军全部变成俘虏他都不嫌多! 他立马让人快马加鞭向均州方向传令,命东盛堂的帆桨船把粮食直接运到郧阳来,然后直接押着俘虏上运粮船,顺流而下,赶去武昌。 这会儿东盛堂各类船只简直不要太多,福建水师替换下来的各种战船差不多都移交给东盛堂了,武昌已经集结了大量福船,只等俘虏送到,便可以启航,顺着长江一路飘到松江府。 而在距松江府不到五十里的一个大荒岛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大型港口,在那里,不但有镇远巡洋舰、威远战列舰、轻型铁甲舰等各类轮船战舰,还有海量的粮草辎重,张斌已经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大型中转站,专门用来转运粮草辎重,而东番过来的轮船,正好把这些俘虏带回去,一点时间都不会浪费。 李自成可不知道他施展的这条毒计根本就拖不住张斌的步伐,他还以为塞个二十来万俘虏,就能撑的张斌走都走不动,所以,他才会自告奋勇留下来守汉中,他认为,张斌根本就到不了汉中,就会因为粮草不继退回均州。 他要知道张斌能迅速把俘虏消化掉,根本不会被撑死,说什么也不会傻呼呼的留下来。 正因为如此,他才逃过一劫,他要敢跟高迎祥一起进子午谷,估计也难逃脱被抓的命运。 张斌在郧阳又是打扫战场、治疗伤员、掩埋尸体,又是清点俘虏、安排转运、补充粮草,着实耽搁了好几天,等他再出发的时候高迎祥都已经率农民军主力攻下汉阴了,不过,他并不着急,反正农民军已经入网了,收网只是迟早的问题。 安排好郧阳的一切,他留下王尚礼率五千山西军驻守,又带着七万多人马出发,继续往西追去,闯塌天刘国能和射塌天李万庆并没有给他制造多少麻烦,他们实力原本就不行,在戚家军、天雄军和川军白杆兵这些响当当的精锐面前同样一触即溃,白河和旬阳很快就被张斌轻松拿下,他又俘虏了将近五万步卒,这仗打的,简直是捡俘虏啊,张斌的嘴都快笑歪了。 不过,到了安康,张斌终于遇到硬茬了,因为张献忠有点舍不得手下将近十万步卒,他也没在官兵手底下吃过太大的亏,所以,他想依托安康据守,击退张斌! 安康这个时候还不叫安康,而叫兴安州,原本是隶属于南阳府,万历十一年,因为治所金州被洪水淹没,朝廷又在城南构筑了新城,新城筑好之后,兴安州便改为直隶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了。 张献忠之所以有信心依托安康驻守,主要是金州城为新建的州城,防御力远超郧阳,而且金州新城筑在赵台山下,地势较高,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他认为,凭借手下十多万大军,完全能顶住不到七万官兵的进攻。 这会儿张斌手下的确不到七万人马了,因为郧阳、白河和旬阳都要留人驻守,他手下这会儿总共才六万五千人马了,不过,剩下下的六万五千人马中一万戚家军、一万天雄军和两万白杆兵都还在,战斗力并没有丝毫下降,张献忠想凭借一座没有火炮的州城顶住他的进攻,那纯粹是想多了,在武器装备和兵员素质都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张斌对张献忠依然是碾压! 不过,张献忠还是蛮狠的,他亲自在东门督战,强令手下步卒顶着炮弹,冒着密集的子弹对攻城的白杆兵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反击,箭矢、滚石、檑木一起上,着实给攻城的白杆兵造成了不少损失,气得张斌派出卢象升、戚元功、曹文诏和李定国四员猛将冲上城墙一顿疯狂砍杀,才把张献忠惊退。 此战,张斌一次就俘虏了将近十万步卒,不过,他也付出了数千伤亡的代价,张献忠是被他给打跑了,他却不得不留在安康休整几天,治疗伤员,补充粮草辎重,安排转运俘虏。 而此时,高迎祥已经带领十余万主力进入子午谷,李自成则带着将近十万步卒和革左五营继续向汉中压去。 第七卷 第五十七章 闯王末路 子午谷,秦岭古道之一,谷长六百六十里,北口曰子,在西安府南百里之长安县境;南口曰午,在汉中府东一百六十里之石泉县境。 秦岭六道,子午谷最为凶险,这点,高迎祥知道,李自成也知道,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孙传庭在用计诓他们。 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贪欲,有人贪财,有人贪色,有人贪吃,有人贪恋权势,也有人什么都贪,那叫贪得无厌,当然,传说中也有什么都不贪的人,那叫无欲则刚。 无欲则刚的人或许有,但是,高迎祥和李自成却不是这种人,他们也有贪欲,高迎祥原本还不是那种贪欲很强的人,但是,当他手下的实力一膨胀,再加上一个贪欲超强的外甥一怂恿,他这贪欲就上来了。 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个想法,很美,很好,但是,在没有能力的时候,也只能是个想想而已。 像高迎祥,他贩马为业的时候,甚至连想都没想过要当皇帝;等揭竿而起,成为农民军首领之后,他可能偶尔想过当皇帝的问题,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纯当一个美梦;当他成为七十二路农民军的盟主,手下又“兵强马壮”之时,这个想法终于变成了一种贪欲,他是真的想要当皇帝了! 历史上,他在湖广和汉中纵横了一阵,也选择了从子午谷北上,偷袭西安,因为据关中称王,最后一统天下,很多朝代都是这么来的。 那一次,是因为李自成的怂恿,还是孙传庭的诱敌之计,又或者是他自己的想法已不可知,不过这一次他的确是中了孙传庭的诱敌之计。 当张斌还在安康与张献忠激战的时候,高迎祥怀揣着据关中称王的想法,毅然率主力踏入了凶险的子午谷。 这子午谷可不光是凶险,曲折难行也是出了名的,古代可没有什么开山碎石,打洞筑路的机器,修路全凭双手,要在莽莽秦岭中修一条路出来原本就不容易,想把这路修的跟平原上的路一样宽敞平整,那更是不可能的。 子午谷之难行完全超出了高迎祥的想象,弯弯曲曲盘旋在山谷中的小道那已经算是最好走的路段了,很多都是围着山来几个圈,高高低低,起伏不定,上上下下,简直要人老命。 如果光是人和马,那还好点,再怎么高低起伏,路还是路,只是难走一点,但问题大军行进可不光有人有马,粮草辎重那也是必不可少的,这种山路上行车,其艰辛可想而知,就算他带的大多是马拉平板车,也休想轻松,有很多上坡地方都陡峭无比,马根本就拉不动车,还得组织人去推,更有甚者,有的地方坡度太大,那平板车上的东西根本就放不稳,必须绑个严严实实,不然就刷刷往下掉,如果绳索不够,就得让人先扛上去,再把马车推上去,然后再装车上继续前进,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这个时候,高迎祥完全没心思去考虑凶险的问题了,因为这子午谷中的路实在是太难走了,他光是一人一马,都累得手脚发软,手下将士有多累,可想而知,而且,还不光是累的问题,因为山路难行,大军行进速度也相当慢,一天走五六个时辰,能行进五十里已经算不错的了,有时候遇到太难走的路段,一天甚至只能行进二三十里。 更为严重的是,他为了轻装前行,总共才带了半个月的粮草,也就是说,如果半个月之内出不了子午谷,那大家就得饿着肚子赶路! 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催大军全力前行,一刻都不敢休息,他手下的将士也是越走越累,越走越累,累的手脚抽筋那都不足为奇,有很多甚至走着走着就坚持不住,倒地上口吐白沫,甚至滚下山坡,生死不知。 而这时候,离子午谷出口不到五十里的一个山谷中,孙传庭正带着一众将领在仔细查看地形。 他抬头望了望两边陡峭的山崖,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这处,应该是距谷口百里范围内最佳的埋伏地点了,这里山谷狭长,两端大多是峭壁,只要在上面埋伏足够的士卒,光放箭都能将农民军射到崩溃,而且,山谷两边都有分支谷道,完全可以隐藏其中,待反贼进入中间的山谷,再从两头冲出来,把反贼围在里面,来个瓮中捉鳖! 细细观察了一阵之后,孙传庭随即下令,命尤翟文率五千弓箭手攀上左边山崖埋伏,命尤岱率五千弓箭手攀上右边山崖埋伏,命尤世禄率一万步卒埋伏于山谷左边的分支谷道,命侯拱极率一万步卒埋伏于山谷右边的分支谷道,而他则带着尤养鲲,率一万步卒直接堵住通往出口的路,让反贼出不了子午谷。 高迎祥还不知道孙传庭已经在谷口“恭候多时”了,他率军辛辛苦苦赶了十二天,终于来到了山谷前方。 按兵书所述,这种险地理应严密查探之后再通过,不过,这时候,高迎祥已经没这精力了,他手下的将士更是精疲力尽,谁还有力气攀上两边的峭壁去查探,再说了,这样的地形子午谷中到处都是,他们都走过不下十处了,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又为什么要怕呢? 此时,高迎祥脸上甚至露出了解脱的笑容,据斥候来报,谷口距离此处已经不到五十里,而且,山谷外面一片平静,一个明军都未见!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率大军在谷口休息一天,然后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子午谷,冲到西安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就是一顿猛攻,一举拿下这关中最大的城池! 可惜,他的美梦离破灭仅一步之遥,他压根就不知道,前面的山谷是鬼门关,甚至,他都没有下达任何命令,就这么率军踏了进去,仿佛走在康庄大道上一般。 一开始,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段十余里长的山谷也算是子午谷中比较好走的一段了,甚至不到一个时辰,高迎祥便已经来到了谷口处。 十余万大军,在崎岖的山路上散布开来足有十余里长,这段山谷差不多正好把这十余万大军装入其中,高迎祥刚率前锋来到谷口,农民军的后翼正好进入山谷之中,正是这个时候,两侧的山崖上突然毫无征兆的下起了“雨”。 这雨并不是一般的绵绵细雨,也不是暴风骤雨,而是箭雨,火箭雨! “啊,有埋伏!” “啊,是火箭!” “举盾,举盾,快举盾!” 山谷中顿时响起无数惊慌失措的嚎叫声,更有人直接被火箭钉到地上,连嚎叫声都发不出来了。 高迎祥听到后面的嚎叫声,不由亡魂皆冒,中埋伏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往两边山崖上一看,果然,无数官兵正张弓搭箭,一轮又一轮的向下面抛射着箭雨,仿佛箭矢不要钱一般。 而此时,山谷中早已兵荒马乱,甚至有的人已经打马向他这边冲过来。 他慌忙下令道:“快,传令,所有人,不要管粮草辎重了,往前冲,快往前冲。” 说罢,他率先打马往前冲去,那样子,不像是在冲锋,反而是像在逃命一般。 可惜,冲出去不到一里,他便绝望了,前面拐角处摆满了拒马叉,根本就过不去,而且,两边山坡上,同样布满了官兵弓箭手,如果冲上去,非被射成刺猬不可。 怎么办? 他勒住战马,急急一想,随即下令道:“快,所有人调转马头,往后撤!” 山谷中虽然也有箭雨,但是没有拒马叉啊,他身着盔甲,倒不怎么怕箭雨,打马跑出后面的山谷,也只需要一刻钟左右。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手下的死活了,先自己逃出生天再说。 可惜,他刚调转马头,后面就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尤世禄和侯拱极已经率军从山谷后面杀出来了,后路也断了! 他惊慌失措的看着这一切,最后一咬牙,带着手下亲卫和几个亲信将领,丢弃战马,往谷口的山坡上爬去,这一段,是唯一没有官兵堵截的地方,只要能翻过几座山头,同样能逃出生天! 他这一跑,立马就有数千人跟了上来,一时间谷口的山坡上简直爬满了贼寇,而谷口则被密密麻麻的战马给堵住了,山谷里的贼寇被堵的出都出不来,只能绝望的看着官兵从后面冲上来,一一将他们俘虏。 孙传庭见此情景,连忙下令道:“尤养鲲,快率五千步卒追上去,绝对不能让贼酋高迎祥跑了!” 尤养鲲闻言一愣,为难道:“大人,总兵大人让末将务必保护大人安全,这兵荒马乱的,我。” 孙传庭闻言,怒吼道:“闭嘴,还不快去,如果让贼酋高迎祥跑了,我唯你是问!” 尤养鲲闻言只得无奈的拱手应命,率步卒往谷口的山坡上追去。 高迎祥手下的农民军在子午谷中辛辛苦苦赶了十多天路,早已精疲力尽,这时候体力哪里能比得上休整了半个多月的秦军将士,很快,山坡上的逃上山的农民军就被尤养鲲撵上了,无数贼寇在绝望中跪地投降,尤养鲲却是越来越焦急,因为他还没有追到高迎祥,如果让这个贼酋跑了,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而此时,尤世禄已经率军杀透山谷,冲到孙传庭跟前,他一看旁边山坡上密密麻麻的人头,不由惊奇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孙传庭不由懊恼道:“唉,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贼酋高迎祥已经丢弃战马,逃上山坡了!” “啊!”,尤世禄闻言,不由焦急道:“大人,要不我率军去追吧。” 孙传庭想了想,重重的点头道:“好,我已经命尤养鲲率五千步卒追上去了,你率手下人马把这一片的山头全部围起来,绝对不能让贼酋高迎祥跑了。” 尤世禄闻言,一拱手,带着手下将士匆匆而去,不一会儿,侯拱极也冲了过来,孙传庭立马下令道:“侯拱极,你负责打扫战场,将所有俘虏全部押进山谷看守,所有战马全部送到谷口来。” 侯拱极连忙拱手应命而去,山谷中的喊杀声慢慢平息下来,一批批战马被送出山谷,孙传庭一面命下山的弓箭手将战马送往子午谷外面集中看守,一面焦急的等候着尤世禄和尤养鲲的消息,但是,等了半天,直到夜幕慢慢降临,还是没有捷报传来,高迎祥竟然还没找到! 孙传庭也是发狠了,他立马下令道:“尤翟文、尤岱,速速让手下准备三天的干粮,然后进山,去把尤世禄和尤养鲲换回来,你们给我使劲搜,不找到贼酋高迎祥,就不要回来!” 他身后的尤翟文和尤岱闻言,连忙拱手应命而且,不久,侯拱极兴奋的跑过来道:“大人,战场打扫的差不多了,这次我们歼敌万余,俘虏足有八万余!” 孙传庭脸上并没有多少兴奋之色,他想了想,关切道:“我方伤亡怎么样?” 侯拱极连忙拱手道:“大人,我们伤亡不大,总共还不到五千,而且大多是受伤的,阵亡的将士还不到一千。” 孙传庭点了点头,严肃的道:“将阵亡将士的遗体收敛好,赶紧救治伤员,今晚我们就在这休息,你率军去守住山谷另一边,这边我来守。” 这一场漂亮的伏击战至此差不多就算是结束了,虽然战果辉煌,孙传庭脸上却没有什么喜悦之色,因为贼酋高迎祥还没有消息,他心里很清楚,高迎祥才是此战的关键,俘虏再多,都不如逮住高迎祥一人,因为他是反贼首领,只要逃出去振臂一呼,要齐集十万反贼易如反掌! 第二天一早,孙传庭并没有离开子午谷,因为高迎祥还没有逮到,他只是命尤世禄和侯拱极率两万人马将俘虏押出子午谷集中看押,而他则留在谷口指挥尤翟文、尤岱和尤养鲲轮流进山搜索,不逮住高迎祥,他就不收兵! 这时候,高迎祥正躲在几里外的一个山洞之中,他身边只剩下心腹将领刘哲、黄龙和几个亲卫,至于其他人,怕早已被官兵抓光了。 他用短刃插着块干馍在火上慢慢的烤着,往事如同梦幻泡影般浮现在他的脑海,从崇祯元年安塞起义,到崇祯三年入晋成为闯王,再到崇祯七年被公推为七十二路义军盟主,他转战西北五省乃至南直隶,已整整七年了,这七年他金戈铁马,纵横天下,贪官污吏无不闻风丧胆,欺压百姓的土豪乡绅无不谈之色变。 他已经不记得死在自己刀下的贪官污吏和土豪乡绅有多少了,总之,够本了。 正当他陷入往事的回忆中肆意遨游之时,一个亲卫突然跑进来惊慌失措的道:“官兵搜过来了。” 高迎祥闻言,并未露出什么惊慌之色,他缓缓的站起来,取下馍块往嘴里一塞,淡淡的道:“大家不要枉送了性命,降了吧。” 第七卷 第五十八章 建奴与反贼 大年三十,正是传统的年节,但是,崇祯八年的年节,整个皇城却是冷冷清清,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早上寅时方至,崇祯如同定了闹钟一般,迷迷糊糊的从书桌上爬起来,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又翻出户部和西北各省的奏折对着地图仔细看了看,这才叹息一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崇祯的勤勉那是真的,只要有战事,他连续几天甚至几十天不眠不休都有可能,这会儿西北战事正在关键时刻,他甚至过年的心思都没了,一天就待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分析战况,催促各地筹集粮草,安排粮草转运,一刻都不曾懈怠。 他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出御书房,看着天空中的飘雪,喃喃的问道:“西北有没有新消息传过来?” 门口的曹化淳看到他消瘦的身影,不由一阵心酸,皇上都半个多月都没沾床了,真是苦啊,问题张斌也不是一挥手就能将反贼剿灭的啊,那可是五十多万反贼! 他也知道,这几天西北那边战事已经进入关键时刻,但是,这两天的确没有消息传过来啊,他只能无奈的道:“回皇上,西北那边还没有消息,这大战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的,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一有消息,微臣保准给您送过去。” 崇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看着满天的雪花,陷入了沉思。 他怎么睡的着啊,张斌调集了戚家军、天雄军、秦军、川军、山西军、河南军足足十多万大军,对贼寇展开了最大规模的一次围剿,如果败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大明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可是大明一大半的精锐啊,全砸进去了! 张斌做事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包括孙传庭在内,只要军队一有行动,绝对第一时间上奏折通知他,他知道,这会儿孙传庭已经去子午谷伏击贼酋高迎祥所率的十余万主力了,而张斌那边,由于路途比较遥远,他只知道张斌已经拿下了郧阳、白河和旬阳,这会儿,张斌估计正在兴安州与另一个贼酋张献忠激战吧。 这会儿战场形势的确不错,但是,他还是放心不下啊,两路大军,只要有一路出了问题,那都将是一场灾难! 有时候,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凑巧,正当崇祯心忧西北战事,陷入沉思时,王承恩突然捧着一份奏折,飞快的从外面跑进来,他原本是想问下曹化淳,皇上是不是还趴在桌子上假寐呢,却不曾想,一抬头,正好看到崇祯站在御书房的门口。 他立马举起奏折边跑,边激动的高呼道:“皇上,捷报,捷报,西北捷报,五省总督张斌上奏,朝廷大军已经击败反贼张献忠部,拿下兴安州!” 崇祯闻言,脸上忧色尽去,他甚至激动的跑进风雪中,跑到王承恩跟前,一把夺过王承恩手中的奏折,就那么站在风雪中,展开奏折飞快的看起来。 张斌的奏折还是那么的简略,通篇就一句话: 微臣张斌谨奏,臣率大军六万余,腊月十六抵兴安州城与发贼张献忠部激战竟日,终克,此战歼灭反贼万余,俘虏反贼八万余,贼酋张献忠率五万余贼寇仓皇西逃,微臣拟休整三日再继续西进。 崇祯看罢,脸上终于露出了难得的喜色,他举着奏折,欣喜道:“好,好,好,双全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这时候,曹化淳举着把大油伞跑过来,遮在他头上,赔笑道:“皇上,西北既已大胜,您总该休息休息了吧。” 崇祯却是摇头道:“不行啊,这张献忠并不是最大的贼酋,高迎祥才是,光是击溃了张献忠部,还不能说西北已然大胜,只有击溃了高迎祥部才能算是真正的大胜。” 这事就是这么凑巧,他话音刚落,方正化又举着封奏折跑进来,激动的高呼道:“皇上,捷报,捷报,西北捷报,三边总督孙传庭上奏,朝廷大军已经击败反贼高迎祥部,活捉贼酋高迎祥!” 崇祯闻言,脸上顿时一片潮红,他激动的走过去,颤手接过奏折,展开了细细一看,真的,竟然是真的! 孙传庭率四万秦军于子午谷伏击反贼高迎祥部十余万主力,一个都没漏网,全逮住了,甚至连贼酋高迎祥都逮住了! 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孙传庭竟然能取得如此大胜,他捧着奏折看了一遍又一遍,没错,一切都是真的! “好!”崇祯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激动的道:“快,传朕旨意,令孙传庭速速派人将贼酋高迎祥押解进京,朕要祭告祖庙,昭示天下!” 紧接着,他挥舞着奏折,兴奋道:“这个孙传庭,很好,传朕旨意,擢孙传庭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兵部左侍郎。” 他说着说着,一晃神,手中的奏折竟然飞了出去,他抬腿想去接奏折,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差点就栽倒在雪地上,曹化淳见状,连忙把油伞一扔,一把扶住崇祯,又抬手捞过奏折,同时焦急的道:“皇上,您怎么了?” 崇祯揉了揉额头,勉强站稳了身形,这才洒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晃了一下神,西北接连大捷,朕这心里高兴啊!” 曹化淳闻言,含泪道:“皇上,您已经半个多月没休息了,求您去睡一觉吧。” 崇祯点头道:“好,伴伴你赶紧拟旨,拟完旨朕就去睡觉,这大过年的,你们也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皇太极却不想让他休息! 袁崇焕一走皇太极这心头的大石就放下去了,至于洪承畴,他相当清楚,就是个吹出来的统帅而已,什么剿贼得力那都是屁话,忽悠那些农民军首领,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这也能叫本事吗,他挥挥手就能宰掉数十万平民,压根就不用费什么口舌去忽悠那些农民军首领,直接杀就行了! 从后金的崛起过程可以看出来,不管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对大明朝堂的情况都了若指掌。 像沈阳之战,天启元年,辽东经略熊廷弼刚被魏忠贤想办法给撸了,努尔哈赤立马挥军进攻沈阳,结果连克沈阳、辽阳、海州等重镇,一路从沈阳打到广宁。 像宁远之战,天启六年,蓟辽督师孙承宗刚被气得辞职返乡,努尔哈赤立马挥军进攻关宁锦防线,一开始,那阉党派来的蓟辽督师高第简直就像在跟他打配合一样,下令关外所有军民撤回关内,大有把关宁锦防线拱手让给他的架势,要不是袁崇焕抗命死守宁远,整个辽东早就被后金收入囊中了。 像崇祯二年,蓟州镇刚经兵变,乱成一锅粥,皇太极立马率军从蓟州镇突入顺天府,一路直扑大明京城。 这次,皇太极又收到消息,袁崇焕被崇祯给撸了,而且,宣府镇、大同镇,甚至是山西屯卫精锐都被调去剿贼了,这么大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特别是近段时间,他听闻张斌已经率军将西北反贼逼入汉中,他立马通知后金八旗,蒙八旗、汉八旗在蒙元土默特部集结,他可比高迎祥和李自成精明多了,汉中,那就是绝地,进去了,要想活着出来,很难! 大年三十那天,他竟然比崇祯还先收到消息,反贼首领高迎祥已经全军覆没,而且,他本人都被三边总督孙传庭给逮住了,这还得了,如果让张斌继续围剿下去,反贼十有**是要被这货给剿灭了,他立马毫不犹豫的挥军南下,直扑大同镇。 大年三十下午,后金联军逼近大同镇,大年初一,后金联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阳和口突入长城,阳和卫、高山卫、镇虏卫、天成卫等阳和口附近的卫所在一天之内相继沦陷,百余里外的大同城岌岌可危! 宣大总督张宗衡吓了一大跳,连忙命人八百里加急向京城报信。 大同离京城总共还不到八百里,初二早上,刚休息了一天的崇祯便收到了消息。 崇祯闻讯也吓了一大跳,这会儿,整个山西境内都没有什么兵力,建奴要发起狠来,把整个山西都占领也不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呢,抽调京城附近的军队前去救援吗? 别开玩笑了,建奴的机动能力强那可是出了名的,大同镇离京城总共也就几百里,把京城附近的兵力全调走,建奴要突然扑向京城,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崇祯匆匆看了一下地图便发现,离大同镇或者说离京城最近的唯有辽东军,而这个时候辽东正是冰天雪地之时,辽东军主力大多都集结在将近将近两千里外的辽河沿岸,能不能赶到京城还是个未知数! 这个洪承畴,到底怎么回事,袁崇焕当初虽然也“引”得建奴来京城附近撒野,人家好歹知道撵着建奴的屁股赶到京城,但是,这会儿辽东的洪承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的目光不由习惯性的投向两千里外的西安和汉中,或许,这个时候,调张斌和孙传庭前来京城勤王更靠谱一点,至少从西安到京城的路还没被冰封住,辽东他真有点不敢指望了,依这会儿这天气,他都不能确定,传旨的人能不能越过千余里冰封区,赶到辽河沿岸。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反贼不反贼了,如果让建奴占了山西或者逼近京城,那可比反贼可怕多了,反贼不一定敢进攻京城,建奴却是绝对敢的,因为他们已经进攻过一次了! 思虑再三,他还是命人八百里加急向西安,向汉中传旨,令张斌立马率军回援山西,将偷袭大同镇的建奴打回去。 这个时候的驿站并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被裁撤,传讯速度还是相当快捷的,不到三天,远在长安县的孙传庭便收到了崇祯的旨意,不过,他并没有马上行动,因为崇祯的旨意主要还是让张斌率军回援,并不是让他率军回援,可能,崇祯觉得,就算五万秦军全部赶往大同镇都不一定干得过建奴吧。 而此时,张斌已经击败李自成所率的农民军主力,拿下了汉中,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李万庆、革左五营已经吓得四散奔逃,散入秦岭中的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张斌已经命人传讯,令孙传庭率秦军在陈仓道、褒斜道和傥骆道的北出口埋伏,而他自己则准备率军三路并进,撵着反贼往北跑,让他们自己自己趟进孙传庭的埋伏圈。 可惜,他还没收到孙传庭的回复,崇祯的旨意便到了,命他马上率军回援山西,将偷袭大同镇的建奴打回去! 如果是其他人接到这样的命令,估计能气得吐血,正当反贼马上就要被剿灭了,却因为建奴的入侵前功尽弃,不气得人吐血才怪! 要说这事还真不是凑巧,历史上,皇太极总是在农民军陷入绝望的时候,从天而降,为他们把官兵引开,让他们获得喘息之机,从而死灰复燃。 比如崇祯九年,农民军被孙传庭和卢象升打的找不着北,高迎祥、张献忠相继被卢象升大败于河南,高迎祥同样在子午谷被孙传庭埋伏,全军覆灭,本人也被孙传庭活捉,而张献忠则被逼的率残部逃到老家,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皇太极却在此时率军入侵,连破京城附近的昌平等十六城,逼的崇祯没办法,只能调卢象升回援京城,张献忠获得喘息之机,很快又恢复了元气。 又比如崇祯十二年,李自成被孙传庭打的只剩十八骑,躲入深山之中,张献忠也被熊文灿率大军包围,不得不投降朝廷,眼看着农民军就要不行了,又是皇太极,率军攻破山东济南府,逼得崇祯没办法,只能将大部分兵力调去增援,张献忠和李自成又获得喘息之机,再次复起。 这一时期,张献忠和李自成有没有主动联系皇太极已无法查证,但是,皇太极绝对是有意在帮助农民起义军,消耗大明的实力。 像张斌这种情况,眼看着就要剿灭农民军了,皇太极却突然挥军入侵,在历史上不止发生过一次! 张斌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当然不会,他原本就没有想在这个时候彻底剿灭农民军,甚至,如果将李自成和张献忠逼入了绝路,他还会想办法网开一面! 他之所以会这么想,养寇自重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农民军还没有完成他们的“历史使命”,他们还没将皇室宗亲清理干净! 皇室宗亲这颗毒瘤,大明朝堂上下谁都不能去碰,唯有借农民军之手除之! 所以,他收到崇祯的旨意,立马毫不犹豫的挥军北上,只留下三万川军镇守汉中,两万秦军镇守关中,其他地方,压根就没去管,就好像忘却了一般。 他的意思很明显,汉中和关中没有多少皇室宗亲,你们就不要去搞了,要搞,就去山西、去河南、去湖广,那些地方皇室宗亲多的很! 第七卷 第五十九章 望风而逃 大同府蔚州城,一场惨烈的攻防战正在进行,进攻方正是皇太极率领的螨清联军,而防守方只是蔚州知州组织的数千乡勇和少的可怜的数百边兵。 皇太极面无表情的矗立在蔚州城北门外,冷冷的看着前面的攻城步卒,在他身后,三万满洲铁骑排着整齐的方阵,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是在保护,又像是在威慑。 城墙上滚石檑木不断的向下倾泻,攻城步卒被砸的鬼哭狼嚎,惨叫不止,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这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攻城步卒的确和他没多大关系,因为那些都是蒙元步卒,根本就不是他手下的满八旗精锐,死多少,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次他还是没带手下精锐重甲步兵过来,因为他此行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攻城略地,而辽东那边也必须派人留守,洪承畴虽然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假统帅,手下却有十余万辽东军,还有皮岛的毛文龙也一直虎视眈眈,他不得不防。 所以,这次他只是带来了满洲八旗的骑兵,其余骑兵和步卒都是蒙元诸部集结起来的,甚至汉八旗的步卒他都没带,都留在辽东驻守了。 这一场攻城战并没有持续多久,厮杀了不到两个时辰,蒙元步卒便占领了北面城墙,很快,北门大开,蒙元步卒和蒙元骑兵如同蝗虫般的涌入城中,开始疯狂劫掠,钱财、粮食、女人、牲畜等等,只要能抢的,他们一样都不放过,城里顿时响起各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宛如人间地狱! 这时候,皇太极脸上才露出一点笑容,他回头亲切道:“岳托,你带着豪格领一万骑兵进去,注意,不要和蒙八旗的人起冲突。” 他的长子豪格闻言,不由满脸涨红,兴奋不已,岳托则是沉稳的拱了拱手,随后点了一万骑兵,带着迫不及待的豪格往城中冲去。 这下,蔚州城里的平民百姓更惨了,因为满洲八旗连男女老幼都不放过,在他们看来,这些,都可以抓回去当奴隶! 城中的劫掠正在进行,五万螨清骑兵却围在城外一动不动,直到有人来报,其他三面城墙都已经拿下,城中再无任何抵抗,皇太极这才下令道:“阿巴泰、阿济格、多尔衮、济尔哈朗,你们各率本部精骑去周边收集粮草。” 所谓收集粮草其实就是抢,不光是粮草,什么都抢! 很快,三万满洲精骑便如同一帮野人般,兴奋的嚎叫着,往四面八方散去,新一轮的劫掠开始了,整个蔚州都将变成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这种事,皇太极做起来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在他看来,战争就是这样冷酷无情,螨清与大明终究有一个要倒下去,无论谁赢了,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对方的势力清洗干净,没有任何仁慈可言。 而此时,京城皇宫之中,崇祯又连续好几天没有休息了,告急的奏折就如同雪片般的飞来,大同告急、怀仁告急、浑源告急、广灵告急、蔚州告急,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建奴就攻占了大同镇将近一半的城池,除了大同府城有宣大总督张宗衡率数千边兵在苦苦支撑,暂时还不会落入建奴之手,其他地方根本就没什么防御力,建奴到处,简直是鸡犬不留,财货粮食、家禽牲口、男女老幼,都被建奴洗劫一空,再这样下去,大同镇就要变成荒无人烟的鬼域了! 这个时候,崇祯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不敢调动京城附近的兵马,蔚州离京城已经不足六百里,如果建奴突然往东,直扑京城,以建奴恐怖的机动能力,甚至不需要三天,他们便可以抵达京城,这个时候,他怎么敢妄动,他唯有期待张斌,快点,快点,再快点。 张斌也没有办法啊,他接到旨意的时候正在汉中呢,要赶到京城附近的大同镇谈何容易。 再说,建奴可不是农民军,如果带的人少了,反被建奴给打的抱头鼠窜也不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选择先穿越秦岭与孙传庭汇合,带足了人马,他才能去跟皇太极一分高下。 秦岭六道,他选择了最好走的褒斜道。 褒斜道又名斜谷道,是遁汉水支流褒水及渭水支流斜水两条河谷而成的一条谷道,宋元以来,均以斜谷道为入蜀大驿道,其道路倒没有子午谷那么难走,但是,路程却比子午谷要长,有将近八百里左右。 如果是八百里加急,可能不需两日即可穿越,问题张斌可不是单人单骑,他带着戚家军、天雄军、山西军足足六万人马呢,再加上粮草辎重,一天能行进百余里就是极限了。 这其中还有不少被击溃的贼寇骑兵,左一股右一股的,不搭理他们还不行,还要派人把他们赶进深山,免得他们在路上捣乱,就这样,他足足走了十天,才穿越褒斜道,来到眉县附近。 这个时候,孙传庭已经带着三万秦军和从高迎祥那里缴获的将近三万匹战马在那里等候了,加上这三万匹战马和三万秦军,张斌手底下已经集结了九万大军和五万余匹战马,这个时候,他才有了跟皇太极叫板的实力,有了五万余匹战马,大军行进速度也成倍增加。 他在眉县稍微休整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率九万大军穿过西安府,经绥德州过黄河进入太原府,一路往大同镇狂奔而去。 皇太极这次虽然没有带重甲步兵和汉八旗步卒,手下兵力其实也有不少,光是蒙元诸部集结的骑兵和步卒就超过了十万,如果再加上他亲率的六万满洲铁骑,他手下足有十六七万大军,堪堪是张斌的一倍。 如果他依据占领的城池和张斌死磕,虽然不一定干的过张斌,但干的张斌五劳七伤,损失惨重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但是,怪事出现了,张斌刚率军狂奔十余天,赶到大同镇南边的朔州,盘踞在怀仁的蒙元守军竟然望风而逃,直奔阳和卫方向而去! 张斌这个奇怪啊,他得到的情报,皇太极正率将近二十万大军在大同镇肆虐呢,他手下总共才九万人马,而且赶了二十余天的路,早已经疲惫不堪,皇太极不给自己来个迎头痛击就算不错了,望风而逃,这是几个意思? 皇太极难道怂了吗? 这个,张斌还真不怎么信,皇太极就算再怂,也有十余座城池在手,他哪怕什么计谋都不玩,就跟自己来个坚守不出,自己要攻下这十余座城池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皇太极手下可不是农民军,就算是蒙元诸部的杂牌军也比普通屯卫要强,如果他们据城死守,自己这边的伤亡简直无法估量。 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皇太极在跟自己玩诱敌之计,这家伙想引得自己率军去追,因为他手下人马早已疲惫不堪,再追个几百里,估计会精疲力尽,到时候皇太极在集结大军给自己来一波埋伏或者偷袭,那自己伤亡就惨重了。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鲁莽,张斌并没有率军奋起直追,而是步步为营,先赶到怀仁,休整了一天,又往大同城赶去,怀仁离大同城已经不到百里,第二天下午,他便率军赶到了大同城外,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原本在此围攻的蒙元大军竟然也望风而逃,屁都没放一个就跑了,他率军一路来到大同城外,竟然连个敌军的斥候都没遇到过! 张斌率援军到来,宣大总督张宗衡自然是激动不已,他手下这会儿总共还不到一万边兵,建奴却有十多万大军,如果建奴拼命攻城,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坚守多久,他甚至已经做好殉国的准备了,没想到,远在汉中剿贼的张斌竟然神奇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张斌却一点都没有激动,因为皇太极的表现太奇怪了,兵力占优势的情况下建奴会怕明军,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历史上,别说兵力占优了,就算是兵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建奴也会毫不犹豫的向明军发动攻击,像萨尔浒之战,明军号称五十万大军,去进攻总人口还不到五十万的建州女真部,努尔哈赤都敢主动进攻,将明军各个击破,这会儿十六七万对九万,皇太极会怕才怪! 皇太极到底想搞什么名堂呢? 张斌不敢轻举妄动,他进驻大同城之后,立马派出侦骑四散查探,想看看皇太极是不是在哪里设伏,又或者集结骑兵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 查探到的结果简直让他下巴都快惊掉了,他进驻大同城之后,螨清联军竟然吓得主动放弃大同城以南所有城池,撒丫子直往北逃,简直就跟逃命一样。 浑源的守军跑了,广灵的守军跑了,蔚州的守军跑了,甚至,皇太极所率的满洲八旗主力骑兵也跑了,张斌没有费一兵一卒,便收复了大同镇将近九成的失地,只有阳和卫、高山卫、镇虏卫、天成卫等阳和口附近的几个卫所还在建奴的控制之中。 皇太极莫不是突然中风了吧,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呢? 皇太极当然没中风,因为他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会儿他已经掠夺了将近二十万人口,粮食也抢了将近五十万石,还有各类金银财货加起来足足价值两百多万两白银,他已经赚翻了,而且,张斌也被他逼的辗转两千多里,从汉中一路跑到大同镇,那些反贼应该早已乘机逃之夭夭了,大明剿灭反贼的计划也被他给破坏了,他为什么还要跟张斌拼命呢? 虽然说两军相逢勇者胜,但是,打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比谁猛,谁不要命,打仗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利益。 现在,皇太极好处也捞到了,张斌也被他耍的狂奔了两千多里,可谓赚大发了,再打那也是两败俱伤,他知道张斌这会儿肯定收拾不了他,但他同样收拾不了张斌啊,打来打去,徒增伤亡而已,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决定撤退,不玩了! 正当张斌派人在大同镇四处山谷要隘拼命寻找他满洲八旗的主力埋伏或者隐藏地点时,他已经率满八旗和蒙元部落所有骑兵和步卒押着俘获的“奴隶”,带着劫掠到的粮草物资施施然出了阳和口,往土默特部方向去了。 这家伙可能是《三国演义》看上瘾了,他为了恶心张斌一把,竟然命人在阳和卫和高山卫的城墙上摆满了草人,还给草人胡乱套了些衣服,而且还在城头上插了无数满八旗和蒙八旗的旗帜,让人远远看上去还以为这两处有很多人驻守呢,其实,连里面的平民百姓都被他掳走了,这两处完完全全就是两座空城,一个人都没了! 张斌当然也看过《三国演义》,但是,他却没想到皇太极会给他来这么一出。 他将侦骑遍布了整个大同镇,都没找到皇太极的主力所在,这个时候,他才整顿兵马,留下两万山西军守大同城,然后率领戚家军、天雄军、三万秦军和两万山西军总共七万人马,排着整齐的阵形,小心翼翼的往阳和卫方向赶去。 阳和卫距离大同城总共都不到两百里,不到两天时间,他便赶到了阳和卫城外,他举起望远镜往城墙上一看,好悬没有气得一口血喷出来,城墙上哪里有什么守军,全是些草人! 他派了一队特战营精锐用钩锁攀上城墙一看,整个阳和城果然人去楼空,甚至连个平民百姓都没有! 皇太极真的跑了吗? 他又命人快马加鞭赶到相聚不到五十里的高山卫,情况一模一样,高山城同样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下,他终于信了,皇太极是真的跑了,临走之前还跟他玩了出“空城计”。 张斌这个哭笑不得啊,他仔细想了想便发现,皇太极真的没必要跟他在这里打,因为大同镇离辽东太远,皇太极就算把这里占了,也没多大用处,反而会拉长补给线,空耗粮草。 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被习惯性的思维给左右了,建奴率十多万大军入侵,不干几仗狠的,他们能退走吗? 现在想起来,还真能,这会儿皇太极人也抢光了,粮食也抢光了,钱也抢光了,整个大同镇东边和北边都已经被他洗劫一空了,他还留下来干嘛,硬要跟自己干几仗才舒服吗! 第七卷 第六十章 猜忌 崇祯八年这个年节,京城老百姓可谓过的跌宕起伏。 眼看着快要过年了,南直隶传来消息,反贼复起,攻克中都凤阳府,连皇上的祖坟都让人给刨了,皇上还因此下了《罪己诏》,整个京城可谓阴云密布,每个人都如心头压了一块大石一般,压抑无比。 直到年节那天,西北才传来消息,五省总督张斌和三边总督孙传庭大破贼寇主力,反贼貌似就快被剿灭了,可惜,京城老百姓还没来得及庆祝一番,建奴又来添乱了。 正月初二,大同镇告急,十余万建奴大军趁山西兵力空虚,一举从阳和口突入关内,不到半个月时间,大同镇便有大半城池落入建奴手中,京城都差点戒严了,这年节简直没法过了。 不过,这年节将将要完,大同镇又传来消息,五省总督张斌率大军回援,建奴望风而逃,才几天时间,建奴便跑的一干二净,大同镇危机解除了! 这下,京城老百姓总算可以放肆庆祝一番了,这个年节仿佛推迟了二十余天一般,到了正月二十几号,整个京城又张灯结彩,变得热闹非凡。 这个时候,崇祯也相当高兴,贼酋高迎祥已经被押解进京了,反贼已经被张斌打的四散奔逃,一时半会儿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建奴也被张斌给吓走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大明貌似又中兴有望了。 正当他准备祭告祖庙,昭示天下,将贼酋高迎祥凌迟处死时,内阁首辅温体仁突然跑过来求见了。 这段时间,温体仁仿佛就如同消失了一般,特别是中都凤阳府被贼寇攻陷一下,崇祯貌似就没见过温体仁了,他要忙着罪人罪己,又要忙着组织大军去剿灭反贼,没有时间召见温体仁,这倒情有可原,问题温体仁你一个内阁首辅,朝廷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闻不问,不献一计一策,甚至都不帮崇祯分一点忧,直接玩起了失踪,这是几个意思! 崇祯倒没怎么计较这事,因为他这会儿高兴。 温体仁也会挑时间,他知道崇祯一高兴就不会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特意选择这个时候来求见崇祯,讨个喜,露个脸,证明他这个内阁首辅还在,更重要的,他要在崇祯心里埋根刺,让崇祯继续猜忌张斌! 俗话说,有人欢喜有人愁,张斌剿平贼寇,赶走建奴,京城大部分人都很高兴,但温体仁和他的党羽们却不属于这一部分,他们属于愁的那一部分。 原因很简单,因为张斌跟他们不是一路的。 如果这些功绩都是洪承畴做出来的,他们自然会欢喜的不得了,问题,这些功绩都是张斌做出来的,他们就高兴不起来了,在他们心里,大明的利益是次要的,他们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张斌这样携大胜回朝,崇祯很有可能会“不计前嫌”继续宠信他,这样一来,朝廷又出现了一个足以和他们抗衡的人,或者说,一股足以和他们抗衡的实力,他们还怎么掌控朝廷,怎么为所欲为! 所以,温体仁要想方设法让崇祯继续猜忌张斌,就算不把张斌撸了,也要让他得不到崇祯的重用,让他不能影响他们掌控朝堂。 当然,温体仁不会傻乎乎的一上来就编排张斌的不是,崇祯这会儿正因为张斌做出的功绩而高兴呢,你一上来就张斌这不对,那不对,崇祯会听你的才怪。 他一开始压根就没提这事,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就开始大肆吹捧,将这段时间所有功劳尽量往崇祯身上“栽”,捧的崇祯晕乎乎的,让崇祯以为,张斌之所以能剿平贼寇,赶走建奴都是因为皇上英明神武,而不是张斌有多能耐。 还别说,崇祯就爱听这个,他的确为剿平贼寇,赶走建奴,废寝忘食,殚精竭虑,温体仁说的很对啊! 温体仁一直在偷偷注意崇祯的表情,当崇祯那尾巴越翘越高时,他突然郑重的道:“皇上,微臣觉得有件事很蹊跷,不知当不当说?” 崇祯不知是计,他一看温体仁这郑重的表情,立马忍不住好奇道:“噢,什么事,你说。” 温体仁假假意思犹豫了一下,然后便扭扭捏捏的:“皇上,微臣感觉大同镇这事有蹊跷啊。” 崇祯这好奇心成功被勾起来了,他忍不住追问道:“有什么蹊跷?” 温体仁认真的道:“皇上,您没发现吗,张斌一来,皇太极就跑了,甚至,张斌都没费一兵一卒,皇太极便望风而逃,皇太极有这么怕张斌吗?不可能啊!他们简直就跟在演戏一样,太假了!” 崇祯不由更好奇了,他下意识脱口道:“演戏?他们为什么要演戏?” “嘿嘿,上当了。”温体仁在心里阴阴一笑,表面上却是装作惶恐道:“皇上,您想啊,张斌这会儿手下可有九万精锐,如果没有任何事,皇上您会让他率军来京城附近吗?这会儿,建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竟然助他率军来到了京城附近,他如果顺势率军进京会怎么样呢?皇上,微臣斗胆提醒一句,董卓之乱不可忘啊!” 崇祯闻言一愣,董卓之乱他当然知道,东汉末年,董卓率西凉军进京,专权祸国,废立汉帝,将献帝捏在自己手里,从此皇权旁落,大汉皇帝完全成了一个傀儡。 想到这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张斌会这么做吗? 从他一贯的表现来看,他应该不会这样,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他想学董卓,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办!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崇祯皱眉沉思了一会儿,随即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温体仁一看他这表情,心中得意一笑,随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很快,崇祯便下旨,命张斌将山西边兵遣回宣府镇和大同镇,将山西屯卫遣回太原府,分别交由宣大总督张宗衡和山西巡抚许鼎臣统领 同时,他还命孙传庭率三万秦军回防陕西,以防止反贼死灰复燃,又命戚家军留在大同镇驻守,天雄军前往宣府镇驻守,以防止建奴再次从山西方向入关。 这意思,就是让张斌一个人光着屁股回京啊! 张斌收到崇祯的旨意着实懵逼了一阵,崇祯这什么意思啊,把人全遣散,这仗不用打了吗?反贼可还没完全剿灭,建奴更是毫发无伤,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他真不明白崇祯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很快就收到了曹化淳的密信,原来是温体仁亲自出马,在崇祯面前阴他! 张斌真的出离愤怒了,这个奸妄小人,心里就只有争权夺利,完全不顾国家危亡,他知道,这种人已经完全没了底线,大明亡不亡对他们并没有多大影响,大明如果亡了,他肯定会去当汉奸,到时候,照样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阉狗,找死是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对温体仁真的忍无可忍了,狗东西,你以为学了魏忠贤的无耻就可以天下无敌了吗?想死,爷成全你! 他原本还想通过正规手段让崇祯看穿温体仁这个奸妄小人的真面目,现在,他发现,崇祯那脑子,根本就玩不过温体仁,想让崇祯自己看穿温体仁,那简直就是做梦,说不得,自己只有帮帮他了。 张斌气愤归气愤,但并没有乱了方寸,他完全按崇祯的旨意,将手下九万大军遣散到指定的区域,随后,便带着几个亲卫默默的赶回京城。 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立下大功的朝廷重臣回京,皇帝就算不亲自去接一下,再怎么说也应该派个同等级的朝廷重臣去意思一下,以笼络人心,但是,崇祯因为温体仁的谗言,对张斌再次心生芥蒂,明知道他这两天就要回京了,竟然不闻不问! 张斌就这么悄声无息的回来了,当然,这次并不是他有意隐瞒,他是光明正大的回来的,但是,没人搭理他啊! 这种待遇,对于功臣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崇祯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做已经完全失去了张斌的心,他以为,皇帝真的是真命天子,谁都要按他的意志行事,他也不想想,要真是这样,他的父兄又怎么会死的不明不白,他自己都这么勤勉了,大明为什么还是每况日下! 张斌自然是气得咬牙切齿,当天晚上他便召集先期赶回京城的张差、李定国等人和原来留在京城的孙标、赵兴等亲信开了个会,命令他们密切监视温体仁,调查温体仁所做的一切,他,要确凿的证据,一把干翻温体仁这个无耻小人。 第二天一早,丑时三刻,张斌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个亲随,走出府邸,慢慢悠悠的走向长安左门,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看到他的官员却都是大吃一惊。 他,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回来了,皇上,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于是,奇葩事出现了。 当初张斌被崇祯猜忌,撸掉了一切实权职位,出任詹事府詹事,专门负责教导太子,朝臣对他都避之唯恐不及,这点可以理解。 但是,这会儿张斌转战数千里,打的反贼偃旗息鼓,吓得建奴望风而逃,朝臣对他竟然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甚至,走了一路,直到午门前,连个跟他打招呼的都没有! 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样的朝堂? 正当张斌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感叹世态炎凉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个声音惊喜道:“大人,您回来了啊?” 张斌闻言,回头一看,是他的下属,詹事府少詹事孔贞运。 这老头为人还不错,是当今朝堂少有的正直官员,张斌对其印象还是很好的,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张斌自然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微笑着点头道:“是啊,昨天刚回来。” 孔贞运闻言,由衷钦佩道:“大人率军转战数千里,剿平贼寇,惊退建奴,属下着实钦佩,可惜属下才疏学浅,对兵法更是一窍不通,真恨不能在大人手下当个功曹小吏,随大人征战四方啊!” 张斌闻言,不由洒笑道:“孔大人谦虚了,这领兵打仗只是微末之学,哪比得上孔大人榜眼之才,锦绣文章传世啊。” 孔贞运连忙拱手道:“大人,您这,真是折煞属下了,什么锦绣文章传世,属下哪有那本事。” 他们正聊的热火呢,后面突然又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咦,大人,您真回来了啊!” 张斌不回头都知道,来人是他另一个属下,状元郎文震孟。 对这个刚正不阿的直肠子,他真有点怵,算了,还是别跟他聊正事,这家伙,要犯起倔来,着实恐怖。 张斌干脆打趣道:“怎么了,文起,不欢迎啊?” 文震孟闻言一愣,随即失笑道:“大人,您说笑了,属下日夜都盼着大人回来呢。” 张斌引开话题道:“这段时间,太子的学业如何啊,你们有没有轮流去教导啊?” 孔贞运闻言,老老实实的拱手道:“大人交待的事,我们怎敢懈怠,大人放心,我和文起兄一日都未曾拉下,太子已经将《千字文》背的滚瓜烂熟了,大人要再不回来,我们都想写信请示您,是不是要开始教***四书五经呢。” 张斌闻言,欣慰的点头道:“嗯,很好,我今天去检查一下太子的学业,如果没问题了,就开始教导太子四书五经吧,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一说起四书五经,文震孟和孔贞运都来劲了,他们就是专门研习这个的,要说建议,那几天几夜都讲不完啊。 三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闲聊着,完全没有在意其他朝臣惊诧的目光,直到午门鼓响,张斌才率先走到詹事府的班列排好,至于兵部那边,张斌都懒得去了,按崇祯这意思,他这兵部尚书怕是做不成了,他干脆就当不知道自己是兵部尚书一般,压根就不去兵部的班列领头。 寅时,早朝准时举行,一开始,崇祯还没注意到张斌已然回来了,奏对的时候,他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张斌站在詹事府的班列前方,顿觉尴尬无比,这事,他自己都觉着自己做的有点不厚道。 但是,他并不后悔,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董卓之乱”可不是开玩笑的,自己防范于未然绝对是有必要的。 他甚至在想,怎么把张斌兵部尚书的职位给撸了! 第七卷 第六十一章 见鬼了 崇祯不但生性多疑、刚愎自用,他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耳根子软,容易上当受骗。 他因为温体仁一句话就猜忌张斌这样的大功臣看似荒唐,其实,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荒唐,历史上,更荒唐的事他都干过呢。 比如,崇祯十一年到崇祯十二年,建奴入侵,卢象升被阉党余孽薛国观、太监高起潜和权臣杨嗣昌联手阴掉,憋屈的在巨鹿战死,崇祯慌了神,连忙调孙传庭和洪承畴进京勤王。 都那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听信薛国观、高起潜和杨嗣昌的谗言,不准孙传庭进京城朝见,而对洪承畴他又是派人慰劳,又是下旨让其进宫觐见,行事如此偏颇,荒唐,把孙传庭都给气病了,后面孙传庭因病告休,他竟然又听信谗言,把孙传庭抓起来关了四年,直到反贼不可收拾了,才将孙传庭放出来,让其去跟李自成拼命! 或许,他认为当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又或许,他认为自己很聪明,能把手握重兵的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会儿,他自认为很机智的把张斌手里的兵权剥离了,避免了一场“董卓之乱”,接下来,他只要张斌手里兵部尚书的职权也剥离了,然后给他点甜头,让他继续教导太子就行了。 他感觉张斌就是把宝刀,遇到敌人,抽出来一挥,敌人便倒下了,没有敌人的时候,还是收进刀鞘比较好,免得把自己伤到了。 这天早朝,他一直在考虑张斌的问题,以致奏对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早朝一结束,他便迫不及待的命人将张斌招到御书房,准备收刀入鞘了。 还好这会儿张斌还有另一个用途,那就是教导太子,要是没这个用途,他还真有可能像历史上对付孙传庭一样,没用的时候就把人关起来,临到要用了,再放出来,让人去拼命! 张斌这会儿心里着实恼火至极,不过,他倒还没有恼火到要弄死崇祯的程度,因为他知道,这种形势下,弄死崇祯,只有可能令情况更差。 很多人都认为,在古代造反自立,自己当皇上,就跟喝稀饭一样简单,其实,哪有这么简单。 像这会儿,大明的皇室宗亲数十万,光弄死一个崇祯有什么意义,绝对会有大臣拥立其他皇室宗亲。 而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就是福王朱常洵那个混蛋加王八蛋,因为福王朱常洵是崇祯的亲叔叔,那家伙如果当了皇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把太子捏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不过,这同样是个不大靠谱的想法,明朝可不是汉朝,想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几乎等同于做梦,像瓦刺太师也先就想这么玩一下,他想着把英宗捏手里就可以将大明玩弄于股掌之间,结果,人家直接拥立代宗,根本就不尿他! 所以,现在这情况,就算知道崇祯是个糊涂蛋,也得忍着。 这个忍并不是什么都不干了,但凡能成大事的人,不管面对任何困难,都能想出解决之道,面对崇祯这么个糊涂蛋,张斌也有办法。 崇祯不是糊涂吗,别人能忽悠他,自己也能啊。 你喜欢被忽悠是吧,那我就好好忽悠忽悠你,让你跟着我的指挥棒转,这就是张斌的解决之道! 这对君臣,一个是心存猜忌,但还想好好利用别人;一个是下定决心,准备好好忽悠忽悠人,见面的时候,还是相当和睦的。 崇祯是一直保持着迷之微笑,张斌也一直保持的恭敬的模样,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假装高兴道:“双全,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段时间烺儿可一直念叨着你,想让你教他读书识字呢。” 这意思不就是想让自己放下所有实权,继续教太子吗,好啊。 张斌恭敬的道:“微臣这段时间也一直忧心太子的学习,好在现在反贼主力已经被击溃,建奴也逃回辽东去了,微臣总算可以安心回来继续教太子殿下了。” 这家伙,挺识趣啊,崇祯闻言,不由欣慰的道:“嗯,双全,这次的确辛苦你了,率大军转战数千里,屡立功勋,应该好好褒奖一番,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你他吗不想赏赐别人就直说吗,有这么问的吗,谁还敢当着你皇上的面要赏赐啊,张斌这个恼火啊,他只能顺着崇祯的意思道:“这都是微臣应该做的,不敢要什么奖赏。” 没想到,崇祯却是坚持道:“这怎么行,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样吧,朕进封你为太子少师,以示褒奖。” 太子少师,从一品,听上去是个了不得的职位,其实,就是个虚衔,洪武朝和永乐朝那会儿,三公和三孤的确是了不得的大官,但是自宣德、正统年间以后,三公和三孤都成了虚衔,多为勋戚文武大臣的加官和赠官,就如同武职里面的左右都督一般,就是个一品的虚衔,其实手下并无一兵一卒。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官居一品了,这个安慰奖还算不错,张斌连忙拱手作揖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关切道:“双全,你要教导太子,这兵部的事必然时间去管,要不这样吧,兵部尚书之职你先挂着,兵部的事你也无需去管,朕来给你安排。还有,这会儿反贼也销声匿迹了,五省总督暂时就不需要设置了,朕先给你免了,你看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我能说不行吗,这个兵部尚书其实没什么好争的,崇祯要不信任你,照样没实权,挂个名就挂个名,无所谓了,张斌干脆再次拱手作揖道:“多谢皇上恩典。” 这次君臣见面到此就算是圆满结束了,崇祯是如愿将张斌再次架空,张斌也假假意思博了个乖巧的形象,至于忽悠这个糊涂蛋倒不必急于一时,因为这会儿温体仁权倾朝野,党羽遍布整个朝堂,他还没想好从那里动手呢。 张斌出了御书房便径直赶往文华殿,在那里,小太子朱慈烺已经拉着郑成功上蹿下跳开了,师傅终于回来了,他又可以出宫去吃好吃的了,还可以跟小香香和小洋洋痛痛快快的玩耍一番,他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师生见面,又是一场欢喜,小太子朱慈烺那是一溜烟窜过来,直接扑进张斌怀里,张斌也像对待自己的儿女一样,使劲在他小脸蛋上亲了几口。 这下张斌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学生,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他已经把朱慈烺当儿女一样看待了。 小太子朱慈烺那更不是装的,他跟张斌是越来越亲了,有时候甚至超过了他的父皇崇祯,因为崇祯一遇上国家大事就废寝忘食,几天甚至几十天见不到人影那是经常有的事,哪像张斌,几乎天天陪伴着他,除了这次领兵出征,其他时候,每天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比父皇、母后、皇伯母加起来还要长。 师生互道了一番离别之情后,张斌便开始考校朱慈烺的功课了,这小太子果然聪慧异常,《三字经》和《千字文》他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对其释义也了若指掌,不管张斌怎么提问,他都能对答如流。 张斌欣慰不已,还未到午时,他便宣布,带朱慈烺出宫去玩,去吃好吃的,以示奖励。 朱慈烺自然高兴的手舞足蹈,算算时间,他都快三个月没见小香香和小洋洋等玩伴了,着实想念的很。 张斌貌似又老老实实干起来教太子读书的活计,虽官居一品,却从不干预朝堂之事,甚至早朝的时候都一语不发,站在那里,就跟一座雕塑一般。 崇祯对此相当满意,温体仁也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转而将目标指向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因为现在朝堂之中的重要衙门就都察院和户部没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户部纯粹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衙门,由于大明财政吃紧,户部不但捞不到钱,还一天忙的焦头烂额,再加上户部尚书曹珖也不热衷权势,就知道蒙头干活,所以,他并没有急着去掌控户部,倒是这个都察院,掌管着监察百官的权力不说,原本还是“他的”衙门,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抢了去,他自然要夺回来。 于是,京城之中又开始暗流涌动,一到晚上,便鬼影祟祟,就如同阎王爷在京城开了扇门一般。 这些鬼影自然不是真正的鬼,他们都是身穿夜行衣的练家子,这会儿,京城足足有三波人马在暗地里调查朝堂官员。 第一波自然是张斌手下的亲卫,他足足在京城安插了上万亲卫,平时就是负责收集情报的,这会儿他一动怒,京城那些贪官污吏可就惨了,不知道多少人被他查了个底朝天,尤其是温体仁的党羽,一个个晚上睡女人的时候都被张斌手下的亲卫监视着! 另一波就是温体仁手下的亲信了,别看温体仁一路当官当的都是文官,他手下的打手也不少,这些大多都是从浙党官员培育的武职官员手下层层选拔出来的,有屯卫、有边兵、甚至连厂卫和锦衣卫都有,具体有多少人,除了温体仁,谁都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手下的亲信肯定没有张斌的亲卫多。 还有一波原本是不用穿夜行衣的,因为他们是锦衣卫,暗中监视朝堂官员原本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可惜崇祯对阉党之祸有阴影,他害怕有人利用锦衣卫和东厂排除异己,所以没有赋予骆养性暗中监视朝堂官员的权力,骆养性没办法,只能在暗中偷偷的搞,这波人反而是最少的,因为骆养性害怕崇祯知道他在暗中监视朝堂官员,所以,不是他的绝对亲信他还不敢派出去监视别人,而他的绝对亲信并不是很多,锦衣卫毕竟是皇上的私军,大部分还是忠于皇上的,而不是忠于他的。 如果这晚上光是温体仁偶尔派出的亲信和骆养性偷偷派出来的锦衣卫,那“鬼”撞“鬼”的概率还很小,京城毕竟这么大,一晚上,几个人或者十几个人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的行动,相互之间要撞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张斌手下上万人这一行动起来,马上就撞见鬼了,他们很快便发现,自己负责的区域内竟然还有其他人穿着夜行衣在鬼鬼祟祟的行动! 张斌一开始还不怎么在意,因为他知道骆养性也在暗地里监视其他官员,他只是派人跟骆养性打了声招呼,告诉他自己也派出了一些人在调查,让骆养性不要大惊小怪。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负责京城西南边的李定国和白文选无意中发现,有人在监视黄承昊的府邸。 黄承昊可是他手下的暗子,这个骆养性清楚啊,这家伙想干嘛? 张斌干脆让人将骆养性叫过来,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会儿骆养性要和张斌会面就简单多了,因为他的府邸也在锦衣卫衙门附近,这一块的住户,除了锦衣卫,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张斌手下的亲卫,,他晚上穿个夜行衣,随意往张斌亲卫住的宅院一窜,自然会有人带他去见张斌,他压根就不用上房翻墙那么麻烦了,只要注意别让外人认出他来就行了。 这天晚上亥时,张斌一个人慢步走入后花园,来到东南角的一个凉亭中,貌似是闲的蛋疼,出来赏月的,其实不然,他是约了骆养性这个时候会面,但是,直到亥时一刻骆养性才在一个亲卫的带领下,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张斌不由没好气的道:“太如,我还要上早朝呢,你这磨磨蹭蹭的,我都不用睡觉了。” 骆养性闻言,连忙赔笑道:“我不是害怕被有心人看到吗,特意绕来绕去的,绕了个大圈,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张斌摇了摇头,苦笑道:“好了,我也不跟你啰嗦了,我这都困的不行了。我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派人监视黄承昊的府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布下的暗子。” 骆养性闻言,目瞪口呆道:“我没派人去监视黄承昊啊!” 张斌闻言,同样目瞪口呆道:“噢,你的意思,那些人不是你手下的亲信。” 骆养性肯定的点头道:“绝对不是,你跟我打了招呼之后,我这几天晚上都没派人出去了,就是怕跟你的人堵面了尴尬,如果你的人是这几天发现的,那绝对不是我手下的亲信。” 张斌闻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嗯,这么说来,监视黄承昊的跟我们肯定不是一路的,你这几天晚上也不要派人出去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 第七卷 第六十二章 暗夜 夜幕降临,寒风刺骨,整个京城慢慢陷入沉寂,在这寒冷的冬夜里,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一般人都不会出门,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窝在家里烤火,又或者干脆睡觉。 黄承昊也准备睡了,因为他明天还要早朝,崇祯是那种特别特别勤勉的皇帝,除非天寒地冻,大雪封路,不然,早朝就不会停,天再冷,他们这些在朝官员也得摸黑爬起来赶去早朝,所以,崇祯朝的京官都养成了早睡的习惯,一般戌时左右,夜幕刚刚降临,他们便会钻被窝,或是呼呼大睡,或是跟宠爱小妾匆匆热下身,然后呼呼大睡。 这会儿已经快戌时了,黄承昊就着油灯匆匆收拾了一下书桌上的东西,随后便熄了灯,疾步向小桃红的卧房走去,想起小桃红那火热的娇躯他顿时感觉浑身一阵热血沸腾,可惜,没什么时间消受啊,每次都是匆匆了事,他真期盼年节能快点到啊,只有那时候,他才能纵情享受一番小桃红的温柔体贴,可惜,年节才刚刚过去,要等过年,还得熬十一个月。 他这会儿精虫上脑,行色匆匆,浑然没有注意到,书房外面的窗棱下正蹲着两个黑影呢。 黄承昊刚离开不久,那两个黑影便无声无息的站起来,接着走廊上昏暗的灯光,轻轻将窗户撬开,如同鬼魅般的钻了进去。 这两个黑影也没注意到,在一里多外的一处平房屋顶上,有一个黑影正举着望远镜紧紧的盯着他们呢。 白文选盯着那两个黑影看了一阵,直到他们翻进黄承昊的书房,他才放下望远镜,轻声骂道:“他吗的,这些家伙终于又出现了,害我们等了好几天。” 趴在旁边的李定国淡淡的笑道:“急什么,这会儿又不是打仗,特战课上不是说了,守株待兔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耐心。” 白文选翻白眼道:“定国哥,我不是没耐心啊,主要这天太冷了,每天晚上趴这,我手脚都长冻疮了!” 李定国摸了摸他的头,勉励道:“好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人也等到了,你回去烤火吧,我带人去跟踪。” 白文选闻言,立马自告奋勇道:“定国哥,我跟你一起去。” 李定国却是摇头道:“不行,这里必须有人坐镇指挥,你留下,我去。” 说罢,他直接站起身来,纵身一跃,跳下屋檐,轻轻的落在地上,随即便对着院子里轻声道:“十五,十六,十七,十八。”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还是传遍了整个院落,很快,四十多个黑人便从屋子里窜出来,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他面前。 他没再说什么,而是直接一挥手,随后便往夜色中奔去,四十余个黑衣人没有任何犹豫,排着队,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黄承昊府邸的外围,并迅速的分成四个小队,悄声无息的隐藏进黑暗中。 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两道黑影从黄承昊府邸后院的围墙翻出来,接着夜色的掩护,小心翼翼的向东边潜去。 李定国见状,并没有马上去追,而是打了个手势,示意后面的人去通知其他小队跟上,直到那两个黑影窜出去数十步远,他才挥手带着手下悄悄的跟了上去。 那两个黑影并没有发觉有人跟踪,他们小心翼翼的往东潜行了五六里,又转向北潜行了两三里里,然后直接翻过内城的城墙,进入长安街附近的一处院落中。 李定国并没有鲁莽的带人跟进去,因为这里已经是京城东北范围了,他对这里并不熟,他只是命四个小队暗暗将这个院落围住,随即便派人去找这块的负责人艾能奇和马元利。 过了不到一刻钟,艾能奇便带着一个小队悄悄的潜伏过来,他略微有些好奇道:“定国哥,你怎么过来了?” 李定国轻声道:“我是跟踪黄承昊府邸的黑衣人过来的,前面这个院落你知道住着些什么人吗?” 艾能奇在夜色中仔细看了看,随即摇头道:“这边的院落住的好像都是平民百姓,我们并不是很熟,不过背靠这些院落的正是温体仁的府邸,你看见后面那一圈围墙没,那就是温体仁府邸的围墙,不过温体仁的府邸大门并不在这条街上,而是在这排院落后面那条街上。” 李定国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看样子,这帮人应该跟温体仁脱不了干系,这边是你负责的,你派人在这附近守着,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先回去向大人汇报一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艾能奇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我这就排附近的一个中队十二个时辰轮流在这里看守,定国哥,你放心吧。” 李定国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转身带人往回赶去。 第二天早上丑时三刻,张斌刚起身穿好朝服,洗漱完毕,张差便在外面轻声道:“大人,定国来了。” 张斌闻言,匆匆喝了几口稀饭,又拿了个馒头,随即便疾步向大堂走去。 李定国这时正躬身站在大堂中等候了,他见张斌一进来,连忙拱手道:“大人,属下昨晚等到那帮人了。” 张斌闻言,抬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又把最后一块馒头塞嘴里,三口两口吞下去,这才走到主位坐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噢,是谁派来的,你们查到了吗?” 李定国有些惭愧道:“我们跟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跟到他们落脚的地方,那里已经是能奇他们负责的区域了,属下对那边不熟,不敢贸然跟进去查探,不过据能奇所说,那片院落后面就是温体仁的府邸。” 张斌闻言恍然道:“果然是温体仁,终于揪住他尾巴了,很好,你让能奇全力盯紧那帮人,看他们每天都在干什么。你们一定要小心,浙党这三十余年来,一直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势力,靠的绝对不是运气,他们隐藏在暗中的实力肯定非同小可,你们就以那处为突破点,慢慢将他们隐藏在暗中的实力全部查出来,到时候我再根据他们隐藏在暗中的实力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李定国闻言,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送走李定国便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个亲随,慢悠悠的往皇城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表面上,朝堂依然一片平静,张斌依然“老老实实”,不问政事,只顾着教太子,温体仁也好像突然收手了一般,不再命人攻击异己,不过,暗地里却一点都不平静,因为黄承昊正在调查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 王应熊这个人并非浙党元老,甚至他都不是阉党成员,因为他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而且还被选为庶吉士,在翰林院进修了三年,更为凑巧的是,他刚从翰林院出来任职不久,他父亲正好去世了,他丁忧归家,一守就是三年多,直到崇祯元年,他才重新入仕。 按理来说,他这样一个步入仕途总共还不到十年的官员是很难进入内阁的,但是,他懂得审时度势,入仕不久,他便投入温体仁麾下,而且,很快就在温体仁的协助下获得了崇祯的信任,于是乎,他一路平步青云,从郎中直升侍郎,然后又被提为吏部尚书,并很快进入内阁。 他之所以能升职这么快,凭的自然不是功绩,因为像张斌这样,为官十多年,功勋卓著的官员这会儿才挂了个兵部尚书的名,连进入内阁的资格都没有,而王应熊却已经混进内阁快一年了。 如果要比功绩,他连给张斌提鞋都不配,但是,他就是掌控了吏部这个最重要的衙门,并且进入内阁成了宰辅,那么他凭的又是什么呢? 这个正是黄承昊调查他的原因,王应熊的政绩可不光彩,他还是礼部右侍郎的时候,就有冯元飙、章正宸、范淑泰等正直官员弹劾他贪污腐化,以权谋私! 可惜这些人职位都不高,章正宸和范淑泰都只是给事中,从七品的官员,冯元飙那时候也只是礼部右给事中,正七品的官员,几个七品芝麻官敢弹劾温体仁的爱将,结果可想而知,章正宸和范淑泰直接被打入刑部大牢,冯元飙则被温体仁直接丢到南都太仆寺养老去了。 这事本来已经被温体仁给压下去了,但是,好死不死,冯元飙和章正宸都是浙江人,黄承昊正好也是浙江人,而且他们三个人家乡离的并不远。 这里要说明一下,并不是所有浙江籍的官员都是浙党,浙江籍的正直官员一般都不会加入浙党,特别是天启朝浙党投入阉党之后,加入浙党的基本都是浙江籍官员中的败类,真正正直的浙江籍官员,就算是他们的同乡,也不屑与之为伍,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因为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而站出来弹劾他们。 像冯元飙和章正宸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可不管王应熊是浙党新宠,温体仁的爱将,一旦发现他贪污腐化,以权谋私,他们照样会上奏弹劾。 因为弹劾一个贪官污吏,结果入狱的入狱,流放的流放,他们自然心有不甘,所以冯元飙一听说老乡黄承昊掌控了都察院,立马就写信向他揭发王应熊贪腐之事,请他主持公道。 这会儿黄承昊正可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他一个阉党余孽,竟然硬生生被张斌改造成了一个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反腐先锋,收到冯元飙的信,他立马就对王应熊展开了调查,而这时候,温体仁正好要出手对付他,所以,他调查王应熊的事很快就被温体仁给发现了,而经常光顾他书房的黑衣人正是去找“证据”的。 不过,他们找的不是黄承昊贪腐的证据,因为黄承昊自从改邪归正之后,已经远离贪腐了,而且,以前贪腐的证据也全部被他想办法销毁了,这会儿想要去找肯定是找不到了,温体仁让人去找的是王应熊贪腐的证据! 这正是温体仁每每能“克敌制胜”的秘诀,他也贪腐、他甚至还利用手上的权力夺人家产,但是,别人弹劾他,他竟然没事,甚至,他还把弹劾他的人全给整翻了,这怎么回事呢?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他事先听到了风声,甚至知道人家弹劾他的内容,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崇祯面前或避重就轻,或引开话题,或颠倒黑白,或指鹿为马,总之,他就是事先有了预案,知道怎么应对,知道怎么忽悠崇祯,所以,他坏事做尽,却一点事的没有,崇祯反而被他忽悠的将弹劾他的正直官员全收拾了! 这也正是他屡屡在张斌面前吃瘪的原因,因为每次张斌都是暗中出手,他压根就不知道谁在收拾他,自然也不能事先做准备。 他要知道张斌就是“幕后黑手”,估计早就遣来暗地里监视张斌了。 他这会儿正准备用这招收拾黄承昊呢,黄承昊如果找不到王应熊贪腐的证据还好,一旦找到了,黄承昊自己反而惨了,温体仁会让王应熊想办法毁灭相关的证据,然后反过来在崇祯面前进谗言,告黄承昊一个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当然,这会儿黄承昊压根就不知道温体仁正在暗中监视他,张斌也不明白温体仁派人去黄承昊书房干什么,如果他们拿了什么东西,黄承昊应该早就发现了,问题黄承昊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个温体仁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温体仁的亲信全部抓起来,严刑拷打,逼他们招供,但是,张斌这会儿还不想动手,因为他发现,这些人才是收拾温体仁的关键,他要先将这帮人的情况全摸清楚再动手。 或许,这才是历史上曹化淳一把弄翻温体仁的真正原因,不然,为什么所有朝堂官员都拿温体仁没办法,曹化淳一出手,温体仁就栽了呢,很有可能,曹化淳正是摸清了温体仁这些亲信的底细,然后告到了崇祯那里。 崇祯如果知道温体仁暗地里培植亲信,到处监视朝堂官员,用以排出异己,结果会怎么样呢? 第七卷 第六十三章 死士 王应熊到底有没有贪腐呢? 这个是肯定的,所谓无风不起浪,他如果没有贪腐,给事中章正宸和范淑泰,还有礼部右给事中冯元飙就不可能弹劾他。 这些人虽然都有风闻言事之权,但是,他们很少捕风捉影,听风就是雨,什么栽赃陷害,无中生有的把戏只有阉党和阉党余孽那些无耻之徒才会玩,像冯元飙、章正宸和范淑泰这些正直的官员绝对不会胡说八道,他们是真发现了王应熊贪腐才上奏弹劾的。 可惜,那时候温体仁可谓只手遮天,内阁、六部、都察院等重要衙门,除了一个户部不在他掌控之中,其他衙门都被他捏在手里,所以,冯元飙、章正宸和范淑泰这些人都栽了,而且栽的很惨。 这会儿黄承昊入主都察院,是不是就能撼动温体仁一党,将王应熊惩之以法呢?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因为礼部这会儿还在温体仁掌控之中,想要去收集王应熊贪腐的证据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黄承昊这段时间可谓毫无进展,拿王应熊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知道王应熊是怎么贪腐的,这点冯元飙写给他的信里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王应熊在担任礼部右侍郎期间,掌管主客清吏司和精膳清吏司,主要负责接待外宾和掌筵飨廪饩牲牢事务。 这些看似没什么油水的事在王应熊手里却“大放异彩”,比如,大明朝接待外宾那都是好吃好喝供着,临走还要送一大堆东西,以示大国风范,如果是清正廉洁的官员,人家吃多少就是多少,送多少就算多少,王应熊却不是这么干的,接待外宾的膳食和送给外宾的礼品他都翻了倍的算,明明人家一顿只吃了几两,他算几十两,明明只给人送了几百两的东西,他算几千两! 这种看似荒唐的手法到了王应熊这里却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上面有人给他批啊,他敢写多少,人家就敢给他批多少! 黄承昊虽然知道这些事,要找到证据却很难,人家各种手续都没有任何问题,你能将王应熊接待过的外宾一一喊回来对质吗,这事绝对是不可能的,因为大明丢不起这人。 张斌暗地里打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哭笑不得,这种事,你想收拾一个内阁大学士,简直是做梦,就算你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人家只要稍微忽悠几句,崇祯就被糊弄过去了,你能耐他何? 这种事,纯粹就是白做工,冯元飙、章正宸和范淑泰都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去试过了,黄承昊竟然还步人家的后尘,去冒傻气,难道他认为他都察院左都御史说出来的话崇祯就一定会信吗? 这种明显不靠谱的事,张斌听了唯有摇头苦笑,不过黄承昊这颗暗子用处还是很大的,张斌决定还是帮他一把。 这天晚上,还是戌时左右,黄承昊在书房收拾了一番,便急匆匆的往小桃红房中走去,他还是没有注意到,书房的窗棱下蹲着两个黑影。 不过,李定国和白文选却是早就注意到了,因为这两道黑影经常光顾黄承昊府邸,他们进府的路径,甚至在哪里换的夜行衣都被李定国和白文选摸的一清二楚,所以,他们还没翻墙进入黄承昊的府邸,就已经被李定国和白文选给锁定了。 温体仁这段时间也有点急了,黄承昊一直找不到王应熊贪腐的证据,也不组织人弹劾王应熊,搞得他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但这都察院他又想尽快“拿”回来,所以,他这段时间,老是派人来黄承昊这里查探消息,如果黄承昊再在王应熊贪腐一案上再毫无“进展”,他甚至准备让人栽赃了! 这些黄承昊自然不知道,他屁颠屁颠的跑进小桃红的卧房,准备热热身就睡觉,但是,刚一进门他就愣住了,因为小桃红房间里有人,而且人还不少,独眼龙正坐在床边的小圆桌处,笑眯眯的看着他呢,卧房四周还站了四个黑衣人,而小桃红正和通房丫鬟坐在床沿上瑟瑟发抖呢。 这家伙怎么又来了,难道又有什么好事不成?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独眼龙并不是什么坏人,而是好人,大大的好人,上次,他就给自己送了个天大的好礼,让自己一跃成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所以,他并未惊慌,反而拱手开玩笑道:“这位军爷,是不是又有什么大礼要送给我啊?” 张斌笑眯眯的点头道:“是啊,我正准备送你两条大鱼。” 黄承昊不由惊喜道:“噢,在哪儿,要不我这会儿就带人去抓?” 张斌依旧笑眯眯的道:“就在你府上,不用你带人去抓。” 黄承昊还以为张斌已经把人逮住押到他府上来了呢,这感情好,省得他大费周章跑一趟。 他连忙拱手道:“不知人在何处,劳烦军爷带我去看看。” 张斌点了点头,站起来就往外走,散落在四周的黑衣人则悄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黄承昊朝小桃红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没想到,这一出门,独眼龙竟然带着他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 他心里这个奇怪啊,自己刚从书房过来啊,那里有人吗,他怎么不知道呢? 那里当然有人,而且人还不少,他刚跟着张斌来到书房门口,黑暗中就闪出十余条黑影,隐隐将书房围的严严实实。 这些人显然都是独眼龙的手下,他们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盯着自己的书房呢? 黄承昊这个莫名其妙啊,他忍不住问道:“书房有人?” 张斌并没有答话,而是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朝旁边的张差和赵如使了个眼色。 张差和赵如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里面乌漆嘛黑的,貌似什么人都没有! 黄承昊目瞪口呆的看向张斌,实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张斌冷哼一声,抬脚就往书房中走去,张差、赵如、王二、孙标则是神色紧张的护在他四周,好像书房里面有鬼一般。 黄承昊这会儿大概明白了,这书房里面估计真有“鬼”,他战战兢兢的跟在张斌身后,缓缓走进书房,那眼珠子瞪的牛大,生怕有人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给他一刀。 张斌这会儿其实也很紧张,他以为随便吓一吓那两个黑衣人就会从书房里面窜出来被守在外面的李定国和白文选逮个正着,却不曾想,这两个家伙竟然这么沉的住气,自己都带人进来了,他们还不跑! 大意了,大意了,这两个家伙要躲暗处朝自己丢暗器那可就危险了。 他强压住心里的恐惧,冷哼道:“点灯。” 张差倒是艺高人胆大,他闻言,毫不犹豫的掏出火折子,吹了一口,然后便径直往书桌上的油灯旁走去。 这个时候,隐藏在书桌旁窗棱下的两个黑影终于按捺不住了,这帮黑衣人比他们还黑,脸都是黑的,张斌那黑脸独眼龙形象更是吓死个人,他们哪里还敢玩什么偷袭,张差还没走近书桌,他们便飞快的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结果可想而知,早已守候在外面的李定国闪电般的飞掠上来,就是一个扫堂腿,直接将两人扫成了滚地葫芦,紧接着,十余个黑衣人蜂拥而上,一眨眼便将他们捆的结结实实。 这个时候,张斌才带着脸色雪白的黄承昊缓缓走到窗前,负手道:“怎么样,这两条大鱼还不错吧?” 黄承昊结结巴巴的道:“不错,不错,这什么人啊?” 张斌使了个眼色,李定国立马上前扯下两人脸上的蒙面巾,可惜,是两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面孔,他们压根就不认识。 不过,张斌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得意的道:“这就要看你最近得罪什么人了,你啊,惹了不该惹的人物竟然还如此大意,这些人可不止来你这一次了,要他们恼羞成怒,往你饭里面或者茶里面下点药,你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黄承昊闻言,不由满脸惶恐道:“温体仁!” 张斌正得意的点头装逼呢,那两个黑衣人突然互望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低头含住自己内衣上的纽扣,用力一咬。 糟糕,张斌还没来得及阻止,那两人便已耷拉着脑袋不动了。 李定国见状,连忙上去捏着他们的脖子探了探脉搏,随即便摇头道:“都死了。” “啊!”黄承昊吓得惊呼一声,脸色顿时变得跟白纸一样,他虽然经历过阉党之乱,听说过无数忠臣良将被魏忠贤活活折磨死,但是,他并没有去看过,甚至,他连死人都没见过,现在,两个人突然死在他面前,他自然吓到不行了。 张斌却是气得咬牙切齿,这会儿,他已经把温体仁手下亲信的情况查的差不多了,他之所以选择当着黄承昊的面逮住这两人,就是想把这个功劳让给黄承昊,让他将这两人“逮”住,严刑拷打,逼出他们的同伙,然后去崇祯那里告状,崇祯定然会下旨缉拿这些人。 只要崇祯一下旨,他便可以暗中派人协助骆养性将这帮人一网打尽,温体仁暗地里培植亲信,到处监视朝堂官员的事便会暴露在崇祯面前,到时候,温体仁就完蛋了。 可惜,他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温体仁又怎么可能如此大意,让他抓住把柄,看样子,这些人都是死士,逮住也没什么用! 死士,他还真没想到,传闻当初魏忠贤就豢养了一批死士,没想到温体仁手下这帮人也是死士! 怎么办呢? 他正思索对策呢,黄承昊突然战战兢兢道:“这,这,这下怎么办,要不要参温体仁一本?” 张斌闻言一愣,让黄承昊把这两个死人交给崇祯吗,肯定不行,这年头,要找两个死人简直太简单了,拿这个去告温体仁,都不用温体仁开口狡辩,崇祯自己都不会信。 他想了想,干脆挥手道:“你回去睡觉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你这里我会暗中派人保护的。” 这会儿黄承昊哪里还睡得着啊,不过,他也不想老面对两个死人,他连忙拱了拱手,踉踉跄跄的向小桃红的卧房跑去。 这个时候,李定国才沉声问道:“大人,怎么办?” 张斌想了想,随即下令道:“你把这两具尸体抬去宁安长公主府邸埋了,然后派人通知艾能奇,继续监视,不要轻举妄动。” 李定国闻言,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挥手带着手下抬着两具尸体疾步而去。 张斌看着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随即便抬脚往黑暗中走去,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丑时一刻,温体仁刚起身穿好朝服,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便在外面朗声道:“大人,青龙求见。” 他手下这帮亲信跟张斌手下的亲卫性质还不一样,这帮人是专门给他干脏活的,根本就见不得光,所以,他们都不用本身的名字,而已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代之。 这青龙正是他亲信的头目,这么早找过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了,温体仁也顾不得吃什么早点了,他匆匆漱了下口,又胡乱抹了把脸,随即便疾步往自己书房走去。 他的书房有点特别,旁边还有个小房间,平时门都是关着的,也没点过灯,一般下人都不准进去打扫,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温体仁疾步走进书房之后,便推开旁边的门走进小房间,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温体仁并没有在意,他就那么对着黑暗中问道:“怎么了?” 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回道:“大人,派去黄承昊府邸的人昨晚没有回来。” 温体仁闻言,眉头一皱,没有回来就代表出事了,这些人除非是死在外面了,不然是不可能在外面逗留一晚上不回来的。 这个黄承昊貌似不简单啊,为什么查探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幕后的势力呢? 温体仁沉思了一阵,随后下令道:“黄承昊那里暂时不要派人去了,你们也小心点,这几天最好不要外出。” 黑暗中的人道了声遵命,随后便没了声息,温体仁收拾了一下心情,缓缓走出书房,慢慢向皇城走去。 早朝的时候还是一切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黄承昊的脸色隐隐有点苍白,而温体仁的脸色却隐隐有点铁青。 第七卷 第六十四章 温体仁慌了神 温体仁隐隐感觉一股危机正在临近,他手下亲信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本就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他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却也知道他手下亲信的功夫并不差,至少,一般屯卫或者边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能让他们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黄承昊背后这股势力绝对不简单,会是谁呢? 曹化淳手下的东厂番子吗? 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他在宫里面也有眼线,曹化淳一天到晚几乎都跟在崇祯身边,东厂这时候可以说完全成了皇上手里的刀,除非是皇上让曹化淳去干什么,他才会动用东厂的内卫,平时,他从不动用东厂为自己干私活。 如果是东厂的内卫碰到了他手下的亲信,依崇祯的性子,怕早就发飙了,有人偷偷监视都察院左都御史,被他知道了,那还得了,但是,这会儿崇祯并没有任何异常,所以,这事不大可能是曹化淳指挥东厂的人干的。 那又会是谁呢,是骆养性手下的锦衣卫吗? 这个貌似也不大可能,因为骆养性几乎不参与朝堂的权力斗争,他的能力也相当有限,如果说黄承昊这个人精的后台是骆养性,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骆养性的后台是黄承昊还差不多,骆养性差不多就是个酒囊饭袋,压根就没这本事掌控黄承昊,更没本事掌控都察院。 除了东厂和锦衣卫,他实在想不出来,在京城还有谁有这本事收拾他手底下的亲卫了,至于什么英国公张之极,算了吧,他们英国公一系的原则就是不干政,哪怕朝堂斗的天翻地覆,他们也不会看一眼,背后支持黄承昊更是不可能的事。 正是因为不知道敌人是谁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他没办法还手啊,只能任人宰割。 张斌的确准备“宰”了他,或者说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让这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得到应有的惩罚。 温体仁手下的亲信他差不多已经调查清楚了,足有上百人,原本他还没觉着什么,上百人而已,他随便派个亲信过去就收拾了,不管是张差、赵如等人所率的特战营精锐还是李定国、刘文秀所率的亲卫团亲卫,收拾他们都轻轻松松。 但是,发现他们是死士之后,张斌就不淡定了,上百不要命的死士和上百打手护卫可不是一个概念,这帮人如果全力发动起来,破坏力是相当惊人的,因为他们不要命啊,他们如果选择同归于尽,一人干掉一个三品大员都有可能! 为了防止温体仁孤注一掷,临死反扑,这帮人,绝对不能留,一个都不能留,在动手对付温体仁之前,这帮人必须清理干净。 温体仁还以为他只是不小心惹到了黄承昊背后的势力才损失了两个亲信,却不曾想,他惹到的是张斌这个“杀神”,张斌历经了数次战争的磨炼,杀百来个“小喽喽”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有必要,如果是为了救大明,杀百万人,他也不会手软! 温体仁以为他有上百亲信就了不得了,行事肆无忌惮,妄图只手遮天,还玩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殊不知,张斌是因为崇祯的猜忌才一再忍让他,要比起暗中的实力,他温体仁连给张斌提鞋都不配! 这天晚上子时,京城东北边的南熏房,内阁首辅温体仁府邸后方约一里多远的一处大院主堂内,张斌穿着一身夜行衣高坐主位,下面十余个黑衣人分列两侧,里面有张差、赵如等特战营亲信也有李定国、刘文秀等亲卫团将领。 张斌这次是真发狠了,他已经分别通知了骆养性和黄承昊,今晚不管是锦衣卫和巡城御史管辖的巡查队伍没接到他的通知都不要进南熏坊,因为他有“要事”要办! 这个要事自然就是收拾温体仁手下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亲信,温体仁的亲信并不是全部集中在他府邸的后方,而是散布在他府邸的四周,他还按方位给手下取了个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哼,亏他想的出来。”张斌心中鄙夷了一番,这才朗声道:“能奇,他们这会儿有什么异动没?” 艾能奇连忙拱手道:“大人,他们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都窝在各自的大院里呢。”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定国,手弩都准备好了没?” 李定国连忙拱手道:“大人,一千把手弩都分发下去了。” 张斌再次点了点头,随即冷冷的道:“李定国、白文选,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东边的青龙;刘文秀、王尚礼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西边的白虎;艾能奇、马元利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北边的朱雀;冯双礼、张化龙你们带手下两组人负责南边的玄武,记住,不要任何活口,上去就是弩箭招呼,这些人都是死士,你们要小心,不要跟他们近身接战。” 李定国等人闻言,拱手齐声道:“末将明白。” 此时,外面午时的更声正好响起,张斌毫不犹豫的挥手道:“去吧,午时一刻,准时发动进攻,不留一个活口!” 很快,大院四周便冒出无数黑衣人,他们无声无息的排成一个个整齐的队伍,随后便借着夜色的掩护,往北边飞掠而去。 李定国和白文选负责的正是温体仁手下的亲信首领青龙和他手下的二十多号人,他们隐藏的位置和过去的路径李定国和白文选早已了然于胸,他们带着两组二十个小队总共两百多人无声无息的潜行了将近两盏茶时间,径直来到台基厂街中段的一个院落外围,便纷纷停了下来。 这处院落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的三进四合院,好像是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其实里面住的都是温体仁的亲信。 这个时候,正是夜最深沉的时候,在这种寒夜里甚至连蛐蛐的鸣叫声都没有,野猫、野狗什么的也早躲进避风的角落睡觉去了,夜空中除了呼呼的风声,再无其他任何声响。 李定国率领两组人来到院落外围之后并没有立马翻墙而入,反而分成一个个小队散布在院落的四周,整齐的猫在围墙下面,屏息静气等候着。 又过了大约两盏茶时间,午时一刻的更声终于响起,李定国率先站起身来,大手一挥,随即便踏到旁边一个队员的肩膀上,嗖的一声越上墙头,给他当垫背的队员随之跃起,一把抓住他伸出来的手攀上墙头,紧接着,两人便毫不犹豫的跳进了院落内。 两百多人几乎是一瞬间便翻越丈许高的围墙,冲进院子里面,正是这时,院子四个角落里几乎同时响起惊慌失措的呼号声:“敌袭,敌袭。” 果然有暗哨,还“敌袭”,当打仗吗? 李定国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便抽出腰间的手弩,对着旁边的角落里就是一箭。 “嗖嗖嗖”,一阵密集的弩箭声,其他队员几乎同时抽出手弩,对着四周角落里就是一顿爆射,四处暗哨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没了声息,不过,这个时候,院落里各处房间均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很显然,里面的人都被惊醒了。 李定国飞速从腰间抽出一支弩箭,熟练的装上手弩,随即便一声不吭的冲到旁边的一处厢房门口,一脚踹开房门,抬手对着里面一个黑影就是一箭,他身后的小队也纷纷跟了上来,抬手对着里面就是一顿乱射。 他们射完之后并没有进去,而是飞速的抽出腰间的弩箭继续装填,然后对着里面的黑影又是一顿射,如此反复,简直就如同机器一般。 不知道射了多久,直到里面惨叫声消失,除了箭矢入肉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李定国才掏出一个特制的火折子,吹了一口,然后飞快的丢入厢房中。 他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仔细看了一阵,觉得里面没有任何危险了,这才挥手令身后的队员冲进去。 很快,十余个队员便从里面抬出四个浑身插满箭矢的人,整齐的摆在他面前,李定国一一上前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脉搏,这才点头轻声道:“箭矢全拔了,再进屋检查一下,尽量不要留下任何箭矢。” 那些队员闻言,立马蹲下来,在那四具尸体上一顿扯,很快,四具尸体的箭矢便被拔了个精光,紧接着,那些队员又进屋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才走出来整齐的排在李定国面前。 李定国又轻声下令道:“都装起来。” 那些队员闻言,又扯出几个大黑布袋,飞快的将四具尸体装了进去,这个时候,其他小队陆续抬着一具具用黑布袋包裹好的尸体摆在他的周围,李定国在心里默默的数着,直到第二十八具尸体被抬过来,他才挥手道:“齐了,撤。” 很快,他手下的两百多人便抬着二十八具尸体消失在夜色中,而他则带着白文选一路飞快的潜向张斌所在的院落。 这一夜,京城南熏坊闹鬼了,子时一刻的更声过后,台基厂街附近便响起无数惨叫声,不过这些惨叫声只持续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便慢慢停歇了,附近的住户都被吓得从睡梦中惊醒,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去查探。 温体仁也被凄厉的惨叫声给惊醒了,他只感觉右眼皮一阵猛跳,一阵不详的预感充斥着他的脑海,这些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好像,是他手下亲信发出来的! 可能吗? 他手下可有上百亲信,而且一个个都身手不弱,他们会出事吗? 惨叫声消失之后,他仍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身边的宠妾更是吓得一直抱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把他胳膊都快给卸了! 他只感觉一阵心慌意乱,紧接着便是一阵没由来烦躁,他干脆甩开身旁的小妾,起身批了件外套,随后便疾步走到门口大喊道:“老李,老李。” 这时候整个府邸已经有很多房间亮起了灯光,管家老李也早就被吓得起身了,他一听到温体仁的喊声,立马一溜烟跑到后院,躬身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温体仁立马问道:“刚才的惨叫声你听到了吗?” 这不废话吗,没听见惨叫这时候爬起来干嘛,不过管家老李还是恭敬的回道:“我听到了,大人。” 温体仁想了想,沉声道:“这事可能跟青龙他们有关,你带几个护院去他们住处看看。” “啊!”管家老李闻言一愣,他自然知道青龙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整个温府也就他和温体仁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府里的护院可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也没有跟那些人接触过,这突然带人去查探,合适吗? 温体仁见他呆愣的样子,不由催促道:“快去啊,不要管这么多了!” 管家老李闻言,只得拱手应命而去,温体仁看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眼中再次露出慌乱之色,如果青龙他们真的出事了,那可就完了! 这些人可是浙党花了三十多年才积累起来的,别人或许不清楚,浙党却分析的很透彻,在大明,一个势力要真正掌握朝堂大权,这些干脏活的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为什么大明朝几个权宦掌权的重要原因之一,大明朝历经这么多代,为什么就王振、刘瑾等寥寥几人可以权倾朝野呢,他们得宠并不是主要原因,大明朝得宠的太监多了去了,如果一得到皇帝的宠信便能权倾朝野,那这大明朝就成了太监的天下了,事实并非如此,他们之所以能权倾朝野,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手下有一帮干脏活的亲信。 这一点,魏忠贤简直发挥的淋漓尽致,正是因为他手下有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帮他掌控锦衣卫,他才能为所欲为,想杀谁就杀谁,要那时候锦衣卫依然忠于天启,那他根本就不可能权势熏天。 浙党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一直暗中培植打手,而且,崇祯继位之后,他们还一个劲的谏言,让崇祯限制东厂和锦衣卫,不让他们去“肆意残害”朝堂官员,以免再次出现阉党之祸。 崇祯也是晕了头,被他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再加上当时东林党那几个老头极力赞成,崇祯真的限制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力,不让他们再监察百官,这一下,暗中培植亲信的浙党就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温体仁借此一举掌控朝堂,成为最大的赢家! 温体仁对这帮亲信是真的相当重视,一听到府邸周围的惨叫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些亲信,这些人,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可惜,事与愿违,没过多久,管家老李便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失声道:“大人,不好了,青龙他们好像真的出事了,这会儿他们住的院子都被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给围住了!” “啊!”温体仁闻言脸色顿时大惊失色,这下,他是真的慌了。 ps:推荐隔壁的小蜥蜴大作《曹操的主厨》,烹饪最美味的美食,泡最烈的妹子,有兴趣的书友不要错过哦。 第七卷 第六十五章 坦诚相见 京城南熏坊内阁首辅温体仁府邸,还未到丑时,府邸中已经是灯火通明,一般这时候只有少数下人会起来服侍首辅大人去上早朝,但是,这一天几乎整个府邸的下人都起来了。 一队队护院在来回巡逻,一个个家丁在廊道中穿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惶恐,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管家这会儿火气很大,逮谁骂谁,就跟发了羊癫疯一样,而且首辅大人貌似也很不高兴。 温体仁这会儿可不是不高兴这么简单,他正阴沉着脸坐在书房中思索着什么呢,那眼神一会儿冷厉、一会儿茫然、一会儿狠毒、一会儿慌乱,就跟走马灯一样,闪烁不定。 而这时候,府邸后方的一处院落中同样灯火通明,一队队锦衣卫和京营屯卫举着火把在院落中来回穿梭,不知在忙些什么,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和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际逵却是站在院落中间的天井中一动不动,好像是在分析“案情”,又好像是在商讨对策。 其实,他们商议的压根就不是这些。 王际逵看着忙碌的京营屯卫,略有些惶恐道:“戚大人,这些家什怎么处理,这到处都是窟窿,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被弩箭射的啊。” 戚盘宗淡淡的道:“什么弩箭射的,明明是打斗中损坏了,没什么用了,点几堆火,大家都烤烤吧,这天也太冷了。” 王际逵闻言一愣,不过随后他便竖起大拇指赞扬道:“好主意,这么大冷的天的确应该点几堆火好好烤一烤。” 不一会儿,他们面前便燃起了一堆篝火,不过这火有点大,各种桌椅板凳甚至是床板堆了一大堆,简直就跟烧房子一样! 王际逵借着火光,看着满地的血迹,不由皱眉道:“这血迹怎么办,拿水冲一时半会怕是冲不掉吧?” 戚盘宗还是淡淡的道:“先铺层干沙土扫一遍,再撒层石灰扫一遍,最后再撒层草木灰扫一遍就差不多了。” 很快,锦衣卫和京营屯卫又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了,他们压根就不像是在办案,倒像是来个人擦屁股的一般。 两帮人忙活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王际逵看了看天色,这才拱手道:“戚大人,我这就要去早朝了,如果有人问起这案子,我该怎么说好呢?” 戚盘宗想了想,还是淡淡的道:“就说是帮派火拼吧,这些江湖帮派也太猖狂了,竟然敢跑到京城来火拼,死了倒是干净。” “帮派火拼!”王际逵闻言,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温体仁府邸方向,担忧道:“那位如果告皇上那里怎么办?” 戚盘宗冷哼道:“他有种就去告啊,就怕他不告!” 温体仁的确不敢告,这种事,他隐瞒还来不及呢,如果崇祯真的下旨彻查,他就死定了! 他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常跑去上早朝,有人问起这事的时候,他甚至还说自己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 当然,这是对外人的说辞,对自己的党羽,他却发出了严重警告,警告那些王八羔子,这段时间老实点,不要滥用职权,不要贪腐,更不要肆意妄为,先装出廉洁奉公的样子,好好表现给崇祯看,等他把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找去来再说。 这下,整个朝堂突然变了个样,各项支出锐减不说,办事效率还高的出奇,崇祯还以为在他的辛勤治理下,朝政终于有了起色,张斌却知道,这是温体仁被吓得暂时收手了,一旦这货缓过劲来,肯定会更疯狂。 张斌并没有因此放缓收拾温体仁的步伐,反而加紧了对王应熊的调查,他想协助黄承昊尽快把王应熊拉下马,先斩断温体仁这个最得力臂助,将吏部纳入掌控,再逐步清理温体仁的其他党羽。 可惜,这会儿温体仁暗中的势力虽然被清剿一空,明面上的势力还是相当强大,内阁、吏部、刑部皆在其掌控之中,想要收拾他的得力干将王应熊真的很难。 正当张斌一筹莫展的时候,户部尚书曹珖竟然命人投来拜帖,说是有事相商。 这个曹珖倒是个很不错的干吏,廉洁奉公不说,做事也相当的谨慎小心,从不参与朝堂争斗,张斌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毕自严这层关系,张斌对他就更是热情了。 这天酉时三刻,张斌特意在府邸设宴,盛情款待户部尚书曹珖。 一开始,曹珖并没有道明来意,反而与张斌聊起了老尚书毕自严,言辞中尽是崇敬和缅怀之意,张斌倒也不急,干脆顺着他的话题,跟他聊起来,毕自严也是他比较崇敬的一个人,两人聊得倒也颇为投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曹珖突然羞愧道:“双全,老尚书前几天给我来了封信,有件事想让我帮忙,我思虑了几天,着实没有办法,着实惭愧啊!” 原来是老尚书毕自严的事,那当然没得说,再怎么样,这个忙也得帮。 张斌毫不犹豫的道:“曹大人,你也知道,老尚书待我如同晚辈子侄一般,有什么事,你尽管说,我能办到的,绝对不含糊。” 曹珖却是为难道:“你要还是五省总督就好了,这事你应该能轻松料理了,但是,这会儿皇上已经撤了五省总督,你要办起来这事来恐怕就难了,唉,我这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不然,真不想让你为难。” 张斌闻言,不由催促道:“曹大人,到底什么事啊,你这样,我更为难啊!” 曹珖见状,摇头苦笑道:“唉,这事真的很难办啊,当初老尚书被魏阉贬到金陵出任南都户部尚书,其下的户部左侍郎倪斯蕙颇为正直,对老尚书也相当恭敬,后面,老尚书怒而致仕,倪斯蕙也跟着致仕了。到了崇祯朝,老尚书再次出山,倪斯蕙却无意仕途,在家养老,不曾想,祸从天降,当朝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之弟王应熙与倪斯蕙之子倪天和应争夺田产起了冲突,四川巡抚王维章徇私枉法,偏帮王应熙,诬倪天和夺人田产,将倪天和一家全部抓进大牢,并籍没其家产,与王应熙分而吞之,倪斯蕙之妻因此气促而死。可怜倪斯蕙一生清廉正直,临到老还落了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局!倪斯蕙孤苦无依,寄居破庙,凄惨无比,老尚书闻之落泪,特写信嘱托我为倪斯蕙主持公道,唉,我人微言轻,又怎斗的过那权势滔天的温体仁和王应熊啊,双全,我惭愧啊,帮不上老尚书的忙,我愧对老尚书啊!” 说着说着,他竟然老泪纵横,不能自己。 张斌闻之,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竟然敢如此无法无天,那王维章是不是温体仁王应熊一党?” 曹珖闻言,含泪点头道:“是啊,当初那王维章巡抚西宁,正遇大旱,他不但不组织赈灾,还横征暴敛,以致民变迭起,左都御史曹于汴闻之,立马将其革职查办,但曹大人被革职之后,王应熊又伙同左都御史唐世济和右副都御史张捷联合进言,启用王维章为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王维章自此便成了王应熊的私党,助其家族在巴中疯狂敛财,兼并田地,倪天和之事只是其中一桩,王维章还不知道帮王应熙夺了多少人的家产呢,王应熙此时都成为巴中一霸了。” 狗东西,真当没人治的了你们吗,正愁找不到你们的把柄呢! 张斌冷冷点头道:“好,曹大人,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我一定想办法还倪斯蕙一个公道。” 曹珖感动道:“双全,如果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也知道此事很难办,这会儿温体仁和王应熊权势滔天,你可别为了此事跟他们起冲突啊,如果你因此出了事,我就更无颜面对老尚书了。” 张斌大义凌然道:“温体仁、王应熊之流,滥用职权、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再让他们这样搞下去,大明都要被他们给祸害了,这已经不是个人生死荣辱的问题了,就算他们权势滔天又如何,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我义无反顾!” 曹珖闻言,缓缓站起来,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理,然后郑重道:“双全,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也义无反顾。”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张斌真没想到,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曹珖不但主动给他送来了收拾王应熊的罪证,还因此倒向了他的阵营,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样子,老天真的开眼了,收拾温体仁和王应熊等人,正当其时! 当天晚上,他便带着一队亲卫偷偷潜入黄承昊府邸,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把脸上抹得乌漆嘛黑,因为黄承昊的转变他相当清楚,这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奸妄小人了,相反,他已经改邪归正,成了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再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就没意思了。 黄承昊这会儿刚热完身,正准备呼呼大睡呢,一个黑衣人突然翻窗而入,站在床边轻声道:“黄大人,我们大人请你到书房一叙。” 这个独眼龙,还真会挑时候啊,他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又拍了拍一旁同样在翻白眼的小桃红,这才起身胡乱将衣服披上,随后便跟着那黑衣人往书房中走去。 这时候张斌已经令人点着了里面的油灯,大咧咧的坐在主位上,就等黄承昊前来商议了。 黄承昊进来一看自己的坐位被人占了也没说什么,他径直走到书桌前的客位上坐下来,随即饶有兴致的道:“这位军爷,不知道这么晚找在下有什么事啊,不会又有大礼相送吧?” 张斌含笑点头道:“是啊,本官的确准备一份大礼,就是不知道黄大人收不收的下啊。” 本官?这声音怎么这么熟呢,黄承昊闻言,忍不住仔细看了张斌一眼,这独眼龙的眼罩倒还在,不过,他的脸已经不是乌漆嘛黑了,而是白润如玉,温婉异常。 这,这面孔,他绝对在哪里见过! 他忍不住惊讶道:“你,你这脸,原来你不是黑脸关公!还有,本官是什么意思,你升官了吗?” 张斌见他还没认出来,不由开玩笑道:“是啊,我升官了,升了个从一品的太子少师。” 从一品的太子少师?就凭你一个兵痞! 黄承昊摇头苦笑道:“军爷开玩笑了,你要升也是升从一品的右都督啊。” 张斌继续调侃道:“谁跟你说我是武职,我本来就是文官好不好。” 黄承昊闻言,目瞪口呆道:“你,是文官!” 开什么玩笑,有你这么粗鲁的文官吗? 张斌缓缓取下眼罩,淡淡的笑道:“怎么了,我就不能是文官吗?” “张大人!”黄承昊惊的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瞪着眼睛惊呼道:“你,你,你真是独眼龙?” 张斌摇头洒笑道:“我可不是独眼龙,只是当时我不方便以真面目示人才找了个眼罩胡乱带上,让黄大人见笑了。” 黄承昊仍然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张大人,真的是你?” 张斌点头道:“当然是我,你也不想想,当初除了我,还有谁能从建奴手里把你的家眷救回来。” 黄承昊仔细一想,的确如此,张斌当时正指挥大军和建奴作战呢,他能把自己的家眷从建奴手里救出来才是最合理的,什么袁崇焕,那才是开玩笑的,那时候袁崇焕正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呆着呢。 张斌说起他家眷的事情,黄承昊就不再怀疑了,因为这事除了他和张斌手下这帮人,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就连他自己的家眷都不知道是谁把他们救出来的。 一直要挟他的“兵痞”竟然是当朝太子少师、都察院右都御史、詹事府詹事兼兵部尚书张斌! 这事真的把他雷到了,他呆愣了半晌之后才好奇的问道:“张大人,不知道找下官有什么事啊?” 张斌继续微笑道:“说了给你送大礼啊,就是不知道这份大礼,你收不收的下。” 黄承昊好奇道:“什么大礼?” 张斌淡淡的道:“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 第七卷 第六十六章 无法无天 王应熊这个大贪官黄承昊早就想收拾了,这家伙是明目张胆的贪腐,性质极其恶劣,这样的人如果不得到应有的惩罚,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会拿他当“榜样”,肆意贪腐。 问题是,他找不到足够的证据啊,就算有足够的证据,他也没把握能把王应熊拉下马,因为这家伙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深得皇上信任,又有内阁首辅温体仁罩着,就一个贪腐问题,而且还不是抓现行,想让皇上把这么一个朝廷要员革职查办,真的很难。 这会儿张斌竟然跟他说送给他的大礼就是王应熊,他不由目瞪口呆道:“张大人,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张斌逗趣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开这种玩笑,这个很好笑吗?” 黄承昊尴尬道:“这个,下官也曾试着去收集王应熊贪腐的证据,但是,很难找到啊,王应熊这个人就是明目张胆的贪腐,很多人都弹劾过他,奈何他花言巧语骗得了皇上的欢心,而且还有温体仁罩着,谁都拿他没办法啊!” 张斌闻言,不由摇头道:“贪腐这种事,人家要糊弄皇上很容易的,你能把他贪腐所得的银两全部搜出来摆在皇上面前吗,如果不能,他就有话说,他甚至会反咬你一口,说你诬蔑他,你能耐他何?” “这!”黄承昊闻言,不由脸色一变,他可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相反,他深韵内斗之道,张斌一点出来,他便明白了,去弹劾王应熊贪腐,还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因为他不可能拿出让皇上深信不疑的铁证,到时候拼的就是糊弄皇上的本事了,这点,他根本比不上温体仁和王应熊,如果他傻乎乎的拿这事去弹劾王应熊,人家真有可能反咬他一口! 这个时候,他反倒糊涂了,既然贪腐都无法扳倒王应熊,那张斌为什么说送给他的大礼就是王应熊呢,他不由好奇道:“张大人,你有办法收拾王应熊吗?” 张斌得意的点头道:“这个办法当然是有的,不然我来找你干嘛。” 黄承昊闻言,眼巴巴的看着他,就等着他的下文了。 张斌见状,突然莫名其妙的问道:“王维章你认识吗?” 王维章这个人黄承昊还真认识,因为他们原来都算得上是阉党外围成员,而且还都是都察院的佥都御史,他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熟人,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改邪归正了,当初那段黑暗的往事,真有点不堪回首的感觉,他尴尬的点头道:“这个人,我认识。” 张斌继续问道:“他巡抚西宁期间横征暴敛,激起民变你知道吗?” 黄承昊依旧尴尬的点头道:“知道。” 张斌再继续问道:“那他被王应熊、唐世济和张捷联合举荐给皇上,重新启用,巡抚四川,你知道吗?” 黄承昊闻言一愣,随即若有所思的点头道:“这个,我也知道,你的意思,用这个来弹劾王应熊?” 张斌摇头道:“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王维章在四川干了些什么?” 这个还真把黄承昊给难住了,他虽然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但属下的佥都御史巡抚地方之后干了些什么他还真不是很清楚,除非有人跑他这里来告状,问题这会儿没人找他告王维章的状啊,他不由沉声道:“这个王维章难道在四川胡作非为?” 张斌不答反问道:“王应熊是四川巴县人你知道吧?” 这个黄承昊自然也知道,他若有所思的点头道:“你的意思,王应熊启用王维章巡抚四川是为了私利?” 张斌沉重的点头道:“是啊,王应熊之所以启动王维章巡抚四川就是为了谋取私利,这王维章协助王应熊之弟王应熙疯狂敛财,肆无忌惮的兼并土地,不知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了!” 黄承昊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道:“啊,有这种事!” 张斌叹息道:“是啊,前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就被他们夺了家产,而且还被整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现在,倪斯蕙正寄居在破庙里苦苦煎熬呢,他的妻子已经因为这事气促而死了,他的儿子倪天和一家也全部被王维章抓进大牢了,王维章和王应熙如此胡作非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啊!” 黄承昊闻言,不由勃然大怒道:“这帮奸妄小人,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真当没王法了吗?” 张斌欣慰的看着他,朗声道:“你可愿为倪斯蕙和巴中百姓主持公道?” 黄承昊斩钉截铁道:“此等祸害不除,我还有什么脸面当这左都御史!” 张斌不由拍案道:“好,我们就联手除了这些祸害!” 巴县就是重庆府治所所在地,是四川乃至整个大明有名的大县,这里自古人文荟萃,名人跌出,不过,到了崇祯朝,这里却出了个有名的奸臣,这个人就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 王应熊荣升宰辅之后不但没有造福百姓,反而纵容亲族强取豪夺,为祸乡里,巴县百姓说起这个大奸臣无不咬牙切齿,痛恨不已,奈何王应熊权倾朝野,不但巴县知县和重庆知府对他唯命是从,就连四川巡抚都是他的亲信私党,巴县百姓面对这样权势滔天的恶人,也只能忍气吞声,任其宰割。 这天,巴县城东十余里处一座不知名的破庙里,前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正佝偻着身躯在一个由两块山石搭成的简易灶台上生火煮稀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突然背着一捆柴火跑进来,惊慌失措道:“老爷,山下来了十余骑,好像是官差,这会儿正弃马爬山往这边来呢。” 倪斯蕙闻言,丢掉手中的柴火棍,缓缓的站起来,叹息道:“天正,你赶紧走吧,看样子,姓王的是不打算放过我这糟老头子了,也好,我去监牢陪天和,一家人能死在一起也是一种福气。” 这倪天正是倪斯蕙年轻的时候收养的一个孤儿,倪斯蕙养了他四十余年,所以,倪斯蕙家破人亡之后,他一直不离不弃,到处干活,养着倪斯蕙,也算的上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这会儿倪斯蕙都到这步田地了,他竟然还不走,反而坦然道:“老爷,我也想少爷和孙少爷了,我陪你一起去吧。” 倪斯蕙闻言,痛苦的闭上眼睛,绝望道:“天正,你这又是何苦呢。” 正在此时,破庙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官员,带着十余个身着明军制服的汉子疾步走进来,打眼一扫,随即便对着不远处的倪斯蕙拱手道:“敢问可是倪斯蕙倪大人?” 这情形貌似有点不对啊,倪斯蕙不由惊奇道:“你是?” 那中年官员再次拱手道:“在下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 倪斯蕙闻言,激动道:“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你是从京城过来的?” 李光春点头道:“正是,在下奉黄大人之命,特来调查王维章滥用职权,欺压百姓一案。” 倪斯蕙闻言,颤声道:“黄大人,是哪位黄大人?” 李光春略带崇敬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黄大人。” 倪斯蕙离职多年,又远在四川哪里知道朝廷的风云变换,他对朝堂的了解还停留在两三年之前呢,他不由惊奇道:“都察院左都御史不是唐世济吗?” 李光春耐心的解释道:“唐世济滥用职权,栽赃陷害、公报私仇,已经被皇上革职查办了。” 唐世济可是温体仁的亲信这点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知,这家伙竟然被革职查办了,岂不是代表朝廷要变天了,倪斯蕙不由满怀希冀道:“你们黄大人不怕温体仁和王应熊?” 李光春傲然道:“我们黄大人刚正不阿,怕那等奸妄小人作甚!” “好!”倪斯蕙差点兴奋的手舞足蹈,终于有人不怕温体仁和王应熊了,看样子,他有望救回自己的儿子,夺回自己的家产了,他不由激动的老泪纵横。 李光春跟他了解了一番巴县的情况之后,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是奉黄承昊之命前来调查王维章,但这只是都察院的内部命令,他并没有权力动巴县知县和重庆知府,更没有权力抓王维章,他只能尽量掌控王维章的罪证,然后交由黄承昊去上奏皇上,像王维章这样的封疆大吏只有皇上下旨才能革职查办。 根据倪斯蕙的描述,这巴中的情况对他相当的不利,巴县知县和重庆知府都是王应熊的人,他们不但不会配合自己调查,还有可能跟自己唱反调,阻碍自己调查! 虽说都察院职权大的吓人,能监察百官,但也要看人家的后台,人家要没什么后台,那一个巡按御史在他们面前都是爷,人家要是有后台,都察院算个屁,人家就不尿你怎么了! 都察院说白了就是个告状的,并不是定罪的,也不是抓人的,人家要是怕你,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家要不怕你,你说什么人家全当放屁,你能耐他何! 看样子,只能来硬的了,他不由望向了同来的张盘,这个张盘并不是左都御史黄大人的手下,而是右都御史太子少师张斌张大人的手下,张大人兴许预料到了他会遇到麻烦,所以,才派这个张盘带着一队人马来协助他。 来硬的怎么来呢? 很简单,他秘密安排了一番,第二天一早便赶往巴县,直奔重庆知府衙门。 重庆知府陈尧言听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驾到,一开始还是很客气的,不但热情的将李光春迎进书房,还将李光春让到客座主位上,他自己则陪坐在左首,但是,李光春一开口,他脸上献媚的笑容立马就没了,因为李光春一开口就问道:“陈大人,听闻倪天和的案子是你办的,能不能把卷宗拿来给我看看啊?” 倪天和的案子是他办的,但是,并不是按他的意思办的,而是按巡抚王维章的意思办的。 他很清楚,这是个冤案,他伙同巡抚王维章和乡绅王应熙办过很多这样的冤案,而且还从中捞了不少好处,这会儿,都察院突然来了个左佥都御史说要看倪天和一案的卷宗,他怎么会随便给人看。 他想了想,试探道:“李大人,这案子是王大人亲自交办的,不知道大人可曾听闻啊?”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问李光春跟王维章是不是一伙的,李光春跟王维章自然不是一伙的,他冷冷的道:“怎么,王大人交待的案子我就不能过问吗?” 卧槽,搞半天是来了个对头,难怪跑过来什么都不说,直接就问倪天和的案子,既然是对头,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你一个左佥都御史牛个屁啊,老子的后台可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 陈尧言立马把脸一板,同样冷冷的道:“抱歉,这个案子你还真不能过问。” 李光春闻言,眼睛一眯,果然,这家伙仗着有王应熊撑腰,压根就不怕自己,还好自己早有准备,不然还真拿这家伙没办法。 他同样把脸一板,继续冷冷的道:“都察院有监察百官之责,你办的案子我怎么就不能过问了。” 陈尧言冷脸回敬道:“王大人也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而且还是巡抚,不就代表都察院吗?王大人亲自交待下来的事情,你们还来问干什么?你们都察院要今天来个佥都御史,明天来个巡按御史,那我这知府衙门还要不要办公了?” 李光春以前也不是什么好鸟,只是这几年跟着黄承昊改邪归正了,脾气才好了点,这会儿被陈尧言这么一激,他立马就来火了,吗的,你个小小的知府竟然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他对着茶几上就是一巴掌,随即站起来指着陈尧言的鼻子厉声道:“你竟然敢顶撞上官?” 顶撞上官可是大罪,李光春是想先给他扣个帽子,压压他的气焰。 没想到,陈尧言竟然拨开他的手,冷冷的盯着他道:“什么上官,你是都察院佥都御史,我是重庆知府,你管的着我?要论品级,我是正四品,你也是正四品,谁是谁上官啊?” “你!”,李光春被气的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他真没想到,这家伙胆子竟然大到这种程度,真是无法无天了! 第七卷 第六十七章 升堂审案 李光春为什么这么气呢?因为这个陈尧言已经猖狂到了漠视法纪的程度! 都察院监察百官,就算是正七品的十三道监察御史外出巡按,那也是见官大一级的存在,他一个小小的知府竟然在都御史面前论统属,论品级,这摆明了就是视大明监察体制于无物啊! 他知道,这个陈尧言是有恃无恐,他并没有权力将这家伙革职查办,只能弹劾其不法,然后交由吏部和刑部来处置,而这会儿吏部和刑部都在温体仁掌控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处置他,所以这家伙才这么猖狂。 这就是朋党的危害之一,因为这些人已经不讲法纪,只讲关系,说白了就是无法无天! 这家伙已经摆明了不配合,再说下去也只能自取其辱,李光春干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陈尧言看着他的背影,同样冷哼一声,“好走”、“不送”之类的话都懒得说了。 李光春带着一众随从出了知府衙门,就那么打马出了巴县北门,一路向北狂奔而去,貌似是往回赶的样子。 他真的就这么回京复命了吗? 当然不可能,他打马往北狂奔了十余里,便在张盘的引导下拐进路边的一个山谷,在山谷中行进了几里,前面便出现一个深潭,而深潭旁边竟然驻扎了数百明军! 这些明军将士一个个手持特制的白蜡杆,看上去威猛无比,正是赫赫有名的川军白杆兵,而女将军秦良玉此时正满脸威严的站在一个大帐外等着他们呢。 李光春翻身下马,进入营房,大老远就拱手道:“秦将军,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秦良玉英姿飒爽的拱了拱手,客气道:“李大人过奖了,里面请。” 李光春也不多言,他回首招呼了一声张盘,随即便跟着秦良玉进了大帐。 这就是他准备好的后手,昨天听了倪斯蕙的描述,他便知道此行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便让张盘派人快马加鞭赶往石柱宣府司,请女将军秦良玉率军前来协助。 秦良玉已经投靠了张斌,而且还接受了张斌的馈赠入股东盛堂,这会儿已经相当于自己人了,张斌之所以派张盘带人随李光春前来就是这个意思,实在不行,就请出兵秦良玉来硬的,因为他不想再跟这些奸妄小人磨叽下去了,要动手,就来个快刀斩乱麻! 石柱宣慰司在元朝的时候就隶属四川南道重庆路,只是到了明朝才划归到夔州府,离巴县大概也就两三百里的样子,秦良玉接到通知,立马就点了五百亲随,打马赶到巴县以北,坐等李光春前来求援。 三人入帐就坐之后,秦良玉便严肃道:“李大人,怎么,事情果然不顺吗?” 李光春也不隐瞒,直接点头道:“是啊,重庆知府陈尧言仗着有王应熊撑腰,压根就不把都察院放在眼里,看样子只能来硬的了!” 这时候,张盘反倒有些不解道:“李大人,小人斗胆问一句,为什么刚才你不让小人动手呢,就他知府衙门那些土鸡瓦狗,小人一个人收拾他们都绰绰有余。” 李光春耐心解释道:“这动手难免出现伤亡,万一出了人命这事就不好办了,再说,就我们十多个人也镇不住知府衙门甚至是知县衙门那些宵小,他们要拼命反抗,反倒麻烦了,要就给他们来个泰山压顶,让他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样反而好办一点。” 秦良玉闻言,直接拱手道:“老身也不是很懂这些,李大人你说怎么做就行了。” 李光春来的时候,张斌就跟他商议过了,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跟秦良玉和张盘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他干脆道:“那行,秦将军,麻烦你率兵跟我去趟巴县,把知府衙门围了。” 这家伙,他还说别人无法无天呢,他这样做更加无法无天啊! 不过,说到法纪,他作为都察院佥都御史自然再清楚不过了,这种事有没有违法乱纪,并不是陈尧言说了算,也不是王维章说了算,甚至温体仁和王应熊说了都不算,这已经是都察院和吏部甚至是内阁的碰撞了,谁是谁非,只有皇上说了才算,而怎么糊弄皇上,他和张斌还有黄承昊早就商议好了,皇上又不会亲自跑到巴县来调查,到时候还不是在皇宫里扯皮,他怕个屁啊! 秦良玉那也是胆大包天的主,西南土司本来就有点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围个知府衙门算什么事,其他土司可是动不动就攻城略地,她已经算是最忠于大明的土司了,不但从不反叛,还帮朝廷平定了不少土司叛乱,相信,皇上就算知道她把重庆知府衙门给围了,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李光春这边一发话,她便毫不犹豫的下令,命手下拔营启程,奔赴巴县县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白杆兵在四川甚至是整个西南都是出了名的,土司秦良玉忠于朝廷那更是人尽皆知,而且这白杆兵来巴县办事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秦良玉率几百白杆兵冲入巴县县城并没有引起什么恐慌,老百姓反而夹道围观,兴奋不已,直到秦良玉率军把重庆知府衙门给围了,老百姓还以为秦良玉这是找知府大人有事呢! 秦良玉当然没什么事找知府陈尧言,是李光春找知府陈尧言算账来了。 陈尧言这下真傻眼了,他已经命人查探过了,李光春离开知府衙门以后便直接打马出了城,往北边狂奔而去,他还以为这家伙气得回京城告状去了呢,没想到,还没过半个时辰,这家伙便带着数百白杆兵把知府衙门给围了! 他闻讯跑到知府衙门大堂一看,李光春高坐主位,女将军秦良玉侍立一旁,先前跟李光春一起来的那帮士卒拄着杀威棒分列两侧,这架势,分明是要升堂审案啊。 这是我的衙门,我的大堂好不,陈尧言指着李光春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干什么,谁让你升堂的?” 李光春瞪了他一眼,拿起惊堂木“啪”的一下拍公案上,厉喝道:“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陈尧言被他拍的一哆嗦,随即便忍不住恼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带兵包围知府衙门,你有兵部的调令吗?” 我有你大爷,李光春直接大喝道:“来人,把这个咆哮公堂的狂妄之徒给本官轰出去。” 张盘闻言,直接朝两个特战营精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特战营精锐毫不犹豫的疾步上前,举起杀威棒,把陈尧言往外撵去。 陈尧言那里有特战营精锐力气大,他虽然两手抓着杀威棒极力想要稳住身形,却仍然被推的蹬蹬蹬外后直退,他见李光春油盐不进,又转过来对着秦良玉大喊道:“秦将军,你不知道没有兵部调令擅自出兵是重罪吗,你竟然相信他的鬼话带兵围了我的知府衙门,你这是造反,你知道吗?” 秦良玉仿佛雕塑一般站在那里,压根就没搭理他。 很快,陈尧言便被推出了大堂,他气得一跺脚,直接往巡捕衙方向跑去。 李光春也懒得搭理这家伙了,知府衙门里那些个捕快和衙役敢跟白杆兵动手才怪,他直接一拍惊堂木,朗声道:“张盘,你带两个人去将去年和今年的案件卷宗过来。” 张盘闻言,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带着两个特战营精锐往架阁库方向疾步而去,大明的衙门都是有规制的,什么公房建在什么地方都有严格的标准,他压根就不用跟人打听。 架阁库按规制就在衙门大堂的左侧,张盘带着两个手下出了大堂往左一拐,走了几十便看到一个大门房,上面的牌匾上便写着“架阁库”三个大字。 这时候,整个知府衙门所有公房外面都有白杆兵值守,架阁库外也不例外,他直接朝守门的两个白杆兵拱了拱手,随即便大步走了进去,里面管文书的吏目早就被吓傻了,外面突然涌进来一堆白杆兵,一下就把架阁库的大门给堵了,也没见他们打话,一个个就凶神恶煞的站在那里,难道是白杆兵造反了吗?那可怎么得了啊! 他正惊魂未定的坐那里胡思乱想呢,突然又闯进来一个身着锁子甲的将领,对着他大喝道:“把去年和今年的案件卷宗拿来。” 这吏目吓的哆嗦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张盘厉声道:“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李大人奉命来此审查案件,快点,把去年和今年的案件卷宗拿来。” 这吏目可没陈尧言那背景,都察院三个字对他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他闻言,连忙跑进库房,抱出一沓半人高的卷宗,结结巴巴的道:“这,这是去年的,您稍等,我再去拿今年的。” 说罢,他又转身跑进库房,捧出一叠大约一尺厚的卷宗。 张盘二话不说,命两个手下拿了卷宗就往大堂走去。 这时候,陈尧言已经带着一队捕快来到大堂外面了,但是,那队捕快被外面的白杆兵一围,立马就怂了,开玩笑呢,让他们跟天下有数的精锐白杆兵动手,他们哪敢啊! 陈尧言倒是气得在那里上窜下跳,奈何两个白杆兵拿武器架在他面前,他想进大堂都进不去了。 李光春拿着案件卷宗大致扫了一遍,从中抽出十余份,又拿起笔将卷宗上的名字抄了一遍,随即举起手中的便签朗声道:“张盘,点两队兵丁,去监牢将这些人犯带过来!” 张盘拱手接过便条一看,好家伙,这上面足有二三十号人,不过,他并没有犹豫,拿着便条便出门找到一个白杆兵总旗,让他点了两队兵丁,随即便带头往监牢方向走去。 这监牢离大堂也不远,出了大堂沿甬道往前走百余步,再往右一拐便是。 这时候,监牢已经被另两队白杆兵给围住了,里面的狱卒都手握刀柄站在监牢门口,紧张的注视着外面,张盘见状,毫不犹豫的上前,举起便签念道:“带人犯倪天和等出来,李大人要问案。” 结果,里面的狱卒压根就没动弹,一个个都手握刀柄盯着他,跟看白痴一样。 张盘冷哼一声,挥手带着人就往里闯去,那些狱卒见状,都转头看向了中间的牢头,那牢头只得硬着头皮拔刀大喝道:“大胆,这里乃是。” 他话还没说完,刀还没拔出来,张盘飞身上去就是一脚,将他的佩刀踢进刀鞘,随即厉喝道:“大胆,都察院审案,谁敢抗命,你们想造反吗?” 那牢头揉着被提麻的手,色厉内荏道:“你们想造反吗,这里是重庆知府衙门,不是都察院。” 张盘脸一板,闪电般的伸出右脚,“啪”的一声把那牢头踢翻在地,随即厉喝道:“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白杆兵闻言,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把那牢头摁地上就是一顿绑,两旁的狱卒都吓傻了,一个个都退到一边,噤若寒蝉。 张盘冷眼一扫,突然指着一个腰间挂了一大串钥匙的狱卒冷喝道:“你,过来。” 那狱卒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走到张盘跟前。 张盘紧接着冷喝道:“前面带路。” 那狱卒吓的缩了缩头,老老实实的带着张盘等人往里走去。 张盘走进监牢,看了看两边密密麻麻的牢房,运气朗声道:“都察院前来审查冤案,但有冤屈,皆可申辩,我念到名字的都应一声,我带你们去过堂伸冤。” 他的话刚一落音,整个监牢都炸锅了。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 那凄厉的喊冤之声差点把监牢的房顶都给掀了,张盘皱了皱眉,大吼一声:“肃静。” 这招还真管用,监牢里面立马就安静下来。 张盘这才拿起便签,挨个念道:“倪天和。” 每念完一个,得到回应,他便令那掌管钥匙的狱卒去将牢门打开,将里面的人犯提出来,如此念了十多个,他又带着人来到隔壁的女监,将剩下的几个女犯也提了,随即便押着这二十多号人回到大堂。 李光春看着前面跪了一地的人犯,一拍惊堂木,朗声道:“你们可有冤屈?”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顿时,整个大堂又是一片喊冤之声。 李光春点了点头,随即又拿起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好,全部带走。” 说罢,他起身拿起这二十多个人的卷宗便往外走去。 这案子是这么审的吗?就问了一句话,然后就结束了! 不但所有人犯傻眼了,连外面上蹿下跳的陈尧言都傻眼了。 第七卷 第六十八章 好戏上演 李光春就这么带着二十多个人犯走了,没有办理任何手续,更没有问他这个知府同不同意,陈尧言不由目瞪口呆。 这不合规矩啊,哪有这样搞的,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陈尧言愣了一阵,随即便脸色大变,他终于明白了,这李光春根本就不是来核查倪天和一案的,这家伙的目标是王维章、是王应熙,甚至是他的后台王应熊! 这些人犯都是被他伙同王维章和王应熙构陷入狱的,目的就是为了夺人家产,这李光春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专门来查这件事的,如果被他查个底朝天,那还得了! 想到这里,他不顾一切的追上去,怒吼道:“李光春,你给我站住!” 李光春压根就没搭理他,还是带着人犯径直往前走去,倒是一队白杆兵在秦良玉的示意下挡在他面前,用手中的白杆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尧言发了疯一般的冲上去,咆哮道:“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劫狱,抢夺人犯!” 跟你这无法无天的奸妄还用得着讲王法吗,跟你们讲王法,到时候你们就是王法,不跟你们讲王法,我们就是王法! 你当我是猪啊,跟你们讲王法! 李光春不屑的撇了撇嘴,头也不回的向知府衙门外面走去。 这时候,秦良玉已经命人租借了数辆马车,就停在知府衙门外面,李光春命人将所有人犯架上马车,随即便翻身上马,带着张盘等人和两百白杆兵,护着马车,往城北方向疾行而去,而秦良玉则带着剩下的白杆兵继续围着知府衙门,直到李光春跑出去将近一刻钟,才施施然下令收队。 陈尧言疯狂的追到外面,一看人犯和李光春全部不见了,不由疯狂的嚎叫道:“秦良玉,你竟然敢私自围攻知府衙门,你这是在造反,你知道吗?你最好把李光春和一众人犯给我追回来,不然,我就上奏朝廷,告你个谋反之罪。” 秦良玉不屑的撇嘴道:“你少在这里诬赖好人啊,我只是来巴县办点事,什么围攻知府衙门,我要真围攻知府衙门,你还有命在吗?懒得跟你这种无耻之徒说了,你要告就去告吧,到时候看皇上信你还是信我!” 说罢,她直接一挥手,带着剩余的白杆兵扬长而去。 陈尧言绝望的看着打马而去的白杆兵,脸色阴晴不定的想了一阵,突然又跟发了疯一样的往回跑去,他要赶紧写封信,令人快马加鞭送到成都府,将这里的事告诉巡抚王维章,请他来定夺。 他这信还没写好,李光春却已经命人快马加鞭将一封早已写好的信送往重庆府北边的忠州驿,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 他信中大致意思就是自己奉命前来调查倪天和一案,却不曾想遭到重庆知府陈尧言的无礼阻扰,这个陈尧言甚至还暗地里派人来刺杀他,还好,石柱土司秦良玉来巴县办事,正好把他救了,他这会儿正想办法调查继续倪天和一案呢。 他这是典型的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这信表面上是写给左都御史黄承昊看的,实际上却是用来忽悠崇祯的,崇祯看了信之后会做何感想暂且不论,还是回到重庆府。 李光春带着一众人犯出了巴县之后并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打马疾驰,带着一众人犯直接往石柱宣抚司方向奔去,没过多久,秦良玉便带着剩余的白杆兵追上来,一行人就这么马不停蹄,直奔石柱宣抚司,当天晚上,他们便赶到了石柱县城,这里已经是秦良玉的地盘,李光春总算是放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他便开始一一询问所有“人犯”,将他们家产被夺的经过仔细记录下来,又针对陈尧言定下的案件卷宗,将他们被诬陷的经过好好加工了一番,一并记录下来,同时,他又派人去巴县城外的破庙将倪斯蕙接到石柱,让他们一家人团聚。 李光春这边是忙的不亦乐乎,陈尧言却只能坐在那里干等,因为这事他根本就做不了主,他只能等巡抚王维章过来商议对策。 重庆府离成都府虽然只有五百余里,他却足足等了六天,倒不是他派去送信的人耽搁了,他派去送信的人还是挺拼命的,一路换马不换人,当天晚上就赶到了成都,奈何王维章走不动啊。 王维章这几年在四川可谓享尽了荣华富贵,以致身体严重发福,体重都超过两百斤了,这么头大肥猪,平时坐马车“赶”个几里路他都会感觉到累,要让他快马加鞭赶到重庆来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维章坐的是最豪华舒适的马车,体积比一般马车大的多,这速度自然要比一般马车慢,而且一天最多赶个百余里路他便会“累”的浑身酸痛,所以,从成都府到重庆府他足足“赶”了五天! 这个时候,李光春已经将陈尧言所办的十余件冤案调查的一清二楚,这些被陈尧言关大牢里的“人犯”基本都是巴县的乡绅,由于他们不愿意屈服于王应熙的淫威,向王家“上贡”,王应熙便联合王维章和陈尧言捏造各种罪名将他们打入大牢,并将他们的家产抄没,瓜分一空。 这王应熙还真是横行乡里,无法无天啊,王维章和陈尧言更是助纣为虐,无耻之尤! 李光春收集好所有证供便带着倪斯蕙一家人往京城赶去,而这时候,王维章才刚刚赶到巴县。 王维章赶到巴县之后,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也感觉这事情相当的严重,于是乎,他立马写了封信,将巴县发生的一切照实写下来,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送给吏部尚书王应熊,又联合陈尧言写了封奏折,状告李光春和秦良玉在巴县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围攻知府衙门,私纵人犯。 为了增加李光春和秦良玉的罪状,他们甚至偷偷将知府衙门大牢里面几个等候处斩的杀人狂徒给放了,放任他们出去胡作非为,好把这事栽李光春和秦良玉身上! 又过了五天,王维章和陈尧言的私信和奏折抵达京城,一场好戏上演了。 王应熊收到私信,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弟弟在巴县横行霸道,疯狂敛财的事情他自然清楚。 王应熙的蛮横随的就是他,或者说,随的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王家那是出了名的蛮横,他们两兄弟遗传了这毛病,那是一个比一个横,只是王应熊在官场上还知道稍微收敛一点,王应熙在地方上,又有他这个身为宰辅的哥哥撑腰,哪里还知道收敛,对于这点,王应熊不但从不劝阻,还引以为荣,他认为,这是老王家的优良传统! 王应熙疯狂敛财的事他更清楚,因为这事就是他指使的,而且他还专门挑选了王维章和陈尧言这两个私党去协助自己的弟弟敛财,要不然,王应熙一个小小的秀才怎么去夺人家产,又怎么搂的到那么多钱! 这种事,他原本以为是传不到京城的,因为四川山高皇帝远,又有他两个亲信王维章和陈尧言罩着,谁吃饱了撑的,管这个闲事啊。 没想到,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竟然悄声无息的赶到巴县,而且一出手查的就是这些事情,这下真的麻烦大了。 这个李光春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的亲信,他自然清楚,黄承昊前段时间就在查他贪腐的事情呢,这下可如何是好啊,自己纵容亲族在地方上横行霸道,疯狂敛财,这事如果传到皇上耳朵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正坐那里惊慌失措,苦思对策之时,外面却突然传来温体仁的咳嗽声,紧接着温体仁略带阴柔的声音便传了进来:“春石,有空吗?” 这春石其实不是王应熊的字,而是他的号,他的字有点不文雅,叫非熊,所以一般跟他相熟的都叫他的号,而不叫他的字。 王应熊听闻温体仁来了,蹭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蹦起来,疾步走到门口,飞快的打开书房的门,对着站在门外的温体仁拱手作揖道:“哎呀,首辅大人,怎敢劳烦您亲自驾临,有什么事让人来叫属下一声啊!” 温体仁摇了摇头,举起一份奏折微笑道:“这坐久了就想出来走走,正好看到这份奏折跟你有点关系,便拿来跟你商议一下。” 王应熊闻言,连忙点头哈腰道:“首辅大人,请进,请进。” 他对温体仁那是真的尊敬,因为他的一切都是温体仁给的,要不是温体仁,这会儿他能当上个侍郎就算不错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又是内阁大学士,又是吏部尚书,权倾朝野。 温体仁依旧是一副悠闲的样子,慢慢走进他书房,随后又在他的谦让下做到主位上,这才举起奏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先看看。” 王应熊连忙双手拿过奏折,仔细看起来。 他看完不由嘘了一口气,原来王维章和陈尧言已经想出对策了,这两个家伙,竟然没有在信里说这事,害的自己白担心了这么久。 其实这个也不能怪王维章,因为信和奏折都是他写的,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在信里面提奏折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奏折是先要到内阁写票拟再呈给皇上批红的。 这个时候,王应熊哪里还有时间来怪罪王维章,他拿着奏折激动道:“这个李光春也太不像话了,都察院什么时候有权力调动地方军队了,他还指使人围攻知府衙门,私纵人犯,真是无法无天啊!” 温体仁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跟我说说。” 王应熊闻言,尴尬道:“这个,首辅大人,属下那个弟弟有点被惯坏了,做事没个轻重,可能有几个人犯是他让王维章和陈尧言抓起来的。不过,都察院逮住这事不放,估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请首辅大人看在属下忠心耿耿的份上,原谅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他这意思就是告诉温体仁,这事是他弟弟错在先,李光春这是针对他,甚至是针对温体仁这个当朝首辅去的。 温体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摇头叹息道:“你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的时候,不能做的太过火了知道吗?” 王应熊闻言,不由在腹诽道:“你不也利用职权夺过人家产。” 当然,他也就腹诽一下而已,他可不敢这么跟温体仁说话,表面上,他还是装出后悔不跌的样子,连连拱手道:“首辅大人教训的是,属下今后一定注意。” 温体仁见王应熊已有悔改之意,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道:“这事光是左佥都御史李光春无法无天还不够,还必须往大里说,比如,土司秦良玉持功自傲,妄图干预朝政,此风不能涨。还有,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妄图染指吏部,甚至进入内阁,故意捏造证供陷害于你,如果皇上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王应熊闻言,不由钦佩道:“还是首辅大人想的周全,属下受教了。” 温体仁点了点头,伸手道:“奏折给我,这事你不方便出面,还是我去跟皇上说吧。” 王应熊连忙双手捧着奏折,恭敬的递给温体仁,连连感激道:“多谢首辅大人,多谢首辅大人。” 温体仁拿过奏折,起身叮嘱道:“好了,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不能大意。” 说罢,他便负手往外走去,王应熊连忙跟在后面点头哈腰道:“属下明白,恭送首辅大人。” 温体仁微微点了点头,看似悠闲的走了,但是,一离开王应熊的视线,他脸色便变得阴沉无比,这个王应熊,吃相也太难看了,这种事情如果让崇祯知道了真相那还得了! 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原来那种底气了,因为他手下的亲信全部莫名其妙的被人给收拾光了,他几乎成了没有爪牙的老虎,看似凶悍,其实却是外强中干,像这种事情,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截杀李光春,将他掌控的所有罪状全部销毁,反正这会儿西北贼寇还没被剿灭,李光春在西北出点意外也是很正常的。 可惜,他已经没有能力让李光春出意外了,希望这家伙不要掌控太多的罪证,不然,王应熊这个臂助,他怕是要自己亲手砍断了! 第七卷 第六十九章 明争暗斗 这段时间,崇祯感觉非常好,各级官员都在勤勉任仕,朝廷各项支出也在大幅度缩减,甚至,国库偶尔还能出现一些“盈余”,西北的贼寇差不多被剿灭了,辽东的建奴也被朝廷大军吓的“望风而逃”,朝堂上下可谓一片欣欣向荣,大明终于显露出“中兴之姿”! 他认为,这是在自己的英明领导下,开创出来的大好局面,殊不知,这只是一种假象而已,这完全是因为温体仁暗中培植的亲信莫名其妙的被人清洗,心生警惕,特意警告手下党羽,暂时收敛,装勤政廉洁给崇祯看,以博取崇祯的欢心,渡过这场危机。 温体仁的党羽可不是真改邪归正,准备从此廉洁奉公,好好做人了,他们只是暂时隐忍而已,温体仁目的也不是什么狗屁“中兴大明”,他只想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所以,这段时间他的感觉与崇祯恰恰相反,他感觉非常不好,隐藏在暗中跟他作对的势力他一直找不出来,都察院还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他心情能好才怪。 他甚至隐隐有一种危机感,感觉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王朝”就要崩塌了。 这次王应熊的事就证明,暗中那股势力十分可怕,他们甚至可以调动秦良玉的白杆兵帮李光春“围攻”重庆知府衙门,这样的对手,简直令人绝望。 当然,他并不是那种轻易服输的人,他甚至想借此机会博一把,争取把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拉下马,随后“围剿”户部尚书曹珖,再把暗中那股势力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从而一统朝堂,只手遮天! 温体仁和张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相继出手,大明朝堂之上一场激烈的权力斗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这天,晴空万里,艳阳高挂,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温体仁却感觉心中一片阴霾,他从王应熊书房出来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书房,而是拿着那份奏折,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乾清宫,他要借机向黄承昊发动攻势了,对手又会怎么接招,或者说怎么反击呢? 崇祯这会儿还不知道一场风暴即将降临呢,他依然在御书房勤勉的批阅这奏折,做着中兴之主的美梦。 突然,外面曹化淳朗声道:“皇上,内阁首辅温大人求见。” 这人一旦心情好,遇到什么都会往好的方面想,这个温体仁好像还真不错啊,从不结党营私,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崇祯放下手中的奏折,已罕有的语气温声道:“请他进来。” 很快,温体仁便捧着份奏折恭敬的走进来,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饶有兴致的问道:“长卿,怎么了,又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朕吗?” 这口气,心情很好啊,看样子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温体仁立马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叹息道:“唉,皇上,微臣惭愧,这次怕又要惹您不高兴了。” 崇祯闻言,依旧微笑道:“看样子朕是猜错了咯,这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人意,说吧,什么事?” 温体仁又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双手捧着奏折递向崇祯,嘴里还添油加醋道:“这都察院越来越不像话了,有的人也开始持功自傲,越来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崇祯闻言,郑重的接过奏折,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无比,他把奏折往桌上一摊,恼怒道:“这个李光春,太不像话了,有这么办事的吗!” 温体仁假假意思帮李光春开脱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这事另有隐情,李光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崇祯闻言,不由好奇道:“隐情?什么隐情?” 温体仁见崇祯已经被自己勾起了好奇心,立马忽悠道:“微臣听闻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有意拿下吏部尚书之位,培养自己的势力,前段时间他还在到处找什么王应熊贪腐的证据呢,这次他又派人去王应熊老家大动干戈,还令人到处造谣说什么王维章和陈尧言是王应熊的亲信,微臣愚见,这黄承昊估计是捏造不出王应熊贪腐的证据,所以想从他的亲人下手,污蔑王应熊纵容家人,为祸乡里!”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不过,崇祯的疑心却被勾起来了,他闻言,不由冷冷的道:“噢,真的吗?” 温体仁却是装作含含糊糊道:“这些微臣也只是听说而已,黄承昊收集王应熊所谓的贪腐罪证一事朝堂之上几乎人尽皆知,微臣想不知道都难啊!” 崇祯闻言,不由冷哼道:“哼,有点权力就膨胀了,他想结党营私,为所欲为是吗?” 温体仁当然了解崇祯的脾性,他并没有在崇祯跟前逮着黄承昊不放,反而继续忽悠道:“黄承昊有没有膨胀这个微臣还真不好乱说,不过,这秦良玉显然有点膨胀了,她仗着自己建了点功勋就无法无天,帮助李光春围攻重庆知府衙门,她可能是想借机讨好黄承昊,不过,这手段着实有点过于张狂了,这明显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啊。” 崇祯闻言,再次冷哼道:“这个秦良玉,当初朕还以为她是个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呢,没想到,她竟然敢如此胡作非为,看样子,这土司是该好好治理一下了。” 跑题了,知道不?治理什么土司啊,关我屁事啊! 温体仁连忙引导道:“皇上,微臣斗胆,这土司治理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急不来的,倒是这都察院,肩负着监察百官之责,如果变成了有心人结党营私的工具,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崇祯闻言,果然上当了,他阴沉着脸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便挥手道:“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这表情,分明是要发飙的前奏啊,温体仁心中阴阴一笑,恭敬的退了出去。 果然,他刚出御书房的门,还没走几步,后面便传来崇祯的咆哮声:“传黄承昊前来觐见!” 温体仁听了,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得意的道:“嘿嘿,黄承昊,你小子敢跟我斗,这次,你不死都得脱层皮。” 黄承昊会着他的道吗? 当然不会,有张斌罩着,黄承昊不但不会死,连汗毛都不会掉一根。 张斌已经授意曹化淳,让他暗中帮助黄承昊,所以,温体仁进去告黑状的时候,曹化淳便尖着耳朵将温体仁的阴谋诡计听了个一清二楚,崇祯的咆哮声一传出来,他立马朝两旁的亲信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好好看着,随即便匆匆赶回自己的书房,命人招来方正化,低声在其耳边交待了一番,这才匆匆回到御书房外面。 这都察院衙门离皇城有点远,所以,黄承昊直到将近两刻钟之后才匆匆赶过来,不过,他并不是光着手来的,他手里还捧着一大叠公文,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 崇祯见他捧这么多东西进来,也有点好奇,不过,这个时候,他对这些已经没多大兴趣了,他只想知道黄承昊是不是真的在结党营私,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冷冷的问道:“这段时间,你在查王应熊?” 黄承昊老老实实的回道:“是的,皇上,有前礼科右给事中冯元飙向微臣举报王应熊贪腐一事,微臣去查了一下。” 崇祯继续冷冷的问道:“结果如何?” 黄承昊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这个,由于时间过去很久了,当初弹劾王应熊的给事中章正宸和范淑泰已经被罢官削籍,前礼部右给事中冯元飙也被贬去了金陵,所以微臣调查的进展不大。” 果然是这样,你找不到他贪腐的证据就派李光春去查他的家人,简直无耻之尤! 崇祯捏了捏拳头,咬牙道:“你是不是派李春光去重庆府巡查去了?” 他以为,这么一问黄承昊就该因为阴谋暴露,惊慌失措了,却不曾想,黄承昊没有一点惊慌的表情,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是的,皇上,微臣听闻前户部尚书毕自严毕大人因为昔日下属原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被王应熊之弟王应熙伙同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寄居破庙、凄惨无比,而伤心落泪,这心里着实气愤难当,所以便派左佥都御史李春光去重庆府调查此事。” “啊!”还有这种事,崇祯闻言一愣,随即追问道:“真有此事?” 黄承昊愤愤的道:“回皇上,此事的确不假,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伙同王应熙横行乡里,强取豪夺,无法无天,张狂至极,李光春去查案,陈尧言不但无礼阻扰,还派人刺杀他,要不是秦良玉秦将军正好在巴县办事,把他救下了,这会儿李春光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了。” 这,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啊,崇祯看了看桌上的奏折,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不可能吧,陈尧言竟然敢如此大胆!” 黄承昊闻言,为难的左右看了看,随即干脆趴地上,将手中的公文摆自己面前,翻了一下,翻出一张信纸,随即双手举着,恭恭敬敬的递到崇祯跟前,愤然道:“这是李光春当时写回来的信,请皇上过目。” 崇祯接过信纸,细细看了一下,随即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桌上的奏折,瞬间懵了,这,两帮人说的根本对不上号啊,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黄承昊见崇祯愣在那里犹疑不定,又趴地上翻了一阵,翻出几页公文,随即双手举着,恭恭敬敬的递到崇祯跟前,接着愤然道:“这是都察院关于王维章的记录,他在巡抚西宁期间不顾旱灾严重,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以致民变迭起,曹于汴曹大人一怒之下将其革职查办,但是,曹大人致仕之后,唐世济、张捷、王应熊立刻联名举荐王维章,让他复起巡抚四川,所以,王维章对王应熊感激不尽,俨然成了王应熊的私党!” 崇祯闻言,脸色一变,这巡抚可是他亲自任命的,难道王维章真是这么个贪官污吏? 他接过公文,仔细一看,真是这样,上面有审查记录,还有曹于汴亲笔签署的公文,这会儿曹于汴早已致仕,黄承昊不可能突然造个假的出来糊弄他,看样子,这王维章真是个贪官污吏!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王维章出任四川巡抚就是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唐世济和时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张捷,还有吏部尚书王应熊联合向他举荐的,现在唐世济已经因滥用职权,公报私仇,陷害忠良,畏罪自杀了,张捷也因为严重贪腐畏罪自杀了,这王应熊会是好人吗? 想到这里,崇祯的脸色不由变得铁青无比,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三个人当中有两个出问题了,剩下这个王应熊很有可能也有问题,他们竟然联合起来欺瞒朕,让朕启用一个贪官污吏去巡抚四川! 黄承昊看了看崇祯的脸色,干脆将地上的公文全捡起来,恭敬的递到崇祯面前,添油加醋道:“李光春已经查清楚了,王应熊之弟王应熙,为了抢夺原南都户部左侍郎倪斯蕙的家产,指使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陷害倪斯蕙之子倪天和,捏造罪名将其打入大牢,以致倪斯蕙之妻气促而死,可怜倪斯蕙年近七十,寄居破庙,饥寒交迫,苦苦煎熬,要李光春再去迟一点,这位老侍郎怕是要冻死饿死在破庙里了!还有,倪斯蕙和倪天和父子一案并非个例,光是李光春查到的,被王应熙、四川巡抚王维章、重庆知府陈尧言联合起来,栽赃陷害,夺了家产的乡绅就有十二家,他们无一例外全部被陈尧言打入大牢,凄惨无比。” 崇祯闻言,顿时咬牙切齿,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他治理下的大明,竟然会有这种恶人! 他一把接过黄承昊手中的公文,一页一页仔细看起来。 这些都是李光春整理好以后,请秦良玉派人直接送到汉中,再转到陕西,然后辗转山西,一路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来的,这几处现在都在张斌的亲信控制之下,倒没出什么问题,要是走其他路线,这么大一叠公文,想不引起人的注意都难,要是被温体仁的党羽给截留了,那李光春可就白忙活了。 还好,李光春并没有白忙活,这会儿经过他润色的罪状已经送到了崇祯手里,而且,崇祯已经看的怒气冲天。 第七卷 第七十章 忽悠 崇祯真的气坏了,王维章和陈尧言简直无耻之尤,这两个人为了帮王应熙夺人家产,竟然滥用职权、罗织罪名将人打入大牢,大明竟然还有这种官员! 黄承昊偷偷观察了一下崇祯的表情,见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连忙添油加醋道:“皇上,这个重庆知府陈尧言好像也有问题,由于吏部被王应熊把持,他过往的任职经历微臣还没查到,不过,微臣查了一下进士名录,发现这个陈尧言只是万历四十七年乙未科殿试三甲末流,按理来说,他这种出身是很难升到知府这一级的微臣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但是,从他的表现来看,他俨然跟王维章一样,已经成了王应熊的私党。” 他这意思就是暗示崇祯,王应熊在滥用职权、提拔亲信、结党营私!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把李光春润色过的罪状给看完了,他闻言,不由蹭的一下站起来,转身从后面的书架上翻出一本进士名录,仔细查找起来。 这进士名录可是很重要的参考文献,虽然说进士的出身和排名不是提拔官员的唯一标准,但却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毕竟人家排名高就说明人家殿试的时候表现比排后面的人要好,这个表现是综合学识、策对、文采等综合评定的,基本上能代表一个人能力的高低,所以一般在提拔任用官员的时候各级主官都会好好查一下进士名录,在同等情况下,肯定是优先选择科举排名比较高的人。 这么重要的参考文献,黄承昊那里有,崇祯这里自然也有,而且崇祯还经常翻阅。 他熟练的翻了几下,很快就翻到了乙未科殿试三甲名录,然后,他便一个一个往后扫去,。 前一百名,没有。 前两百名,还是没有。 一路往后,都快扫到头了,他终于在倒数几名里面找到了陈尧言的记录。 陈尧言,浙江乌程籍,万历十六年生,万历四十七年乙未科殿试三甲滴二百六十五名,现任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重庆府知府! 他这里的进士名录肯定是最新的,每界科举之后礼部都会联合吏部等相关衙门将进士名录重新编修一遍,将新进的进士抄录进去,将在职的进士基本信息更新一遍,他又往前扫了扫,排陈尧言前面的,别说是知府了,出任知州的都很少,基本都是知县,州府通判等六七品的小吏,一个三甲倒数几名竟然比排他前面的同科职位高这么多! 陈尧言要是有很出色的政绩倒还说的过去,问题没有啊,要有的话这进士名录上绝对会有简要的记载,很显然他是被人硬生生给提拔上去的,而且十有八九提拔他的人就是王应熊!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有点怀疑王应熊了,不过一个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不能随随便便处置,更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冤枉了人家,崇祯脸色阴沉的站那里考虑了一阵,并没有马上发飙,他缓缓坐下来,慎重的问道:“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黄承昊连忙拱手道:“回皇上,证供暂时就这么多了,不过李光春正带着倪斯惠和倪天和父子赶回京城,估计还有十来天就到了” 他这又是物证又是人证,看样子捏造罪状,诬陷王应熊的可能性很小,崇祯点了点头,挥手道:“嗯,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倪斯惠抵京后你带他来见朕” 黄承昊连忙拱手告退,崇祯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冷冷的道:“传王应熊前来觐见。” 这口气,简直跟结冰了一样,让人渗的慌,很显然,这王应熊有麻烦了。 曹化淳可不会给王应熊传递什么消息,他在外面道了声遵旨,然后直接派了个小太监去传召王应熊,什么话都没让人带。 王应熊这会儿大部分时间都在内阁值房办公,这内阁值房就在皇宫里面,他自然比黄承昊要来的快,不一会儿,他便应召而来。 他很清楚,黄承昊肯定会跑皇上跟前告他,不过,他才刚收到王维章的信,才知道都察院在查他纵容家人疯狂敛财的事,他以为,黄承昊最少也要过几天才会告到皇上那里去,却不曾想,首辅温体仁才刚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皇上就命人来传召自己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王维章和陈尧言的奏折上根本没有提到他和他弟啊,温体仁也不可能告他黑状啊,难道是黄承昊正好跑皇上那里告状,也不大可能啊,他才刚收到消息,那李光春才刚把人抢走呢,李光春这么快就能把事情调查清楚吗,神他吗速度啊! 其实,他是被王维章给坑到了,王维章自然不可能在信里说自己吃不得苦,受不得累,所以“赶”了五天才从成都府赶到重庆府,这五天时间差的事王维章根本不敢提。 这种人,贪图享乐,人已经肥的跟猪一样了,做事也跟猪一样,王应熊不知不觉就被这猪队友给坑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温体仁走了之后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忽悠崇祯的问题,这会儿他已经有点腹稿了,倒还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进到御书房以后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恭敬的行了一番君臣之礼,然后便躬身立在那里,装出恭听圣训的样子。 崇祯冷静了一会儿之后,已经没了先前的冲动,他见王应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不免疑狐,这王应熊真是那种奸妄小人吗? 他理了理思绪,随即淡淡的问道:“都察院在调查你贪腐之事,你知道吗?” 王应熊老老实实回道:“回皇上,微臣知道。” 崇祯紧接着又问道:“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应熊装作坦然道:“皇上,所谓贪腐之事,纯属子虚乌有,微臣不怕他们查。” 崇祯不由更疑惑了,这王应熊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实在不像奸妄小人啊。 王应熊捡崇祯被他唬的愣住了,连忙装出委屈的样子,愤然道:“皇上,微臣惶恐,但有的话却不得不说,朝堂上下都知道,他黄承昊窥视吏部尚书之位,还妄图入阁为相,所以,一直想尽办法污蔑微臣,想把微臣弹劾下去,微臣不想朝堂纷乱,更不想惊扰皇上,所以处处忍让,望皇上明查!” 这话说的,好像那黄承昊才是奸妄小人,而他,则是忠君爱国的大忠臣! 这下崇祯更是被他忽悠的云里雾里,到底是谁在欺瞒朕呢? 他看了看桌上的证供,干脆直接问道:“都察院派左佥都御史李光春赴重庆府调查倪斯惠个倪天和父子一案,你知道吗?” 王应熊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仍然免不了手心直冒汗,他当然知道倪斯惠和倪天和父子一案是怎么回事,王维章和陈尧言动手之前还请示过他呢,毕竟倪斯惠曾当过南都户部左侍郎,虽说南都户部跟京城六部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倪斯惠好歹也曾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啊,在整个重庆府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弄他,合适吗? 王应熊虽然在官场上刻意收敛了蛮横的个性,但其内心里还是相当横的,倪斯惠怎么了,一个正三品的侍郎而已,还是南都养老衙门的,而且还致仕了,怕个屁啊,弄他,让重庆府的人都看看,现在谁才是重庆府的老大! 于是乎,王维章和陈尧言便毫不犹豫的动手,把个致仕的三品大员整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寄居破庙、凄惨无比。 那时候他是觉得好过瘾,好爽快,这会儿崇祯一问起来他却不免心惊胆战,这家伙,一个致仕的三品大员被自己整成这个鬼样子,皇上不生气才怪! 怎么办? 黑他呗! 王应熊恬不知耻的污蔑道:“皇上,您有所不知啊,那倪天和仗着他父亲曾经是朝廷三品大员,嚣张跋扈,横行乡里,那是出了名的重庆一霸啊,他不知夺了多少人的家产,搞的整个重庆府都怨声载道,那倪斯惠又刻意纵容,这对父子,简直是无法无天啊!王维章和陈尧言办了这对父子,重庆府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啊!” 崇祯闻言,更是被忽悠的晕头转向,听王应熊这么一说,倒像是王维章和陈尧言在主持正义,惩治恶霸呢! 崇祯这个晕啊,他想了想干脆撇下这事继续问道:“王维章巡抚西宁期间不顾旱灾严重,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以致民变迭起,他是被革职查办的贪官,你不知道吗?” 这个他当然知道,但是,他得装作不知道啊! 他假装大惊失色道:“啊!这个,这个,微臣有罪啊,微臣真不知道这事,他毕竟是都察院下属官员,微臣也不可能对每个官员的履历都倒背如流,当时唐世济和张捷将他夸的天花乱坠,微臣还以为他是清正廉洁的好官呢,所以,唐世济和张捷力邀微臣一起举荐的时候,微臣稀里糊涂就跟着他们一起举荐了,现在想来,这两个奸妄小人是故意拉微臣下水啊!” 这话也就崇祯这个糊涂蛋会信,能当到吏部尚书的官员能这么糊涂吗? 他却认为王应熊说的没什么毛病,吏部尚书虽然管着官员的升迁,但天下这么多官员,吏部尚书是不可能将每个人的履历都记的一清二楚,这王维章是都察院下属官员,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唐世济和时任右副都御史的张捷肯定清楚,但王应熊不一定清楚,他们联合起来忽悠王应熊,王应熊一个不查,着了他们的道,还真有可能。 崇祯还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好忽悠呢。 王应熊偷偷瞥了崇祯一眼,看到崇祯信以为真的表情,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还有这招死无对证,要唐世济和张捷没死,他还真不搞这么说,现在唐世济和张捷都死了,把所有事推他们身上就行了,崇祯总不能去问两个死人吧! 这招死无对证的确玩的好,崇祯又被他忽悠的晕头转向了。 这事看样子没什么好追究的了,他继续问道:“那陈尧言呢?陈尧言可不是都察院下属官员,他的升迁完全是吏部一手操办的吧?陈尧言滥用职权,帮你弟弟王应熙夺人家产,办下了很多冤案,这个你又做和解释?” 王应熊闻言,面色复杂道:“这个,皇上恕罪,微臣毕竟是重庆府人,插手地方官员任免难免遭人非议,所以,当初任免重庆知府的时候,微臣为了避嫌,压根就没有过问。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人牵强附会硬跟他扯上了关系,这个陈尧言如果真的办下了很多冤案,微臣的确有不查之罪,不过硬说他是为了帮我弟弟夺人家产才办下的这些冤案,微臣就不能认同了。大明地方官员上万,出那么几个贪赃枉法之徒那是在所难免的,如果地方官员一出问题就往吏部尚书身上扯,那谁还敢当这吏部尚书,李光春明显是受了黄承昊的指使,想牵强附会,污蔑微臣,皇上,微臣冤枉啊!” 这家伙,还真能掰啊,如果张斌在这,绝对要给他竖个大拇指,厉害啊! 崇祯这会儿已经被他忽悠的脑袋里面一团浆糊了,这个时候,他真判断不出谁是谁非了,一个吏部尚书加内阁大学士,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个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加四川巡抚,一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还有一个二品诰命夫人加石柱土司,甚至还有一个致仕的南都户部侍郎,这件事牵扯的官员太多了,而且没有都不是小角色,不能妄下定论啊! 他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颓然挥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王应熊闻言,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忽悠过去了,不容易啊,他连忙拱手告退,溜之大吉。 王应熊是暂时没事了,崇祯确是头都大了,他看着眼前的奏折和罪状,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这事到底应该怎么处理呢? 原本,这是一件很明显的贪腐大案,王应熊结党营私,任用亲信去帮自己的弟弟疯狂敛财,就这么简单。 但是,崇祯被温体仁和王应熊联手一忽悠,却认为这是手下的重臣在相互倾轧! 第七卷 第七十一章 脏银 崇祯这个皇帝思想和行为都很复杂,纵观上下五千年,历朝历代都没出过像他这么奇葩的皇帝。 他很勤勉,早朝几乎从不间断,废寝忘食,甚至不眠不休对他来说那都是家常便饭,整个大明朝除了开国皇帝朱元璋,还没哪个皇帝有他这么勤勉,历史上像他这么勤勉的皇帝那也是屈指可数。 他还很节俭,吃的基本是粗茶淡饭,穿的衣服有很多甚至都打了补丁,至于住的宫殿,在他手里别说新建了,老的都没修过,历朝历代恐怕都找不出他这么节俭的皇帝。 按道理,像他这么勤勉节俭的皇帝应该是有道明君,而且,按他这勤勉和节俭程度,整个历史上恐怕都没几个皇帝能比的上他。 但是,大明偏偏在他这么个勤勉节俭的皇帝手里亡国了! 奇哉?怪哉? 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不但勤勉节俭,还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当然,如果光是生性多疑,刚愎自用,还不至于亡国,历史上生性多疑,刚愎自用的皇帝多了去了,真正因为这个亡国的还真没有。 崇祯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不但生性多疑,刚愎自用,还容易被人忽悠,而且忽悠他的都是些奸妄小人,这些人只知道争权夺利,眼里根本就没有大明,忽悠他的目的不是为了排除异己,就是为了陷害忠良,以致大明到后面贪腐横行,忠臣良将死的死,退的退,朝堂之上充斥着奸臣和妄臣,能力挽狂澜的一个没有,所以,大明在他这么一个勤勉而又节俭的皇帝治理下,亡国了! 崇祯这个人着实是可怜,可悲,可叹。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这会儿,他被王应熊这个大奸臣一顿忽悠,竟然把个严重贪腐当成了两位朝廷重臣相互倾轧,这糊涂劲也是没谁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王应熊是在滥用职权,提拔亲信,结党营私,疯狂敛财,他和唐世济还有张捷一起举荐的王维章明明就是个贪官污吏,他提拔起来的陈尧言不但资历有问题,办案更是操蛋无比,王应熊把他们安排到巴蜀主政就是为了让他们协助自己敛财,而他弟弟王应熙就是他敛财的代理人。 但是,崇祯却信了王应熊的鬼话,相信王应熊之所以举荐王维章是被唐世济和张捷给骗了,相信吏部铨选重庆知府的时候王应熊为了避嫌,根本就没有插手! 甚至,在温体仁和王应熊的合力忽悠下,什么黄承昊窥视吏部尚书之位,还想入阁为相,这种子虚乌有的鬼话,他也信了! 他还认为自己是公正的,内心不会偏向谁,但是,他却偏偏置黄承昊提供的罪状于不顾,反而相信温体仁和王应熊的鬼话,以为黄承昊是在牵强附会诬陷王应熊,这都是两个朝廷重臣相互倾轧所致! 崇祯这会儿又开始游移不定了,这两人,一个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一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一个掌管着官员的升迁,一个掌管着官员的监察,位置都相当重要,冤枉了谁都不好。 张斌收到曹化淳传出来的消息,简直哭笑不得,这温体仁和王应熊还真能忽悠,这崇祯也真好忽悠。 王应熊在朝中明目张胆的贪腐,屡屡被人弹劾,还派亲信去家乡强取豪夺,疯狂敛财,竟然没事! 黄承昊窥视吏部尚书之位,还想入阁为相,这种毫无依据,无中生有的鬼话也能信! 明摆着的事实不相信,光听人瞎忽悠,崇祯这智商,还真是让人捉急啊? 这个王应熊必须收拾掉,他严重贪腐不说,还把持吏部,把那些依附温体仁的贪官污吏、牛鬼蛇神全部提拔起来,到处贪腐,让他这么搞下去,大明朝堂都要成为贪官污吏的天下了! 这个时候,张斌不由想起了李自成进京之后从贪官污吏那里搜刮出七千万两白银的传闻,京城的官员总共也就千来人却能逼出七千万两贪腐所得,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京官没有几个不贪的,而且,最少是几万两,多的甚至有十几万两,几十万两! 他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官员为什么那么贪,又为什么那么敢贪,现在他好像明白了,或许正是因为温体仁和王应熊不遗余力的推动大明的“贪腐大业”,才会形成后面的贪腐盛况! 那么做为贪腐界的前辈,大明“贪腐大业”的推动者,一众贪官污吏的偶像和领导者,王应熊王大人到底贪了多少呢? 张斌估摸着,十几万两应该法不住,最少也有几十万两,上百万两甚至是几百万两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把这些脏银的隐藏地点赵出来,然后让人去崇祯那里检举揭发,王应熊还能忽悠过去就来鬼了。 看样子是该加点猛料了,不然崇祯这个糊涂蛋压根就不会收拾王应熊! 四天后,潼关附近,陕西通往河南的官道上,十余骑正护着两辆马车往东疾行,来往的商贩、平民、甚至是明军的快马见了当先那辆马车上的旗子,纷纷夺到一边,没有任何人敢跟他们抢道,因为那马车四个角插的旗子上分别写着“都察院巡按”、“左佥都御史”等字样! 陈尧言不怕都察院巡按那是因为他有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王应熊撑腰,他以为有这后台自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一般人可没他这后台,也没他这胆子,都察院巡按御史在地方上那都是无人敢惹的主,更何况这还是一位佥都御史外出巡按。 这一行人正是从重庆府赶往京城的李光春、倪斯惠和张盘等人,重庆府距离京城大约有四千里,他们已经奔行八九天了,每天赶两百多里,这才堪堪走了一半。 这潼关附近的官道甚是难行,跟那秦岭中的山道都有得一拼,张盘他们骑马倒是没多大影响,主要还是马车跑不动,在这崎岖不平的官道上要跑太快了,马车非颠散架不可。 张盘这会儿正小心的控制着马速,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还要时不时回头看看马车跟不跟的上,他正在心里盘算着今天去哪个驿站歇息呢,东边一骑快马突然迎面向他们冲过来,那人似乎是看到了都察院的旗子这才冲过来的。 张盘眼睛一眯,抬手让后面的人先停下来,随即便手握刀柄,打马迎了上去。 张斌可是交待过了,温体仁和王应熊如果被逼的没办法了,很有可能会派人来截杀李光春,他自然不敢让来人靠近马车。 双方马速都不是很快,但他们相距原本就不远,再加上这么一对冲,几乎是一眨眼功夫两人两骑便要遭遇了,张盘正待拔刀,对面马上的人却突然勒住胯下战马,大笑道:“小盘子,你想干嘛,可别动刀啊,哥怕你还不成吗。” 张盘闻言,连忙勒住战马,随即目瞪口呆道:“差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张差,他奉了张斌之命,日夜狂奔,正是为了截住半道的李光春一行人。 他这一路换马不换人狂奔了几天脸上全是灰尘,再加上张盘压根就没想到他会来,没认出他来倒也正常。还好他知道张盘武功惊人,提前出声,要不然张盘闪电般给他来一刀,他还真不一定挡得住。 他见张盘手从刀柄上放开了,这才打马上前拍了拍张盘的肩膀,随即指着马车道:“去那边再说,大人有要事交待。” 两人刚打马来到马车边上,李光春已经探出头来,他忍不住问道:“张差小将军,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张差连忙拱手低声道:“李大人,我们大人让我来通知您,事情有变,王应熊花言巧语欺瞒皇上,光是证供加上倪大人出面做人证恐怕还不够。” 李光春闻言,不由脸色微变道:“这都不够,那怎么办?” 张差低声详述道:“我们大人的意思,让我换下张盘,护着李大人您和倪侍郎父子进京,而张盘则快马加鞭赶回重庆府,跟秦将军借点精锐,偷偷把王家藏匿金银的地方找出来,到时候再如此这般。” 张差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光春的眼珠子却是越瞪越大,这位张大人,还真是胆大啊! 不过,对付温体仁和王应熊这种无耻之徒,用正常手段还真不一定行,他听完张差的叙说,立马点头道:“那行,我们继续赶路,张盘小将军,辛苦你再回去一趟。” 张盘朝他拱了拱手,随即又对张差道:“差哥,你这四天奔行了将近两千里,没事吧?” 张差拍着胸脯自夸道:“哥这身板,再跑两千里都没事,要不是你对重庆府那边比我熟,我就不跟你换了,直接跑过去也就那么点事。” 张盘闻言笑道:“差哥,你还是护着李大人他们回京吧,重庆府的事,交给小弟就行了。” 说罢,他挥手与众人道了个别,随即便调转马头往重庆府方向狂奔而去,张差则接过他的位置,护着李光春和倪斯惠父子往京城赶去。 张斌可不是光牌人去重庆府查探王应熊的老巢,王应熊在京城的府邸他也派人去查了。 这天晚上戌时许,京城南熏坊十王府街,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王应熊府邸附近的一个小院落的墙头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也不知道他做了个什么手势,院落里面突然冒出一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两人用手势交流了一下,很快便往院子角落里一个小房间掠去,院子里出现的那个黑衣人轻轻学了声猫叫,那小房间的门便开了,刚出现在墙头的黑衣人一闪身,直接窜了进去,房门随之关上,整个院子又回复宁静,仿佛无人居住一般。 这时候外面已经乌漆麻黑,房间里却是灯火通明,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个小桌子仿佛在商议什么,后面进来那黑衣人直接扯下脸上的蒙面巾,低声道:“怎么,能奇,还没找到吗?” 艾能奇叹息道:“如荷,你倒是给想想办法啊,这都上十天了,我们也把王应熊府邸的房间都翻遍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这家伙不会把银子运回老家了吧?” 赵如走到桌子跟前,看了看桌子上的草图,不慌不忙道:“这么多房间你们都搜过了?” 艾能奇点头道:“是啊,王应熊晚上很少在主宅过夜,他主宅的书房、卧房、大堂我们都仔细搜过很多遍了,他那些妾室的房间我们也趁天阴那几天她们去吃晚饭的时候去搜过几遍了,我们甚至连柴房、茅房这些地方都搜过了,银子倒是发现不少,就是没找到什么密室啊。” 赵如闻言,好奇道:“不少银子?多少?” 艾能奇估摸道:“零零总总加起来怕有五六千两吧。” 赵如闻言不由摇头道:“五六千两那都是零碎,大人和黄大人一起估算过了,这几年他最少贪了三四十万两。” 三四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堆起来好大一堆呢,艾能奇颓然道:“可能他偷偷运回老家了吧,反正我们是没找到他藏银子的密室。” 赵如见他这气馁的模样,不由安慰道:“不要急,赵不到也没多大关系,不行了就找个隐秘点的房间,到时候给他塞个三四十万两进去。” 艾能奇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如哥,你的意思是栽赃?三四十万两,这些钱可是会被抄没的,我们塞进去就拿不回来了!” 赵如自豪道:“三四十万算什么,大人说了,如果硬要塞,那就当捐给朝廷了。” 艾能奇闻言,恍然点头道:“也是,这点钱对大人来说不算什么,实在不行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偷偷给他塞进去,看王应熊那个王八蛋到时候怎么狡辩。” 赵如摇头苦笑道:“这只是没办法的下策,你说说,王应熊府邸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两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搜。” 艾能奇闻言大喜道:“那感情好,有英明神武的如哥帮忙,我们肯定马到功成。” 赵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好了,少拍马屁,说正事。” 艾能奇憨笑了几声随即便指着桌上的草图道:“我感觉后花园有点不正常,王应熊经常去不说,还有护院在里面巡逻,一般人家里那会这样。” 赵如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行,今晚我们去后花园搜,你们一般什么时候出发。” 艾能奇估摸了一下时间,不慌不忙道:“王应熊一般是戌时三刻左右就寝,我们一般戌时四刻左右过去。” 赵如又点了点头,随即便指着草图问起王应熊府邸的情况来,戌时四刻的更声刚刚响起,一行十余人便从小院出发,几个起落便来到王应熊府邸外围。 他们在王应熊府邸后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无声无息的翻过围墙,很快便进去后花园。 这后花园并不是很大,花草树木也不多,就一个假山和一个凉亭有点遮掩,其他地方貌似都没什么遮挡之物,赵如借些昏暗的月色飞快的扫视了一下,随即便指着靠近府邸后院的假山,示意大家过去搜一搜。 一行人夺过几个巡查的护院很快便来到假山旁,这假山有点特别,中间竟然是空的,而且里面还摆了一套石桌和石椅,赵如稍微看了看便挥手示意大家全部进里面去搜。 众人飞快的摸到里面熟练的四处摸索起来,不过,很遗憾,摸索了一阵,众人并没发现什么。 过了一阵,打更声再次响起,众人几乎是同时抽出随身短刃,捏着刀柄,跟着打更声有节奏的四处敲打起来。 这下终于有发展了,众人敲了几下,一个黑影突然从地上蹦起来指着他脚下的地面,示意那里不正常,艾能奇立马飞快的趴那处地上以脸贴地,就着最后一声更响轻轻敲了一下,随即他便手舞足蹈的站起来,很明显,那下面是空的。 众人立马围上去,又是摸又是扣,可惜地面上那块石板很大,而且跟旁边几块石板几乎严丝合缝,他们根本就无从下手。 赵如趴地上仔细摸索了一阵,又站起来推了推旁边的假山石块,貌似没有任何作用,但敏锐的他却感觉到有一块圆柱状的山石貌似有一丝松动。 他双手握住那石柱又是推又是转又是拔,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过他并没有气馁,反而耐心的贴着那个石柱摸索起来,莫索了一阵他终于找到一个类似锁孔的小豁口,这个自然难不倒他,他飞快的掏出一根特制的细铁丝捅进去倒腾了几下,锁孔很快就被他转动了。 但是地面上的石板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想了想,又又用双手握住石柱左右转动起来,这次,石柱终于能转动了。 可惜,他转了几下,地上的石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个假机关? 他停下来想了想又使劲推了推石柱,有点费劲,但能推的动,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活动的机关,而是类似门锁一样的东西,连环锁,难怪王应熊敢把密室建在后花园,要不是他在东番接受过专门的培训,还真打不开这东西。 他紧握石柱使劲一推,果然,地面上的石板跟着抬起来了,待推到一半,这石柱正好搭到石桌上,门开了,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艾能奇兴奋的掏出一个特制的火折子,轻轻的吹着火,往下一照,是个向下的台阶,他立马毫不犹豫的顺着台阶飞掠下去,果然,下面是个密室,里面好多装金银珠宝的箱子! 第七卷 第七十二章 动手 王应熊隐藏脏银的密室终于找到了,不过,里面的脏银数量超过了张斌和黄承昊的预估,据赵如和艾能奇估算,里面最少有白银五十万两以上。 不知道是他本来就贪了这么多,还是他老家那边给他送了一些过来,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只要脏银找到了就行,不管是三十万两还是五十万两,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崇祯就是再容易被忽悠,只要看到这些脏银,就能明白王应熊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王应熊就是再能忽悠,也不能将这几十万两脏银给忽悠没了,这是他贪腐的铁证,就算他浑身是嘴也否认不了,大明可没有俸禄这么高的天官!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怎么让崇祯看到这些脏银了,直接让人向崇祯揭发,让崇祯派人去搜,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却不是很稳妥。 首先,崇祯不一定会相信,空口白牙的,就让他下旨去搜一个朝廷重臣的府邸,崇祯不一定会同意。 开玩笑呢,一有人揭发,就下旨去搜朝廷重臣的府邸,要搜到脏银还好,要是没搜到,他这皇上的脸往哪里搁? 崇祯有时候虽然跟没长脑子一样,其实,他是长了脑子的,只是有时候,他想的太多,鬼知道他对这事会怎么看待,又怎么想,要一次没成功,没能让他下旨,再老是让人跑他面前去揭发,那他又要开始怀疑了,你们这什么意思,硬要朕跟一个朝廷重臣翻脸还是怎么滴! 然后,还有一点,你怎么发现人家密室的,不好解释,这么隐秘的地方你都能发现,那不是代表你暗中培养了一批很厉害的人,这种事情,一旦被崇祯察觉,那可就麻烦大了,不管是哪个皇帝,都不能容忍手底下人暗中培养死士、打手之类的,因为这是图谋造反的先兆。 张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采用更稳妥一点的办法,因为重庆府那边已经传来消息了,张盘已经找到了王家藏银的地方,只是那地方有人看守,他还没潜进去摸清楚里面大致有多少银子。 其实,王家藏银的地方很好找,因为王应熙嚣张至极,根本就不害怕有人查他,所以,他压根就没建什么密室之类的,而是直接建的银库,这样,看守起来比较方便,搬运银两也比较方便。 他老王家那银子可是哗啦啦的进,不说每天都有进账,一个月里面最少也有那么几天是有大笔进账的,而且他也不能光进不出,家大业大了,支出也多了,他也时不时要往外搬银子,如果建密室,那就麻烦了,成天把银子搬来搬去的,他什么事都不用干了,一天看着密室得了。 所以,他干脆建了个大银库,派大量亲信轮流看守,相互监督,这样,他就不用时时刻刻盯着那些银子了。 他可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老王家有钱怎么了,他们老王家本来就有钱,他哥王应熊还没当官之前老王家就是巴县有名的大户了,现在他哥都入阁为相了,谁还敢来打他老王家银子的主意,找死不成! 张斌也没想到王应熙会这么嚣张,不过,嚣张好啊,正好从他那里下手,想让崇祯下旨去搜王应熊府邸崇祯有可能会不同意,但是,忽悠崇祯下旨去搜王应熙的府邸却没什么难度,王应熙可不是什么朝廷大员,搜了就搜了,最多在巴县引起一番轰动,京城朝堂肯定不会受什么影响。 就算没搜到,崇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行了,王应熊还敢去咬他啊! 张斌甚至连忽悠崇祯的人都准备好了,倪斯惠这会儿已经到保定府了,离京城也就一天的路程了,只是他因为“病重”无法继续赶路,只能先留在保定府养病。 他这病倒不是装的,他被王应熙和陈尧言等人一番折磨,身体本来就不行了,后面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突然跑过来为他“主持公道”,他更是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这一路从重庆府赶往京城,他没几天就病倒了。 他得的倒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感染风寒而已,不过,这个风寒要往大里说也行,没见崇祯的父亲明光宗朱常洛和哥哥明熹宗朱由校都是因为一场风寒,正值壮年就把命送了吗,倪斯惠可是年近七十的人了,感染了风寒走不动路,崇祯肯定不会怀疑。 原本张斌还想着怎么拖延时间呢,他这风寒得的刚刚好,于是,到了保定府之后,他的风寒便“严重”到不行了,张盘不把王应熙府邸的藏银查清楚,他就好不起来! 重庆府那边,张盘也是急的不行了,他找王应熙府邸藏银的地方倒是没费什么劲,那么大个银库在那里摆着呢,隔三差五就有人往里面运银子,或者往出运银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问题那里守卫众多,戒备森严,那些守卫可不是瞎子,他根本没办法潜进去查探啊。 他跟秦佐明带着十余个白杆兵精锐在银库外面转了几个晚上,秦佐明终于忍不住了。 这天晚上,我们正要从隐身的地方出发,潜入王应熙府邸,秦佐明忍不住问道:“盘哥儿,你到底想干嘛,老围着人家的银库打转,又不动手。” 张盘莫名其妙道:“动手?动什么手?” 秦佐明轻描淡写的道:“你不就想进去数数里面有多少银子嘛,我们直接干翻那帮守卫冲进去数不就行了,就一个小小的乡绅,怕个球啊,那些个守卫,我一个人就能干翻,你要不想杀人,我全把他们敲晕就行了,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 “啊!”张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下意识问道:“这样能行?” 他是想偷偷的潜进去来着,查探吗,又不是打劫,直接闯进去,那还能叫查探吗? 秦佐明却不这样想,他虽然年纪不大,却在外征战多年,早已看淡了生死,当初土司叛乱的时候,可不管什么知县、知府什么的,逮着就是一刀咔嚓了,跟杀鸡仔一样,他看多了这种事,内心不免有些狂躁,做起事来也有那么一点粗暴。 脑袋掉了也就碗口大个疤,怕个屁啊。 再说了,王应熙就一个乡绅而已,直接宰了也就那么大点事,谁能知道是他们干的! 不过,粗暴也有粗暴的好处,张盘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直接冲进去得了,怕个球啊,这里又不是京城,山高皇帝远的,哪里那么多顾忌。 他想了想,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我们直接冲进去,不过不要杀人,敲晕就行了。而且,进去之后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动,必须装成劫财的样子,疯狂的抢,能抢多少抢多少,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进去数银子的,最好让他们以为我们是江洋大盗。” 秦佐明闻言,不由双眼冒光,抢银子,好啊,反正王应熙那都是不义之财,不抢白不抢,他兴奋的嚎叫道:“兄弟们,找些趁手的棍子来,等下进去,把守卫全给他敲晕!“ 这下,那些白杆兵精锐也来劲了,抢银子啊,而且还是奉命去抢,不用担一点责任,银子谁不喜欢啊! 他们一溜烟跑出去,很快就找来一堆胳臂粗的木棒,张盘拿到手里试了试,随即挥手道:”走,速战速决,抢完我们就往城南跑,出了城再去转去城北跟看马的兄弟汇合。“ 一群人就这么兴冲冲的往王应熙府邸摸去,去银库的路线他们都走了好几回了,轻车熟路,很快,他们便来到银库外面。 这银库的守卫其实并不多,也就十来个的样子,还没他们人多,要干架,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要无声无息的潜进去却是不能,这次,他们是来“打劫”的,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黑暗中,张盘随意用手指了指,秦佐明便带着十余个白杆兵精锐偷偷向那些守卫身后潜去。 不一会儿,黑暗中便响起“咚咚”的闷响声,很多守卫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人一记闷棍给敲晕了,等他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站着的就剩下两个了,这两个守卫吓得背靠着背,对着黑暗中大喊道:“什么人,你们干什么?” 秦佐明直接带着人围上去嚣张道:“干什么,打劫啊,哈麻批!” 紧接着,他一挥手,十多个人一起围上去一顿乱棍,那两个守卫瞬间就被打的满头是包,倒地上不动了。 这时候,张盘飞快的窜到银库门口,想也不想,对着大门就是一脚,“哐”的一声,门上的大铁锁直接蹦飞,大门应声而开,秦佐明一挥手,一众白杆兵精锐立马取了外面的气死风灯,飞快的冲进银库。 好家伙,一冲进去他们都被满屋子的银子亮瞎了眼,里面全是一人高的木架,整整齐齐的,摆满了银子,张盘大致数了一下一个木架上银子的数量,又数了一下木架的数量,随即便挥手道:“快点,能拿多少拿多少。” 秦佐明闻言,立马带着白杆兵精锐扑向木架,很快,他们都装的肚子鼓鼓的,再也装不下了,张盘也闪电般的揣了一大把银子,随后便挥手道:“走。” 这时候,整个府邸的人差不多都被惊醒了,他们一跑出来便遇上了十多个轮班休息的守卫,不过,这么点人在他们面前就是一盘菜,“咚咚咚咚”一阵闷响过后,十多个守卫全躺下了,根本就不能阻挡他们分毫。 等王应熙衣衫不整的带着一堆护院来到银库,张盘和秦佐明他们早跑的人影都没了,只剩下满地的护卫。 王应熙这会儿可没心情管这些护卫是死是活,他只在乎自己的银子,他气急败坏的带人跑进银库一看,银锭子撒了一地,不过,只有离大门最近的一个木架上的银子被人动过,其他木架倒是好好的,没被人动过,最多也就几千两银子而已,损失倒不是很大,但是,这事情却相当严重,他吗的,竟然敢跑我王家来抢银子,活得不耐烦了啊! 王应熙气得大声咆哮道:“去让陈尧言马上给我过来,他这知府怎么当的,竟然有人敢跑我们王家来抢银子!” 陈尧言闻讯,吓得连忙组织人手满城的搜,可惜,张盘他们早已经出城了,而且,他们还故意在沿途撒了几个银锭子,让人以为他们是往南跑的,其实,他们已经连夜打马往石柱去了。 王应熙府邸的银两数量终于查清楚了,根据张盘估算,应该是一百六十万两左右! 张斌收到消息,立马让人快马通知李光春,可以带着倪斯惠父子进京了。 李光春收到消息后马上带着倪斯惠父子出发,第二天下午酉时,他们掐着点从阜成门进入京城,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去打搅皇上了,他只能将倪斯惠父子带到都察院附近的护国寺先住下来,等第二天一早再去皇宫,等候皇上召见。 当天晚上戌时许,倪斯惠正准备就寝,李光春突然带着一个黑衣人来到他的卧房,他不由好奇的拱手道:“李大人,这位是?” 李光春恭敬的道:“这位就是太子少师,詹事府詹事,兵部尚书,张斌张大人。” 这会儿张斌倒没蒙面,他知道,像倪斯惠这样的正直之臣,就算严刑拷打,也不会出卖恩人,如果在他面前遮遮掩掩反而不美。 倪斯惠听着这一长串官职,再看了看张斌的长相,不由惊奇道:“张大人真是年少有为啊,不知张大人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张斌也没跟他绕来绕去,而是直接拱手道:“倪侍郎过奖了,本官曾受毕大人提携,听闻毕大人因为你的事伤心落泪,再加上着实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横行霸道,所以特地请黄大人出手,为你主持公道。“ 倪斯惠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这位才是他的大恩人,他一直以为是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在帮他呢,他不由拱手深深一揖道:“多谢张大人出手相助。” 张斌却是摇头叹息道:“惭愧,惭愧,原本我想着有黄大人出手,定能为你讨还公道,可不曾想这王应熊竟然花言巧语欺瞒皇上,以致皇上游移不定,一直不曾下旨彻查王应熊、王维章、陈尧言,你的家产想要回来,难啊。” 倪斯惠闻言,不由脸色大变道:“这,证据确凿,那么多人被他们强取豪夺,抢去家产,他王应熊还能欺瞒皇上!” 张斌依旧叹息道:“这帮奸妄小人,其他本事没有,欺瞒皇上却是相当拿手,皇上听了王应熊的狡辩之词,根本就不信王应熊会以权谋私,强取豪夺啊。” 倪斯惠不由焦虑道:“那怎么办啊?” 他自己吃点苦倒无所谓,问题他不想自己的儿孙跟着自己一起吃苦啊,如果家产要不回来,他儿孙今后怎么活啊! 张斌正是要利用这一点让他去忽悠崇祯,要不然,要让这些正直之臣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第七卷 第七十三章 奉旨抄家 倪斯惠在张斌的劝说下,终于同意帮黄承昊去忽悠崇祯,他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如果不扳倒王应熊,他的家产就要不回来。 他都半只脚进坟墓的人了,有没有钱倒无所谓,问题他还有儿孙啊,他死了之后,总不能让儿孙去露宿街头要饭吧。 倪斯惠会说谎骗他,这点崇祯还真没想到,他对这些所谓的正直之臣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些人几乎都是一根筋,不懂得变通,你哪怕杀了他们,也休想让他们丢弃他们心中秉承的道德伦理。 这种直臣他并不是很喜欢,因为这些个直臣,为了所谓的道德伦理,有的时候甚至会跟皇权对抗,像万历朝的国本之争,那些所谓的直臣坚持立长不立幼,为此甚至不惜跟他爷爷神宗对抗,十多年时间里,他爷爷神宗共逼退了四位内阁首辅,罢免了十余位六部尚书级别的朝廷重臣,将一百多个朝臣罢官削籍,甚至发配充军,他们都没有屈服! 这些个直臣犯起倔来是相当可怕的,不过,他这会儿倒不用考虑倪斯惠会不会跟他犯倔,因为,他只是想跟倪斯惠了解一下,巴县、重庆府,甚至是四川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甚至认为,倪斯惠在这个时候比黄承昊都值得信赖,因为黄承昊为了与王应熊争斗,很有可能会撒谎骗他,但是,像倪斯惠这样的直臣,绝对不会撒谎。 所以,他听闻倪斯惠到了,早朝过后,便专门抽出时间来,接见了一下。 当黄承昊带着倪斯惠进来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这模样,是一个致仕的三品大员吗? 倪斯惠那叫一个凄惨啊,骨瘦如柴,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到处都是补丁,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一样,要不是他脸上还保持着浓浓的儒雅之气,崇祯都会以为黄承昊在那里拉了个乞丐来糊弄自己。 倪斯惠这幅打扮自然是刻意为之,这是张斌特意交代的,让他穿上最烂的衣服,装出虚弱不堪的样子,以激发崇祯的恻隐之心。 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刚愎自用,却不是那种毫无感情的冷血动物,他见了倪斯惠这幅凄惨的模样的确动了恻隐之心,至于倪斯惠身上这身衣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绝对是倪斯惠自己的,而且上面的补丁也不是新加上去的,因为他很多衣服也打了补丁,对补丁装相当熟悉。 崇祯见倪斯惠这幅凄惨模样,不但免了倪斯惠的跪拜之礼,还特意让曹化淳给他搬来也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来说话。 倪斯惠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那个紧张啊,他虽然“大病初愈”,但还不至于走路都走不稳,这下可好,骗的皇上满脸同情不说,还特意给自己赐了座,罪过啊! 崇祯可不知道倪斯惠是装的,他见倪斯惠这副模样,对其家产被夺已经深信不疑,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其家产到底是被陈尧言夺了,还是被王应熊的弟弟王应熙夺了,他忍不住问道:“倪侍郎,根据都察院提供的证供,你的家产是被王应熙联合四川巡抚王维章和重庆知府陈尧言夺去的,朕问你,此事是否属实,王应熙是否真的参与其中?” 倪斯惠恭敬的拱手道:“回皇上,事实的确如此,那王应熙不是参与其中,而是主谋。” 这事的确是真的,不过,如果张斌不让他忽悠崇祯,他绝对不会多嘴来一句王应熙就是主谋。 崇祯闻言,眉头一皱,难道,黄承昊和李光春根本就没有欺骗他,王应熊真的如此不堪? 他想了想,猛然想起王应熊曾经说过,倪斯惠纵容其子倪天和横行乡里,这不会是两家结仇了吧,他不由追问道:“你儿子倪天和是不是跟王应熙起了冲突?朕听人说,你对倪天和过于纵容,以致他有些蛮横,传闻他还是什么重庆一霸。” 倪斯惠满脸委屈道:“皇上,我倪家乃是巴蜀有名的书香门第,家教甚严,犬子虽然没考上进士,好歹也是个举人,诗书礼仪还是懂的,何至蛮横不讲理。倒是那王家,出了名的蛮横霸道,王应熙才是真正的重庆一霸啊,他仗着其兄王应熊权倾朝野,不知道指使王维章和陈尧言帮他夺了多少人的家产,请皇上明察啊。“ 这话就有点骗人了,其实,他儿子倪天和是有点蛮横,虽然不至于横行乡里,却不是那种只讲诗书礼仪的书呆子,有时候,他这个宝贝儿子也是不讲道理的,他不是有意纵容,而是管不住。 至于后面对王应熊和王应熙的评论,要照他的性子,崇祯如果不问,他是不会说的,要不是为了拿回自己的家产,他怎会欺骗皇上,又怎会如此多嘴多舌,唉,罪过,罪过啊。 这话和李光春调查的情况如出一辙,难道这倪斯惠被黄承昊收买了? 崇祯不由怀疑道:“你怎能如此断定王应熙指使王维章和陈尧言帮他夺了多少人的家产?” 倪斯惠鼓起勇气撒谎道:“皇上,不是微臣断定的啊,这事在重庆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他说我儿是重庆一霸,我却寄居破庙,饥寒交迫。他王家府却是邸奢华无比,冠绝整个巴蜀,到底谁是重庆一霸。甚至,王应熙还口出狂言,说,说。” 崇祯最受不得人吊胃口了,倪斯惠这说了半截子又不说了,他这心里就跟猫爪了一样,他忍不住追问道:“王应熙到底说什么了?” 这话就真的需要勇气了,倪斯惠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胡说道:“皇上恕罪,那王应熙说,皇宫都没他家大,皇上都没他有钱!” 这纯粹就是胡说八道,王应熙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当着别人的面说这话,这话完全是张斌教倪斯惠说的,为的是激起崇祯的怒火,让崇祯下旨,去查抄王应熙的府邸。 崇祯听了这话果然有点怒了,他冷冷的道:“王应熙真这么说?” 倪斯惠也是豁出去了,他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胡说道:“微臣岂敢欺瞒皇上,他王应熙就是重庆府的土皇帝,所有乡绅都必须向他进贡,如若不然,他就指使巡抚王维章和知府陈尧言罗织罪名,将人抓起来,将其家产抄没,传闻他王家银库里面银子堆积如山,最少有上百万两之巨!” 崇祯闻言,愠怒道:“银库?上百万两?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真的怒了,上百万两是什么概念,那可是几省的税赋,再说了,他是真的穷,这会儿,别说上百万两,就是十万两他都拿不出来,这王应熙竟然真的比他还有钱,而且比他有钱的多,岂有此理! 倪斯惠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是张斌告诉他的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家到底有多少钱微臣不是很清楚,不过王应熙府邸有个巨大的银库这个重庆府的人都知道,里面的确银两堆积如山,据王府的银库守卫在外面吹嘘,那里面的银子足有上百万两,这话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不过,微臣估摸着,应该不假,因为光是王应熙伙同王维章和陈尧言在重庆府乡绅哪里抢去的钱就不止一百万两了,再加上其他乡绅的孝敬,上百万两并不是夸张只说,而是真的,如果再算上他王家强取豪夺的数十万亩田产,要说他王家资产上千万两都不为过。“ 巨大的银库,数十万亩田产,资产上千万两,崇祯闻言,不由冷哼道:“他王家还真是富甲天下啊。” 皇上这是真生气了,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装雕塑的黄承昊逮住机会添油加醋道:“皇上,他王家资产还不止这些,据微臣调查,王应熊这几年贪腐的银两也有上百万两,王应熊私下里生活之奢华,那也是出了名的,光是他那座府邸,连带里面的家什就不下十万两,还有成群的家丁护院,侍女丫鬟,妻妾美女,算下来一年没有十万两也养不起。“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崇祯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了,要不是王应熊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他这会儿已经下旨抄了王应熊的府邸了。 黄承昊见崇祯还在犹豫,连忙建议道:“皇上,王应熊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如果贸贸然抄了他的府邸,恐怕会引起朝野震动,不过那王应熙却只是一个普通乡绅,而且重庆府离京城数千里,就算抄了他的家也不会对朝堂有什么影响。微臣建议,先下密旨命秦良玉将军率军去抄了王应熙的府邸,如果真的抄出上百万两白银,就证明王应熊是在以权谋私,强取豪夺,再下旨查抄王应熊在京城的府邸就名正言顺了,如果没抄出什么白银,就让秦良玉说是一场误会,把人放了就行了,皇上您可以假当不知,相信那王应熊还不敢来责问皇上吧!“ 崇祯闻言,明显露出意动的表情,对啊,可以先下密旨抄了王应熙的家啊,如果能抄出上百万两白银,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王应熊绝对是个奸臣;如果没抄出什么来,那就什么都不说,王应熊最多心里不爽,岂敢来责问于朕。 想到这里,他再次郑重的问倪斯惠道:“你确定王应熙府邸的银库里真有上百万两白银?” 倪斯惠硬着头皮点头道:“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多不少。” 崇祯终于冷冷的点头道:“那好,就先抄了王应熙的府邸。” 黄承昊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成了,这下,王应熊完蛋了! 十余天后,女将军秦良玉收到崇祯密旨,命她率军去查抄乡绅王应熙府邸,而传旨的人正是崇祯宠信的太监王承恩。 崇祯这会儿已经开始怀疑所有朝臣了,他下意识学起了前面十余任皇帝,用太监监视朝臣,甚至用太监监军! 历史上崇祯朝也差不多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有了太监监军,曹化淳也开始提督京营,那时候外放的太监里面,崇祯比较信任的是高起潜,王承恩还排在高起潜的后面,不过,这会儿王承恩在张斌的协助下以月港优异的表现获取了崇祯的信任,所以,这会儿他排在了高起潜的前面,任起了第一任监军,监督女将军秦良玉去查抄王应熙的府邸。 或许,崇祯是怕秦良玉经不住金钱的诱惑,贪墨了部分查抄的银两;又或许,崇祯是怕白杆兵乱来,疯狂抢夺抄出来的银两,总之,他就是不放心,要派个亲信太监去看着。 王承恩和秦良玉都是张斌一系的人,自然不存在什么监督不监督,他抵达石柱的第二天一早,便直接假扮成一个普通的白杆兵,跟着秦良玉的五百亲卫出发了。 白杆兵又来了,重庆府的老百姓又兴高采烈的跑出来围观了,不过,这次,白杆兵没去包围知府衙门,反而跑去把有名的乡绅王应熙的府邸给围了。 这下有热闹看了,秦良玉刚率军把王应熙府邸围住,外面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虽然看不到府邸里面的情形,但站外面看着也过瘾啊,这可是重庆府少有的盛况。 巴县百姓都知道,这王应熙可是当朝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的亲弟弟,而且,老王家人都是出了名的蛮横霸道,白杆兵对老王家,会是怎样的场面呢? 场面自然异常火爆,秦良玉将王应熙府邸一围,便和秦佐明、秦祚明一起带着上百白杆兵精锐直奔银库,王应熙闻讯追上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冲到银库门口了,好死不死,这会儿守银库的正是张盘和秦佐明来打劫的时候那十余个人。 这帮人怕劫匪可不怕官兵,秦良玉刚带人冲到门口,便有个守卫冲上来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秦良玉都懒得跟这家伙搭话,她直接示意秦佐明上去道明来意,秦佐明收到姑姑的眼神,立马牛逼哄哄的上去大喝道:“干什么?抄家啊,哈麻批!” 那守卫闻言,顿时鼓着眼珠子指着秦佐明道:“你,你就是那天晚上。” 糟糕,被这家伙记住声音了,秦佐明连忙闪电般的抄起白杆,对着那家伙头上就是一棍扑下去,“咚”的一声,那家伙应声倒地。 这时候,王应熙终于带人冲过来了,他指着秦佐明的鼻子骂道:“翻了天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佐明一把拍开他的手,嚣张道:“你一个小小的乡绅嚣张什么,你爷爷我是四川副总兵,你算哪根葱?” 王应熙揉着被打疼的手,暴怒道:“我哥是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你一个副总兵算个屁啊,谁让你们领兵过来的,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抄家啊,哈麻批!”秦佐明极不耐烦的抄起白杆,一棍子敲晕王应熙,随即挥手道:“上,谁敢反抗,直接敲晕!” 他这是敲上瘾了,那些守卫却是被敲怕了,这年头怎么兴拿棍子敲人头了,那一棍子下去,晕是晕了,但醒过来之后头疼的要命啊,一众守卫都下意识的抱住头躲到一边,无人阻拦的白杆兵很顺利的冲进了银库。 秦良玉一看银子还在,不由嘘了口气,只要银子在,王家就完蛋了,他们就没什么顾忌了,她紧接着下令道:“佐明,你带五十人守住这里,祚明带上剩下的五十人,跟我继续抄!” 第七卷 第七十四章 完了 这一天,整个巴县县城都轰动了,女将军秦良玉率白杆兵在乡绅王应熙府中搜出白银一百多万两,其他黄金珠宝数十箱。 秦良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叫来了两百余辆马车,拉着金银财宝就往石柱方向赶,黄金和珠宝这些还好,都有箱子装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却直接堆车上,一车一车的,晃得人眼都晕了,巴县老百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真可谓大饱眼福啊。 重庆知府陈尧言得知消息,上吊的心都有了,王应熊这段时间让人给他传了几封密信,让他顶住顶住,什么都不要认,什么都不要说,熬过这段时间就没事了,结果,他自己老家都被人给抄了,还顶个屁啊,全完了! 他甚至连写密信告诉王应熊的心情都没了,他知道,王应熊肯定完了,他自己也要跟着完蛋。 不过他还心存侥幸,想争取个宽大处理,因为王应熊才是主犯,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甚至王应熙都对他呼来喝去的,如果能证明这些,或许也就是个罢官削籍,永不录用而已,反正他这几年也捞了十多万两,够自己花销一辈子了。 于是乎,他立马安排亲信开始转移脏银,又写了封奏折,揭发王应熊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威逼他帮其弟王应熙疯狂敛财,并挑了几封王应熊命令他做这做那的密信,连同奏折一起,让驿站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直接发往都察院而不是内阁,他明白,内阁首辅温体仁正是王应熊的靠山,如果他写的奏折被温体仁看到了,自己绝对死的更惨! 他不敢连温体仁一起告,只能把奏折和密信发往都察院,他知道,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和王应熊是死对头,自己把这些发到都察院,黄承昊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转交给皇上。 王应熊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皇上这么多天没找他,也没下旨缉拿王维章和陈尧言,他还以为没事了呢。 崇祯的确被他给忽悠晕了,问题这世上不止他会忽悠人啊,像东林党那些迂腐的书呆子是不会去忽悠崇祯,所以斗不过他们这些阉党余孽,张斌和黄承昊可没那么蠢,忽悠呗,大家一起忽悠,反正他们贪赃枉法的事实摆在那里,只要忽悠的崇祯下决心去查他们,他们就完蛋了。 崇祯收到王承恩八百里加急传回来的奏报脸都绿了,光是白银就是一百六十多万两,其他黄金珠宝数十箱,还有良田数十万亩,王应熊到底纵容其弟夺了多少人的家产,他还欺骗自己说什么倪天和才是重庆一霸,真当自己是猪啊! 他还没想好怎么收拾王应熊呢,黄承昊突然又拿着一封奏折和几封密信跑过来,崇祯打开一看,顿时一拍桌子大怒道:“这个狗东西,竟然敢如此欺瞒朕,还说他没有插手重庆知府的任免,还说他要避嫌,来人!” 曹化淳应声而入,恭敬的拱手道:“微臣在。” 崇祯直接怒喝道:“去,让王应熊这个狗东西给朕滚过来!” 曹化淳道了声遵旨,飞快的退了出去,原本,他应该传达崇祯的旨意,代表崇祯去呵斥王应熊,让他滚过来,甚至带几个人去,像押犯人一样把王应熊押过来,但是,他却没这么做,他只是让方正化替他在外面守着,然后亲自跑去内阁值房,面无表情的对王应熊道:“王大人,皇上让你马上过去。” 王应熊心中一慌,皇上突然找他,是不是哪里又出什么问题呢,但一看曹化淳的表情,他又疑惑了,这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啊,他想了想,连忙摆出一副亲切的样子,套近乎道:“曹公公,皇上找我什么事啊?” 曹化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那意思好像是在问王应熊,我跟你很熟吗? 王应熊心里这个恼火啊,但他又不敢对曹化淳发作,这位,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惹毛了他,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他只能讪笑一声,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跟着曹化淳慢慢向御书房走去。 一路上,王应熊想尽办法套近乎,想知道皇上找他干嘛,但曹化淳就是一言不发,跟个哑巴一样。 曹化淳当然不会透露任何消息,如果让王应熊探听到了风声,这家伙脑子里面肯定会疯狂的想着怎么忽悠皇上,他就是要让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去接受皇上的雷霆之怒。 王应熊被他这态度都弄的有点冒火了,他吗的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了不起啊,皇上不给你披红的权力,你就是个正五品的杂碎而已,牛个屁啊! 他就这么跟在曹化淳后面,一路腹诽,压根就没意识到,皇上这是要收拾他了。 内阁值房到乾清宫也就三百来步的样子,很快,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乾清宫,一进御书房,王应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黄承昊这家伙竟然也在,而且,皇上的脸色阴沉到可怕,看样子,自己有大麻烦了。 他连忙跪在地上恭敬的行了一番君臣之礼,没想到,崇祯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他平身,站起来说话,反而冷冷的道:“王应熊,你竟然滥用职权,提拔亲信,让他们协助你弟弟在重庆府强取豪夺,无法无天,你干的好事!” 王应熊压根就没收到消息,因为他弟弟和一帮亲信都被秦良玉一网打尽,而陈尧言又为了逃脱罪责把他给卖了,所以,他对重庆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还以为又是黄承昊在皇上跟前告他黑状呢。 狗日的,黄承昊,你他吗没完了是吧。 王应熊把心一横,反咬一口道:“皇上明察啊,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无中生有、牵强附会、栽赃陷害、颠倒黑白,无所不用其极,微臣冤枉啊。” 某些人黄承昊闻言竟然露出了迷之微笑,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仿佛此事跟他没一点关系一般。 今天这事跟他还真没多大关系,王应熙强取豪夺的事是王承恩奏报的,王应熊滥用职权的事是陈尧言揭发的,黄承昊只是跑过来递了个奏折而已。 崇祯这个恼火啊,这个狗东西,竟然还敢狡辩,他冷冷的道:“无中生有、牵强附会?你写密信,命陈尧言竭力助你弟弟强取豪夺的事,你怎么解释?栽赃陷害、颠倒黑白?你弟弟王应熙府中有白银一百六十余万两,黄金珠宝数十箱,还有数十万亩良田的地契,你又怎么解释?“ 王应熊闻言,冷汗直冒,这些事皇上怎么知道的! 他只能抵死不认道:“皇上,冤枉啊,这些纯属无稽之谈!” 崇祯真想把王承恩和陈尧言的奏折砸王应熊脸上,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徒,他强忍怒火,问一旁的黄承昊道:“你说他贪腐上百万两,那他府中是不是也有上百万两白银?” 黄承昊淡定的拱手道:“回皇上,王应熊贪图享乐,生活豪奢、妻妾成群、挥霍无度,他贪腐所得已经挥霍大半,微臣估计,上百万两恐怕没有了,五十万两应该还是有的。“ 五十万两,这家伙不会进我密室数过了吧,王应熊目瞪口呆的看着黄承昊,冷汗刷刷直冒。 崇祯追问道:“真有五十万两?” 黄承昊毫不犹豫的点头道:“有。” 崇祯盯着他,严肃的道:“要没搜出来朕唯你是问。“ 黄承昊毫不犹豫的拱手道:“要没搜出来,微臣任凭皇上责罚。” 崇祯又盯着王应熊,冷冷的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应熊还是抵死不认道:“皇上,冤枉啊,微臣一向廉洁奉公,绝无贪腐。” 你还廉洁奉公,崇祯冷哼一声,突然站起来怒喝道:“来人。” 曹化淳应声而入,恭敬的拱手道:“微臣在。” 崇祯厉声道:“备驾,命骆养性率两千锦衣卫在宫外候着。” 曹化淳领命而去,崇祯则盯着王应熊冷冷的道:“朕倒要看看,你有多廉洁奉公。” 王应熊这会儿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不能言语,忽悠崇祯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不一会儿,曹化淳便走进来恭敬的拱手道:“皇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崇祯厌恶的看了王应熊一眼,厉声道:“把这奸妄小人给朕绑了,押着一起去。”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去,黄承昊机灵的跟了上去,曹化淳则向外招了招手,令两个武阉把王应熊绑了,押着跟了上去。 十王府街其实离皇城很近,出了皇宫往左一拐,从东安门出皇城,往前再走百步左右就到了,但是,崇祯却偏不这么走,他命曹化淳和骆养性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从承天门出皇城,走东长安街,转了个大圈。 他这样做自然是有目的的,他要杀鸡儆猴,让那些欺瞒他的贪官污吏看看,欺君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这下还真把那些贪官污吏给吓到了,因为承天门外就是六部衙门和五军都督府,东长安街这边还有翰林院、鸿胪寺、太仆寺等衙门,这一圈下来,几乎所有在京官员都知道了,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应熊被皇上押着游街呢! 当然,游街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抄家! 崇祯一看王府富丽堂皇的大门就来火了,这王府简直比他当初住的十王府还气派啊,王应熊好胆! 他直接怒吼道:“围了,去把大门砸开。” 无聊不无聊啊,你让人喊一声皇上驾到就行了,谁敢不打开大门迎驾啊,还去砸人大门! 骆养性可不管皇上无聊不无聊,他直接一挥手,令一千锦衣卫将王应熊府邸团团围住,又带着上百锦衣卫气势汹汹的来到大门前,真砸起门来。 王府的大门足有两丈宽,后面的门栓足有大腿粗,他不抬个几尺粗的大树干来擂是不可能“砸”开的,这会儿王府看门的早被吓傻了,谁来给他开门啊。 骆养性砸了一阵,感觉戏演的差不多了,这才使了个眼色,让人从旁边的侧门冲进去将大门打开。 崇祯也不是白痴,他自然之道这么大的门是砸不开的,他要的就是这效果,“破门而入”才能显出他的怒火。 他见大门开了,立马下令让人将龙辇抬进去,他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奢华。 这进门一看,果然雕梁画栋,奢华无比,崇祯狠狠的瞪了一旁面无人色的王应熊一眼,随即大喝道:“抄!” 骆养性一挥手,数百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马从前院广场冲进去,挨个房间抄起来,所有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包括王应熊的妻妾儿女全部被押到前院广场,一排排的跪在龙辇前面,所有值钱的东西也被搜出来,一样样摆在前院广场上。 好家伙,这王应熊光是妻妾就是多个,家丁护院、丫鬟老妈子加起来更是有上百人,光是这些人就不是他那点俸禄能养的起的,他还说他廉洁奉公,简直无耻之尤! 骆养性也不知道吃多了还是怎么了,每当手下抬出一样值钱的东西,他都要给崇祯介绍一番,好像生怕崇祯不知道一般。 “皇上,这套桌椅是黄梨木的,价值好几百两呢。” “皇上,这套衣柜是红木的,也价值好几百两呢。” “皇上,茶几和靠背椅是乌木的价值上千两呢,哎呀,不对这上面还镶着螺钿,怕不得好几千两吧!” 崇祯脸色阴沉的听了一阵,突然开口道:“那几十万两脏银呢?” 这会儿抄出来的金银珠宝最多也就价值上万两白银,跟几十万两还差的远呢,崇祯也是等的不耐烦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骆养性闻言,假假意思问王应熊道:“王大人,你把脏银藏哪里了?” 王应熊能说才来鬼了,他这会儿反正完蛋了,那黄承昊不是说搜不出几十万两任凭皇上处置吗,好啊,我就不说,你个王八蛋,跟着我一起倒霉吧,看皇上怎么处置你。 骆养性其实早就知道密室在哪里了,他见王应熊不开口,不由嘿嘿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吗,来人,上家伙!” 他这一声令下,上百个锦衣卫一人拎着个打铁的大锤整整齐齐的走过来,恭恭敬敬的站那里,就等他下令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崇祯不由疑惑的看着骆养性,拿大锤找银子,他还真没见过。 骆养性连忙拱手解释道:“皇上,所有房间都搜过了还没找到脏银,这厮肯定建了密室,这大锤是用来找密室的。” 他不能带着人直接去后花园的假山里面打开密室,那样就没法解释了,因为崇祯并没有让他暗中监视朝中大臣,更没有让他偷偷去找人家密室,所以,他只能装模作样,让人当着崇祯的面找。 这大锤怎么找密室呢,其实很简单,骆养性一挥手,那些拎着大锤的锦衣卫便散布开来,拿着大锤在地上,墙上轻轻敲击着,一旦发现声音不对,抡起大锤就是一下,别说是密室,就算是地面的石板下面有个坑都能被他们找出来! 上百个锦衣卫就这样在这个府邸找开了,负责后花园的正是骆养性的亲信,他假假意思带人四处敲了一阵,然后便跑到假山里面,抡起大锤,对着角落里的一块石板就是一锤下去,“嗙”的一声巨响,石板碎裂,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显露出来,密室终于“找”到了。 王应熊看着一箱箱抬过来的金银珠宝,不由往地上一瘫,完了,全完了,贪污几十万两,他都不知道是多大的罪! 第七卷 第七十五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应熊完了,这次崇祯倒是做的干净利落,将他招过来问了几句便大张旗鼓的带着锦衣卫抄了他的家,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温体仁收到消息的时候,王应熊已经被崇祯拉去游街去了,他想救都来不及了。 崇祯这次之所以雷厉风行大抵是因为感觉自己被群臣欺瞒狠了,王应熊这么一个奸妄小人竟然能官居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而且朝中重臣竟然无一人提醒过他,直到黄承昊上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才开始查王应熊,而且调查过程异常艰难,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阻拦。 他最痛恨的就是群臣结党营私,控制朝堂,架空他,把他当傀儡,没想到朝臣还是联合在一起来欺瞒他,所以,他要收拾王应熊来震慑群臣。 王应熊贪腐的脏银找到以后,他立马跟黄承昊商议,给王应熊定罪,为了起到震慑效果,他给王应熊定下的罪名相当重,凡是搭的上边的,他几乎都给安上了,什么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滥用职权等等,足足列了一长串,对王应熊一案的涉事人员惩处也相当严厉。 王应熊斩首示众,家眷全部充军戎边; 王应熙斩首示众,家眷全部充军戎边; 四川巡抚王维章、重庆知府陈尧言等相关官员全部革职查办,押解回京审讯。 崇祯以为,他这样就能震住那些妄图欺瞒他的官员,事实上呢?几乎没有一点效果! 王应熊只是温体仁的党羽之一,虽说他位高权重,但终究只是人家手下的一个喽喽,只要温体仁不倒,崇祯终究只有被人耍的份,就算温体仁倒了,他不将阉党余孽除尽,也休想真正掌控整个朝堂。 温体仁压根就没被他吓着,他反而在考虑怎么度过这个难关,继续掌控整个朝堂! 黄承昊背后的势力果然厉害,一出手就斩断他一个臂膀,他感觉危机正在临近,如果不想办法,对方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自己。 他现在连敌人都不知道是谁,又能怎么办呢? 这点自然难不倒他这个自认为老谋深算的内斗高手,他认为,黄承昊背后的势力之所以死咬着王应熊不放,主要是为了夺取吏部尚书之位,同时入阁为相。 不知道对方是谁没关系,知道对方的目标也行,原本这两个位置他是不会拱手让人的,但是,这次他却主动联络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要将这两个位置拱手让给他们! 这一招叫祸水东引,对方不是想夺取吏部尚书之位,想入阁为相吗,那就让人去跟对方争,到时候对方就会将目标转移到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身上,这样,他就安全了,反正这会儿他跟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是合作关系,把这两个位置让给他们也没什么,照样不会影响他对朝堂的掌控。 吏部尚书之位张斌当然想要,入阁为相他自然更想,但是,这次他出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抢夺这两个位置,他主要是为了收拾温体仁一党,同时也是为了帮黄承昊惩治王应熊这个大贪官,至于掌控朝堂大权,他还真没做好准备。 这下,他又被温体仁好好教育了一下,让他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应熊伏诛,内阁又少了一位阁臣,同时,吏部尚书之位也出现空缺,再加上张斌这个兵部尚书只是挂了个空名,并没有任何实权,这一下就等于缺了三个朝廷重臣,崇祯不得在收拾王应熊后的第一天早朝宣布,第二天组织廷推,议定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的人选。 崇祯刚一宣布,张斌心里便咯噔一下,糟糕,自己毫无准备! 温体仁却是暗自得意,这些,他早就已经想到了,并且跟齐党和其他阉党余孽商议好了。 内阁大学士,他准备让人推举齐党元老礼部左侍郎张至发,礼部左侍郎入阁为相这个并没有什不合规矩的地方,因为按以往的惯例,礼部尚书入阁了,接下来就是礼部左侍郎了,只是这个张至发实在没什么才能,论起治国之道,他甚至连温体仁都不如。 不过,谁叫他运气好呢,正好温体仁想给暗中的对手找几个靶子,将祸水东引,而他这个齐党元老礼部左侍郎正是个最好的靶子,他不上去挡刀,谁上! 吏部尚书,他准备让人推举阉党余孽吏部右侍郎薛国观,这个薛国观貌似还是他的党羽来着,但是,温体仁把他提到吏部右侍郎之后便发现,这家伙有点膨胀了,甚至开始暗中联络其他阉党余孽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家伙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疯狗,当初魏公公在日,他为了博取魏公公的欢心,疯狂撕咬东林党,但是,魏公公一垮台,他又反过来疯狂撕咬阉党,等自己一掌权,他又攀附上来,表现的忠心耿耿,博取了自己的信任,但是,一爬到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他就开始暗地里培养力,或许,等自己不行了,他又会扑上来疯狂撕咬自己。 温体仁已经把这家伙看透了,所以,他决定吧这家伙丢出去给暗中的对手咬! 至于兵部尚书,他选择的是新近归附的阉党余孽,兵部右侍郎张凤翼。 这个张凤翼可不简单,他的座师是东林云老叶向高,另一个东林元老韩爌还是他老乡,但是,魏忠贤当权的时候,他却在保定巡抚任上给魏忠贤建了个生祠,以此博取了魏公公的欢心,气得东林党另一个元老孙承宗给了他一个差评:才鄙而怯,识暗而狡,工于趋利,巧于避患。 意思就是说,这家伙是个没用的胆小鬼,阴险狡诈,就会趋炎附势,争权夺利,遇到事就知道躲! 温体仁其实也不怎么喜欢这种有奶便是娘的废物,但是,他手里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了,再加上这家伙还算乖巧听话,让他出来掌控兵部总比兵部尚书之位被别人夺了好。 崇祯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因为他以前压根就没想到王应熊是这么个奸妄小人,所以,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他都没准备什么合适的人选,至于兵部尚书,他原本是想让自己宠信的杨嗣昌来当,可惜,杨嗣昌的父亲杨鹤正好去世了,杨嗣昌不得不回家丁忧,所以这兵部尚书也一直空悬着。 张斌绞尽脑汁想了一天,也没有想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来出任内阁大学士和吏部尚书,因为他手下的能臣干吏都被崇祯变相流放到金陵去了,至于兵部尚书,新进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倒是很有希望,张斌干脆让黄承昊出面推举一下,至于他自己,还真不敢出面,因为崇祯一直怀疑他结党营私,这孙传庭和卢象升等人还是他好不容易才从金陵捞出来的,自己一上去推举,估计反而会让崇祯更加怀疑。 总之,不管是准备好还是没准备好,吏部和兵部这两个重要衙门的主官不可能长期空着,内阁也不可能长期让四个大学士顶着,第二天早朝,奏对过后,崇祯当即宣布,廷推开始,第一个,廷推内阁大学士人选。 他的话刚落音,谢升便当仁不让的站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按例,礼部尚书入阁后,礼部左侍郎实为阁臣候补,张至发张大人精明干练、忠诚勤勉、才能出众,实乃递补阁臣的良选,所以,微臣提议,增补礼部左侍郎张至发为内阁大学士。” 他的话音刚落,浙党官员和齐党官员纷纷出列,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不一会儿,御道中就跪倒上百人,他们有的受了温体仁的指使,也有的是谢升和张至发发动的,浙党和齐党这掌控朝堂的两大势力联合起来,果然是盛况空前。 崇祯见状,却是眉头一皱,规矩是这个规矩,但是,内阁大学士不一定就要在礼部选,而且,他这会儿已经隐隐察觉朝臣有结党营私之嫌,这一下窜出来这么多人附议,反而让他觉得相当不爽。 他怀疑,这些人可能就是在结党营私,所以,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马拍板,而是一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就是不发话。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朕不是很满意,你们谁还有其他人选推荐没? 可惜,这会儿朝中有资格推选阁臣的除了以温体仁为首的阉党余孽,就剩下以张斌为首的“隐藏势力”了,而张斌这会儿压根就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所以,崇祯等了半天,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推荐其他人选。 他只能无奈的点头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礼部左侍郎张至发为东阁大学士,入阁参赞机务。” “皇上英明!”他的话音刚落,御道中便响起一片颂扬之声,崇祯这会儿听着这话怎么就感觉有点刺耳呢,这内阁大学士的推选好像被人操控了一般,还英明呢! 他会了挥手,让一众朝臣退回班列,随后颇有些不爽的道:“下一个,吏部尚书,众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举?“ 他的话音刚落,内阁大学士钱象坤便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吏部右侍郎薛国观薛大人,薛大人刚直不阿,敢于直言,整顿吏治,从不手软,实乃吏部尚书的良选,所以,微臣推举薛国观薛大人出任吏部尚书。” 这话简直不要脸,薛国观还刚直不阿,狗屁,他就是个只会钻营权势的小人,要说吏部左侍郎李长庚刚直不阿还差不多,而且,按递补的规矩李长庚也比薛国观更有资格出任吏部尚书。 可惜,李长庚这种正直之臣不会钻营,更不会结党营私,所以,压根就没人推举他。 这时候,又一批浙党官员和阉党余孽从班列中疾步走出来,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这次没有上次人多,但也足有四五十个,崇祯冷冷的看了一看,还是没有发话,他并不是对薛国观有什么意见,而是对这种方式颇为不满,廷推就是要让朝臣推举几个合适的人选让他来选,结果,就推一个,他还有的选吗? 这次,他等了足足一刻钟,但是,还是没有朝臣站出来推选其他人,他虽然心中不爽,还是只能无奈的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吏部右侍郎薛国观为吏部尚书。” 这个时候,张斌心里也很不爽,张至发是阉党余孽齐党元老,薛国观还是阉党余孽,合着他忙活了一场,完全是在给别人做嫁衣,两个位置都被阉党余孽夺去了,那跟王应熊占着位置时有什么区别! “皇上英明。”又是一阵赞颂声,崇祯听了越来越觉着这是一种嘲讽了,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随即意兴索然道:“下一个,兵部尚书,众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举?” 他的话音刚落,刑部尚书张四知便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兵部右侍郎张凤翼张大人,张大人曾巡抚保定,督师蓟辽,功勋卓越,兵法娴熟,实乃兵部尚书之良选,所以,微臣推举张凤翼张大人出任兵部尚书。” 他这又是屁话,张凤翼是曾巡抚保定,督师蓟辽,但是,他要么躲保定城不出去,要么跑山海关窝着,根本就没跟敌人干过仗,哪来的什么功勋! 偏偏他刚一说完,又有数十个阉党余孽疾步走出班列,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黄承昊见此情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的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孙大人,孙大人子午谷一战,剿灭十余万反贼主力,生擒贼酋高迎祥,战功卓著,谋略出众,实乃兵部尚书之良选,所以,微臣推举孙传庭孙大人出任兵部尚书。” 他这后面附议的人就有点寒碜了,仅有都察院几个御史跑出来,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崇祯见终于有两个人出来推选了,脸色原本缓和了一点,但是,一听黄承昊推举的是孙传庭,他心里又有点膈应了,这孙传庭是张斌的亲信啊,他们一个挂名兵部尚书,一个实权兵部尚书,这兵部还不成张斌的天下了! 他想了想,还是违心的道:“嗯,不错,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和兵部右侍郎张凤翼都很不错,不过张凤翼在兵部任职时间较长,经验应该更老道一点,还是擢兵部右侍郎张凤翼为兵部尚书吧。” 张斌闻言,冷冷瞥了崇祯一眼,又看了看趴在那里大赞皇上英明的一众阉党余孽,心中不由冷哼道:“哼,昏君奸臣,你们等着。” 他怒了,他真的怒了,搞半天,上的还是些阉党余孽,真当爷没办法治你们吗! 第七卷 第七十六章 下一盘棋 张斌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次的廷推结果彻底把张斌给激怒了,忙活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把王应熊给干下去,没想到廷推上来的竟然还是阉党余孽,甚至连自己以为有把握的兵部尚书都被阉党余孽给抢去了,自己简直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岂有此理! 他原本只是想收拾温体仁一伙,现在他连所有阉党余孽都恨上了,这些人,跟温体仁就是一丘之貉,如果不把他们清理干净,就算除掉温体仁,谢升、张至发、薛国观,甚至是张四知等人都可能变成下一个温体仁,到时候朝堂上下还是一团糟,既然决定动手,还不如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不过,他命人大致一查,瞬间就头大了,因为朝中阉党余孽太多了,当初魏忠贤当权的时候满朝文武基本上都可以算的上是阉党,因为不是阉党的,你基本就别想在朝堂上待。 魏忠贤那可是真正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加入阉党的,你哪怕贪赃枉法,甚至杀人放火都没事,不加入阉党的,不管你是一心为国为民,还是忠诚勤勉,要么滚蛋,要么死,没有其他的选择。 跟他作对的,基本就是个死,像东林党,大多选择了跟他作对,几乎被他杀了个精光,漏网的还不到十个;不愿意跟他同流合污的,差不多都滚蛋了,像袁可立和毕自严这样一心为国的名臣最后都被他逼的没办法,滚蛋了。 可以说,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魏忠贤只手遮天这段时间还待在朝堂上的全是阉党,当然,阉党也是分层次的,有认贼作父,给他当干儿子甚至干孙子的,有死心塌地跟着他胡作非为的,有跟他合作的,也有迫于形势不得不屈身于阉党的。 这些人当中,认贼作父的和死心塌地跟着他胡作非为的基本上都在钦定阉党逆案的时候被收拾了,但是,跟他合作的和迫于形势不得不屈身于阉党的大多都没有被清理掉,因为这些人太多了,当时的一千京官中最少有五六百属于这一类。 这其中,有齐党、楚党、浙党,也有像薛国观这样没有任何背景的官员,成分复杂无比,关系也盘根错节,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谈何容易啊。 张斌苦思了几天仍然毫无头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从上至下,先把温体仁等阉党余孽中掌权的朝廷重臣清理掉,再收拾其他小喽喽,问题温体仁和谢升这帮头头脑脑一个个都是人精,你告他们结党营私,他们能忽悠的崇祯晕头转向,你想抓他们贪腐的证据,他们都隐藏的很深,基本上找不到啊,这帮无耻之徒,着实让人头疼。 这天,张斌教完太子回到府邸,刚进前院,突然听到右边亲卫的院落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这帮家伙,在干什么呢? 他好奇的走进院落一看,原来是孙彪这小子找赵如下棋来了,他们这一天其实也挺无聊的,要守着府邸,没有自己的命令,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所以张斌尽量给他们找了些消磨时间的娱乐活动,下象棋貌似是他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当然,他们的水平都不怎么滴,基本上都是臭气篓子,但是他们却一直乐不此彼。 张斌进来的时候,一众特战营亲卫正在那里使劲吆喝呢。 “如哥,跳马跳马,将他的军。” “彪哥,快,驾炮驾炮,打他的马。” 这帮家伙,可不懂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他们就图个热闹。 众人见张斌来了,纷纷拱手问好,赵如和孙彪却是杀的不可开交,压根就没注意张斌进来了。 张斌有时候也指导指导他们,这会儿见他们下的正入迷,也没打搅他们,只是抬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随后便站在一边看起来。 这两个小子倒是有点长进了,不过,跟他这种进士出身的文人比起来还差的远,这两个家伙预判能力还很差,最多能想到后面两三步,而且,还只着眼于车马炮等大子,像什么兵卒士相他们很少利用,这水平真不敢恭维。 张斌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阉党余孽的事情,如果把这件事比喻为一盘棋,那他和温体仁就是将帅,而下面黄承昊、曹珖、徐光启、谢升、张至发、薛国观等人就是车马炮士相等棋子,如果自己要吃掉对方的将帅,就要把这些棋子干的差不多,而怎么干就需要精密布局了,总之是哪个好吃就吃哪个,哪个有失误就去布局收拾他。 “将军。”,正当张斌想的入神的时候,赵如突然得意的大喊一声,孙彪一看棋局,无奈的拿起一个卒子往棋盘上一扔,愤愤不平道:“不下了,不下了,吃饭去,晚上还要轮值呢,下次再来找你报仇。” 说罢,他站起身来就待往外走,却正好看到张斌站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他连忙拱手道:“大人,您回来了啊。” 赵如也连忙起身问好,张斌含笑点了点头,随即莫名其妙的道:“通知定国他们,今晚戌时三刻在后花园凉亭集合,你们八个也过来,我们下一盘棋。” 下棋? 大晚上的下什么棋? 而且,下棋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叫上十六个人又是下什么棋? 赵如和孙彪压根就不明白张斌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还是恭敬的拱手应命而去。 当天晚上戌时三刻,后花园凉亭中,张斌一个人坐在石凳上,张差、赵如、李定国、刘文秀等亲卫首领身着夜行衣整整齐齐的站在两侧,石桌上并没有棋盘棋子,张斌也没有说什么下棋的事情,他直接开口问道:“你们谁查到了齐党的事情,都好好说说。“ 说好的下棋呢,众人这个奇怪啊,他们还以为张斌真是找他们来下棋的呢。 不过,张斌既然没说下棋的事情,他们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这段时间,张斌下令让他们调查所有阉党余孽,这齐党也是阉党余孽的一部分,而且是除了浙党之外最大的一支,他们自然重点调查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李定国先开口道:“大人,我查到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谢升的小舅子在松树胡同开了个赌场,平时坏事没少干,坑蒙拐骗样样都来。还有大理寺右寺臣朱国栋贪腐比较严重,平日里逛窑子,喝花酒,出手阔绰的很。“ 张斌点了点头,吩咐道:“谢升的小舅子先别去管他了,这种事对他影响不是很大,尽量查官场上的事情。这个朱国栋重点查一下,最好能把他藏银子的地方找出来。” 李定国拱手应命,刘文秀又献宝似的拱手道:“大人,我查到刑部尚书张四知贪腐严重,别看他长的比猪还丑,却经常去花街柳巷寻花问柳,而且专找各大胡同有名的花魁,他都已经买下两个花魁了。还有内阁中书舍人黄应恩蛮横暴戾,曾因醉酒与人起冲突,用大汤碗将人砸死,这事也是张四知帮他摆平的。“ 这家伙,刑部尚书张四知那长相的确不敢恭维,貌似是脸上得过什么病溃烂了,长得比猪还丑这个形容就有点过分了,人家好歹是当朝二品大员,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贪腐严重,还滥用职权。 张斌点头赞许道:“嗯,很好,这个张四知要重点查,赵如,你去帮文秀好好查查这个张四知,我们先把这个棋子吃掉。“ 原来下棋是这么个意思,众人终于有点明白了,张斌说的下棋不是在棋盘上下,而是把人比喻为棋子,下一盘活生生的大棋。 紧接着,艾能奇和冯双礼分别汇报了一下他们负责区域内的齐党官员一些问题,不过都没有张四知那么严重,张斌确定了,就以张四知为突破口,下活这盘棋,不过,要吃别人的棋子,自己这边也得有足够的棋子,这会儿,他手里棋子还真没几个。 怎么办呢? 这会儿毕懋康、邹维琏、倪元璐等大子都被崇祯给废了,正在南都闲赋呢,一时半会还用不上,他想了想,将目光放到了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等弟子身上,这些人崇祯并不知道,他们虽然顶不上车马炮,担当兵卒还是绰绰有余,有时候,兵卒也能决定一盘棋的胜负,过河卒子抵小车,如果能多几个卒子,这棋也好下很多。 于是乎,张斌慢慢展开了棋局,与朝中的阉党余孽博弈起来。 这天内阁大学士徐光启突然跑到御书房求见,崇祯对这个老臣还是相当器重的,徐光启平时也不争权夺利,也不过分干预政事,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就是著书立说,他已经编著了《农政全书》和《崇祯历书》这两本足以流芳百世的宏篇巨著,崇祯也因此赚足了面子,这样的臣子他是最喜欢的,所以,听闻是徐光启求见,他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手头所有事情,立马将这位老臣招了进来。 一番君臣见礼之后,徐光启有些扭捏的道:“皇上,这个,微臣想求您帮个忙。” 这事就奇了,这位老臣可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什么要求,今天竟然来求自己帮忙,崇祯不由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什么事,你说。” 徐光启尴尬的道:“皇上,是这样的,微臣有个同乡子弟,也就是辛未科探花陈子龙,他是原工部侍郎陈所闻之子,这个陈所闻跟微臣关系颇为不错,可惜英年早逝,他临终前托付微臣好好教导其子子龙,微臣惭愧,平时老在忙自己的事情,对子龙疏于教导,不过此子倒也勤勉,读书刻苦不说,还尽力帮微臣编修《农政全书》,《农政全书》之所以能编撰完成,此子功不可没。这会儿,这会儿。“ 陈子龙这个人崇祯倒是有点印象,毕竟是他钦点的探花吗,此子丰神俊朗,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个不错的人才,没想到他还帮徐光启编撰了《农政全书》,不错啊,好好培养一下,或许又能像徐光启一样,编两本宏篇巨著出来,为自己赚足面子。 崇祯见徐光启吞吞吐吐的,不由好奇道:“这陈子龙怎么了,出事了吗?” 徐光启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他在翰林院研习了四年多了,这会儿还只是个编修,这个,这个。” 崇祯一听徐光启这口气就明白了,原来他是想让自己提拔一下故人之后,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对这么一个老臣的要求,他怎么会拒绝呢,就算陈子龙是个酒囊饭袋他也会提携提携,意思一下,更何况这个陈子龙本身就是个人才,他不由微笑道:“哦,原来是这事啊,这样一个人才,在翰林院窝了四年多还只是一个七品编修,的确有点埋没了,你找到什么合适的职位没,朕帮你知会薛国观一声。” 徐光启老脸一红,当着皇上的面要官这种事别说是他了,所有朝臣几乎都不会这么干,要按他的脾性,就算陈子龙是故人之后,还帮他编撰过《农政全书》,他也不会跑崇祯跟前来帮陈子龙要官,问题张斌求他帮忙啊,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皇上了。 这种事情真是难以启齿啊,还好,皇上闻弦歌而知雅意,一下就明白了,徐光启不由感动道:“多谢皇上恩典,微臣听闻詹事府右中允出缺,微臣厚颜无耻,求皇上帮个忙。” 这要换成是其他大臣敢跑过来当着他的面要官,崇祯怕会拍桌子把人吼出去,唯独这个徐光启,他不会,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微笑道:“什么厚颜无耻啊,陈子龙这样的人才被埋没了,你来告诉朕,做的很对啊,詹事府右中允是吧,不错不错,朕跟薛国观说一声,再让双全好好提携提携他。” 徐光启连忙跪到地上磕头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连忙抬手让他起来,又勉励了他几句,这才挥手让他退下。 徐光启是满脸感激的走了,崇祯还在那里得意的微笑,认为自己又做了一件很英明的事情,既恩宠了一位朝廷重臣,又提拔了一个人才,他要是知道这陈子龙是张斌的弟子而不是徐光启的弟子,估计脸都会气绿了去。 张斌当然不止提携陈子龙一个,夏允彝,他也请黄承昊帮忙,提携为巡城御史;还有徐孚远,他也运作了一下,让其当上了户科给事中;还有杜麟徵、周立勋、彭宾,他都想办法让人招到了京城任职,这下,他手里的棋子慢慢就多了,至少卒子是够多了。 第七卷 第七十七章 落子 身体有某些缺陷的人心理比普通人更容易产生缺陷,因为他们的心理通常都相当的脆弱,一旦受到刺激,便会做出一些让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来,通俗点的说法就是容易心理变态。 比如说太监,因为身体有缺陷,做起事来极度变态的太监在历史上数不胜数。 张四知也是身体有缺陷的人,不过,他的缺陷在脸上,他年轻的时候得了种怪病,脸部严重溃烂,年轻帅气的脸变成了比麻子脸还恐怖的烂肉脸,那是要多丑有多丑。 还好,科举取士并没有规定,长的丑的不许参加,张四知或许是因为脸烂了,毁容了,读书特别用功,三十来岁就高中进士,而且,后面还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从此平步青云,步入官场不到十年时间,便当上了刑部尚书。 这事情貌似有点奇怪,步入官场不到十年就能当上正二品的刑部尚书,可能吗? 如果在其他朝代,或者明朝的其他时候,自然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天启和崇祯两朝却并不稀奇,因为张四知是齐党,而齐党在天启和崇祯两朝一直与当权的阉党和阉党余孽合作,在所谓的党争中占尽便宜,所以,齐党官员提升的都比较快。 张四知是天启二年的进士,跟张斌正好同年,而且张斌对他还有点印象,没办法,这家伙奇丑无比,见过他的人,想没印象都难。 其实,这家伙科举排名并没有张斌高,张斌是二甲前列,他是三甲中游,而且他年纪也比张斌大十来岁,按道理张斌才应该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但是,谁叫人家是齐党培养的新秀呢,张斌那时候无党无派,除非高中一甲前三,不然,想进入翰林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进了翰林院就要学习三年以上,等着朝廷派官,也就是说,天启五年的时候,张四知还只是个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从七品到正二品,天启五年到崇祯七年,短短不到十年时间,他是怎么升上来的呢? 张斌天启二年步入官场,从正七品的知县做起,表现优异,履历功勋,到崇祯七年,足足花了十二年时间才升到正二品的都察院右都御使,还只是个闲职,他的正职只是正三品的詹事府詹事,而张四知,天启五年还只是个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崇祯七年,不到十年时间就升到了正二品的六部尚书,他又立了什么天大的功勋呢? 其实,他什么功勋都没立,就因为他是齐党,因为那时候齐党正跟当权魏公公正狼狈为奸,奸情热烈,所以,他刚出翰林院,嗖的一下,连升三级,晋升正六品的詹事府左中允; 屁股还没坐热,天启六年他又嗖的一下连升两级,晋正五品的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 屁股还是没坐热,天启七年他又嗖的一下连升三级,晋升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 当然,这种奇葩事,只有在魏忠贤当权的时候才会发生,崇祯元年到崇祯三年,东林元老复出,钦定阉党逆案,齐党趴了一阵窝,张四知那种”逆天“的升职速度才缓了下来; 崇祯四年,阉党余孽温体仁重新掌权,齐党马上投靠过去,他又嗖的一下连升三级,晋升正三品的刑部右侍郎; 崇祯七年,浙党联合齐党掌控朝堂,利用京察之机,大肆排除异己,提拔亲信,他又嗖的一下连升两级,晋升正二品的刑部尚书。 就这样,他用九年多时间走完了别人一辈子都走不完的路,如果按历史的轨迹发展下去,再过三年,他还会更进一步,入阁为相,可惜,这下,他已经没机会了,因为他被张斌给盯上了。 张四知这个人因为年轻的时候脸烂了,从一个大帅哥便成了一个大丑鬼,受尽了别人的嘲讽,所以心理变得极为变态,张斌看到赵如和刘文秀查探来的消息,都被他的变态给吓了一跳。 他有个弟弟叫张四维,为了支持他读书考科举,十五岁开始就从事经商的贱业,辛辛苦苦养了他将近十年,终于,他高中进士,并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前途无量。 按道理,这个时候,他应该报答这个弟弟了,但是,张四知却不这么想,他苦读诗书十多年,什么都没干,所以,住的房子是父母留下来的破旧平房,钱财上更是纯靠他弟弟接济,而且因为长相丑的吓人,娶个老婆也是为了传宗接代才行了几次房的那种,而他弟弟经商致富,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房子修的高大气派,老婆长的也异常漂亮,他眼红啊! 这个时候,他极度变态的心理体现出来了,他想出一条毒计,利用回家过年的机会,请他弟弟喝酒,将他弟弟灌醉,然后让他弟弟稀里糊涂的签下了转让家产的契书,简单来说就是他夺了他弟弟的家产! 他弟弟张四维因此被他气得带着老婆孩子离家出走,从此不知所踪。 这家伙,简直没一点人性! 他儿子也跟他一样没人性,或许是因为家里穷,爹娘都长的丑,所以童年的时候受尽了羞辱,他儿子也变得极度变态,等他这个当爹的步入官场,职位越升越高,他儿子也长大了,这下可不得了,他儿子是吃喝嫖赌,样样都来,看见哪家姑娘漂亮,就霸王硬上弓,赌钱输了,不但不认账,还打人,整个费县县城一听到张家小霸王来了,都赶紧把闺女藏起来,生怕被他给祸害了。 他儿子弄的人家闺女上吊,打死与其赌钱的赌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那会儿正好是天启朝,有他这个阉党的爹庇护,谁都不敢把他儿子怎么样。 崇祯元年,东林众正掌权,大量启用清正廉洁官员,费县终于来了个黑脸包公,知县李培元,他接了十余家老百姓的状子,直接将张四知的儿子抓起来给砍了! 张四知得知消息,气得咬牙切齿,发誓要报仇,终于,熬到崇祯四年,温体仁掌权,他晋升刑部右侍郎,他极度变态的心理又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跟浙党兄弟,吏部尚书闵洪学打了声招呼,将原本要调走的知县李培元留在了费县,他要找机会当着费县所有百姓的面报仇! 终于,等到崇祯五年左右,到处都是农民军造反,朝局混乱,山东出现数股打着农民军旗号的贼寇,这些贼寇也不明目张胆的攻城略地,就是假扮成流民到处打劫,而且,正好有一股贼寇跑到费县把费县县城许多商铺给劫了,还好知县李培元及时组织乡勇把这股贼寇给打跑了,不然整个费县都要被这股贼寇劫掠一空。 这些被劫的商铺里面正好就有张四知夺了他弟弟张四维的商铺,张四知得知消息立马派刑部山东清吏司主事张缙彦来调查所谓的费县被劫一案,而这张缙彦正是他预备用来报仇的亲信。 一个县城被贼寇劫掠,这在崇祯朝是很常见的事情,被贼寇攻占的县城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来打劫,你能劝人家不来吗,这事跟知县李培元原本就没多大关系,他能组织乡勇把贼寇打跑就算是尽职尽责了,刑部专门派官员来调查就有点无聊了。 但是,这张四知偏偏就派了,而且张缙彦还“查出来”知县李培元、典史王璞、捕头孙振祚以及费县县城里面十余户平民私通贼寇! 这知县李培元、典史王璞和捕头孙振祚正是当初参与抓捕张四知他儿子的人,而那十余户平民,正是当初状告张四知他儿子的人,这些人被抓到刑部大牢已经几年了,而知县李培元、典史王璞和捕头孙振祚早已被张四知折磨致死了! 张四知不但喜欢折磨仇人,还喜欢折磨美女,他跑去花街柳巷找花魁主要并不是为了发泄,而是寻找猎物,他买下的两个花魁长的比较像,具体像谁就不清楚了,反正据赵如和刘文秀他们偷窥来的情报,这家伙晚上不但发泄兽欲,还轮着折磨着两个花魁,什么抽皮鞭、滴蜡这些由于和谐原因就不详述了,总之,他有折磨美女的变态嗜好。 至于他的贪腐,跟这些事情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他贪腐起来也比较疯狂,就像万历朝那些太监税使一样,能贪多少就贪多少,据赵如和刘文秀查探来的消息,他卧房的密室里面脏银也有三四十万两之巨,也就是说,他贪腐得来的钱只比王应熊少点。 当然,这并能代表他没王应熊贪,他之所以贪的没王应熊多主要是因为职权的原因,他一个刑部尚书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比,刑部这样一个清水衙门他都贪这么多钱,要他是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绝对比王应熊贪的还多。 张斌收集到这些消息之后,并没有马上让人去弹劾张四知,因为这会儿他想法已经变了。 他以前是逮着证据就弄,弄死去球,结果,并没有什么用。 像王应熊,他费尽心思把人弄死了,结果,内阁大学士的位置被齐党元老张至发给抢去了,吏部尚书的位置被温体仁的亲信薛国观给抢去了,他毛都没捞到一根,还被另一个阉党余孽把兵部尚书的位置都给抢去了,他简直就成了张白劳,这个劳还是劳模的劳! 这次他可没这么蠢了,下棋要着眼整个棋局,思考后面几步甚至是几十步怎么走,不能光看着眼前这一两步,收拾阉党余孽这盘棋可是一盘大棋,不能因为贪吃,一口把这张四知吃了就算了,怎么利用张四知这件事下活整盘棋才是关键。 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将整个棋局想了个通透,又将后面的种种可能性详细分析了一番,这才找了个晚上,带着人潜到黄承昊府邸。 这次他不是去黄承昊府邸抓贼,自然不用等到黄承昊离开书房再去卧房堵他那么麻烦,张斌选择了直接去书房堵他。 这天晚上酉时许,黄承昊正准备收拾东西,关闭门窗,去找小桃红热热身呢,但是,他刚把手伸到窗棱上,想把窗户关起来,一只手突然从下面伸上来,挡住了他的手。 他吓得把手一缩,低声惊呼道:“谁?” 张斌站起身来,扯掉蒙面巾微笑道:“黄大人,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黄承昊伸出头来,左右看了看,见四周全是黑衣人,并没有他府上的家丁护院什么的,这才嘘了口气,点头道:“张大人,请进来坐,进来坐。” 张斌却是指了指窗口无奈道:“黄大人,麻烦你先退后几步。” 黄承昊连忙退后几步,张斌则直接一个漂亮的燕子抄水,从窗口翻了进去。 黄承昊亲切的将他让到客座上,紧接着便翻白眼道:“张大人,你要来找我之前能不能派人知会一声,刚才要不是我胆子大,估计都被你吓得失声大叫了。” 张斌闻言,尴尬道:“抱歉抱歉,来的匆忙,忘了,下次一定派人提前通知你。” 黄承昊无奈的摇头道:“算了,反正都被你吓习惯了,张大人这么晚来访,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张斌并未答话,而是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叠资料交给他。 黄承昊接过资料仔细看了一遍,随即便咬牙切齿道:“没想到张四知竟然是这么个毫无人性的无耻之徒!明天我就去皇上面前弹劾他,他还配当官,还配当刑部尚书,猪狗不如的东西,他连人都不配当!” 这会儿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好人了,而且他越来越痛恨那些贪官污吏了,对张四知这样毫无人性的无耻之徒,他更是恨不得马上抓起来,砍了。 没想到,张斌却是缓缓的摇头道:“不,明天你不要把所有罪状都交给皇上,先把前面那张贪腐的罪状交给皇上就行了。” 黄承昊闻言,不由惊奇道:“为什么?” 张斌解释道:“皇上要看到这些,估计会气得立马把张四知拖出去砍了,这样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只是白白便宜了其他阉党余孽而已。” 黄承昊闻言,不由若有所思的点头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张斌详细的解释道:“我们要下盘棋,下盘很大的棋,你先。“ 这一解释就是将近半个时辰,黄承昊时而点头,时而惊叹,时而发问,直到最后,他才郑重的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明天我就去找皇上试试。” 张斌思索良久,终于落子了,他直接出炮,用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个火力强劲的大炮偷偷瞄向了齐党新贵张四知! 第七卷 第七十八章 党争祸国 黄承昊手捏几张证供坐在马车上,眉头深锁,天还有点凉,但他手心却已经冒出了汗水。 他这会儿真的很紧张,倒不是这稿纸上写的东西有什么问题,主要是张斌让他去忽悠皇上。 张斌并没有在他面前掩饰其清除阉党余孽,控制整个朝堂的野心,因为如果不告诉他目标,他这颗重要的棋子就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温体仁、钱象坤、谢升、张至发、谢陛、张四知等等,想起这些阉党余孽,浙党和齐党的大佬,他心里就一阵发毛,这些人,他硬撼一个都撼不动,现在,张斌竟然让他把这帮人全干翻! 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陈子壮、倪元璐、钱士晋等等,这些清廉正直的名臣,竟然真的是张斌的亲信,这个张斌也没有向他隐瞒,因为他要用这些人来取代浙党和齐党,控制整个朝堂! 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张斌这盘棋下的也太大了,太惊世骇俗了! 张斌还跟他说了,这次的全盘行动就是投名状,如果他能经过这次考验,就能真正进入其核心阵营,隐含的意思他也明白,如果这次他不好好干,很有可能会被无情的清理掉,因为他通敌叛国的铁证还在张斌手里呢。 忽悠皇上他是很拿手,但是,这次张斌让他忽悠皇上的内容实在是太震撼、太敏感了,一不小心就会惹得皇上大怒,他这个忽悠皇上的老手都不免紧张的手心冒汗,心惊肉跳。 他正在那紧张的思索着忽悠皇上的事情呢,午门外的六科值房已然到了,都到这里了,再紧张也得上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随即毅然跳下马车,踏着坚定的步伐往乾清宫走去。 崇祯这个人虽然生性多疑,但是,他并不是没有付出过信任,像崇祯元年到崇祯三年,他就很信任东林那几个遗臣,崇祯四年之后,他一直对温体仁信任有佳,不管别人怎么“诋毁”,他都一直坚定的信任着这个大奸臣,可惜,历史上,崇祯并没有遇到过像李东阳、张居正这种值得他付出信任的治世能臣,如果有,崇祯或许还不会成为亡国之君。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围绕在他身边的基本上都是些只知道争权夺利,完全不顾大明存亡的奸臣,正因为这样,他才会一次次的付出信任,一次次的失望,以致他在十七年之内换了五十多个内阁大学士,内阁首辅也被他换了十多个! 这会儿,他已经隐隐有点怀疑温体仁了,他对黄承昊倒是越来越信任了,因为当初王应熊说黄承昊窥视吏部尚书之位,还妄图入阁为相,但是,王应熊被他收拾了以后,黄承昊根本就没露出一点入阁为相的想法,新上任的吏部尚书薛国观也跟他没有任何牵连,这足以证明黄承昊之所以去查王应熊完全是因为王应熊有问题,黄承昊自己并没有别的想法。 这样一个一心为他监察百官的左都御史他自然信任有佳,当然,就算他再信任黄承昊,黄承昊也不可能成为内阁首辅,甚至连入阁为相都不大可能,因为他只想黄承昊为他监察百官。 这时候,听闻黄承昊前来求见,他还是比较高兴的,因为这次廷推的也让他心里相当不爽,他总感觉群臣联合起来在欺瞒他甚至架空他,现在他就希望黄承昊给他查出几个贪官污吏来,好好惩治一下,震慑震慑群臣。 黄承昊果然又查出个大贪官来,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呈上来几张证供,不过,这个贪官的确让他有点意外,竟然是刑部尚书张四知,这样一个清水衙门的主官能贪这么多银子吗? 他略微有点惊奇道:“这个张四知真的贪了这么多银子?” 黄承昊也不清楚啊,不过他相信张斌,因为张斌出手还从未落空过,他坚定的点头道:“回皇上,是的,张四知的确贪了这么多银子,只是微臣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崇祯这个奇怪啊,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你呈上来干嘛,难道要朕仅凭这一串数字就去收拾一个正二品的朝廷重臣,这也太儿戏了吧! 他有些为难道:“秉忠,没有确凿的证据朕也不好下旨拿下张四知啊,毕竟他是六部尚书。” 秉忠是黄承昊的字,一般叫臣子的字就代表崇祯对这个臣子已经相当信任了,黄承昊闻言,受宠若惊道:“皇上,微臣知道,微臣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张四知贪腐一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微臣可以让人继续查,但是查张四知的时候,微臣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所以,才不得不斗胆来求见皇上。” 一个尚书贪腐几十万两还不算严重,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那得多严重啊? 崇祯不由追问道:“什么问题?” 这会儿黄承昊反倒扭捏起来了,他吞吞吐吐道:“皇上,这件事微臣也没找到任何确凿的证据,如果微臣说的不对,微臣斗胆,求您不要生气。” 崇祯心里这个急啊,他最怕人吞吞吐吐吊胃口了,黄承昊却偏生在这个时候吊他胃口,他不由催促道:“你说,言臣风闻言事无罪,朕怎么会生气,就算你说的不对,朕也不会生气的。” 黄承昊闻言,鼓起勇气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万历、泰昌、天启三朝的党争您应该清楚吧?” 崇祯一听“党争”二字,不由脸色大变道:“党争祸国,朕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万历、泰昌、天启三朝的党争,大明怎么会被折腾成这副模样!” 黄承昊装作痛心疾首道:“是啊,党争祸国,特别是天启朝的党争,齐楚浙党为了斗败东林不惜与奸宦魏忠贤合作,组成声势浩大,盛况空前的阉党,一举把持朝政,险些将大明陷于万劫不复之境,还好皇上英明神武,一举将阉党铲除,不然,大明危亦。” 这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崇祯对这记马屁还是相当受用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然心急如焚,哪有心情享用这记马屁,党争啊,可是足以亡国之祸,如果再出个像阉党那样的私党,把持朝政,胡作非为,那大明真的危险了。 他不由摇了摇头,焦急道:“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啊?” 黄承昊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郑重道:“皇上,那微臣就斗胆说了,现在,东林虽然被魏阉屠戮殆尽,阉党好像也已销声匿迹,但是,阉党余孽却一直妄图把持朝政,而且,他们就快成功了!“ “啊!”,怎么可能,自己怎么没感觉到呢,崇祯不由失声惊呼道:“不可能吧!” 黄承昊依旧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字一顿道:“原吏部尚书王永光,山东东明人,原吏部尚书闵洪学,浙江乌程人,原兵部尚书闵梦得,浙江乌程人,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浙江乌程人,原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福广总督张捷,浙江嘉兴人,原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福建巡抚史范浙江台州人,这些人已经证明是阉党余孽,而齐楚浙党正是阉党主体,楚党当初因为内讧已经式微,齐党和浙党却一直兵强马壮,这些人,正是齐党和浙党。“ 崇祯闻言,莫名其妙道:“这些人不都已经伏诛了吗?” 黄承昊点头道:“是啊,这些人已然伏诛了,但是,这些人是怎么爬上高位,当上朝廷重臣的呢,微臣一直很奇怪,这次,微臣追查张四知一事,终于发现了这其中的原因。” 崇祯这个急啊,连忙追问道:“什么原因?” 黄承昊又装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一字一顿道:“现内阁首辅温体仁,浙江乌程人;现内阁次辅钱象坤,浙江会稽人;现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谢升,山东德州人;现内阁大学士礼部左侍郎张至发,山东淄川人;现工部尚书谢陛,山东德州人;现刑部尚书张四知,山东费县人;原吏部和兵部一直是他们把持,现任吏部尚书薛国观和兵部尚书张凤翼也是他们推举的,原来的都察院也被浙党的唐世济把持;只有户部,老尚书毕自严,四朝名臣,德高望重,他们想尽办法才把老尚书整的告老还乡,还好,老尚书向皇上举荐了曹珖曹大人,不然,朝堂所有重要衙门包括内阁都被浙党和齐党把持了!还有太常寺、太仆寺、通政司等衙门,浙党齐党,也充斥其中,这些微臣就不一一例举了,皇上稍微查一下就明白了。皇上,微臣冒死觐见,就是为了此事啊!皇上,微臣想说的就是,从崇祯三年以后,整个朝堂几乎都被阉党余孽把持着啊!“ 崇祯闻言,呆愣当场,他脸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这些,他还真没注意过,但是,这些都是铁铮铮的事实啊! 他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看重的阁臣和六部尚书大多都是阉党余孽,要真是这样,自己岂不蠢的跟猪一样! 他呆愣了半晌这才试着为自己的愚蠢辩解道:“这个,不能因为他们恰好是浙江籍的和山东籍的就说他们是浙党齐党吧?” 黄承彦仿佛豁出去了,毫无畏惧道:“皇上,微臣斗胆,当初微臣的老上司,都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曹大人之所以告老返乡,听闻就是因为他被诬指为什么西党首脑!还有山西籍的工部尚书程启南、户部右侍郎孙居相、太仆寺正卿魏光绪等朝堂官员,后面全部因此被罢免。其他人微臣不敢妄自评议,但是,微臣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曹于汴曹大人绝对没有结党营私,工部尚书程启南、户部右侍郎孙居相、太仆寺正卿魏光绪跟曹大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瓜葛,什么西党首脑纯属凭空捏造,无中生有!但是,曹大人偏偏因此告老返乡了,工部尚书程启南、户部右侍郎孙居相、太仆寺正卿魏光绪等朝堂官员也因此被相继罢免了,这纯粹就是阉党余孽的阴谋,紧接着上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唐世济和工部尚书谢陛就说明了这一点,他们就是为了夺取都察院和工部的控制权!他们能将所有山西籍官员硬凑在一起,诬指为什么西党,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是浙党、齐党呢?“ 崇祯闻言,脸色更难看了,当初他逼退曹于汴,罢免程启南、孙居相、魏光绪等朝堂官员,不就是因为听信了温体仁的谗言,说他们全是山西籍的,所以是什么西党,现在想起来,当时有证据吗?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因为他们都是山西籍的官员! 这个问题,他真没脸说了,他想了想,又为自己辩解道:“这个,他们都是因为才能出众、政绩突出才被提拔上来的吧,不能因为凑巧他们籍贯都是浙江和山东的就说他们结党营私吧?” 黄承彦真是豁出去了,他仍旧毫无畏惧道:“皇上,微臣斗胆,这正是微臣怀疑他们的原因,微臣查过张四知的履历,他的履历简直荒唐至极!他是壬戌科殿试三甲第四十四名,却被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他天启五年刚从翰林院出来就晋升为正六品的詹事府左中允,天启六年他还什么都没干就晋升正五品的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天启七年他还是什么都没干又晋升为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崇祯元年到崇祯三年皇上钦定阉党逆案,他没动静了,但是,崇祯四年,温体仁刚刚掌权,他又无缘无故的晋升正三品的刑部右侍郎,天启七年,京察大计,他同样没有任何功绩便晋升为刑部尚书!皇上,他从翰林院出来还不到十年啊,一路从从七品的翰林院检讨升到正二品的刑部尚书,根本没有任何功绩,无功升赏,这不正是阉党的惯用伎俩吗,他要不是齐党,怎么可能升这么快!“ 崇祯闻言,脸色由白转红,打脸了,打脸了啊,他刚说这些人都是因为才能出众、政绩突出才被提拔上来的,黄承彦立马用张四知的履历啪啪打脸,这真是。 第七卷 第七十九章 崇祯上钩 崇祯被黄承昊臊的满脸通红,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他虽然生性多疑,但并不是不讲道理,有时候他还是讲道理的,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他刚刚才说过,言官风闻言事无罪,就算黄承昊说错了他也不会生气,转脸他就生气,这种事他还真做不出来,更何况黄承昊说的并没有错,张四知的履历的确有问题。 他假意低下头来,认真看了看手上的证供,待脸上那火辣辣的感觉淡去,他才抬头讪讪的道:“这个张四知的确有点问题,他在天启朝的升职速度简直匪夷所思,但是,在本朝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他这是下意识的在为自己开脱,把锅栽自己皇兄天启身上,他这意思,你看看嘛,人家张四知在天启朝不到三年升了六级,但是,在崇祯朝,将近七年时间总共才升了五级,朕还没皇兄那么笨,是吧。 这是皇上自觉理亏了,黄承昊暗中观察崇祯这么些年,得出一个颇为荒谬的结论,那就是,皇上心智并不是很成熟,如果把他当成年人看待,有很多事就无法理解,如果把他当一个年少无知的小孩看待,那就对了! 小孩子做错事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承认,而会拿别人比较,你看,某某是不是做的比我更差。 这个时候,你再逮着他一顿骂,他估计就要哭了。 不过,崇祯可不是一般“小孩”,你整的他想哭,他能弄的你哭死! 这个时候,要哄,哄的他开心了,什么都好说。 黄承昊为此专门观察过自己小儿子的言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顺势哄道:“皇上英明,那魏忠贤做事很多时候的确匪夷所思,张四知这个还不算最荒唐的,最荒唐的就是那个吴淳夫,他是个因京察罢官永远不得录用的罪臣,但是认了魏忠贤做干爹之后,他不但再次进入朝堂,还一路青云直上。天启六年九月,他还只是个被罢免的陕西兵备道佥事,五品的地方官员,天启七年八月,他便成了太子太傅加工部尚书,一年六迁,升了八级,着实荒唐啊!“ 崇祯闻言,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魏忠贤那个逆贼,做事的确荒唐。” 黄承昊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皇上,已经不知不觉入了自己的套了,这个时候,正是皇上好忽悠的时候,是该将最震撼的话题撂出来了! 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瞎扯道:“说起这个太子太傅,微臣倒想起了当朝太子太师张斌张大人。” 张斌?崇祯不由好奇道:“你跟双全很熟吗?” 黄承昊摇了摇头,崇敬道:“像张大人这样的治世能臣,微臣倒是想多向他请教请教,可惜,一直没机会啊,微臣也就跟他聊过几次而已,那时候张大人挂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微臣正好也是左副都御史,早朝的时候,有幸跟张大人同处都察院班列,并站一排,所以,微臣就趁在午门外排班列的时间跟张大人请教了一些问题。“ 崇祯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他忍不住问道:“你请教过一些什么问题?” 黄承昊装出回想的样子,喃喃的道:“关于阉党余孽的问题,微臣当时就问过张大人,现在想起来,张大人说的真是有道理啊,他说,凡是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还在朝中任职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跟阉党有些瓜葛,要判定他们是不是阉党余孽,就要看他们在后面的表现,如果他们继续结党营私,那定是阉党余孽无疑。“ 这话,有点含糊啊,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吗,反正崇祯是没听懂。 黄承昊见崇祯一副疑惑的样子,紧跟着解释道:“皇上,微臣惭愧,微臣天启五年到天启七年也在朝中任职,那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还是魏忠贤的走狗,大儿子崔呈秀,微臣的确昧着良心做过一些事情,因为他经常下令让我们查那些忠臣,我们明明知道人家是忠臣,却不得不去查,张大人所说的瓜葛,指的就是这些。至于是否继续结党营私,不瞒皇上,微臣也是浙江人,唐世济、张捷都曾向微臣暗示投入首辅温体仁门下前途无量,微臣断然拒绝了,现在想来,如果微臣答应了,那岂不也成了阉党余孽!“ 崇祯闻言,不由耸然动容道:“还有这事?” 这事有没有已经无从考据了,因为唐世济和张捷都已伏诛,死无对证的把戏可不止阉党余孽会玩,黄承昊也会玩! 他郑重的点头道:“微臣怎敢欺瞒皇上,微臣很庆幸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不然,现在微臣估计也跟他们一样,获罪伏诛了!善恶、生死,仅在一念之间,现在想来,微臣还真的感谢张大人啊。张大人当时还说了,为了避免误用阉党余孽,以致祸国殃民,在选拔和任用手下官员时,最好选那些天启朝不肯与阉党同流合污,致仕返乡的忠臣。果然,孙传庭、卢象升皆战功卓越,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陈子壮、倪元璐、钱士晋等也将福广治理的富甲整个大明!反观王永光、闵洪学、闵梦得、唐世济、张捷、史范、王应熊等,果然皆是祸国殃民之徒!“ 崇祯闻言,脸再次红起来,因为毕懋康、蔡善继等人都被他给废了,他任用的反而是王应熊、张四知等奸臣! 他不由讪讪的道:“这个,也不能说天启朝致仕的就一定是忠臣吧?” 这明显是小孩子知道自己错了,还在狡辩,黄承昊吸了口气,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苦劝道:“皇上,这些人真是忠臣啊,像那徽州双毕,毕懋康、毕懋良兄弟,天启初皆位列朝廷大员,因不愿与魏忠贤同流合污,皆被罢免;还有那邹维琏,铁骨铮铮,不惧魏阉之流,毅然上劾魏忠贤疏》,结果被阉党迫害,流放三千里;还有那倪元璐,名臣袁可立高徒,与其师力抗阉党,被贬南都。他们若不是为国为民,何必跟阉党过不去,以致被贬斥、罢官,甚至流放,像微臣一般,厚颜无耻,屈居阉党之下,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崇祯尴尬的道:“秉忠,不必如此自责,什么厚颜无耻,当时阉党之祸正烈,怪不得你。” 这就等于变相承认毕懋康、毕懋良、邹维琏等人是忠臣了,黄承昊鼓起勇气,直谏道:“皇上,微臣斗胆说一句,您被阉党余孽蒙蔽了,当初张大人就说过,阉党余孽为了防止这些人回京任职,影响他们对朝堂的掌控,肯定会向您进谗言,污蔑甚至陷害他们,就如同当初天启朝的大功臣南居益、蔡复一等人一般,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啊,他们在福广的功绩有目共睹,却纷纷被贬斥到南都闲赋,要不是有人在您跟前进谗言,何致如此!“ 崇祯闻言一愣,温体仁、王应熊、唐世济等人进言,说张斌等人结党营私的场景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他不由喃喃的道:“是有人跟朕说他们结党营私,这不一定是谗言吧?” 崇祯还在问,就证明这个话题还能继续说下去,黄承昊接口道:“皇上,微臣以为,所谓结党营私,无外乎为了私利,要么是为了争权,排除异己,掌控朝堂;要么是为了夺利,贪污纳贿,疯狂敛财,张大人他们争权夺利了吗?说到争权,就说张大人,他虽然功勋卓越,位列太子太师,但是,他几乎没在朝堂上说过什么话,手中更是没有任何实权,毕大人他们就更不必说了,他们甚至位列朝堂的资格都没有!说到夺利,微臣至今没有查到他们有任何贪污纳贿之举。他们无权无利,做出的功绩却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剿灭了东南海盗,击败红毛番收复了东番,还击败了东瀛扬威海外,还将福广治理的富甲大明,还多次击败建奴,还多次将发贼剿的销声匿迹,这也叫结党营私吗?反观王永光、唐世济、张四知之流,窃据高位,滥用职权,排除异己,疯狂贪腐,两相比较一下,到底是谁在结党营私呢?“ “这。”,崇祯哑口无言,这还用问吗,谁在结党营私一眼就能看出来啊! 这火候应该差不多了,都说的崇祯无语了,再说就要过头了,黄承昊连忙撇清道:“皇上,微臣并不是偏袒谁啊,事实摆在眼前,微臣只是看不惯他们明明是自己在结党营私,却反过来污蔑别人结党营私,他们明明就是为了把有功之臣排除在权力之外,以免影响他们掌控朝堂,请皇上明察。” 崇祯闻言,脸色阴晴不定的沉思了一阵,这才缓缓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不过,所谓浙党、齐党只说,必须要有可靠的证据才行,朕不能因为你几句话就将几乎所有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全部打为阉党余孽,这未免有点太荒唐了。” 他其实已经开始怀疑温体仁他们了,但是,这帮人把持着内阁和六部,需慎重考虑,如果毫无理由的把他们全部罢免了,肯定会引起朝局动荡。 结党营私这种事情,要找切实的证据真的很难,特别是现在的浙党和齐党,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打出旗号摆明了说自己是浙党或者齐党,他们是暗中结党,这个就更难找到切实的证据了。 不过,证据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崇祯的想法,如果他认为温体仁和谢升等人在结党营私,那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证据,像曹于汴等人所谓的西党一案,需要证据吗,不需要,只要崇祯认为他们结党营私,他们就完了。 这个问题张斌自然考虑好了,黄承昊这次来求见崇祯的目的之一,就是忽悠崇祯调查浙党和齐党,他慎重的点头道:“皇上英明,微臣也知道他们都是朝廷重臣,不能草率处置,甚至都不能轻易去查,所以,微臣想请皇上确认一下,如果皇上认为他们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微臣再去查。” 崇祯闻言,不由皱眉道:“朕又怎么确认他们是不是在结党营私呢,他们不可能当着朕的面说他们在结党营私啊。” 黄承昊用眼神漂了漂桌上的证供,示意道:“皇上完全可以用张四知贪腐一案试探他们一下啊。” 崇祯拿起那几张证供不明觉厉道:“用这个吗,怎么试探?” 黄承昊献计道:“皇上,要不这样,微臣命人上奏弹劾张四知,就取这其中比较有把握获取真凭实据的罪状,皇上您可以装作不知,招谢升,张至发,甚至是温体仁,钱象坤等人来问话,如果他们极力维护张四知,岂不就证明他们在结党营私!” 崇祯还是有些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要极力维护张四知。” 黄承昊耐心的解释道:“皇上,从张四知的升职履历就能看出了,这个张四知是他们极力培养出来掌控朝堂大权的人选,这么一个人,皇上一旦露出追查的意思,他们肯定会着急啊,张四知贪腐的事情,我们不清楚,他们能不清楚吗,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阻止皇上去查张四知啊,要是皇上一查,张四知岂不是完蛋了,那他们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崇祯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他们极力维护张四知就能证明他们在结党营私吗?” 黄承昊肯定的点头道:“这个当然,结党营私不就是为了争权夺利吗,他们明明知道张四知是个贪赃枉法的贪官污吏,却仍然极力维护,不就是为了让张四知继续掌权吗,他们枉顾皇上,枉顾大明,一心只想争权夺利,这不是结党营私又是什么呢?” 崇祯闻言,又皱眉沉思了一阵,这才缓缓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黄承昊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样还不行吗? 但是,崇祯已然让他告退了,他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反而会引起崇祯的反感,他只能恭敬的拱手道:“微臣告退。” 他刚要退出去,崇祯却又突然抬手道:“别忘了尽快命人上奏折。” 黄承昊闻言,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成了,皇上终于上钩了! 他再次恭敬的拱手告了声微臣告退,这才缓缓的退了出去。 他退出御书房的时候,怪事出现了,站门口的曹化淳竟然用赞许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位曹公公也忧国忧民,想要清除阉党余孽,不大可能吧,他自己就是太监好不好! 他当然想不到,这曹化淳也是张斌阵营里的,这点,张斌暂时是不会告诉他的。 第七卷 第八十章 坐山观虎斗 温体仁自从施展出祸水东引之计后,便一直在焦急的等待着,他是想黄承昊背后的势力能尽快将目标转移到齐党或者其他阉党余孽身上。 说实话,他真的有点怕了,浙党辛辛苦苦花了将近三十年时间培养起来的死士竟然被他们一晚上就清理的一干二净,那帮人实在太可怕了,最重要的,他还不知道是谁,根本就没办法还手。 他之所以施展祸水东引之计,也是想那股黑暗中的势力能在跟齐党或者其他阉党余孽激斗的时候暴露出来,那样的话,他就能联合所有阉党余孽将对方干翻了! 至于斗不斗的过对方,他压根就没有担心过,对方只是清除了他们暗中培养的死士,并没有对任何官员下手,就证明,他们不敢武斗只敢文斗,文斗的话,他还没怕过谁,朝中大半势力都在他掌控之中,有种便放马过来! 张斌和黄承昊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廷推之后的第三天,内阁便收到一份奏折,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际逵弹劾刑部尚书张四知在任詹事府左中允期间贪污了几千两银子。 这是小事,贪腐几千两银子对他们来说还真不算什么,而且这事发生在天启朝,离这会儿都快十年了,要查起来很难。 但是,温体仁看到这份奏折却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因为这是一个信号,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际逵是黄承昊的亲信,他出手弹劾齐党重臣张四知,就证明,黄承昊背后的人盯上齐党了,他的计谋成功了! 温体仁这个得意啊,他拿着奏折左看右看,就如同欣赏一个绝世美女一般。 不过,有一点他不明白,黄承昊背后的势力为什么会盯上张四知呢,内阁大学士是被张至发夺去了,吏部尚书是被薛国观夺去了,他们盯着张四知干嘛? 张四知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人办事相当得力,齐党考察天启二年壬戌科进士的时候一眼就看上了,很快就把他定位重点培养目标。 当然,这个办事得力说的并不是办正事得力,而是心狠手辣,干坏事得力,这家伙,连他自己亲弟弟的家产都夺,简直狠的一劈,这点,连温体仁都比不上他。 夺人家产,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阉党看重的就是谁更黑,谁更狠,崔呈秀又黑又狠,田尔耕又狠又黑,所以,他们成了魏公公的左膀右臂,还有什么吴淳夫、周应秋、许显纯、曹钦程等无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所以,他们成了阉党的干将。 温体仁也曾夺人家产,所以,他被培养成了浙党首领,无他,就因为他够黑够狠。 王应熊也喜欢夺人家产,所以,尽管他不是浙江人,也成了温体仁的重点培养目标。 张四知这家伙,连自己弟弟的家产都夺,齐党还不重点培养他啊! 这家伙竟然被黄承昊背后的势力盯上了,简直太好了,这么重要的接班人,齐党绝不会袖手旁观。 温体仁拿着奏折看了半晌,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来,阴阴一笑,随即便命人去请内阁大学士谢升,让其到自己书房来一趟。 首辅相招,谢升自然不敢怠慢,他虽然属齐党而不属浙党,但温体仁不但是浙党领袖,也是所有阉党余孽公认的领袖,表面上的尊敬还是要有的。 不一会儿,他便疾步走进温体仁的书房,拱手作揖道:“大人,不知招下官过来有何事吩咐。” 温体仁装出担忧的样子,拿起那份奏折,淡淡的道:“吩咐不敢当,我只是看到了这份奏折,有点担心贻白,所以特意请你过来看看。” “贻白?他怎么了!”,张四知可是他们齐党重点培养对象,以后可能要领导齐党掌权的,可千万不敢出事,他急急的接过奏折,展开一看,随即嘘了口气,庆幸道:“原来是这种小事,大人放心,此事我们已经处理过了,再说,都过去快十年了,他黄承昊想要找人证都难。” 温体仁却是摇头叹息道:“伊晋,此事不可小看啊,当初春石一开始也是被黄承昊的人弹劾贪腐问题,我们也没重视,结果,你也看到了。” “啊!”,谢升闻言,不由吓了一大跳,王应熊的结局他当然看到了,他不由焦急的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温体仁苦笑道:“这个我还真说不准,总之小心为妙,这奏折你拿去好好看看吧,票拟就由你来写吧。” 他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们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谢升闻言,只能拱手告退,拿着奏折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温体仁看着谢升的背影,再次露出阴阴的笑容,嘿嘿,不把问题说严重点你还不当回事,用心点,好好跟人斗去吧,我先坐山观虎斗! 谢升真被吓了一跳,他拿着奏折回到书房,仔细看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这才拟了个“查无实据,退回都察院,待找到真凭实据再做处理。” 他这意思也很明显:你们查啊,天启朝的事情,看你们怎么查的到真凭实据! 崇祯看了看贴在奏折上的票拟,并没有找谢升,反而将谢升的弟弟工部尚书谢陛招了过来,他也命人大致查过了,天启六年,谢陛是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张四知的顶头上司,或许张四知入詹事府的事就是他操办的。 这个时候,崇祯多疑的毛病又犯了,这对兄弟,加上张至发,再加上张四知,足够引起他的怀疑了,这帮人,不会真的是齐党吧! 谢陛并没有接到任何人的通知,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所以,一进御书房,他便被吓了一跳,因为皇上这会儿脸色阴沉,貌似正在生气呢。 一番君臣见礼后崇祯便举着奏折冷冷的问道:“这个张四知怎么回事,当个詹事府左中允竟然能贪几千两银子,厉害啊,简直比王应熊还厉害!” 谢陛闻言,同样吓了一大跳,张四知的重要性他当然明白,那可是他们齐党未来的掌舵人,可千万不敢出事啊。 他小心的接过奏折,展开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这等小事,他哥写的票拟他也看到了,这事的确很难找到证据了,让他们查去吧。 谢陛想了想,随即拱手道:“皇上,微臣当时正好添居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对张四知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清正廉洁,品行端正,绝不可能贪腐,都察院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到的风言风语,捕风捉影,弹劾一部尚书,着实有点过分了。” 崇祯闻言,不由疑惑道:“张四知真没贪腐?” 谢陛郑重的点头道:“绝对没有。” 崇祯闻言,淡淡的道:“那好,朕就让都察院再查查,你先下去吧。” 谢陛连忙躬身告退,崇祯却是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历芒直闪,这家伙,还真的极力维护张四知,他们,还真有可能在结党营私! 没过两天,都察院巡城御史夏允彝又上了份奏折,弹劾刑部尚书张四知在翰林院研修期间夺了他弟弟张四维的家产。 你品行端正啊,我让你品行端正,连自己亲弟弟的家产都夺,还品行端正! 温体仁看到奏折,简直乐开了花,干起来了,真的干起来了,好啊! 他又命人将谢升请过来,然后忧心忡忡的举着奏折对谢升道:“伊晋,你看,我说此事非同小可吧,他们都查到张四知的弟弟了,你们一定要小心啊!“ 谢升接过奏折仔细一看,脸上竟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这是他们齐党考察张四知的时候最看重的事情,他自然相当清楚,而且,他们已经将张四维一家处理掉了! 他笑了笑,随即淡淡的道:“大人无需担心,这事纯属无稽之谈,张四知根本就没有弟弟,连黄册上都没有!” 温体仁当然知道这家伙在撒谎,张四知夺他弟弟家产的事甚至连魏公公都知道,魏公公还因此夸奖了他几句呢,直赞这小家伙有前途。 他还没弟弟,你们既然认为他能没弟弟,那就没弟弟吧,温体仁淡淡的道:“嗯,既然没有,那就好,票拟还是你拿去写吧。” 谢升恭敬的拱手告退,直接回到书房,拟了个“无稽之谈”,贴上面。 崇祯看了奏折,不由疑惑不解,不是说好了弹劾张四知贪腐吗,怎么又来了个夺其弟的家产,真的假的? 他愣了一会儿,又命人招来了张至发,因为那个时候张至发在礼部任职,礼部管詹事府,这是万历朝慢慢形成的规矩,那时候詹事府教导太子的职能已经名存实亡,彻底成为翰林储相的升转之阶,而礼部正是入阁的常规途径,所以,詹事府慢慢就归到了礼部的管理之下。 张至发这会儿已经知道都察院或者说黄承昊盯上张四知了,因为谢升已经跟他交待过了,如果皇上问起,一定要极力维护好张四知,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以后齐党就靠张四知撑着了,要再培养出这么一个办事得力的接班人来,基本上不可能了。 这次,谢升还生怕他不知道又或者忘了齐党已经派人帮张四知改过黄册的事情,特意跑到张至发书房,把这事跟他详细说了一遍。 这边谢升刚交待完,那边皇上就派人来传召张至发了,所以,张至发一点都不紧张,甚至,他看到崇祯跟黑脸关公一样坐在那里都没露出一点胆怯。 崇祯真有点不敢相信张四知连这种没人性的事情都能干出来,但是,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通过这些事确定这帮人有没有结党营私,所以,他依旧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待张至发行完礼他便扬起奏折怒斥道:“这个张四知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了,连自己亲弟弟的家产都夺,这种人还配当刑部尚书!“ 张至发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接过奏折仔细看了看,随即便哭笑不得道:”都察院这些人也太无聊了吧,这都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啊,张四知压根就没有弟弟,哪来的夺其亲弟家产一说!“ “啊!”,崇祯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他真没弟弟?” 张至发使劲点头道:“皇上,张四知真没弟弟,微臣跟他共事也有十余年了,虽然不在同一个衙门,平时还是有些往来的,微臣从没听说过他有弟弟。” 崇祯闻言,想了想,只能尴尬的道:“你先退下吧。” 张至发躬身告退,崇祯却是坐在那里呆愣了半天,他实在不明白黄承昊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他着实忍受不了,呆愣了一阵,他又命人去将黄承昊招了过来。 黄承昊貌似知道崇祯会找他,进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拿着几本书册,崇祯哪有心情看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一番君臣见礼之后,他便忍不住抱怨道:“秉忠,你命人弹劾张四知可以,但不要搞的太荒唐了啊,人家张四知连弟弟都没有,你让人弹劾他抢夺其弟财产干嘛,你这不胡闹吗!“ 黄承昊满脸委屈道:”微臣就知道会这样,微臣去京城黄册库查黄册,想要找到张四知抢夺其弟财产的证据,结果,黄册上,张四知压根就没有弟弟,这怎么可能,当时张四知抢夺其弟财产的事京城官员很多人都知道,微臣也知道,他怎么会没有弟弟呢。很明显,这帮人把黄册都给改了!“ 崇祯不由惊奇道:“改黄册,不可能吧!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黄承昊举着手里黄册躬身道:“微臣说的句句属实,微臣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欺瞒皇上,微臣查过黄册后就知道他们肯定会反咬一口,所以,上次提交证供的时候并没有附上张四知抢夺其弟财产的事。直到这两天微臣派去南都查探的人找到了原来的旧黄册,微臣才命人上奏弹劾,这就是微臣命人在南都找来的旧黄册。他们改过的黄册微臣也一起带过来了,皇上一看就明白了。” 张斌出手,岂会落空,他也知道黄册是指证张四知抢夺其弟财产的铁证,所以,早早就命人去查过黄册了,结果,竟然发现黄册被人改了! 这事也难不倒他,他在南都待过,知道金陵城里有存储旧黄册的地方,最新的黄册是在京城保管,作废的黄册则全部运到金陵去了。 大明立朝都二百多年了,黄册数量之多可以想象,甚至很多上了年份的都已经腐烂了,金陵城里存储黄册的库房都有数千间了,要找出来真的很费劲,所以齐党压根就没有派人去销毁旧黄册。 他们认为,没人会无聊的弹劾张四知,就算有人弹劾张四知这事,也不一定会想到要去找旧黄册,就算去找,几千间库房,谁又能找的到! 一般人还真不一定找的到,但是,毕懋康他们能,他们这会儿正在金陵城里闲的蛋疼呢,好不容易有点事干了,那叫一个积极啊,所有人一起出动,没过几天记载着张四知一家的前面三本旧黄册便被他们找到了! 崇祯好奇的接过黄册一看,三本旧的,一本新的,都是山东费县县城正发坊黄册第三本,关于张四知家那一页都夹了书签,他将四本黄册在桌子上摊开一对比,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万历三十五年和万历四十五年的黄册上张四知都有个叫张四维的弟弟,但是天启六年和崇祯八年的黄册上他弟弟张四维却消失了! 上面还详细的记录着张家的房产、田产和家产,一开始他家里穷的很,就一处破旧的土茅房,总共才三间,后面,他弟弟转去经商之后,他弟弟家里房产,田产,商铺都有了,甚至他弟弟连老婆孩子都有了,但是,天启六年之后,他弟弟连带老婆孩子都消失了,房产,田产和商铺也记到了张四知的名下! 崇祯看完,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真的吗?” 黄承昊满脸气愤道:“皇上,微臣没有撒谎啊,他们以为改了黄册就没事了,但是其中有一点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张四知苦读诗书,参加科举,三十余岁就高中进士,他哪里来的时间去经商啊?他又那里来的时间看管商铺啊,再说了,经商是贱业,他一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甚至是举人又怎么可能去经商!” 崇祯闻言,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次,绝对是张至发在欺骗他,黄册就是铁证,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举人,正准备考进士呢,根本不可能跑去经商! 第七卷 第八十一章 朕也耍耍你们 黄承昊的举动着实把齐党惹怒了,他吗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们病猫是吧! 齐党是病猫吗? 当然不是,温体仁重点培养的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王应熊被张斌干掉以后,他们已经隐隐超越浙党,大有一举成为朝堂第一大私党的架势,他们能是病猫?发动起来能把人吓死! 于是乎,一场弹劾大战开始了,夏允彝的弹劾奏折递上去没两天,弹劾黄承昊的奏折便汹涌而来,你搞两份,我们就搞二十份。 这个黄承昊以前还真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崇祯三年之前不是,他也依附过阉党,他也贪腐过,他甚至还私通过建奴! 崇祯看着不断递上来的弹劾奏折,嘴巴都快气歪了,他倒不是气自己瞎了眼,错信了黄承昊,现在,就算有人从黄承昊府邸搜出几十万两白银,他都会认为这是别人栽赃,这会儿,他对黄承昊那是绝对信任,什么依附阉党,什么贪腐,什么私通建奴,他都不会信。 他气的是这些弹劾黄承昊的奏折,齐党弄巧成拙,正好撞崇祯枪口上了,其实,崇祯看完黄册就明白了,张四知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生,张至发、谢陛等人拼命维护正是结党营私的铁证,而这些弹劾黄承昊的奏折更是铁证中的铁证,朝中还真有齐党,而且,势力大到可怕! 这些弹劾黄承昊的官员,有六部的,有五寺的,有翰林院的,有通政司的,有詹事府的,甚至还有都察院的,也就是说,齐党的势力几乎渗透到了朝廷所有衙门,而且,工部和刑部都在他们掌控之中,他们还有两个内阁大学士,这股势力太庞大了,要不是黄承昊力谏,请他暂时隐忍,用张四知勾出浙党和其他阉党余孽,他真会立刻着手,清除齐党! 崇祯是嘴巴都快气歪了,黄承昊得知消息却是嘴巴都快笑歪了,齐党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弹劾他贪腐,皇上会信吗? 弹劾他依附阉党,他已经主动跟皇上交待过了,他是被迫依附过阉党,怎么滴,皇上都不在乎,你们弹劾有什么用? 弹劾他私通建奴,那更是“无稽之谈”,真正的证据在张斌手里,只有张斌弹劾才能要他的命,齐党这帮人弹劾他私通建奴,皇上会信就有鬼了! 他们这是自己在暴露结党营私的事实,皇上看到奏折之后,肯定什么都明白了。 温体仁看到这些奏折之后,嘴巴也差点笑歪了,干的漂亮啊,齐党终于按奈不住,大打出手了,干,使劲干,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还以为黄承昊背后的势力这次的目标只是齐党,却不曾想,张斌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齐党弹劾黄承昊的奏折刚刚熄火,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又上了个奏折,弹劾刑部尚书张四知在任国子监祭酒期间贪污了一万多两。 温体仁看到奏折,又是阴阴一笑,直接将奏折甩给了谢升。 谢升这个恼火啊,这黄承昊还没完了,明明查不到真凭实据的事情,他一个劲的上奏折,几个意思,真当齐党好欺负还是怎么滴? 他又拟了个“查无实据,退回都察院,待找到真凭实据再做处理。” 还是那句话,你们查啊,天启朝的事情,看你们怎么查的到真凭实据。 写完票拟,他实在气不过,立马就命人通知所有齐党官员,放开手脚,使劲弹劾黄承昊,弹死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次,崇祯终于找到谢升头上来了,他貌似很生气的样子,挥舞着奏折怒气冲冲道:“伊晋,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多人弹劾张四知,你老是拟个查无实据,你是不是想庇护这个张四知啊?” 谢升这个莫名其妙啊,总共才三个人弹劾张四知,就叫“这么多人”?那二十个人弹劾黄承昊,你怎么就不闻不问呢? 当然,他还不敢这么跟崇祯说话,他只能装作大公无私道:“皇上,并不是微臣想庇护张四知,实在是都察院太无聊了,他们老捕风捉影,找些前朝的传闻在这里弹劾一个六部尚书,这明显是有所图谋啊。依微臣遇见,某些人是想将张四知弹劾下去,然后让自己人上位,他这是想结党营私啊,皇上。“ 这个某些人说的就是黄承昊,崇祯当然明白,什么黄承昊窥视六部尚书之位,想提拔自己人结党营私,这个把戏王应熊已经在他面前玩过了,他再上当就是头猪了。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还真把朕当猴耍啊,那好,朕也耍耍你们。 崇祯按捺住怒火,装糊涂道:“你的意思,他们这是在诬陷张四知?” 谢升毫不犹豫的回道:“皇上英明,张四知清正廉明,刚直不阿,又怎会贪赃枉法,甚至做出抢夺其弟家产这种荒唐事来,他们这明显是在诬告啊。” “哼!”还英明呢,都快被你们耍成狗了,崇祯强忍住怒火,继续装糊涂道:“伊晋,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张四知表面上是清正廉明,刚直不阿,谁知道他背后里是不是贪赃枉法呢?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是在诬陷张四知呢?” 谢升连忙解释道:“皇上,您可能还不知道,天启朝堂,阉党肆虐,混乱不堪,种种传闻,不知凡几,越是清正廉洁的官员,此类传闻就越多,那是阉党捏造罪状,谋害忠良呢,某些人竟然利用这些传闻来污蔑张四知,蒙蔽圣听,须不知,这正暴露了他是阉党余孽的事实。这些阉党余孽兴风作浪,就是想学那魏忠贤把控朝堂,胡作非为啊,皇上明察啊。” 还蒙蔽圣听,真正想蒙蔽圣听的就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才是真正的阉党余孽,真当朕不知道啊! 这个谢升明显也有问题,他们结党营私的事已经毋庸置疑了,这家伙竟然还在这里厚颜无耻的欺瞒朕,崇祯只感觉心中一阵烦闷,也懒得跟这家伙演戏了,他直接挥了挥手,冷冷的道:“你先下去吧。” 谢升这个莫名其妙啊,皇上这是怎么了,话都没说完就让人退下,他还准备忽悠一番,好好黑一黑黄承彦呢,这下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崇祯的脾性谢升也相当了解,这位皇上,当他不想听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乖乖闭嘴,不然,他绝对喷你一脸! 谢升无奈,只得乖乖告退,崇祯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齐党已经确定了,难道朝中真的还有浙党吗?怎么用张四知一事试探出朝中是不是真的还有浙党呢? 正当他苦思无果的时候,黄承昊又来求见了,这次,他拿的是费县一案的证供。 崇祯看完证供,不由拍桌大骂道:“这个畜生,竟敢如此无法无天!“ 他这会儿都被气得七窍生烟了,太不像话了,简直太不像话了,这些人眼里简直就没王法了! 谢升刚还说这个张四知清正廉明,刚直不阿,亏他说的出口。 这个张四知就是个毫无人性的畜生,这种人竟然还能窃居刑部尚书的高位,简直岂有此理! 崇祯真恨不得立马命人把这张四知拖出去砍了,但是,黄承昊却是拱手劝解道:“皇上息怒,此事正好用来试探浙党,还请皇上先忍耐一时,待试探完浙党,再处置这个张四知也不迟。” 崇祯闻言,强压怒火道:“这事怎么试探浙党?” 黄承昊连忙解释道:“很明显,这个张四知就是个毫无人性的畜生,他之所以能窃据刑部尚书的高位,靠的并不单单是齐党,因为他上任之时齐党并未把持吏部,也没有把持都察院,更没有把持内阁。那时候内阁首辅是温体仁,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唐世济,吏部尚书是王应熊,这些人肯定都或多或少知道张四知有问题,为什么张四知还能顺利上位呢?这事恰恰说明,齐党、浙党这些阉党余孽仍然如同天启朝般,在合作,如果皇上能组织一次廷议,就能试探出一干浙江籍官员是不是如同齐党般在结党营私了。“ 崇祯不由莫名其妙的道:“廷议?廷议什么?” 黄承昊耐心的解释道:“廷议是不是要将张四知革职查办啊,皇上暂且不要拿出铁证来,就说怀疑张四知贪赃枉法、夺人家产、滥用职权、公报私仇,让他们议一议是不是要将张四知革职查办。” 崇祯更糊涂了,他不解道:“谢升、谢陛、张至发等人肯定会站出来为张四知说话啊,这跟浙党又有什么关系呢?” 黄承昊这个晕啊,皇上这智商,真是堪忧啊,他只得提醒道:“皇上可以以怀疑他们结党营私为由,不让他们参加廷议啊。“ 崇祯更是不解道:“早朝还能不让他们来吗?” 黄承昊只感觉眼前一黑,真差点晕倒了,廷议一般不是早朝的时候举行好不,这皇上,老是图省事早朝连带廷推、廷议一起举行,一般的廷推和廷议都是指定一些朝廷重臣在皇极殿或者其他偏殿中商议好不,哪有老让文武百官全参加的。 他无奈的解释道:“皇上,廷议也可以指定官员,指定时间,在皇极殿中举行的。” “哦。”崇祯恍然点了点头,随即又疑惑道:“温体仁他们真会极力庇护张四知吗?” 黄承昊肯定的点头道:“会的,因为他们是合作关系,所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张四知被革职查办的,那样一来,他们的联盟关系就会出现裂痕。” 崇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迫不及待道:“那好,明天上午巳时,在皇极殿中举行廷议。” 第二天上午巳时,紫禁城皇极殿中,崇祯端坐在龙椅上,手拿几份奏折,颇为恼火道:“今天招大家来,主要是想和大家商议一下刑部尚书张四知的事,据都察院核查,张四知贪赃枉法、夺人家产、滥用职权、公报私仇,这样一个官员,是不是要革职查办,大家议一议吧。” 今天这廷议有些特别,皇上竟然一改常态,没有在早朝的时候举行,而且,参加的官员也比较少,就内阁首辅温体仁、内阁次辅钱象坤、内阁大学士徐光启、太子太师张斌、吏部尚书薛国观、兵部尚书张凤翼等寥寥几人,齐党官员是一个没有。 崇祯的话刚落音,下面的一众朝廷重臣均露出思索之色,但是,他们大多都不是在思索要不要将刑部尚书张四知革职查办。 像内阁大学士徐光启和户部尚书曹珖,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在奇怪,皇上为什么只招了这么些人来廷议,至于要不要将刑部尚书张四知革职查办,他们想都没想,因为他们基本上就不怎么干预朝政,也很少在朝堂上发声,他们对张四知也不是很熟,所以,张四知的问题,他们压根就不会去考虑,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钱象坤、张凤翼、薛国观等人也没有考虑要不要讲张四知革职查办的问题,他们大多都在想,为什么皇上把齐党官员都排除在这次廷议之外,难道皇上发现了什么吗? 至于要不要将张四知革职查办,这个得看温体仁的意思,如果温体仁说要,他们就说要,如果温体仁说不要,那就不要。 这会儿,真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张四知革职查办的人可能也就温体仁一个了,他虽然坐山观虎斗,却不可能坑队友,他还要利用齐党去跟黄承昊背后的势力斗呢,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四知被革职查办。 他考虑了一下,随即便拱手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都察院核查的这些罪状可有真凭实据?” 崇祯装作稀里糊涂的摇头道:“没有,朕这不是让大家商议要不要拿下张四知,好好查一下吗,要有真凭实据,哪还需要商议,直接拿下就行了。” 原来没有,那就好办了,温体仁装出公正的样子,朗声道:“皇上,既然没有真凭实据,那还是让都察院继续查吧,待查到真凭实据再处置也不迟。张四知毕竟是朝廷二品大员,如果仅凭一些毫无依据的风言风语就将其革职查办,朝堂上下必将人心惶惶,因为风传的事情太多了,谁又能保证没有人在暗地里诋毁自己能,如果凭风传定罪,那岂不是谁都有罪。” 他这话貌似公正,却是明显偏袒张四知,所谓无风不起浪,都察院为什么就逮住这张四知弹劾,而没有弹劾其他官员呢? 而且,像张四知有弟弟这种事,认识他的人肯定都知道,温体仁天启朝的时候就是礼部右侍郎,他能不知道吗?真当朕没脑子吗? 这话,简直跟谢升说的如出一辙,看样子,他们还真是一丘之貉,都在结党营私。 崇祯已然看出点端倪来了,钱象坤、张凤翼等人却还不明所以,他们一见温体仁人开口为张四知说话,纷纷站出来,为张四知说好话,建议崇祯不要将张四知革职查办。 崇祯貌似稀里糊涂的在那里点头,那微微眯起的眼睛中却隐隐露出了骇人的历芒。 第七卷 第八十二章 要翻身了 崇祯其实并不蠢,说他智商堪忧,还不如说他情商太低,简单来说就是他不懂人情世故,老被温体仁他们这些人精耍! 不过,这个耍也是有限度的,就好像历史上,他被温体仁耍了将近十年,但是,一旦曹化淳揭开温体仁的真面目,他立马就让温体仁滚回家养老去了。 这个时候,他也渐渐看穿了温体仁这帮人的真面目,不过,不是通过曹化淳,而是通过黄承昊,或者说,张斌设计让黄承昊把温体仁他们这帮人的真面目呈现在崇祯的面前。 一场廷议下来,崇祯全明白了,这帮人能不知道张四知有弟弟吗,就算他们不知道张四知有弟弟,张四知公报私仇,迫害费县官员的事他们能一点都不知道吗,费县官员可不归刑部官,而是归吏部管,自己管理的官员被刑部抓去折磨致死,他们不知道就来鬼了。 崇祯对这帮人已经失去信心了,他决定,收拾这帮结党营私的奸妄小人! 不过,收拾这帮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们就跟天启七年的阉党一样,几乎把持了整个朝堂,如果一次全罢免了,不说这些人会不会垂死挣扎,就算他们不垂死挣扎,一个个全部自动滚蛋,整个朝堂也得瘫痪,不说别的,光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他们就占了将近八成,如果一次吧这些人全撸光,除了都察院、户部、詹事府等少数几个衙门,其他衙门恐怕都会乱套。 所以,收拾齐党和浙党的事不能急,必须慢慢来,而且,必须把接替位置的官员准备好,不然非搞得天下大乱不可,崇祯元年的时候,他还能利用几个东林遗臣来召集那些在天启朝致仕的忠臣贤士,这会儿东林遗臣差不多都告老返乡了,他还能利用谁呢? 这个时候,他能信任的唯有黄承昊,或许,黄承昊能为他推荐一批官员,因为,这会儿黄承昊是负责监察文武群臣的,谁忠谁奸,他应该最清楚。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廷议以后,崇祯便将黄承昊招到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毫不掩饰心中的怒火,愤然道:“秉忠,你说的很对,阉党余孽贼心不死,齐党和浙党死灰复燃,他们已经偷偷掌控了朝堂大权!难怪朕老觉得不对劲,好好的形势瞬间逆转,原来是他们在搞鬼,他们这是要致大明于万劫不复之境啊!” 黄承昊心中大喜,激动的拱手道:“皇上英明,现在发现还不迟,将他们慢慢清理出朝堂,大明还有希望。” 崇祯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随即叹息道:“将他们清理出朝堂,谈何容易啊,现在,朝野上下,根本就没有能替代他们的人啊,秉忠,你监察百官,可曾发现可以担当大任的官员?“ 黄承昊闻言内心震撼无比,张斌竟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皇上,真的问他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的替代人选了,他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不是吏部尚书啊! 这点,他压根就想不到,张斌却早就想到了,所以,答案早就有了,他小心的拱手道:“皇上,微臣能不能斗胆问一句,去年福广官员被贬南京是不是阉党余孽进的谗言?” 崇祯闻言,不由想起了温体仁、王应熊和唐世济进谗言的情景,他正是听信了这些阉党余孽的谗言,才怀疑张斌结党营私,威胁到自己的皇权,才会将所有福广官员全部贬斥到南京! 他呆愣了一下,随即艰难的点头道:“是的,当初温体仁、王应熊和唐世济进谗言说张斌结党营私,朕听信了他们的谗言,将所有福广官员全部贬斥到南京去了!” 这下轮到黄承昊愣住了,皇上还真是,真是坦诚啊,这种事都能毫不犹豫的承认! 崇祯的确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历史上他就曾六下《罪己诏》,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惜,历史上,崇祯三年以后,基本上是阉党余孽在把持朝政,崇祯再下《罪己诏》都没用,这些人寡廉鲜耻,根本就不把大明,不把他崇祯当回事,只知道争权夺利,崇祯六下《罪己诏》,就没见一个朝臣出来承认自己也做错了! 崇祯是皇帝,国家衰落,他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这些阉党余孽,如果能为国为民着想,如果能少想点争权夺利,贪赃枉法,多做点实事,大明何至亡国! 万历朝总共历经四十八年,明神宗有将近三十年没临朝听政大明也没见灭亡,崇祯朝十七年,崇祯皇帝一刻都未曾懈怠,勤勤恳恳,废寝忘食,大明却亡了,崇祯有责任,这些阉党余孽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黄承昊闻言,气愤的表情根本就不用装,他忍不住愤然道:“果然是这些阉党余孽,张大人怎么了,他剿灭东南海盗、击败红毛番、击败东瀛、击败建奴、击败反贼,这也有错吗?福广官员怎么了,他们将福广治理的富甲天下,税赋足足占了整个大明的一半,这也有错吗?这些阉党余孽又干了什么好事,他们跑到云贵,害死贵阳府四十余万老百姓,他们跑到巴蜀,夺了十余家乡绅的家产,还把人家抓起来关了几年;他们跑到费县连清正廉洁的官员和被他们迫害的老百姓一起抓,这会儿,这些人还关在刑部大牢呢!皇上,微臣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简直比反贼还可怕,反贼到处,老百姓起码还有活路,他们到了哪里,哪里的老百姓都活不成!“ 崇祯闻言,不由感慨道:“是啊,朕继位之初,宁远兵变、蓟州兵变、甘州兵变,皆因魏阉几年不给边兵发饷,逼的大半边兵都哗变了,还有云贵奢安之乱,东南海盗横行,辽东建奴肆虐,西北反贼遍地,哪一件不是阉党干的好事,这些人纵容不得,一纵容,大明会被他们搞得一塌糊涂。” 黄承昊顺势道:“是啊,皇上,这些阉党余孽污蔑张大人和毕大人这些忠臣良将,根本就不是因为张大人和毕大人他们结党营私,而是怕张大人和毕大人他们回京之后夺了他们的职位,让他们不能掌控朝堂啊!皇上,您想啊,张大人他们可有一点实权,他们又何曾贪腐朝廷一两纹银,他们结的什么党,营的什么私啊!” 崇祯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黄承昊给忽悠了,他仔细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道:“是啊,这些乱臣贼子,只知道争权夺利,为此,他们不惜陷害忠良,是朕错怪双全了。” 这样想就对了嘛,黄承昊连忙顺势道:“皇上,您要问微臣可曾发现可以担当大任的官员,微臣斗胆说一句,张斌、孙传庭、卢象升、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陈子壮、倪元璐、钱士晋等皆可堪大用,他们能把福广治理的富甲大明,同样能把整个大明治理的繁荣富强!“ 这个时候,崇祯终于想起了张斌的好,是啊,张斌在福广的时候,从来不问自己要钱,也不管朝廷要钱,甚至他还不断的给自己送钱,就这样,福广两省还被他治理的富甲整个大明,更重要的,他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跟这些只知道争权夺利的阉党余孽比起来,张斌和福广官员简直好上千倍万倍! 崇祯沉思了一会儿,终于缓缓点头道:“嗯,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黄承昊闻言,连忙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拱手告退,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兴奋的手舞足蹈,他知道这事成了,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从此,他就是张斌手下的一员干将了! 崇祯这会儿却一点都兴奋不起来,他知道,自己亏欠张斌太多了,这么一个功勋卓越的贤臣却被他一再压制,人家心里没有怨言才怪,但是,这次收拾阉党余孽却不得不依靠张斌,因为他实在找不出比张斌更合适的人选了,张斌总督福广的时候,手下那帮人的确都是能臣干吏,要迅速将阉党余孽清理出朝堂,唯有启用他们。 他想了想,对着外面问道:“伴伴,什么时候了?” 曹化淳连忙走到门口拱手道:“回皇上,离午时大概还有一刻钟。” 崇祯点了点头,喃喃的道:“把午膳带到文华殿去吧,朕去陪烺儿吃个饭。” 曹化淳连忙躬身应命而去,不一会儿,他便领着两个小太监,提着两个食盒过来了。 崇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带着一帮太监往文华殿走去。 这时候,张斌正带着小太子朱慈烺学《论语》呢,不过,文华殿中多了一个人,太子的身边不但有郑成功在一侧陪读,另外一侧还多了个新进的詹事府右中允陈子龙。 这陈子龙是张斌特意带来给自己当替补的,他虽然不问政事,但毕竟是詹事府主官,有时候还是有点事情的,所以,他假装随意点了个探花郎陈子龙,在他有事的时候代替他教导一下太子。 崇祯来到主敬殿外面,正好传来一阵郎朗的读书声,他听到中间朱慈烺那稚嫩的声音,脸上不由露出一阵慈笑,这时候,给张斌他们送午膳的太监也过来了,他直接一抬手,示意一众太监全停下来,随即轻轻的往殿门口走去。 朱慈烺跟着张斌读完一遍为政篇,突然摸着肚子道:“师傅,好饿。” 张斌正对门口坐着,自然早就看到崇祯了,他愣了一下,随即便严肃的道:“为政篇记熟了吗,好好背一遍,我们便吃饭。” 朱慈烺闻言,献宝似的道:“师傅,我记熟了,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 崇祯看着朱慈烺摇头晃脑的背诵为政篇,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张斌却是一直笔挺的坐在那里,直到朱慈烺背完了,他才点头道:“很好,吃饭。” 朱慈烺闻言,不由从地上蹦起来,往用膳的偏殿跑去,结果,一转头便看到了崇祯,他直接扑上去,兴奋的道:“父皇,您怎么来了?” 崇祯一把抱起他,微笑道:“父皇今天正好有空,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朱慈烺立马拍手道:“好啊,好啊。” 这时候,张斌才带着陈子龙和郑成功走过来,一一见礼,崇祯也不见外,直接微笑道:“走,一起去吃个饭。” 张斌连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带着陈子龙和郑成功,跟着崇祯父子往用膳的偏殿走去。 其实,跟崇祯一起吃饭还没他在家吃的好,这点他是相当清楚的,桌子倒是摆了八个碟子,不过还是三菜一汤,只是变成双份了而已。 张斌、陈子龙和郑成功平时也不是什么骄奢淫逸之徒,这三菜一汤虽然简陋了点,味道还是不错的,他们都吃的津津有味,崇祯不由暗自点头,他看过王应熊府邸那琳琅满目的金银餐具之后便明白了,这些个阉党余孽,吃的可比他好得多,随便丢个盘子出来,都够他吃一年的,反观张斌他们,这津津有味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他忍不住问道:“双全,这粗茶淡饭还吃的习惯吗?” 张斌恭恭敬敬的道:“回皇上,微臣平时也爱吃这些,大鱼大肉吃多了长膘,对身体不利,还是粗茶淡饭好,有利于养生。” 朱慈烺这会儿也忍不住插嘴道:“是啊,是啊,父皇,师傅家里吃的也是这些,不过比皇宫里做的还好吃。” 崇祯闻言,不由大笑道:“噢,朕哪天去试试。” 他当然不是真想去张斌家去吃饭,他这是在释放善意,张斌也参加了廷议,自然知道今天的廷议“很成功”,黄承昊随后便被崇祯叫了去他也知道,看样子,这家伙应该也成了,他要翻身了! 果然,午膳过后,崇祯示意,陈子龙和郑成功带着小太子朱慈烺去大殿广场上玩耍,而他则带着张斌来到了远处的廊道上。 张斌一路装出浑然不知的样子,恭敬的跟在崇祯身后,一言不发,崇祯看了看远处正愉快玩耍的朱慈烺,忍不住赞赏道:“双全,你真是全才啊,任何事交给你,你都能办的妥妥当当,烺儿能有你这样的名师指导,真是他的福气啊。” 张斌连忙谦虚道:“微臣不敢居功,太子殿下聪慧好学,能有今天的成绩,完全是他努力学习的结果。” 崇祯闻言,不由摇头苦笑道:“朕知道你的能力,过分谦虚可不好。” 张斌连忙拱手道:“微臣惶恐。” 崇祯却是突然严肃道:“你今天应该也看到了,朝中阉党余孽都快只手遮天了。” 张斌也不隐瞒,而是直接点头道:“微臣明白,但是微臣却不敢说,因为阉党为了保住手中的权力,对有功之臣向来都是赶尽杀绝,微臣怕一跳出来,就被他们给灭杀了。” 他当然不怕,他这只是在崇祯面前装可怜而已,他就是要让崇祯明白,他被阉党余孽给坑惨了。 崇祯闻言,果然上当了,他忍不住叹息道:“委屈你了,朕以前听信了阉党余孽的谗言,对你的确有点不公,现在,朕已经明白了,只有你们这些忠臣良将才能助朕中兴大明,你可愿意助朕铲除阉党余孽,重振大明?” 这就对了吗,张斌装出一副赴汤蹈火的样子,毫不犹豫道:“皇上请吩咐。” 第七卷 第八十三章 接连落马 这天晚上戌时许,京城澄清坊,刑部尚书张四知府邸。 夜已深,主宅卧房中却依然灯火通明,里面时不时还传出一阵喘息声和隐隐的惨嚎声。 卧房外面,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两个黑影无声无息的蹲在那里,如同两座漆黑的雕塑一般,仿佛已和黑暗融为了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黑影终于动了,他凑到另一个黑影的耳边,低声如同蚊吟般的道:“如哥,这家伙莫不是疯了吧,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我腿都蹲麻了。” 赵如白了刘文秀一眼,伸手轻轻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示意他收声,他们是偷偷来查探的,被人发现了可就麻烦了。 又过了一阵,房中奇怪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两个长得如同姐妹花般的美女相互搀扶着从卧房里面走出来,蹒跚着向远处走去。 赵如和刘文秀几乎同时嘘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这个丑八怪,真他吗变态,这么漂亮两个美人他不好好宠爱,却天天拿来折磨! 卧房中,满脸烂肉的张四知坐在床上喘息着,那眼神中一会儿疯狂、一会儿暴戾、一会儿阴冷,在摇曳的灯光中他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厉鬼一般。 这一刻,他心中其实充满了焦虑和不安,因为浙党派人传来消息,今天廷议的内容就是要不要将他这个刑部尚书革职查办! 虽说浙党的人极力为他说好话,皇上已经放弃了将他革职查办的想法,但他仍然放心不下,因为他干的坏事太多了,如果都察院找到真凭实据,他就不是被革职查办那么简单了。 他之所以这么疯狂的发泄,就是为了把自己折腾累,好睡一觉,这一天,他老莫名其妙的感觉心悸,就仿佛自己的末日要到了一般,根本就不能入眠。 他疯狂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累了,呆坐了一阵,他终于缓缓躺下来,盖上被子,进入了梦乡,不过,他却不敢熄灯,因为他怕,他怕他害死的那些人会变成厉鬼来找他。 他虽然丑的连鬼都能吓出尿来,毕竟不是真正的鬼,鬼会怕人长的丑吗,这是还真没听说过,所以,他不敢熄灯,生怕恶鬼缠身。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亏心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 第二天早朝,奏对环节过后,一个鸿胪寺礼官突然走到御道中间,慢慢展开手中的卷轴,朗声念道:“查,刑部尚书张四知,在任翰林院检讨期间,抢夺其弟家产,令其弟负气出走,据新旧黄册对照,张四知天启六年以前,家产仅为土茅房三间。” 这鸿胪寺礼官手中的卷轴很长,一直念了将近一刻钟,貌似还没念到一半,但是,下面的文武百官却已脸色大变。 有的人,脸上满是愤怒,要不是这里是皇宫,估计他们都会忍不住围上去海扁张四知一顿,这些人不用问,都是心存正义的正直官员; 有的人,脸上满是惊奇,他们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么毫无人性的畜生,而且,这个人竟然还是当朝刑部尚书,这些人大多是那些麻木不仁的混子,他们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等年纪到了,回家养老; 有的人,脸上满是惶恐,他们大多是阉党余孽,或多或少都干过一些坏事,这张四知竟然被都察院查了个底朝天,结局可以想象,要哪天都察院查到他们了,可怎么得了啊! 崇祯冷冷的看着下面的朝臣,愤怒的和惊奇的他都是一扫而过,因为这些人大多和张四知没有关系,甚至那些满脸惶恐的他都是一扫而过,因为这种人太多了,都是阉党余孽里的小喽喽,根本不值得他关注,唯有那些强装镇定的,他都一一记在心里,这些人大多是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他们才是浙党、齐党和阉党余孽的核心,他们才是自己要收拾的目标。 鸿胪寺礼官念完罪状,刑部班列里的张四知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上,崇祯冷哼一声,站起来怒喝道:“这种毫无人性的畜生竟然能窃据刑部尚书的高位,怎么回事,很多人心里都清楚,你们都好好反省反省,来人,给朕把这个畜生拿下。” 说罢,他一甩袖子,转身往龙辇走去,文武百官连忙跪下来齐声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刑部尚书张四知被打入诏狱了,文武百官吓得噤若寒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反省自己,崇祯让他们的反省的意思就是让阉党余孽尤其是齐党官员识趣点,自己把辞呈递上来,他好安排人慢慢去接替,没想到,过了几天,竟然没有一个人递辞呈的! 崇祯怒了,他直接命锦衣卫声势浩大的抄了张四知的府邸,并将刑部一干张四知的亲信全部打入诏狱,以此来告诫那些阉党余孽,这次朕跟你们没完,识相的,赶紧自己滚蛋。 没想到,还是没有一个识相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是温体仁和谢升他们理解错了,崇祯发飙也不是一两次了,当初王永光、闵洪学、闵梦得、张捷、史范、唐世济、王应熊等,不都是阉党余孽,也都是他们浙党和齐党干将,崇祯撸了这么多人,也没见把浙党和齐党怎么样,所以,他们误以为崇祯还不知道他们在结党营私,惩治张四知也只是震慑他们一下而已,他们甚至还在想着谋夺刑部尚书之位呢! 这些人不识趣,怎么办呢? 崇祯倒也不急,强撸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干的,强撸那么几个官员还可以,阉党余孽可是遍布整个朝堂,强撸,非撸的朝堂大乱不可,既然这些人不识趣,那就慢慢来,一个个撸,拔个萝卜填个坑。 现在,刑部尚书这个萝卜拔掉了,先把这个坑填上再说。 于是,一场精彩的廷推开始了。 鸿胪寺礼官刚宣布廷推开始,吏部尚书薛国观立马从班列里面疾走而出,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工部右侍郎魏照乘魏大人,魏大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天启朝曾弹劾阉党首脑周应秋,并因此被魏阉迫害,罢官削籍,魏大人此等忠义正直之士,实乃刑部尚书的良选,所以,微臣推举魏照乘魏大人出任刑部尚书。” 阉党余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转性了,竟然推出个“反阉党”的斗士来接任刑部尚书! 他们这是准备挥刀自宫,练就神功吗? 当然不是! 魏照乘的确不是阉党余孽,他弹劾阉党干将周应秋,因此被魏忠贤给罢官削籍这事也是真的。 可惜,到了崇祯朝,他权欲作祟,想爬上更高的位置,所以晚节不保,依附了阉党余孽温体仁。 原本温体仁并没有打算重用这家伙,因为他出身不好,不是阉党,还跟阉党作过对,提拔他,其他阉党余孽会怎么想? 但是,这次崇祯隐隐对阉党余孽有点不满了,温体仁才“识趣”的推出了这个“反阉党”的斗士,想着崇祯应该不会怀疑了,没见这家伙弹劾过周应秋吗。 薛国观的话音刚落,又一批浙党官员和阉党余孽从班列中疾步走出来,趴在御道中间高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如果换做以往,崇祯还真有可能着了他的道,可惜,这次崇祯是铁了心要收拾阉党余孽,他们推举的官员,崇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众人见崇祯坐在那里不言不语,还以为皇上正在考虑呢,却不曾想,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突然从班列中走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推举南都刑部尚书邹维琏邹大人,邹大人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天启朝曾弹劾阉党魁首魏忠贤,并因此被魏阉迫害,罢官削籍,流放三千里,邹大人还曾出任福建延平府推官,广东右布政使等职,办案公正,经验丰富,实乃刑部尚书的良选,所以,微臣推举邹维琏邹大人出任刑部尚书。” 这家伙,邹维琏的确是天启朝出了名的钢铁直男,他上的《劾魏忠贤疏》也在一众清廉正直的官员中传为美谈,问题,人家都被贬到南都混吃等死去了,这突然提为京城刑部尚书,可能吗? 一般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的,黄承昊后面支持的官员也不是很多,就三四个都察院官员跑出来附议,跟支持魏照乘的数十号官员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崇祯却睁眼说瞎话道:“嗯,既然大家都极力推举,那就擢南都刑部尚书邹维琏为京城刑部尚书。” “啊!”,很多阉党余孽都忍不住惊呼出声,黄承昊后面才小猫两三只,那叫大家都极力推举吗?大家极力推举的是魏照乘好不! 崇祯欣赏了一下阉党余孽吃惊的表情,这才得意的大喝道:“退朝。” 这情况貌似有点不对了,皇上竟然启用张斌的党羽,这是要向满朝的阉党余孽宣战吗? 这种事情,真的问不出口啊,谁去问皇上,不就代表自己是阉党余孽,所以,温体仁和谢升等人只能强装不知道这事有蹊跷,就那么沉默不语,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们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崇祯却不会就此罢手,邹维琏刚上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光春立马上奏弹劾现任工部尚书谢陛在出任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期间贪腐各类工程款项合计白银上万两。 这事也发生在天启朝,按理来说是很难查到真凭实据的,但是奏折递到内阁以后,不但谢陛的哥哥谢升吓一跳,就连内阁首辅温体仁都吓了一跳,这黄承昊看样子是跟他们没完了,从以往的经历来看,这谢陛怕是也要完蛋了! 温体仁甚至隐隐感觉,黄承昊背后的势力就是皇上,不然,无法解释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王应熊和刑部尚书张四知接连落马的事。 这两位可跟黄承昊是一个等级的,而且王应熊权势还比黄承昊大的多,朝堂上下,权势能稳稳超过王应熊的,除了他温体仁就是皇上了,能顺利把王应熊拉下马的,除了他温体仁,也就只有皇上了! 他得出这个结果之后,吓得都不敢吭气了,票拟他是决计不会写的,齐党的事情还是由他们齐党去处理吧,他甚至警告所有浙党官员,这次,谁都不准为谢陛说好话! 谢升这下可真急坏了,张四知虽然是齐党重点培养对象,毕竟跟他没什么血缘关系,就算被罢官削籍,被打入诏狱,他也只是感到惋惜而已,谢陛可是他亲弟弟,如果被皇上抓进诏狱,那可怎么得了啊。 他想了半天,也只能拟个“查无实据,退回都察院,待查到真凭实据后再做处理。” 不过,这次他没坐等都察院继续查下去,而是赶紧联系谢陛,看他还做过什么缺德事,赶紧去处理首尾,甚至,贪腐的脏银都要想办法赶紧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谢陛贪腐了吗? 这个不用怀疑,崇祯朝阉党余孽掌权之后,你不贪个几千两,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京官,你不贪个几万两都不好意思坐上三品大员的位子,至于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一级的,随便贪一贪就是十几万两甚至几十万两,只要你想贪就有人给你送,如果你不贪,甚至会位子都坐不稳,一点银子都不敢贪,你好意思说你曾经是阉党一员,赶紧滚回家养老去吧,省得因为胆小,把其他人都给出卖了! 这谢陛算是收敛的了,但前前后后总共才贪了几十万两,而且他花钱也没张四知变态,所以,这会儿还剩下二十多万两呢,二十多万两可是上万斤,起码得十余辆马车才能拉走。 这谢升也算聪明,并没有一次性全部拉走,而是一次一辆,每天趁天将擦黑的时候偷偷的转移。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没想到他府邸周围全是张斌布下的暗探,张斌就是等着他往外运脏银呢。 这也怪他们做事太小心,小心到张斌根本抓不到其他把柄,张斌只能来一招打草惊蛇,就告你贪腐,看你还敢不敢把银子藏府邸里面,王应熊和张四知家都被抄了,你们要敢断定自己府邸不会被抄,那就把银子放那吧。 这种事谁敢赌啊,当今皇上要是个正常的皇上,他们兴许还敢赌一把,问题皇上那脑壳有点毛病啊,他要是突然发神经,下令抄家,在锦衣卫那名震京城的“锤子大队”手里,神马密室能藏的住,几锤子下去,神马都完了! 这招打草惊蛇果然起效了,谢陛正吓得偷偷往外运脏银呢,接下来怎么办呢,直接让锦衣卫去堵他马车吗? 这样肯定不行,崇祯这会儿还是没叫锦衣卫监视百官,你怎么知道人家在偷偷转运脏银,这不给自己找事嘛。 第七卷 第八十四章 又一个朝廷重臣栽了 这天晚上酉时三刻,天将擦黑,京城东四牌楼附近,巡城御史夏允彝刚从东城兵马司领了一百京营屯卫,正准备去巡城。 没想到,队伍刚从兵马司胡同出来,还没在东四牌楼大街上展开呢,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我的银子,抓小偷啊!” 夏允彝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影正拼命往南跑去,一个貌似有点钱的公子哥正站在那里大声疾呼呢。 巡城御史抓小偷,貌似有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看见小偷不抓,貌似也有点说不过去,夏允彝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挥手道:“追。” 说罢,他便打马追了上去,搞的后面的京营屯卫不得不撒开脚丫子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大街上的人虽然不多,但也有那么一些,夏允彝不敢打马狂奔,只能控制着马速紧跟在那小偷的后面,小心的躲避着行人。 那小偷仿佛也知道夏允彝的顾忌,专挑人多的地方跑,一会儿把人挑的担子抢了丢地上,一会儿把几个人勾地上,尽量阻挡后面的追兵,整个东四牌楼大街顿时被他搞的惊叫不断,满地狼藉。 两拨人就这样一追一逃跑了几里地,从东四牌楼大街一直追到东单牌楼大街,又从东单牌楼大街一直追到西长安街,也不知道是小偷故意在控制逃跑的速度还是夏允彝在故意控制追人的速度,反正两波人就这样保持着几十步的距离,不即不离,仿佛有默契一般。 天色越来越黑,能见度也越来越低,追着追着,一辆满载货物的马拉平板车迎面而来,那小偷见了,立马兴奋的冲上去,推开拉马的车夫和跟一边看货的护卫,用力把篷布包裹的货物往地上一推,随即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哗啦”一声,也不知那小偷是怎么推的,马车上的十余个箱子竟然全部掉地上了,圆不溜秋的银锭子撒了一地,这正是谢陛偷偷往外运银子的马车! 夏允彝很快就追到马车跟前,他看了看满地的银子,又看了看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小偷,犹豫了一下,还是勒住坐骑,抬手朗声道:“别追了,帮人家看着地上的银子,小心不要被旁人捡走了。” “哗啦”一阵脚步声,上百京营屯卫立马撒开,将马车和掉地上的银子团团围住,好像生怕路人上来抢银子一样。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那拉马的车夫和两边的护卫竟然满脸紧张的看着四周的屯卫,呆呆的站在那里,地上的银子也不去捡,就那么僵住了。 “咦?”夏允彝惊呼一声,随即疑惑道:“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这银子不会是偷的吧?” 那车夫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这银子不是我们偷的。” 夏允彝闻言,把脸一板,厉声道:“不是你们偷的,那是谁偷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车夫慌忙解释道:“大人,这银子不是我们偷的,是我们老爷的。” 夏允彝怀疑道:“你们老爷是谁,本官去问问,看是不是真的。” 那车夫闻言,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夏允彝见状,大喝道:“说,你们老爷是谁,是不是违法乱纪之徒,这银子是不是来得不干净?” 这下,那车夫更不敢说了,就连旁边的两个护卫脸色也吓得惨白无比,谁都不敢吭声。 夏允彝当即大喝道:“一问三不知,本官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来人,把他们绑了,地上的银子收拾一下,一起带回东城兵马司衙门审问。” 于是,一场官兵抓小偷的闹剧升格为关系到上万两银子的大戏,四周围观的百姓无不啧啧赞叹,这戏看的真过瘾啊! 不远处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张差把外面破破烂烂的衣服一扒,拿着胡乱把脸上的泥土一擦,随即把那烂衣服一扔,这才靠到墙上喘息起来,他心里忍不住抱怨道:“吗的,下次让小盘子来演小偷,这家伙,一口气跑几里,还真要人命啊!” 这自然是张斌导演的一场大戏,不过,这场大戏才刚刚开场,张差的戏份是演完了,夏允彝却还得继续演下去。 他之所以大声吆喝,其实并不是为了吓那几个谢陛的亲信,而是告诉四周的百姓,这几个家伙鬼鬼祟祟的拉着一车银子,问他们又不开口,肯定有问题,他必须带回去审问。 四周的老百姓不明所以,甚至还有人在那里赞叹:“啧啧,这位大人可真厉害啊,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不正常,围上去一问,果然有问题,要是我,直接就过去了,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里戏也演得差不多了,夏允彝指挥着京营屯卫把撒落在地上的银子一收拾,便连人带车,押着他们回东城兵马司衙门去了。 谢陛这会儿还蒙在鼓里呢,他压根就想不到,在天子脚下,皇城附近的东长安街,他运银子的马车竟然会被人给“劫”了! 他并没有想着把银子藏多远,也就是想运到内城东南角明时坊一处隐蔽的宅院藏起来,这一路基本是大街,谁能想到银子会被劫,所以,他就派了三个亲信相互监督,其他,就没派任何人了,因为知道的人越多,他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这下他可被坑惨了,夏允彝将人押到东城兵马司衙门之后,便找了个小房间,摆了个条桌,就那么把这三个人轮流审讯开了,其实,他也没问什么,就是你们老爷是谁,你们这银子是不是脏银这类问题。 这三个人是谢陛的亲信,自然知道这些都不能招供,他们什么都没招,什么都没说,就在那里装哑巴。 但是,过了大约一刻钟,一个屯卫打扮的人在夏允彝身边耳语几句之后,夏允彝问的问题就变了,他直接喝问道:“说,你们的老爷是不是工部尚书谢陛,这些银子是不是他贪腐所得,你们是不是奉命把这些脏银转移到明时坊苏州胡同藏起来?” 三人闻言,皆是目瞪口呆,尼玛,你什么都知道了还问个屁啊,吃多了是吧! 夏允彝见这三人一个个都不吭气,死硬的很,干脆命人把刑具摆上来。 刑具很简单,就一个小锤子,一把奇形怪状的小刀。 小锤子就是普通的锤子,但是,夏允彝介绍的时候却称其为“牙锤”,简单来说,这锤子是用来敲牙齿的,你不招,满嘴牙给你全敲了! 那奇形怪状的小刀就恐怖了,名曰“割舌刀”,你不想说话是吧,一刀下去,舌头给你割了,你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说话了! 这下,三个人全吓坏了,他们可不是什么死士,只是普通人而已,这刑罚谁受得了啊,于是乎,夏允彝问什么他们说什么,不到半个时辰,签字画押的证供便准备好了,而这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已经收到消息赶到东城兵马司衙门了。 这么重要的消息,他自然不敢怠慢,拿着奏折就往长安左门赶,这个时候大多数朝臣自然早已睡了,但是,他知道,崇祯绝对没睡,因为张斌跟他说过,子时之前去找皇上都没问题,皇上每天最多休息两个时辰! 其实,其他人这个时候去找崇祯也没用,就算崇祯没睡,曹化淳也不会给人通传,但是,张斌一系的官员,这个时候去找崇祯却没有任何问题,尤其是黄承昊,曹化淳特别给守门的太监交待过了,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来求见皇上,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的通知他。 所以,黄承昊赶到长安左门之后不到一刻钟,御书房外面便响起曹化淳的声音:“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在皇城外求见。” 崇祯闻言,不由放下手中的奏折,朗声道:“开门,命人带他过来。” 如果是其他人,估计崇祯也不会搭理,但是这个黄承昊却是个例外,在崇祯眼里,他已经成为朝臣之中最值得信赖的人,这样的大忠臣找他,他哪怕睡下了都会见! 很快,黄承昊便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急急走到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忍不住问道:“秉忠,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明天还要早朝呢。” 黄承昊立马拱手道:“皇上为国为民废寝忘食,微臣不敢与皇上媲美,却也告诫自己应当勤勉任仕,尽量为皇上分忧,如果能让皇上多休息那怕一刻钟,微臣哪怕就是每天不眠不休都愿意。“ 这话煽情的,崇祯眼睛都湿润了,知音难觅啊,他抹了抹眼睛,感动道:“好,秉忠,朝堂官员如果都能像你一样忠君爱国,大明就有希望了。” 黄承昊这时候也不忘为张斌表表功,他装出钦佩的表情,崇敬道:“微臣不敢当皇上如此夸奖,太子太傅张大人才是真正的忠君爱国,微臣每每听闻他的事迹都不免热血沸腾。崇祯二年年节的时候,他在冰天雪地中与建奴大战,保卫京城安全;崇祯七年年节,他在刺骨的寒风中追剿反贼,保我大明安危;还有崇祯元年的年节,传闻他正筹备与海盗的生死大战;崇祯三年的年节,他正准备与红毛番一绝生死;崇祯四年的年节他刚与东瀛强番大战经月;崇祯五年的年节,他正奔赴京城准备与进犯北直隶的反贼鏖战;张大人自崇祯元年以来,有大半时间都在为国征战,时刻都准备为国捐躯,相比起来,我每天少睡几个时辰又算得了什么。“ 崇祯闻言,欣慰的道:“好好,朕知道,你跟双全都是真正忠君爱国的忠臣,对了,你这么晚来求见,有什么事啊?“ 黄承昊连忙从怀里掏出三张供词双手捧到崇祯面前,恭敬的道:“微臣也是刚收到巡城御史夏允彝的汇报,他说在东长安街遇到三个可疑的人,拉着一万余两银子在街上跑,微臣就赶到东城兵马司了解了一下情况,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是工部尚书谢陛的亲信,他们正奉命在为谢陛转移脏银呢。” “噢!”崇祯闻言,满脸惊奇的接过供词一看,果然,三个人的供词大同小异,都是交待奉了谢陛的命令将谢陛府邸的银子转移到明时坊。 崇祯看罢不由冷哼道:“这个谢陛,果然贪腐严重,光是转移的银子就有三万多两了,他府邸还有多少银子?” 黄承昊闻言,不由尴尬的道:“皇上,如果今晚不派人去抄,恐怕什么都找不到了,夏允彝不小心撞破了他转移银子的事,他肯定会连夜将所有脏银全部转移出府邸,过了今晚再去抄,估计什么都没了。” 崇祯犹豫了一下,随即严肃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就派人去抄?” 黄承昊郑重的点头道:“对,他贪腐的银子可都是朝廷的钱,如果被他转移的无影无踪,那都是朝廷的损失啊!” 崇祯还是有些犹豫道:“如果没搜到怎么办,他毕竟是正二品的朝廷重臣,如果什么都没搜到,朕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黄承昊毫不犹豫的拱手道:“皇上无需下旨,只要皇上点头,微臣立马带着巡城的京营屯卫去搜,如果没搜到,都是微臣自作主张,与皇上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皇上把微臣革职查办就行了。” 崇祯闻言,再次感动道:“秉忠,朕怎能让你蒙此不白之冤!“ 黄承昊却是焦急道:“皇上,再犹豫就来不及了,那可是十多万两甚至几十万两白银啊,足以让上万边军将士一年之内衣食无忧,您就让微臣去吧,微臣的生死荣辱怎比的上这些银子重要。” 崇祯闻言,猛然站起来朗声道:“秉忠别说了,这个人朕还丢的起,朕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来人。” 曹化淳应声而入,拱手躬身道:“微臣再。” 崇祯毫不犹豫的道:“传朕旨意,命骆养性立刻率锦衣卫将工部尚书谢陛的家给朕抄了。” 黄承昊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皇上也真是的,硬要人使劲忽悠才会动! 这一夜,对京城大多数官员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锦衣卫指挥使突然集结数千人马,直奔东长安街附近的工部尚书谢陛府邸,“锤子大队”一顿猛砸,又砸出个密室来,里面足有白银将近二十万两,又一个朝廷重臣因贪腐问题,栽了。 第七卷 第八十五章 齐党尽去 谢陛栽了,比王应熊和张四知栽的都快,都察院才刚开始查他,还什么证据都没有,皇上便突然下旨,抄了他的家。 这一夜,对京城大多数官员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对阉党余孽尤其是齐党来说更是度日如年。 说实话,谢陛在阉党余孽中算是比较清廉的了,他并没有跑地方上横征暴敛,更没有夺人家产,只是利用职务之便捞了“一点钱”,就这,他都因为贪腐被皇上收拾了,按这标准,阉党余孽,没一个能幸免! 很明显,皇上已经发现他们结党营私,贪赃枉法了,浙党和其他阉党余孽有没有暴露还不好说,齐党肯定是暴露了,张四知和谢陛接连落马足以说明,皇上这是对齐党动手了。 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其他人说了都不算,只有温体仁说了才算,温体仁考虑了一夜,最终决定,跟齐党划清界线! 他越来越怀疑,黄承昊背后站着的就是皇上了,如果是其他朝臣,他还能想办法联合所有阉党余孽斗上一斗,如果是皇上,你越斗死的越快! 他相当清楚,崇祯这个皇上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敢跟他来硬的,他就敢把你拖出去,让你看看是你的脖子硬还是刀硬,脖子自然没有刀硬,一刀下去,什么都完了。 所以,跟皇上,只能来软的,使劲忽悠,或许还有希望。 这次,该怎么忽悠皇上他还没想好,但是,齐党是决计不能再支持了,皇上现在摆明了要收拾齐党,你敢站在后面支持,他绝对连你一起收拾! 所以,必须赶紧跟齐党划清界线,撇清关系。 第二天一早,丑时三刻,张斌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个亲随,走出府邸,慢慢悠悠的走向长安左门,他心情很好,脚步也相当轻快,甚至,他还跟陪他一起走向长安左门的张差开起了玩笑,问他当小偷的感觉怎么样。 皇上终于下旨抄了谢陛的家,谢陛是完蛋了,谢升也不远了,齐党一除他在朝中的力量就将超过温体仁,到时候就是这个奸贼的末日。 张斌心里这个爽啊,要不是必须保持形象,他真想哼几句小调乐呵乐呵。 他府邸离皇城也就百来步的样子,很快,长安左门便到了,张差拱了拱手,疾步退了回去,而他则负手慢慢向排在城门外的队伍后面走去。 这时候,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从来不搭理他的朝臣很多竟然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那表情,明显带着献媚的成分在里面。 这些人都是人精,邹维琏意外夺取刑部尚书之位代表着什么,他们很清楚,这是张斌重新获得皇上恩宠的信号,因为邹维琏原本就是张斌手下的干将,皇上能让他手下的干将出任刑部尚书,他这位主帅掌权的日子还远吗,趁他还没有上台,赶紧巴结啊! 张斌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也没有太过热情,他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一跟他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甚至,负在后面的双手他都不曾放下。 这倒不是他自负,或者说得志便猖狂,别看他这会儿没掌握什么实权,他的品级可不低,当朝太子太师,从一品文职,这在整个朝堂已经是职位最高的了,因为三公并非常设,太师、太傅、太保到了明朝中后期基本都是功勋卓越的大臣死后追赠的,除了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那个奇葩,大明已经有很久没有过活着的三公了,从一品的文官已经是所有文官中职位最高的了。 至于武将,正一品那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大明这会儿重文轻武,正一品的武将还没一个正三品的文官职位高。 这会儿,他已经算的上是整个朝堂上职位最高的官员了,能让他放下架子,拱手问好的最少也得是正三品以上的侍郎或者六部尚书一级的朝廷重臣,然而,这会儿六部尚书甚至是六部侍郎大多都是阉党余孽,他们是不大可能跟张斌打招呼的,剩下的虽然大多是张斌的亲信,他们为了避嫌也不会对张斌过于热情,所以,他压根就不用放下背后的双手,点头意思一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果然,所有跟他打招呼的朝臣并没有因为他背负双手而觉得他在装逼,反而因为他微笑着点头而觉得他平易近人。 他刚走进皇城便发现,今天这午门外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很多阉党余孽竟然早早就已经来了,当然,他们并不是来巴结张斌的,而是来传达温体仁命令的,温大人说要跟齐党划清界限,他们是来通知其他阉党余孽的。 于是午门的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原本亲如兄弟的阉党余孽很多竟然就如同不认识一般,有的抬首望着天,有的低头看着地,就是不跟人打招呼,搞得很多人都脸色铁青,尴尬异常。 张斌见此情景,心中暗笑,划清界限就没事了吗?你们想太多了,这次,爷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早朝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按道理,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之后,皇上抬手让大家平身,鸿胪寺礼官便会出来高唱,有事奏报,无事退朝了,但是,今天这早朝,就连鸿胪寺礼官甚至是皇上都变得诡异无比,文武百官山呼万岁之后,皇上竟然没有竟然没有抬手,也没有开口,就让群臣那么跪着,鸿胪寺的礼官也没有任何动静,整个皇极殿外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崇祯才缓缓站起来,朗声道:“你们都很不错啊,一个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贪腐上百万两,一个刑部尚书贪腐数十万两,一个工部尚书又贪腐数十万两,你们很会捞钱啊!朕可比你们差远了,数十万边关将士还在受冻挨饿,吃了上顿没下顿,数万为国捐躯的英烈,连抚恤金都发不出来,朕比你们差太远了!“ 说到后面,他几乎是用吼出来的,这些阉党余孽真的把他气到了,一个个在他面前装出为国为民的样子,其实都是些贪赃枉法的无耻之徒,他自己省吃俭用,连新衣服都舍不得添置一件,省出来的钱还不到一个贪官贪腐之万一,让这些人把持着朝政,就算他累死,有用吗?就算他天天喝稀饭,有用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怒吼道:“朕让你们好好反省,你们谁反省了?” 其实,他也知道,这些人已经不可能反省了,因为他们坏事干太多,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反省就是死,谁会反省! 你们不反省,就等着朕来给你们好好反省反省吧,崇祯吸了口气,一屁股坐龙椅上,随即冷冷的道:“都起来吧。” 早朝终于正式开始了,不过,这天的奏对环节,大家都有点心不在焉,有的人甚至被吓得魂不守舍,别说是议事了,说话都有点舌头打结,崇祯也懒得跟他们啰嗦,奏对环节之后,他没再说什么,直接让鸿胪寺礼官宣布,退朝。 这天的早朝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不过,崇祯开始的那番话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有人终于开始反省自己了,这个人就是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谢升。 他是不得不反省,温体仁冰冷的态度告诉他,浙党甚至是所有阉党余孽已经跟理他们划清界线了,齐党已经被抛弃了! 这个时候被抛弃的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完了,就算他们不肯退出朝堂,最后也会被皇上无情的清洗掉,被清洗和自动退出可是天渊之别,他没得选择,只能退出保命,如果让皇上来清洗,他们最少也是个流放三千里! 所以,早朝过后,他便主动来到乾清宫,求见皇上。 崇祯这会儿对这些人已经彻底失望了,他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甚至没让谢升起来,便直接问道:“你这是反省好了吗?” 谢升趴在地上惶恐道:“回皇上,微臣知罪了,恳请皇上宽恕。” 什么都不认,宽恕什么? 崇祯冷冷的问道:“你贪了多少,老实交待。” 谢升闻言,脸色惨白,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想了想,还是咬牙道:“微臣并非贪得无厌之徒,只是下面人的孝敬有时候不得不接,前前后后,微臣大概接了三十余万两。” 贪了三十多万两还说自己并非贪得无厌之徒! 不过,他跟王应熊和张四知之流比起来还真的算的上是“清廉”的了,崇祯也没想到这家伙会这么老实招供,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把他拖出去砍了吗? 这样做是解气,但是却于事无补,反而会吓住后面的人不敢再“反省”了,到时候再一个个去查,不知道要查到多久,像崇祯元年的阉党逆案,一直查到崇祯三年还没查完,结果,查着查着建奴都打到京城来了,崇祯可不想再重蹈覆辙,查三四年也没个结果。 他想了想,继续冷冷的问道:“还剩下多少?” 谢升诚惶诚恐道:“还剩下十余万两。” 崇祯不耐烦的道:“十余万两到底是十几万两?” 谢升连忙磕头道:“大概十二万两。” 崇祯冷哼道:“把十二万两全部上缴国库,朕就原谅你这一回。” 谢升连忙磕头谢恩道:“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默然挥了挥手,意思是他可以下去了。 但是,谢升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貌似还有什么话要说。 崇祯不耐烦的道:“还有什么事吗?” 谢升连忙磕头道:“微臣惶恐,皇上,微臣那不知死活的弟弟,恳请皇上也网开一面。” 崇祯不由恼火道:“那个没有人性的张四知是不是也要朕放了啊?” 谢升连连磕头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只是我那不知死活的弟弟也是下面人孝敬不得不接,跟张四知那种没有人性的贪法不一样啊。” 崇祯冷哼道:“你知道该怎么做,朕满意了,自然会放了你弟弟。” 谢升连连磕头道:“微臣明白,微臣明白,多谢皇上恩典。” 他当然明白该怎么做,皇上的意思是让他马上卷起铺盖滚蛋! 他回到内阁值房之后,立马写了封辞呈递上去,又回到家里,把密室里剩下的十二万两白银全部上缴到国库,然后,便闭门不出,在家中坐等皇上处置。 崇祯为了省却麻烦,直接批了他的辞呈,又判了谢陛一个罢官削籍,永不录用,这才把其放了出去。 谢升接到弟弟谢陛,立马毫不犹豫的遣散了家中的奴仆,卖掉府邸,带着两家人轻车简从回山东老家去了。 崇祯闻讯,并未派人护送,但看他颇为识趣,还是命人追上去赏了他白银六十两,绸缎两匹,这是内阁大学士致仕才有的赏赐,不过,崇祯只给发了一半。 谢升既去,张至发也明白自己大限不远了,他干脆学谢升的样,主动向皇上提交了辞呈,又主动上缴了贪腐所得十余万两,崇祯也没为难他,就按谢升旧例,给他赏了白银六十两,绸缎两匹,让他回家养老去了。 至此,齐党大佬尽去,整个朝堂清净了一大半,但是,朝廷重臣的缺额也大了,计有内阁大学士两名,礼部尚书一名,工部尚书一名,礼部左侍郎一名。 这么多重要位置,自然不可能长期空缺,崇祯不得不再次组织廷推,增补阁臣,确定两位尚书和一位左侍郎人选。 温体仁这个时候还不知死活,妄图夺下这些位置,以独自掌控整个朝堂。 廷推之日,鸿胪寺礼官刚宣布开始推举阁臣人选,内阁次辅钱象坤便疾步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微臣推举吏部尚书薛国观薛大人和兵部尚书张凤翼张大人入阁辅政,此二人皆朝堂重臣,且皆忠君为国,勤勉任仕,现礼部尚书,礼部左侍郎皆出缺,此二人入阁实乃最合适之人选。” 他话音刚落,一众浙党官员和其他阉党余孽便纷纷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很快,御道上便密密麻麻趴了上百人,浙党的声势,依然不弱啊。 崇祯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一言不发,他心里却早已恼怒至极,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了! 第七卷 第八十六章 入阁为相 温体仁这会儿是严重的想多了,他还以为崇祯这次只是收拾齐党而已,他还妄图将齐党留下的空缺全部霸占,好一家独大,掌控整个朝堂。 殊不知,崇祯这次是想连他们一起收拾! 崇祯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一言不发,他已然对这些阉党余孽反感至极,要不是害怕朝局动荡,他早把这帮家伙全收拾了。 这时候,内阁大学士徐光启颤巍巍的走出班列,趴在御道上,朗声道:“微臣推举太子太师,詹事府詹事张斌张大人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黄大人入阁辅政,此二人皆朝廷重臣,且忠君为国,勤勉任仕,大公无私,功勋卓越,实乃阁臣最合适之人选。” 他的话音刚落,都察院和詹事府班列里面都走出几个大臣,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这声势自然不用比,浙党那边是一百多号人,而支持徐光启的总共才十来个人,要光看声势,徐光启这简直是丢人现眼。 不过徐光启却一点丢人现眼的觉悟都没有,反而淡定的跪在那里,仿佛胸有成竹一般。 他当然胸有成竹,因为张斌和黄承昊是崇祯让他推举的! 崇祯一直认为徐光启是一个只知道一心做学问,从不干预政事的书呆子,所以,他每次有心目中合适的人选,都会跟徐光启打招呼,让徐光启出面推举一下,他哪里知道,徐光启早就加入了张斌的阵容,只是张斌一直被压制,他没机会表现而已。 这次,崇祯让他推举张斌和黄承昊,可谓正中下怀。 崇祯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这会儿只想收拾阉党余孽,重振大明河山,所以,他压根就不看那趴了一地的阉党余孽,直接点头道:“嗯,既然大家极力推举,那就擢太子太师,詹事府詹事张斌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入阁辅政吧。” 又睁眼说瞎话,一众浙党官员和阉党余孽闻言皆是一愣,我们极力推举的是吏部尚书薛国观和兵部尚书张凤翼好不! 温体仁此时也愣住了,他眼中并没有多少吃惊之色,而是隐隐带着惶恐之色,皇上这样子,应该是什么都知道了,也就是说,皇上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对他动手,对浙党动手,他完全想错了,这会儿他应该考虑的不是怎么掌控朝堂,而是怎么保住官位! 反观张斌那边,他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激动的不行了,终于入阁为相了,看似崇祯简单的一句话,他背后却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这盘棋,大局已定,接下来就是收官阶段了。 他淡淡的漂了温体仁一眼,心中鄙夷道:“哼,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还妄图掌控朝堂,你真当崇祯是傻子吗,你真当这世上就你一个人聪明吗!” 温体仁似乎有所感应,慢慢转头向张斌望来,两人的眼神终于撞到了一起,没有想象中的天雷地火,也没有想象中的电闪雷鸣,两人只是淡淡的互望了一眼,随即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眼观鼻,鼻观心,装起菩萨来。 接下来的廷推证实了温体仁的想法,他命人推举的礼部尚书、工部尚书和礼部左侍郎人选,崇祯一个都没采纳,反倒是黄承昊等人推举的官员,崇祯都毫不犹豫的提拔了上来,而这些,都是张斌的“党羽”。 这次廷推张斌可谓大获全胜,不但他自己和新纳的干将黄承昊顺利入阁为相,其他职位也全部被他夺取。 礼部尚书蔡善继,工部尚书毕懋康,礼部左侍郎陈子壮这些都是他在福广总督任上提拔起来的官员,至此,他已经隐隐超越温体仁,成为整个朝堂之上最有权势的人。 内阁五个大学士,明里暗里,他已经占了三个; 六部尚书,包括曹珖在内,他明里暗里已经独占四席; 还有都察院这个最重要的衙门也在他的“死党”黄承昊掌控之中,形势一片大好,貌似他收拾浙党和其他阉党余孽,掌控整个朝堂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当然没有! 温体仁怎么可能乖乖放下手中的权力,他还想保住自己的位置,甚至重新获取崇祯的信任,翻盘,再次掌控朝堂! 所以,这段时间,浙党和其他阉党官员都表现的极为清廉,极为勤勉,就如同变性了一般,崇祯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些人都是清廉正直,勤勉任仕的官员,让他们留在朝堂之上,貌似没什么问题啊! 这下,又轮到黄承昊趴窝了,他抓人贪腐其实只是个引子,除了像王应熊那么肆无忌惮的派自己的弟弟在家乡疯狂敛财,其他人要抓到贪腐的真凭实据其实很难,很多时候,他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能靠忽悠崇祯,崇祯点头了,他就可以收拾人家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 而这个时候,崇祯一犹豫,他就拿人没什么办法了,他弹劾了几个浙党官员贪腐,崇祯也找温体仁和钱象坤谈话了,问题温体仁和钱象坤竟然无耻的装起大公无私来,他们对手下人毫不偏袒,甚至还鼓励崇祯去查,只要查到真凭实据就罢官削籍,不用讲一点客气。 不过,他们又一再暗示崇祯,现在朝堂形势一片大好,大家都在勠力同心,勤勉任仕,如果因为一点风言风语就把人革职查办,整的人心惶惶,朝堂岂不是又要大乱了。 这也正是崇祯犹豫的原因,结党营私不就是要联合起来欺瞒他吗,现在人家摆明态度,不偏袒任何人,随便他怎么查,只要查到真凭实据,绝不姑息,这压根就不像是在结党营私啊。 所以,崇祯犹豫了,现在朝堂形势一片大好,有必要这么瞎折腾吗? 温体仁这是在玩拖延战术,他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翻盘,只能隐忍待机,如果手下人真被人查到了真凭实据,他真不会姑息,撸了就撸了,死一些小喽喽总比全军覆没要好,只要他还在,浙党就有希望,阉党余孽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这个时候,张斌也没有全力以赴向温体仁发动攻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进入内阁是一件好事,证明他开始重新掌权了,但是,掌权也是有代价的,他从此以后就要彻底告别以往的悠闲生活了。 以前,他只要教太子读读书,习习字,甚至带着太子玩一玩,这一天就过去了;现在,他却不得不跑去内阁值房坐班,写票拟。 写票拟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大明两京十三省一百多个州府,一千多个县,一天事情可不少,每天呈上来的奏折少说也有四百多份,而且,每份奏折上面写的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要事情简单,地方上或者各衙门自己就办了,还上什么奏折,正因为他们自己处理不了,才会上奏折,请皇上定夺。 而内阁机制形成以后,皇上定夺的其实不是奏折的内容,而是附在奏折上票拟的内容,也就是内阁大学士拟定的建议,也就是说,大多数时候,崇祯只要在奏折上写个准,或者不准就可以了,当然,他也可能提出自己的方案,但这种时候一般很少,因为内阁大学士所写的票拟都是根据大明律法和实际情况,综合给出的建议,一般情况下,崇祯只要根据建议来就行了。 这对内阁大学士的要求就比较高了,你要票拟都写不好,那什么都不用说了,赶紧卷起铺盖滚蛋吧,这会儿内阁最主要的职能就是写票拟,你票拟都不会写,待内阁干嘛,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温体仁之所以能掌权这么久,不光是因为他会耍嘴皮子忽悠崇祯,他票拟写的好也是个原因。 当然,他不会什么奏折都自己写票拟,他一般都是挑出那些比较好处理的事情来写,而麻烦的,则全部丢给其他大学士,所以,他写的票拟基本上都没什么问题,崇祯只要准准准,一路准下去就行了,这也正是崇祯器重他的原因之一。 其他内阁大学士就比较的惨了,一般,分给他们的都是些麻烦事,只是看麻烦大小而已,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内阁首辅呢,他有先挑的权力。 张斌这会儿就被这些奏折搞的头都大了,温体仁倒是没有故意针对他,问题,正常分下来,一天的奏折也有一百份左右啊,每一份他都要仔细看一遍,然后考虑一下,再认真写上票拟,这时间就费的多了。 按后世的时间计算,一份奏折,他这会儿最少要看一到两分钟,然后又要考虑一到两分钟,后面写票拟倒是快,但是,再快也要一分钟左右,也就是说,他处理一份奏折最少要三到五分钟,一百份奏折就是三百到五百分钟,也就是六个小时到八个半小时左右。 这样一来,他一天几乎没什么时间想其他问题了,但有的问题,他还必须考虑。 比如,太子教导的问题,小太子朱慈烺那是死活不让他这个师傅走啊,因为跟着他这个师傅又有好玩的又有好吃的,还有小师兄陪他读书,教他些粗浅的功夫,他小日子别提过的多滋润了,要师傅走了,他简直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所以,小太子朱慈烺是又哭又闹,把崇祯搞的头都大了,没办法,这詹事府詹事还得张斌兼着,这太子的教导还得张斌负责,只是给太子上课的换成了詹事府右中允陈子龙。 这陈子龙是一甲探花出身,教太子四书五经倒不在话下,只是张斌必须时不时来督导一下,检查一下太子的学业,甚至陪太子吃中饭,这样小太子才会好好学习,不然的话,他就闹! 还好文华殿离内阁值房也就几十步路,张斌处理奏折处理的累了也需要出来走走,散散心,来文华殿督导一下太子倒费不了多大事。 不过,这段时间,他也不光是处理奏折,督导太子学习这点事,还有齐党的问题他必须处理,所谓齐党尽去其实是齐党大佬尽去,齐党官员,留在朝堂之上的还大有人在。 这会儿齐党大佬虽然都老老实实滚蛋了,但是,他们掌权的时候提拔的官员却没几个老老实实滚蛋的,这些人同样不甘心放下手中的权力,或许是谢升和张至发等人交待的,又或许是他们自己的想法,总之,他们就是赖着不走。 张斌又怎么会给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齐党大佬既然已经全部倒台了,就必须把他们手下的小喽喽清理干净,你如果放任不管,等他们慢慢发展起来,那又将面临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他不得不安排人明察暗访,将齐党提拔的官员全找出来,又一个个去查实他们的罪状,这样崇祯才有借口将人革职查办又或者直接罢免。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请崇祯强撸,什么罪状都不去查,只要确认是齐党一系的官员,找出一个,干掉一个,但这样一来,朝堂上下同样会人心惶惶,无罪而诛,一两个甚至是十来个还可以,齐党官员可不止几个,而是几十个,莫名其妙的把人撸了,而且一撸就是几十个,朝堂上下不人心惶惶才怪。 崇祯对收拾齐党官员倒是很支持,他对齐党真可谓深恶痛绝,不说别的,光说那个张四知,那简直就是没有一点人性的人渣,这种官员齐党竟然还使劲提拔,使劲维护,齐党能是什么好货色! 可以说张四知这粒老鼠屎将齐党这一锅汤全打坏了,要不是出了个这家伙,崇祯对齐党的印象还不会这么差。 张斌在收拾齐党官员的同时自然也会考虑浙党官员的问题,但是,浙党这会儿都在偃旗息鼓装好人呢,要找出像张四知这样的老鼠屎来,真的很难。 浙党中有没有这样的老鼠屎呢,有肯定是有的,像以前的王应熊就是,可惜那时候张斌并没有从大局着手,利用王应熊一案将整个浙党拖下水,他只是单独针对王应熊一伙在那使劲整,这会儿人家都被砍了,说什么都迟了。 浙党这个庞然大物到底从何处着手呢,怎么从中挑出老鼠屎来让崇祯对他们深恶痛绝,痛下杀手呢? 正当张斌绞尽脑汁苦思的时候,浙党中的老鼠屎竟然自己滚出来了,不过,他滚出来的方式比较特别,因为他一滚出来,整个朝野上下都整动了! 这个人会是谁呢,他又是怎样滚出来的呢,为什么他一滚出来整个朝野都震动了呢,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卷 第八十七章 辽东危局 洪承畴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准确的说,他是在闹情绪,因为上次廷推兵部尚书的时候,温体仁没有让人推举他。 他也挂了个兵部右侍郎之职好不,而且还是蓟辽督师,温体仁竟然推举张凤翼而不推举他,这么个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他心情能好才怪。 其实,温体仁只是想让他掌握辽东的兵权,至于兵部尚书,他暂时是不用想了,除非温体仁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替代他,不然,他就得在辽东熬着。 这辽东的冬天说难熬也难熬,说不难熬那也不难熬,这里冬天是寒冷异常,冻的人受不了,不过,这天气却不用担心打仗的问题,因为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别说去进攻人家的城池,就连在外面走都要小心摔伤冻伤,这点崇祯相当清楚,所以,他并没有催促洪承畴在天寒地冻的时候向建奴发动进攻,而这个时候建奴也不可能向辽东军掌控的地方发动进攻,所以,洪承畴一天到晚就是睡觉,做梦,做升官发财的梦,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可谓郁闷之极。 他是躺床上做升官发财的美梦,什么都没干,皇太极却没有闲着,他几乎忙碌了一个冬天,又是扩军,又是铸炮,又是生产武器,又是制造盔甲,忙的不亦乐乎。 这个时候的形势与历史上已大大不同,毛文龙还没有死,辽东军也没有被他打的龟缩在关宁锦防线死守不出,辽东还不平静,他还需要更多的人马,这次,从大同镇掳二十余万奴隶让满八旗的诸申闲下来很多,有了奴隶,他们田也不用种了,活也不用干了,正好组织起来操练。 皇太极一次性又征召了六万新兵,不过这些人没打算操练成精骑,也没打算把他们装备成重甲步兵,他将这些人征召起来纯粹就是为了对付毛文龙的,毛文龙一直在他身后虎视眈眈,搞的他每次出征都提心吊胆,生怕老巢被人端了,所以,他干脆征召六万新兵,布于金州、镇江、定辽右卫一线,由大贝勒代善、贝勒岳托和他的大儿子豪格带着,专门对付毛文龙。 另外从大同镇抢来的两百多万两白银他也没有收着,而是通过大明奸商全部换成了铜和铁,使劲铸炮,使劲生产武器装备,他带着人边烤火,边铸炮,边生产武器装备,忙活了一个冬天,不但六万新兵的武器装备都造出来了,还铸出了四百门虎蹲炮! 他铸出来的虎蹲炮跟张斌他们研制的虎蹲炮自然不一样,因为他们没有机床,没法将子母铳做的严丝合缝,所以,他干脆命人将虎蹲炮铸成了红夷大炮的式样,也就是后面是封闭的,没有什么子铳,炮弹和火药就从前面装进去,就跟原来戚家军用的虎蹲炮要是差不多。 他也没令人做跑车,只是给每门虎蹲炮配了个简单的木架子,这样就能将虎蹲炮绑在马背上,运输起来方便的很,移动速度也快的吓人。 这八旗军配上虎蹲炮战力就恐怖了,辽东军就算配备了张斌赠送的燧发枪在野外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因为虎蹲炮的射程比燧发枪远,打阵地战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摆开阵势用虎蹲炮慢慢轰,辽东军的火枪手都被他们轰杀完了,他们都不会损失一根汗毛! 装备上来了,皇太极的底气也上来了,洪承畴还在大辽河堡做美梦的时候,皇太极已经带着八旗大军悄然出发了,趁着河上的冰还没有开始融化,他率十二万满八旗大军从辽阳出发,横跨辽河套,往东行进三百余里,偷偷来到了三台子河与关外长城交界处,而蒙元诸部的骑兵和步足也陆陆续续从北边赶过来,很快,他便集结了二十余万大军。 五月份,辽东的山河刚刚解冻,他便率二十余万大军越过无人看守的关外长城,直扑三台子河西北面的平津桥堡! 平津桥堡离关外长城还不到三十里,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平津桥堡便被二十余万满蒙联军团团包围,而这个时候,平津桥堡里面驻扎的明军才区区一千人! 结果可想而知,四百门虎蹲炮轮番轰击,城里的守军被轰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皇太极甚至连云梯都没造,直接让人抬着根一尺多粗的圆木,三下两下就把平津桥堡的东门给撞开了,不到两个时辰,平津桥堡一千明军将士全军覆没,大辽河畔的十万明军将士粮道被断,形势岌岌可危。 这个时候,洪承畴甚至还没收到消息,因为皇太极专门将上万精骑散布开来,明军的斥候和传令兵什么的一个都没跨过他的封锁,平津桥堡被攻占的消息甚至连附近的西平堡和镇武堡守军都不知道。 紧接着,皇太极又用同样的方法拿下了西平堡、镇武堡、东莲子堡和吴家堡,整个三台子河西北所有堡垒全部被他攻占,驻守在三台子河西岸的五千辽东军将士无一生还! 这个时候,洪承畴才知道,三台子河西岸被人给占了,因为他派去关宁锦防线催粮的快马被人截住了,跟本就过不去。 他甚至连三台子河西岸有多少建奴大军都不知道,就派祖大寿率五万关宁铁骑冲过去了,没办法,因为整个冬天大辽河一线的辽东军都没补充粮草,他们这会儿粮食都差不多吃光了,如果没有粮食,将近十万辽东军都会活活饿死! 历史上,洪承畴领着八镇总兵率大明最后十三万边军精锐与满清决战松锦也是粮道被人截断,十三万大军什么都没干便土崩瓦解,皇太极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明军主力歼灭,自此,大明再无力与满清抗衡,大明等于间接断送在他手里! 他这个主帅当的,连粮草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注意,遭遇大败只是迟早问题。 祖大寿被他催的率关宁铁骑打马直奔平津桥堡,结果,还没过三台子河,便在东岸被十余万满蒙铁骑包围,这倒不能怪他大意,主要这里是山区,到处都是山谷河道,他侦骑散布左右十余里都没用,人家随便找个山谷河道窝着,躲远一点,你侦骑派的再多都没用,等你过去了,人家再围过来,十多二十里也就是一两刻钟的事情,在这种地形,皇太极要率骑兵围他,他根本就预防不了。 不过,他宁远祖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在辽东,说到出身,他宁远祖家甚至超越了爱新觉罗氏,因为爱新觉罗氏只是世袭建州卫指挥使而已,而宁远祖家自祖大寿的爷爷祖仁那一辈开始便屡屡出任辽东总兵官,论起打仗来宁远祖家比他爱新觉罗氏可强多了,只是爱新觉罗氏反了,宁远祖家没反而已。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历史上皇太极一直对宁远祖家念念不忘,想将其收入麾下,就算祖大寿一再耍他,他也不在意,不管怎么样,他都一心只想收服宁远祖家。 这个时候,祖大寿就让他见识到了宁远祖家的恐怖,面对后面围上来的十余万满蒙骑兵,祖大寿并未惊慌失措,他当机立断,大吼道:“大弼,前面开路,杀回去。” 一个长的黑不溜秋的壮汉应声而出,兴奋的吆喝一声,就那么一人一骑冲向后面那漫无边际的满蒙骑兵,此人正是他的二弟祖大弼,人送外号祖二疯子,打起仗来那就如同疯子一般,而且武功高强,爱新觉罗氏中根本就无人是其对手,甚至就连号称满清第一勇士的鳌拜都曾被其击败过,败在他手里的满清巴图鲁更是不计其数,史书记载中,满清有名的巴图鲁穆克谭就被他在松锦大战中斩杀,端地猛的一劈。 祖大弼这么一冲,祖大寿立即挥军跟上,五万关宁铁骑顿时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冲向十余万满蒙骑兵。 皇太极见这么个黑铁塔带头冲过来,顿时头疼无比,祖二疯子之名他自然知道,这家伙打起仗来简直就不要命,更重要的是,满蒙联军中还没人能要的了他的命,简单来说,这家伙就是个无人能挡的存在,别说这家伙后面还有五万关宁铁骑,就算单只有这疯子一人,十余万满蒙骑兵恐怕都围他不住! 这个时候,他已经后悔了,早知道这疯子会随军前来,事先让人拉上百门虎蹲炮过来就好了,这家伙连人带马都披了铁甲,弓箭根本就伤不了他,唯有火炮才能把他轰趴下,伏击辽河一线的明军是他早就定下的策略,只是他没有想到关宁铁骑会来得这么快,所以出击比较仓促,压根就没来得及带上虎蹲炮,这下真是麻烦大了。 他皱了皱眉头,随即朗声道:”多尔衮,你率蒙元骑兵正面迎击,齐尔哈朗,你率右翼四旗从右面包抄,左翼四旗跟我从左面包抄。“ 多尔衮闻言,顿时满脸哀怨,我才是你亲弟弟好不,齐尔哈朗是叔叔家的孩子,你搞清楚没? 不过,他还不敢违抗皇太极的命令,只能挥挥手,率领将近四万蒙元骑兵迎了上去,他知道,皇太极的意思就是用人命缠住关宁铁骑,将其团团围住,再慢慢蚕食,蒙元铁骑反正就是炮灰,他也不在乎,他直接将马头一偏,让过祖大弼,从侧翼迎了上去,压根就不与这疯子交手,反正后面有四万人,这疯子就算杀到手脚抽筋又能杀多少! 一场大战就这样展开了,五万关宁铁骑被十余万满蒙骑兵团团围住,祖家兄弟率军血战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冲出了包围圈,而这时候能跟上的关宁铁骑已经不到三万,两万余人永远的留在了三台子河东岸。 祖大寿浑身浴血,率军回到大辽河堡,也顾不得休息,立马跑去督师府求见洪承畴。 洪承畴看到满身是血,身上还插着数根箭矢的祖大寿吓得差点晕倒,他不由颤声问道:“祖将军,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用问吗,被埋伏了呗,祖大寿这个无奈啊,他拱了拱手,喘息道:“督公,末将无能,根本没能冲到平津桥堡,还没渡过三台子河便被十余万满蒙骑兵伏击,末将率军血战将近一个时辰才冲出包围。“ “啊!”,十余万满蒙骑兵! 洪承畴闻言,吓得脸色大变,就算他率所有人冲上去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怎么办,怎么办? 朝廷怎么就派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过来,这不胡闹吗,祖大寿暗自翻了个白眼,无奈的拱手建议道:“督公,平津桥堡扼住了辽西走廊的咽喉,看样子我们是冲不过去了,还是赶紧在水路想办法吧,要不然我们数万大军就要断粮了!” 水路,对,还有水路,洪承畴这一天到晚都在做着升官发财的梦,压根就没怎么在意过辽东的军情,这个时候,他才记起来,辽东军貌似还有水师,如果从水路运粮,辽河沿岸的数万大军倒还不至于断粮。 他连忙点头道:“嗯,本帅这就派快船去关宁锦一线,通知他们从水路运粮过来,祖将军你赶紧去疗伤吧。” 祖大寿只能暗自叹息一声,拱手退了下去,在这种统帅手底下为将,只怕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洪承畴听了祖大寿的建议,这才命人去找快船通知关宁锦防线的明军,让他们从海上运送粮草过来。 不过,这一下他又蒙圈了,因为辽东湾冬天也结冰,辽东水师的战船基本都集结在山海关附近,他一天到晚光梦游去了,连辽河沿岸的十余万明军都没怎么管,又哪里管过辽东水师,这突然之间要找快船又上哪里找去,最后,还是祖大寿派快马在辽河入海口附近找了艘渔船,这才派人把消息传到关宁锦防线。 好在辽东湾并不是太宽,从辽河入海口到广宁也就两百多里,没过几天,关宁锦防线那边便派战船将粮食送过来了,不过,他们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皇太极正挥军西进,直逼关宁锦防线呢! 这个时候,整个关宁锦防线的守军还不到两万,怎么可能顶的住二十多万满蒙联军的进攻,洪承畴惊慌失措之下,只得派人向京城求援。 建奴突袭三台子河西岸的平津桥堡,西平堡、镇武堡、东莲子堡和吴家堡,掐断了辽河一线与关宁锦防线的联系,辽东形势岌岌可危,皇上救命,温大人救命啊! 第七卷 第八十八章 请尚方宝剑 洪承畴在辽东喊救命,崇祯还想喊救命呢,他可不光收到了洪承畴求救的奏折,关宁锦防线还有山海关的守将都发来了求救的奏折,因为他们总共还不到两万人马! 不到两万人马面对二十余万建奴大军,如果像袁崇焕当初那样,单守一座宁远城或许还能顶的住,问题关宁锦防线可不止一座宁远城,光和宁远差不多大小的城池就有广宁、锦州、松山和塔山,另外还有左屯、右屯、前屯、后屯、大凌河堡、大兴堡等堡垒,还有山海关,这些地方都得有人驻守,这会儿,除了山海关,其他城池都只有一千人驻守! 平津桥堡,西平堡、镇武堡、东莲子堡和吴家堡的失守证明,一千人驻守的城池在建奴大军面前就是浮云,如果皇太极发了疯,带人一路杀向山海关,关宁锦防线肯定是完了,山海关能不能守住还是个问题,一旦关宁锦防线和山海关失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崇祯根本就救不了洪承畴,温体仁更救不了洪承畴,这个时候,能救他们的唯有张斌。 还好,还有张斌,不然,崇祯又要抓瞎了。 他看罢从辽东打包发过来的奏折,立刻便命人传张斌前来觐见。 张斌这会儿已经隐约听说辽东出事了,但具体出了什么事他还不是很清楚,因为奏折是先发到内阁的,不过,温体仁并没有给他看,而是直接命人送去给了崇祯。 这个时候,温体仁甚至都不敢亲自将奏折送过去,因为他怕崇祯问他怎么办,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办,说到争权夺利,那他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说到对付建奴和反贼,他没有任何办法,洪承畴竟然想着向他求救,简直是瞎了狗眼! 张斌倒不怕崇祯问他怎么办,没有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就一个字,干! 他跟皇太极交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明里暗里他们已经交手很多次了,这皇太极是有点小聪明,但是,也仅仅只会耍小聪明而已,真要论打仗,不说孙传庭和卢象升,就孙承宗和袁崇焕他都干不过,历史上,他只是运气好,随便耍点小聪明便让大明自毁长城,把能干翻他的人全整死了! 说实话,张斌并不怕皇太极,大明朝堂的奸臣可比皇太极可怕多了,比如温体仁,这家伙要不把袁崇焕整走,换上洪承畴,辽东能出什么事。 他认为,十多万辽东军毕竟不是吃素的,再怎么出事也出不了多大的事,所以,他一直相当淡定,却不曾想,这次还真出大事了。 他刚进御书房,还没来的及见礼,崇祯便挥手让他免礼,随即焦急的道:“双全,不好了,建奴绕道突破关外长城,偷袭三台子河以西,平津桥堡,西平堡、镇武堡、东莲子堡和吴家堡全部失守了,这会儿建奴二十余万大军正直奔关宁锦防线,双全,怎么办啊,关宁锦防线和山海关守军加起来还不到两万啊!” 张斌闻言,也被吓了一跳,他忍不住问道:“皇上,洪承畴在干什么?” 崇祯依旧焦虑道:“他派祖大寿率五万关宁铁骑试探了一下,结果还没过三台子河便被十余万建奴骑兵偷袭,损失惨重,他不敢再冒险了,正在辽河一线固守待援呢。” 这头猪,他不知道先查探一下再派关宁铁骑上啊,如果建奴势大,他可以往海州或者盖州方向进攻啊,皇太极既然把主力都拉到三台子河以西了,辽东平原肯定兵力薄弱啊,联合毛文龙,去进攻他后方,看他救不救! 再不济也要赶紧抽调人马,从海上支援关宁锦防线啊,固守待援,有毛病啊! 这下真是麻烦大了,关宁锦防线恐怕是保不住了,如果皇太极疯狂推进,山海关恐怕都有危险。 他连忙建议道:“皇上,宜速调蓟州镇守军固守山海关,支援关宁锦防线,先稳住阵脚再说。” 崇祯却是摇头道:“不行啊,蓟州镇最多能抽调三万边兵,关宁锦防线那么多城池堡垒,一散开来,没处都分不到三千人,根本就顶不住二十余万建奴啊!” 张斌这个郁闷啊,跟这个外行简直没办法说,他只得解释道:“可先集中兵马守住广宁、大凌河堡和锦州一线,建奴也会怕粮道被断,这三处如果没拿下,他们绝对不敢深入关宁锦防线,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抽调各地兵马前往支援了。” 崇祯闻言,连连点头道:“行,你想怎么做都行,事不宜迟,双全,要不你即刻赴辽东督师吧,只要能守住山海关和关宁锦防线,救回辽东军主力,天下兵马任你调派。“ 张斌闻言,不由心中一动,看样子崇祯已经乱了方寸了,好机会啊,一个又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冒出来,一个庞大的计划慢慢露出雏形,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时间细想了,先忽悠个东西再说。 他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道:“好,微臣即刻赴辽东督师,不过,为防有骄兵悍将不受调派,破坏大局,请皇上赐微臣尚方宝剑,以为震慑。” 崇祯这会儿的确已经方寸大乱,山海关如果被建奴攻破,京城便失了门户,后果他简直不敢想啊! 尚方宝剑,没问题啊,他立马点头道:“好,朕赐你尚方宝剑,不管是谁,胆敢不听从号令,你都可以先斩后奏。” 这话听听就行了,你真要敢乱杀文臣武将,崇祯绝对找你秋后算账,张斌请尚方宝剑也不是为了拿去砍人,他主要是拿去吓唬人的,有了这东西,很多事就好办了,他立马拱手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也没时间跟其啰嗦了,他直接命曹化淳取来了尚方宝剑,又命曹化淳拟了道诏书,授权张斌统领天下兵马,与建奴决战辽东,再将绶带印信等一应物品一并交给张斌,随即便催促张斌赶紧上路,奔赴山海关,主持大局。 张斌也没墨迹,他拿了东西,回到内阁值房便开始签发调令。 命卢象升率天雄军即刻奔赴山海关汇合; 命戚元功率戚家军即刻奔赴山海关汇合; 命孙传庭率四万秦军即刻奔赴三海关汇合; 命曹文诏率一万河南兵即刻奔赴山海关汇合; 命马祥麟、秦拱明、秦翼明即刻率三万川军白杆兵奔赴山海关汇合; 命蓟州镇即刻抽调三万精锐奔赴山海关支援; 前前后后,他共签发了六张调令,调集了十三万大军奔赴山海关,其实,如果光是逼退皇太极,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马,不过,他还有其他的想法,至于具体什么想法,他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 崇祯收到消息并未怀疑什么,抽调十三万人马去对付二十余万建奴大军,在他看来,还有点少了,不过,大明这会儿能调动的也就这么多人马了,再多,也多不到哪里去了。 历史上,洪承畴也是带着大明当时能抽调出来的十三万精锐奔赴辽东与皇太极决战,结果,他就跟跑去送菜一样,什么都没干,便被皇太极杀了个精锐尽丧,几近全军覆没,从此,大明一蹶不振,直至灭亡。 张斌会犯同样的错误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干的皇太极从此一蹶不振呢。 他签发完调令,将公事和私事稍微安排了一下,便带着两队亲卫,打马直奔山海关。 山海关离京城也就六百余里,他一路策马狂奔,第二天下午他赶到了。 还好,这个时候关外并未出现建奴的身影,甚至,据关宁锦防线守将来报,这会儿建奴还在围攻广宁呢,根本就攻入关宁锦防线。 这事就有点怪了,虽然关宁锦防线的守将孤注一掷,将所有兵马都集结在广宁和锦州一线,两座城池都派了将近五千人驻守,但这点人马对建奴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四面围住狂攻,不管是广宁还是锦州,能坚持一天就算不错了,皇太极这是什么意思呢? 张斌并未着急,因为这个时候连最近的蓟州镇兵马都还未曾赶到,他手下根本就没有兵马,急也无用。 他一面派张差亲率一小队亲卫前往广宁打探情况,一面暗中令人通知东番九卫,准备人马,准备粮草,准备大战,同时还派人通知毛文龙,集合人马,准备开拔了,就这样忙活了三天,蓟州镇的三万人马终于赶到了,前去广宁打探消息的张差也回来了。 据张差探堡,皇太极这会儿的表现就跟脑袋进了水一样,他竟然只派了五万蒙元步足在广宁城外虚张声势,貌似是在赶制攻城器械,准备攻城的样子,但是,那些蒙元步足很明显都在磨洋工,很多人都拿着根木头在那里“精雕细琢”,好像要雕出朵花来一样!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张斌看着地图分析了很久,终于看出点端倪来了,皇太极是在守株待兔! 他知道大明肯定会派来援军,他也知道洪承畴会坐立不安,他摆出一副进逼关宁锦防线的样子就是逼迫大明组织大军跑去三台子河西岸与之决战,而那里的地形复杂无比,就跟当初的萨尔浒一样,明军去多少,估计都会被他吃的一干二净! 知道了皇太极的意图之后,张斌更不急了,这家伙爱等就等着吧,想让他钻入圈套,门都没有。 他又在山海关等了五天,直到卢象升和戚元功相继率军抵达,东番方面和毛文龙那边给了回信,他这才率五万大军直扑广宁。 这一路还是明军控制区域,自然没什么危险,他率领五万大军疾行五天便已感到广宁城外。 这时候,城外佯装攻城的五万蒙元步足貌似被吓得惊慌失措,很是乱了一阵,最后才聚拢在城南,摆出稀松的阵型对着远道而来的明军。 张斌用望远镜看了看蒙元步足的阵型,不由瞥了瞥嘴,这些家伙,装也装像点吗。 他直接下令道:“戚元功,速布车阵,虎蹲炮随后,火枪兵排最后,缓缓压上去,卢象升,率天雄军跟上。其他人原地待命。” 拿车阵去对付步足,而且还是两万人对五万人,这是不是有点儿戏呢? 其实不然,张斌早就看明白了,这些蒙元步足压根就没想在这里开打,看他们一副悠闲的样子,哪里是想要干仗,分明就是想跑路,引诱他们前去追击。 果然,戚元功刚率一万戚家军压上去,那些蒙元步足就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撒腿就跑,那丢盔弃甲的样子,简直就跟有一群大灰狼在后面追一样! 如果是其他人领军,估计会毫不犹豫的率军追上去,一顿砍杀,那可是军功啊,就算不能把五万人全部砍了,砍个一两万那也是了不得的功勋啊。 可惜,张斌一点追杀的意思都没有,蒙元步足一跑,他立马下令戚家军和天雄军停止追击,随即便率五万大军进入广宁城中,窝在哪里一动不动,一窝就是数天! 皇太极得知消息,气得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他的确是想守株待兔来着,甚至他都已经算到崇祯会派张斌率军前来支援,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戚家军肯定也会过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六万重甲步兵和十万满蒙铁骑早已埋伏在广宁前往西平堡的半路上,只待张斌率军前来,便给他来个包饺子。 上次他在京城附近可是被戚家军给打惨了,这次,他要报仇,要用六万重甲步兵,一举歼灭这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只要戚家军和张斌所率的援军被歼灭,大明就要完了,到时候他便可一路往西进攻关宁锦防线甚至是山海关,逼的洪承畴不得不率军来援,然后再来一场漂亮的伏击战,一举歼灭辽东军,大明就真的完蛋了。 他想的倒美,可惜,张斌就如同看透了他的计谋一般,冲到广宁也不追击“溃败”的蒙元步足,也不组织大军收复西平堡、镇武堡等三台子河西岸的堡垒,就那么窝在广宁城里不动了! 这下,他真的要抓狂了,二十余万大军粮草供应本就困难,这冬天一过去,所有河流都解冻了,从辽河套转运粮草更是难上加难,这样熬下去,他熬不住啊! 第七卷 第八十九章 两督师见面 张斌自然不是学洪承畴的窝在广宁等升官发财,他是在等人。 这会儿他手下才五万人马,跑上去跟皇太极硬拼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耍计谋,这点人也不够。 他这一等就是十余天没动静,这下,崇祯反而不急了,事实上,收到张斌率五万大军解了广宁之围的消息他就不急了,张斌的本事他相当清楚,有他率五万大军守在广宁,皇太极就算有五十万大军都攻不下来,皇太极能有五十万大军吗,自然没有,关宁锦防线已经保住了,山海关更没一点问题,他还急个屁啊! 这时候,皇太极倒是急的不行了,这二十万大军的粮草转运实在是太麻烦了,虽然辽阳距平津桥堡一线就三百余里,但中间隔着个辽河套啊,那里河道纵横,不知凡几,河面没结冰的时候要横穿辽河套,不知道要趟多少水,不知道要修多少浮桥,二十余万大军的粮草,二十万壮丁转运都不够。 虽说这些壮丁基本都是奴隶不花钱的,但是,他们要种地啊,春天来了,该播种了,再不种地,秋天就没收成,二十多万壮丁,最少能种五六百万亩地,如果拖下去,这损失简直无法估量啊! 张斌可没他这负担,户部尚书曹珖本就在拼命为他筹集粮草,他自己更是在南直隶松江府外的海岛上建立了秘密粮库,别说五万大军,就算是五十万大军他都不用担心粮草问题,至于粮草转运,那就更简单了,他压根就不用曹珖管,只要户部把粮草送到北直隶的大沽港又或者山东登州水城便可,他已经调集了两百艘车轮舸日夜转运,走辽东湾和大小凌河,方便的很。 他在广宁城窝了将近半个月,孙传庭和曹文诏终于相继率军到来,这时候关宁锦防线已经集结大军十余万,他终于动了。 他并没有如同皇太极想象的那般率军直扑西平堡,反而率三万秦军和一万戚家军退到了广宁后面的大凌河堡! 皇太极这个郁闷啊,等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明军有动静了,人家竟然不进攻,反而后撤,张斌这是要干嘛呢? 张斌才不会去中他的套呢,他之所以率军退到大凌河堡是因为那里有小港口,可以沟通辽东湾,这会儿两百余搜车轮舸已经被他调集到大小凌河,戚家军和秦军纷纷带着武器装备登上了车轮舸,往大辽河堡去了! 两百多艘车轮舸,一次转运五六千人,每天两趟,四天后,三万秦军和一万戚家军差不多全部转移到大辽河堡,张斌带着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登上了最后一趟车轮舸,也往大辽河堡去了,整个关宁锦防线张斌都交给了总督卢象升,有卢阎王在此坐镇,在加上一万天雄军、三万蓟州边军和一万河南军,皇太极就算有五十万大军在手,也同样攻不破关宁锦防线! 这个时候,困守在大辽河堡的辽东军一改前段时间的绝望和颓废,变得欢欣鼓舞起来,因为朝廷的支援终于到了,大明有数的精锐戚家军来了,还有边兵里面跟辽东军齐名的秦军也来了,随同他们一起到来的还有无数粮草辎重和武器弹药,而且他们还带来了关宁锦防线那边的消息,太子太师兵部尚书督师张斌已赶到广宁坐镇,无数大明精锐正在向辽东汇集,他们压根就不用担心关宁锦防线会被攻破了,这个时候,他们只想着反攻,报仇。 整个大辽河堡也一改往日的沉闷,便的热闹非凡,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快的笑容,唯独蓟辽督师洪承畴依旧脸色阴沉,因为孙传庭和戚元功到了大辽河堡之后,只是礼貌性的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不尿他了! 孙传庭是三边总督,又是兵部左侍郎,职位一点都不比他低,戚元功也是总兵官加五军都督府右都督,而且根本就不归他统领,两人不尿他貌似很正常,但是,温体仁却给他写来了密信,让他小心一点,另外一个督师张斌可能会夺他的兵权,甚至对他下手,这才是他脸色阴沉的根本原因所在。 三台子河西岸被皇太极偷袭,这事貌似跟他没多大关系,人家带着二十多万大军呢,又剑走偏锋,选择兵力最薄弱的三台子河一线,换谁都顶不住啊,这点甚至连崇祯都没觉得洪承畴有多大过失,张斌凭什么收拾他呢? 正当洪承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斌竟然来了,他就那么带着曹文诏叔侄,悄声无息的赶到了大辽河堡,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这个时候辽东军将领更是乐开了花,因为他们大多在张斌麾下效过力,崇祯三年年节,京城外围那一场大战,张斌统帅所有勤王兵马,打得建奴联军屁滚尿流,祖大寿等将领那时候也率关宁铁骑参与其中。 那一仗打的那叫一个过瘾啊,建奴被追的一路逃窜,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张斌的威名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传遍了整个辽东军。 后面,张斌又派戚家军帮他们取得了辽河大捷,还给他们送来了粮草和火炮,协助他们建立了坚固的辽河防线,这些辽东军将士都相当清楚,在他们眼里,张斌才是真正的好统帅,威望甚至在当初的督师袁崇焕之上! 张斌来了,大辽河堡一下出现两个督师,辽东军将领到底听谁的呢? 这还用问,当然听张斌的,就算张斌没带圣旨,他们也会听张斌的,这什么洪承畴,简直他吗不知所谓,一天就跟梦游一样,跟着他混,迟早是个死! 这会儿大辽河堡的气氛有点怪异,虽然戚家军和秦军赶到,大家都欢欣鼓舞,但洪承畴还是如同梦游一般,没有任何动作,孙传庭和戚元功不怎么尿他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他并没有什么计划,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怎么跟建奴打。 他认为自己来这里就是混资历,等着升官的,原本他就没有什么击败建奴收复辽东的想法,这会儿被皇太极当头一闷棍敲下来,他更是晕头转向,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好,张斌来了,不然,这大辽河堡中将近十万明军就要跟着洪承畴一起梦游了,不知道梦游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梦向何方! 张斌赶到大辽河堡以后并没有马上去见洪承畴,反而来到了城东秦军大营,直接进了孙传庭的帅帐,然后,好像就没什么动静了,也不知道他想干嘛。 大辽河堡这会儿还是座大军营,里面几乎没什么民用设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是明军大营,只有中间位置按都司衙门的定制修了栋督师衙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个大城池中间就修了一栋院落,其他地方都是空地,当然,空地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明军的军营。 原本城南和城北全是关宁铁骑的大营,城东和城西各驻扎了一万辽东军步卒,这会儿关宁铁骑损失惨重,再加上戚家军和秦军到来,所以,他们主动让出了城南的地盘给戚家军驻扎,而辽东军步卒也让出了城东的地盘给秦军驻扎。 这时候整个大辽河堡可谓军营密布,壮观异常,不过张斌没来之前,这些军营都像没什么联系一般,各自操练,各自修整,自己干自己的事情,张斌一来,这情况就不一样了,一个个传令兵从秦军大营飞奔而出,很快,所有城中将领便披带整齐赶到秦军帅帐。 不一会儿帅帐中便将星云集,戚元功来了,祖大寿来了,何可纲也来了,还有祖大乐、祖大弼、戚元辅、戚元弼等等,一个个威风凛凛的站在两侧,一股铁血之气顿时散布整个帅帐。 张斌和站在身边的孙传庭商议了几句,这才开口问道:“复宇,关宁铁骑损失如何?” 祖大寿闻言,连忙拱手道:“大人,关宁铁骑损失精锐两万余,这会儿勉强能凑齐三万人。” 张斌叹息一声,随即冷冷的问道:“当初洪承畴让你们奔赴平津桥堡之前可曾做过细致周密的探查?” 祖大寿回想了一下,随即摇头道:“没有,反正洪大人没有下令让末将派人去查探,末将突然之间便接到命令,稀里糊涂的就被建奴伏击了。” 张斌闻言,冷哼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一个统帅,连这个都不知道,他这个统帅是怎么当的,平津桥堡被偷袭,甚至西平堡、镇武堡等三台子河西岸的堡垒被建奴占领他本就犯有失察之罪,贸然命关宁铁骑出击更是拿将士们的生命当儿戏,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两万余将士不能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本帅要为他们讨回公道!走,大家随我去督师府。” 说罢,他蹭的一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去,孙传庭、戚元功等将领立马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一众辽东军将领也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跟了上去,他们其实早就对洪承畴有意见了,只是因为洪承畴是督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敢怒而不敢言而已,这会儿张大人要带他们去讨还公道,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没说的,干挺他丫的! 历史上,洪承畴在围剿农民军时指挥失误,害死曹文诏,害死柳国镇,害死艾万年,一句统辖太广,难以兼顾就混过去了! 历史上,他率大军与皇太极决战松锦,莫名其妙战败,害死曹变蛟,害死邱民仰,害死王廷臣,害死十余万明军精锐,以致大明一蹶不振,他直接投降螨清,反而加官进爵,摇身一变,成了螨清的朝廷重臣,一点责任都不用担! 这个时候,有张斌在,能让他混过去吗?做梦! 洪承畴听闻张斌带着一众将领气势汹汹直奔督师府,连忙命亲卫前去衙门口阻难,妄图将一众将领挡在门外,只让张斌一个人进来跟他“商议”,可惜,他手下这帮小喽喽根本就拦不住。 张斌带着一众将领来到督师府门口,还未开口,洪承畴的亲卫队长便厉声喝道:“干什么,擅闯督师衙门,你们想造反吗?” 翻了天了,你们,张斌都懒得答话,只是冷哼一声,曹文诏和曹变蛟这对历史上被洪承畴害死的叔侄便冲上去,噼里啪啦几下便将洪承畴的十余个亲卫全部干趴了。 张斌命一众亲卫上去将这些人全绑了,这才带着一众将领继续往里走去。 这个时候,洪承畴已经穿好官服,强装镇定,坐在了督师衙门大堂之上,他一看张斌领着人走进来,便冷冷的问道:“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收拾你! 张斌压根就没做任何解释,直接冷喝道:“洪承畴,你知罪吗?“ 洪承畴也不是吓大的,他端坐在那里,不屑道:“什么罪不罪,你是督师,我也是督师,你有权治我罪吗?” 张斌还是没跟他做任何解释,而是直接朝着京城方向拱手道:“请圣旨。” 张差连忙从怀里掏出圣旨,双手捧着,恭敬的交到他手里。 张斌双手接过圣旨,朗声道:“皇上有旨,命本官督师辽东,天下兵马,皆由本官调度,但有不服者,军法从事。” 洪承畴缓缓的站起来,同样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随即淡淡的道:“不是本官蔑视皇上,你这圣旨是调度天下兵马,本官乃是兵部侍郎,蓟辽督师,是文官,不是什么天下兵马。” 张斌今天就不是跟这家伙来讲道理的,他直接将圣旨交还给张差,又朝着京城方向拱手道:“请尚方宝剑。” 赵如连忙将一直捧手里的尚方宝剑恭恭敬敬的递上来,张斌接过尚方宝剑,“锵”的一声拔出来,历喝道:“本官就知道有人会骄横霸道,不受调派,所以特意跟皇上请了尚方宝剑,来人,将洪承畴给本官绑了!” 后面的亲卫闻言,立马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掏出绳索,逮着洪承畴就是一顿绑。 这时候,洪承畴终于慌神了,他大声呼喊道:“张斌,你这是假传圣旨,你以为胡说八道就能将我治罪吗,告诉你,首辅大人早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手了,你要敢动我,首辅大人立马便会上奏皇上,为我主持公道的。” 张斌慢慢的走到公案前面,示意亲卫将洪承畴押到下面,跟洪承畴换了个位置,这才收剑回鞘,缓缓的坐下来,冷冷的道:“公道,你还知道公道二字?袁督师进攻海州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袁督师遭遇建奴的埋伏退回辽河东岸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你不要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海州之败你害死多少明军将士?还有,两万余关宁铁骑又是怎么阵亡的,你身为督师一点责任都不用担吗?给本官跪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私通建奴,故意出卖袁督师和辽东军将士!”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洪承畴顿时脸色大变,连亲卫将他摁的跪到地上他都浑然未觉。 他知道,张斌这是在跟首辅温体仁斗法呢,问题,你们斗你们的啊,不要这么陷害我啊! 张斌当然知道洪承畴没有私通建奴,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说的清呢,历史上,皇太极绕道千里从蓟州镇偷袭京城,阉党余孽都能给袁崇焕扣上私通建奴的罪名,洪承畴这可是害死了不少明军将士,就像是在跟皇太极打配合一样,说他私通建奴怎么了,他能解释的清吗,崇祯会信他吗? 洪承畴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才吓得不行了,因为他做的一些事情的确是像在配合建奴害袁崇焕,张斌只要随便“找”点证据,再在皇上面前忽悠几句,他这罪名基本上就坐实了,私通建奴可是要千刀万剐的,那刑罚,想想都让人害怕啊! 张斌见他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这才诱导道:“你最好老实交待,是谁让你陷害袁督师的,你们为什么要陷害袁督师,你要是不老实交待,那肯定是私通建奴了,到时候,看皇上会不会饶了你!” 洪承畴是个聪明人,同时,他也是个怕死的人,张斌相信,他最终会想明白,按自己的意思,把罪名都推温体仁身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命,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千刀万剐! 第七卷 第九十章 皇太极傻眼 张斌将洪承畴拿下了,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直接将其拿下,没有任何证据,甚至罪名都模模糊糊,是私通建奴还是受温体仁指使陷害袁崇焕,谋夺兵权,这个都要洪承畴自己来选! 这么拿下一个封疆大吏,按道理来说,是行不通的,如果所有官员都这么胡来,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是罪名都没有确定,便将对手抓起来治罪,那天下岂不大乱。 但是,在场的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甚至就连被抓起来的洪承畴都没有怎么反抗。 他是做贼心虚,他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暗害袁崇焕,害得袁崇焕大败亏输,损失惨重,然后夺了其蓟辽督师之位,这种事情,如果没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子,他自然没事,不过,一旦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子,他就麻烦了,因为皇上并不是白痴,这种事情只要有人提点,再稍微想想便会明白其中的猫腻。 张斌这会儿是摆明了要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子,而且还赤果果的威胁他,要在皇上面前污蔑他私通建奴! 他怕了,他真的怕了,私通建奴这种事,原本就说不清楚,再加上张斌刻意陷害,皇上,真有可能会信。 私通建奴这种罪名可背不得,按律是要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 所以,他被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乖乖认栽了,遇上张斌这么个不要脸的对手,他真没一点办法,人家摆明了要扭曲事实,将他暗害袁崇焕的事情往私通建奴上靠,污蔑他,他又能怎滴,他敢赌皇上不信吗? 他赌输了可是要凌迟处死,诛灭九族的,而张斌这个“无耻之徒”,就算说了皇上不信也没什么事,因为御史风闻言事无罪,人家可是右都御使,假假的都察院二号人物,又正得皇上宠信,就算胡说八道皇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种稳亏不赚的事情,他敢赌才怪。 这会儿,他只想着赶紧把罪名全推温体仁身上,好洗清自己的罪名,保住小命。 至于在场的将领,孙传庭、戚元功等人自不必说,他们都是张斌的亲信,他们同样明白,洪承畴是温体仁的亲信,对于这帮阉党余孽,他们没有任何好感,收拾这帮家伙也是他们的目标。 而祖大寿、何可纲等辽东军将领已经完全被张斌带入节奏了,洪承畴暗害袁崇焕的事情他们本来就有所怀疑,再加上张斌又打出为辽东军阵亡将士讨还公道的旗号激起了他们的愤慨,他们这会儿也一心想要收拾洪承畴,张斌用什么手段,他们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张斌收拾洪承畴的目的自然不光是为了给辽东军阵亡将士讨还公道这么简单,他的目标是温体仁,他要借洪承畴一事,让崇祯看明白温体仁结党营私,祸国殃民的本质,从而让崇祯下定决心清除浙党。 当然,他这次来辽东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收拾洪承畴,收拾温体仁,而是为了收拾皇太极,就算一时半会收拾不了,也要给他点教训,让他乖乖从三台子河西岸退走。 这点就是他和温体仁,或者说正直之臣和阉党之流的本质区别,要这事换成温体仁来做,他绝对是收拾完对手就撇下辽东不管了,哪怕皇太极打到京城他都不会在乎! 这事他们不是没干过,天启元年的时候,他们就污蔑亲东林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害的其被罢免,然后,他们就撇下辽东不管了,间接助努尔哈赤一路从沈阳打到广宁,几乎将辽东的大好河山丢了个精光! 奸臣的本质就是不管国家利益,不顾老百姓死活,只知道争权夺利,就算整的国家灭亡他们也不在乎,因为国家灭亡之后,他们还可以跪舔新的主子,获取他们的利益! 张斌当然不是奸臣,他也不会干这种缺德事,他收拾完洪承畴便开始着手收拾皇太极了,朝廷内部的奸臣他要除掉,大明的敌人,他更不会放过。 那么,怎么收拾皇太极呢? 这点他也早有筹划,第一步就是要查探清楚敌人的情况,不过,他查探的方西并不是西边,三台子河方向,而是东边,辽河东岸的情况。 皇太极对这点其实还是防的很严的,他甚至不惜把辽河东岸的平民全部迁走,放弃这一大片肥沃的土地,为的就是防止明军斥候前来查探他们的虚实。 袁崇焕对这一点是毫无办法,但这一套对张斌却没有任何效果,因为他手下的亲卫都经过了这方面的培训,尤其是张差和赵如他们所带的特战营精锐,更是精通探查之道。 而且,他查探的方式与袁崇焕也不一样,袁崇焕是直接派人渡过辽河,从西往东查探,他却是命王二、孙标等人带着一帮特战营精锐坐着车轮舸从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等沿海地区登陆,从南往北查探。 这下,皇太极布下的防护措施就全部失效了,他们只会盯着辽河西岸过来的人,那里会管从盖州卫、复州卫等自己地盘上过来的人。 很快,张斌便将辽河东面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金州城里大概有守军万余,复州城里大概有守军五千,盖州城里大概有守军五千,海州城里大概有守军两万,辽阳城里大概也有守军两万。 其中,海州城和辽阳城都有红夷大炮,海州城有红夷大炮三十门,辽阳城有红夷大炮四十门,看样子建奴的主要防御防线是北方,毕竟过了海州和辽阳就是建奴现在的都城盛京,也就是原来的沈阳。 这时候,毛文龙也应招率两万东江军精锐赶到,张斌当机立断,亲率戚家军和东江军突袭盖州城,并令孙传庭率秦军在海州城与盖州城之间埋伏,准备伏击海州城方向的援军,而祖大寿和何可纲还是率辽东军驻守辽河一线,防止皇太极跨越辽河前来支援。 他突袭的方式有点特别,不是走陆路,而是走的水路,他直接率军在盖州城以南大约三十余里的渔港登陆,而不是在盖州城以北登陆,而且他还命特战营精锐事先过去控制了整个渔港,根本就没走漏任何消息。 这下盖州城的守将懵逼了,他主要防御的方向也是北方,因为辽河在盖州卫的北边啊,辽河一线的明军要来攻城,那也是从北边过来啊,谁会想到敌人会从南边复州卫方向过来,复州卫是他们的地盘好不好! 结果,直到张斌率三万大军冲到离盖州城只有十余里处,盖州城守军才发现,明军来了,他们连忙将城门关闭,甚至都没来得及派人向外求援。 十余里路步足跑起来也就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张斌很快便率军来到盖州城外,他用望远镜稍微观察了一下盖州城的情况,随即便下令,毛文龙将两万东江军一分为二,分别围住城东和城西,而他则率戚家军在城南主攻,至于城北,那是留给守军跑路的,他们就算跑出城去也是个死,孙传庭这会儿正率秦军在海州和盖州之间埋伏着呢。 盖州城的守军会跑路吗? 这个还真说不好,如果是汉八旗的仆从军,他们绝对不敢跑,如果敢跑,皇太极肯定会将领兵将领全部砍了;如果是满八旗的旗兵还真有可能会跑,因为皇太极的原则从来都是拼命的事仆从军上,满八旗旗兵尽量保存实力,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满八旗的旗兵如果跑路,他是不会怎么惩罚的。 像历史上皇太极率军第一次偷袭大明京城,他拿下了克永平、滦州、迁安等城池,主力撤走之后,他还留下了与自己关系不怎么好的大贝勒阿敏率军在永平、迁安等城池据守,结果,阿敏不敌孙承宗,带着所有旗兵跑了,皇太极后面是治了他的罪,不过罪名主要并不是带着旗兵跑路,而是屠杀汉人俘虏,由此可见,满八旗的旗兵打不过就跑路是有前科的,皇太极也不会怎么惩罚。 这会儿张斌也搞不清盖州城里到底是汉八旗的仆从军还是满八旗的旗兵,他之所以留下城北一面不围就是希望城里是满八旗的旗兵,人家一跑,他就能用最快的速度,以最小的损失拿下盖州城了。 他可不光是想让皇太极从三台子河撤走,趁皇太极撤走之前尽可能收复辽东土地也是他的目标之一,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收复盖州卫和盖州卫以南的复州卫和金州卫难度应该不是很大,至于其他地方,就要看留守的建奴和皇太极的反应了。 这盖州城原来就是座小县城,城墙才丈许高,根本就不用造什么攻城器械,直接拿武钢车当攻城车用,推到城墙跟前,往上跳便成。 张斌只是让戚家军稍事休整了半个时辰,随即便令戚元功摆出车阵,攻城! 戚家军攻城那叫一个威猛啊,清一色的钢铁战车推上去,炮弹和子弹像下雨一样,压得城里的守军头都抬不起来,那声势,骇人以极。 结果,奇葩事出现了,城里的守军压根就没等戚家军冲上城墙,武钢战车离城墙还有数十步呢,他们就撒开脚丫子跑路了,而且将近五千守军全部从北门跑了,一个都没留下,张斌就这么莫名其妙,轻轻松松的拿下了盖州城!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城里的守军就是皇太极新召集的旗兵,领头的也只是个八旗都统领,率五千新兵跟天下闻名的戚家军硬钢,那不找死嘛,所以,他果断率军跑了。 不过,他并没有率军一路直奔海州城,因为那边负责守城的是汉八旗的仆从军,跟他不是一个统帅手下的,他率军往北跑了十多里,随即便掉头走小路往南,朝着复州卫方向跑了。 这点张斌倒是没想到,这会儿他定下的目标是尽量快速收复失地,并不是打什么歼灭战,所以压根就没有派人前去追击,直到孙传庭收到消息率军赶到盖州卫,他才知道,盖州卫的守军压根就没往海州卫方向跑。 这事奇葩的,连张斌都咋舌不已,他压根就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这哪里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建奴大军啊,这些人的表现,简直就跟新兵蛋子一样。 人家可不就是新兵蛋子吗,而且,他们的统帅是皇太极的长子豪格,最有希望继承螨清大统的人物,平日里颇为骄纵,打不过就跑,很正常啊。 这个豪格也是个悲剧式的人物,也许是他太过骄纵,历史上皇太极一直没有立他为继承人,而且,他的爵位也一直起起落落,一会儿亲王一会儿郡王,跟唱戏一样,结果,皇太极突然去世后,他不但没能继承皇位还被多尔衮被多尔衮构陷削爵,幽禁起来,莫名其妙的死于狱中。 张斌也没想到他这会儿的对手是这么个二世祖,不过,第二天他还是率戚家军经车轮舸转运快速转移到复州城试了试,结果,复州城的情况与盖州城如出一辙,戚家军还没攻上城墙,只是一阵炮弹和子弹砸过去,城里的守军便脚底抹油,跑了,他又轻松的拿下了复州城。 这会儿他总算是明白了,这边守城的肯定是些新兵蛋子,而且还是颇有背景的新兵蛋子,说跑就跑,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是好事啊,他正想尽快收复失地呢,让他们跑,跑的越快越好,跑的越快,他收复的失地就越多,所以,他并没有令人去追击逃跑的敌军,而是命车轮舸速速将三万秦军和一万东江军转运过来,准备去进攻金州城,盖州城就留一万东江军驻守。 复州卫离盖州卫足有四百余里,如果是陆上行军最少也要四天左右,而且还会跑得筋疲力尽,不修整几天根本就缓不过劲来,坐车轮舸快船就不一样了,三天时间,四万大军全部转运完毕,而且个个精神饱满,压根就不需要修整。 张斌不知道皇太极什么时候会收到消息撤军,也不知道留守的建奴什么时候会派来援军,他只能尽最快的速度,尽可能多的收复失地。 秦军和东江军抵达复州卫以后,他立马带着戚家军和秦军水陆并进,直奔金州城。 从复州城到金州城倒是不远,也就一百多里地,陆上急行军一天也能抵达,张斌令一部分戚家军将所有辎重全部带上车轮舸,一股脑转运到金州卫以北三十余里的小渔港,而他则率剩余的三万多人轻装疾行,一天时间便抵达了渔港。 第二天一早,他便率四万大军压向金州城,这时候金州城里的守军大概有两万左右,有从盖州城逃回来的,也有从复州城逃回来的,不过他们都是豪格的手下,豪格就统领着这两万大军,负责金州卫到盖州卫一线的防御。 他原本以为敌人很有可能是毛文龙的东江军,却不曾想来的却是戚家军和数万其他明军,这股力量,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抗衡,还是保存实力要紧。 所以,听闻以戚家军为首的四万多明军大军压境,他干脆率两万手下直接往东,逃到了贝勒岳托的地盘,那里还有岳托率领的两万新兵,而且那边堡垒密布,山路难行,易守难攻,他就不信明军敢冲过去。 张斌的确不敢冲过去了,那边的地形他也派人查探过,的确不适合大军推进,他只能就此作罢,转而将目光投向海州城。 皇太极收到消息却是傻眼了,张斌竟然不搭理他,直接跑去进攻盖州卫一线了,那里的防守有多薄弱他是相当清楚的,五六万明军,豪格绝对顶不住,怎么办呢,他一时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撤,自己的一番辛苦全部白费了; 不撤,张斌不知道会把他的后方搅成什么样子,着实让人头疼啊! 第七卷 第九十一章 海州城将陷 皇太极还在犹豫,他兴师动众跑到三台子河西岸来可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定下的谋略,前期洪承畴上当,以致关宁铁骑被他伏击,就证明他这谋略是相当成功的。 他认为,他卡在这里,大明肯定如鲠在喉,迟早会挥军前来攻打,而这里的地形与萨尔浒不相伯仲,大明就算集结所有兵力前来,都会被他打的一败涂地。 他已经将这里的山山水水摸了个通透,怎么伏击大明主力,怎么乘势拿下关宁锦防线甚至是山海关,他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可是想在三太子河两岸复制当初萨尔浒的奇迹,一把将大明打的一蹶不振,甚至乘势打到大明京城,把大明给灭了,现在让他撤走,他是真不想走啊。 他也清楚,张斌拿下金州以后是不可能在往东突进了,因为东边有代善和岳托率领的四万大军,而且那里地形复杂,山路难行,没处关口都有大明当初修建的堡垒,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张斌想要打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辽东南部明军势必止步于金州。 至于辽东中部和北部,他一点都不担心,海州和辽阳他可是下了大工夫,又是挖壕沟又是挖护城河,还布置了数十门红夷大炮,而且还分别派驻了两万汉八旗步卒,防御甚至超过了当初的宁远城,就算张斌集结二十万大军都不一定拿的下来。 这是一盘大棋,不能因为一时之得失就乱了方寸,他认为就算暂时让张斌占据了辽东西南部也没多大关系,到头来张斌还是要跑到三台子河来与他决战,那时候就是他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还是决定,再等等,再看看,三台子河之谋,他实在是不想放弃。 张斌的确如同他想的一般,已经止步于金州,东边他不是打不过去,他有车轮舸,有战舰,整个海域都是他的天下,辽东沿岸,他想去哪就能去哪,分水岭是挡住了他的去路,但他完全可以率军乘船跨过分水岭直接进攻镇江和定辽右卫。 不过,那样做并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分水岭还有大量敌军,他为了安全起见,势必两边都派大军驻守,那样一来他的兵力反而分散了,于战不利。 这会儿还不是跨越分水岭进攻镇江和定辽右卫的最佳时机,皇太极卡在三台子河的确是个大麻烦,这个问题必须先解决。 所以,他拿下金州之后便率军乘船赶回大辽河堡,至于金州、复州和盖州,他都交给了毛文龙。 毛文龙这会儿虽然只带了两万大军,但是没关系,因为从金州走水路到大辽河堡总共也就五百余里,以车轮舸的速度,半天便可打个来回,皇太极主力大军并不在辽东南部,凭借那些新兵蛋子,半天之内拿下有毛文龙这个老油条驻守的金州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到时候他完全可率军坐船前来支援。 再说,他还有火炮,这会儿西班牙早已经按当初的承诺,用粗铜换超级战列舰,从美洲将粗铜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东番,东番铸炮厂一直在不停的铸造火炮,千斤佛郎机和两千斤的佛郎机的铸造一直都没有停,甚至万斤佛郎机他都储备了一批,城防炮,他多的是。 他也不想搞的太夸张,金州、复州、盖州他都只让人送去了二十门千斤佛郎机,不过,那已经足够了,有火炮之助,就算是皇太极率建奴主力大军也休想半天之内攻下毛文龙驻守的金州城。 皇太极在下一盘大棋,他也在下一盘大棋,不过,皇太极算错了,他接下来的计划并不是去三台子河与皇太极决战,而是拿下海州城甚至是辽阳城! 海州城有三十门红夷大炮,辽阳城有四十门红夷大炮,这在皇太极看来已然是固若金汤,如果蓟辽督师还是洪承畴,甚或是袁崇焕,拿这两座坚城的确是没有办法,但是,张斌有办法。 不就是几十门红夷大炮吗,跟他玩火炮,那是找死! 建奴这会儿虽然已经会铸炮了,但是,铸出来的火炮最多也就千余斤左右,射程就跟千斤佛郎机差不多,几十门千斤红夷大炮算个屁啊,张斌手里两千斤的佛郎机都一大把,玩火炮,他完全可以玩的皇太极不要不要的。 皇太极,你竟然还赖在三台子河不走,那好,我就让你痛失海州! 张斌率军在大辽河堡修整了几天,川军白杆兵也赶过来了,东番运送的两千斤佛郎机炮也到了,他直接挥师东进,率六万大军把海州城给围了! 这次,他命人送来的两千斤佛郎机炮并不是很多,总共也就二十门,主要这两千斤的佛朗机炮在陆地上搬运太麻烦了,张斌特别下令让东番铸炮厂给两千斤的佛郎机炮铸造了一批炮车,火炮连带炮车重量足有四五千斤,最少要两匹马才能拉的动,而且对道路要求也相当高,必须是平坦的大路,要是高低起伏的山路,根本进都进不去。 还好,辽河东岸到海州城和辽阳城都是平原,道路也一坦平洋,两千斤佛朗机炮还是能拉过去的。 张斌玩的还是围三厥一,他亲率一万戚家军和一万秦军居海州城以西主攻,孙传庭和马祥麟分率两万秦军和两万川军白杆兵居海州城南北两边虚张声势,至于海州城东边,那里临近分水岭,地形高低不平,大军根本就展不开,而且,他还是希望守军能像盖州、复州和金州的守军那样逃跑,所以,东边他压根就没有派一兵一卒。 海州城的守军会逃跑吗?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里驻守海州城的是汉八旗步卒,皇太极下了死命令,城在人在,这意思很明显,如果城破了,那么,你们,都去死! 而海州城的守将正是多尔衮的倒霉三兄弟之一,阿济格,也就是后面的和硕英亲王,这家伙本事虽然不如皇太极和多尔衮,但还是有那么几把刷子的,他看到明军才五六万人马,那嘴都快瞥到天边去了,就这么点人马竟然敢来进攻海州城,明军主帅怕是脑子进水了吧。 张斌的脑子当然没进水,他要是没把握,又怎么会率军来进攻海州城,不过,这海州城还真没那么容易拿下来,城中不但有三十门火炮,城外还壕沟密布,还有护城河,皇太极将袁崇焕在宁远城搞的那套全搬过来了,学的还相当到位。 张斌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海州城内外的情况,稍微皱了皱眉头,随即下令道:“戚元功,架炮,试射;曹文诏,准备土石填壕沟;另外,传令孙传庭造攻城车,传令马祥麟造云梯。” 随着他一声令下,六万明军全部行动起来了,曹文诏、孙传庭、马祥麟那边暂不去管,张斌最关注的还是戚元功这边。 两千斤佛郎机,轰城墙,会是什么效果呢? 这个,他还真没有测试过,现在他就想试试,如果轰的动,他不介意把城墙给轰平咯,毕竟,拿炮弹堆比拿人命堆要划算多了,弹药,他有的是,用无穷无尽来形容都不为过,士卒却是死一个少一个,这会儿他能调动的可总共就六万大军,拿人命堆,他根本就堆不起。 戚元功熟练的指挥戚家军炮兵将炮车与马匹脱离,摆正位置,将炮架钉在地上固定好,又用望远镜大致估算了一下距离,让炮兵调整了一下仰角,随即便毫不犹豫的下令道:“中间第十门,试射一发。” “咔咔咔”一阵清脆的响声,戚家军炮兵熟练的将子铳塞进母铳中,随即便是轰的一声巨响,一枚人头大小的炮弹嗙的一声砸在城墙上。 这位置还有点偏,并没有砸在城墙的箭垛附近,而是砸到了城墙中部。 张斌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炮弹落点的情况,如释重负般的嘘了口气,还好,这海州城的城墙并不是很坚固,两千斤佛郎机的炮弹砸上面,足足砸出了一个海碗大的窝,要将箭垛和下面的女墙削平还是有希望的。 他直接下令道:“调整位置,不断轰击箭垛和女墙,将西面城墙削平!” 戚元功道了声遵命,随即便下令微调仰角,又试射了两发之后,炮弹终于砸到了箭垛附近,他随后便命二十门大炮全部统一仰角,装填子铳,不停的轰开了。 这下,海州城里的阿济格终于不撇嘴了,他这会儿嘴巴张的老大,足以塞进去两个鸡蛋,他被吓到了,明军竟然有射程这么远的火炮,这下麻烦大了。 他原本想着,就算明军用火炮跟他对轰也没事,因为他们居高临下,射程上有一定的优势,明军想将炮弹轰到城墙上来,必须将火炮推进城墙火炮的功绩范围之内,他这边有城墙,明军那边可没城墙,对轰,他并不吃亏,吃亏的是明军。 这下他傻眼了,明军火炮射程足足比城墙上的火炮远了一里还不止,人家轰的到他们,他们压根轰不到人家啊! “轰轰轰”,火炮轰鸣声不断响起,明军的炮弹仿佛不要钱一般,不停的砸向城墙,城墙上碎石乱飞,箭垛和女墙被轰的到处都是坑,依这种轰法,轰穿箭垛和女墙只是时间问题。 阿济格脸色越来越苍白,如果箭垛和女墙被削掉了,城墙上的守军就没了掩护,炮弹可就要砸到人身上了,人头大的炮弹砸到人身上那是什么效果,不用想啊,那还能有活的吗! 明军轰了一个多时辰,中间虽然有短暂的间歇,但一直未曾停止,城墙上的箭垛和女墙终于扛不住了,很多地方都被轰出了缺口,阿济格也扛不住了,他绝望的嚎叫道:“快,快去禀报大汗,明军用巨炮攻城,我们的火炮根本就够不着他们,他们却能轰到城墙上,这样下去,海州城根本就守不住啊!” 他身后的传令亲卫闻言,道了声遵命,随即飞快的跑下城门楼,打马往东门方向狂奔而去。 张斌看到城墙上被轰出的缺口,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看样子,用不了两天,这城墙就要被削平了,到时候,嘿嘿。 皇太极这会儿却是想哭的心都有了,明军用巨炮攻城,海州城危在旦夕,这守株待兔的计谋玩不下去了,他只能撤军了,要不然,海州、辽阳,甚至是盛京都要被明军拿下了,他还玩个屁啊! 这个张斌,还真是他的克星啊,两次了,自己的好事都坏在他手里,这小皇帝怎么还不弄死他! 他莫不是被张斌气疯了,竟然想着崇祯会弄死张斌! 其实,他没疯,疯的是天启,是崇祯,或者说是阉党,是齐楚浙党。 大明自从与后金开战以来,并不是没有出过能克制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大明不说一抓一大把,有还是有那么几个的,而且,他们都曾经整的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一般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被整的没办法的时候,大明朝廷就要给他们想办法了,凡是阻挡他们的人都要倒霉! 比如,熊廷弼,天启元年,他在沈阳,辽阳屯田养兵,整出大军将近二十万,搞得努尔哈赤焦头烂额,无法寸进,结果,他被罢免了,最后的结局是传首九边。 又比如,孙承宗,他修筑关宁锦防线,还妄图堡垒推进,逼得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没办法,结果,他也被罢免了,而且还被罢免了两次,最后清军进攻高阳,闲赋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城军民守城,城破被擒,自缢而死,他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全部战死,全家百余口被清兵杀了个精光! 又比如,袁崇焕,他固守关宁锦防线,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在他手里吃了大亏,结果,他被凌迟处死! 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这对父子貌似有杀气一样,谁跟他们过不去,谁就得死,给他们造成的麻烦越大,死得越惨! 其实,不是他们又杀气,而是大明朝堂中的阉党在作祟。 天启元年,害得熊廷弼被罢免的姚宗文正是浙党最早投入魏忠贤麾下的败类; 天启五年,出手逼的孙承宗罢官的正是魏忠贤本人; 崇祯三年,害得袁崇焕被凌迟处死的王永光、高捷、袁弘勋、史褷等,都是阉党余孽; 崇祯四年,逼的孙承宗再次罢官的闵洪学、原抱奇等,还是阉党余孽。 这会儿张斌已经逼的皇太极没办法了,朝中的阉党余孽是不是又要出手了“帮忙”了呢? 第七卷 第九十二章 玩平衡 温体仁是准备出手了,齐党官员一个个被罢免,张斌手下亲信一个个上位,他终于确定,隐藏在黄承昊背后的人就是张斌! 他以前是忽略了张斌,因为张斌以前远在福广,近两年才回京,而且,在朝堂之上从来没有跟他唱过反调,甚至,人家什么调都不唱,在朝堂之上就如同一个摆设一般,任他怎么背地里摆弄,都没见这家伙吭个气。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权势日盛,温体仁真不会去怀疑。 不过,这会儿张斌已经隐藏不住了,因为齐党官员被罢免之后上来的全是他的人,温体仁再看不出来,那智商就有问题了。 温体仁智商当然没问题,张斌入阁之后,他就开始怀疑了,因为那次廷推上来的,礼部尚书蔡善继、工部尚书毕懋康、礼部左侍郎陈子壮,全部是张斌的党羽,再加上前面上来的刑部尚书邹维琏,还有“恰巧”和张斌一起入阁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朝堂之上,张斌的势力已经隐隐超越他统率的浙党了。 最终让温体仁确定目标的,正是张斌这次在辽东的“表现”。 这所谓的表现指的不是张斌砥柱中流,一举稳定了辽东的局势,也不是指张斌再立奇功,一举收复辽东南部将近六百里河山,这些温体仁都不关心,他关心的唯有洪承畴手里的兵权。 正是因为张斌一跑到大辽河堡就拿下了洪承畴,温体仁才确定,黄承昊背后的人,就是张斌! 据他安插在督师府的人密报,洪承畴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张斌会来大辽河堡,而且张斌到了大辽河堡之后也没跟洪承畴打招呼,而是跑到秦军军营里去了,紧接着,这家伙便召集一帮将领,冲入督师府,干翻了洪承畴的亲卫,一举将洪承畴拿下。 这家伙,真他吗阴险啊,悄声无息的窜到大辽河堡,突然之间就拿下了洪承畴。 这个时候,温体仁才想起来,他以前那些党羽,闵洪学、闵梦得、张捷、史范等等,可不都是没一点征兆,突然间就出事了吗,而且,张斌在福广主持军政事物那么多年,暗地里培养一批打手是件很简单的事情,自己手下那帮亲信十有九是被这家伙干掉的。 张斌这家伙,着实可怕啊。 他文武双全,不但把福广治理的富甲天下,还屡立战功,把反贼和建奴打的找不着北; 他能屈能伸,不管自己怎么阴他,不管皇上对他多么不公,他都能忍,都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阴险毒辣,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背地里却专门跟自己作对,闵洪学、闵梦得、张捷、史范、唐世济、王应熊,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干将被他干翻了一大半,浙党三十余年积累起来的暗中势力也被他一晚上杀了个精光! 现在,论朝堂中的势力,张斌占优,论暗中的势力,张斌更占据绝对优势,就连他培养起来掌握兵权的洪承畴也被张斌拿下了,温体仁还有办法翻身吗? 他当然有,作为一个内斗的绝顶高手,这点劣势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以前是不知道对手是谁,所以无从下手,现在既然确定了目标,那就好办了,一个个阴谋浮现在他脑海,怎么翻盘,怎么收拾张斌,怎么重掌朝堂大权,一步一步,每一步他都能想出无数诡计。 第一步,自然是忽悠皇上,重新博得皇上的信任,让皇上帮他收拾张斌! 崇祯还会信任他吗?当然会,在他眼里崇祯就是个小孩,好忽悠的很。 这会儿张斌正好不在朝堂,正是忽悠崇祯的好时机,他初步定下计谋之后,便拿起一份奏折斗志昂扬的走向御书房。 这份奏折是张斌刚从辽东发过来的,里面主要是汇报最新的战果,同时也附带提了一句,洪承畴桀骜不驯,说什么自己是文官不是天下兵马,不接受自己的调派,所以,他把洪承畴拿下了。 崇祯看罢奏折,心情大好,这个张斌,果然厉害,竟然趁建奴主力卡在三台子河附近,一举收复了辽东南部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所辖将近六百里河山! 辽东的山河等于一下被他收复了将近三成,再加上关宁锦防线和三台子河流域、辽河流域,这辽东差不多已经收复一半了,按这架势,他在年内甚至有可能收复整个辽东,真是太好了! 崇祯忍不住赞赏道:“这个双全,果然厉害啊,建奴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温体仁却是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小心的拱手道:“皇上,有句话微臣一直想提醒您,但又怕您生气,这会儿,唉。” 崇祯最受不了人家吊他胃口了,这温体仁故意说一半留一半,崇祯这心里立马就被其挠得痒的不行了,他忍不住追问道:“什么话,你说,朕怎么会因为一句话生气呢。” 温体仁闻言,假装信了,然后继续小心翼翼的道:“皇上,不知您有没有注意,现在的朝堂上,工部尚书毕懋康、礼部尚书蔡善继、刑部尚书邹维琏、兵部左侍郎孙传庭、兵部右侍郎卢象升、礼部左侍郎陈子壮,工部左侍郎傅冠,刑部右侍郎钱士晋等都是张斌当初任福广总督时手下的官员。“ 这个崇祯自然知道,因为这些人都是他听从了黄承昊的建议,特意提拔起来的,为的就是收拾阉党余孽,现在看来,效果很好啊,齐党被逐,朝堂一片清明,就连温体仁这个浙党大佬也老实了,现在,张斌又收复了辽东将近三成河山,大明一片中兴之像啊。 他不由得意的道:“这个朕当然清楚,他们都是朕特意提拔起来的,至于原因,想必你也清楚吧。” 他这是在敲打温体仁,让温体仁老实点,不然,齐党就是他们浙党的榜样。 温体仁果然“老实”的道:“这个微臣听说了,有人在传什么阉党余孽复起,齐党、浙党妄图掌控朝堂什么的。” 崇祯眼睛一眯,微笑着问道:“关于这个流言,你怎么看?” 他认为这会儿一切尽在自己掌控,所以才有闲心逮着温体仁细细敲打一番。 温体仁心中冷笑,表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回道:“依微臣看,齐党、浙党都是无稽之谈,皇上英明神武,刚一继位便全力打击阉党,成效显著,阉党东林之流烟消云散,在皇上的治理下,党争什么的早已不存在了,又何来齐党、浙党。” 嗯,英明神武,这个必须承认,自己的确英明神武,崇祯很坦然的接受了这记马屁,那么,党争还存在吗?如果党争还存在,岂不说明自己不英明神武了! 崇祯满怀希冀的问道:“党争,真的不存在了吗?” 温体仁肯定的点头道:“回皇上,党争的确不存在了,当初万历、泰昌、天启三朝,朝中官员都摆明了说,我是浙党、我是齐党、我是东林、我是厂臣的干儿子、我是厂臣的干孙子等等,用以证明他属于哪个党派,现在朝堂之上有谁说自己是齐党,自己是浙党,压根就没有,所以,齐党、浙党纯粹是某些人捏造出来的无稽之谈!” 这个崇祯还真没听人说过,党争真的不存在了吗? 他忍不住问道:“那么,怎么解释张四知这样毫无人性的畜生,谢升、谢陛和张至发等人还要拼命维护呢?” 温体仁叹息一声,颇有深意的道:“皇上,您也知道,人不是单独活在这世上的,总会有亲人,有朋友,微臣斗胆打个比方,就好比皇上也有皇后、太子这些亲人,皇上,您想啊,如果太子殿下犯了错,要杀头,您会不会维护他呢?” 杀太子,那怎么可能,崇祯虽然生性多疑,刚愎自用,但并不是冷血动物,杀太子这种事,他是决计干不出来的,就算太子犯了杀头之罪,他也不会杀,那可是自己的亲儿子。 崇祯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自以为聪明道:“你的意思,谢升、谢陛和张至发等人跟张四知是朋友?” 温体仁顺势拍道:“皇上英明,张四知虽然毫无人性,却很会隐藏,也很会拍马屁,他为了升官发财,刻意巴结谢升、谢陛和张至发等人,这些人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人,再加上他们都是山东老乡,这慢慢的,他们就成了朋友,朋友犯了要杀头的罪,他们自然极力维护,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这话,貌似有道理啊,崇祯又被忽悠晕了,他将信将疑道:“你的意思,他们真没结党?” 温体仁点头道:“皇上,真没有啊,他们只是尽朋友之谊,能救则救,救不了,他们也没怎么样不是吗?” 这话,貌似也是真的,当初自己将张四知打入诏狱的时候,谢升、谢陛和张至发好像真没说什么。 他也不想想,张四知都罪证确凿了,再加上他这吃软不吃硬的犟驴脾气,谁还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他可是皇上! 崇祯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道:“那你刚为什么提醒朕蔡善继、毕懋康、邹维琏等人曾是张斌的手下,你不是说这会儿没人结党营私吗?” 嘿嘿,又上当了,真是好忽悠啊! 温体仁心中暗笑一声,继续使出忽悠大法,装出严肃的表情,郑重道:“皇上,这会儿的确没人结党营私了,但是,有私心的人却很多,张斌的私心就特别重,他和黄承昊狼狈为奸,污蔑我们是什么齐党、浙党,就是为了将我们赶下台,好将他昔日的手下提上来,皇上,您想啊,这些人都曾经是他的手下,他如果让这些人干什么,这些人会拒绝吗?如果张斌的手下占据了整个朝堂,那他岂不是能只手遮天了!“ 崇祯想了想,神色凝重的点头道:“嗯,你说的很对,这些人碍于以前的上下级关系,的确不大可能违背张斌的意愿。” 温体仁又无耻的添油加醋道:“皇上,这些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张斌已经偷偷摸摸的掌控大明几乎所有兵马了,您没看奏折上吗,他已经将洪承畴拿下了,辽东军也被他掌控了!他要是想干点什么,还有谁能制的住啊!” 崇祯闻言,不由拿起奏折仔细一看,随即脸色大变道:“这,这下可如何是好?” 他当时授权张斌调动天下兵马是为了对付建奴,可不是想让张斌掌控天下兵马只手遮天,为所欲为,这下,貌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把天下兵马都送到了张斌手里头! 这会儿温体仁反而淡定的道:“皇上不必惊慌,您不是还有微臣吗,微臣斗胆再提醒皇上一句,朝堂之上,需要平衡,不能让一家独大或是一人独大,有些人如果权势太重,就必须有相应的人去制衡他,这样才能避免出现董卓、曹操那样的乱臣贼子。“ 玩平衡,崇祯自然知道,只是他被黄承昊一忽悠,再被皇太极一折腾,忘了玩平衡了而已,他想了想,随即又盯着温体仁道:“你的意思,你来帮朕制衡张斌?” 蠢材,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温体仁心里这个得意啊,崇祯又上钩了,他连忙趁热打铁道:“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只希望皇上不要再被张斌和黄承昊之流欺骗,信什么一个地方出来的就是什么什么党,将微臣等全部赶出朝堂,让张斌一人独掌朝堂,只手遮天,架空了皇上。”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大忠臣一样,崇祯能信吗? 崇祯是善忘的,他忘了当初温体仁、王应熊和唐世济是怎么忽悠他曹于汴所谓的西党一案了,这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就是什么什么党,不正是温体仁他们玩出来的花样吗! 他这个时候已经被温体仁忽悠的满脑子浆糊,他竟然信了温体仁的鬼话,还傻乎乎的向温体仁问计道:“张斌现在几乎掌控了天下所有兵马,你说如何是好啊?” 这皇上,就是上路啊,如何是好,问的好啊! 温体仁装出赤胆忠心的样子,提议道:“这个只能徐徐图之,辽东正在大战,暂时不宜剥了张斌手上的兵权,不过,西北五省反贼仍未剿灭干净,皇上可重新任命五省总督一名,待辽东大战结束,便将张斌召回,又将辽东军之外的其他军队尽量调到西北五省去,分而化之,这样,张斌掌控天下兵马的阴谋就破解了。” 好主意啊,崇祯不由点头道:“那你说派谁出任五省总督比较合适呢?” 温体仁无耻的拱手道:“举贤不避亲,吴振缨曾出任三边总督,对领兵这些还是比较熟悉的,再加上他跟微臣有那么一点关系,肯定会竭力帮微臣为皇上分忧,皇上,您看怎么样?” 崇祯竟然又信了他的鬼话,傻乎乎的点头道:“好,就擢吴振缨为五省总督!” 第七卷 第九十三章 复起 温体仁这招分而化之其实并不是什么高深的计谋,历史上薛国观和杨嗣昌就这么玩过。 那时候皇太极入寇京城,崇祯也被吓的不行了,急急忙忙的命卢象升总督天下兵马去抵御建奴。 如果卢象升真的能掌控天下兵马,或许,那一次,皇太极就会被卢象升打的找不着北。 可惜,朝中掌权的阉党余孽薛国观和杨嗣昌不想放下手中的兵权,让卢象升一人掌控了天下兵马,他们与太监高起潜狼狈为奸哄骗崇祯,又是什么兵部调令,又是什么太监监军,把卢象升手里的兵权全抢了,甚至连他手中的天雄军都调走大半,搞的卢象升率领几千天雄军在巨鹿力抗数万清军主力,最后力战而亡。 这会儿温体仁之所以玩分而化之的把戏,也是没有办法,他是想一把夺了张斌的兵权,但是他不敢面对建奴,甚至,他连起复洪承畴都不敢,因为洪承畴本就是蓟辽督师,如果起复洪承畴,让他夺了张斌的兵权,那洪承畴就要面对二十多万建奴大军! 洪承畴的本事他是相当清楚的,那都是吹出来的,论吹牛甚或是争权夺利,洪承畴或许是把好手,论打仗,他也就能欺负欺负刚丢下锄头的农民军而已,跟建奴钢,分分钟被建奴打的找不着北。 崇祯可不是白痴,自己刚劝他起复洪承畴,洪承畴立马在辽东大败,崇祯不找他麻烦才怪,如果败的太惨,自己甚至有可能被崇祯迁怒,跟着洪承畴一起完蛋。 这种傻事他是不会干的,而西北五省就不一样了,反贼主力基本上都被张斌和孙传庭歼灭了,剩下的,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借口剿灭反贼让吴振缨复起出任五省总督,徐徐图之,慢慢夺走张斌手中的兵权才是良策。 他可不会如同跟崇祯说的那样,等辽东大战结束才慢慢夺走张斌手中的兵权,他这是忽悠崇祯的,辽东战局关他屁事,只要吴振缨上任五省总督,他很快就会让吴振缨欺骗崇祯,说张斌骗人,反贼主力根本就没有被剿灭,这会儿正在某某地方肆虐呢,需要调大军去围剿! 那时候,既夺了张斌的兵权,又让张斌背上欺君之罪,还能令张斌因为兵力不足败在建奴手里,一举三得,如果运气好,张斌败的够惨,甚至一把就能把张斌干趴下! 说到运气,努尔哈赤、皇太极、福临这祖孙三代,运气真的好到爆,他们的江山,等于是捡来的。 如果不是浙党不顾杨镐在朝鲜大战中丧师辱国,硬要起复他去辽东掌控兵权,哪里会有什么萨尔浒惨败,大明随便派个人过去领兵都不会败那么惨,他们还想攻占抚顺?老老实实在建州窝着吧! 如果不是阉党姚宗文起心不良,弹劾熊廷弼,使得辽东经略熊廷弼被罢免,他们还想从沈阳一直打到广宁?还是老老实实在建州窝着吧! 如果不是魏忠贤为了残害东林党,使劲弹劾孙承宗,使得孙承宗罢官,孙承宗早把堡垒修到沈阳,修到抚顺去了,吃了大明的,他们全部都要吐出来。 如果不是王永光等阉党余孽为了阻止崇祯继续追查阉党逆案,陷害袁崇焕,牵连钱龙锡、孙承宗等人,他们想攻下关宁锦防线,做梦去吧。 如果不是吴三桂这个大叛徒引他们入关报私仇,他们想攻破山海关,还是做梦去吧。 如果不是耿精忠、尚可喜、孔有德和吴三桂这些判将引军为他们到处攻伐,他们就算把满八旗壮丁全部征光也休想打下大明万里河山! 这会儿,温体仁又要出手帮他们收拾张斌了,这次,他们的运气能有历史上那么好吗? 当然不可能,张斌是没时间,他知道毕懋康、蔡善继、邹维琏等人都没他这么“无耻”,使不出下作手段来,如果把洪承畴送回去,温体仁肯定会想办法为洪承畴脱罪,甚至直接让洪承畴“服毒自尽”,自己利用洪承畴收拾温体仁的计划就废了。 所以,他只能将洪承畴先关在大辽河堡,让他“老实”交待,使劲把责任往温体仁身上推,等自己干翻皇太极,得胜归朝,再一举收拾温体仁。 他收到京城亲卫通过快船送来的密报,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对昏君奸臣,真是让人无语啊。 这会儿他真没空搭理这两个家伙,因为皇太极已经从三台子河撤军了,而海州城还没有拿下来,他必须加快速度,尽快拿下海州城,不然,等皇太极率主力大军过来,那可就麻烦大了,他这会儿手里总共就六万大军,他可不会狂妄到认为仅凭这六万大军,在海州城外能干翻皇太极二十多万满蒙联军! 经过两天的轰击,海州城西面城墙上的箭垛和女墙差不多已经被削平了,城内的守军只能趴在残存的女墙下面躲避炮弹,西面城墙上的十门火炮也早已被轰的东倒西歪,是时候发动进攻了。 他直接命一万秦军将士扛着早已准备好的土石,一路填壕沟,填到护城河附近,又令戚家军将四百门虎蹲炮架起在城墙外侧一里左右,不间断轮流轰击,压得城墙上的守军抬不起头来,这才命一万秦军将士将护城河和剩余的壕沟全部填平,再推着攻城车,抬着云梯,冲上去攻城。 攻打被削掉箭垛和女墙的城墙秦军还真没试过,不过,攻起来还真爽,特别下面还有戚家军火枪手配合的时候,城墙上的守军根本就没法抬头,他们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就冲上去了。 结果不用多说,秦军将士一个个都是拿打仗当饭碗的职业边兵,这些投靠建奴的汉八旗杂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海州城西面的城墙便被攻占了。 不过,这些汉八旗的杂兵还真是“顽强”,就算西面城墙被攻破了,他们也没有逃跑,反而利用其它三面城墙甚至是城中的民居顽强抵抗着,他们也没办法啊,皇太极下的命令可是城在人在,城不在了,他们就算逃回辽阳也是个死! 张斌这个奇怪啊,盖州、复州和金州的守军那么菜,甚至打都没打就跑了,这海州城的守军却这么“顽强”,就算是死也不撤退,他不得不下令让马祥麟和孙传庭率领川军白杆兵和剩余的两万秦军全部冲进城里面,跟城里的守军打起巷战来。 这样打起来就辛苦了,海州城虽然不大,好歹也住了十余万人,一万多守军往城里一窜,找起来都费劲,马祥麟和孙传庭率军冲进去一个多时辰,才堪堪把另外三面城墙打下来,城中守军的清剿进展却是缓慢无比。 张斌冒险进城亲自观察了一下,便看出了端倪,望远镜中守军那痛苦、绝望而又惶恐的眼神告诉他,这些守军并不是真的英勇顽强,他们应该是被逼的没办法,不得不拼死守城。 这些人还可以选择投降啊,难道他们是怕投降后也会死吗? 张斌想了想,干脆让人传令命孙传庭、马祥麟和曹文诏让手下大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我们优待俘虏。” 这样做果然有效,很多守军都选择了投降,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城里终于慢慢清净下来,海州城终于彻底拿下了。 紧接着,张斌便命人赶紧修复城墙,以防皇太极率军疯狂反扑。 同时,他又命人传令祖大寿、何可纲等将领率领辽东军奔赴三台子河西岸,收复西岸所有堡垒,派人驻守关外长城并修复所有烽火台,恢复烽火传讯报警体系。 同时,他还命人传令卢象升速率天雄军和河南军速速坐快船来海州城汇合,准备抵御皇太极进攻,关宁锦防线和山海关则交由三万蓟州镇边军防御。 他一通调兵遣将,又让东番方面运来了上百门千斤佛郎机炮,加固三台子河一线,辽河一线和海州城的防御,忙的不亦乐乎,而皇太极率二十多万主力回到辽阳之后貌似有点犹豫了,因为逃回去的阿济格为了推脱罪责,使劲夸大明军火炮数量,说的明军好像有上百门巨炮一样,皇太极都被唬的愣住了,上百门巨炮,自己率军去攻城,那不找死嘛! 就这样,辽东战局暂时进入相持阶段,张斌兵力太少,无力进攻有二十多万大军驻守的辽阳城;皇太极害怕明军火炮凶猛,也不敢率军进攻海州城,双方都选择了派斥候到处查探,希冀在别的地方打开局面,整个辽东慢慢平静下来。 辽东是慢慢平静了,西北五省却又开始热闹了。 农民军那些首领虽然一直窝在秦岭和大巴山区,却也一直未曾放弃对外面的查探,张斌将西北五省的兵马抽调的差不多之后,他们又从大山里窜出来了。 这次他们没有再傻乎乎的聚在一起互壮声势,因为他们发现,再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都不是朝廷大军的对手,反而会成为朝廷大军围剿的目标,每次他们聚在一起都会遭到朝廷的疯狂镇压,聚一次就被干一次,聚一次就被干一次,他们都被干怕了。 所以,他们大致通了一下气,便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去了。 这时候,李自成已经完全接手了高迎祥剩余的人马,同时还吞并了十余股较小的义军,手下兵马数量大致达到了五万左右,成为农民军中最大的一股。 他得知朝廷兵马大部分都调去了辽东,立马带着人从秦岭立马跑出来,跑到洛阳附近大肆招兵买马,“筹集”粮草。 而张献忠则再次选择了与罗汝才合作,他们手下加起来人马同样也有五万左右,他们选择的是湖广的襄阳府,因为那里离郧阳不远,他们还算比较熟悉。 还有革左五营,他们的人马加起来也有五万左右,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这次他们选择的是山西,太行山和王屋山也算是他们的老巢了,他们对那一带最为熟悉,所以干脆跑去那边发展去了。 这些农民军首领中最奇葩的当属刘国能和李万庆了,他们竟然跑回老家榆林镇附近发展去了,不得不说,他们胆子真的够粗,要不是孙传庭几乎将秦军征调一空,他们跑过去纯粹就是找死。 这个时候,吏部还掌控在阉党余孽薛国观手里,地方上的贪官污吏还没被清除,西北五省的旱情也一直未曾缓解,老百姓的日子依旧艰难无比,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不知道有多少,农民军这一跑出来又是如鱼得水,那势力又如同滚雪球一般的膨胀起来。 不到三个月时间,农民李自成部、张献忠和罗汝才部,还有革左五营兵力都已经超过十万,其中发展最快的当属李自成,因为他遇到了一个能人。 这人就是天启丁卯年举人李岩,其父李精白乃是天启朝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李家在整个河南都算的上是有名的乡绅郡望,而且名声很好,李岩还曾做过一首《劝赈歌》,劝其他乡绅土豪跟他一起捐献粮食,救济灾民,可惜,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其他乡绅土豪宁可屯着粮食发霉,也不愿捐出来赈灾,地方官员也不管老百姓死活,不停地催征钱粮,他一气之下便加入了李自成的农民军。 这下可不得了了,李家在河南的名望,再加上李岩的聪明才智,一下便让李自成声望倍增,直接变成了老百姓心目中的救星,投奔他的老百姓简直如同过江之鲫,他手下的兵力很快便达到了十五万之巨。 这次他也是发狠了,直接率军围了洛阳城,想趁朝廷大军不在中原,拿下洛阳城,抢了富甲天下的福王,发一笔大财! 而张献忠和罗汝才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密谋夺取重镇襄阳,玩一把大的! 一时之间西北五省风起云涌,农民军遍地开花,杀的那些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哭爹喊娘,告急的奏折就如同雪片般的飞向京城。 崇祯傻眼了,反贼竟然这么快就复起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斌俘虏的那数十万反贼可不是假的,就连反贼头子高迎祥都被孙传庭逮住,押到京城千刀万剐了,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复起? 更为要命的是,这会儿朝廷大军几乎全部抽调到辽东去了,他根本就抽调不出足够的兵力去围剿反贼啊! 温体仁更是傻眼了,他没想到,农民军真的没被剿光,而且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便发展成数十万规模,这次,他真是弄巧成拙,把自己的小舅子吴振缨给推火坑里了! 第七卷 第九十四章 装病 反贼复起,围攻洛阳,崇祯心急如焚。 洛阳城里的福王朱常洵可是他亲叔叔,如果被反贼逮去杀了,他这当皇上的脸面可就丢光了,自己的亲叔叔都护不住,你好意思说你是皇帝! 这脸崇祯可丢不起,所以,他连忙下旨,命新任五省总督吴振缨速速调集人马,赶去洛阳支援,无论如何也要将贼寇赶走,解了洛阳城之围。 他认为,这个难度并不是很大,因为当初怀庆府被二十多万反贼主力占据了大半城池,府城里的郑王岌岌可危,卢象升仅率两万人马便冲上去了,最后不但击溃了反贼,还俘虏了十余万人,而这时候围攻洛阳的反贼好像只有十余万,五省总督吴振缨可以就近调动四万山西边兵和屯卫,解洛阳城之围应该没什么问题。 吴振缨这会儿就在太原府城,因为西北五省现在总共就剩下六万人马,而山西边兵和屯卫就占了四万,所以,他想先把这四万人马掌控在手中,再慢慢图谋张斌手里的兵权。 没想到,他这还没来得及掌控山西巡抚许鼎臣率领的两万屯卫呢,西北五省便反贼四起,洛阳城里福王告急,崇祯下旨,严令他立刻率军前去救援福王,解了洛阳城之围。 他哪里敢跑去跟反贼交手啊,他就是个普通的文官,压根就不会打仗,要不是有温体仁这层关系,别说是五省总督了,三边总督他都没资格当。 他甚至连洪承畴都不如,洪承畴好歹还镇压过农民军,宰了数万手无寸铁的俘虏,他连农民军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 当然,他也不想知道农民军长什么样,跟反贼干仗,别开玩笑了,他连鸡都不敢杀,让他去杀反贼,他如何敢去。 他冥思苦想一阵之后,做出了跟洪承畴一样的选择,那就是,拖延时间。 他貌似很积极的样子,接到圣旨后,立马就带着两万山西屯卫出发了,但是,他并没有直奔洛阳,跑到山西西南部的平阳府,他便停下来,并发出调令,命驻守西安的一万秦军和驻守汉中的一万川军赶来汇合。 西安离平阳府足有千余里,汉中离平阳府更远,而且中间还隔着秦岭,川军要赶过来怕不得个把月时间,他想着,洛阳城城高壕深,反贼肯定攻不下来,不用一个月,反贼估计就放弃了,跑了,到那时,他就不用跟反贼打仗了。 他这完全是异想天开,李自成要没有一点把握怎么可能跑去进攻洛阳城,洛阳作为十三朝古都,的确城高壕深,易守难攻,但是,李自成已命手下数十精锐假扮成附近弘农卫的屯卫混入城中,再坚固的城池也防不住来自内部的进攻,洛阳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李自成的手下混入城中的精锐这会儿正在寻找机会,争取打开城门将闯王迎进来,图谋襄阳的张献忠和罗汝才却率先出手了。 此时的襄阳,防守并不严密,湖广行都司只是派了个兵备佥事前来整饬襄阳城的防御,而且,负责守城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规明军,只是数千懒散的屯卫而已。 张献忠或许是镇守兴安州抵御朝廷大军进攻的时候获得了一点启示,那时候他镇守一个小小的州城都能跟数万朝廷大军鏖战数个时辰,而且还让朝廷大军付出了数千伤亡的代价,如果能拿下襄阳这座天下有数的雄城,哪怕就是来十万朝廷大军,都不一定能攻的下来。 他相当清楚,这会儿整个西北五省的朝廷大军加起来都不到十万,朝廷正跟建奴在辽东大战呢,一时半会儿根本就抽调不出什么兵力来围剿他们。 也就是说,他只要拿下了襄阳,至少,在几个月时间内,朝廷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有这几个月时间,再加上襄阳城里襄王朱翊铭的财富,他不知道能征召多少人马,到时候,就算朝廷派来十万大军,他也不惧!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张献忠的胆子从来都大,而且大的吓人,他听闻汉中的一万川军白杆兵也被调走了,立马就和罗汝才定下计谋,奇袭襄阳城。 他们的计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派奸细,当内应,打开城门,李自成用的是这招,他用的也是这招。 这会儿他并没有兵逼襄阳城,所以襄阳城的城门白天的时候还是开着的,只是有人在各处城门驻守而已,要混进去容易的很。 这次他也是发狠了,竟然亲自带着上百亲卫高手,伪装成商贩,混进襄阳城中,而罗汝才则率十余万大军隐藏在襄阳城西,三十余里之外的大巴山余脉之中。 这天夜里,月黑风高,正是张献忠与罗汝才约定突袭襄阳城的日子,刚到子时,罗汝才便率十余万大军从隐藏地跑出来,摸黑赶往襄阳城,而张献忠也与百余精锐手下一起换上了夜行衣,潜伏在西面城墙附近的阴影当中。 寅时方至,天际刚刚露出一丝曙光,张献忠便带领手下精锐偷偷摸上了西面的城墙。 寅时,正是人最困的时候,守城的这些屯卫可不用上早朝什么的,他们大多都依靠在箭垛和女墙上进入了梦乡,只有少数人被逼的站在那里值守,不过,这些人也是头点的跟鹌鹑一样,站着都快睡着了。 这个时候襄阳城里驻守的屯卫总共也就四五千人,而且,他们还要轮流值守,所以,每一班,每一面城墙也就三四百人的样子,这些人,散布在几里长的城墙上,而且大部分都在打瞌睡,防御之松懈,可想而知。 张献忠就那么带着手下精锐一路杀过去,不管是睡着的还是没睡着的,摸上去,捂住嘴,然后用短刃使劲往其脖子上一抹,就这样他们无声无息的杀了将近两百守军,才被人发现。 不过,已经迟了,城墙上也就百来号人了,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反贼精锐的对手,很快张献忠带着手下精锐干掉了西面城墙上所有守卫,并将吊桥放下,随后,他又带着人跑下去打开了西门。 而此时,罗汝才早就率军摸到城外不到两里的地方了,他远远看到张献忠打出的暗号便毫不犹豫的挥军冲了上来,冲进襄阳城中。 等襄阳城中的守军反应过来,组织队伍准备夺回西门,罗汝才早已率三四万骑兵冲入城中,结果不用多想,几千屯卫再怎么样也不是十余万反贼的对手,不到辰时,整个襄阳城便被拿下了。 这下张献忠和罗汝才发达了,襄阳城中不但有襄王朱翊铭还有不少土豪乡绅,他们一通猛抢,竟然搜刮到白银将近三百万两,粮食也多达上百万石! 他们直接宰了襄王朱翊铭和一众土豪劣绅,又拿出白银十余万两和粮食将近十万石赈济灾民,不出几天,名声便传遍了整个湖广,不知道有多少饥民、流民赶来投奔,他们手下的人马也急速膨胀起来,不到十天,便达到了十五万之巨。 湖广重镇襄阳被反贼攻克了,襄王朱翊铭被反贼给宰了,消息传回京城,崇祯不禁大惊失色,洛阳之围还没解呢,襄阳竟然被反贼拿下了,他叔爷爷辈的襄王朱翊铭也被反贼给宰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情急之下,立马招来了兵部尚书张凤翼商议对策,张凤翼果然不负“才鄙而怯,识暗而狡,工于趋利,巧于避患。”的评价,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时候,就算支支吾吾也无用了,因为崇祯已经无人可用,他干脆直接命张凤翼督师福广,负责夺回襄阳,剿灭反贼。 这会儿湖广根本就没有一兵一卒,跑去督什么师啊,这不是去找死嘛! 于是,张凤翼刚回府邸,准备出发,便突然病了,而且病的相当严重,腹泻不止,根本关不住,不到一天便拉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当然是在装病,严格来说,他是吃了泻药,故意让自己腹泻不止。 他吃的泻药正是崔文升当初灌给光宗吃的大黄药,大黄通利,这点谁都知道,但是,大黄吃多了就会拉痢疾般狂泻千里,这个大多数人也知道,只是,没人会冒着拉死的危险,狂吃大黄药。 光宗那是被太监崔文升灌的,张凤翼却是自己给自己灌的,因为他不敢去湖广送死啊,与其督师福广不利,被崇祯迁怒砍了脑袋,甚至抄家灭族,还不如吃狂吃大黄,拉死算球,这样至少自己是病逝的,不会祸及家人。 吃大黄把自己拉死,有这么猛的人吗? 还真有,这张凤翼历史上真是吃大黄药把自己拉死的! 明末历史上这种奇葩事多了,很多大臣,不知道是为了脱罪,还是为了追随明光宗于九泉之下,都选择了疯狂服用大黄药把自己拉死! 不说别的,光是兵部尚书,就有两个是畏罪吞服大黄药而死,张凤翼是一个,另一个梁廷栋也是畏敌怯战,害怕崇祯迁怒,宰了他还牵连家人,也疯狂吞服大黄药把自己拉死了! 这下崇祯又傻眼了,他专门令御医去探视了一番,这张凤翼是真腹泻不止,拉的就剩下半条命了,当然,张凤翼给出的解释是自己得了风寒,所以腹泻不止,他可不敢说自己是畏罪吞药。 这理由,崇祯还真信,因为他父皇也是得了风寒,腹泻不止,拉死了。 这是官方给出来的解释,当时宫中的情况复杂无比,崇祯还只是个小孩,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是怎么死的。 后面,浙党伙同魏忠贤,欺骗天启,说光宗是得了风寒,腹泻不止,不治身亡,天启信了,崇祯这个小弟弟当然也信了,不然,谋害皇上这么大的罪,那还不得杀的血流成河啊! 这兵部尚书“病了”,五省总督又在前往洛阳解围的路上,怎么办呢? 难道任由反贼占着襄阳,不去管吗? 这个当然是不可能的,崇祯被逼无奈,只得再次向张斌求救,让他想想办法,分出点人马来,暂时去收拾一下反贼。 张斌收到皇上含蓄的旨意,撇嘴笑了笑,随即便将辽东现在兵力的分布一一列到奏折上,给崇祯发了回去,让崇祯看看,这辽东能不能抽调人马。 现在,整个辽东兵力虽然达到了空前的二十多万,但是,要防守的区域也多了,兵力几乎全部散开了。 山海关,蓟州镇边兵加上辽东军总共才一万五千人,这天下第一雄关才这么点人驻守,还能再少吗; 关宁锦防线,五座城池加十余个堡垒总共才三万多人驻守,平均下来,一座城池才五千人,一个堡垒才两千人; 三台子河一线,五座堡垒,总共才两万五千人驻守,每座堡垒也才五千人; 辽河一线,五座堡垒,除了大辽河堡两万,其他每座都是一万,这些堡垒对岸可连着建奴控制区域,随时都有可能面对建奴主力偷袭,这点人已经少的不能再少了; 辽东南部,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将近六百里新收复区域,总共才两万人驻守,他们还要面对五六万建奴大军,这点人也严重不够; 海州城倒是驻扎了八万大军,但是,与其相对的辽阳城可驻扎着二十多万建奴主力,八万大军要抽走一部分,万一建奴疯狂来攻,海州城一丢,后面的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就将直面建奴主力,这里的人敢调走吗? 崇祯一看张斌的奏折,顿时哑口无言,正如张斌所说的那样,除非放弃刚收复的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和金州卫,全面退守辽河一线,不然,辽东还要增加人马,如果还抽调人马,辽东战局随时有可能崩溃! 难道真的放弃刚收复的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和金州卫吗? 当然不可能,好不容易才收复了这点地方,又还给建奴,崇祯怎么可能会下这种旨意! 正当他苦思无法之时,洛阳又传来噩耗,李自成利用洛阳城中安插的奸细,里应外合,将城攻破,福王朱常洵被李自成丢大锅里与几头鹿一起煮了,烹了个什么“福禄宴”! 崇祯收到消息,彻底傻眼了,他亲叔叔都被人给煮了,洛阳城也被反贼给占了,怎么办? 第七卷 第九十五章 夺情 襄阳被反贼攻陷了,洛阳也被反贼攻陷了; 襄王被反贼给杀了,福王也被反贼给杀了; 兵部尚书张凤翼一病不起,五省总督吴振缨畏敌不前,西北五省形势急转直下。 崇祯仿佛明白了,温体仁这家伙靠不住啊,张凤翼和吴振缨这两个家伙更靠不住。 这个时候,他还没空考虑温体仁的问题,因为西北五省形势已经糜烂不堪,不光襄阳和洛阳被反贼攻克,山西和陕西的反贼也日益猖狂,很多州县被反贼劫掠一空,皇室宗亲和地方官员几乎被反贼屠戮殆尽,再不去管,反贼真的要翻天了! 问题,这会儿张斌被陷在辽东动不了,张凤翼和吴振缨又靠不住,怎么办呢? 崇祯冥思苦想了一阵,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者说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前兵部右侍郎杨嗣昌。 杨嗣昌是原三边总督杨鹤的儿子,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历任杭州府学教授、南都国子监博士、户部福建司主事、户部江西司员外郎、户部新饷司郎中等。 他貌似就是个管钱的,崇祯为什么想着他能解决西北五省的危局呢? 别急,这只是天启二年之前杨嗣昌的履历,到天启二年,杨嗣昌见太监魏忠贤渐有擅权之势,朝中忠良正逐渐被其残害,干脆称病请辞,返乡隐居去了! 或许,他认为自己是忠臣贤士,如果留在朝中,迟早要被魏忠贤迫害,或许,他是为了躲避党争,不肯加入楚党与阉党同流合污,天启朝这样的朝臣多如牛毛,凡是认为自己是忠臣的,都不愿跪舔魏忠贤这个奸宦的脚指头,大多都选择了辞官归隐。 杨嗣昌辞官返乡之后并没有闲着,他将自己在户部参与财政管理的经历编为《地官集》,并花钱请人编印成册,流传于世。 吏部是天官,户部是地官,这并不是什么正规的叫法,但是,这种叫法在民间却颇为流行,无他,就因为天官、地官叫起来颇带点神话色彩,崇祯或许正是被这个名字吸引,买了套《地官集》,仔细研读起来。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登基,还不叫崇祯,而叫信王,皇五弟信王朱由检。 崇祯那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当皇帝,因为天启正值壮年,也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只是生出来的皇子都“夭折”了,那时候天启也才二十来岁,还有的是时间,皇子总不可能生一个挂一个,总有能活下来继承大统的,所以,崇祯压根就没想过当皇帝这回事。 他研读杨嗣昌的《地官集》也不是为了当皇帝做准备,而是为了当藩王做准备,因为藩王就藩以后几乎什么都不用干,只要管好自己的钱袋子就行了。 但是,阴差阳错,年方二十二的天启竟然因为一场风寒就挂了,而且真没留下一个子嗣,他这个皇五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继承了大统! 这下杨嗣昌的机会来了,因为崇祯当信王的时候看过他的《地官集》,对他的才能赞不绝口,刚一继位,他便提拔杨嗣昌分巡河南汝州道,加右参政,不久又迁整饬山海关内监军兵备道,崇祯四年又提拔他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山海关和永平府。 崇祯这是在培养自己的班底,如果不出意外,杨嗣昌将一番风顺,慢慢进入朝堂的权力核心。 可是,那时候偏偏就出意外了,因为杨嗣昌的父亲杨鹤被人弹劾,下狱论死。 孝道可是最重要的品德之一,如果你不孝,那当官的资格都没有,杨嗣昌很孝顺,他数次上书,请代父罪。 崇祯自然不可能准,他干脆免了杨鹤的死罪,就判了个发配袁州,而且通过这事,对杨嗣昌更为看重了。 这么个至诚至孝,才能出众的官员,上哪找去啊,很快,杨嗣昌就被提拔为兵部右侍郎。 原本,崇祯剥了张斌兵部尚书的实权就是为了提拔杨嗣昌上位,可惜,恰巧这个时候,杨鹤去世了,杨嗣昌不得不回家丁忧,张凤翼这个才鄙而怯的饭桶才得以上位。 这会儿崇祯实在无人可用了,终于想起了丁忧归家的杨嗣昌,他认为,杨嗣昌肯定能帮他解决西北五省的危局,但是人家正在丁忧,守孝道,怎么办呢? 还有办法,那就是夺情起复,也就是为了国家大事夺去孝亲之情,继续在朝堂任职,以素服办公,不参加吉礼。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万历初年的内阁首辅张居正就曾夺情起复,这才成就了万历中兴,现在,大明或者说崇祯也急需杨嗣昌来破解危局,所以,他一咬牙,直接下旨,令杨嗣昌夺情起复,出任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军务,剿灭西北反贼! 夺情复起这种事情虽然大多是不得已以而为之,但却容易遭人攻击,一般人还真不敢夺情复起,杨嗣昌也不知道是真不敢还是假不敢,反正他是上书推辞了,而且连续上书三次推辞,但崇祯坚决不允,“无奈之下”,杨嗣昌只得结束丁忧,回京赴任。 崇祯这个激动啊,自己最信任的能臣终于来了,西北的危局终于可以破解了! 杨嗣昌刚一回京,他便招其入宫,密议起来。 话说,这会儿西北五省总共才六万可用之兵,反贼多达数十万,而且还攻占了重镇襄阳和洛阳,杨嗣昌真有办法破解此危局吗? 他还真有办法! 不过,他的办法却着实有点操蛋,他给崇祯提出了三条“良策”。 第一、攘外必先安内; 第二,足食然后足兵; 第三、保民方能荡寇。 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就是和建奴和谈,争取让建奴罢兵! 所谓足食然后足兵就是加征剿饷和练饷,疯狂扩军! 至于第三点,那就是屁话,加征剿饷和练饷简直就是要老百姓命,还保个屁的民啊,这话是杨嗣昌用来忽悠崇祯的,只是说出来好听而已。 这也叫良策! 跟建奴和谈那就是与虎谋皮,人家的目标可是夺你的江山,他们能真跟你罢兵休战吗! 加征剿饷和练饷,疯狂扩军,更是饮鸩止渴,老百姓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你竟然还拼命加征税赋,这不逼人家造反嘛! 第三条才是真正的良策,张斌就是这么做的,但是他没在崇祯跟前提,杨嗣昌虽然跟崇祯提了,但是压根就不会这么做,他纯粹是在放屁。 就这两条拙计加一条放屁,崇祯竟然全信了! 他立马下秘旨,令辽东巡抚方一藻派使者与建奴和谈,同时命户部加征剿饷和练饷,田赋每亩加一分,其他盐课、商赋、杂税全部翻倍! 随后,他又将兵部尚书张凤翼和五省总督吴振缨革职查办,擢原兵部右侍郎杨嗣昌出任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军务,负责剿灭反贼。 话说,西北五省总共就六万人马,怎么去剿灭反贼? 这家伙,杨嗣昌一上任,立马下令,山西、陕西、河南、湖广各都司和行都司抽调屯卫,组编新军,每省增兵三万,四省合计增兵十二万! 这简直是穷兵黩武啊,原本二十多万大军朝廷都养不起,这会儿突然又增兵十二万,粮饷从哪里来,还不是从老百姓身上抠,老百姓正是因为穷的活不下去了才造反的,你却用加征税赋的办法来解决老百姓造反的问题,能解决吗?脑子有病啊! 张斌看到京城发来的密报,嗤之以鼻,崇祯这是脑壳进水了,杨嗣昌更是脑壳严重进水了,跟建奴和谈,加征税赋,这是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吗? 这办法看似可行,却存在巨大的隐患,就算短时间内能压住反贼,最终却会令反贼更加猖狂,因为他们的根基就是饥民和流民,加征税赋只会增加饥民和流民,这是在为他们稳固根基,就算他们遭遇暂时的挫败,也能迅速复起。 张斌很想告诉崇祯,这样是剿不灭反贼的,只能让西北局势更加糜烂不堪,但是,他知道,崇祯是头犟驴,一旦认定的事情,你怎么劝都没用,他只能任这两个脑壳进水的人去瞎折腾,如果跳出来反对,很有可能,崇祯一怒之下,会连自己都撸了,到时候,收拾温体仁的大计就彻底泡汤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和谈竟然“成功了”! 皇太极热情的接待了辽东巡抚方一藻派出的密使周元忠,并表示,如果大明愿意逐步撤军,他也将逐步减少辽阳的驻军数量,直到双方兵力都威胁不到对方!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很简单,因为皇太极扛不住了,二十多万大军,看似威猛,消耗却极其巨大。 他手下就有满八旗大军十八万,辽东这屁大个地方原本就养不起这么多军队,要不是他横征暴敛,强取豪夺,根本就凑不齐十八万大军的粮草。 更为要命的是,这会儿他还要养着将近十万蒙八旗兵马和将近五万汉八旗兵马,这些人虽然可以不发饷银,但你得让他们吃饱啊,十多万人的吃喝,他真扛不住啊! 他之所以能组织这么多军队偷袭三台子河,那是因为去年他在大同镇疯狂劫掠了一番,抢了不少银子和粮食,经过这几个月的折腾,这些钱粮早就折腾光了。 他这会儿是在掏老本硬扛啊,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老本就要被吃光了,他带着三十余万大军喝西北风去啊! 这小皇帝的密使简直来的太是时候了,要小皇帝的密使再不来,他都要派出密使去找小皇帝和谈了,大家各退一步,别打了,万事以和为贵,是吧! 他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小皇帝递过来的橄榄枝,同意息兵罢战,并主动将十万蒙八旗大军遣回漠南草原,让他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自己吃自己的去,不要再在他这里混吃混喝了。 崇祯收到消息,高兴的差点蹦起来,他立马下旨,命张斌将辽阳城里的两万川军白杆兵遣到山西平阳府,接受新任五省总督杨嗣昌的调遣。 他这是想向皇太极表明态度,你撤军我就撤军,同时,也是在慢慢剥离张斌手上的兵权,他虽然对温体仁这帮人失望了,但是却不代表他会放弃平衡之道,他这是要用杨嗣昌来压制张斌呢。 这中间,他还自以为是的玩了把策略,他并没有将和谈的事情告诉张斌,反而刻意瞒着张斌,他让辽东巡抚方一藻秘密派使者去跟皇太极和谈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不想瞒着张斌,直接让张斌派人去跟皇太极和谈就行了,何必搞的这么麻烦呢。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试探一下张斌,看张斌有没有反心,会不会跟他玩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如果是其他人接到这莫名其妙的旨意,非气得喷血不可,我这正跟建奴主力对峙呢,你竟然要从我这里抽调人马去剿反贼,万一建奴扑上来疯狂进攻怎么办? 不过,张斌却不会喷血,因为他对这些家伙玩的猫腻了若指掌,崇祯也是天真的可以,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安排人找皇太极秘密和谈,就算他没有曹化淳这个内应,这种事能瞒的了他吗? 崇祯不就是试探自己的忠心吗,好啊,我就好好表表忠心。 他一接到旨意,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令,命马祥麟率两万川军速速赶往山西平阳府,接受五省总督杨嗣昌的调遣。 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啊,崇祯还以为他蒙在鼓里呢,他当然要假装不知,表现的赤胆忠心。 至于皇太极那边,他也不怎么担心,他早将亲卫斥候遍布整个辽阳周边,十万蒙元骑兵和步足一退他就收到消息了,这会儿辽阳城里面总共就不到十五万人马了,他手里还有六万人马,而且还有各类城防火炮数十门,还有虎蹲炮八百门,皇太极就算把十五万人马全带上,冲过来,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崇祯见张斌如此听话,心中对张斌的猜忌果然少了许多,还好,这家伙并没有反心,只是权柄太重,压制压制就可以了。 而皇太极那边见明军果然撤兵了,立马毫不犹豫的遣散了辽阳城里的两万汉八旗步卒,这些人可不能吃干饭,不打仗的时候还是要干活的,跟大明的屯卫差不多,这会儿既然“息兵罢战”了,还是赶紧让他们回去种地吧,省得在这浪费他粮食。 崇祯收到消息,又令张斌将一万戚家军遣往平阳,以示诚意。 皇太极见状,干脆率六万满八旗骑兵回了沈阳,辽阳就留下六万重甲步兵防守。 这下,真没什么危险了,崇祯收到消息,即刻下旨,令张斌回京复命,令卢象升率天雄军前往平阳接受杨嗣昌调派,海州城就交给孙传庭和其手下的四万秦军驻守。 这场辽东大战就这么结束了,接下来,张斌还要面对一场朝堂大战,这场大战结局会如何呢? 本章完,请看下章分解。 第七卷 第九十六章 温体仁下台 张斌回京了,这次他表现的相当温良恭顺,崇祯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拖延,收到旨意立马执行,一点都不拖沓。 崇祯下旨把川军调走,他就把川军调走; 崇祯下旨把戚家军调走,他就把戚家军调走; 崇祯下旨把天雄军调走,他就把天雄军调走; 崇祯下旨让他回京复命,他收到旨意就走; 他没有以建奴凶猛为借口故意拖延,更没有问为什么;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个白痴一般,任凭崇祯摆布着。 这表现,妥妥的忠臣啊! 崇祯真被这一手给糊弄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张斌已经识破了他那幼稚的“试探之计”,他只感觉,这张斌,不错啊,蛮听话的嘛! 他对张斌的猜忌也因此慢慢变淡了,甚至他还破天荒的派出内阁大学士徐光启前往京城东边的朝阳门外迎接张斌凯旋而归。 此时,正是太阳初升之时,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格外的舒服,张斌看到朝阳门外迎接自己的队伍,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近了,近了,徐光启那同样带着微笑的脸庞慢慢变得清晰,他缓缓抬起手来,对着后面朗声道:“减速,准备下马,不要在徐大人面前失了礼节。” 其实,他昨天傍晚就赶到通州了,为了配合崇祯给他预备的欢迎仪式,他只能忍着对家人的想念在距离京城不到五十里的通州休息了一个晚上。 崇祯一直把徐光启看成一个值得信赖的亲信大臣,因为徐光启不结党、不营私,不争权,不夺利,貌似一心扑在著书立说上,从不过问朝政,殊不知,他才是张斌最重要的盟友之一,而且还是张斌一党的创始人之一,他们早就结党了! 两人见面,自是欢喜无比,一阵繁文礼节过后,徐光启忍不住提点道:“双全,听闻你每次作战都要亲自领军上场,而且每次都挑最危险的地方,这样可不好,现在建奴也有火炮了,一不小心伤到了,那可不得了,大明像你这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统帅可不好找,你要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大明来说简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啊!” 张斌知道,徐光启是真担心他,害怕他出什么意外。 他连忙拱手道:“徐大人请放心,我小心着呢,从不进入敌人火炮攻击范围,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光启摇头苦笑道:“你啊,应该多学学人家杨大人,他虽身在京城,不照样把西北五省的剿贼大计安排的妥妥当当,皇上都夸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哪像你,每次都亲自领兵上战场,你又不是武将,上去干嘛。” 这意思是提醒张斌,小心杨嗣昌这小子啊,这小子正得皇上恩宠呢,而且他还老呆在京城不走,肯定是有什么图谋。 这个张斌也早收到了密报,杨嗣昌这小子上任五省总督之后并没有亲临西北五省领军与反贼作战,反而他整出个什么五省总理,让原福广总督熊文灿替他去领兵打仗,他自己却在京城跟吏部尚书薛国观勾勾搭搭,貌似在图谋什么。 或许,他正在培植势力,准备跟自己抗衡吧,人家那是奉旨拉帮结派,这个还真羡慕不来,张斌不由摇头洒笑道:“杨大人深谋远虑,我可比不了,走吧,要不我们回去再叙。” 徐光启闻言,不由恍然一笑,他这也是关心则乱,前来迎接张斌的可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官员在场呢,老拉着张斌打哑谜,的确不好,他连忙一拍额头,自嘲道:“你看我这记性,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皇上正在宫里等着呢,走,我们先回去。” 说罢,他带头往前面第一辆马车走去,其他官员也纷纷拱手示意,然后走向自己的马车。 这里离皇城可不近,所以前来迎接的官员连轿子都没坐,全部坐的马车,崇祯派来的锦衣卫仪仗队也全部骑着战马。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了朝阳门,穿过朝阳门大街,又往南一转,经过东四牌楼南街和东单牌楼北街,又转到东长安街上,足足耗了将近两刻钟时间才来到长安左门。 一众随行的官员到了这里,纷纷拱手告辞,回各自的衙门去了,而张斌则跟张差和赵如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先在这里候着,这才跟着徐光启进了皇城。 他这次回来可不光带着两队亲卫,连洪承畴他也一起带回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用囚车拉着洪承畴游街示众,而是带了辆马车,把洪承畴绑里面,并让一个亲卫在上面看着,这家伙还算上路,张斌也懒得折腾他了,还是折腾温体仁要紧。 这会儿一众随行官员都走了,徐光启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双全,你可要小心点,温体仁多次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你私自拿下蓟辽督师洪承畴是为了排除异己,抢夺兵权,皇上找你过去,可能主要就是想问这事。” 这些张斌自然也早就知道了,温体仁趁自己不在京城跑崇祯面前搬弄是非,想打自己个措手不及,殊不知,这事正是他对付这个大奸贼的杀手锏。 他也准备给温体仁来个措手不及,就是不知道到底谁会措手不及啊。 张斌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嘿嘿一笑,随即阴阴的道:“放心吧,我早就知道了,温体仁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徐光启对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还真不是很懂,他只能摇头叹息一声,带着张斌往前走去。 很快,他们便一起来到了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徐光启很识趣的拱手告退了,书房就剩下崇祯和张斌两人。 崇祯对张斌是好一通夸奖,张斌则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好一阵谦虚,两人貌似亲切的很,但是,这种亲切却如同隔了两层面具一般,显得那么的难以触及。 崇祯虽然对张斌的猜忌淡了,但却害怕张斌权势太盛,把自己给架空了,所以,一直小心的提防着张斌。 而张斌也早已对崇祯心冷了,在这么个昏君手底下干活,真他吗心累。 他甚至在想,这家伙要是能像历史上那样,自己上吊死了就好了,省得一天天的在这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光听些乱七八糟的鬼话,搞的整个大明一团糟。 这会儿敢在心里咒皇上死的,估计也就他这么个穿越而来的奇葩了,不过,他也清楚,有自己在,李自成是不可能打到京城来了,想崇祯去上吊,貌似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将就在这昏君手底下过活了。 好在忽悠崇祯并不是奸臣的专利,像他这样的“忠臣”,只要拉的下脸,照样能忽悠的崇祯团团转。 崇祯自然不知道张斌在心里嘀咕些什么,他耐着性子夸了张斌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双全,你说洪承畴桀骜不驯,将其拿下了,这会儿洪承畴人呢?” 张斌装出满脸古怪的表情,尴尬的拱手道:“这个,皇上,微臣一直忙于辽东战事,忘了命人把洪承畴押解回京城问罪了,请皇上恕罪。这次微臣回京,顺带把他也押解回来了,他这会儿就在皇城外面等候发落呢。” 崇祯看张斌这尴尬的样子,还以为张斌是做贼心虚呢,他不禁又起了疑心,这家伙,一句桀骜不驯就把个蓟辽督师给拿下了,还要治人家的罪,他不会真是在排除异己吧! 想到这里,他试探道:“要光是一两次没按你的命令行事就算了,洪承畴好歹也是蓟辽督师,辽东正好需要人坐镇呢,要不把他放回去吧。” 他当然不是真想把洪承畴放回去继续当蓟辽督师,他这纯粹是在试探张斌的反应呢。 果然,张斌闻言,立马大惊失色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嗯?”,崇祯这翻脸就跟翻书一样,刚刚他还在微笑呢,这会儿脸就板起来了,张斌这家伙,还真在排除异己! 他冷冷的问道:“为什么不行啊?” 张斌连忙从怀疑掏出一张供状,恭敬的递到崇祯面前,老老实实的道:“洪承畴或许是被微臣关的久了,冷静了思索了很久,竟然良心发现,招供了一些东西,这里面涉及到前蓟辽督师袁崇焕袁大人和现任内阁首辅温体仁温大人,微臣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才把他带回京城,听候皇上发落。” “噢!”,崇祯不由好奇的接过供状看起来,看着看着,他脸色慢慢沉下来。 这洪承畴好歹是进士出身,而且还是二甲前列,文采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在他的刻意描绘下,温体仁简直成了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他不但将陷害袁崇焕的责任全部推脱到温体仁身上,还用吴振缨出任三边总督的例子,侧面印证了温体仁结党营私,把持朝政,为抢夺兵权不惜陷害忠良的事实。 当然,温体仁本来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只是崇祯不知道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他甚至还有点不敢相信,他看完供状,想了想,随即沉着脸,冷冷的问道:“这真是洪承畴招供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洪承畴招供的那些事都是他自己干的,温体仁并没有像洪承畴说的那样,一步一步指挥着洪承畴陷害袁崇焕,不过,必须让它变成都是温体仁指使的,不然,崇祯怎么会收拾温体仁! 张斌连忙拱手道:“回皇上,微臣已经问过很多辽东军将领了,洪承畴说的的确是真的,当初袁崇焕想用火炮与海州城里的建奴守军对轰,以迅速拿下海州城,洪承畴受了温体仁的指使,故意拖延时间,挨了将近一个月才将火炮送到海州城外,以致袁崇焕错过了拿下海州城的良机,被皇太极集结人马疯狂反扑,不得不撤退。而且,洪承畴还受了温体仁的指使,将海州城东面二十门火炮全拆了,以致袁崇焕推到辽河东岸以后,没有火炮支援,这才被建奴杀得损失惨重。皇上,大辽河堡离海州城才五十余里,就算爬过去也不用一个月啊,而且大辽河堡总共有五十门火炮,洪承畴完全没必要把东面二十门全拆了啊!” 崇祯闻言,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没想到啊没想到,温体仁竟然真是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自己竟然对他言听计从,让他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首辅! 一众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填满了他的脑海,竟然敢如此欺骗朕,竟然敢如此欺骗朕,温体仁,你这个奸贼! 他气得把罪状往桌子上一拍,怒吼道:“传温体仁前来觐见!” 外面曹化淳道了声遵旨,阴阴的去了,他就如同上次对待谢升一样,一言不发,装哑巴,让温体仁摸不着头脑。 这下,温体仁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他看到淡定的站在那里的张斌和满面铁青的崇祯时立马就明白了,张斌正告自己“黑状”呢,皇上貌似还相信了,这下麻烦大了。 他强装淡定,趴下来恭敬的行了一番君臣之礼,崇祯却起都不让他起来,直接冷冷的问道:“你是不是让洪承畴陷害袁崇焕,好夺了袁崇焕的兵权?” 这事怎么能认,温体仁连连摇头道:“没有啊,皇上,您不要听信某些人胡说八道啊,微臣冤枉啊!” 冤枉吗? 崇祯继续冷冷的道:“洪承畴这会儿就在宫外,要不要朕传他进来跟你对质啊?” 温体仁闻言,脸色大变,原来是洪承畴招了,这下真是麻烦大了。 他还在那里苦思对策了,张斌突然开口道:“你还想欺瞒皇上到什么时候,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闵洪学和闵梦得的老家离你老家就十余里,你们两家是世交;唐世济、张捷、史范、王应熊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唐世济陷害毕自严毕大人就是你指使的,张捷和史范去福广贪腐也是你指使的,王应熊在京察大计中帮你排除了多少异己,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还有钱象坤就是你的门生,对你言听计从,你浙党全盛的时候真是权倾朝野啊!” 崇祯闻言,终于爆发了,他站起来怒喝道:“还有一个吴振缨,就是你小舅子,你还举贤不避亲,你还没有结党营私!” 这下,温体仁真被张斌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么多事,温体仁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啊,这会儿他只感觉脑袋里面乱糟糟的,都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趴在那里支支吾吾道:“这,这,这。” 还这什么这,你还想愚弄朕吗! 崇祯直接怒吼道:“来人,把这个奸贼给朕拿下,打入诏狱,仔细审问,看他到底干了多少祸国殃民的事!” 第七卷 第九十七章 首辅落谁家 内阁首辅温体仁被皇上打入诏狱,大明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这无异于一场官场大地震,因为有明一朝,自有内阁首辅这个职位以来,还从来没有哪个内阁首辅被皇帝打入诏狱,一般都是年老致仕,间或有一些遭受降职处罚的,就算是犯了天大的罪,最多也就是罢官削籍而已。 像嘉靖朝有名的奸相严嵩,也不过是罢官削籍。 现在,温体仁竟然被皇上打入诏狱,他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啊? 朝堂官员或多或少都知道,温体仁不是个好东西,但是,他到底坏到什么程度还真没几个人清楚。 皇上如此严惩一个内阁首辅,的确把所有朝堂官员给镇住了,有的为之惊骇莫名,有的为之惶恐不安,有的为之目瞪口呆,当然,也有拍手称快的,这些基本上都是被温体仁迫害过的。 崇祯并没让朝堂官员等多久,没过几天,他便公布了温体仁的罪状,这家伙,好长一串啊,而且,每条罪状后面都带有详细的说明。 比如,欺君罔上,胆大妄为,这一点毋庸置疑,温体仁的特长就是欺君,他在崇祯跟前就没说过几句真话,这种事随便翻翻就能翻出一箩筐来。 又比如,结党营私,任人唯亲,这一点也是很明显的,像闵洪学、闵梦得、唐世济、张捷、史范、王应熊、吴振缨、喻安性等等,他提拔起来的浙党官员加一起足可组个小朝廷了。 再比如,迫害忠良,祸国殃民,被他祸害过的忠良多了,像曹于汴、毕自严、袁崇焕等等,不知凡几。 还有什么贪赃枉法、夺人家产、害人性命等等,这些足以让一般官员杀头的罪名对他来说,那都不算什么了。 像温体仁这么一个大奸臣,有明一朝能跟他比的还真没几个,不过,历史上他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因为那时候崇祯刚发现他结党营私,他便主动请辞了,崇祯那时候正被建奴和反贼搞的焦头烂额,压根就没空搭理他,顺势就准了他的辞呈,所以,才让他逃过一劫。 这会儿,他可就没这么走运了,张斌早就在收集他的罪状了,崇祯一发飙将其拿下,张斌便让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将他的罪状一股脑全部呈了上去。 崇祯之所以能这么快公布温体仁的罪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只要令人核查了一下就行了,这些罪状都确有其事,核查起来并不是很难,所以他的动作才这么快。 这么一个大奸臣,该怎么处置呢? 崇祯倒没他老祖宗朱元璋那么凶残,动不动就株连九族,一杀就是一大片,他一般都只严惩主犯,其他相关人等他都不会做太严厉的惩罚。 所以,他对温体仁一案最后做出的处罚只是将首犯温体仁斩首示众、家产充公、家人戎边、余党皆罢官削籍。 温体仁的余党有多少,这个还真不好界定,不能说浙江籍官员就一定是浙党,比如张斌的亲信,现任礼部尚书蔡善继就是浙江乌程人,跟温体仁一个地方的,但是,他妥妥不是浙党;又比如温体仁的亲信,原吏部尚书内阁大学士王应熊就是四川巴县人,压根就不是浙江的,但是,他却是妥妥的浙党。 浙党的清查暂且不论,有一件事却是当务之急,因为温体仁是内阁首辅,他这一落马,内阁大学士也出缺了,内阁首辅也没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再加上被他牵连罢官的内阁次辅钱象坤,内阁一下就缺了两个人,而且缺的还是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 这两个人可不能缺,因为他们负责着奏折的票拟,一天四五百份奏折,如果没人组织票拟,那崇祯可就要累死了,因为他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奏折他更是从没有积压过,哪怕不睡觉,也要把当天的奏折批示完,如果奏折上没有票拟,他每份奏折都得仔细看一遍,再考虑一番,然后再做出批示,那他就是不睡觉也批不完了,因为一天最少有四五百份奏折啊! 温体仁论罪这几天,是徐光启暂代着首辅之职,“组织”张斌和黄承昊两个内阁大学士写票拟,三个人是从早忙到晚,才堪堪把票拟写完,崇祯再做出批示,基本上就不用睡觉了,因为徐光启他们票拟最晚一批要到晚上亥时左右才能写完票拟送给他啊,他再做出批示,基本上就快要到早朝时间了。 这样搞了几天,不但崇祯累的不行了,就连徐光启、张斌和黄承昊都累的不行了,增补内阁大学士,确定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人选是势在必行了,不然,这么搞下去,非得把人累趴下不可。 于是乎,刚草草处置完温体仁一案,崇祯便宣布,组织廷推,增补内阁大学士,确定内阁首辅和内阁次辅人选。 这下,朝堂上下又变得有些诡异了,因为按以往的惯例,当内阁出缺的时候,一般都由礼部尚书和礼部左侍郎顺位增补,但是,大部分朝臣都知道,礼部尚书蔡善继和礼部左侍郎陈子壮都是张斌的人,这两个人一天顺势入阁,张斌岂不要把持内阁了,除了个不问朝政的徐光启,其他都是他的人啊! 这点崇祯自然也心知肚明,他会让张斌顺利把持内阁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宣布完廷推阁臣之事后,便命人将徐光启招到御书房之中。 这会儿大家都很忙,一天有那么多奏折要处理呢,崇祯也没啰嗦,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直接了当道:“子先,明天还是要麻烦你帮朕个忙。” 徐光启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当然知道皇上要他帮什么忙,因为明天早朝廷推阁臣啊! 皇上这是有了自己的人选,让他来推举啊,他可以肯定不是蔡善继和陈子壮,因为蔡善继和陈子壮压根就不需要他推举,张斌和黄承昊肯定会推举,这点,他明白,崇祯也明白。 怎么办呢? 我也是张斌一党的人好不好,皇上,您这不是难为人吗! 当然,他可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崇祯,他只能装出忠心耿耿的模样,“毫不犹豫”的道:“为皇上办事,是微臣的本分,不敢说帮忙二字,但请皇上吩咐。” 崇祯点了点头,郑重的道:“子先,你也知道,蔡善继和陈子壮都曾在张斌手下任职,他们虽然不一定结党营私,但是,张斌毕竟曾经是他们的上官,如果张斌让他们办什么事,他们肯定不好回绝,再加上你又是不问世事的性子,要是让他们两个都入阁,那内阁差不多就要成为张斌的一言堂了。这样肯定不行,所以,明天廷推的时候,你推举一下兵部尚书杨嗣昌和吏部尚书薛国观,至于内阁首辅,你先辛苦一下,担起此重任吧。” 徐光启这个晕啊,皇上这简直要把他架火上烤啊,要张斌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非弄死他不可,推举跟他不对付的人入阁,还夺了他内阁首辅的位置,这不是故意气人家吗! 还好,他知道张斌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相反,眼前这个皇上才有点小肚鸡肠,你要是敢违背其意愿,分分钟跟你唱变脸。 徐光启无奈之下,只能拱手应道:“微臣遵旨。” 这事,真他娘的操蛋啊,连徐光启这样的鸿儒都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他满心无奈的从御书房走出来,那脚步都有点犹豫了,这事怎么跟张斌说啊,他甚至都有点不好意思回内阁,不好意思面对张斌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充满了无奈,这杨嗣昌和薛国观他必须得推,这首辅他必须得当,这内阁他还必须得回,这张斌他也必须面对。 事已至此,再无奈也无用,还是赶紧找张斌商议商议吧。 想到这里,他又加快了步伐,疾步往内阁值房走去。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在皇宫之中,就在内阁值房与张斌商议自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隔墙有耳,内阁可不止他们三个,还有很多打杂的呢,万一被有心人发现了,他们就完了。 不过,跟张斌说几句话的机会还是有的,他回到内阁值房之后,便随手拿起一叠奏折,向张斌的值房走去。 一般这奏折都是由杂役太监去送的,他只要招招手就行了,当然,他也可以亲自去送,人坐久了,想起来活动活动是很正常的,他要一天坐那里一动不动,从早坐到晚,拿着奏折写个没完,那才叫不正常,所以,他经常亲自拿着奏折去张斌又或者黄承昊的书房跟他们寒暄几句,这点倒不会有人怀疑。 张斌这会儿正坐在那里沉思呢,因为刚下早朝徐光启就被皇上叫去了,这奏折还没发下来,趁这点时间,他正好想想廷推的事情。 这次廷推还真是有点麻烦啊,朝堂之上诡异的气氛他也发现了,蔡善继和陈子壮摆明了都是他的人啊,把这两人都推入阁,其他人会怎么看,崇祯又会怎么想? 还有,内阁首辅之位,自己真能坐上去吗,如果坐上去,引起了崇祯的反感,反而得不偿失啊! 怎么办呢? 正当他皱眉苦思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徐光启的声音:“双全,有空吗?” 这就是句废话,就算人没空也不会不搭理他啊,他只是告诉张斌,他来了。 张斌闻言,连忙起身,疾步上前打开房门,客气道:“徐大人,您来了啊,请进,请进。” 他们明明是熟的不能再熟的熟人,是“同党”,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这事不能让崇祯知道,如果崇祯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表面上,他们装的跟正常的同僚一样,不是很亲近,也不是很疏远。 徐光启微笑着点了点头,拿着奏折走进书房,嘴里还自嘲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这站了一早上,腿都有点麻了,坐都坐不下去。” 张斌顺手把房门一关,跟上去关切道:“徐大人,身体要紧啊,要不明天廷推完了,您跟皇上告个假,休息几天吧。” 这话都是说给别人听的,张斌一凑上去,徐光启便低声在他耳边道:“双全,晚上去我那里一趟,有要事相商,关于明天廷推的。” 张斌闻言一愣,看样子,崇祯应该是找徐光启去说廷推的事情了,这个昏君,又出了什么昏招呢? 他不好在这里问徐光启,因为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说的清楚的,这会儿内阁总共就三个人,一天到晚处理奏折都忙不赢,两个人窝这里不处理奏折,密议半天,肯定会引起人怀疑,他只能点头轻声道:“好。” 这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亥时左右,他们才将奏折处理完,天都乌漆嘛黑了,张斌也累的不行了,但是,他还不能休息,一回到府邸,他便招呼张差带了几个人,一起换上夜行衣,往徐光启府邸摸去。 徐光启的府邸也在西长安街附近,离他的府邸倒不是很远,不到一刻钟,他便在张差等人的协助下翻入徐光启的府邸,这会儿府邸中其他房间的灯都熄了,唯有书房的灯还亮着,而且还有几扇窗户打开在那里。 张斌一跃翻进书房,徐光启正坐客座主位上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呢。 他顺着徐光启的手势坐到其旁边,这才揭下蒙面巾,开口问道:“子先兄,怎么了,皇上是不是已经确定阁臣人选了?” 徐光启尴尬的点头道:“是啊,皇上让我推举兵部尚书杨嗣昌和吏部尚书薛国观入阁,而且还让我出任内阁首辅。双全,怎么办啊,要不我明天托病不去?” 这事整的,真是操蛋啊,崇祯就喜欢自作聪明。 其实,他已经考虑过了,实在不行就让出一个内阁大学士的名额来,自己这边只推举蔡善继入阁,以免引起崇祯的反感,没想到,这崇祯,两个名额都要,而且还要推举薛国观这个阉党余孽入阁,他吗还能更操蛋一点吗! 张斌皱眉沉思了一阵,只能无奈的叹息道:“算了,就这样吧,你也别冒险装病了,就按皇上的意思来吧。” “啊!”,徐光启闻言,不由轻呼道:“那薛国观可是阉党余孽,真推他入阁吗?还有,我来当这个内阁首辅不合适吧!“ 张斌还是摇头叹息道:“皇上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跟他对着干,不然会适得其反。薛国观这是找死,他以为傍上杨嗣昌就没事了吗,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再收拾他就行了。至于内阁首辅,你当我当不是一样的吗,就是怕皇上是想让杨嗣昌接班啊,因为他刚入阁,还没有当首辅的资历,如果过个一两年,他资历到了,皇上恐怕会推他上位啊,这才是最麻烦的。” 徐光启已经七十多了,要不是张斌让药圣李家人给他精心调理,这会儿他恐怕都挂了,这内阁首辅他肯定是当不了多长时间的,怎么接下他的班才是这会儿该考虑的问题,两人又密议了一阵,张斌这才告辞而去。 第二天一早,廷推阁臣,奇事出现了,竟然只有内阁大学士徐光启一个人出来推举兵部尚书杨嗣昌和吏部尚书薛国观,张斌没动静,黄承昊也没动静,甚至六部尚书都没一个开口的,杨嗣昌和薛国观就这么顺利入阁了! 紧接着,杨嗣昌便投桃报李,推举徐光启为内阁首辅,这时候,张斌竟然也没出来争,只是最后推选内阁次辅的时候,黄承昊出来推举了一下张斌。 崇祯这会儿也是云里雾里,张斌竟然什么都不争,这内阁次辅,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不给张斌了! 张斌当然不是不争,他只是不想摆明了跟崇祯争而已,毕竟崇祯是皇上,摆明了跟他争是没好果子吃的,至于暗地里会怎么样,本卷终,请看下卷分解。 第八卷 第一章 疯狂的阁部 杨嗣昌是很疯狂一个人,做起事来根本就不计后果,只要他认为是对的,哪怕所有朝臣都反对,他都会一意孤行,干下去。 像他提出的议和之举,历史上,有很多朝臣反对,这其中就包括卢象升和孙传庭,结果,他的疯狂体现出来了。 他联合薛国观和高起潜暗害卢象升,逼的卢象升率几千人跟数万清军主力决战,他们却率十多万大军在几十里外看着,就是不去救,害得卢象升力战而亡。 他在崇祯面前进谗言,污蔑孙传庭,气得孙传庭双耳失聪,后面孙传庭因病告休却他污蔑成装病推脱,以致崇祯怒而将孙传庭囚禁,直到他死都没放出来。 或许,他认为他能拯救大明,所以,不顾一切阻扰,就是固执己见,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没能拯救大明,反而把真正能拯救大明的卢象升和孙传庭都害死了! 这点,他跟崇祯真的很像,都是犟的跟驴一样,都是刚愎自用,都认为自己能拯救大明,最后却把事情搞的一团糟。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崇祯才把他引为知己。 崇祯对他那是真的信任,直到他督师身死,反贼猖狂到无法收拾的程度,崇祯还在群臣面前为他说话,不准群臣“污蔑”他! 可以说,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同样疯狂无比。 这对疯狂的君臣,疯狂的折腾着气息奄奄的大明,最后,杨嗣昌吓死了,崇祯上吊死了,大明也被他们折腾的亡国了! 当然这些都是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现在,张斌来了,他们想要折腾的大明亡国都难。 这个时候杨嗣昌的疯狂已经初现端倪,他父亲罢官削籍,入狱论死就是阉党余孽害的,这个时候,他为了掌权,竟然跟阉党余孽薛国观合作! 他不孝顺吗?不,他很孝顺,他都愿意为自己的父亲替罪去死,足见他是很孝顺的。 但是,这么孝顺一个人,竟然跟陷害他父亲的阉党余孽合作,不得不说,他真的很疯狂。 这疯狂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更疯狂的想法,他之所以这么急着掌权,就是想展开他“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贼计划。 他提出攘外必先安内,不惜与建奴和谈,也是为了能腾出兵力来执行这个计划。 他提出足食然后足兵,疯狂加征税赋,还是为了能征召更多兵力来实施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也相当的疯狂,所谓四正就是陕西、河南、湖广、凤阳这些农民军的主要活动区域,所谓六隅就是四正旁边的榆林、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的六个区域,所谓十面张网就是设置十个巡抚,对农民军进行围追堵截,最后由五省总督和五省总理率军去剿灭农民军主力。 这个计划耗费的人力物力之巨,堪称恐怖,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大明能够负担的起的,但是,杨嗣昌向崇祯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崇祯却是拍案叫绝。 因为杨嗣昌说:“下三个月苦工夫,就能了了这十年不结之局!” 三个月就剿灭遍布西北的农民军,比当初袁崇焕提出的五年平辽还要疯狂,他也真敢吹,崇祯也真敢信! 当然,他所说的三个月并不是从上任兵部尚书五省总督开始计算,他认为,夏秋两季是农民军最活跃的时候,这个时候农民军一般都会到处乱窜,不利于围剿,而春冬两季,天寒地冻,农民军一般都会找个地方窝着,正是围剿的良机,所以,他把崇祯九年的十二月和崇祯十年的一月、二月作为围剿之期,要在这三个月内剿灭所有反贼! 这会儿还不到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自然不是围剿的良机,不过,却是筹备的好时机,于是乎,崇祯、杨嗣昌、薛国观三个人紧锣密鼓的筹备开了,又是疯狂加征税赋、又是疯狂扩军,又是疯狂任免各地巡抚,忙的不亦乐乎。 这三个人,一个皇帝,一个兵部尚书加内阁大学士,一个吏部尚书加内阁大学士,兵部、吏部皆在其掌控,官员、将领任其提拔任免,着实方便。 五省总督这个早就已经确认,就是杨嗣昌本人;五省总理也已经确认,就是原福广总督熊文灿;至于领兵将领,他们竟然选择了这会儿还名不见经传的左良玉。 左良玉这个人真不好怎么形容,他也是相当复杂一个人,他出身于辽东军,却因率辽东右车营参加宁远兵变而被革职,后面他又受到东林党人侯恂的提拔,官至副将。 应该说在这一时期,他的表现还算是中规中矩的,而且在与建奴和反贼的战斗中都表现的比较出色,但是,他是那种典型的得志便猖狂型,不让他得志,不让他手握兵权还没事,一旦让他得志,让他手握兵权,他便会拥兵自重,不听号令! 崇祯和杨嗣昌当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为什么选择左良玉也不得而知,总之,这两个疯子发起疯来,谁都挡不住。 这个时候,张斌相当的无奈,虽然六部尚书里面他占了四个,虽然都察院在他的掌控之中,虽然内阁之中他占据优势,但是,他却不能阻止这两个疯子,因为这是个皇权至上的社会,跟皇权对抗,那是找死,除非,他想像魏忠贤那样,当个只手遮天的大奸贼,又或者像曹操那样,当个架空皇帝的枭雄。 但是,这两个人,他都不想学,因为那都不是救国之道,而是亡国之道,就算能爽快一时,最终结局都会很惨,就算他不遭报应,他的子孙后代也要遭报应。 像魏忠贤,天启朝那叫一个权势熏天啊,谁不服,就杀谁,想怎么杀怎么杀,想怎么虐怎么虐,爽的一塌糊涂,最后,他甚至疯狂的连天启都干掉了。 结果又如何呢,崇祯一上位,他就完蛋了,其实,就算崇祯不上位,他阴谋得逞,李代桃僵,扶持魏家血脉上位,他也得完蛋。 因为他不讲一点规矩,谁不服,就杀谁,而且手段残忍至极,杀来杀去朝堂上下就剩下一帮摄于他淫威之下的应声虫了,建奴来了谁去抵挡,农民军起来了谁去剿灭,靠他的流氓手段吗? 他这手段对付文人可以,对付比他更不讲道理的建奴和农民军,人家抬手就是一刀,你跟谁耍流氓呢,砍不死你丫的! 像曹操,他自己是没遭报应,甚至他儿子都篡汉自立,称帝了,结果又如何呢,你能坏规矩,人家就不能坏规矩吗,天下还不是被司马氏给夺去了,他们都不讲规矩,乱搞一气,最后造成了史上最大的浩劫,中原汉民几乎因之灭绝。 所以,必须讲规矩,一旦没了规矩,天下就会大乱,到时候,日子还没现在好过呢。 怎么跟脑子有病的人讲规矩呢? 这个问题,好像无解,但张斌却隐隐找到了解决之道,那就是将这个疯子送进“疯人院”! 太子已经八岁了,按虚岁算,那就是九岁了,再过六年,他就成年了,或许,那时候,可以让他取代崇祯,继位登基! 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唐太宗李世民不就来了个玄武门之变,将李建成干掉了,将唐高宗李渊给软禁了,继位登基为帝,开创了贞观盛世。 太子朱慈烺或许不会玩玄武门之变,但是,自己可以帮他玩啊! 算算时间,也就六年了,有自己在,大明撑六年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要辽东不出事,西北五省,随崇祯和杨嗣昌怎么折腾,他们好歹是想剿灭反贼,而不是想培养反贼,总能起到点抑制作用,六年时间,反贼照样翻不了天。 张斌暗自定下策略之后,便不再去管崇祯和杨嗣昌这两个疯子了,而是一心扑在太子的教导上,这两个疯子,随他们去折腾吧,反贼反反复复也好,正好将那帮蛀虫一般的皇室宗亲好好清理几遍,让大明丢下这个沉重的包袱! 他对于太子的教导真是上心了,为此,他还专门研究了一下历朝历代的皇帝,他发现,文采出众的皇帝,不一定能成为明君。 像南唐后主李煜,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文均有一定的造诣,尤以词的成就最高,说他是大文豪,一点都不为过,但是,南唐却在他的治理下亡国了! 所以,后世总结,给出一句评价,作为皇帝,他是个笑话,作为诗人,他是个神话! 还有宋徽宗赵佶,历史上有名的书法大家,画家,文采那也是相当出众的,但是,北宋却在他的治理下差点亡国了! 所以,后世总结,给出一句评价,本是书画艺术家,奈何生在帝王家! 反观那些开国皇帝,大多都是开创盛世的明君,为什么呢? 他们的文采大多并不出众,罕有能吟诗作对,出口成章的,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来自民间,看透了世间百态,知道民间疾苦。 简单来说,就是他们精于人情世故,情商高,知道怎么把国家治理好,。 张斌研究透了这个以后,便开始改变对太子朱慈烺的教导方法,在叫他读书识字的同时,重点教他做人。 具体点说,就是三天两头带着他出宫去玩! 这会儿他对奏折的处理越来越有心得了,再加上内阁已经满员,每人每天大概也就处理一百来份奏折,他基本上半天时间就能处理完了,剩下的半天时间,他大多在考虑怎么提高太子的情商,或者干脆带太子出宫,现场教导。 这情商教育简单说起来就是多走多看,多与人相处。 张斌定下周密的计划,慢慢放开太子的活动范围。 一开始,他只是带着太子在自己府邸和后花园转转,让他看看亲卫的生活,看看丫鬟老妈子的生活,并试着和这些人接触,跟他们相处。 这还是他府邸范围,安全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张香和张洋两姐弟跟这些人也很熟,所以,小太子朱慈烺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反而对这些下层人的生活充满了好奇。 随后,张斌又将太子带到自己父母那里,让他感受一下浓浓的亲情,这一下,可真把张成德和黄氏激动坏了,皇太子啊,这以后可是要当皇上的人,他们还没见过真的皇上呢! 这环境对小太子朱慈烺来说就有点陌生了,不过,好歹是师傅的父母,而且对他还相当的宠爱,他还是没有什么不适感,去了几次之后,他甚至跟着张香和张洋叫起爷爷奶奶来。 紧接着,张斌又将太子带到自己府邸周围的亲卫家里,什么匠户、商户、镖师、苦力等等,各种类型的家庭都让他仔细看看。 这会儿因为生活基本稳定了,再加上张斌慷慨的资助,大多亲卫都已经成家了,有很多亲卫家里的小孩甚至都会满地跑了,一看到小太子朱慈烺和张香他们就哥哥姐姐的叫,那感觉,朱慈烺甚至觉得自己仿佛瞬间就长大了。 最后就是去京城普通百姓家里做客了,这些都是李定国他们暗中联系好的,又有亲卫扮成平民百姓的模样团团护住,安全上也没多大问题。 不过,一开始朱慈烺还是有点心慌慌的,因为他明显感受到了平民百姓对他的陌生感,他对人家同样陌生啊,而且张斌并没有暴露他太子的身份,只是伪装成普通富家子弟,而且去的基本上都是比较贫困的老百姓家里,给人送点粮食又或者食盐等生活物资,人家对他们是有感激之情,但是,却没有对他这个太子的崇敬之意,他刚开始还真有点不适应。 还好,走的多了,看的多了,他慢慢也适应了,这时候,他不再那么天真烂漫,貌似多了那么一丝成熟之感。 张斌又不问朝政了,天天除了处理奏折就是教导太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崇祯对此还是比较欣慰的,张斌能这么识趣就好,省得他担心这家伙权柄太重,权欲太重,威胁到自己的皇权。 疯狂的杨阁部,杨嗣昌一开始对张斌也是充满警惕的,因为满朝文武,真正能稳压他一头的就是张斌。 但是,后面一看张斌的表现,他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他只是暗暗在心里道:“小子,不来惹我最好,敢来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八卷 第二章 疯狂的计划 杨嗣昌虽然很疯狂,但他对崇祯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他行为虽然有点偏激,但他的确是想剿灭贼寇,重振大明。 他是想为国出力,这点张斌并不怀疑,所以,张斌没有在这个时候跟他争权,更没有在后面耍小动作,而是任其施为,看他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你认行你上,我不跟你抢,等你们都不行了我再上,到时候你们谁都别想跟我抢,张斌这会儿就安安静静的做着替补,看着杨阁部这个主力驰骋赛场。 如果把大明朝廷和反贼之间的战斗看成是一场球赛,大明朝廷这边阵容还是比较强大的。 中场,有张斌这样从无败绩的****型统帅,不管是谁他都能干趴,农民军、建奴、列强、倭寇等等,不管什么样的敌人,遇上他都得跪下唱征服。 后场,有孙传庭和卢象升这样的天才型选手,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空间,他们甚至能一个人带球从后场冲到前场,完成绝杀。 前锋有曹文诏、曹变蛟、祖大寿、祖大弼这样的超级杀手,随便上去一个,都能杀的农民军屁滚尿流。 反观农民军这边,除了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半职业半业余的野路子球员,其他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按理来说,农民军这边应该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可惜,大明朝廷这边,主教练崇祯是个疯子! 他放着张斌这样的无敌球员不用,偏偏启用杨嗣昌这种跟他一样脑壳有病的癫狂型选手上场去充当主力,简直不知所谓。 这场球,怎么说呢,其实,就算瞎踢他们也能赢,因为对方连个真正的职业球员都没有,至少这会儿没有,除非因为特殊原因造成比赛中断,不然农民军这边是输定了。 比赛就要开始了,杨嗣昌这个癫狂型主力开始指挥调度了,他这癫狂是真癫狂,要谁敢不服调度,他能一脚踹断你的腿,你从此就不用再踢球了! 还好,这个时候张斌没有带头反对他,所以像卢象升和孙传庭这样的刺头也没有跳出来跟他唱反调,只有黄道周、刘宗周这些助理在一旁瞎嚷嚷,主教练崇祯直接给了他们翻了个白眼,压根就没有搭理他们。 杨嗣昌虽然疯狂,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他这“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贼计划要有充分的财力支持,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这会儿崇祯是没有钱,但是,他打肿脸充胖子,横征暴敛,加征剿饷和练饷,想尽办法,总算把这钱给凑起来了,四省十二万大军也慢慢征召完毕,再加上从辽东战场调回来的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还有原来西北五省的六万大军,竟然让他凑起了二十余万大军! 二十余万大军围剿农民军,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啊,不过,这会儿农民军并没有集中在一起,反而散得到处都是,怎么围剿呢? 杨嗣昌认为,很简单啊,把网张开,然后收网就行了。 他将主战场设在了河南府,因为农民军中最大的势力李自成部在这里,而其他地方的农民军,他可以想办法撵过来,团团围住,步步进逼,最后让他们走投无路,一网成擒。 这张网的是六隅的巡抚,他命榆林、凤阳、应天、山东、江西、四川这六处的巡抚召集屯卫,守住各处城池和要道,防止农民军从他们辖区逃出罗网。 这收网的是四正的巡抚和总兵,他的办法就是让这四处的巡抚和总兵先将兵力集中于贼寇外围,将所有贼寇全部兜住,再赶着这些贼寇往河南府跑,最后将贼寇消灭在河南府。 这四位巡抚和总兵是可整个计划的关键所在,所以他特意挑选了一批忠臣良将,来担当重任。 巡抚方面,他不计“前嫌”,启用卢象升出任河南巡抚; 原山西巡抚许鼎臣剿贼经验丰富,他也没有撤换; 至于陕西巡抚,他启用了原宁夏巡抚郑崇俭,郑崇俭在巡抚宁夏期间,多次打败河套地区的蒙元部落,也算是个能臣; 还有湖广巡抚,他启用的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傅宗龙,这傅宗龙在巡按贵州期间,曾经击败过水西土司安邦彦,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干吏。 总兵方面,他任用“贤能”,将“战功赫赫”的左良玉提拔为山西总兵,统领原宣府镇、大同镇的两万边兵和原有的两万屯卫精锐,再加上新招的三万山西兵,总共七万人马; 他还任用有贺疯子之称的贺人龙出任陕西总兵,统领一万秦军和新招的三万陕西兵; 至于河南总兵和湖广总兵,他都没有换,河南总兵秦拱明和湖广总兵秦翼明虽然是兄弟,但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将,秦家的忠诚也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三万川军白杆兵他则让马祥麟带着直接跟在五省总理熊文灿的后面作为亲军,实施最后的围剿。 剩下的一万戚家军,他则让戚元功带着,去湖广协助总兵秦翼明拿下襄阳城。 这样安排,看似没什么,其实,张斌的“党羽”还是被他坑了,因为卢象升的天雄军和戚元功的戚家军负责进攻的是洛阳和襄阳,这两座城池可是天下有数的雄城,他这是要将张斌手下的精锐全部消耗在攻城战中! 不过,他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反贼会不会跟着他的指挥棒转,同时,他也低估了卢阎王的威慑力。 这会儿十余万朝廷大军集结在平阳府,隐藏在太行山和王屋山中的革左五营早就吓得不要不要的了,卢象升和戚元功刚接到调令率军赶往河南和福广,准备张网,革左五营便吓得放弃了太行山和王屋山中的老巢,一溜烟向南窜去。 他们根本不需要左良玉率七万山西大军来驱赶,一面卢字大旗和一面戚字大旗便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开玩笑呢,卢阎王来了,还是跟戚家军一起来的,谁人敢当! 他们也没有按杨嗣昌的想法,逃往河南府与李自成汇合,而是一路向南直奔大别山区,十多万朝廷大军集结在平阳府,他们又不是瞎子,跑去平阳府南边的河南府干嘛,找死吗,躲的远远的才是正理。 这会儿朝廷大军都集结在山西,大别山那边肯定兵力空虚,正适合他们“筹集”过冬的粮草,还是跑到那边去比较安全。 卢象升闻讯,简直哭笑不得,他很想说,我只是路过好不好,你们没必要这样吧! 杨嗣昌闻讯,却是眉头一皱,这些家伙,怎么回事,怎么不按他的想法跑去河南府,反而一个劲的往南跑,有毛病吗? 人家当然没毛病,是他有点毛病,他这网还没有张开,还没有将人家兜住,人家想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他管得着吗。 他不但管不着革左五营,更管不着李自成。 平阳府那边集结了十多万朝廷大军李自成自然也清楚,他认为,这十多万大军就是冲着他来的,卢象升和戚元功一率军出发,同样也把他给惊动了。 他一直密切注视着天雄军和戚家军的动向,卢象升跑到开封府与那里的三万河南兵一汇合,戚家军一路往南赶往南阳府方向,他都查探的一清二楚。 这家伙,这不是要包他饺子吗,等西安府那边的三万陕西兵再把潼关一堵,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全是朝廷大军,他岂不是插翅难飞! 与其等到那会儿插翅难飞,还不如这会儿就赶紧远走高飞,他不敢往东去跟卢阎王硬钢,也不敢往南去撩拨戚家军,北边平阳府有十多万朝廷大军,那也去不得,他干脆直接率军往陕西方向窜去。 他知道,西安那边的陕西兵都是从陕西行都司那边招过来的普通屯卫,根本就没什么好怕的,再说,陕西是他家乡,那边还有射塌天刘国能和闯塌天李万庆,三万屯卫杂兵根本就奈何不了他们。 这下,卢象升彻底无语了,他还在考虑怎么攻克洛阳城呢,那可是十三朝古都,城墙高达三丈多,护城河也有几丈宽,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四万人要攻陷十多万农民军驻守的洛阳城,真不是一般的难。 不曾想,他这还没想好攻克洛阳城的办法,李自成便主动放弃洛阳城,跑了。 这家伙,不会是有毛病吧! 李自成当然没病,他攻占洛阳城可不是为了什么据雄城坚守,那是张献忠的想法,他只想抢了富甲天下的福王,发一笔大财。 这会儿福王府里的金银财宝和粮食都被他抢光了,洛阳城的土豪也被他洗劫一空,别说是过冬的粮草,就是来年的粮草他都不用愁了,他还待洛阳城干嘛,等着十多万朝廷大军围上来,杀得他全军覆灭吗? 他这一跑,杨嗣昌也傻眼了,我这网还没有张开呢,你跑什么跑,不带这么操蛋的好不好。 这下,他的计划全乱套了。 张献忠倒是没有跑,还老老实实待在襄阳城里等着他去围剿呢,问题,光这一个家伙老实没用啊,其他人都不老实啊。 怎么办呢? 杨嗣昌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改变计划,将这网分成一块,一块一块的兜。 他急令贺人龙率一万秦军赶往西安府,与那里的三万陕西兵汇合,守住西安府方向,防止反贼向西逃窜,又令熊廷弼和马祥麟率三万川军赶往榆林镇,防止反贼向北逃窜,同时他还令卢象升率一万天雄军和三万河南兵进入陕西,挡住东边和南边,他准备先将李自成、刘国能、李万庆这几个家伙先兜住再说,至于张献忠、罗汝才和革左五营,只能让他们再逍遥一阵了。 李自成这会儿已经有点心里发毛了,因为卢阎王已经撵着他屁股追上来了。 西安那边他不敢去,那里可有三万屯卫驻守,跟洛阳城可不一样,他不可能偷袭得手,也不可能短时间攻下来,一旦卢阎王从屁股后面撵上来,他可就要被前后夹击了。 汉中他也不敢去,张斌已经把他打出心里阴影来了,在那种狭长的地形中他根本就没有腾转挪移的空间,如果跑进去,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十多万大军很有可能又会被官兵干个七零八落。 现在,他唯一能去的也就是北边的榆林镇方向了,正好,那里是他老家,他对那边的地形熟得不能再熟了,官兵就算追过去,他也有信心与官兵周旋。 没想到,他才刚跑到澄城还没进入榆林镇地界呢,刘国能和李万庆便带着数万手下,跑过来了。 这两个家伙,难道是来迎接他的吗? 当然不是,刘国能和李万庆是被熊文灿给逼过来的! 原来,这榆林镇的边兵都被孙传庭征召的差不多了,除开榆林城里还有上千守军,其他地方几乎空空如也,他俩在榆林镇南边的延安府和庆阳府简直是如鱼得水,很快就拉起了五六万人马。 他们正在那逍遥快活呢,熊文灿却突然率军三万大军冲进他们的地盘,虽然熊文灿没有立马就对他们发动进攻,但是,他们也不敢呆那边了,朝廷大军肯定不是来游玩的,这里就他们两个大反贼,不是来收拾他们的,是来干嘛的! 正好,他们听说闯王李自成率十多万大军回来了,这会儿都快到澄城附近了,于是乎,他们赶紧跑过来抱大腿,希望能在李自成的保护下,躲过官兵的围剿。 李自成这个郁闷啊,他是屁的大腿啊,这两个家伙窝在榆林镇逍遥快活,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还以为朝廷就派来了这三万大军呢,他可是知道,朝廷足足集结了将近二十万大军,这会儿,卢象升正撵着他的屁股追呢! 这下可真是麻烦大了,朝廷大军竟然先他一步赶到了榆林镇,看样子这榆林镇也没法回了,只能在西安府这块想办法了。 他还有办法可想吗? 当然有,这不送上门来两个哈怂吗,让他们顶住朝廷大军,自己想办法跑路啊! 于是乎,他连忙回头,挥军进攻澄城。 澄城这会儿就县令组织的数百乡勇驻守,自然顶不住他十多万大军,不到一天时间,他便将澄城给攻下来了,不过,他并没有率军在此驻守,反而将澄城让给了刘国能。 紧接着,他后回师华阴,将华阴县城也打了下来,将其让给了李万庆。 这家伙,把刘国能和李万庆给激动的,直竖大拇指,老大不愧是老大啊,竟然帮他们打下城池,让他们栖身,而他自己却带着手下到处乱窜,居无定所,好人啊! 李自成是好人吗,当然不是,他是想让刘国能帮他顶住熊文灿,让李万庆帮他顶住卢阎王,他好寻机跑路啊,这两个傻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了! 而这时候,卢象升也没搭理他们,只是紧守潼关和蓝田一线,以防反贼逃出罗网,至于围剿,那是熊文灿的事,他只负责张网。 天气慢慢变冷,杨嗣昌的围剿大计就要展开了,这次,他真能将反贼一网打尽吗? 第八卷 第三章 围剿 严冬方至,关中平原已然如坠冰窖,凌冽的寒风夹杂着漫天的黄尘到处肆虐,整个天空都变得阴暗无比,宛如末日降临一般。 李自成和手下大将李过打马立在临潼南边数十里,骊山边缘的某处山口,默默的注视着前面来来往往的马车,满脸严肃,一言不发。 他们身后是十余个夜不收,这些都是他从老家带出来的,同乡甚至是同村的亲信,跟着他南征北战将近十年,一直不离不弃,是他最为信赖的部众。 他们前面,一辆辆马车都满载着装有金银珠宝的箱子,这些大多是从福王府里搜刮出来的,箱子上很多都刻着大大的福字,不过,这些金银财宝现在已经姓李了。 这次他的确发大财了,福王真的是富甲天下,福王府中隐藏的金银珠宝简直不计其数,光是他搜出来的白银就多达五百余万两,田产地契更是多达上千万亩,福王,用富可敌国来形容,都一点不为过。 当然,田产地契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他们是反贼,就算拿着田产地契,朝廷也不会承认那些田产是他们的,所以,他将数十箱田产地契全当着洛阳百姓的面烧了,只留下了这些金银珠宝。 这次,他感觉自己是跑不掉了,至少手下大部分人是跑不掉了,他之所以骗刘国能和李万庆为他挡住熊文灿和卢象升,一是为了寻机逃窜,同时也是为了埋藏这批金银珠宝。 如果这次他能跑掉,这些金银珠宝就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如果这次他跑不掉,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些金银珠宝也不知最后会便宜了谁。 这里是有名的骊山陵墓,秦始皇的埋骨之所,不知道多少盗墓贼在此乱挖了上千年,山中到处都是延伸数里甚至是数十里的山洞,要找个隐藏金银珠宝的地方倒是容易的很,就是藏完之后怎么守住这个这藏宝地点的秘密颇为麻烦,所以,他才带着自己的亲侄子李过和十余个信的过的夜不收前来“监督”。 福王的财宝真叫一个多啊,数十辆马车足足搬运了半天,才将所有金银珠宝从十余里外的大营中全部搬运过来。 过了不知多久,阴沉的天色中,一个管队打马来到李自成跟前,拱手道:“掌盘的,全部都搬完了。” 李自成点了点头,淡淡的问道:“洞口堵上了吗?” 那管队连忙拱手道:“堵上了。” “嗯。”,李自成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眼中历芒一闪,拔出长刀,探身往前闪电般的一扫,一颗人头随之飞起,那管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当然,这个阎王爷不是卢阎王,而是真正的阎王! 那些搬运珠宝的普通士卒都吓了一跳,不知道掌盘的为什么突然把他们的管队给杀了。 李自成并没有跟这些人啰嗦,他收刀回鞘之后,嘴里随即冷冷蹦出一个字:“杀!” 李过毫不犹豫的带着十余个夜不收冲上去,追着那些搬运珠宝的士卒就是一顿砍,不到一刻钟时间,数十个士卒全部被他们砍翻在地,整个谷口顿时一片狼藉。 李自成紧接着下令道:“把这里清扫干净,尸体都埋到山洞附近去,记住位置,不要到时候自己来挖都挖到尸体了。” 李过道了声遵命,随即便带着人忙碌起来。 李自成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脸上不由露出阴阴的冷笑,如果真有人来挖,挖的好就好,挖的不好,挖出来一堆尸体,不被吓死也会被熏死! 这个时候,延安府,绥德通往黄龙的官道上,数万大军正顶着寒风,迈步前行,一队又一队,一团又一团,延绵足有十余里。 他们的步伐虽然不是很整齐,甚至装备都不是很齐整,但是,他们的服装却基本上是统一的,因为他们是官兵,准确的说,他们大多是山西屯卫,朝廷虽然没给他们发过什么粮饷,但明军的制服他们祖祖辈辈积累下来,每人还是能找出一两身来的,所以,这队伍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 这边的气温比临潼那边还低,不过,左良玉心里却是火热无比,他终于混出头了,这次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杨嗣昌选拔将领,他毫不犹豫的凑上去,使劲表忠心,终于被这位阁部大人给看上了,七万大军啊,他手里一下就有了七万大军! 这位阁部大人也真好哄,自己表表忠心他就信了,忠心这玩意能信吗?反正他自己是不信的!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朝堂上下已经乱套了。 魏公公当权那会儿,他们拼死拼活,跟建奴鏖战,取得了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结果,别说奖赏了,连粮饷都欠着,魏公公那些侄子侄孙却一个个因辽东军功封侯进爵,赏赐多的吓死人,有这么搞的吗,这么搞下去,朝廷还有希望吗? 他那时候就认为乱世要到了,所以,督师袁崇焕一撂挑子辞官还乡,他便带着右车营跟着其他十二营的兄弟闹起了兵变,朝廷如果不管,这兵变很可能就会变成造反,到时候他就可以当山大王了。 没想到,倒霉催的,老皇帝挂了,新皇帝继位,把魏公公给收拾了,袁大人又回来了! 还好他缩的快,不然就被袁大人逮去一刀给咔嚓了,看样子造反有危险,行事需谨慎。 后面,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找靠山,希望能顺势掌握兵权,学那东汉末年的十八路诸侯,玩个群雄割据,兴许他家还能出个皇帝呢,就算做不了曹魏,做个孙刘也不错,起码也能过几十年当皇帝的瘾。 可惜,他运气一直不佳,好不容易获取了东林重臣侯恂的赏识,人家压根就不在乎兵权什么的,把他提拔为参将就不管了,温体仁这帮阉党余孽掌权之后是想掌握兵权,但他们是想让亲信文官来掌握兵权,不是用武将,所以,他还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还好,杨阁部一上台,他便发现,这位阁部大人好像有点荤素不忌,不管文臣武将,甚或是太监,只要听话的,他都要! 他这一傍上去,果然,很快便被提为山西总兵官,手下边兵屯卫加起来足有七万之巨! 他心里这个得意啊,七万人啊,大明有几个总兵手下有他这么多人马,他已经算的上是大明有数的“诸侯”了。 当然,他这诸侯的位置还不是很稳,接下来他不但要继续向阁部大人表忠心,保住这总兵之位,还要着力笼络手下将领,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自己混。 唉,任重而道远啊! 望着前面蜿蜒的官道和后面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手下,他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打马慢慢往前行去。 这时候,熊文灿早已率军抵达距西安府仅有十余里远的黄龙县城,他知道,贼寇刘国能部就在前面不到百里远的澄城县城,兵力才三万余,他率手下的川军白杆兵冲上去,绝对能打的这帮反贼屁滚尿流。 但是,他并没有发动攻击,因为他知道,这帮反贼的背后还有贼寇李自成部十多万大军,他如果仅率三万人马冲上去并不保险,山西总兵左良玉已经率七万大军往这边赶了,等他过来,自己手下就有十万大军了,陕西三股贼寇就是全冲上来他都不惧。 更重要的,杨阁部已经定下日期,十二月初一,准时发动,陕西巡抚郑崇俭和河南巡抚卢象升负责围,他负责剿,三方合力,将这三股贼寇围在关中平原一举剿灭! 这会儿时间还早,他可不敢提前发动,坏了阁部大人的剿贼大计。 刘国能自然也知道三万官兵就在不到百里远的黄龙县城,但是他不怕,因为李自成跟他说,如果官兵前来进攻,他会率军前来支援,三万人,被他们将近二十万人内外夹攻,就算是官兵也得趴下。 他们这会儿可不是刚出道的农民了,经过将近十年的摸爬滚打,他们手底下都操练出了一帮可以跟官兵对抗的精锐,不说多了,他手下这样的精锐就有万余,闯王手底下更是多达四五万,三万官兵,还不够看! 他有点过于天真了,熊廷弼手下三万人马可是川军白杆兵,这帮可是大明有数的精锐,就算是面对同等数量的后金铁骑他们都不一定会输,如果真拼起命来,他和李自成手下所有人马加起来估计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再说了,李自成也只是把他当炮灰而已,来救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他跟官兵能僵持十天半个月,让李自成看到胜利的希望,不然,想让李自成出兵来救他,那是做梦! 十一月底,左良玉终于率七万山西兵赶到黄龙,这时候,整个黄龙县城内外到处都是朝廷大军,旌旗招展,号令森严,每天操练的声音足能传出去十几里远。 刘国能收到消息,都快吓尿了,趁着官兵还没发动进攻,他连忙派快马联系百余里外的李自成,问李自成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自成收到消息,心里也是拔凉拔凉的,官兵的目标果然是他,就算他从河南逃回陕西官兵都不曾放过,反而一路紧逼过来,这次,他怕真是跑不掉了。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告诉刘国能的,他反而告诉刘国能,不要怕,那些官兵都是刚刚集结起来的屯卫,跟他们战力差不多,就算有十万人马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加起来可有将近二十万人马,到时候给官兵来个内外夹击,绝对能把官兵打得屁滚尿流。 他这是想骗的刘国能尽量消耗官兵的实力,给他创造机会,兴许刘国能和官兵激战正酣的时候,他还能从旁溜走。 刘国能是将信将疑,不过,据传讯的人回报,李自成并没有跑路的意思,人家正驻扎在那里操练呢,好像真的准备跟官兵大干一场。 他还能怎么办,人家李自成人多势众,敢在野外驻扎,他可不敢,好不容易拿下座城池,还是呆城池里面比较有安全感。 所以,他还是信了李自成的邪,真呆在澄城,准备跟李自成来个里应外合,把这股官兵给打跑! 华阴的李万庆跟他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因为卢阎王率军冲到潼关了! 额滴噶神啊,看到卢阎王的大旗,李万庆那腿肚子都有点打颤了,虽然据斥候回报卢阎王只带了两万人,但他还是怕啊。 当初在怀庆府的时候,卢阎王可是带着两万人直接跟他们二十多万大军刚上了,结果,人家卢阎王不但赢了,还俘虏了十余万人,面对这位阎王爷,就算人家只带了两千人他都相信自己,干不过,更何况,人家带着两万人马呢。 李万庆也是赶紧派快马联系李自成,问他怎么办。 李自成早知道卢阎王撵上来了,还能怎么办,继续忽悠呗,李万庆你个没用的东西,人家才两万人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手下有将近三万人好不,给爷顶住卢阎王,爷若是能逃出生天,逢年过节还能给你烧炷香! 当然,他也不会跟李万庆这么说,他反而告诉李万庆,不要怕,卢阎王以前能打的他们屁滚尿流是因为他们手下没怎么操练,干不过官兵,这会儿他们手下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特别是那些一直带着的精锐,战斗力已经跟官兵差不多了,卢阎王手下才两万人,怕个球啊,你先顶住,到时候里应外合,干死卢阎王! 好吧,这话貌似有点道理,李万庆也感觉手下精锐越来越厉害了,或许,还真能干得过官兵,再说了,就算他不行,还有闯王手下的十多万大军啊,卢阎王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两个时辰就攻下华阴吧,到时候闯王率军冲上来,或许真能干死这个卢阎王! 他也跟刘国能一样,稀里糊涂的信了李自成的邪,就那么蹲华阴县城等着卢象升率军前来进攻。 卢象升其实就没想过冲上去进攻华阴,因为他收到的命令是防守,守住陕西通往河南的咽喉要道潼关和关中通往汉中的必经之路蓝田。 他手下原本是有四万人马的,另外两万人马,他已经让秦拱明带着从武关道赶去蓝田了,四万人守住两处要道都有点吃紧,他怎么可能跑去进攻李万庆,这种小角色他都懒得搭理,他们的目标可是李自成。 十二月初一,一切准备妥当,大网已经张开,就等收网抓鱼了,早上卯时许,熊廷弼便率三万川军白杆兵和五万山西兵出发了,围剿正式开始,这次,李自成能逃出生天吗? 第八卷 第四章 招抚 天很冷,刘国能心里也是哇凉哇凉的,但是,他背上却在冒汗,他甚至感觉里面的衣服都快汗湿了。 他这会儿真被吓坏了,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朝廷大军,他真想一头从城门楼上跳下去。 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呢,不知道早点跑路,这下好了,澄城四面都被官兵给围住了,想跑都跑不掉了。 闯王李自成会来救自己吗? 这个问题,他这会儿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人家为什么要来救自己,开玩笑呢,城外上十万官兵,闯王要把自己救出去,非把手里精锐都拼光不可,他会为自己拼命吗,这个问题不用想,绝对不会! “掌盘的,怎么办啊?官兵把四面都围住了,我们想跑都跑不掉了啊!”,一个老管队惶恐的声音很不合时宜的想了起来。 “啊,啊,啊?”,刘国能无意识的回了几声,这才板脸道:“怕什么,闯王说了,他会来救我们的。” 他虽然已经大致确定李自成不会来了,但这个时候,他却不能这么说,因为他这么一说,自己的手下非炸锅了不可,到时候恐怕官兵还没冲上来,自己这边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那老管队依旧有些惶恐道:“要闯王不来怎么办?” 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刘国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恼火道:“慌什么慌,官兵这不还没开始攻城吗,先等几天,看看情况再说。” 这家伙要不是跟自己有点亲戚,他非把这傻缺从城门楼上踹下去不可,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狗嘴。 那管队的被他这么一瞪,吓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吱声了,其他管队虽然满脸惶恐也不敢再问了,这会儿掌盘的明显心情不好,再问,他估计要揍人了。 刘国能为什么断定几天之内官兵不会攻城呢? 很简单,因为官兵没带攻城器械,这澄城的城墙虽然只有丈许高,那也不是直接爬能爬上来的,起码得做点云梯什么的才能冲上来,造这些攻城器械最少也得两三天吧。 其实,熊文灿并没有带十万人过来,他只带了八万,还有两万山西兵他留黄龙县城驻守了,因为他怕贼寇趁他率军追剿之际从黄龙方向跑了,那可就不得了了,阁部大人精心张开的网就这么破了,自己能有好果子吃吗。 还有一点,刘国能也想错了,他并没有准备两三天之后攻城,因为他熟读兵书,知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善之大善者也。 他准备先吓唬吓唬城里的反贼,看他们降不降,毕竟攻城战损耗太大,他手里可没有火枪和火炮,只能挥军硬攻,三万贼寇驻守的城池,再不济也能让他付出数千人的代价,而且受伤的人数肯定会超过三万,一场仗就打个半残,后面还怎么打,所以,他想先招抚一下,看能招抚这帮贼寇不,实在不行了再攻城。 这点并不是杨嗣昌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想法,历史上熊文灿就是主张以招抚为主,正是因为他招抚郑芝龙成功才获得了崇祯的赏识,也正是因为他招抚张献忠被摆了一道,最后才被崇祯拖出去砍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现在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了,他这喜欢招抚的毛病还是没有变。 至于怎么吓唬城里的反贼,他也想好了,那就是展示官兵的威猛,让反贼胆寒。 于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八万大军在城外扎下大营之后,并不是所有人都跑去造攻城器械了,只有大约一半人去造攻城器械,而另外一半,则在城外操练,而且还是喊着号子操练,那震天的喊杀声,简直让城里的农民军心惊肉跳。 刘国能此时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这哪里是什么刚召集起来的屯卫啊,分明就是精锐中的精锐啊,那动作,那气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城外的官兵跟卢阎王手下的天雄军都有得一拼。 川军白杆兵跟天雄军当然有的一拼,如果卢象升跟马祥麟放对,双方人数和装备都一样,那还真说不好谁能赢。 熊文灿就是让三万川军白杆兵在城外操练,攻城器械全部交给五万山西兵去造。 这效果是相当明显的,刘国能已经被吓的不行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官兵开始攻城的时候李自成还不来救,他就向官兵投降! 就这样过了三天,左良玉终于带人把攻城器械做的差不多了,第四天一早,熊廷弼便令所有人全部集结,摆开架势,装出攻城的样子,然后,他便派出马祥麟,打马跑到南门外一百五十步处,对着城门楼上大吼道:“五省总理熊大人有令,命你们即刻放下武器,出城投降,如若不然,杀无赦。” 反贼首领就在南门,这点是个人都能看到,因为刘国能每天都带着一帮管队在南门城门楼上眺望外面的官兵,上午下午各一次,每次大约一个时辰,准时的很。 刘国能这会儿自然在城门楼上,他每天跑上来其实不是看官兵,而是看官兵后面有没有出现闯王李自成的大军,结果,三天过去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那还打个屁啊,投降! 当然,投降可以,但是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就降了,他可不想被官兵收缴了武器,然后任人宰割,他还想带着自己手下人马以策安全,哪怕跟着官兵去剿灭其他农民军都行。 这条件能谈吗? 他试探着回应道:“可否请熊大人派人来谈谈?” 谈谈,好啊,招抚不就是跟反贼谈条件吗,熊文灿收到回报,立马令马祥麟带着队亲卫,抬着架云梯,往城墙走去。 马祥麟那也是万军从中杀进杀出的猛将,这点贼寇他还不放在眼里,所以,他才敢带着十余个亲卫去跟刘国能谈判,左良玉是不敢的,他可不像马祥麟那么不要命,他惜命的很。 刘国能见就十余个人抬着一架云梯过来,也没命人阻止,反而亲自迎了上去,马祥麟就这么带人爬上城墙与刘国能商议了一阵,仔细问清楚刘国能的条件以后,他又带着亲卫下了城墙,跑回去向熊文灿汇报,甚至云梯他都懒得抬走了,就那么靠城墙上摆着。 刘国能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朝廷给他个官职,让他领着手下人马为朝廷征战。 这条件可以答应,但也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就答应了,熊文灿承诺给他个游击将军,让他继续领兵为朝廷征战,但是,必须派个上司监督他,传递朝廷命令。 刘国能考虑了一下,便应承下来,不就是派个人过来监督他吗,他怕个屁啊,三万余人还能怕一个人吗! 结果,过来监督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十一个人,四川副总兵秦佐明带着十个亲卫来到了城墙上,命他即刻出城扎营,把澄城县城给让出来。 刘国能也没说什么,在他看来,十一个人和一个人并没有多大区别,十一个就十一个呗,反正也不可能干的过他手下三万大军。 这倒不是熊文灿比较喜欢用川军白杆兵,他其实得到过杨嗣昌的授意,尽量重用左良玉,问题左良玉手下没这猛人敢去几万贼寇中监军啊,他没了办法,只能用川军的人了。 就这样,刘国能接受了招抚。 熊文灿考虑了一阵,并没有命令他率军去进攻李自成,也没有让他率军去招抚李自成,反而让马祥麟率川军“陪”着他们去华阴招抚李万庆。 因为他知道,李自成是不大可能接受招抚的,如果让刘国能去招抚李自成,很有可能,刘国能会反被李自成给“招抚”了,重新成为反贼中的一员。 而且刘国能明显不是李自成的对手,如果让他去进攻李自成,也很有可能会逼的他投入李自成的怀抱。 这李万庆就不一样了,他们两几乎是秤不离砣,关系好的很,有刘国能这个榜样,再加上川军和卢象升的威胁,李万庆很有可能会像刘国能一样,接受朝廷的招抚。 这招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很多讲究,不是什么人都能招抚,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去招抚,招抚完了还要考虑怎么用人家,怎么防止人家再次反叛,这些,熊文灿都仔细钻研过,正好,这次派上用场了,而且,获得了一个开门红,一举招抚了贼寇刘国能部,如果不出意外贼寇李万庆部也会随着接受朝廷的招抚。 华阴离澄城也就百来里的样子,马祥麟率三万川军白杆兵催着贼寇刘国能部一路疾行,当天晚间便来到的离华阴不到十里的地界,由于天色已晚马祥麟并没有催刘国能继续前行,而是就地驻扎下来,第二天一早才动身赶往华阴。 这下,可把李万庆吓了一大跳,他的注意力都在东边潼关方向,北边澄城方向他压根就没派人警戒,因为那是他兄弟刘国能的地盘啊,他为什么要警戒。 结果,澄城偏偏就突然间冒出来五六万“官兵”,他怎能不吓得心惊胆颤,熊文灿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想给他来个惊喜呢,竟然没有让刘国能派人过来打招呼,就这么直接让马祥麟领军和刘国能一起过来了,吓得李万庆差点没立刻带手下主力骑兵弃城而逃。 开玩笑呢,东面有个卢阎王虎视眈眈,北面突然又冒出来五六万官兵,他怎么扛得住。 还好,刘国能很快便亲自打马来到北门外,让他丢下跟绳索来,说是进城有要事与他相商。 这要事换了别人来了,李万庆估计还得考虑一下,刘国能跟他那是什么关系,他毫不犹豫的便命人丢下绳索,将刘国能“迎”了上来。 刘国能一上来便把李自成臭骂了一顿,揭露这家伙利用他们两个消耗官兵实力的阴谋,随后又劝李万庆跟他一起接受朝廷的招抚,条件跟他是一样的,给个游击将军的职位,率军为朝廷作战,只是需要接受朝廷委派的上司监督。 李万庆一听李自成竟然玩的这把戏,那还有什么好说的,降了呗,他连一个卢阎王都顶不住,北面还有朝廷的十万大军,李自成又靠不住了,他还能怎么办。 结果,熊文灿没耗一兵一卒,便招降了两路反贼,整个关中平原,就剩下李自成这个大贼酋了。 这李自成可没那么好对付,他刚宰了皇上的亲叔叔福王,将富甲天下的福王府劫掠一空,想让他归顺朝廷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付他,唯有用剿了。 熊文灿也不是光会招抚,兵书他还是研读过不少的,指挥打仗也不成问题,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图,随即下令。 命卢象升留下一万人驻守潼关,同时率天雄军进驻华阴,同守潼关华阴两城,进一步收紧东边的包围圈。 命留守黄龙的山西兵分出一万,进驻澄城,同守黄龙澄城两城,进一步收紧北边的包围圈。 命贺人龙率一万秦军进驻高陵,同守西安高陵两城,进一步收紧西边的包围圈,这样,反贼李自成部便被限制在华阴、澄城、高陵和蓝田之间方圆不到三百里的区域内,追剿难度降低了一倍还不止。 紧接着,他又命秦佐明率归降的刘国能部守渭南,命秦祚明率归降的李万庆部守临潼,防止李自成据城死守,同时将李自成陷于天罗地网当中。 安排好这一切,他才率领三万川军白杆兵和五万山西兵直扑骊山,因为据刘国能和李万庆交待,李自成这会儿就率大军驻扎在临潼南面的骊山北麓。 应该说杨嗣昌用熊文灿来执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剿贼计划还是选对人了,熊文灿剿抚结合的策略正是剿灭反贼的好办法,而且,他张网也很有一套,轻轻松松就布下天罗地网将李自成兜在网中。 可惜,他这“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从根源上就是错误的,因为这个计划太耗钱了,崇祯为了支持这个计划不得不横征暴敛,加征剿饷和练饷,使得西北五省的老百姓生活更加难以维持,反而让反贼生存的土壤更加“肥沃”,想要彻底剿灭真的很难,就算剿灭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保不住很快就会出现几个张自成和李献忠什么的。 总之,他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并不是剿灭反贼的良策,反而会使反贼如同野火燎原一般越剿越盛! 第八卷 第五章 反贼也懂兵法 杨嗣昌和熊文灿编制的天罗地网罩下来了,怎么办呢? 李自成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选择了拼命! 所谓鱼死网破,拼命跟官兵干一场,他这条鱼不一定会死,官兵的网却有可能会破。 他已经查探清楚了,追过来的官兵只有七八万,而他手里足有十五六万人,两个打一个,农民军是打不过官兵,但是,他却可以利用骊山的复杂地形,伏击官兵! 他甚至准备将所有步足都消耗掉,用来跟官兵拼命,这样,既能消耗官兵的势力,又能丢掉包袱,可谓一举两得。 他手下足足有五万精锐骑兵,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被官兵围剿这么多年,能活下来的,战斗力基本上都跟官兵不相上下了,而七八万官兵经过消耗之后,能不能干的过他手下的五万精骑都不一定呢,到时候,网都收不了了,纵然是天罗地网又能奈他何! 熊廷弼还不知道李自成正准备跟他拼命呢,他率八万大军遁着农民军扎营的痕迹,一路追下来,逐渐追到骊山外围,几天后,斥候终于发现一个反贼的营地。 这营地怕不有上十里方圆,乱七八糟的各式帐篷都有,不用问,肯定就是反贼李自成部的营地。 熊廷弼得知消息连忙率军冲过去,反贼貌似也知道官兵来了,撒腿就跑,甚至连营地都不要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追啊。 他就这么率军追了十余里地,落在后面的反贼足足逮了数千人,前面终于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反贼“主力”。 熊廷弼这个兴奋啊,没想到李自成如此不济,竟然带着手下望风而逃,这家伙要跟自己硬拼那还有点麻烦,自己手里这八万大军恐怕会伤亡过半,像这样逃窜就不一样了,自己手下根本不会有什么伤亡。 他也是缺乏与农民军对阵的经验才会如此粗心大意,要卢象升或者孙传庭在此,绝对不会这样想,李自成怎么可能如此不济,再说了,他的主力根本就不是步足而是骑兵,这会儿连一个骑兵的影子都没看到,肯定有问题! 熊文灿并不是个酒囊饭袋,但是,他以前根本就没跟农民军打过仗,压根就想不到这些,而左良玉和马祥麟以前也没遇到过李自成,对这家伙也不熟,所以,他们就这么被数万反贼“主力”带着,走上了山路,冲进骊山外围的一处山谷中。 这山谷貌似是通的,因为反贼拥进去的速度并没有减缓。 这山谷貌似没有多大问题,因为中间的空档差不多有一里宽,不是什么一线天。 熊廷弼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率军冲了进去。 这山谷不知道有多深,冲进去十多里竟然还没看到出口,他这会儿还没发现上当了,不过,追了大约一刻钟之后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因为前面没有路了,而反贼竟然不慌不忙的向两边山坡上爬去,完全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样子。 糟糕,中计了,反贼竟然也会玩诱敌深入之计! 反贼也懂兵法吗? 当然懂,他这是太小看了李自成,人家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农民,李自成造反之前可是甘州军的把总,兵法他还是学过一点的,历史上他可是干掉过不少明军将领,包括孙传庭,最后都死在他手里,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吃亏就在眼前! 熊文灿这会儿已经明白了,李自成不可小觑,这家伙肯定不止玩一招诱敌深入,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呢,此地不宜久留,先撤出去再说。 他连忙下令,全军掉头,撤出山谷。 可惜,迟了,殿后的游击将军这个时候打马冲上来,急急的拱手道:“大人,不好了,谷口突然出现数万骑兵,他们正往里谷口仍东西呢。“ 数万骑兵? 扔东西? 这事来的也太突然了,熊文灿愣了一下,这才追问道:“到底有多少骑兵,他们在扔什么东西?” 那游击将军连忙拱手道:“远远的看不大清楚,好像是树枝,骑兵数量暂时也不能确定,反正后面黑压压的全是骑兵,属下已经令人前去查探了。” 树枝? 反贼不会是想放火吧! 他刚想到这里,后面突然冒起一股浓烟,反贼真的在放火! 熊文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自己竟然中了反贼的奸计,被人玩了个瓮中捉鳖。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失措,自己是鳖吗,开玩笑,反贼就算将自己请人瓮中又怎么样,有种来捉啊。 他想了想,朗声下令道:“马祥麟,左良玉,速速整队,把队伍拉长点,尽量不要靠近两边山头百步范围,另外将刀盾手排两侧,防止两边山头贼寇放箭。” 马祥麟和左良玉连忙道了声遵命,随即打马跑到后面整理队伍去了,而熊文灿则冷冷的看着两侧山头,思索着反贼接下来会玩什么名堂。 李自成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两侧山头便腾起了乌云般的东西,雨点般的向中间砸过来。 熊文灿连忙下令道:“快,刀盾手举盾。” 按理来说,反贼应该是射不到他们的,因为这山谷足有一里来宽,一里也就是三百步,短弓的射程也就一百步左右,现在自己已经摆出了一字长蛇阵,士卒离两边的山头都有一百多步,短弓根本就够不着。 当然,也不排除反贼有射程达到一百五十步的长弓,所以,他才急令两边的刀盾手举起盾牌,以防不测。 这下,奇葩的事情出现了,两侧山头罩下来的“箭矢”根本就没有射出一百五十步远的,甚至连五十步都没有,而且跟暴风聚雨一样连绵不绝! 这又是怎么回事? 熊文灿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卧槽,反贼丢下来的竟然全是胳膊粗细的树枝! 又是火攻! 问题两侧的树枝离最外延的士卒都有八九十步远,根本就烧不到他们啊,反贼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雨点般的柴火下了一阵,终于停住了,紧接着,山头上又罩下来一波火箭,正好落在柴火上,整个山谷两侧顿时燃起熊熊大火。 这天气干冷干冷的,烤个火应该很舒服,两侧山头无数贼寇竟然冲下来,貌似是想下来烤火,但是,熊文灿却是脸色大变,因为冲下来的反贼都是刀盾手和弓箭手,他们如果躲火线后面放火箭,那就完了,因为他们的盾牌基本都是木制的,一点就着,而火线离外围的刀盾手已经不到百步,反贼完全可以射到他们! 如果盾牌全部被烧完了,他们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这样肯定不行,熊文灿一咬牙,直接下令道:“快,马祥麟率川军向左,左良玉率山西军向右,冲上到山坡上去。” 他原本是不想下这种命令的,因为敌人在上,他们在下,冲过去,人家直接丢巨石都能砸死一大片,但是,现在不冲不行了,不冲就不是死一大片的问题了,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马祥麟和左良玉接到命令,连忙率军往左右山头冲去,这个时候,官兵和反贼的差距就体现出来了,明明是官兵被包围了,惊慌失措的反而是反贼,因为官兵大多训练有素,刀盾手和弓箭手配合熟练,反贼就算是有弓箭,射过去也伤不到什么人,而官兵的箭矢射过来,却能造成不小的伤亡。 很快,马祥麟和左良玉便率军冲到火线附近,而刚刚冲下来的反贼又慌慌张张的往山头上爬去。 这火线虽然有丈许宽却烧不死什么人,直接拿长枪挑开便行了,很快,一队队官兵便越过火线,冲上山坡。 李自成自然让人准备了巨石,不过,巨石并不是炮弹,人是可以躲开的,所以,就算是巨石如同雨点般的砸下去,也没砸死多少官兵,尤其是川军白杆兵,那简直就跟猴子一样灵活,再加上他们人少,散得比较开,巨石几乎没给他们造成什么伤亡,倒是山西军那边伤亡比较大,因为他们当中有一万人是刚召集起来不久的屯卫,根本没什么作战经验,不但躲巨石不利索,还推推挤挤把很多老兵都推的没法躲开巨石,结果很多人都被巨石给砸中了。 巨石终究阻挡不了官兵的步伐,很快,川军和山西军便冲上两侧山头,与反贼短刃相接,这下就没什么看头了,就算是普通的边兵,一个人对付两个贼寇也绰绰有余,川军白杆兵一个打四五个贼寇都没问题,除非反贼人数是他们的五倍以上,不然,那就是盘菜。 远处观望的李自成看到这情形,不由摇头叹息道:“唉,可惜了,最后那一波火攻没有成功,我们走。” 说罢,他率先跑下山坡,往不远处的骑兵跑去,他后面的李过、李岩、刘宗敏等将领连忙跟了上去。 李自成一走,山头上的反贼很快就失去了斗志,纷纷丢下武器,跪地投降,战斗不到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但是,就这半个时辰,却给山西军造成了严重的伤亡,这一战,阵亡的山西军将士足有上万人,受伤的更是达到了两万多,川军这边倒是好得多,阵亡的还不到一千,受伤的也不到一万。 熊文灿收到战报,脸都气绿了,这一战,他竟然损失了一万多人,受伤的更是超过了三万,也就是说,他已经被打了个半残,而反贼那边,抓到的全是些新加入的步足,人数虽然高达将近十万,却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剩下的五万多骑兵才是李自成的主力! 这一下,他真是被李自成给打残了,带着几万伤兵去追击贼寇肯定不行,他只得率军回到临潼修整,令两万受伤的山西兵跟澄城和黄龙的守军对换了一下,又令将近一万受伤的川军跟天雄军对换了一下,这才率领七万大军继续追剿李自成。 李自成这会儿把所有步足都撇下了,手里全是精骑,甚至粮草辎重都用马车拉着,那移动速度比熊文灿率领的官兵快了一倍还不止,熊文灿率军追了十多天,连人家的马尾都没扫到,他不得不停下来,召集随军将领商议对策。 这样追下去肯定不行,就是追一年都追不到李自成,必须改变策略。 这天下午未时许,临潼东南三十余里,明军大营,熊文灿皱眉坐在帅帐中,看着两侧的将领,略带沮丧道:“诸位,现在的情形大家都知道,这样追下去,肯定是追不到反贼李自成部主力的,大家有什么办法,都说说吧。” 追了这么多天,一众将领也有些累了,大家都仿佛睡着了一般,整个帅帐一片沉寂。 过了好一阵,左良玉才拱手道:“大人,光追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围追堵截了,我们若能分成四股,四面合围,反贼就算跑的再快,也会被我们堵住的。” 这话貌似有道理,问题他们人不够啊,左良玉手下一万多老兵加两万多新兵还不一定挡得住李自成手下的五万精骑呢,卢象升的天雄军和马祥麟的川军白杆兵倒是能稳稳将李自成截住,问题光是两面没用啊,李自成还可以往另外两面跑啊。 这个办法熊文灿其实早就想到了,奈何兵力不够,无法实施啊,他摇头叹息道:“我们才七万人,怎么四面合围,到时候不要被反贼各个击破就麻烦了。” 左良玉硬着头皮道:“为今之计只有抽调各处守军了,西安那边抽调两万人出来应该问题不大,像西安那样的雄城,就算只有一万人驻守,李自成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拿下来,还有临潼、渭南、蓝田都可以抽调出一万人马,这样就能组成五万大军,单独为一路了。卢大人的天雄军装备精良以一当十绝对没问题,马将军手下的川军白杆兵英勇善战,两万人顶住五万贼寇肯定也没问题,末将手下这四万人马是差了点,但也能阻挡贼寇一二,这样,我们岂不是就有四路大军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是,却存在很多问题。 比如,西安和蓝田的守军并不是光负责守城,一座城池不可能把路全堵了,如果守军光守在城池里面,李自成要从旁边冲过去是很容易的,只有侦骑密布,事先跑到贼寇的必经之路上拦截才能起到张网的效果,不然这个网就不是一张网了,而是个筛子,很容易就把李自成给漏过去了。 熊文灿缓缓的摇头道:“这样不行,如果让李自成给跑了,阁部大人的十面张网之计就破了,你我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第八卷 第六章 李自成跑了 这场围剿貌似陷入了僵局,反贼最大的特长就是跑路,想在平原上逮住他们,真的很难。 熊文灿这会儿很无奈,他要有足够的兵马自然能堵的李自成无处可逃,问题现在他没这么多人啊,如之奈何? 他甚至准备调戚家军北上了,不过,那样一来,耗费的时间就长了,戚家军从湖广赶过来少说也得个把月,后面围追堵截李自成还需要时间,也就是说,三个月时间自己光能剿灭反贼李自成部,杨阁部三个月剿灭反贼的牛皮就等于吹破了,到时候,阁部大人会怎么看自己,皇上又会怎么看阁部大人! 这样肯定不行,万一皇上生气了,自己和阁部大人都得倒霉。 熊文灿不由一阵烦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啊? 他再次抬头看向下面的将领,寄希望他们能提出一个解决方案来。 这个时候,卢象升也很无奈,他倒是有办法,问题,他知道杨嗣昌是皇上用来压制张斌的,而这熊文灿又是杨嗣昌提拔起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政敌,自己如果帮他收拾了李自成,等于是在“资敌”! 这次如果真的按期把反贼剿灭了,杨嗣昌肯定会更加深受皇上赏识,张斌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他的日子也会跟着不好过。 这等于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要不要帮熊文灿收拾李自成呢? 这点,他来的时候张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交待,甚至,张斌根本就没有向他交待什么。 张斌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让他自己决断,他们毕竟不是温体仁那种大奸臣,剿灭反贼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暗地里拖熊文灿后腿的事情,他们是决计不会做的。 但是,反过来帮忙的事情要不要做就有点让人头疼了,也许这正是张斌没有给他任何交待的原因吧。 卢象升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拱手道:“大人,属下觉得左将军之计并非全无道理,只要稍作调整,还是可行的。” “噢?”,熊文灿闻言,不由惊奇的看向卢象升。 这家伙是张斌的亲信,这点他相当清楚,张斌跟杨阁部可是对头,这家伙会真心帮自己吗? 他将信将疑的试探道:“怎么调整?” 卢象升继续拱手道:“属下觉得,西安方向可以少抽调一万秦军前来助阵,这样反贼从西面逃跑的可能性就低了,而蓝田的两万河南兵可以全抽调过来,这样反贼从蓝田逃往汉中的可能性就高了。如果我们再在围堵的时候假装不小心露出点破绽,反贼肯定会往蓝田方向逃,到时候属下再提前引军过去一埋伏,反贼就跑不掉了。“ 打埋伏,这话听起来貌似靠谱一点。 熊文灿忍不住追问道:“在哪里埋伏,怎么将反贼诱到那里去?” 卢象升胸有成竹的道:“从骊山北面赶往秦岭有两条路,一条是西安附近的大路,一条是渭南附近的小路,这点我们清楚,反贼肯定也清楚,如果我们如此这般。” 熊文灿听了,不由频频点头,这的确是一条妙计,如果把李自成诱入渭南附近的小路,他就死定了。 这问题这等于是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到卢象升手里啊,他要假装不敌,把李自成放过去,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这种事情,阉党余孽可没少干,卢象升会不会这么干呢? 熊文灿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咬牙点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这也是没办法,唯今之计只有如此才能迅速剿灭反贼李自成部,他只能赌一把了。 熊文灿知道,卢象升这个人还是很正直的,他与那帮祸国殃民的阉党余孽有本质的区别,在剿灭反贼这件事上,他应该不会暗地里下黑手。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定下了详细的计划,熊文灿便开始调动人马了。 这会儿李自成就在临潼和渭南之间的旷野上,正是实施这个计划的好时机。 熊文灿直接命左良玉率四万山西军赶往澄城方向,堵住北边的去路; 又令马祥麟率两万川军白杆兵赶往渭南,堵住东边的去路; 而他则和卢象升一起,在临潼等着各路兵马前来集合。 临潼正好位于西安、渭南和蓝田之间,相聚这三地都不到百里,第二天,各路人马便已齐聚,而此时,左良玉和马祥麟肯定也抵达了指定地点,熊文灿毫不犹豫的率贺人龙和五万杂牌军自西向东压过去,卢象升则率一万天雄军飞速往南移去,合围终于开始了。 官兵这么大动静,李自成自然收到了消息,他之所以能把官兵甩的远远的,机动能力强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将侦骑散布的到处都是,官兵的行动基本上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熊文灿莫不是疯了吧,他竟然把蓝田的官兵全部调过来围剿自己,自己岂不是可以越过蓝田,直奔秦岭! 他当然知道从骊山北麓从骊山北面赶往秦岭有两条路,一条是西安附近的大路,一条是渭南附近的小路,这两条路最后都要经过蓝田,而且,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秦岭六道跑去汉中那个“死胡同”。 所以,官兵卡住蓝田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着往秦岭方向跑。 但是,这会儿情况又不一样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到处都是官兵,而且包围圈越收越紧,他如果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走大路还是走小路,这个问题其实他已没了什么选择的余地,因为西安那边的大路入口离西安城太近了,城里的官兵收到消息完全可以冲出来阻他一阻,而卢阎王的大军这会儿就在南面,只要自己被阻,卢阎王肯定会迅速率军冲过来,到那个时候,自己就死翘了。。 他只能走渭南那边的小路,因为那边的小路入口离渭南足有三四十里,就算渭南城里的李万庆收到消息,也来不及出兵阻挡自己了。 四面的合围越来越紧了,尤其是东、西、北三个方向的官兵移动速度非常快,离他都不足三十里了,只有南面的卢阎王走走停停,貌似很小心的样子,他估计卢阎王就是怕自己从绕过骊山,直奔秦岭。 这个时候卢象升离渭南附近的小路入口还比较远,如果自己再犹豫,恐怕就没机会跑了。 李自成被四路大军逼的没办法,只好率军从西南两路官兵的间隙中飞速冲向骊山西侧的小路入口。 其实,卢象升早就已经率军赶去小路上埋伏了,如果李自成派人抵进卢象升大营查探就会发现,里面根本没什么人,那卢字大旗倒是矗在那里,营地却只有数百临时抽调过来的秦兵在外围来回走动,根本就没一个天雄军将士。 骑兵的速度是相当惊人的,不到半个时辰,李自成便已经率军冲进骊山西侧的小路,官兵闻讯,自然是“拼命”追过来。 可惜,迟了,当离的最近的川军白杆兵冲到谷口的时候,李自成都已经在小路中行进了二十余里,就快要冲到蓝田附近的出口了。 正当李自成暗自得意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个山谷。 不过,这个山谷可比当初他埋伏官兵的山谷宽多了,看宽度差不多有两里许,而且这并不是个死胡同,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走错了,前面不远应该就是蓝田了,这么一个山谷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官兵埋伏也不怕啊,中间的小路离两侧的山头差不多有一里远呢,什么弓箭能射这么远。 这个时候,他忽略了一点,官兵可不光有弓箭,还有火枪甚至是火炮! 他就这样毫不犹豫的率军冲了进去,结果,刚奔行不久,两侧的山头上突然响起恐怖的巨响。 “轰轰轰”,火炮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数百枚炮弹从两侧的山头砸下来,瞬间就砸翻数百骑兵。 糟糕,中埋伏了,李自成抬头一看,前面谷口已然被人拦住了,一排拒马叉错落有致,几乎填满了整个谷口,一队队明军火枪手整整齐齐的排在拒马叉后面,正举枪瞄着他们呢! 李自成连忙抬手大吼道:“快,快,减速,掉头。” 可惜,还是迟了,奔驰的战马不是说停住就能停住的,等他们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前锋离谷口的明军火枪手已经不到两百步了。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火枪声响起,前面的骑兵顿时如同割麦子般一排又一排的栽落马背,一眨眼功夫起码有数千人中枪落马,就连李自成身上都响起噼里啪啦的子弹撞击声,还好,他穿着盔甲,不然也得中枪落马了。 “轰轰轰”,两侧山头再次响起火炮轰鸣声,又是数百人被砸的喷血落马。 这下一众贼寇都不用李自成指挥了,纷纷调转马头,拼命往后奔去。 这前后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损失了数千人马,李自成是惊恐交加,堵前面的,不用问,肯定是卢阎王的天雄军,他们肯定是冲不过去的,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可如何是好! 骑兵在小路中奔行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二十余里也就是两刻钟的事情,李自成还没想好怎么办呢,前面突然有夜不收来报:“报,掌盘的,不好了,前面也被官兵堵住了。” 这个其实不用问,官兵肯定会追上来,堵路并不奇怪,重要的是,他能不能率军冲出去。 李自成无奈打马来到前面一看,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 前面官兵并不是很多,也就两万来人的样子,而且全是步兵,按理来说应该是挡不住他手下四万多精骑的,问题人家无耻的很,竟然抬了很多巨石,砍了很多树枝,将整个路包括路两侧的缓坡全部堵住了,他手下骑兵冲过去就得减速,不然非被巨石和树枝绊倒不可。 骑兵如果没了冲击速度,那跟步足就没多大区别了,这个李自成是相当清楚的,这官兵还真是操蛋啊,他犹豫了一下,随即狂吼道:“冲,给我冲过去,后面卢阎王就要追过来了,赶紧冲啊,只有从前面冲过去,才能逃出生天。” 一众贼寇都知道卢阎王的恐怖,听闻卢阎王追上来了,纷纷吓得策马往前冲去,殊不知,前面堵路的正是川军白杆兵,马祥麟可是一个等同于卢阎王的恐怖存在,他们速度如果能跑起来,借助马的冲劲或许还能给马祥麟造成一定的麻烦,但是,这会儿路上到处都是巨石和树枝,没有谁敢策马狂奔,失去了冲劲,他们在川军白杆兵面前同样是盘菜。 一场混战就这样展开了,川军白杆兵手中的武器正是骑兵的克星,前面可捅,后面可砸,恐怖无比,一众贼寇不是被捅的鲜血狂飙就是被砸的头破血流,四万多人骑兵硬是冲不破两万步足的阻挡,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鏖战不到半个时辰,熊文灿和贺人龙也率五万杂牌军赶过来了,这下,贼寇更是雪上加霜,官兵的数量差不多已经是他们的两倍,他们就算战力再跟官兵接近也是无用,全军覆没貌似只是时间问题。 又鏖战了不到半个时辰,卢象升也率天雄军排着整齐的阵型缓缓逼过来了,这下,贼寇终于扛不住了,纷纷丢掉武器,嚎叫道:“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啊!” 一场大战就这样结束了,李自成手下的五万精骑终于一网成擒。 这一战,官兵这边伤亡并不是很大,堵在前面与贼寇混战的川军白杆兵阵亡还是不到一千人,受伤的还不到五千,后面参战的杂牌军冲进来混战的也不是很多,有胆冲上来的基本上是那一万要钱不要命的秦军,伤亡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反观反贼这边,光是被卢象升干掉的就有四五千,被马祥麟干掉的更是多达五六千,受伤的,被勤的加起来足足有四万余人。 这可以说是一场少有的大胜了,但是,熊文灿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反贼头子李自成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实,李自成早在自己手下精骑与川军白杆兵展开混战的时候便跑了,他一看形势不对便胡乱喊了一句:“我去后面看看卢阎王跟上来没,你们赶紧往前冲。” 随后,便带着李过、李岩和刘宗敏等亲信将领和数十名夜不收向后面狂奔而去,有了他舅舅高迎祥的教训,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带着手下跟官兵拼命,直到溃败了再跑。 情况不对,赶紧扯呼,才是正途。 至于他跑到哪里去了,被俘虏的贼寇没一个人知道! 第八卷 第七章 奇葩 刘国能降了,李万庆降了,李自成手下十余万步足被歼灭,李自成手下五万余精骑被歼灭,西北的消息不断传回京城,一个又一个,扣动着人的心弦。 崇祯依然如同往日一般,一有战事便不眠不休,通宵达旦的忙碌着,不过,这次他多了个伴当。 因为内阁大学士杨嗣昌也如同崇祯一般关心着西北的战事,而且还经常来找崇祯交流,每次说的还都是崇祯最关心的问题。 崇祯还从未遇到过这么勤于政事的朝臣呢,他本身就勤于政事,对这样的朝臣自然是异常欣赏,每次杨嗣昌前来求见,他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接见。 杨嗣昌在户部呆了将近十年,对户部各项工作流程十分熟悉,而崇祯在后方大部分时间都是组织粮草的调动,筹集饷银,调配军需物资,这些正是他的强项,每每都能辅佐崇祯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两人交流起来自然是越来越投机。 崇祯仿佛遇到了一个知音,一旦有关西北的事,他都要招杨嗣昌过来商议一番,有时候甚至将杨嗣昌留在御书房,通宵达旦处理西北的后勤军需。 他们的努力仿佛起到了效果,西北的好消息一个又一个的传过来,如同一剂又一剂的兴奋剂,刺激着这对君臣,他们一起担忧,一起紧张,一起激动,一起兴奋,就仿佛一对恋人一般相依相伴,相互慰藉对方的心灵。 呃,这样说,好像有点过头了啊。 他们并不是在玩什么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情,只是性格相近,志趣相投,共同话题比较多而已。 崇祯被朝中奸臣耍弄这么多年,遇到这么一个真正为国为民,又勇于任事的大臣,惊喜莫名,引为知音,也是正常之举,他甚至时常感叹:“用卿恨晚,用卿恨晚啊!” 李自成五万精骑被歼灭的消息传回京城,崇祯再次兴奋的手舞足蹈,至于李自成脱逃的事情,在熊文灿和杨嗣昌的刻意淡化下,他压根就没当回事,他对杨嗣昌的宠信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到一个月时间,反贼便被剿灭一大半,这样的能臣,上哪里找去! 用卿恨晚,用卿恨晚啊! 崇祯自此对杨嗣昌言听计从,不管是朝臣任免,还是朝堂大事,只要是杨嗣昌提出来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恩准,一时之间,杨嗣昌在朝堂之中的地位直接超越了内阁首辅徐光启,成为真正的宰辅。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杨嗣昌并不是一个馋臣,也不是一个奸臣,只是他跟崇祯有同样的毛病,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一旦认定的事情,不管对错,不管多少人反对,都要坚持到底,容不得半点反对意见。 这种人,一旦当权,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如果他方向正确,那么很有可能造就一番盛世,比如万历之初的张居正,那也是个能得不容别人提出反对意见的人,他锐意改革,方向正确,所以造就了万历中兴,成就了大明最富有的十年。 如果他方向错误,那么很有可能祸国殃民,让国家陷入危机。 杨嗣昌就是这么个人,他本身是想拯救大明,但是,他对内拼命加征税赋,疯狂扩军,穷兵黩武,对外妄图跟如狼似虎的后金和谈,和睦共处,这两点都错了! 而且他不顾别人的反对,一意孤行,还把反对他的忠臣良将比如卢象升、孙传庭之流全害死了,反而与薛国观、洪承畴、高起潜等别有用心的奸妄小人为伍,让这些人在朝堂之上为所欲为,所以才造成了后面大明不可挽回的危局。 这会儿杨嗣昌如日中天,大有一举掌控朝堂之势,张斌却一如既往的不吭气,不羡慕不妒忌也不干预朝政,更没有提出一点反对意见。 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他们这样搞,大明很快便会病入膏肓,到时候还是要他出手来挽救。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张斌这样一个能力比杨嗣昌还强,功绩比杨嗣昌多了数倍的能臣却得不到崇祯如此恩宠呢? 历史上同样如此,卢象升、孙传庭能力明显比杨嗣昌要强,为什么崇祯不信任他们,反而信任杨嗣昌,以致他们别杨嗣昌害得一个力战而亡,一个被关到大明快灭亡的时候才放出来呢? 这就跟杨嗣昌对待崇祯的态度有很大的关系了,张斌是明辨是非,崇祯如果哪里错了,他绝不会赞同,就算不提出反对意见,也要用事实去教育崇祯,让他明白自己错了。 但是,杨嗣昌却不辨是非,只要崇祯提出来的,不管对错,他都会极力赞成! 他对别人是容不得半点反对意见,对崇祯却是一味逢迎,投其所好,这才是他获得崇祯恩宠的关键所在。 这也正是他把大明整的陷入危机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本身就犯有方向性的错误,而崇祯比他更糊涂,错的更厉害,他却一味逢迎邀宠,两个人搞出来的事情,那还不是错上加错,错的离谱! 比如,对于招抚的态度,杨嗣昌一开始是反对的,因为他父亲杨鹤的事给了他深刻的教训,有很多反贼头子那都是极不要脸的,降而复判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崇祯却急功近利,想尽快解决反贼的问题,所以,熊文灿说要招抚刘国能和李万庆,崇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因为这样省时省力啊,不费一兵一卒,瞬间就能解决问题。 杨嗣昌一看崇祯点头,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也跟着极力赞成招抚,绝口不提他父亲的经验教训,这就为后面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刘国能和李万庆的表现证明崇祯貌似是英明的,为什么说招抚会造成巨大的隐患呢? 因为,接下来,他们就遇到个奇葩。 话说熊文灿这个人也能算得上是一个能臣干吏了,他对剿贼一事那是真的积极,对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计划执行的也相当给力,绝不带半点拖延和敷衍。 他歼灭了李自成手下的主力精骑之后,便把所有俘虏留给陕西巡抚郑崇俭处理,至于军队,他只给郑崇俭留了一万秦军,而他则不顾年关将近直接率二十多万大军出发,走峪谷道直抵郧阳,直奔襄阳而去。 这峪谷道长度大致与子午谷相当,也是六百里左右,不过却没有子午谷那么难行,也没有子午谷那么凶险,走起来比子午谷方便多了,不到十天时间,熊文灿便率军出了峪谷道来到郧阳,而郧阳离襄阳还不到四百里,不到五天时间,他便率军来到襄阳城下。 也就是说,熊文灿率军从蓝田赶到襄阳,总共才花了不到半个月时间,这速度,已经相当惊人了。 这个时候,戚元功和秦翼明早已率一万戚家军和三万湖广兵在襄阳城外等候,熊文灿手下的人马数量达到了巅峰,计有: 天雄军一万; 戚家军一万; 川军白杆兵三万; 山西军将近六万; 陕西军三万; 河南军三万; 湖广军三万; 再加上刘国能和李万庆投降而来的六万大军,总共达到了二十六万之巨! 襄阳城外,朝廷大军气势之盛也达到了巅峰,二十六万大军啊,大明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一次性集结过这么多军队了,杨嗣昌穷兵黩武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的,要说这兵力,除了张斌,其他人还真没办法组织起来。 大明朝廷也从来没有组织过这么多军队来围剿贼寇,二十六万大军,就算是所有贼寇全部集结到一起,也会被打的屁滚尿流。 现在,单单围剿一个张献忠,而且,他手下虾兵蟹将加起来还没朝廷大军多,张献忠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呢? 张献忠的确被吓了一跳,不过还不至于屁滚尿流,他原本想着据雄城襄阳而守,足可抵挡朝廷十万大军,不过,他拿下襄阳之后,兵力迅速膨胀,这会儿他手下大军都差不多有二十万了,他认为有这二十万大军驻守天下有数的的雄城襄阳,朝廷就是集结二三十万大军前来,都奈何不了他! 他的自信心也因此膨胀到了巅峰,他甚至有一种二十万大军在手,襄阳城在手,天下我有的错觉。 所以,当一万戚家军和三万湖广兵出现在城外的时候他都不带搭理的,就这么点人马敢来进攻爷的襄阳城,二十万大军,一人打个喷嚏就把你们喷下去了! 但是,当真正看到二十多万朝廷大军之后,他又有点怂了。 二十多万大军啊,襄阳城外朝廷大军的军营站城墙上都看不到头,这家伙,太吓人了。 怎么办呢? 投降吗? 他跟罗汝才商议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投降。 不过,不是真降,而是假降! 简单来说,就是耍无赖,拖延时间,跟朝廷大军耗着,把朝廷大军耗走。 熊文灿之所以带这么多大军前来,其实也是想吓得张献忠投降。 襄阳是天下有数的雄城,这他相当清楚,这座雄城还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因为它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汉江等于就是它的护城河,而且还是怎么填都填不平的那种,你只能从靠山的那一面进攻,而靠山的那一面也挖了数十丈宽的护城河接连汉江,你不从里面把吊桥放下来,把城门打开,几乎就无法攻破! 据说,当初蒙元大军进攻襄阳城足足打了三十九年! 三十九年啊,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他能在这里耗三十九年吗? 别说是三十九年,三十九天他都耗不起,因为阁部大人吹出来的牛皮是三个月内剿灭所有反贼,而围剿李自成部就耗了他将近一个月时间,再加上赶路的半个月,三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他如果再在这里耗三十九天,大别山那里的贼寇怎么办,剩下几天时间,都不够他率军赶过去。 所以,攻城是不大可能攻城的,不逼的他没办法,他真不想攻这么一座雄城。 所以,他明明知道一万秦军比三万新招的陕西兵战力加起来都高,还是带着三万陕西兵,他们明明知道刘国能和李万庆手下六万人马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他还是一起带过来了,他之所以带这些没用的人马过来,就是把大军的数量堆到一个令人恐惧的程度。 紧接着,他又故技重施,开始在襄阳城外展现朝廷大军的恐怖战力了,这次他将戚家军、天雄军和川军白杆兵全摆在襄阳城靠山的那一面有限的一点平地上,使劲操练起来。 那家伙,五万天下有数的精锐喊着号子操练着实吓人,而且,戚家军和天雄军都有虎蹲炮,操练声加火炮的轰鸣声简直惊天动地。 城里的张献忠“果然”熬不住了,他这才操练一天,那边襄阳城高大的城门楼上便竖起了白旗,紧接着,城墙上便放下来一个箩筐,一个贼寇背插着白旗游过护城河,前来传达张献忠的求和请求。 张献忠的大致意思就是,我投降,你们别来搞我了,派人来谈判吧,我们好好谈谈。 熊文灿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谈判,好啊,谈判就是接受招抚的先兆啊,自己的“计谋”终于奏效了。 他又派出马祥麟前去襄阳城与张献忠谈判,不过,这次就没法抬云梯过去了,因为护城河太宽了,抬着云梯游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马祥麟这次可是遭了罪了,这大冬天的,穿着冰冷的盔甲,还要到水里游一阵,弄的浑身上下都湿了个通透,然后还要做个箩筐被吊上三丈高的城墙,纵然是他身强力壮,武艺高强也冻的直打哆嗦。 还好,张献忠对他相当的客气,不但亲自在城墙上迎接,还在城墙上给他生了堆大火,他刚一上城墙,张献忠便迎上来,大笑道:“哎呀,这位不会就是有名的小马超马将军吧。” 马祥麟这长相的确好认,英俊潇洒,高大魁梧,但是有只眼睛却被射瞎了,明军中这样的将领就这么一位了。 他没想到张献忠会这么热情,不过,这会儿他的确有点冷的受不了,他只好拱了拱手,客气道:“不敢当,不敢当,正是马某,张将军客气了。” 说完,他便疾步走到火堆前,解开盔甲烤起来,这天真他吗冷啊,冷得他都顾不得讲什么礼仪了。 张献忠看着他的背影,不由阴阴一笑,其实,他有船,而且还有不少小船,但他就是不派,就是要让朝廷前来谈判的人跟自己手下一样游水过来,冻得欲仙欲死! 他为这谈判可是费了很多心思的,这不,马祥麟刚开始烤火,他又端着手下递过来的一碗姜汤,凑上去,殷勤道:“哎呀,马将军,冻坏了吧,快,喝点姜汤,要感染风寒了可就麻烦了。” 马祥麟也不客气,直接端起姜汤一饮而尽,这才朗声道:“多谢张将军盛情款待,我们熊大人让我来问张将军,不知将军有什么条件?” 这家伙,胆真大啊,也不怕自己下毒。 张献忠心中暗自惊讶,表面上却是尴尬道:“这个,马将军,你也知道,我前年不小心把皇上的祖坟给刨了,这会儿我是后悔的要死,想降又不敢降啊!” 尼玛,刨人祖坟能叫不小心吗?你要不是故意的,你去刨人祖坟干嘛! 这家伙也忒无耻了,把刨祖坟的事说的这么轻松,不过,这事的确是个麻烦事,把皇上的祖坟刨了,皇上会不在意吗? 第八卷 第八章 讨价还价 张献忠的担心不无道理,他当初可是攻占了中都凤阳府,刨了老朱家的祖坟,这会儿他如果投降,崇祯能饶了他吗? 不过,这事跟马祥麟并没有多大关系,他又不是张献忠的手下,更不是张献忠的亲戚,操这心干嘛,他想了想,干脆直接了当道:“这事谁敢跟皇上提啊,你就说你的条件吧,如果皇上同意,就证明你没事了,你想这么多也没用。” 张献忠估摸着,崇祯同意的可能性不大,当然,也有可能这会儿同意了,过段时间又玩什么秋后算账,把自己逮去京城千刀万剐,总之,他要真投降了,最后绝对是个凌迟处死的结果,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真投降。 他假装犹豫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你也知道,这事换谁心里都会没底,所以,我的条件听起来可能会有点过分,还望马将军不要生气,我这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 马祥麟这个郁闷啊,我生什么气啊,你这磨磨唧唧的,我才生气呢,能不能爽快点啊,他催促道:“张将军,你就说吧,我就是个传话的,怎么可能生气呢。” 张献忠闻言,咬牙道:“好,那我就说了啊,马将军,你记好了,我的条件很简单,我不接受整编,不接受朝廷的官职,不会交出手里的兵权,也不接受兵部的调遣,朝廷只要给我每个月发放二十万大军的粮饷,我就老老实实的待这里,帮朝廷守住襄阳。” 卧槽,你这叫投降吗,你这叫当山大王好不,还要朝廷给你提供粮饷,这也忒无耻了吧,马祥麟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确认道:“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你还要领着手下人马占着襄阳城,朝廷还要负担你手下二十万大军的粮饷,而且你还不接受朝廷的调派?” 张献忠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呵呵,呵呵,马将军,你也知道,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我真怕皇上找我秋后算账,所以,只能这样。” 马祥麟无奈的摇头道:“好吧,我回去跟熊大人说,这事熊大人肯定要请示皇上,你先等几天吧。” 说罢,他便起身开始批盔甲了,这会儿他只想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 张献忠连忙起身亲手给他帮忙,并低声求道:“马将军,还望你在熊大人面前帮忙多多美言几句,我是真想归顺朝廷,但又怕小命不保,才提出这种不合理的条件,如果熊大人甚或是皇上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保证我的安全,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凡事好商量,是吧。“ 马祥麟胡乱将盔甲披上,这才拱手道:“张将军,你说的我记住了,告辞。” 说罢,他便疾步走到刚刚上来的地方,拿起地上的绳索,往下面一丢,然后顺着绳索几荡几荡便掠下了城墙。 张献忠看到他这身手,不由暗自咋舌,这家伙,好厉害啊。 不过,马祥麟再厉害也做不到水上漂,他还是得游过护城河。 这家伙,这趟来回真是把他冻惨了,回到军营,他并没有马上去帅帐汇报,而是先跑到自己的营帐换了身干衣服,又让亲卫找来几块生姜胡乱嚼了几下,吞入腹中,这才疾步往帅帐走去。 熊文灿这会儿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呢,因为他没想到张献忠这么快就愿意降了,所以,招降张献忠的事他还没向崇祯和杨嗣昌汇报呢,这会儿张献忠既然已经有了投降的意思,他自然想尽快将此事汇报上去,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搞清楚张献忠有什么条件。 他不能先上份奏折说,张献忠投降了,然后,又上份奏折说张献忠提出了什么什么条件,这样搞,皇上非发飙不可。 哦,你刚说人家投降了,然后又说人家提出了一堆条件,不答应,人家就不投降,你这不是耍人吗,耍别人或许还没事,耍皇上,那不找死吗! 这会儿马祥麟终于来了,匆匆一番见礼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贼酋张献忠怎么说?” 马祥麟这个尴尬啊,如果直接说出来,熊大人怕是会拍桌子骂娘,他想了想,还是先提醒道:“熊大人,贼酋张献忠曾率军攻占中都凤阳,并且破坏了凤阳皇陵。” 这是刨了皇上祖坟的委婉说法,熊文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便变得难看无比。 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人家可是刨了皇上的祖坟,皇上能饶了他吗?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有很多明明装在脑海里,别人不提醒就记不起来,其实,并不是不记得,而是没有刻意去回想,这只能说是忽略了,而不是忘记了。 中都凤阳被贼寇攻占过熊文灿知道,皇上的祖坟被人刨了他也知道,这个人就是张献忠他还是知道,但是,他就是没记起这件事情来。 他这会儿正围攻襄阳呢,去想中都凤阳府的事情干嘛。 但是,马祥麟一提醒,熊文灿立马就记起来了。 糟糕,张献忠这家伙刨了皇上的祖坟,皇上能饶了他才怪,他心里肯定也很清楚,自己竟然想逼这家伙投降,这不有毛病吗! 问题,现在张献忠竟然说他想投降,可能吗? 熊文灿想了想,实在想不明白张献忠这家伙怎么会想着投降,他干脆直接问道:“张献忠到底有什么条件?” 马祥麟尴尬的拱手道:“张献忠说,他不接受整编,不接受朝廷的官职,不会交出手里的兵权,也不接受兵部的调遣,朝廷只要给他每个月发放二十万大军的粮饷,他就老老实实的待这里,帮朝廷守住襄阳。” 这家伙有毛病啊! 他这能叫投降吗,这不逼自己动手攻城吗,皇上能答应他这要求才怪。 熊文灿无奈的摇头叹息道:“唉,看样子,这襄阳城,我们必须得攻了,你刚上城墙注意看了没有,上面的防御怎么样?” 马祥麟回想起城墙上的情形,脸色难看道:“末将刚注意看了,城墙上有火炮,而且西南这面城墙很宽,足有四五丈宽,上面的贼寇最少有两三万,还有,他们滚石、檑木、大锅、柴火也准备了很多。” 还有火炮,这不要命吗,光是填平那恐怖的护城河都不知道要搭多少人命进去,而且城墙还那么高,那么宽,上面还有那么多人驻守,自己根本就不可能一次性让两三万人同时爬上城墙啊,两三千人都不可能,这城池,怎么攻的下来! 熊文灿皱眉沉思了一阵,又回到了原先的想法,招抚张献忠! 不然,就算把二十多万大军全耗在这里恐怕都攻不下襄阳城。 他试探着问道:“张献忠是真想投降吗?” 马祥麟点头道:“是的,大人,看他那样子是真想投降,他还说了,他之所以提出这些条件,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大人甚或是皇上有更好的办法能保证他的安全,他都可以接受,凡事好商量。” 熊文灿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对啊,还可以商量啊,皇上如果知道襄阳城的实际情况,恐怕也会赞同先招抚,再想办法收拾张献忠,因为,这二十多万大军皇上同样耗不起。 想到这里,他挥手道:“好了,本官知道了,这趟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马祥麟连忙拱手告退,熊文灿则提起毛笔,写起奏折来。 他将襄阳城的城防情况详细的介绍了一遍,言明自己这二十多万人都不一定攻的下襄阳城,同时,还将张献忠所提的条件和凡事好商量的话全部写了上去,至于不想攻城的话,他没有说,皇上如果硬要攻城,那就攻,这种事,他可不敢胡乱做主,他只能尽量提醒皇上,这攻城的损耗,实在是太大了,简直大到无法接受。 崇祯会同意招抚张献忠吗? 他当然不想招抚张献忠,这家伙可是把他祖坟都刨了,但是,他看到熊文灿的奏折之后又犹豫了,因为他耗不起这人,也耗不起这时间啊。 这会儿辽东守军加京城守军再加围剿反贼的大军,加起来足有五十多万,一个月光是粮饷就要耗费一百多万两,一年就是一千多万两,他也知道,加征三饷会让老百姓生活更加艰难,甚至无以为继,这样耗下去,他实在是耗不起啊! 蒙元大军打襄阳城都打了三十九年,这会儿大明比那个时候的蒙元可差远了,熊文灿短时间能肯定攻不下襄阳城,如果耗个几年,整个大明都会被耗垮。 无奈之下,他只能找杨嗣昌商议,怎么处理张献忠的问题。 他是耗不起,但他也不可能给张献忠发二十万大军的粮饷,更不可能放过张献忠,为今之计,只有先招抚张献忠,然后再想办法把他抓起来活剐了! 这事的确很麻烦,想要招抚张献忠,还不想给他发粮饷,咋整,你不给人发粮饷,他能同意投降吗? 崇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招杨嗣昌前来商议了。 杨嗣昌其实早就知道襄阳城的情况了,他却装作不是很清楚,直到看完熊文灿的奏折,他才假装大惊道:“皇上,这种事,不能答应他吧?” 崇祯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其他倒还好说,让他占着襄阳城,还给他发二十万人的粮饷,这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也看到了,这襄阳城着实难以攻克啊,蒙元当时能耗三十九年,我们耗不起啊,你说怎么办?” 杨嗣昌想了想,随后试探道:“皇上,您的意思是不是先哄的他投降了,过后再收拾他?” 崇祯点头道:“是啊,为今之计只能先这样了,硬攻襄阳城是不可能的。” 杨嗣昌想了想,随即分析道:“想把他骗出襄阳城估计很难,这二十万人的粮饷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他应该也知道朝廷缺钱,不可能给他发二十万大军的粮饷,我们只能跟他砍价了。” 崇祯闻言,不由恍然道:“对啊,砍价,文弱,你说的很对,朝廷是不可能给张献忠发二十万大军的粮饷,但是发个几万人的粮饷先稳住他还是可以的。” 于是,一场漫长的谈判开始了,崇祯一如既往的采纳了杨嗣昌的建议,完全按他说的对张献忠提出的条件作出了回复。 不整编他的军队,不给他派官职,甚至不征调他为国作战,这些都可以,但是,朝廷承担不起二十万大军的粮饷,两万还差不多,其他人,他最好遣散了。 另外,襄阳是湖广重镇,他老占着会影响到周边很多地区,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好退出襄阳,选个其他城池。 张献忠是坐地起价,崇祯和杨嗣昌是落地还钱,大家都绝口不提刨凤阳皇陵的事,好像这事就没发生过一般,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没完! 张献忠看到崇祯的回复,不由暗笑一声,讨价还价,好啊,那就慢慢谈,耗着呗,耗的时间越长越好。 他给崇祯的回复是,襄阳城,他实在不想退出,至于粮饷,他可以吃点亏,只要十八万人的,剩下两万人,他自己想办法。 崇祯收到回复之后,又跟杨嗣昌商议起来,忽悠他退出襄阳城是不大可能的,这点他们都清楚,至于这个粮饷,十八万大军朝廷也负担不起,那就给他加一万,改成三万人的粮饷。 张献忠肯定不愿意啊,他手下可是真真正正有二十万大军,只有三万大军的粮饷,其他人都喝西北风去啊! 他又做出了一点让步,将人数减少到十七万,剩下三万人还是他自己想办法。 两边就这么一万一万的抠着,涨到五万人的时候,崇祯再也不肯涨了,因为再多的话,他真没法负担了。 张献忠貌似也不着急,还是一万一万的抠着,十五万不行就十四万,十四万不行就十三万,就这么慢慢的降。 襄阳离京城可有两千多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一个来回最少也要六天,双方就这样来来回回,讨价还价,谈了不知道多久。 一直耗到二月底,杨嗣昌吹出来的三个月的牛逼很明显已经吹破了,但是,崇祯却不是很在意,他仿佛忘了杨嗣昌说过三个月就能解决反贼一般,就这么跟张献忠来来回回,讨价还价,玩的不亦乐乎。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八卷 第九章 建奴又来了 欧陆中世纪流行着一个桥段,每当公主落难的时候都会有王子骑白马前来相救。 在遥远的东方,明末的时候同样流行着一个桥段,每当农民起义军落难的时候皇太极都会骑着战马前来相救。 正当崇祯和张献忠讨价还价,谈的不亦乐乎的时候,皇太极也来凑热闹了,他派人送了封密信通过辽东巡抚方一藻转交给崇祯,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就一句话。 为了双方和睦共处,他希望明军能退回关宁锦防线,将海州、盖州、复州、金州、辽河一线和三台子河一线归还给他们! 这明显就是讹诈,崇祯就是蠢的跟猪一样也不可能答应他。 开什么玩笑,整个辽东本来就是大明的好不好,为了双方和睦共处,你们怎么不退回建州,将辽阳、沈阳和定辽右卫等地归还给大明。 皇太极收到崇祯的回复,立马怒了,没过几天就率十万满蒙骑兵从蓟州镇以北的长城突入关内,在顺天府和永平府境内疯狂劫掠起来! 这明显就是有预谋的行动,他就知道崇祯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无理要求,而且他早已在漠南蒙古草原集合了所有满蒙骑兵,就等着崇祯拒绝,然后以此为借口冲进关内疯狂劫掠。 这下可把崇祯给吓坏了,因为明军主力不是在辽东就是在湖广,这会儿蓟州镇总共才两万边兵,昌平也才两万驻军,而宣府镇和大同镇的边兵都被杨嗣昌抽调一空,也就是说,京畿附近这会儿总共才四万明军,而顺天、永平两府的城池就有二十多座,如果这四万人全部调到京城驻守,那整个京畿所有城池都有可能被皇太极攻占! 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崇祯展现出一个帝王的担当,他并不是那种弃老百姓于不顾的无道昏君,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并没有将蓟州镇和昌平的守军调往京城,反而下旨让他们守住顺天府和永平府所有城池,至于京城的守卫,他自己想办法。 京城虽然没有常规军队,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武装力量还是有不少的,有锦衣卫下属十七个卫所两万多人,有东厂下属的内卫一万多人,还有五城兵马司下属的屯卫两万多人,这些人装备其实并不比一般的边兵差,也就是说,京城其实自带了将近六万余守军,勉强还是能顶上一阵的,而且,在京官员和士绅家里还有不少家丁护院,这些人都可以组织起来守城。 崇祯虽然吓了一跳,但并没有惊慌失措,他一面下旨宣布京城全城戒严,关闭所有城门,一面令锦衣卫,东厂内卫,五城兵马司屯卫取消休假,取消轮值,全部上外城、内城和皇城的城墙驻守,一面又发动在京官员和士绅,组织自己府邸的家丁护院,上城墙协助守城。 不过,这次,守城的总指挥和副总指挥的人选他都换了,总督京营戎政的不再是军方一系的英国公,而是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曹化淳,协理京营戎政也不再是能臣张斌,而是他自己的亲信大臣,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 当然,张斌并没有被他弃之不用,这个时候,必须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全力防守京城,不管他怎么猜忌提防,张斌这样的能臣干吏他都不会丢一边,所以,他给张斌派了个协理阜成门守卫大臣的职位,主持内城西面阜成门的防守,指挥附近所有锦衣卫、西城兵马司人马和各在京官员士绅家里的家丁护院,防守阜成门和两侧的城墙。 这个职位听起来有点怪,其实就相当于阜成门的临时守将,不过手底下全是杂牌军。 安排好京城的守卫,崇祯又将杨嗣昌招到御书房开始商议怎么把建奴赶走了, 杨嗣昌这个时候还不知省,竟然建议派人去找皇太极谈判,请求他遵守双方定下的秘密协议,和谐相处,即刻撤兵! 还好,这个时候崇祯罕有英明了一把,他并没有完全听杨嗣昌的,毕竟他跟皇太极对手十余年,对这个人还是有点了解的,他知道,派人去跟皇太极谈估计是谈不出个结果来的,最终还是要组织大军将其赶走。 那么,到底抽调哪里的大军来讲皇太极赶走呢? 调辽东军吗? 不行,辽东这会儿还有建奴步足十余万,而且辽东军已经分散到各个城池驻守,集结起来进京勤王有点不现实。 建奴这会儿可有十余万精骑,如果辽东军来的太少,纯属给人家送菜,如果抽调的太多,辽东就空了,那么大的地盘,怎么守得住。 这有可能是皇太极的奸计,他率骑兵入寇可能就是为了搞得自己惊慌失措,把辽东驻守的军队全部调过来勤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轻松拿下辽东大部分城池和堡垒了。 这种蠢事崇祯还是不会做的,想来想去,现在唯一能调动的就是湖广剿贼的二十余万大军了。 在崇祯看来,剿贼其实已经接近尾声了,刘国能和李万庆已经接受招抚,李自成也已经全军覆没,反贼里面还有点实力的就剩下张献忠和革左五营了,革左五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在崇祯眼里就是小喽喽,而张献忠这会儿已经同意接受招抚了,只是双方的条件还没谈妥。 这个时候双方唯一的分歧就是粮饷问题了,张献忠已经将粮饷降到了八万人马,离崇祯心目中的五万其实相差已经不是很大了。 这越到后面张献忠就越磨叽,他已经开始五千五千的降了,而且还有变成两千甚至一千的趋势,要达到五万这个共识还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崇祯一咬牙,干脆答应了他的要求,八万就八万,皇太极都打到京城来了,他也顾不得这点粮饷了,让熊文灿赶紧率军回援才是正经。 他一面派人去湖广通知熊文灿,应了张献忠的要求,即刻率军回援京城,一面令在京官员严防死守,不得有一丝懈怠,还一面跟杨嗣昌商议,怎么让建奴撤军。 杨嗣昌还是热衷于跟皇太极和谈,他认为皇太极这次带来的全是骑兵,明显不是来攻城的,只是耀武扬威一番,增加自己筹码的。 这谈判有时候就跟赌博差不多,双方都拿着筹码选择时间下注以博取最大的利益,皇太极下注并不奇怪,跟他谈谈,让出点利益,他肯定会撤军。 崇祯对杨嗣昌还是一如既往的言听计从,既然杨嗣昌坚持和谈,他干脆让杨嗣昌全权负责跟皇太极谈,如果耍耍嘴皮子就能让皇太极撤军,自然是最好的。 皇太极会撤军吗? 别开玩笑了,这会儿他抢的正爽呢,他这次的确不是来攻城的,他纯粹就是来劫掠的! 张斌率军收复了辽东将近三成的疆域使得他收入锐减,现在,他维持十八万大军都有点困难了,不来大明境内劫掠一番,他都有点无以为继了。 这时机选的那叫一个好啊,大明的军队除了在辽东驻守的,其他几乎全部调去围剿反贼了,他在京畿地区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只要他不去进攻城池,压根就没人搭理他! 这会儿他已经劫掠了人口将近二十万,金银财宝,粮食家禽什么的更是数都数不清,真他娘的爽啊! 他爽,他手底下人也爽,满蒙骑兵自不必说,走到哪儿,抢到哪儿,根本就没人阻挡,女人随便玩,东西随便拿,粮食家禽什么的随便吃,好爽好爽啊,连负责“搬运”的蒙元步卒这会儿也爽的不要不要的,虽说金银珠宝没他们的份,但是女人他们也可以随便玩啊,粮食家禽他们也可以随便吃啊,这简直比过年还要爽啊! 他们是爽了,京畿附近的老百姓却如坠地狱,凄惨无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沦为奴隶,任人宰割,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这个时候,杨嗣昌派来的和谈使者终于找到了皇太极的劫掠大军。 皇太极倒是热情的很,他对杨嗣昌派来的和谈使者是礼遇有加,奉为上宾,说话都带着笑,口气要多好有多好,就宛如温良如玉的谦谦君子一般。 对于杨嗣昌让他撤兵的请求,他并没有一口回绝,他就一个要求,你退兵,我就退兵,只要明军能退回关宁锦防线,将海州、盖州、复州、金州、辽河一线和三台子河一线归还给他们,他立马就撤兵! 他这就是耍无赖,崇祯怎么可能将辽东收复的土地还给他,他这意思就是不退兵,抢得正爽呢,退什么退! 杨嗣昌跟皇太极的和谈毫无进展,京畿附近的老百姓依然在地狱中煎熬,京城里面也是人心惶惶,建奴都打过来了,京城却没有任何驻军防守,甚至京城外面勤王的大军都没看见一个,谁不怕啊。 还真有人不怕,张斌就不怕,皇太极就是他手下的败将,建奴什么的他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了,有什么好怕的,就算京城没有驻军他也不怕,皇太极有种你就来,看爷怎么教训你。 他这会儿是没有兵力出城去收拾皇太极,但是,如果皇太极敢跑来攻城,他绝对能打的皇太极满地找牙。 崇祯以为不让他协理京营戎政他就没兵权了,殊不知总督京营戎政的曹化淳都是他的人,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也是他的人,负责五城兵马司的英国公张之极还是他的人,东厂、锦衣卫、京营屯卫他全部都能指挥调动! 他手里还有亲卫精锐上万,这些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要跑到野外去跟满蒙骑兵打野战,他们或许干不过,但是,皇太极如果敢弃马攻城,光是他手下这一万余亲卫都能打的皇太极找不着北。 他这会儿就站在阜成门的城楼上看着城门外的大好河山,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淡定无比。 其实,这会儿他心情并不好,他知道城外的老百姓正在地狱中煎熬,这些,虽然不是他一手造成的,但是,他也有一定的责任,他如果不放手让崇祯和杨嗣昌这对君臣胡搞瞎搞,皇太极根本就没机会冲入关内肆虐。 他正看着城外的大好河山发呆呢,站在他身后的骆养性突然开口道:“双全,你为什么不跟杨嗣昌争,这家伙虽然不是温体仁那样的大奸臣,但行事太过霸道了,除了皇上,谁的话他都听不进去,想怎么整就怎么整,整的朝堂上下一团糟,我看着都来气,更不要说别人了。” 这会儿正是特殊时期,骆养性倒不怕有心人去嚼什么舌根子,因为崇祯就是让他来四处巡查城防情况的,他跑到阜成门来巡查一番很正常。 张斌闻言,叹息道:“太如,不是我不争啊,是没法争,杨嗣昌他能不讲原则,不分是非,一味逢迎皇上,我却做不到啊。” 骆养性愤愤不平道:“这家伙也忒无耻了,当着皇上的面他装谦谦君子,背着皇上他就蛮横霸道,为所欲为,要不,我们去皇上面前揭发他?” 张斌不由苦笑道:“揭发他什么?揭发他玩变脸吗?这又不是什么罪过,变个脸色都有罪,那还得了,所有人不得都成天板着个脸啊。” 骆养性这个灼气啊,他想了半天,还真想不出来杨嗣昌犯了什么事,这家伙并没有贪赃枉法,也没有以权谋私,更没有杀人放火,要硬给杨嗣昌安个罪名的话,最多也就是告这家伙一个结党营私,但是,他也清楚,杨嗣昌结的这个党是帝党,是崇祯授意他拉帮结派对抗张斌的,拿这个告这家伙,根本就没一点用。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罪名来,干脆阴阴的道:“要不,我们给他府邸塞点银子,塞个几百万两,就当买他的命了!” 张斌闻言,哭笑不得,这银子他的确有,他也不是舍不得送给崇祯,反正崇祯也不会拿来自己用,国库内库的钱,崇祯基本都用在正事上了,这点他是相当清楚的。 但是,做人不能这样不择手段,面对温体仁那种无耻之尤的奸臣,他可以玩栽赃陷害,面对杨嗣昌这种为国为民的“忠臣”他却不能这么玩,什么事都要讲个原则,如果原则都不讲了,岂不迷失了自我,被权力所左右。 他摇头道:“太如,做人要讲原则,对阉党余孽之类的奸妄小人,我们可以玩这些下作手段,因为他们本身就无耻下作,但是,对杨嗣昌,我们不能这么玩,不能有了权力就为所欲为,知道吗?” 骆养性也就是气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他当然不会真去杨嗣昌府邸玩什么栽赃陷害,这个杨嗣昌,还真是让人没办法啊,他不由气馁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让这个家伙一直这么猖狂下去吗?” 张斌眺望着远方,睿智道:“他狂不了多久了,为所欲为的人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会自食其果的。” 第八卷 第十章 陷害忠良 熊文灿这时候心情很复杂,皇上终于同意了张献忠的条件,他终于不用去攻打那令人看着都绝望的襄阳城了,但是,皇上又急令他挥军进入北直隶,去对付更加令人绝望的建奴骑兵。 他并不是什么身经百战的无敌统帅,面对十余万建奴骑兵,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十面张网吗,别开玩笑了,建奴骑兵那就是一把尖刀,你敢张网去兜他,他分分钟把你的网捅个稀巴烂。 围追堵截吗,也行不通,他手里就二十多万大军,而且大多是新兵和新收服的反贼,根本就没多少战斗力,分开去堵反贼还勉强可以,因为反贼同样没有多少战斗力,分开去堵建奴骑兵,那是寻死! 建奴骑兵那可是天下有数的精锐,二十多万人马集结在一起与十万建奴骑兵打野战他都没把握能打赢,还分成数股,那绝对会被建奴各个击破。 他是真想不出怎么对付十万建奴骑兵,或许,实在不行了就实话实说,跟皇上坦言自己不行,哪怕因此丢了官也比害得二十多万大军被建奴击败要强啊。 他就这么一路苦思,带着二十多万大军疯狂的赶往京城,每天都是急行军,最少赶百里以上。 可惜,就算他拼命的赶,也不是几天时间能赶到京城的,因为襄阳离京城足有两千多里,而且中间还隔着黄河这样的天堑,就算调集再多的船只,二十多万大军,加上粮草辎重一天都渡不完。 熊文灿在疯赶,皇太极却在疯抢,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小皇帝肯定会调在南边围剿反贼的大军赶过来勤王,拯救即将被剿灭的反贼也是他这次挥军入关的主要目的之一。 大明的反贼可是帮他分散明军实力的好帮手,这个帮手可不能让他死翘了,至少在他夺下大明江山之前不能死翘了。 所以,每当反贼要被明军剿灭的时候,他都会挥军入关,威逼大明,逼的大明不得不将围剿反贼的大军调回来。 这样,反贼就有了喘息之机,要不然,明军恐怕早就把反贼给剿灭了。 其实,入关劫掠和拯救反贼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 明军全力剿贼去了,京城附近兵力必然空虚,他率军冲进来并没有多少危险。 而明军回援之后,他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也没多少危险,而且,明军一旦回援,围剿反贼的计划就泡汤了,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崇祯会不会调辽东军过来收拾他,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辽东军本身只有十多万,而且他们还要守山海关,守关宁锦防线,守三台子河一线,守辽河一线,守海州、盖州、复州、金州一线,这些地方,每个地方少说都得上万人,辽东军又能抽调多少? 调的少了,就是来给他送菜,他正好趁机将其歼灭。 调的多了,辽东就空虚了,他完全可以命人率重甲步兵一路杀过去,收复被明军夺回去的城池。 崇祯要敢调动辽东军,怎么调都对他有利,而且,不管是调的少了被他歼灭了,还是调的多了导致辽东失守了,最终还是要将围剿农民军的明军主力调回来擦屁股,他才不担心呢。 还好,崇祯没做无用功,给皇太极送菜,而是直接调的熊文灿大军,不然,辽东的局势都会跟着糜烂。 不过,调熊文灿大军就需要等了,等了将近二十天,皇太极都差不多把京城周边顺天府和永平府除了城池外的区域劫掠一空了,熊文灿终于率大军赶到了京城。 他并没有傻乎乎的直接率军冲上去跟皇太极硬钢,既然自己不行,那就换行的人上呗,他并不是那种鲁莽之人,更不是抓着军权不放的奸妄小人,他为人还是比较正派的,做事也比较沉稳,或许,这才是杨嗣昌将大军交给他统率的原因。 在路上想了将近二十天,他已经想好对策了,自己不行,就将二十多万大军带到了京城外面,等着皇上派行的人上,反正他就带着大军在城外等着皇上的旨意,如果皇上硬要自己上,那就跟皇上说实话。 京城有干的过建奴的能人吗? 当然有,像他前任的福广总督现在的内阁次辅太子太师张斌就是,建奴都被他干趴好几回了,他要带着这二十多万大军,绝对能把建奴打得抱头鼠窜。 不过,皇上也可能不派张斌来统兵,而是逼他硬上,因为他知道,皇上对张斌颇为猜忌,所以特地培养自己的顶头上司杨阁部来对抗张斌,这么多大军,皇上会不会交到张斌手里还真不好说。 总之,先等等看吧,自己什么都不说,可能还能保住官位,如果自己开口说了实话,那这官位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崇祯这会儿正是在考虑这个问题,熊文灿终于率军赶回来了,这会儿京城安危是不用担心了,问题让谁领兵去对付皇太极呢? 熊文灿吗,崇祯有点犹疑,这熊文灿虽然打了场大胜仗,但他击败的是反贼,反贼除了会跑,其他没什么能耐,建奴可不是光会跑,他们还很能打,跟反贼完全不是一回事。 张斌吗,不行,崇祯很快就将张斌排除在外,他对张斌还是有所猜忌,让张斌率二十多万大军在京城外转悠,他还是不放心。 他是善忘的,崇祯二年和崇祯三年之交那次建奴入寇不正是张斌率军赶走的吗,这会儿他又不放心了! 不用张斌能用谁,明末要真有这种能人,明朝就不会灭亡。 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合适的人选,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杨嗣昌。 他已经形成了思维习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找杨嗣昌商议。 杨嗣昌很快就应招而来,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亲切的问道:“文弱,现在熊文灿率军回来了,你感觉他能击败皇太极吗?” 这个问题杨嗣昌早就考虑好了,当然,他考虑的不是熊文灿能不能击败皇太极,他是想自己率军去击败皇太极! 杨嗣昌这个人很好强,也很自负,他认为自己出任过分巡道和兵备道佥事,领兵作战经验丰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大计都是他想出来的,事实证明,自己的策略效果相当好,不到三个月就将反贼收拾的差不多了,对付十万建奴骑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杨嗣昌这个人,还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历史上正是因为他屠杀了太多的农民起义军,所以名声相当臭,老百姓都骂他屠夫,刽子手! 骆养性认为,他没有犯什么事,也不会犯什么事,唯有通过栽赃陷害才能将他整下去,其实不然,贪赃枉法什么的他的确不会做,但是,陷害忠良他却做的出来。 当然,他自己不认为自己是在陷害忠良,在他眼里,忠于皇上而且忠于他的人才是忠良,如果只忠于皇上却跟他作对,那就是奸臣,忠于皇上的表现那都是装出来的! 他之所以想亲自领兵去对付建奴骑兵,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建奴之手,弄死卢象升和戚元功,斩断张斌的双臂! 历史上,他就害死了卢象升,这次,他又将目标放在了卢象升上,不过这次还多了个戚元功。 他对跟自己作对的“奸臣”是相当毒辣的,能弄死就弄死,弄不死也要整得你罢官削籍甚至是锒铛入狱! 张斌虽然没跟他作对,但是跟皇上作对了啊,那更是大大的奸臣;卢象升和戚元功虽然没有跟皇上作对,他们却选择了跟张斌站在一起,而不投入自己麾下,他们也大大的奸臣。 这次建奴入侵是有点危险,但是也是一个良好的机会,一个干掉卢象升和戚元功的好机会! 当然,这些他都不会跟崇祯说,他在崇祯面前还要装温文尔雅呢,杀人害命这种事,自然不能说。 崇祯一问,他便拱手道:“皇上,微臣觉得熊文灿不一定打的过皇太极,因为熊文灿是纯粹的文官出身,而且还没什么领兵作战的经验,完全执行微臣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还可以,如果让他去收拾身经百战的皇太极,恐怕还不行。” 崇祯闻言,连连点头道:“嗯,有道理,那派谁去领兵收拾皇太极呢,文弱你有合适的人选没?” 杨嗣昌立马胸有成竹道:“皇上,微臣毛遂自荐,领兵去收拾建奴,微臣曾经出任分巡道和兵备道,领兵作战的经验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而且,微臣还读过不少兵书,对付皇太极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跟崇祯的关系已经超越君臣,成了知己,成了朋友,所以,领兵打仗,为国出力这种事他没必要在崇祯面前遮遮掩掩,自己想去,直接说就行了,崇祯肯定不会怀疑自己是想掌握兵权,而会认为自己是勇于承担重任。 果然,崇祯闻言,抚掌大笑道:“哈哈哈哈,朕怎么把你给忘了,有你出马绝对能打的建奴仓皇而逃,好,大明就需要你这种敢于担当的大忠臣。“ 杨嗣昌假假意思谦虚道:“皇上过奖了,为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崇祯更是欣慰道:“好,有你为朕分忧,朕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杨嗣昌装出悲天悯人的表情,慨然道:“城外的老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微臣怎敢拖延,如果皇上没什么事了,微臣即刻就出发,率军去将建奴赶走。” 崇祯这个欣慰啊,有如此忠诚勤勉的大臣,大明何愁不兴,他忍不住站起来,兴奋道:“那好,替朕去好好教训一下建奴,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就这样,杨嗣昌急急赶到城外明军大营,接过熊文灿手中的指挥大权,率军直奔涿州。 这会儿皇太极已经将顺天府和永平府劫掠的差不多了,他见朝廷勤王大军来了,貌似想越过涿州,进入保定府境内劫掠,杨嗣昌自然不想让他再劫掠下去,和谈的提议可是他提出来的,这个皇太极这么不给面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皇上,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怎么会老老实实跟自己好好谈。 至于对付皇太极的策略,他也想好了,那就是诱敌之计,熊文灿不敢分兵,他敢! 当然,他并不是认为二十余万大军分成数股之后还能顶住皇太极十万骑兵,他也认为只有二十多万大军集结在一起才能干得过建奴,他只是分出两万人马做诱饵而已,剩下的二十四万大军还是集结在一起,作为主力去围殴建奴,而这两万人马正是卢象升手下的天雄军和戚元功手下的戚家军。 建奴不是喜欢玩个个击破吗,就给他们机会各个击破,天雄军和戚家军都送给你,你去各个击破吧。 卢象升和戚元功不是张斌的亲信吗,那就让建奴宰了他们,先砍断张斌两个臂膀再说! 涿州距离京城也就一百多里,杨嗣昌率军急赶一天便赶到了涿州城外,而这个时候,皇太极已经越过涿州县境,进入保定府疯狂劫掠,不过,他并没有跑多远,他就在离涿州不到五十里的定兴附近劫掠。 他仿佛是在有意等杨嗣昌,而杨嗣昌也是急急火火的性子,第二天一早卯时,他便将所有将领招到帅帐,准备排兵布阵与建奴展开决战了。 这二十六万大军的将领就多了,包括五省总理熊文灿和河南巡抚卢象升这样的文官在内,足有十多个,整整齐齐的排了两排站在那里,看上去雄壮无比。 杨嗣昌细细的扫视了一圈,这才开口道:“大家都清楚,建奴这次来的全是骑兵,我们追肯定是追不上的,唯有分兵,围追堵截,才能将其截住。但是,我们总共才二十多万大军,一旦分成数股,每一股又都不是建奴十万骑兵的对手了,这样一来,可就危险了,建奴最喜欢玩的战术就是各个击破,当初萨尔浒惨败的教训我们可不能忘了。集结在一起追不上,分兵又会被各个击破,怎么办呢?大家有什么好主意,都说说吧。” 他这是故意为难这些将领,合在一起追不上,又不能分,看你们怎么办,当你们都没办法的时候,我提出这个危险的办法大家肯定就不会认为我是故意的了。 他虽然想坑死卢象升和戚元功,但却不能明目张胆的坑,因为这里就是京城所在的顺天府,快马加鞭一两个时辰就能赶到京城,如果自己摆明了坑卢象升和戚元功,他们完全可以派快马去京城告状,张斌那也不是吃素的,一旦他们告到京城,那自己就麻烦了。 他等了一阵,果然没有一个吭气的,这时候,他也假装开始皱眉沉思起来。 其实,一众将领并不是没有一点办法,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稳妥的办法,建奴骑兵可是天下有数的精锐,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办法能够稳赢建奴,与建奴决战这么重大的事,如果自己的提出的策略最终失败了,那绝对会掉脑袋,所以,他们都不敢吭气。 杨嗣昌装模作样的沉思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大家都没办法是吗?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这个办法需要有人冒险作为诱饵,建奴正在肆虐,京城四境的老百姓正在他们的铁蹄下煎熬,你们愿意为京城四境的老百姓去冒险吗?” 这个大帽子扣下来,谁敢说个不字,谁敢说,他就敢将其拿下治罪,畏敌怯战,还有什么资格当将领! 果然,众将均是大义凛然道:“末将愿意,请大人吩咐。” 杨嗣昌心中得意的道:“嘿嘿,你们可是自愿的,到时候可别说我故意陷害你们啊!” 第八卷 第十一章 是功还是过 涿州城外明军大营,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正召集众将在帅帐中商讨对付建奴的大计。 他耍了点小手段,使众将不得不“心甘情愿”去充当诱饵,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他这是想堵住某些人的嘴,让某些人没有理由去状告他故意陷害。 明军中这种事情多的很,像当初萨尔浒大战的时候,主帅杨镐与辽阳总兵刘铤不和,便派刘铤从东路孤军深入,意图害死刘铤,结果刘铤是被他害死了,明军也在萨尔浒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这种事情,作为领兵将领还没法拒绝,因为你如果拒绝,人家主帅就能借畏敌怯战之名把你抓起来治罪,畏敌怯战,搞不好是要砍头的,与其被自己人砍了,还不如到敌人面前去拼条活路,所以,一般将领都会选择领兵去冒险。 这会儿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摆明了要和内阁次辅太子太师张斌过不去,谁会倒霉显而易见。 果然,杨嗣昌见大家都“心甘情愿”去充当诱饵,立马朗声道:“大家都知道,建奴骑兵很凶猛,这充当诱饵的人数不能太多,还要能顶住建奴的攻击,不然,建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计,根本就不会中计。现在我们这二十多万大军中能担此重任的,唯有卢象升卢巡抚手下的天雄军和戚元功戚将军手下的戚家军。所以。“ 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略带得意的扫向卢象升和戚元功,随即大喝道:“卢象升、戚元功听令。“ 卢象升和戚元功虽然有些无奈,也只能应命出列,拱手站在那里等候着这位阁部大人的差遣。 杨嗣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命你二人率天雄军和戚家军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分别赶往涞水和新城方向,做出包抄建奴去路之势,如遇建奴围攻,速派人前来报信,本帅再带大军合围上去。” 两万步卒分成两路,还提前一个时辰出发,去围人家十万骑兵,你这不是让人去找打吗! 当然,这诱饵本就是去找打的,如果不去找打,那就不叫诱饵了。 众将不由齐齐望向卢象升和戚元功,目光中有惋惜的,有担忧的,甚至还有幸灾乐祸的。 建奴那可是十万骑兵,这两人手底下都只有一万步足,一万对十万,他们能顶住吗? 卢象升和戚元功倒是很淡定,他们齐齐拱手道了声遵命,脸上并无任何不满的表情。 他们都对自己的手下有信心,虽说带着手下一万人不可能干翻十万建奴骑兵,但顶一两个时辰还是没问题的,杨嗣昌总不会故意见死不救吧。 他们都想错了,杨嗣昌还真打算故意见死不救,他就是要害死这两个家伙,虽说一次只能害死一个,下次还有机会不是。 他亲手砍了这两个家伙肯定不行,崇祯再宠信他也不会任由他无缘无故把两个有功将领给砍了。 借建奴的手害死这两个家伙却没有多大问题,到时候他完全可以找各种借口糊弄崇祯,比如侦骑被建奴清理了,没及时收到探报什么的。 反正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只要他最后将建奴赶走了就行,这点他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他也算错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二十余万大军中的将领,可不止卢象升和戚元功是张斌一系的,四川总兵马祥麟、河南总兵秦拱明、湖广总兵秦翼明这三兄弟可都是张斌的人,只是秦良玉没有向外透露她已经加入了张斌一系而已。 这三兄弟手下足有九万人马,其中还有川军白杆兵这样的精锐,他们如果一起上不说能干翻皇太极的十万满蒙骑兵,把皇太极逼走救出卢象升或者是戚元功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有,皇太极也不会按杨嗣昌的想法来,玩什么各个击破,开什么玩笑,他是来劫掠的,不是来找人拼命的。 天雄军和戚家军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诱饵,而是鱼钩,一口咬下去,会把嘴都扎烂,这个他相当清楚,当他得知天雄军和戚家军从两侧包抄上来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跑! 天雄军的威猛,他早就有所耳闻,戚家军的彪悍,更是令他忌惮无比。 浑河血战他仍然记忆犹新,那时候他率五千精骑便能杀得数万明军抱头鼠窜,但是人家几千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却跟数万八旗精锐足足鏖战了一天,那一战,他们遭遇了与明军开战以来最大的损失,八旗精锐伤亡上万,连领兵将领都战死九名,浑河的水都杀红了! 崇祯三年的那场大败更是让他对戚家军的恐怖有了重新的认知,戚家军的车阵正是后金铁骑的克星,为此他甚至专门操练了六万重甲步兵,问题这次他带的全是骑兵,重甲步兵全留在辽阳和沈阳一线了,如果用骑兵去攻击戚家军的车阵,他估计要干翻这一万戚家军,最少得损失三万精骑! 天雄军的实力他并不是很清楚,但种种传闻都告诉他,这是一只足以与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媲美的精锐之师,也就是说,他如果去攻击天雄军和戚家军,很有可能会损失六万精骑! 他又不是来攻城略地的,而是来劫掠的,如果是来攻城掠地的,那没办法,再大的损失他都得上,因为人家进了城更威猛,能在野外消灭他们自然是最好的,现在,他又不是来攻城略地的,还跑去更天雄军和戚家军死磕,有毛病啊!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天启元年那会儿,明军已经被他们杀的胆寒了,没人敢跑过去帮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但是这会儿就不好说了,其他各路明军他不清楚,川军白杆兵肯定会跑过来支援,他得到可靠密报,这次回援的明军中足有三万川军白杆兵! 他不知道马祥麟和张斌的关系,但是,他知道川军白杆兵的英勇,马祥麟正是在浑河血战中冲出重围的猛将,他一只眼睛就是在浑河血战中被射瞎的,当初浑河血战,他率三四千人就敢跟数万后金铁骑拼命,这会儿他手底下足有三四万人,会怕他们才怪! 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歼灭天雄军和戚家军,自己如果被天雄军或是戚家军缠住了,很有可能会被后面蜂拥而至的明军围住狂殴,谁他吗没事去找揍啊,有毛病啊,还是赶紧抢东西才是正经。 杨嗣昌根本就不知道皇太极会认怂,他摆开螃蟹阵,将天雄军和戚家军这两只大钳子丢出去名为诱饵,实际上就是想坑死卢象升和戚元功,可惜,皇太极压根就不搭理这两个“诱饵”,天雄军和戚家军还没围上去他就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杨嗣昌这个郁闷啊,当他率军赶到定兴的时候,人家皇太极已经率军跑到东南边的容城去了,他跟建奴骑兵之间的距离还是五十里左右。 皇太极这家伙是不是正好劫掠完了,所以才走了吧。 他看到被洗劫一空的村镇,也不禁怒火中烧,这建奴也太凶残了,凡是没来的及跑的老百姓全被他们给杀了,那些稍有点姿色的女人死状更是凄惨无比。 这帮畜生,给我追,追上去杀了他们! 这个时候,他真的怒了,在他心中,他可是那种为国为民的好官,现在看到老百姓被建奴这么糟蹋,他怎能不怒,他就这样摆开螃蟹阵一路追过去,誓要追上建奴骑兵,给老百姓报仇。 可惜,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皇太极如果不欲与他接战,他就只有跟在屁股后面吃灰的份。 皇太极这次真不是来跟明军干仗的,他甚至连虎蹲炮都没带,那东西虽然能绑马上,终究是铁疙瘩,不能自己御马狂奔,还得人照看,而且翻山过河的时候更是麻烦的很,严重影响骑兵的整体速度,所以他干脆没带。 这会儿明军追上来了,他也改变策略了,他们已经不抢人了,只抢粮食和财物,至于老百姓,男女老少都不放过,只要看到的,全部杀了! 杨嗣昌简直被他气得七窍冒烟,但又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率军跟在他后面拼命的追,拼命的追,徒劳而无功。 皇太极则仿佛在戏耍杨嗣昌一般,明明能跑的远远的,偏就不跑,就跟明军保持着五十余里的距离,一路劫掠过去。 杨嗣昌就这么被他带着,在保定府兜了将近半个月,皇太极是将保定府几乎抢了个遍,杨嗣昌却始终只能看到人家的马蹄印,连马尾巴都摸不着。 这个时候,如果是张斌率军,肯定不会这么追,坚壁清野,阻断其归路,利用地形到处设伏,这些才是对付建奴骑兵的好办法,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能有什么用。 杨嗣昌却是气晕了头,只知道一味的猛追,把二十多万大军的腿都快跑断了,还是没追上人家。 这会儿皇太极要回头突袭一波,兴许能将这二十多万大军一举击溃都说不定,因为他们都累的快抽筋了,根本就没什么力气跟人干仗了。 不过皇太极并没有回头,他甚至抢都不抢了,而是直接率军绕了个圈,又从定兴北上,越过涿州,越过香河,越过蓟州,越过遵化,越跑越远,跑的影子都没有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不想抢了吗? 倒不是他不想抢了,主要他搬不动了,所有人马背上都带了上百斤的粮食和财物,再抢马就要跑不动了,如果把马给累瘫了,被明军追上,那可就麻烦大了,所以他干脆一溜烟跑回去了。 这次建奴入寇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战斗,连遭遇战斗没打过一场,明军甚至没有损失一兵一卒,看上去好像没吃什么亏,其实却是亏大发了,因为顺天、永平、保定三府除了各处城池,其他地方几乎都被劫掠一空,昔日颇为繁华的京畿地区这会儿简直是荒野千里,漫无人烟! 杨嗣昌一开始还想利用建奴的手斩断张斌的两个手臂,结果却被皇太极耍了个通透,一路追了将近半个月连根建奴的毛都没捞到,建奴终于跑了,他却有点迷茫了。 这,到底是功还是过呢,他都不知道怎么去跟崇祯说了。 第八卷 第十二章 谁人能评说 这次建奴入寇,大明京畿地区几乎被洗劫一空,顺天、永平、保定三府变得比西北旱情最严重的地方还要荒凉,那边的村镇至少还留下一些人家苦苦煎熬,而这会儿的京畿三府却是荒野千里,漫无人烟。 皇太极劫掠了将近四十万人口和无数的粮食财物,心满意足的走了,大明朝堂却再次掀起一场风暴。 这是建奴撤军之后的第一个早朝,由于建奴入寇期间全城戒严,多数大臣都被安排去各处城墙值守,所以,早朝不缀的崇祯也不得不暂停了早朝,这建奴一退,他便迫不及待的宣布,重开早朝。 建奴入寇这段时间虽然没有早朝在京官员也不轻松,大多数人都是一天到晚守在城墙上,几乎就没下来过。 张斌也是如此,他接到协理阜成门守卫的任务之后,干脆就将铺盖搬到阜成门的城门楼上,在里面住了下来,这还是他一个多月一来第一次回家睡觉呢。 可惜,还没迷瞪两三个时辰,他便不得不爬起来了,因为早朝时间就要到了。 天有点冷,可午门外的气氛却相当的火热,张斌过来的时候,竟然听到有人在那里高声喧哗,貌似是在骂杨嗣昌什么什么的。 这午门外可不让喧哗,是谁这么大胆呢? 张斌抬头一看,不由满脸黑线,这家伙,竟然是自己的手下黄道周! 当然,这个手下并不是他的亲信,而是他在詹事府的手下,这家伙,要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个喷子,看什么不顺眼张嘴就喷! 对这家伙,张斌只有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无语。 张斌对这家伙真的很无语,因为这家伙心是好的,人也很正直,就是这张嘴有点管不住,虽然每次他都有理有据,但朝堂不是市井,治国不是处理街坊邻居间的小矛盾,他这种方式,实在是让人无语。 这会儿监察御史都已经站他身边在劝说了,但他仍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敢这么不把监察御史当回事的,朝堂上下估计也就这么一位了。 都察院负责监察百官,其中最直接的一项就是管理早朝的纪律,每天早朝,都察院都会派出数位监察御史监察百官的衣着、举止、言行。 但有衣衫不整的,又或是官服不干净的,又或是走路歪七扭八的,随地吐痰的,高声喧哗的等等,监察御史都会记录下来,上奏弹劾,因此被批评教育,降职甚至是罢官的京官大有人在。 但这黄道周却浑然不惧,因为他不在乎官位,他都因为这张嘴被崇祯处罚过很多次了,什么批评教育,罚俸,降职这些,他都经历过,甚至崇祯五年的时候,他都被温体仁等阉党排挤的不得不告病请辞,罢官回家了。 温体仁倒台以后,这家伙又官复原职,成了詹事府左春坊左谕德,后面文震孟升任礼部右侍郎,他又被擢升为詹事府少詹事,妥妥是张斌的下属。 那监察御史貌似拿这家伙没办法,他一见张斌来了,连忙跑过来向张斌求助,这家伙,他真管不住啊,只能请张斌这个顶头上司去管管了。 张斌这个无奈啊,要说起来,这家伙跟自己还是同科呢,这家伙也是天启二年壬戌科进士,而且也是二甲进士出身,甚至这家伙跟自己还是老乡,要自己去呵斥这家伙,还真有点开不了口啊。 张斌硬着头皮走过去的时候,这家伙貌似还在那里满脸激动的高谈阔论,骂杨嗣昌不是个东西,偏生听众还不少,很多人都围在四周附和呢。 这家伙也太投入了吧,自己这个顶头上司都过来了,他竟然没发现,张斌无奈,只得咳嗽一声,打断道:“这个,幼玄,早朝的时候禁止喧哗。” 黄道周转头一看是张斌,连忙拱手道:“大人,您也这么早啊,属下知道早朝的时候禁止喧哗,只是这杨嗣昌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仗着皇上的恩宠胡作非为,什么狗屁攘外必先安内,他竟然主张跟建奴和谈,此次建奴入寇,就是他一手造成的,京畿百姓因此被建奴糟蹋,生灵涂炭,属下实在是不吐不快啊!” 张斌无奈的摇头道:“你不赞同杨大人的主张可以上奏折禀明皇上啊,不用在这里喧哗吧?” 说起这个黄道周这火又上来了,他愤然道:“大人,您不知道啊,这几天属下每天一个奏折,弹劾杨嗣昌,但皇上就是置之不理啊!” 好吧,张斌的确不知道,他这些天都在城墙上呢,根本就没去内阁值房。 他只能估摸道:“或许是没人处理,奏折都积压在内阁了吧,这些天大家不都去城墙上值守了吗?” 黄道周却是摇头道:“没有啊,大人,您不知道啊,杨嗣昌那小子故意耍你的,您和黄大人是被派城墙上值守去了,他和薛国观却没有去,还有首辅徐大人也没去,他们一直都在处理奏折呢,再说,这非常时期奏折也不是很多,其他人都奏折皇上大多都做出了批示,唯独属下的,皇上一直没有批示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斌还真没注意这些,他这几天注意力都集中在城防上呢,哪有闲心去管杨嗣昌耍什么花招。 他只能劝解道:“行了,行了,杨大人后面不是亲自率军去对付建奴了吗。” 这时候黄道周却是看着远处,冷哼道:“就他,能对付的了建奴,只不过是跑过去被建奴耍了半个月而已。” 张斌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杨嗣昌已经在一众党羽的簇拥下意气风发的走过来了,那样子,着实有点张狂。 “哼。”黄道周再次冷哼一声,撸起袖子,就待上前喝骂,张斌连忙拉住他,劝阻道:“幼玄,别冲动啊,朝堂有朝堂的规矩,你如果坏了规矩,再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黄道周闻言,倒没再硬上,他性子直归性子直,但并不是什么莽夫,刚他之所以想上去喝骂杨嗣昌只是气晕了头,这会儿张斌一劝,他反而冷静下来,不再言语,只是冷冷的盯着杨嗣昌。 杨嗣昌貌似也听人说了,黄道周这家伙在骂他呢,所以,他也冷冷的看了过来。 两人就如同两只斗鸡一样,盯着对方不放,午门外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紧张了。 还好,没过多久,午门上便响起了鼓声,这是要文武百官排好队列准备进宫了,这两人才同时冷哼一声,各自走入自己的班列。 张斌见状,不由松了口气,要自己的下属跟另一个内阁大学士在午门外吵起来甚至是打起来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杨嗣昌也着实有点过于张狂了,一开始,他主张和建奴和谈的时候还没有到处张扬,但是,建奴从辽阳撤兵以后他便抖起来了,好像辽东的大捷都是他的功劳,建奴撤兵正是和谈的结果。 从此,他便将和谈的想法挂在嘴边,天天宣扬他攘外必先安内的理论,几乎逢人便说,你看,我说的攘外必先安内没错吧,和谈成功了,建奴罢兵了,所以,我们才能全力去剿灭反贼! 特别是他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计划初见成效之后,他更是嘚瑟的不行了,仿佛他立了天大的功劳一般。 这次建奴入寇可谓在他脸上甩了y一记响亮的耳光,不知道他会作何解释呢。 早朝很快开始,鸿胪寺礼官刚宣布开始奏对环节,黄道周便疾步走出詹事府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弹劾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妄议和谈,疏于防范,以致建奴入寇,生灵涂炭!” 这家伙也太彪悍了,群臣闻言,无不骇了一跳,谁不知道杨嗣昌是皇上的宠臣啊,你这样当面指摘杨嗣昌,皇上这脸往哪里搁啊。 果然,崇祯闻言,脸都绿了,他愣在那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家伙,一天一个奏折,一天一个奏折,都把他烦的不行了,他要知道怎么批复,不早就批复了。 建奴这一记耳光的确打的他脸上无光,但是,他并不认为杨嗣昌做错了什么,攘外必先安内,他认为是对的! 正在他苦思怎么把黄道周这家伙敷衍过去的时候,杨嗣昌走出班列,跪在黄道周旁边,冷冷的应对道:“皇上,与建奴和谈只是权宜之计,建奴当初不从辽阳撤兵,我们就无法全力去围剿贼寇,现在,贼寇基本已被剿灭,正证明攘外必先安内之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崇祯闻言,不由欣慰的点头道:“嗯,黄爱卿,文弱说的很对,此次围剿反贼是卓有成效的,反贼最大的李自成部已然被剿灭,其余反贼也差不多都接受了朝廷的招抚,攘外必先安内之策的确没有问题。” 这对君臣,唱双簧呢,故意引开话题,把建奴入寇引到剿灭反贼上是吧,那好,我就来说说你们所谓的卓有成效。 黄道周梗着脖子道:“皇上,微臣斗胆,不知杨大人所谓的成效在何处,此次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也就将反贼李自成部十余万贼寇给打残了,连贼酋李自成都没抓到。当初太子太师张大人总督五省兵马,并未耗费朝廷多少钱粮,却剿灭反贼数十万,连贼酋高迎祥都被活捉,杨大人这点功劳跟张大人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光,算得什么卓有成效?” 崇祯闻言,再次哑口无言,这家伙这张嘴,简直太毒了。 张斌更是满脸黑线,你家伙说杨嗣昌就说杨嗣昌,不要把我带上啊,你这不是给我拉仇恨吗! 果然,杨嗣昌被气得直接回怼道:“张大人就卓有成效了吗,他才回朝多久反贼便死灰复燃。” 两人本来都是对着崇祯拱手说话的,这会儿杨嗣昌既然不讲规矩对着自己喷,黄道周也不讲客气了,他直接转头回怼道:“反贼死灰复燃你怪张大人?你怎么不问问薛国观薛大人,他提拔了多少贪官污吏,那些人在地方上又是怎么横征暴敛的,你们把老百姓逼反了反而怪张大人没把反贼剿灭干净?还有,你以为你就把反贼剿灭干净了吗?你为了你那个什么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拙计不惜横征暴敛,加征剿饷和练饷,多少老百姓因此活不下去,你看后面老百姓会不会反。” 杨嗣昌这个火啊,他冷冷的回击道:“谁敢再反,不怕朝廷大军围剿吗?” 黄道周鄙视道:“杨大人,现在朝廷大军在京城,在顺天府,不在西北五省,反贼为什么不敢再反?” 杨嗣昌咬牙道:“所以我说攘外必先安内啊,不暂时稳住建奴,怎么全力去剿灭反贼?” 黄道周不屑道:“你有没有脑子,建奴凶残暴戾,根本就不讲道理,你跟还妄图跟他们和谈,不是与虎谋皮吗?此次建奴入寇就是明证!” 卧槽,这家伙,真他吗彪悍啊,竟然敢当着皇上的面这么骂皇上的宠臣,满朝文武都被这家伙给吓坏了,皇上的脾气谁不知道,他这样肆无忌惮,这不是惹皇上发怒吗! 崇祯的确怒了,这家伙,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口出狂言,当朕不存在吗,他忍不住呵斥道:“黄爱卿,注意你的言辞,这里是朝堂不是市井。” 黄道周梗着脖子道:“皇上,难道杨大人做错了,别人说都不能说吗?” 的确不能说,崇祯冷冷的道:“文弱为国为民,劳苦功高,你们又做了些什么,有什么权力指责他?” 黄道周依旧梗着脖子道:“微臣也是为国为民才出来弹劾这个奸佞小人。” 崇祯闻言,不由大怒,你竟然敢说朕的宠臣是奸佞小人,他忍不住怒斥道:“你这一生学问就只办得一张佞口,除了胡说八道,你还会什么!” 黄道周也来火了,皇上竟然是非不分,摆明了偏袒杨嗣昌! 他豁出去了,高声抗辩道:“忠佞二字,微臣不敢不辩。微臣在皇上面前指摘奸佞小人就成了奸佞,那些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哄骗皇上的反而是忠臣吗?” 这家伙,竟然跟皇上吵起来了,胆小的大臣都被他吓得脸色大变,这下皇上怕是要雷霆震怒了。 果然,崇祯气得怒吼道:“来人把这个欺君罔上的奸佞小人给朕拖下去。” 御道两边值守的锦衣卫闻言,连忙上来把黄道周架起来就往外拖,黄道周已然在那里大声疾呼:“皇上,忠佞不分,则正邪混淆,何以治国?” 张斌见状,不由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些人想法是好的,方法却不对,崇祯摆明了吃软不吃硬,你偏要跟他来硬的,能起到什么效果,白白把自己搭进去而已! 第八卷 第十三章 又一记响亮的耳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卷 第十四章 不归路 崇祯和杨嗣昌都已经商议好了,由杨嗣昌亲自督师率二十六万大军前去剿灭反贼李自成部,这廷议也就是个形式而已,他们都不相信还有人敢跳出来唱反调。 你们跳啊,你们跳啊,谁敢蹦跶,黄道周就是榜样,不管你几品,直接给你撸到九品,有种就跳出来试试! 满朝文武果然“没种”,任由他们两个唱双簧,又是把所有罪责推熊文灿身上,又是让杨嗣昌督师前去剿灭反贼李自成部,没一个人敢跳出来反对的。 正当崇祯准备拍板的时候,内阁首辅徐光启却“跳”出来了,不过,他不是跳出来唱反调的,他只是提醒崇祯,要小心建奴再次入寇。 这事崇祯还真有点害怕,建奴每次入寇京城虽然都有惊无险,京畿地区却成了坟场,方圆数百里之内几乎荒无人烟,到处都是坟墓! 他也不是不顾老百姓死活,他还想当明君呢,这巨大的坟场对他来说的确是个巨大的讽刺,这事还真得提防一下,要再让建奴冲进来,那整个北直隶估计都要变成坟场了,他这当皇上的,脸面何在?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慢慢转向杨嗣昌,他这是在征询杨嗣昌的意见。 杨嗣昌当然不想留下一部分人驻守京畿,他的计划从来都“庞大恢宏”,这二十六万人马去收拾李自成他还觉得有点不够用呢,徐光启还想留下一部分来守京城,这不拆他台吗。 他一看崇祯投来询问的目光,立马从班列里走出来,跪道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微臣曾多次谏言攘外必先安内,朝廷兵力有限,无法支持两线作战,所以,微臣以为,还是先派使者稳住建奴方为上策,如若分兵防守,围剿反贼恐因兵力不足而旷日持久,还请皇上三思。“ 崇祯闻言,不由微微点了点头,貌似又信了杨嗣昌的鬼话。 徐光启却有点恼火了,就你个蠢材会相信建奴,与虎狼之辈和谈,亏你想的出来,别人怕一撸到底,他可不怕,他都七十多了,早就该回家养老了,要不是为了张斌的大计,要不是为了大明能迎来中兴的机会,他何必在这里苦苦坚持,有种,你们撸了我啊! 他忍不住嘲讽道:“杨大人,你这是去通知建奴前来入寇吧?他们会听你的不来入寇吗,京城附近都没有人驻守了,老百姓任他们欺凌,粮食钱财随他劫掠,他们为什么不来?上次你派熊文灿去围剿反贼的时候也派使者去通知建奴了吧,所以,他们才会来的这么及时!” 这话说的,简直让人无地自容啊,杨嗣昌脸皮再厚也隐隐透出了红光,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憋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崇祯见状,连忙解围道:“嗯,两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建奴背信弃义之举不能不防,朕感觉还是该留下点人马在京城附近驻守。” 徐光启貌似发现自己口气有点不对,令得这杨大人下不了台了,他“慌忙”顺势吹捧道:“皇上英明,微臣也觉得杨大人说的有道理,为了不影响杨大人的剿贼大计,这人马不能留下太多,但是,建奴凶猛,又不是一般人能顶的,所以,微臣以为,宜留下部分精锐镇守各处险要,其余大部分人马还是随杨大人去围剿反贼。“ 这话简直与自己陷害卢象升和戚元功那会儿说的话如出一辙啊,杨嗣昌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知道徐光启要说什么了,这怎么行,他还想趁此次围剿反贼之机弄死卢象升和戚元功呢。 这话怎么反驳呢? 他正在那里急急的思索呢,崇祯却是欣慰的点头道:“嗯,有道理,有道理,子先,你说,留下那些精锐比较合适呢?” 崇祯可不知道这两个家伙在暗斗,他还以为徐光启真是在为杨嗣昌考虑呢,所以,毫不犹豫的便点头应允了。 杨嗣昌闻言,脸色一变,心中暗道,完了! 果然,徐光启紧接着便拱手道:“微臣建议,留河南巡抚卢象升率一万天雄军驻守宣府镇,总兵戚元功率一万戚家军驻守大同镇,总兵马祥麟率三万川军驻守蓟州镇,有这三支精锐镇守,建奴想称京畿兵力空虚入寇是不可能的,而这三支精锐加起来才五万人,对杨大人的剿贼大计影响应该不大。熊文灿那等奸佞小人都能率二十多万大军围歼反贼李自成部主力,相信二十余万人马对于智计百出的杨大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 从简单的数字来看,五万对二十一万,才抽调了不到两成的人马,影响的确不是很大,但是,二十六万朝廷大军中也就这三支精锐最能打了,其他二十一万人就是杂牌军,加起来都不是这五万人马的对手! 崇祯貌似被简单的数字给蒙蔽了,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嗯,那行,就这样吧,留下五万人马驻守,其他人马全部随文弱去围剿反贼。” 杨嗣昌闻言,好悬没一个血喷出来,徐光启,你个老不死的,我跟你有仇还是怎么了,你竟然建议皇上把所有精锐全部调走! 但是,徐光启一句话就把他给捧的下不来了,他总不能说自己比熊文灿那个奸佞小人还不如吧。 再说了,崇祯都已经发话了,他也不好再反驳了,这可是早朝,文武百官都看着呢,如果自己当面反驳,让皇上收回成命,皇上心里肯定不爽,要是因此惹得皇上不高兴,不再宠信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皇上的恩宠可比剿贼还重要,他连忙随着徐光启大赞了一通皇上英明,赞的崇祯是眉开眼笑,他自己心里却跟吃了只苍蝇般难受。 徐光启这么一搅和,五万精锐全部被调走了,杨嗣昌只能带着二十一万杂牌军出发了。 崇祯为了以示恩宠,竟然令人在南门外搭了个平台,亲自带着文武百官为杨嗣昌践行。 这种恩宠,真是没谁了,杨嗣昌都为此流下了感动的眼泪,崇祯也眼含泪水,依依不舍,搞的跟生离死别一般。 这些年出征前去剿贼的将帅多了去了,没见谁回不来的,有必要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吗? 崇祯或许是真的不舍这个知己离开自己远赴西北,杨嗣昌或许真的是感激涕零,在场的只有张斌明白,这次,恐怕是真正的生离死别,因为历史上杨嗣昌离开京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他直接被张献忠玩死在四川! 这个时候,张献忠都还没出手呢,李自成就蹦出来了,他是前有猛虎后有饿狼,不死才怪。 张斌看着杨嗣昌慢慢远去的背影,不由在心中感叹:“再见了,杨阁部,一路走好!” 杨嗣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他认为,有二十余万大军在手,剿灭反贼李自成只是时间问题,至于张献忠会降而复判,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 从京城赶往陕西有两条路,一条是横跨山西,从绥德州进入榆林镇,一条是南下河南,从潼关进入西安府,这两条道各有优劣,具体选哪条还要看实际情况。 横跨山西的官道路途相对来说要短很多,但是山西境内山脉纵横,官道窄小崎岖,并不适合大军行进,如果是急着支援九边之一的榆林镇,倒可以考虑派小股精锐快速行进,直抵榆林。 河南的官道相对来说路途要远很多,不过官道宽敞平整,很适合大军推进。 杨嗣昌想也不想,便选择了南下河南,直抵潼关。 他这样走,要说起来并没有什么错,但是,他低估了反贼的实力,更高估了自己手下杂牌军的实力。 李自成这会儿已经占领了潼关,正大肆招兵买马呢,他这次是发狠了,招兵压根就没个限度,能招多少就招多少,因为他被官兵给剿的来火了。 原来,他总是在考虑粮食问题,如果招人招的太多,没粮食给他们吃怎么办,这会儿他已经想通了,什么怎么办不怎么办,到处攻城略地疯狂劫掠呗,没有足够的人马,就顶不住官兵的围剿,如果被官兵剿灭了,就什么都没了,还考虑什么粮食不够吃的问题,可着劲疯狂招兵才是正理。 他这疯狂起来,着实可怕,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已经从原来的十多万人马扩充到了二十余万人马,数量已经和杨嗣昌所率的朝廷大军差不多了! 当然,打仗并不是简单的数量对比,李自成手下人马虽然和杨嗣昌手下人马差不多,但是战斗力却不能同日而语,虽然杨嗣昌手下大多是新召集起来的屯卫,也比李自成手下新召集起来的农民要强,二十余万朝廷大军压过来,李自成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办呢,难道像原来一样跑路吗,又或者像上次一样,跟官兵硬钢一波,然后被打的屁滚尿流,几近全军覆没? 不,他不想再跑了,他想据关中称王! 他就不信了,自己永远都干不过官兵,他豁出去了,直接召集手下所有军师将领,在渭南开了场大会。 这个时候,他手下可谓人才济济。 有刘宗敏、刘方亮这样跟随他多年的猛将; 有李过、高一功这样跟随他起事的亲戚; 有李岩、田见秀这样谋略出众的儒将; 还有牛金星、宋献策这样智计百出的军师。 李自成扫视了一圈下面的军师将领,随即坚定的道:“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官兵又来了,不过,据探子来报,这次官兵中并没有卢阎王,也没有戚家军,连川军白杆兵都没见,就是新召集的屯卫而已,这次,是一个好机会,一个战胜官兵的机会,我们不能再被官兵追的到处乱窜了,我们要拿下关中,建国立业,跟朝廷对抗!对付官兵,大家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一说,” 众人闻言,无不露出激动的表情,闯王要建国立业,他们就是开国功臣,跟反贼完全不一样了。 至于官兵,除了天雄军、戚家军、白杆兵、秦军这几支朝廷精锐,其他的杂牌军还真没什么好怕的,新招的屯卫而已,比他们强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还真有办法对付。 李岩率先拱手道:“大王,潼关易守难攻,正是抵御官兵的好地方,如果能调集十万精兵驻守,就算二十多万官兵也休想拿下来。” 据雄关而守,这是个好主意,张献忠据襄阳而守,官兵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至于什么接受招抚,归顺朝廷,也就小皇帝那个傻缺相信,他都把老朱家祖坟刨了,还会归顺朝廷吗,他就跟自己一样,是想当皇帝的人,这点,李自成相当清楚。 潼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相比襄阳都差不到哪里去,这点李自成自然也清楚,他闻言不由点头道:“嗯,这主意不错,不过光死守潼关还不行,我们这么多人马要吃要喝,守在这里只能喝西北风啊。” 军师宋献策紧接着拱手道:“大王,现在关中就一万秦军,他们肯定窝西安不敢出来,我们可以分成数股,分别占领延安府、庆阳府、凤翔府等州府,边筹集粮草,边招募军队,等各州府都拿下了,我们再一举合围,拿下西安,那时候就可以建国立业了。” 分兵他还真没想过,以前他基本都是带着所有手下到处窜,很少分成数股,现在关中这形势,西安城里那一万秦军还真不敢跑出来,他们要敢跑出来,西安就变成了一座空城,自己完全可以轻轻松松拿下来,到时候十万甚至二十万大军一守,官兵要夺回去可就难了。 李自成不由点头道:“嗯,只要西安城里那一万秦军不出来,关中各州府任我们纵横,这主意不错。” 众人纷纷献计献策,很快,李自成就拍板,坚守潼关,夺取关中各州府,然后一举拿下西安称王! 他很快便调集十万精兵,驻守潼关,并任命自己的侄子李过为潼关守将,还留下儒将李岩和自己的妻弟高一功辅之。 而后,他又将剩下的义军分为数股,他自己亲率五万大军向北,去夺取延安府、庆阳府等州府,还有大将刘宗敏、刘方亮、田见秀则各率两万大军,分取凤翔府、平凉府、巩昌府等州府,一时之间,整个关中大地到处都是打着闯王旗号的起义军,他们招兵买马,攻城略地,打土豪,抢粮食,搞的热火朝天,各地饥民归附者不计其数。 杨嗣昌收到朝廷转发过来的急报,连忙催军急赶,欲奔赴关中剿灭这些猖狂的贼寇,但是,刚赶到潼关,他便傻眼了,十余万贼寇扼守关城,他根本就过不去啊! 第八卷 第十五章 糜烂 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部,雄踞陕西、山西、河南三省要冲之地,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很多地方都是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 这么个险要之处,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自东汉末年开始,历朝历代都在此处设立关卡,到了明朝洪武年间更是将这里扩建成了一处关城,并设潼关卫驻守。 潼关关城北临黄河,东、西、北三面城墙均高五丈,而南边的城墙,最高处高达十丈,整个城池周长将近十二里,若论雄奇,甚至超过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山海关。 面对这么一座雄关,杨嗣昌真傻眼了,这里竟有反贼驻守,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明初的时候这里倒是有足足五千多屯卫驻守,但是,自明武宗正德年间开始,卫所制度渐渐松弛,屯卫大量逃逸,到了天启年间,西北更是旱灾不断,潼关屯卫都差不多逃光了,这里几乎成了一座空城,连官兵都不驻守了,这会儿竟然被反贼扼住,杨嗣昌简直后悔不跌,早知道这样,派个一万人在此驻守,反贼怎么都攻不上来啊,现在,却轮到他来攻城了。 这潼关攻的下来吗? 他真没什么把握,因为面向这边的东南两面城墙都不好攻击,南面城墙外地势是比较开阔,可以展开数万大军,但是,南面城墙高达十丈,拿什么攻上去,云梯也做不了十丈那么长啊! 东面城墙倒是矮一点,但五丈也不算低了要知道京城的城墙很多地方都只有三四丈高,五丈高的地方都不多,这里,全是五丈高,简直要人命啊,云梯是能做出来,抬都抬死人啊,要爬上去,他都有点发怵,更为麻烦的是,这东面城墙外面地形狭窄,能容下几千人就算不错了,大军根本就展不开啊。 怎么办? 没把握也得攻啊,整个关中都快被反贼占领了,他再不冲过去剿贼,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杨嗣昌无法,只得下令二十余万大军在关城外择地驻扎,制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击关城。 南面城墙他是不敢去攻击的,十丈高,人家随便丢块石头下来都能砸死一堆人,东面虽然施展不开,好歹城墙只有五丈高,还有攻上去的希望,他准备派人轮流攻击,希望能耗开这天下有数的雄关。 二十余万明军就这样在潼关外的崇山峻岭中驻扎下来,这里的地形复杂无比,二十余万明军想驻扎在一起都找不到足够宽敞的地方,只能东一个山头,西一个山谷驻扎的到处都是,一时之间,这潼关外面号令声不断,传令兵来回飞窜,明军将士又是扎营又是伐木,忙的不亦乐乎。 而这个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张献忠也坐不住了,听闻李自成重举反旗,并攻占了潼关要隘,正与二十余万官兵在关口处大战,他这心里便骚动的不行了。 好机会啊,朝廷大军都被闯王吸引到潼关去了,整个西南就跟没设防一样,任他纵横驰骋,不趁机疯狂劫掠扩张,更待何时! 这会儿有重镇襄阳在手,怕个屁啊,大不了朝廷大军来了又缩回襄阳城里,官兵还能咬的到他吗。 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襄阳周边,准备先叼几块肥肉再说,这会儿要说最肥的,当属朱明皇室宗亲,这些个龙子龙孙可不得了,随便哪个亲王府了最少都有上百万两金银,随便哪个郡王府里都有数十万两金银,一抓一个准,绝对不会落空。 反正襄王他也杀了,老朱家的祖坟他也刨了,再多宰几个亲王郡王也没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趁朝廷大军无暇南顾,赶紧杀啊,抢啊! 很快,他便确定了目标,那便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的首府武昌城和城里的楚王朱华奎。 武昌离襄阳只有六百余里,并不算太远,比潼关近的多,就算潼关外面的明军主力收到消息前来增援,他也有时间率军退回襄阳。 这个楚王朱华奎可不得了,他已经在位六十多年了,不知道搜刮了多少财富,传闻,在朱明皇室的亲王里面就他的财富能与福王朱常洵相媲美,这家伙的财富简直无法估算,而且,武昌虽然是湖广首府却没有任何驻军,防御力更是比襄阳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么大一块肥肉,不吃白不吃啊。 张献忠将武昌城里的消息探查清楚之后,便挑选精锐,假扮各种身份,偷偷潜入武昌城,这会儿他手里什么州府县衙大印,兵备道大印,屯卫指挥使大印一堆一堆的,不管是伪造路引还是伪造军令都方便的很,派数千手下潜入武昌城都没有问题,拿下武昌城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其实这时候武昌城里的湖广承宣布政使司官员早在张献忠攻占襄阳的时候就担心这大贼酋会挥军南下,攻占武昌,他们多次跪求楚王朱华奎捐资助饷,召集屯卫,操练士卒,固守武昌。 但是,楚王朱华奎之吝啬程度也与福王朱常洵有得一拼,他竟然以俸禄微薄为名,拒绝捐资,他的俸禄相对于他奢华的生活来说的确算是“微薄”的了,问题他的收入靠的并不是俸禄啊,他在位六十多年,凭借朝廷撑腰,强取豪夺,不知道掠夺了多少土地,积累了多少财富,那点俸禄算个屁啊! 这楚王朱华奎不肯捐资助饷,湖广官员又是真正的俸禄微薄,根本就拿不出钱来充当军饷,朝廷更是把所有钱粮全部用来支持杨嗣昌的剿贼大计了,武昌城的城墙就这么一直空着,空有高达三丈的城墙却没有士卒驻守,根不设防一样。 张献忠忙活了十余天,终于将上千精锐送进了武昌城,这个时候,他一把扯掉归顺的假面具,率十万大军一路猛赶,直扑武昌城而去,至于襄阳城,则由罗汝才和剩余的十余万大军驻守。 武昌城里的官员收到消息,一个个都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一面八百里加急上奏朝廷,一面组织武昌城附近的屯卫进城驻守,整个武昌城顿时风声鹤唳,慌乱无比。 要说武昌附近的屯卫还真有不少,什么武昌卫、黄州卫、武昌左护卫、武昌右护卫等等,加起来足有十余个卫所,虽说屯卫逃逸严重,召集一两万屯卫还是不成问题的。 主要问题是湖广都司没钱啊,他们发出紧急调令之后,附近卫所的指挥使是派人过来了,但是都是光人,甚至连武器都没带,就更别说粮食了,武器湖广都司的武库里倒是有一些,堪堪能装备这紧急集结过来的万余屯卫,但是,他们没粮食啊,一万余人的口粮,谁负担的起。 他们东拼西凑,最后也只能勉强凑出这上万屯卫几天的粥水钱,要想让他们吃顿饱饭都不能成。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官员里面有很多贪官污吏,本身有钱,但是,他们那点钱也撑不住啊,上万屯卫一天光是吃喝就得花去千余两,再加上饷银,一个月就是数万两,这钱,谁承担的起啊,就算他们勉强能承担一两个月他们也不敢出啊,他们俸禄那么低,这钱哪来的?这不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们在贪腐吗! 他们又将希望寄托在楚王朱华奎的身上,他们都知道,这位楚王光是良田就有上千万亩,养活十万大军都不成问题,以前反贼没有打过来的时候他敷衍推脱,这个时候反贼都快打到武昌城下了,他总不会再吝啬那点钱粮了吧。 于是乎,湖广官员又跑到楚王府,跪求楚王朱华奎捐资助饷,实在不行,出点粮让守城将士吃个饱饭也好。 他们眼中低估了楚王朱华奎吝啬和无耻程度,这家伙竟然还是那句话,俸禄低微,没钱,粮食更是没有! 这家伙,反贼都要打到武昌来了,他还是一毛不拔,宁可看着守城将士饿肚子,也不肯给一点粮食! 湖广官员一再哀求,朱华奎被这些人整烦了,竟然指着成祖朱棣赐给他的金椅子道:“本王实在没钱,诸位非要讨取的话,就把这把椅子拿去卖了,权当军费吧!” 这不开玩笑嘛,成祖赐下来的东西谁敢拿去卖啊,那可是要杀头的,这家伙,无赖到这种程度,湖广官员也没办法了,只能让守城将士天天喝稀饭了。 这楚王朱华奎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主要是他辈分高,他是太祖朱元璋的九世孙,辈分比万历都高了四辈,比崇祯更是高了七辈,崇祯能眼看着他这老祖宗被反贼围攻,不派军来救吗? 崇祯当然不会见死不救,问题武昌离京城足有两千多里,八百里加急传讯都要三四天,你总要崇祯来得及救啊! 张献忠一路急赶,仅花了五天时间便率军赶到了武昌城外,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武昌城团团围住,假假意思造起攻城器械来。 其实,他压根就不会挥军攻城,真正的攻城战他就没打过几回,几乎每次他都是让内应在里面打开城门,直接挥军冲进去,攻城什么的,实在是太麻烦,他才懒得费那劲呢。 这守城将士本就吃不饱,再看到城外黑压压的上十万贼寇,哪还愿意拼死守城,一个个白天都无精打采,晚上更是睡的东倒西歪,连火把都懒得点,当然,就算他们想点火把也没有,因为他们没钱买火油! 这城防简直形同虚设啊,很快张献忠便在内应的配合下,称夜色攻入城中,很多守城将士气不过,竟然直接加入了农民军! 这下朱华奎就惨了,张献忠可没湖广官员那么客气,他直接命人围住楚王府,就是一通搜,光是白银就搜出数百万两,他带来的数百辆马车都装不下,最后不得不在民间“征调”了一批。 楚王朱华奎家资数百万,粮食更是堆积如山,竟然不肯出一点钱粮犒军,以致自己轻轻松松就攻入武昌城,张献忠听闻这事,简直大牙都快笑掉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头猪啊,那就浸猪笼算了! 他直接命人将朱华奎装在一个大猪笼里,丢进江中淹死,随后又命人将武昌城内所有皇室宗亲全部驱赶到江边,令他们投水自尽,去陪楚王朱华奎。 一时间,长江岸边哭声震天,数百皇室宗亲被逼的投入江中,生还者仅只数人! 武昌城的消息接连传回京城,崇祯被气得七窍生烟,张献忠竟然降而复判,他竟然敢把高了自己七辈的楚王朱华奎像猪一样沉入江中溺死! 这个时候,崇祯没有想过正是自己急于求成才同意招抚张献忠,他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了熊文灿的身上,直接命人将熊文灿拖出去砍了,又令人八百里加急传旨,命杨嗣昌即刻率军南下湖广,无论如何,也要剿灭反贼张献忠! 杨嗣昌这个时候已然焦头烂额,他围着潼关攻了十余天,没有一点进展,反而搭进去上万将士性命,军中士气低迷,领军将领更是一个个垂头丧气,这仗简直没法打了。 他收到崇祯旨意,更是骇得冷汗连连,张献忠竟然降而复判,这家伙竟然攻克武昌,杀了楚王朱华奎及皇室宗亲数百人! 这记响亮的耳光,抽的他错点晕死。 他不敢怠慢,连忙留下河南总兵秦拱明和三万河南兵镇守河南府,随即便率军直奔湖广。 有的时候,人的心情也能影响到身体健康,杨嗣昌被这一连串的失败所打击,心情郁结,夜不能寐,还没赶到湖广便感染了风寒,而且病情越来越重,一天到晚咳嗽不止,骑在马上都摇摇晃晃,头发更是在几天时间就变得一片雪白。 他这身体明显是撑不住了,但是,他却不得不硬撑着率军继续前行,没办法,剿贼剿成这副模样,他没脸回去面对皇上啊! 他率军急赶了十余天,终于来到襄阳城外,而这个时候,张献忠已经带着五万人马押着从楚王府搜出的数百车金银财宝回到襄阳城,襄阳城的守军又达到了十五万之巨。 这个时候,杨嗣昌终于明白熊文灿的无奈了,这襄阳城简直跟潼关一样,令人绝望啊!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他,崩溃了! 从此药食不进,卧床不起,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十多万大军就这样驻扎在襄阳城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所适从。 最后,杨嗣昌经受不住失败的打击和病痛的折磨,一命呜呼,左良玉和贺人龙等将领慌忙率军撤至郧阳,整个西南和西北的形势顿时糜烂不堪。 第八卷 第十六章 张斌再出山 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杨嗣昌病死襄阳,十余万官兵无奈退守郧阳,整个大明西南和西北的形势一片糜烂。 崇祯闻讯,悲痛莫名,他亲自为杨嗣昌撰写了祭文,并追赠其为太子太傅,又下旨抚慰其家人,一连忙活了几天。 而这个时候,京城已然一片哗然,朝中大臣纷纷上奏,请皇上速速下旨派人前去西南和西北坐镇,请皇上追究杨嗣昌的责任。 对于群臣弹劾杨嗣昌的奏折,他一律留中不发,并且在早朝的时候撂下一句话,“杨嗣昌系朕简用,用兵不效,朕自鉴裁,况其尚有才可取,且已为国捐躯,尔等拼命上疏,意欲沽名呼?如此污蔑朝廷重臣,本该重治,尔等又说朕庇嗣昌,姑饶这一遭!” 这朝臣弹劾杨嗣昌的事情就被他这样压下去了,但是西北和西南的局势却不是一句话就能压下去的,崇祯这会儿也慌了神,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苦思无解的情况下,他不得不求教于人,不过,他并没有找张斌,而是招来了内阁首辅徐光启。 徐光启虽然没有领兵打过仗,兵法还是很娴熟的,而且还出过几本兵书,崇祯问计于他倒没有什么错。 问题你放着张斌这么一个能臣干吏不用,一味胡搞瞎搞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个问题,基本上没人敢问他,就算是杨嗣昌都不敢这么问,但是徐光启却敢,因为他当官当够了,就算被罢官削籍也无所谓,崇祯总不可能因为这一句话的事就把他拖出去砍了吧! 当然,张斌并没有让他去冒这个险,他这完全是“自作主张”,想为张斌出这最后一份力。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满脸焦虑道:“子先,西北和西南的局势糜烂至此,你可有良策?” 徐光启来之前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这次一定要帮张斌复出掌权,而崇祯问这话,正是个好机会,所以,他不答反问道:“皇上,微臣斗胆,请问皇上,为什么皇上如此赏识杨嗣昌却对同样才能出众的内阁次辅张斌弃而不用呢?” 他这话算是客气的了,杨嗣昌的才能跟张斌比起来就是个屁,他只是不想打击崇祯而已。 徐光启是不擅争权夺利,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智商或者说情商不够,而是性格使然,他也明白是倔驴脾性,你只能顺着他的毛捋,把张斌和杨嗣昌相提并论,他应该就不会心生反感了。 崇祯闻言,果然未曾露出一点不满的表情,而是开始反思,他为什么重用杨嗣昌而打压张斌呢?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张斌和杨嗣昌给他的印象不一样。 张斌被温体仁等阉党余孽诋毁污蔑,已经在他心中形成了谋国权臣的印象,再加上他生性多疑,所以,他对张斌的猜忌一直挥之不去。 而且,张斌本人也没有一味的顺从他,哄着他,以致他隐隐觉得张斌跟他真不是一条心,这样就更加重了他对张斌的猜忌。 杨嗣昌就不一样了,他当信王的时候就拜读过杨嗣昌的大作,对杨嗣昌崇拜的不得了。 而且,后来杨嗣昌表现的相当好,对他更是“言听计从”,使他有找到知音的感觉,所以他才会重用杨嗣昌而弃用张斌。 这个时候,他就像翻书一样回想着以前的事,温体仁等人诋毁张斌的情景一一浮现在他脑海之中,他下意识辩解道:“这个,并不是朕有意不用双全,主要是很多朝臣都在朕面前说过,双全此人与汉之曹魏颇为相像,不宜重用啊。” 徐光启也是豁出去了,继续追问道:“那又是写什么人在皇上面前这么说的呢?” 崇祯回想了一下,尴尬的道:“温体仁、王应熊、唐世济等人都这么说过。” 徐光启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皇上,这是他们在诬陷张斌啊,这些奸佞小人为了争权夺利,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就像他们当初诬陷毕自严毕大人,曹于汴曹大人一样,事实证明,毕大人和曹大人都是忠臣,而温体仁等阉党余孽都是祸国殃民的奸佞啊!他们诬陷张斌,正证明张斌是少有的忠良,皇上,明察啊!”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毕自严和曹于汴的事他当然记得,只是他很少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想,更没有把他们的事和张斌的事联系在一起想过,这会儿想来,还真是这么回事,这帮阉党余孽,不知道害得他错怪了多少忠臣,他忍不住问道:“双全真的可以重用吗?” 徐光启郑重的点头道:“当然,张斌温文尔雅,怎么可能是曹魏之辈,他完全是被冤枉的,微臣跟他虽然不是很熟,也能看出来,他绝对是那种为国为民的忠臣。” 这话就有点骗人了啊,他跟张斌还不熟那就没几个人跟张斌熟了,看起来从不撒谎的人骗起人来别人压根就不会防备。 崇祯果然信了,他承认错误的勇气还是有的,他想了一阵,便点头承认道:“看样子,朕是错怪双全了,这个暂且不去说了,还是先说说西南和西北之事吧,子先,你可有良策。“ 徐光启见状,不由松了口气,皇上终于意识到自己想错了,虽然以他多疑的性子,对张斌的猜忌不可能尽去,但是,让张斌重掌大权应该是没多大问题了。 他顺势拱手道:“皇上,微臣的特长是编书,要论西南和西北之事也只能纸上谈兵一番,张斌张大人才是解决西南和西北问题的良选啊,不论建奴还是贼寇,都曾败于其手,西南和西北局势已然糜烂不堪,也只有他才能力挽狂澜了。” 崇祯闻言一愣,他想了一会儿,不由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很对,现在,唯有双全才能力挽狂澜了。你先下去吧,来人,传张斌。” 徐光启恭敬的退了下去,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和曹化淳激动的对望了一眼,两人就差击掌相庆了。 张斌终于获得了重掌大权的机会,这次,他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其实,杨嗣昌的死讯传回京城的时候,张斌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崇祯必定会找到他头上来,因为西北和西南那糜烂的局势,根本就没有人敢接手,唯有他才能力挽狂澜,他只是没有想到徐光启会不顾惹怒崇祯为他说项而已。 这事真的相当危险,像这几天就有人为黄道周说项,劝崇祯重新启用黄道周,结果,崇祯不但没有重新启用黄道周,还把上奏说项的江西巡抚解学龙撤职查办,充军广西! 还好,徐光启说项成功,崇祯终于准备重新重用张斌了。 张斌一路从内阁值房走过来,遇到了喜气洋洋的徐光启,又看到了暗自激动的曹化淳,他已然明白,崇祯怕是要再次启用自己了。 不过,这次崇祯的态度却骇了他一跳,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竟然郑重的致歉道:“双全,以前朕误信谗言,对你颇有不公,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家伙,有时候崇祯还真能放下架子,诚恳认错,但是,也只是有时候而已,你要当真,你就完了,张斌连忙拱手道:“皇上,微臣惶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微臣从来都是感恩戴德,怎敢心生不忿。” 崇祯满意的点头道:“嗯,你没往心里去就好,你放心,以后朕不会再信那些奸佞小人的鬼话了,你只管放手做,朕绝对支持你。“ 这话说的,好像你能突然改变性格一样,信你就来鬼了。 张斌心中鄙夷,表面上却是装作感动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认为,这样抚慰一番就差不多了,他紧接着便进入正题,满怀希冀道:“双全,西北和西南的局势糜烂至此,你可有良策?” 良策自然早就有了,就怕你没耐心啊。 张斌装作为难道:“微臣没有杨大人那本事,三个月时间就能剿灭所有反贼。”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嘲讽杨嗣昌呢,还是吹捧杨嗣昌,连崇祯听了都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杨嗣昌这个牛皮实在是吹的太大了,这会儿崇祯已然明白,三个月剿灭反贼,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他心里,杨嗣昌依然是难得的知音,他忍不住为杨嗣昌辩解道:“文弱的确有点操之过急了,不过他的想法还是好的,他是真想尽快剿灭反贼,三个月时间的确不够,你说,要多久。” 张斌假假意思估摸了一下,这才拱手道:“若要彻底解决五省反贼,微臣最少需要三年时间。” 三年,对崇祯这个急性子来说的确有点长了,但是,这会儿别说彻底解决五省反贼了,想要稳住五省形势都难,至少他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他只能无奈的点头道:“三年就三年吧,只要能剿灭反贼就行,应该怎么做,你只管说。” 张斌连忙解释道:“这第一步就是要稳住五省的形势,杨大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就甚好,只是这会儿网是收了贼寇却没在网中,微臣以为,还是应用杨大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再次将网张开,先将贼寇兜进网里,这样,贼寇就不会到处乱窜,肆意扩张了。“ 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耗费太过巨大了,而崇祯又穷的叮当响,只能疯狂加征税赋来支持他的计划,这样一来,反而让更多的老百姓被逼的走投无路,加入起义军,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崇祯可想不到这么多,张斌竟然认为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甚好,这话他却是爱听,他不由欣慰的点头道:“嗯,文弱此计的确甚好,你认为该如何将网张开呢?” 好个屁啊,张斌其实有更好的计划,他只是假借杨嗣昌之名说出来而已。 这崇祯,果然兴奋莫名,张斌不失时机的铺垫道:“微臣以为,五省形势之所以糜烂至此,无外乎李自成和张献忠两股贼寇所致,所以,重点便是将李自成和张献忠网住。现河南总兵秦拱明统兵三万驻守河南府,李自成部出潼关的可能性已然不大,但他们还能走榆林至山西,走秦岭至关中,这两地不能不防,宜将山西总兵左良玉和其手下的六万山西军调回太原驻守,将降将刘国能和其手下的三万人马调到关中驻守。这样李自成部就被限制在关中了,不过如若让他占了西安,那就麻烦了,宜将陕西总兵贺人龙和他手下的三万陕西兵调回西安据守,至此西北局势便算是稳住了。至于张献忠,郧阳有湖广总兵秦翼明和其手下的三万湖广兵驻守,他往西和往北进军的可能性已然不是很大,只要再将降将李万庆和其手下的三万人马调到长沙府驻守,其向南、向东扩张之路基本也被堵了,这样他就会被限制在襄阳府和武昌府一线,西南的形势也算是稳住了。“ 这与当初杨嗣昌描述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几乎如出一辙,崇祯不由连连点头道:“嗯嗯,这样的确能稳住西北和西南的局势,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张斌继续解释道:“接下来微臣觉得应该先南后北,先剿灭反贼张献忠部再剿灭反贼李自成部,因为反贼张献忠部几乎全部集结在襄阳和武昌两城,不用到处去围剿,所需兵力不多。而反贼李自成部则散的整个关中到处都是,要想围剿干净,所需的兵力就多了。” 这个貌似有道理,但是,襄阳可是天下有数的雄城,武昌也非一般县城可比,熊文灿和杨嗣昌两人都到过襄阳城,而且都望而生畏,不敢发动攻击,张斌为什么如此淡定,还说所需兵力不多呢? 崇祯不由好奇道:“你有把握攻下天下有数的重镇襄阳?” 张斌信心满满的点头道:“微臣有把握。” 这具体攻城之事崇祯可谓一窍不通,他也不好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要张斌又把握就行,紧接着,他又好奇的问道:“你说攻克襄阳和武昌两城所需兵力不多,十来万总是需要的吧,但是,你都将所有兵力散布到各省了,又哪里来的兵力去进攻襄阳和武昌呢?” 这才是关键,张斌这计划,简直比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计还要宏大,现有的兵力貌似还远远不够,难道他还要加征税赋疯狂扩军吗? 事实证明,加征税赋只是饮鸩止渴,只会死的更快,难道他也会犯和杨嗣昌一样的错误吗? 第八卷 第十七章 纳捐助饷 崇祯也是那种胆大妄为之人,他知道加征税赋会使老百姓日子更难过,但是,他认为该加的时候还是要加,如果张斌敢提,他真敢加! 张斌当然不会干这种饮鸩止渴的蠢事,他的计划是需要更多的人马,但是,这些人的粮饷马并不需要朝廷负责,更不需要崇祯加征税赋。 他正想趁此机会把东番九卫的战兵光明正大的拉出来呢,这个时候东番九卫战兵数量连十万都不止了,拉十万人出来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这十万人马不能突然出现,更不能让崇祯知道是他私自招募的,如果让崇祯知道他暗地里招募了这么多军队,不跟他翻脸才怪。 明朝并不是不准招募士兵,但是必须经过皇帝允许,在兵部报备之后才能招募,这种士兵称为私募兵。 私募兵是特定环境下的产物,明朝前期和中期很少具备这种特定环境,所以,那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私募兵的记载。 但是,到了明朝后期,由于屯卫逃逸严重,各都司卫所剩下的屯卫本就不多,再加上屯卫体系糜烂,就算剩下的这些屯卫大多也成了都司卫所军官手下的农奴,甚至有的还成了兵痞、地痞、流氓,所以,很多将领都不愿意用屯卫,宁可用私募兵。 私募兵中比较有名的就是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这两支劲旅里面基本没什么屯卫,都是戚继光和秦良玉等人在地方上招募的平民,其赫赫战功也足以证明,这个时候的屯卫甚至还不如训练有素的平民。 张斌就是想趁机将东番九卫的战兵变成名正言顺的私募兵,虽然东番九卫都是在编卫所,这些战兵也是从屯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他还是不想这些战兵以屯卫的形式出现,因为一个卫所满编也就五千多户屯卫,他无法解释这十万大军是怎么来的。 现在,崇祯竟然主动提及这个兵力问题,那再好不过了。 张斌连忙顺势道:“皇上,微臣有个想法,那就是在福广招募一批新兵,福广这些年并未遭灾,老百姓日子过的也不错,兵员素质比起西北五省来要好上不少,招个十万青壮应该没有问题。” 果然又要招兵,招就招吧,崇祯咬牙道:“也行,不过,这样一来,这剿饷和练饷都要增加,你说增加多少合适?” 没想到,张斌却是摇头道:“皇上,这些私募兵的粮饷并不需要朝廷负担,微臣在福广的时候结识了一些大商户,当初剿灭海盗的时候粮饷就是找他们募集的,现在国家有难,微臣想他们应该不会坐实的。微臣撇下这张脸不要,去求他们,相信勉强能把这十万大军三年的粮饷凑出来。” 不需要朝廷负担粮饷!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的确,张斌在福广追剿海盗的时候从来就没有问他要过粮饷,他的粮饷都是找人募集的。 能不掏钱白得十万大军自然最好,但有一点办法,崇祯也不想加征税赋,他不由欣慰道:“很好,双全,你去跟他们说,这次他们捐献的钱都按纳捐计算,他们捐多少银子,朕就给他们封多大的官!” 张斌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朝廷的确有纳捐的制度,也就是说平民百姓可以捐钱买官,不过这钱可不是一点点,一般捐献的白银要超过万两才能买的到官,而且买来的官也是散官,基本上没有任何职权,只是挂个官职而已。 这感情好,如果捐钱能买到官,他兴许真能募捐到十万大军三年的粮饷,这个时候,想当官的大商户多着呢,只是他们不敢胡乱捐钱而已。 纳捐可以买到官,这个谁都知道,但是,财不露白也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你如果傻不拉几的乱捐钱,被贪官污吏盯上了,那可就完蛋了。 天启朝的黄山吴养春案就是典范,他们吴家前后捐献了五十万两白银,买了八个官,可惜,却被魏忠贤给盯上了,结果家产全被魏忠贤夺去不说,还安上个东林幕后金主的罪名,差点被魏忠贤灭了族! 所以,明末就出现了这么一种怪现象,贪官污吏有钱,却不肯拿出来给朝廷应急,很多大商户有钱,却不敢捐献给朝廷,他们不是不愿意,而是怕被这些贪官污吏盯上,最后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不过,张斌相信,如果有自己担保,这些人肯定会踊跃买官,因为他是内阁次辅,不说权倾朝野,保护几个富商还是没问题的,而且他在商户中的信誉相当好,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没人会怀疑。 或许,该给他们争取高一点的职位,毕竟,这些人虽然没有实权好歹也是官员,也可以参加早朝,也可以参与奏对,如果他们职位够高,兴许能给自己带来不小的助力。 想到这里,他假假意思激动道:“皇上英明,如果能这样,那些大商户肯定会踊跃捐款,微臣斗胆,请皇上定下个具体的标准,如果职位够高,微臣相信,十万大军三年的粮饷募集起来肯定没有问题。” 崇祯当然不知道张斌打的什么鬼主意,有人肯捐钱,那感情好,官职什么的,他有的是,他也从来不吝啬官职,只要你敢要,他就敢给! 他稍微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这样吧,纳捐白银一万两,赠太仆寺监副;纳捐白银五万两,赠中书舍人;纳捐白银十万两,赠太仆寺寺臣。“ 崇祯想着,能捐个一万两已经不错了,能捐个五万两已经相当不错了,能捐个十万两那就了不得了。 张斌却是知道,你如果敢给更大的官,甚至捐一百万两的都有,这不是开玩笑的,像他都可以拿出上百万两给他舅舅买个官,反正东盛堂“补贴”福广那十多万私募兵粮饷都不知道几个一百万两了,这官职不要白不要。 不过崇祯提出的这什么太仆寺监副,中书舍人,太仆寺寺臣肯定不行。 比如太仆寺监副和太仆寺寺臣,听起来好像蛮牛批的样子,其实都是闲得不能再闲的闲职,太仆寺原本是管理朝廷所有马匹的,大明光是战马怕就有十万匹以上,这太仆寺官员本来还是挺有权力的,但是,这会儿太仆寺已经废了,因为太仆寺的草场都被魏忠贤打包给卖掉了,朝廷根本就没有牧草养马,太仆寺还有个屁的职权。 中书舍人就更不用说了,内阁中书舍人还有点职权,因为内阁有诰敕房,专门负责写圣旨诏书的,而且,平时内阁大学士还会让中书舍人帮忙办点杂事,这些中书舍人那的确是香饽饽,但是,纳捐来的中书舍人肯定不会进内阁,一般都会安排到其他地方去篆写册宝、图书、册页什么的,说白了就是个抄书的,你爱抄不抄,字写的不好,人家还不让你抄呢! 张斌想了想,假装随口道:“皇上,要是纳捐超过十万两怎么办?” 崇祯闻言不由一愣,十万两那真是了不得了,外面是什么行情他不是很清楚,反正皇宫数千太监宫女和嫔妃,包括他这个皇帝还有皇后,太子,皇子,皇女,整个皇宫人全加起来,一年的吃穿用度也只有十万两左右! 当然,他这是勤俭节约到可怕,才将皇宫的支出压缩到这种程度,其他皇帝一年花个几十万两上百万两都正常,不过就算是他一年只花十万两,这数千人也没见谁饿着冻着啊,也就是说,十万两已经够整个皇宫所有人一年的花销了。 这十万两已经够吓人了,还有人能捐出更多钱吗? 要知道,纳捐来的官职可不是世袭的,也就一届三年,三年期满,请你滚蛋,后面也就能保证你个致仕官员的待遇,也就是说,你假假也算是个官绅,你儿子都不是。 崇祯不由目瞪口呆道:“现在民间的商户都这么有钱的吗?还能纳捐超过十万两!“ 十万两算个屁啊,现在能拿出百万两的都大有人在,只是看你愿不愿意开出令他们心动的职位而已。 当然,这话还不能这么跟崇祯说,这家伙可不是个正常人,他要脑子一抽,逮住这些商户一通横征暴敛,那可就完了,大明整个社会体系都会因此崩溃。 他想了想,干脆哄骗道:“皇上,一个人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的,但是,一个商帮拿出几十万两甚至是上百万两来还是没有问题的,只看皇上能不能给出令他们心动的职位。” 商帮崇祯倒是听说过,这个跟开中法的实施有很大的关系,朝廷为了节约边兵军需物资长途运输的损耗,以盐、茶为中介,召募商人输纳军粮、马匹等物资,这边兵可不是一点点,动不动就是好几万,一个商户肯定负担不起,后面就形成了很多商帮,专门负责某些边镇的军需物资供给,这个朝廷也是赞同的。 这些商帮如果愿意捐钱,官职他有什么给不起的,只要你出的起钱,朕就给得起官,内阁大学士要不要,只要你纳捐一千万两白银,朕给你当三年! 当然,这个只能想想而已,他也知道没人捐的出一千万两白银。 不过,他从来就不是吝啬官职的主,想要更大的官是吧,好啊,朕也想要更多的银子,崇祯眉毛一扬,慨然道:“什么职位能让这帮商户心动,光禄寺少卿怎么样,太仆寺少卿怎么样?” “噗”,张斌闻言,好悬没有一口血喷出来,当然,他这是激动的,太仆寺虽然废了,那少卿好歹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员啊,光禄寺负责的虽然是酒宴这种杂务,那少卿也是正五品的朝廷大员啊,崇祯还真敢给! 不过,很好,这个绝对可以有,张斌这次是真激动道:“皇上如果能给出这么高的官职,绝对有商帮愿意捐出五十万两甚至是一百万两。”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给啊。 崇祯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行,纳捐五十万两,朕赠他个光禄寺少卿,纳捐一百万两,朕赠他个太仆寺少卿!” 这家伙,简直太好了,十万大军三年的粮饷绝对不用愁了,他甚至一分钱都不用出,而且,这些纳捐得官的商户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张斌又仔细想了想,干脆谏言道:“皇上,这会儿反正太仆寺也没马可管,光禄寺也没什么酒宴可办,不若我们定下个临时章程,明码标价,将这两个衙门的官员都标上价,刺激商户踊跃纳捐,这样一来,朝廷岂不是又多了个进项?” 明码标价,买官卖官,这就是典型的昏君奸臣干的事啊! 当然,张斌肯定不是奸臣,太仆寺和光禄寺这两个衙门这会儿本来就是闲的不能再闲的闲散衙门,太仆寺不说了,草场都卖了,名存实亡。 光禄寺也差不多,因为光禄寺主管酒宴,崇祯这会儿都穷的叮当响了,还办什么酒宴,十年了,他都没办过一场酒宴,这光禄寺官员等于玩了十年,最多也就负责一下皇宫食材的采购,这家伙,崇祯那叫一个节俭啊,一年到头总共才花十来万两,光禄寺官员那叫一个闲得蛋疼啊。 再说了,买东西办酒宴这些哪个商户不会,他们就是专门做买卖的,有很多都是开大酒楼的,这点小事对他们来说简直不值一洒,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不称职,这些事,他们可比科举考出来的书呆子称职多了。 崇祯那是名副其实的昏君,他感觉这建议相当好,一个名存实亡的废衙门和一个打杂的小衙门,一年不但不用朝廷负担俸禄,还能带来上百万两的稳定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他稍微想了想,便点头道:“行,你定个章程下来,不过,太仆寺正卿和光禄寺正卿不能卖,虽说这两个衙门都没什么职权,但太仆寺正卿和光禄寺正卿好歹也挂了个三公九卿的名头,可不能让闲杂人等出任。” 这个自然,三公九卿都卖那就真的荒唐至极,这种事张斌还是不会做的,再说了,就算崇祯想卖,估计也没人买的起,依他这狮子开大口的标准,太仆寺正卿和光禄寺正卿还不得开出五百万两的天价来,谁买的起啊!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崇祯朝有名的荒唐律法《纳捐助饷法》就这么诞生了,不过,这律法虽然听上去很荒唐,实际上却一点都不荒唐,因为朝廷缺钱,卖掉两个闲散衙门的闲散职位筹集粮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点,崇祯清楚,张斌清楚,朝堂官员也清楚,所以,张斌在第二天早朝提出这个《纳捐助饷法》的时候,虽然有些正直的官员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却没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至于那些贪官污吏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不让他们出钱就行,管他什么买官卖官呢,他们都想买官卖官,这《纳捐助饷法》出的好啊! 第八卷 第十八章 太子出巡 五月是劳作的季节,是播种希望的时候,田野里绿荫如海,山头上繁花似锦,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盎然。 这天一早,辰时许,一个车队从京城朝阳门涌出来,直奔通州而去。 这个车队规模并不是很大,但阵容却相当的骇人。 车队前面,是上百锦衣卫开道,他们一个个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举着各色大旗,威风无比,而最前方带队的竟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 车队后面,是上百东厂番子断后,他们衣着虽然没有锦衣卫光鲜,气势却一点都不输于锦衣卫,而带队的竟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新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 车队中间,马车只有十余辆,两边护卫的人却也有不少,也是足足上百人,这帮人也不知是哪路明军精锐,一个个看上去竟然比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还彪悍。 这规模,这架势,都快赶的上皇上出巡了,当然,这个时候崇祯是不可能离开京城的,西北五省吃紧,他正忙的焦头烂额呢。 那么,到底是谁呢,竟然能让崇祯调动这么多锦衣卫和东厂番子保护? 这位,自然就是小太子朱慈烺了,这会儿叫他小太子或许有点不合适了,因为他已经十岁了,正正经经的太子一枚,这个“小”字貌似可以去掉了。 不过,他此刻仍然兴奋的跟个小孩子一样,坐在马上,手舞足蹈,要不是张斌和郑成功在左右夹着他,他估计会忍不住打马狂奔起来。 他这次出巡真的来之不易,为了能跟张斌一起去福广募捐,他又是哭,又是闹,又是出动皇姑母,弄的崇祯没了办法,这才同意的。 明朝的太子,并不是不能出巡,也不是不能远行,成祖永乐年间,太子朱高炽就曾几次在南都监国,只是这会儿太子朱慈烺的年纪太小,崇祯不放心他远行而已。 这自然是张斌的主意,他就是想趁此机会让太子出去走走看看,看看现在的大明是什么样子的,看看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不要跟天启和崇祯一样,一辈子都窝在京城里面,就跟个乡巴佬一样没见识。 当然,他并没有去找崇祯说,他只是跟太子朱慈烺说了一句,他要回福广一趟,郑成功、张香、张洋、陈秀秀都要跟他一起回福广,估计几个月时间都回不来。 朱慈烺立马就上套了,哭着喊着要跟他一起去,他舍不得张斌和郑成功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他更想出去看看啊,这半年多以来,张斌一直带着他在京城到处逛,他早就逛上瘾了,能有机会到京城外面去看看,甚至是去遥远的南方,对他的诱惑简直太大了。 要他哭着喊着去西北,崇祯自然怎么都不会同意,不过,去福广倒没那么夸张,这会儿福广还是很安全的,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崇祯还是准了。 这一行人几乎全是骑马,就算没骑马的也坐在马车上,所以,速度还是比较快的,不出一个时辰,一行人便进入通州县境。 这个时候,官道两旁的景色慢慢变了,路两边再也看不到忙碌的农民,田野上也不再是绿荫如海,而是一片荒芜! 或许是过了刚一开始的兴奋劲,又或许是被四周的景色所影响,朱慈烺不再手舞足蹈,甚至他脸上激动的表情都没了,他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忍不住问道:“师傅,这四周怎么没人了,这里的地为什么会没人种呢?” 张斌看了看四周,叹息道:“唉,建奴入侵,生灵涂炭,这里的老百姓不是被建奴抓去了,就是被建奴杀了,根本就没人了,从这里到天津卫基本都是如此,整个顺天府,除了京城周边十多里范围内的老百姓及时躲进了京城,其他地方,除了城池里面,外面的乡村基本上都荒芜人烟,整个顺天府就跟一个大坟场一样。“ 朱慈烺闻言,脸色一变,他左右扫视了一番,有些疑惑道:“坟场?没看到坟墓啊。” 张斌郑重的问道:“想看吗?” 朱慈烺并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张斌见状,左右扫视了一圈,随即指着离官道不远处的一处村庄道:“赵如,带人去检查一下。” 赵如道了声遵命,直接带着手下小队打马狂奔而去,不一会儿,他便带着人跑回来拱手道:“大人,那边没人,很安全。” 张斌随即下令,让整个车队停下来,随即便让戚盘宗带着五十余名锦衣卫开路,又点了两队亲卫,护着朱慈烺往那个村庄奔去。 远远看着这村庄貌似还很正常,但是,走进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会儿整个村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野草,每户人家的门窗都破烂不堪,有很多都被人踹地上了,不难想象,当时建奴在这里是怎么破门而入的。 朱慈烺看到这些被破坏的门窗脸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当他看到村子后面,一排又一排的坟墓时,终于忍不住愤然道:“建奴为什么这么凶残,老百姓又没有武器。” 张斌摇头叹息一声,解释道:“建奴是凶残,不过,入侵者大抵都会这么做,他们入侵大明是为了什么,无外乎为了土地、粮食、金钱、美色、货物等等,面对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老百姓,他们自然毫无顾忌,肆意欺凌。” 朱慈烺仍然有些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要入侵大明,大明又没得罪他们。” 这个还真有点说不清,大明有没有得罪他们其实并不是重点,张斌剖析道:“建奴原本居于辽东苦寒之地,食不果腹,衣不遮体,而大明坐拥万里河山,丰衣足食,江山如画,是个人都会眼红。当大明本身足够强大,他们无机可乘时,自然不会入侵,一旦大明内部出了问题,国力衰弱,贪腐盛行,军队战力严重下降,不足以保护自己,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你应该听过,人与人之间如此,国与国之间同样如此,当你没有能力保护手中的好东西,别人就会来抢夺。“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道:“师傅,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大明内部没出什么问题,建奴就不敢来入侵大明吗?” 张斌点头道:“那是当然,如果大明内部没出什么问题,光是屯卫就有两百多万,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四五十万大军,而那时候建奴总共还不到四五十万人口,他们怎么敢来入侵大明。” 看过这个被建奴变成坟场的村庄之后,朱慈烺的心情明显低落不少,一路上他在也没露出过笑容,直到晚上赶到武清驿之后,张香和张洋下了马车,陪他玩耍,他心情才好了一些。 通过这件事,张斌让他深刻理会到了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他自然不想挨打,但是大明现在却一直在挨打,自他记事开始,大明就在挨打,一直被建奴打到现在! 怎么才能不挨打呢,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出个头绪来。 第二天一早,车队继续出发,一路仍然是荒野处处,漫无人烟,朱慈烺的心情非常沉重,一路就那么闷头赶路,甚至连说话的兴趣都没了。 直到傍晚,赶到大沽港时,他看到大海,看到停泊在港口的镇远巡洋舰,才再次变得激动无比。 大海是什么样子,他想象过,参考皇城西苑内湖,放大无数倍就是大海的样子,这个跟他想象中并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巨大的镇远巡洋舰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西苑的船最多也就几丈长而已,哪像这镇远巡洋舰,看上去就如同海上宫殿一样。 站在港口,看着这庞大的镇远巡洋舰,他忍不住惊叹道:“师傅,船,还能造这么大的吗?” 张斌自豪道:“比这更大的船都有,当初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大号宝船足足比这大了一倍都不止。” 他之所以将镇远巡洋舰展现在朱慈烺面前,就是要激起这位太子的雄心壮志,果然,朱慈烺闻言,不由惊奇道:“大明还有比这更大的船?“ 张斌却是遗憾的叹息道:“没有了,郑和下西洋是两百余年前的事,什么宝船能历经两百多年而不腐啊,这会儿所有宝船都已经烂的渣子都不剩了。” 小孩子都有点不切实际的奢望,朱慈烺同样如此,他天真的道:“没有了再造啊。” 张斌却是摇头道:“没办法造了,这两百年来,大明的造船技术不进反退,一泻千里,现在,大明最大也就能造那种福船,像这种大型战舰,大明都造不出来了,这是为师缴获红毛番的。” 他这明显是在说谎,不过这个谎言是善意的,他之所以骗朱慈烺,一是怕朱慈烺回去之后在崇祯面前乱说,引起崇祯的怀疑,二是刺激朱慈烺,激起他争强好胜的心理。 朱慈烺看了看远处的福船,再看了看近处的镇远巡洋舰,难以置信的道:“大明现在造船技术这么差了吗,竟然差红毛番这么远?” 那福船在镇远巡洋舰面前跟个小舢板一样,对比太明显了,不过朱慈烺并没有怀疑,因为皇城西苑里面最大的船还没福船大呢,他只是有点难以置信而已。 张斌遗憾的点头道:“是啊,大明的造船技术一直在倒退,红毛番的造船技术却在突飞猛进,一进一退之下,差距就越拉越大了。“ 朱慈烺争强好胜的心理果然被激起来了,他有点不服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明怎么会连红毛番都比不上?” 张斌睿智的道:“这个问题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大明这两百多年来重点都在北边,在蒙元余孽身上,再加上窝里斗时常发生,变成这个样子也不奇怪。” 朱慈烺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有点过于深奥了,所以,他半天都没想明白。 这个时候,镇远巡洋舰上的水手已经熟练的放下一个巨大的吊框,将马车和战马慢慢吊上战舰,锦衣卫也在戚盘宗的带领下开始登船了,张斌将家人全部集合过来,又陪着朱慈烺看了一会儿吊装马车和战马,直到锦衣卫已经在甲板和船舱布置好守卫,他才带着家人和朱慈烺一起,登上镇远巡洋舰的甲板。 看到巨大的甲板和甲板上的火炮,朱慈烺惊骇的嘴都合不拢了,他好奇的走到火炮跟前,仔细的看了看,这才问道:“这也是红毛番造的吗?” 有时候,你撒一个谎,就必须用无数的谎言来遮掩,张斌只能继续撒谎道:“是啊,此炮名曰佛郎机炮,乃万里之外的葡萄牙国所造,大明在嘉靖年间就开始仿制佛郎机炮了,不过做的没人家好而已。” 朱慈烺便围着火炮打转,便喃喃道:“佛郎机,葡萄牙,这些名字好奇怪啊。” 张斌不失时机的介绍道:“这名字并非汉语发音,而是欧陆那边人的话音,整个欧陆疆域也很辽阔,与大明疆域差不多大,不过那边并非只有一国,而有大大小小十余个国家,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葡萄牙、西班牙、佛郎机、英格兰和神圣罗马帝国。” 朱慈烺闻言,不由来兴趣了,他兴致勃勃的问道:“噢,还有这么个神奇的地方吗,疆域跟大明差不多大小却有十多个国家,还有些什么国家啊,师傅,你知道吗?” 张斌当然知道,他立马挥手道:“来人,取世界地图。” 他这话刚落音,朱慈烺又好奇的问道:“世界地图?师傅,世界是何意? 这个问题,还真把张斌给难倒了,他可没专门研究过世界是什么意思,世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了想,这才喃喃的道:“世界之名取自《楞严经》,世,即迁流之义;界,指方位。世界指的就是这天地,这天下,这世间万物。” 世界仿佛一扇神奇的但,在朱慈烺面前缓缓打开,他不由满怀憧憬道:“这天地,这世间万物?这世界到底有多大啊?” 这架势,这表情,大有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意思。 要空洞的解释这世界到底有多大,连张斌都要费好大一番口舌,不过,还好,这个时候,船上的将领已经将世界地图取过来了。 张斌示意两个亲卫将世界地图在他们面前展开,然后详细的介绍道:“烺儿,你看,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这里是大明,这里是京城,这里是欧陆,这里是佛郎机,这里是葡萄牙,而我们现在就在这个位置。” 朱慈烺的眼睛顺着张斌的手指在地图上不断的移动着,那眼中时不时流露出火热的光芒,这世界,还真大啊! 张斌之所以给他介绍整个世界,就是要开拓他的视野,让他明白,这世界到底有多大,不要学崇祯,每天窝在京城,我在紫禁宫那方寸之地,坐井观天,做着天下之主的清梦。 第八卷 第十九章 相信我大明必将强大无比 蔚蓝的大海上,一支舰队正在缓缓前行,这支舰队战舰数量并不是很多,就三艘镇远巡洋舰和五艘威远战列舰,但是,朱慈烺的心里却是震撼无比。 他是昨天傍晚时分上船的,那时候他就看到一艘镇远巡洋舰和十余艘车轮舸,没想到一觉醒来,整个舰队规模大了一倍还不止,彷如海上宫殿般的战舰多了七艘,那种带着轮子的小船更是多了好几十艘。 晨曦中,他拿着望远镜不停的扫视着,海上虽然平静无波,他心中却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 他原本以为,整个世界就是皇宫,就是京城,就是那一片城墙围起来的空间和只存在于文字描述中的两京十三省,就是一片比京城大了十余倍又或者几十倍的土地四周全是海。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大,有远隔数千里的南洋,有远隔上万里的欧陆,有这么多大陆,有这么多国家。 他的心胸不知不觉的变得开阔起来,反贼和建奴仿佛也不再那么可怕,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强大的国家,反贼和建奴跟他们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比如,围在四周那浑身都是火炮的战舰,建奴就没有,他们要有如此多的火炮,大明早就完了,因为,在他印象中,大明整个京城的火炮都没有一艘战舰多。 正当他看的入神的时候,一只粉嫩的小手伸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望远镜,连声招呼都不打,全当他这个太子是假的一般。 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兴奋的表情,飞快的转过头来。 这扑鼻的馨香他简直太熟悉了,不用问,肯定是师傅的女儿张香。 这会儿张香还是一副女将军打扮,粉红的戎装,粉红的披风,不过,配上她那张粉嫩的小脸怎么看都看不出威风来,怎么看都是可爱无比。 她拿着望远镜兴致勃勃的扫视着,嘴里却是天真烂漫的道:“太子哥哥,你每天都起这么早的吗?” 朱慈烺点了点头,自豪的道:“是啊,以后我当了皇上,每天都要早朝,不习惯早起不行。” 张香放下望远镜,用粉嫩的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翻白眼道:“你们怎么这么无聊,天还没亮就起来早朝,多睡会儿不行吗?” “这个,这个。” 这个问题朱慈烺还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早起来早朝呢? 一旁的张斌见状,蹲下来,轻轻的将张香搂在怀里,宠溺道:“香香,这个不叫无聊,叫勤勉,当皇上要以身作则,带领朝臣勤勉治国。” 朱慈烺闻言,不由满脸崇拜的看着张斌,师傅真厉害,就没有他不懂的,原来早朝是为了以身作则,带领朝臣勤勉治国。 张香却是瞥嘴道:“无聊,害我这么早就被母亲叫起来陪你们玩,我又不用治国。” 朱慈烺尴尬的和张斌互望了一眼,满脸无奈,好吧,这小姑奶奶太可爱了,惹不起啊,惹不起。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卯时了,若要早朝,还得起得更早,张斌和朱慈烺倒是习惯了,张香和张洋这些小朋友却是极不习惯。 在京城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张斌的后代又多了几个,小云、小凤仙和陈盈盈都生了,而且生的都是男孩,张成德这起名字的瘾头又犯了,直接给他们起名张威、张海、张外。 扬威海外,这个扬字取的是谐音,还好是谐音,要不然,取洋洋自得什么的,两个张洋,那就麻烦了。 张斌倒是没张成德那么大的瘾头,这取名的重任他也没跟自己父亲抢,扬威海外就扬威海外把,就是自己小儿子张外这名字有点别扭,不过总比他三哥好,勇冠三军,他三哥得了个张三的名字,张三李四,这名字取得,简直让人无语。 太子殿下随行,张成德和黄氏那叫一个重视啊,他们早早就让人叫醒了所有媳妇,把所有孙子孙女全叫起床,陪太子殿下玩耍,很快,甲板上就变得热闹非凡,一堆小孩又笑又闹,再加上一堆年轻美妇的欢笑声,整个场面顿时变得温馨无比。 朱慈烺很喜欢这种气氛,师傅的家人并没有把他当外人,他也没把师傅的家人当外人,一家人在一起总是充满了欢笑,与皇宫中诡异的气氛完全不同,他更喜欢更师傅一家人待在一起。 船队日夜不停,一路向南行驶,不到五天便进入东番海域,张斌这次也是豁出去了,他竟然带着太子朱慈烺来到了东番中前卫,也就是大员城! 这可是他经营的势力核心所在,有很多东西如果被崇祯知道了,他就完蛋了。 当然,他也不会什么都让小太子看到,有些东西,他还是让人隐藏了起来,像恐怖的舰队,他早就让人开到东番前卫高雄城去了,还有东番中前卫一万多战兵他也让人隐藏了大半,只留下五千余人。 就算他隐藏了大部分实力,朱慈烺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无以复加。 他最先看到的自然是台江内海入口处的热兰遮城堡,这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堡远远看着本就颇为壮观,再到近处一看,那钢铁丛林般的火炮更是让人望而生畏,这种堡垒,如此恐怖,到底是用来防御什么的啊! 他用望远镜扫视了一圈便忍不住惊奇道:“师傅,这堡垒上面怎么这么多火炮,这是用来防御什么东西的啊?” 张斌全面的解释道:“这种堡垒,名叫棱堡,是欧陆诸国根据火枪和火炮的特点设计出来的,时代在发展,武器也在发展,老式的城墙在火枪和火炮面前其实没有多大防御力,只有这种多层棱堡才能发挥火枪和火炮的特长,同时避免遭受全面打击。”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追问道:“这棱堡是红毛番建的吗?” 张斌点头道:“是的,这是欧陆的荷兰人设计建造的。” 朱慈烺有点难以置信道:“这么多的火炮,又建在孤岛上,师傅当初是怎么攻克的?” 这热兰遮城堡如果建成了,自然是难以攻克,好在它还没建成张斌就来了。 张斌得意的道:“为师过来的时候这热兰遮城堡并没有完全建成,上面的火炮并不是很多,要不然,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将士呢。” 原来是没完全建成的时候师傅就率军来进攻了,还好还好,朱慈烺还没从棱堡带来的震撼中回复过来,舰队已然驶入台江内海,大员城、东番中前卫驻地,还有硕大的港口慢慢呈现在朱慈烺的面前,他举起望远镜飞快的扫视了一圈,随即便目瞪口呆道:“这,这港口怎么这么大?” 张斌当然不会告诉朱慈烺这是为了舰队停靠方便,他撒谎道:“欧陆的荷兰是现今海上第一强国,他们远洋战船足有上万艘,这港口就能停靠数百艘船而已,算不得什么。” 上万艘战船,那是什么概念,如果全开过来,大明能挡的住吗? 朱慈烺略带惶恐道:“如果荷兰人把上万艘战船全部开过来,我们如何抵挡?” 这个问题,正是张斌想要朱慈烺思考的,荷兰人自然不可能把他们的战舰和武装商船全部开过来,张斌只是想让朱慈烺明白,唯有自强不息才能不被人欺负。 他睿智的道:“打仗也要考虑付出与回报,简单来说就是到底值不值,如果他们感觉把上万艘战船全部开过来瞬间便能让大明灰灰湮灭,他们自然会开过来,如果他们感觉把上万艘战船开过来会伤亡惨重,而且还捞不到什么好处,他们还敢开过来吗?” 朱慈烺不由疑惑的问道:“师傅,我们大明有这么强大吗?” 张斌鼓励道:“烺儿,你将成为大明的皇帝,你想大明强大,大明才会强大。“ 大明是想强大就能强大起来的吗? 朱慈烺有点不自信道:“师傅,我能有这么厉害吗?” 张斌富含深意的道:“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才能实现目标,你如果有识人之明,任用贤能,自然能让大明变得强大;你如果老是被那些奸佞小人所迷惑,一天到晚想着勾心斗角,大明就会走向衰弱甚至灭亡。” 这个问题,对于年幼的朱慈烺来说还是有点过于深奥了,他不解道:“师傅,什么人才是贤能之人呢?” 张斌谆谆教导道:“一个人的贤能并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他做事做的怎么样才是关键,如果成天吹的天花乱坠,做起事来却是一塌糊涂,那就是奸佞;如果说话诚实,做事勤恳,才能出众,成绩斐然,那就是贤能。”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师傅肯定是这世界上最贤能的人。” 张斌闻言,不由老脸一红,其实,他带朱慈烺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让朱慈烺看看他有多厉害,他是想告诉朱慈烺,全心全意相信我,大明必将变得强大无比,但是,这自吹自擂的事情终究有点难以启齿,他不由尴尬的道:“烺儿,为师说了,不能看一个人说的怎么样,而是要看他做的怎么样,你认真看看,为师到底做的怎么样。” 朱慈烺认真的点头道:“好。” 这个时候,船队已经靠近港口,郑芝龙和张冠等人早已带着家眷在码头上等着了,要不是有太子殿下随行,他们恐怕会激动的扑上来,不过,这会儿,他们只能先行拜见太子殿下,再与自己的亲人相聚。 众人见面自然欣喜无比,码头上顿时变得热闹非凡,张斌并没有沉浸在亲人见面的喜悦中,他与众人一一寒暄过后,便开始带着朱慈烺在大员城中参观起来。 这大员城面积都快赶上京城了,不过人口却还不到京城的一半,能住到这里的,不是张斌一系的亲友就是东番比较有钱的家庭,城里人那叫一个富裕啊,跟京城的老百姓比起来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朱慈烺一路看着干净整洁的街道,又随意走进几户平民百姓家里看了看,心中对张斌更是钦佩了,大明的老百姓如果都能过上这种日子,何愁大明不强大。 其实,这还不是重点,张斌要带他看的并不是这些。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海军讲武堂,这里的情景再次让朱慈烺目瞪口呆,看着那成排成排的教学楼和宿舍楼,还有那些衣着整齐划一,脸上朝气蓬勃的军官,他都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地方简直比翰林院还恢弘磅礴,这里的将官和京营那些勋贵和老爷兵比起来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这样培养军官,何愁明军不强大! 紧接着,张斌又带他来到了东番中前卫驻地,这里同样令朱慈烺震撼无比,那一排排军营,一队队动作整齐划一、威武雄壮的战兵,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忍不住问道:“师傅,这些人是屯卫?” 张斌点头道:“对,这些人都是屯卫,不过,他们不是被强行召集起来的,而是自愿前来操练,准备保家卫国,为国征战的。” 还有这样的屯卫吗? 朱慈烺不止一次听人说过,现在大明的屯卫都快逃光了。 他疑惑不解道:“他们为什么会自愿为国征战呢?” 张斌再次谆谆教导道:“不管管理朝臣还是管理士卒其实都是一样的,你要想让他们自愿去做什么,就要给他们动力,这些人之所以自愿保家卫国就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个家,这个国值得他们为之付出生命。” 朱慈烺还是似懂非懂的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这些问题,其实现在跟他解释了他也不会懂,但是张斌还是解释道:“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过得幸福美满,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家园无比美好,因为他们看到自己的国家繁荣富强,他们不想别人破坏眼前的一切,他们觉得这些值得他们用生命去守护。” 这些教导,朱慈烺现在并不是很明白,但是,他却深深的记在脑海中,他的思想正在慢慢往张斌希望的方向转变,或许,他真的会相信张斌,让大明变得强大无比。 第八卷 第二十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次东番之行在朱慈烺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一旦自己继位登基,一定要重用张斌,将首辅的位置交给他,让他帮自己治理大明。 如果大明两京十三省都能治理的如同大员城一般富庶,何愁大明不繁荣,如果大明所有都司卫所都能如同东番中前卫一般兵容强盛,何愁大明不强大! 他以为大员城已经够富庶了,却不曾想,他的认知很快又被颠覆了。 第二天一早卯时,张斌便带着他坐船出发,赶往月港,准备组织各大商帮纳捐助饷,毕竟他们这次来并不是来参观的,而是来纳捐助饷,招募新兵,准备清剿反贼的。 不过,这次张斌并没有带着家人随行,毕竟他们都不是来公干的,而是来走亲访友,看望大员城里的亲朋的,甚至这次他连郑成功都没带,就带着詹事府右中允陈子龙,陪着朱慈烺一起赶往月港。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月港的官员本来是要组织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的,他们甚至准备让月港关闭几天,将城中的闲杂人等清理出去,好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没想到,张斌却下了个奇怪的命令,让他们一切照常,就镇海卫指挥使带着卫所各级军官在军港迎接一下,其他人就当不知道太子殿下来了就行了。 这么奇怪的命令,着实让人难以理解,不过,这里没人会违抗张斌的意思,月港和珠海这两处重要的地方张斌把控还是相当严的,他为此甚至想办法把这两地变成了军管,谁敢不听他的。 他这样做自然是有原因的,月港的官员是想表示对太子的尊敬,他却想朱慈烺看到月港的繁华,如果月港关闭,朱慈烺能看到个屁啊。 这次张斌并没有带朱慈烺乘坐镇海巡洋舰,因为月港位于九龙江畔,大型战舰进去了也靠不上港口,反而不如车轮舸来的方便,再说,这里已经是他的地盘,安全上绝对不存在问题,所以,他只是点了数十艘车轮舸,带着锦衣卫、东厂番子和随行亲卫一同出发,这样速度上也能快不少。 由于整个船队都是车轮舸,行进速度非常快,还不到午时一行人便进入了料罗湾,不过,这个时候,船队的速度却变得奇慢无比。 因为这里的商船实在是太多了,不但有福船那样的远洋商船还有像苍山船那样的货运快船,在张斌的主持下,福广海禁的开放力度越来越大,一般商船,除了不能远洋去其他国家做生意,整个福广沿海,他们都可以自由来往。 海运比陆运方便的多,一艘船不知道能顶多少辆马车,所以,福广两地的商贩甚至是南直隶和浙江两地的商贩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海运,福建等地的造船厂的生意也因此变得红火的不得了,就算全力开工,生产的商船都供不应求。 现在穿梭于东南沿海的商船已经达到了恐怖的数千艘,月港和珠海两地更是挤满了商船,甚至进港装卸货物都要排队。 朱慈烺看着满眼的商船,不由再次目瞪口呆,这数量,怕不有数百艘吧,这些船都不要钱的吗? 他不由好奇的问道:“这里怎么这么多船,这些船都很便宜吗?” 张斌微笑着解释道:“是有便宜的,也有贵的,像那种八桨蜈蚣船就只要数十两,像那种大的苍山船,没有数百两是买不到的,还有那种大型福船,最少也要上千两。” 这些船只里面,蜈蚣船还不是很多,最多的就是苍山船,那家伙,一百艘就是好几万两,数百辆就是数十万两,光是这些船价值都不下百万两,这福广还真是富庶啊。 朱慈烺真被这满眼的商船给震撼到了,当船队靠近月港的时候,他更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的无以复加。 整个月港城外密密麻麻全是码头,那伸出江面的码头就如同一把把梳子般一般,旁边停满了整整齐齐的商船,码头上的货物更是堆积如山,不知道有多少商贩和苦力在码头上忙碌着,就如同蚂蚁搬家一般。 看到这场景,他不由想起了饭都吃不饱的京城百姓和荒无人烟的京畿地区,这差别也太大了。 这个时候,他心里竟然隐隐怀疑起自己父皇崇祯的能力来,温体仁这样的大奸臣,自己的父皇竟然信任了六七年,杨嗣昌这样不知所谓的人,自己的父皇竟然引为知己! 他依稀记得,自己的父皇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夸奖杨嗣昌的才能是多么的出众,才能出众到搞的西北反贼无法收拾吗,才能出众到搞的京畿地区变成坟场吗? 他不明白自己的父皇到底怎么回事,宁可重用那些奸佞小人,也不重用他师傅这样的贤能,要换做是他,绝对不会这样。 船队缓缓在商船中穿梭,前行了两刻钟,终于来到九龙江入海口最外延的码头,这个码头倒是没什么商船,因为这里是军港,码头上只是停靠了几艘车轮舸。 镇海卫的驻地已经迁移到了这里,月港城的南端已经改造成一座简易的双层2棱堡,上面林立的火炮足以让人望而生畏,来往的商贩却因此安全感倍增,有这样的堡垒在,别说是海盗了,就算是红毛番,怕也不敢来了吧。 此时码头附近已经排满屯卫,镇海卫指挥使郑兴正带着一众军官和数十名各大商帮的富商在那里等候,这些富商都是响应张斌的号召前来捐银助饷的,他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纳捐助饷能获得大官,但是,他们感念张斌的恩情,所以,他们都来了,来了很多很多,四大商帮的头头脑脑全来了,很多人还带来了后辈,为的竟然是来认识一下张斌! 在码头上举行了一场简单的欢迎太子的仪式之后郑兴便带着张斌和朱慈烺等人还有一众富商进入镇海卫驻地,来到了二层的大校场上,这里已经摆满了桌椅,甚至,校场北边还搭起了一个五尺来高的小平台,上面同样摆了一套桌椅。 很显然,太子殿下和太子太师张斌要陪大家共进午餐,劝大家捐助粮饷。 这刚到月港就劝大家捐银子,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呢? 一众商贩倒没觉着人家想钱想疯了,他们既然来了,自然是打算捐出一些粮饷的,就凭张斌的面子,让他们每个人掏几万两,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郑兴直接带着张斌、朱慈烺、陈子龙、戚盘宗和王承恩上平台做好,一众富商这才恭敬的坐了下来。 紧接着,张斌并没有开口劝大家捐助粮饷,反而让郑兴直接安排人上菜,这意思,不知道是想吃完再说呢,还是想边吃边说。 很快,各色菜式便流水般的端上来,花样倒是很多,但是,众人很快就发现,这些菜不是豆腐就是青菜,间或能看到那么一点肉,别说是海鲜了,就连鱼都没有,酒倒是上好的贡酒,不过,贡酒也就是人家进贡给皇上的,对于太子殿下来说,那也是不用花钱的。 这,难道是要装节俭吗,没有这个必要吧? 张斌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连太子殿下一副很正常的样子,大家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脸上都带着怪异的表情。 不一会儿,菜都上齐了,满满一大桌,估计都花不了一两银子! 张斌紧接着便站起来举杯道:“太子殿下不能饮酒,我替他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前来捧场。” 众人连忙站起来,一起举杯,跟张斌干了这杯酒。 随后,张斌便放下酒杯,抬手示意道:“大家请坐,都不要客气,吃完再说。” 说罢,他便率先坐下来,陪着太子殿下,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众人面色古怪的坐下来,偷瞄了几眼,见太子殿下和张斌都吃的那么津津有味,不由看着桌上的菜式,露出疑惑的表情。 难道,这些菜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的,是皇宫里玩出的新花样吗? 很多人都忍不住好奇,拿起筷子逐一尝试起来。 众人吃完,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这不都是平常的豆腐和青菜吗,肉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这酒宴就在这古怪的气氛中开始了,对于吃惯了大鱼大肉的富商来说,这些菜虽然不至于难以下咽,却着实勾不起他们的食欲,大家都假假意思吃了点菜,又喝了几杯酒,便好像饱了一般,放下筷子,等着太子殿下和张斌他们吃完。 他们的眼神一直在偷偷往平台上瞄,没想到,太子殿下是真吃的津津有味,那饭是一碗接着一碗,仿佛这些菜相当美味一般。 太子殿下这十来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倒是很正常,但是,也不用这么饥不择食吧,这些东西,跟他们印象中的帝皇生活好像不搭边啊,甚至比藩王家里吃的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中有些人跟一些藩王也是有瓜葛的,藩王府里的酒宴他们也去参加过,那家伙,一个比一个奢侈,要拿这些菜去给他们吃,他们非泼你一脸不可! 朱慈烺吃了三四碗饭总算是吃饱了,张斌连忙令人撤去碗筷,收拾了一下桌子,换上清茶,胡乱抿了几口,这才站起来朗声道:“大家都知道,西北反贼肆虐,辽东建奴猖獗,整个大明北方生灵涂炭,老百姓苦不堪言,现在国家有难,我张某人厚颜无耻,请大家捐资助饷,帮朝廷招募人马,去荡平贼寇,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啊?” 下面一众富商闻言,纷纷站起来拱手道:“应该的,应该的。”,“这钱我们出。”。 江西商帮的掌舵人李老掌柜更是激动的道:“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更何况反贼已然肆虐到湖广,我们江西也危在旦夕,朝廷再不将反贼剿灭,我们就要被迫背井离乡了,大人,您就说吧,需要多少粮饷,再怎么样,我们也要帮您凑出来。” 张斌点了点头,装出为难的表情,解释道:“大家兴许还不知道大明现在的军费有多少,我跟大家简单介绍一下吧,大明现在辽东的驻军,京城的驻军和西北剿贼的人马加起来足有四十余万,就按最低的标准,每人每月粮一石,饷一两,战马每月牧草一两,一个月的军费就是一百多万两,一年下来就是将近两千万两,所以,皇上被迫加征辽饷、剿饷和练饷,就这样,户部还是入不敷出,皇上每天吃的都是青菜豆腐,几年如一日,你们知道吗?” 这话一出,众人均震惊的无以复加,大明朝廷竟然已经拮据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是他们不愿意相信张斌,实在是他们看过太多的贪官污吏和皇亲国戚,那家伙,一个个都富得流油,有很多都比他们还有钱,他们实在不能想象朝廷会没钱。 不过,看这情况,张斌肯定没说谎,因为小孩子不会装,太子殿下吃的津津有味他们都看到了,这些菜,他们自己的子女都会不屑一顾,太子却吃的这么津津有味,足以证明,他平常吃的就是这些。 朝廷都拮据成这个样子了,没什么好说的,捐呗,众人纷纷拱手道:“大人,您就说吧,需要多少?” 需要多少,这个数字的确有点吓人,所以张斌才会做出这些铺垫,他咳嗽了一声,略带尴尬道:“这次需要的粮饷比较多,因为要彻底解决西北的反贼还需要招募十万大军,按马三步七算,还需要战马三万匹,按每匹战马一百两计算,这就是三百万两,按每人每天粮一石饷一石战马每月牧草一两计算,每个月需要军费二十三万两,一年就是两百七十六万两,彻底剿灭反贼最少需要三年,所以,这次需要军费总计一千一百二十八万两!” “嘶,嘶,嘶。”,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啊,一千多万两,这家伙,也太多了吧。 张斌原本就没想着这些人能出多少,他只是需要这些人露下面,敷衍一下崇祯而已,这些银子,都可以由东盛堂来出,但是却不能让崇祯知道他在养私军。 不过,崇祯提出的纳捐赠官之后,这事情貌似就不一样了,这些人,估计还真会拿出一千多万两来。 他沉吟了一下,这才朗声道:“当然,这钱不会让大家白出,皇上说了,所有捐银助饷者,都按纳捐算,捐多少银子,就赠多大的官,人中,你给大家念一下。” 陈子龙闻言,连忙站起来,掏出怀里的《纳捐助饷法》,高声念起来。 一开始,下面的富商还没怎么在意,纳捐赠官这个他们都知道,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当陈子龙念到,纳捐五十万两,赠光禄寺少卿,纳捐一百万两,赠太仆寺少卿的时候,众人眼中都露出了炙热的光芒,那可是正四品、正五品的朝廷大员! 第八卷 第二十一章 买官卖官 纳捐得官,光宗耀祖,隆庆开海之后这种方式是比较流行的,因为大家赚取巨额的利润之后都希望得到相应的地位,而商户的地位很低,官绅的地位却是最高的。 这种方式在万历朝达到了巅峰,很多商户都踊跃纳捐,出个十余万两甚至几十万两,将一代人甚至几代人都变成官绅籍的大有人在。 但是,到了天启朝,特别是魏公公掌权之后却没人敢纳捐了,因为魏公公带领的那帮贪官污吏实在是太可怕了,一旦让他们知道你家资巨万,他们就会明目张胆的来强取豪夺! 一个黄山吴养春案,几乎将徽商的发源地徽州变成了人间地狱,贪官污吏蹲点徽州,强取豪夺,大兴冤狱,肆意欺凌徽州商户,不断搜刮民脂民膏,大有不将徽州所有商户的钱抢光不收手的架势,吓的大量徽商出逃,背井离乡,连家都不敢回,吴家更是被安上东林幕后金主的罪名,差点被灭了族! 出了这种事情,谁还敢纳捐,你敢纳捐,不是摆明了告诉朝中的贪官污吏,你很有钱,引诱他们来强取豪夺嘛,自己被害死还是小事,别牵连家人,牵连族人,牵连父老乡亲啊! 所以,天启朝出了个黄山吴养春案之后,大明的商户与朝廷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他们哪怕再有钱,哪怕让银子放家里发霉,都不会捐赠一两银子给朝廷,崇祯哪怕穷的尿血,都没有一个商户会搭理他。 说的不好听一点,他们宁可资助建奴,与虎谋皮,也不愿意跟朝中这帮贪官污吏打交道,因为这帮人比建奴凶残多了! 当然,张斌来了之后,这种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至少在福广,商户愿意出钱资助原来的福建巡抚,福广总督张斌,因为张斌不是贪官污吏,而是为国为民的好官,而且他信誉相当好,你捐了银子,他就能让你获得好处,他还能保护大家不被贪官污吏盘剥陷害,甚至,他离开福广之后,大家还能在地方官员和屯卫驻军那里获得帮助,这点,他做的相当好,大家可以放心大胆在福广赚钱,压根就不用担心贪官污吏会来强取豪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一发出号召,四大商帮的大商户基本全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报恩,做人不能忘本,是张斌让他们赚了这么多银子,现在他组织大家捐献粮饷,这钱,得出。 不过,这次募捐还真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先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太师张斌一起设宴款待大家,给足了大家面子; 然后张斌又说出个一千多万两的天价粮饷,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最后张斌又抛出个《纳捐助饷法》,告诉大家,只要你出钱,连正五品甚至是正四品的朝廷大员都买的到! 这话,如果是其他官员说出来的,大家绝对会嗤之以鼻,想骗大家的钱,做梦! 但是,这话是张斌让人当众宣布的效果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相信,这绝对是真的。 一时之间,下面所有大商户都激动的面红耳赤,银子,他们有,甚至,一个大商帮凑出一千多万两银子都没有太大的问题,问题是这银子花的值不值。 如果白出钱,大家可以给张斌面子,每人拿出几万两来,权当时报恩了,想让他们每人掏出十多万甚至几十万两来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这《纳捐助饷法》一抛出来就不一样了,花钱竟然能买到大官真的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五十万两买个正五品的朝廷大员,值不值? 一百万两买个正四品的朝廷大员,值不值? 值啊,简直太值了! 商户,在大明是一个最畸形的社会阶层,他们有钱,却没有地位,他们不能穿绫罗绸缎,不能住豪宅大院,不能坐轿子出行,甚至连教司坊官办女支院他们都没资格出入。 虽然到了明朝中后期,这种限制已经有所松动,商户只要不到处炫耀,你穿绫罗绸缎,住豪宅大院,坐轿子出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些都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人家不跟你较真,一旦碰到贪官污吏要跟你较真,就凭这些事都能整得你倾家荡产! 他们急需获得社会地位,培养后代去考科举获取功名甚至是纳捐买官盛极一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就算是以前,他们纳捐最多能买到个七品以下的散官,也有很多人趋之若鹜,因为有了官职在身,他们的社会地位就不一样了。 想穿绫罗绸缎,随便穿; 想住豪宅大院,随便住; 想坐轿子出行,随便坐; 想去教司坊官办女支院,随便去; 不说县太爷在自己面前要低头,至少那些什么九品芝麻官甚至是不入流的小吏是不敢在自己面前张狂了。 还有,能在族谱上记一笔,某人某年出任中书舍人或者光禄寺大使什么的,这本族谱的含金量就不一样了,那真叫一个光宗耀祖啊。 现在,张斌竟然告诉他们,连正五品、正四品的朝廷大员都能买的到,这是什么概念,连县太爷都要跪在他们面前叫大人,连知府大人都要以礼相待,跟他们平起平坐! 还有,在族谱里面记上一笔,某人某年出任光禄寺少卿又或是太仆寺少卿,这还得了,这已经不是光宗耀祖的问题了,这是要光耀后世,被自己的子孙后代传颂啊,我某某老祖宗是光禄寺少卿,我某某老祖宗是太仆寺少卿,这话说出去,多有面子。 因此,陈子龙刚把《纳捐助饷法》念完,整个场面都有点失控了,下面的大商户都不顾礼仪,激动的讨论起来。 “老王,光禄寺少卿你要不要,你不要的话先借我点银子。” “老赵,我金陵哪家店面你要不要,要的话我马上盘给你。” “老周,我想捐个太仆寺寺臣,上个月那笔货款你帮个忙,赶紧给我结了吧。” 这家伙,要是崇祯坐上面,非发飙不可,你们当朕不存在是吧,这么大声喧哗。 朱慈烺却不一样,他没有任何不悦,这会儿他正一个劲的问张斌,能筹集到多少粮饷呢。 张斌相当的淡定,因为他知道,这粮饷肯定能凑齐,他舅舅黄鹏和表舅黄程都在呢,其余四大商帮的人凑不齐的银两,他们会包圆了,正四品、正五品的朝廷大员谁会嫌多啊,他老黄家如果能出几个,那也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啊,反正东盛堂有的是钱,这官,不要白不要!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纳捐助饷法》还有漏洞,或者说,这《纳捐助饷法》与此次纳捐活动有点出入,那江西商帮的掌舵人李老掌柜就代大家拱手问道:“大人,小老儿想请问一下,这太仆寺少卿和光禄寺少卿有没有名额限制啊,如果按朝廷现有的规制,这名额怕是有点少啊,根本就凑不齐一千多万两的粮饷。” 他这话貌似是在提醒张斌,怕张斌凑不够一千多万两的粮饷,其实是在告诉张斌,这太仆寺少卿和光禄寺少卿的名额不够,因为按朝廷现有的规制,光禄寺少卿只有两个,太仆寺少卿只有三个,而他们这里却有四大商帮,再加上黄鹏和黄程代表的福建商帮,那就是五大商帮,这么有限的几个名额,怎么分! 这个问题张斌还真没考虑到,他暗自在心中一算,顿时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巴子,这家伙,按朝廷现有的规制,把光禄寺和太仆寺的官职全部卖完也只能凑个六百来万两啊,还差将近一半呢,最后让他两位老舅黄鹏和黄程来埋单都没道理啊。 人家出一百万两就能买个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你这白出五百多万两,没有任何官职,这不脑子有病吗! 他尴尬的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到了,随即便假装低头和太子商议起来。 其实,这事不用商议,反正凑够军费就对了,崇祯才不在乎你卖出去多少官呢,反正那两个衙门就是闲的蛋疼的闲散衙门,里面的官员都差不多被崇祯给调到其他衙门去了,位置已经腾空了,至于塞进去多少人,无所谓了,只要这帮商户不嫌挤就行。 他假假意思问道:“太子殿下,您看,把这太仆寺和光禄寺正卿以下的官员都扩充一倍怎么样?” 太子殿下? 师傅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自己了,他莫名其妙的转头看着张斌,等看到张斌那微微抽动的眼角,他才明白,这是师傅让他配合着演一出戏呢。 这太仆寺和光禄寺正卿以下的官员都扩充一倍怎么样? 他不知道啊! 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师傅肯定知道,他假假意思想了想,随即便问道:“恩师,您觉得呢?” 他基本就不按俗规叫张斌恩师,因为小时候叫师傅叫习惯了,这恩师一叫出来,就是告诉张斌,他知道是演戏呢,师傅你随便,我看着就行了。 这徒弟,真机灵,张斌假装沉吟了一下,随即便揣摩道:“皇上肯定是想凑齐这次的军费,这太仆寺和光禄寺正卿以下的官员都扩充一倍的话刚刚好,要不就先扩充一倍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以后再改回来就行了。” 朱慈烺连忙装模作样的点头道:“那行,我想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太子殿下一点头,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张斌立刻站起来朗声道:“太子殿下说了,太仆寺和光禄寺正卿以下的官员都扩充一倍,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吧?” 这感情好,那李老掌柜立马毫不犹豫的道:“多谢太子殿下,我认捐一百万两。” 他原本还担心三个太仆寺少卿不够分,如果抢了别人的,搞得大家都不高兴就麻烦了,现在好了,变成六个了,六个里面占一个,他当仁不让,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家伙,这么干脆就开始了啊,陈子龙连忙提起事先准备好的毛笔,然后看向王承恩。 王承恩好歹在这里当了几年的市舶司提举,四大商帮有头有脸的大商户他自然都认识,不用别人自报家门,他直接告诉陈子龙就成。 江西商帮的掌舵人李老掌柜这一开口,其他商帮掌舵人随即跟上,一个个出手就是认捐一百万两,这会儿的商户可比万历朝的商户还有钱,特别是这几大商帮的商户,借月港和珠海开放海禁之利,都把生意做到南洋、波斯甚至是欧陆去了,那家伙,真叫一个暴利啊,资产上百万的商户大有人在,商帮的掌舵人那更是坐拥数百万两资产的主,一百万两,咬咬牙他们还是拿的出来的。 这四大商帮的掌舵人都发话了,黄鹏和黄程也不客气了,一人认捐了一百万两,把剩下两个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都拿下了。 这家伙,东盛堂具体有多少钱在座的没一个清楚,但是,他们都清楚,东盛堂相当有钱,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四大商帮所有商户的钱加起来都没东盛堂多,因为人家一个大掌柜手底下的资产差不多就能顶一个大商帮了,听说,东盛堂总共有八个大掌柜! 这么一个超级巨无霸,就算把六个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全包了大家都不敢有意见,他们才要了两个,已经算是相当客气的了。 正五品的光禄寺少卿黄鹏和黄程貌似没什么兴趣,四大商帮也没有哄抢,一个商帮一个,大家都很和气。 接下来就是正六品的太仆寺寺臣了,标价是十万两白银,原来是四个,现在是八个。 这个相当的吃香,大家甚至开始争抢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因为这正六品的太仆寺寺臣比正七品的知县大,一般商户最多也就跟知县打交道,什么知府、左右布政使什么的,他们高攀不起。 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对这些商户盘剥最狠的一般都是那些“清知县”,好吧,我现在花十万雪花银买个正六品的大官,见了我,你得叫大人,还敢盘剥,一本奏上去,光是个蔑视上官你都吃罪不起。 接下来,从六品的光禄寺寺臣也很吃香,比知县大的,也就这么多了,接下来的都是从七品往下了,又是一番争抢之后,光禄寺寺臣尘埃落定。 接下来的什么典簿、录事、监事、监正什么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官职倒没引起哄抢,但是也没有落空,他们原本就准备捐出几万两银子给张斌捧场,这捧完场还有的官职赠送,何乐而不为呢。 这募捐现场简直就跟拍卖会一样,只要报出官职,便有一堆人出价,不到半个时辰,太仆寺和光禄寺六十多个属官便卖了个一干二净,总共筹得白银一千二百多万两,甚至比预期的还要多出一百多万两。 朱慈烺见此情景,再次目瞪口呆,这帮家伙可真有钱啊! 第八卷 第二十二章 王徵进京 这次纳捐助饷很成功,五大商帮积极响应朝廷号召,踊跃捐献银两,最终募集的军费比张斌的预算还要高出一百多万两。 这银子有了自然就可以开始招兵买马了,不过,这事并不需要张斌去管,因为所谓的新兵其实就是东番九卫的战兵,他们都已经在东番集结好了,只要运过来就行了。 而且张斌还请崇祯从辽东调来了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让他们出任福广总兵和副总兵,负责“招募”和“操练”新军,甚至,连带参将张斌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就是李定国和刘文秀他们八个。 第二天,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也来到了月港,张斌假假意思跟他们交待了一下招募和操练新军的事情,这次福广之行貌似就圆满结束了,接下来张斌就可以带着太子朱慈烺回京去等新兵招募和操练完毕,然后再调集大军围剿反贼了。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留在福广亲自主持新兵招募和操练的事宜,但是,这太子陛下貌似就没必要留下来了。 不过他并没有带着太子回京,也没有让太子单独回京,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的意思是处理完这件事再带太子一起回京。 朱慈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张斌便带着他赶往福州,去拜访一位能臣。 这位能臣就是王徵,其实王徵之能并不在治理地方又或者领兵打仗上面,他的特长是机械设计和制造。 这机械设计和制造对朱慈烺又是个陌生的东西,张斌给他看了王徵编著的《新制诸器图说》和《远西奇器图说》之后,他才明白,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复杂的东西,也就是张斌所说的机械。 而张斌所谓的重要事情就是去找王徵帮忙设计一种四轮战车,因为反贼最大特点就是马多,能跑,按官兵马三步七的配置,肯定是追不上反贼主力的,为此,张斌想到了战车。 当然,这种战车指的并不是武钢车那样的重型战车,而是木制结构的轻型战车,一辆木制结构的轻型四轮战车,让战马拉着,坐三四个人是不成问题的,甚至还能将所有粮草辎重全部放车上,这样,朝廷大军的移动速度就快了,追击贼寇主力就变为可能。 张斌其实自己随手画画也能设计出这样一种战车,但是,他却假装不会,硬是要去找王徵这个能臣帮忙,其实,他带朱慈烺去找王徵并不是为了这木制战车,而是为了火车。 王徵是一个被阉党余孽忽略了的张斌党羽,因为他基本不管事,职位也不是很高,而且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所以,他被忽略了实数正常。 这会儿他就是个左参议,从四品的地方官员,隶属福建承宣布政使司,这参议跟从三品的参政差不多,如果左右布政使不给他们安排什么具体的事,他们就是闲人,什么事都没得干的闲人。 王徵就是这么个闲人,什么事都没有,貌似一天就闲在那里,其实,他忙的很,一天到晚都在忙,忙着设计制造火车,忙着设计制造战舰,他就是张斌手底下的总工程师,不过,这会儿还没工程师这么一说,技术方面的事情好像也跟朝廷没多大关系,所以他显得很闲。 现在,张斌不打算让他闲下去了,因为接下来剿灭反贼的计划中需要他出大力,张斌正是想让朱慈烺借此机会认识他,并看一些东西,然后回去顺势跟崇祯提及火车的事。 王徵这会儿就在福州府,“研制”火车,测试候官到闽县的铁路,貌似是准备修筑从福广到江浙的铁路,其实不是,张斌并没有打算让他先修这段,而是想让他去其他地方修,之所以修建候官到闽县这一小段实验线路,也是为了给人看看。 东番的铁路张斌是不大可能让人去看的,因为大员的铁路连着他的大型军工厂高雄,如果高雄那些军工厂被人看到了,那他可就麻烦大了,你这是想造反还是怎么滴,这么疯狂的制造战舰和武器! 所以,张斌让王徵在福州府修建了这一小段实验铁路,让火车这个新鲜事物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 太子殿下和太子太师张斌驾临福州府,一众福建官员和福州官员自然是倾巢而出前来迎接,当天上午,福州城南门外的港口可谓热闹非凡,福州城里的上百官员列队在码头上等候,闻讯赶来的数万老百姓围在港口两边,一队队屯卫举着锦旗排得到处都是,场面壮观以极。 朱慈烺还是第一次面对这场面,心里不免有点紧张,他一下船就忍不住扯住了张斌的衣袖,张斌倒是淡定的很,他看着一众福建和福州府的官员,心中甚至还有些失落,物是人非,当初福建的主要官员几乎都是他的亲信,这会儿上百官员中他认识的却没有几个,大明这流官制还真是有点操蛋啊。 还好,这帮人并没有把福建治理的一塌糊涂,他们守成还守的不错,要不然,他非收拾这帮家伙不可。 一众官员在朱慈烺和张斌面前可谓战战兢兢,这两位可不得了,一个是未来的皇上,九五之尊,一个是对福广印象深远的前任总督大人,余威犹存。 一阵隆重的欢迎仪式过后,张斌竟然没有带着太子进入福州城,反而让锦衣卫开路,打马直奔候官而去,甚至他都没有让一个福建官员陪同。 他们都知道,张斌留下的亲信王徵正在那里研制什么火车,至于研制的怎么样他们却不得而知,因为王徵并没有请他们去参观过,他们也不好意思过去看,只是听说王徵命人在那边盖了个很大的房子,又在地上铺了两根很长很长的方铁棍。 这东西原本就不是做给他们看的,王徵自然不会请他们过去,其实他压根就不需要研制,他只需要把东番运过来的火车零件组装在一起,然后再铺设一圈二十多里长的椭圆形跪道即可,该测试的他都在东番测试过了,这火车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朱慈烺看到组装车间中的庞然大物时再次震撼的目瞪口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张斌貌似也是很惊奇的样子,他甚至都“忘了”此行的目的了,简单的见礼过后,他便装作惊奇道:“王大人,这是什么东西?“ 王徵配合着介绍道:“这是火车,跟马车差不多,都是用来拉人拉物的,不过,这个火车并不需要马匹拉动,他自己就能跑,而且跑得飞快。” 还有这种事,朱慈烺愈发惊奇了,张斌也是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吗,真有这么厉害吗?” 王徵干脆提议道:“张大人要不坐上去试试?” 朱慈烺立马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张斌却是有些担忧道:“这东西安全吗?” 王徵拍着胸脯保证道:“大人请放心,这东西差不多都是钢铁结构,就算炮弹都打不穿,自然安全无比。” 他这明显是偷换概念,这火车又不是盾牌,炮弹都打不穿有什么意义,这火车是用来跑的,会不会翻车,会不会失控才是关键。 朱慈烺自然想不到这些,他兴致勃勃的在张斌和王徵的陪同下登上了中间的栽人车厢,然后又点了一百锦衣卫上来陪同,就这么傻乎乎的让王徵开动火车,出发了!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他要知道火车也可能会翻车,会脱轨,估计就不敢坐这“刚研发”出来的样品了,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还真当火车安全的很呢。 当然,张斌和王徵都非常清楚,这火车已经是很成熟的产品了,只要不开太快,根本就不会翻车,也不会脱轨,要不然,他们也不敢把太子朱慈烺哄上来。 朱慈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坐上火车出发了,很快,他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这东西竟然真的不用马拉就能自己跑,而且势若奔马,平稳舒适,比坐马车都舒服! 张斌貌似也很震惊的样子,不过,他倒没有说不出话来,火车刚出发不久,他就惊奇的问道:“这火车不需要马拉动,岂不是说可以永远不停的跑下去?” 王徵装模作样的解释道:“这个当然不可能,跑个几百里还是要停下来加点煤加点水的。” 加点煤加点水能废多长时间,张斌又追问道:“这火车能跑多快?” 王徵估摸道:“一个时辰跑一百里应该没有问题。” 张斌喃喃的估算道:“一个时辰一百里,一天就是一千多里,从京城出发到河南和山西都只需要一天,到陕西和湖广只需要两天,到四川只需要三天,对了,这火车一次能拉多少人?” 王徵又估摸道:“如果挤着坐,挂十节这样的车厢,拉五千人应该不成问题。” 张斌又追问道:“这火车造价几何?” 王徵又估摸道:“这成本倒不是很高,一辆火车也就几千两银子,一里长的轨道成本也就几十两银子,就是太废人工了,特别是铺地上的轨道,这二十多里轨道我请了一万人,足足铺了两个月。” 张斌又喃喃的估算道:“一万人两个月二十多里,一个月就是十多里,十万人一个月就是一百多里,二十万人一个月就是两百多里,也就是说,只要请二十万人一年时间就能把轨道从京城铺到陕西是吧?” 王徵缓缓的点头道:“应该差不多。” 朱慈烺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两个人一问一答,他真搞不明白,师傅这是想干嘛。 张斌又装作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便拍板道:“王大人,你可愿随我进京,将轨道从京城铺到陕西,然后做二十辆火车出来。” 王徵装作震惊道:“张大人,这可得花不少银子,你这是想干嘛?” 张斌坚定的道:“银子不是问题,我帮你想办法,只要能将轨道从京城修到陕西,再造二十辆火车,一次就可以运送十万大军,而且两天既可到达,这样,朝廷就不用担心反贼复起了,也不用担心建奴入寇了,而且粮草运送也将便的快捷无比,如果能将轨道再修到辽东,那建奴就完蛋了,我们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集结四十余万大军,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原来是这个意思,朱慈烺不由都恍然大悟,王徵更是激动的拱手道:“既然能助朝廷剿灭反贼击败建奴,那没说的,我跟你进京。” 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紧接着张斌又和王徵商量了一下战车的事情,当天便画出了草图让人转交给曹文诏,第二天一早,张斌便带着王徵和朱慈烺等人直奔京城而去。 一路无话,众人赶回京城之后,张斌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朱慈烺和王徵去求见崇祯,在朱慈烺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崇祯也被这火车的功能的惊的目瞪口呆。 张斌又不失时机的将造火车、修铁路的好处一一列举出来,崇祯更是被说的心动不已,这造火车、修铁路的好处太多了。 首先,可以快速转运军队和粮草,如果真能将铁路修到陕西,反贼的问题压根就不是问题了,朝廷随时可以集结大军去围剿,两天即到,反贼就算复起,刚起来便会被扑灭。 然后,修铁路还能为沿途各省的老百姓增加收入,就算每人每月只发一两银子,一年下来也是十二两啊,老百姓有了钱就有了活路,有了活路谁还会跟着反贼造反啊。 最后,修铁路还能解决很多民生问题,比如说西北,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粮食,连年大旱,粮价飞涨,老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如果能将铁路修到南直隶甚至是福广,那么南方的粮食就能源源不断的转运到北方,这西北最大的问题就解决了。 当然,修铁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盘活经济,促进商业流通,不过这点,张斌并没有跟崇祯说,崇祯这智商,估计根本就不知道经济为何物,跟他说了也是白说,有上面三个好处已经足够了。 果然,崇祯听完张斌列举的好处,立即拍板,造! 但是,问题又来了,这修铁路的人工和成本最少也要几百万了,他没钱啊! 这下又轮到张斌出马了,他立马跑去“游说”大明最大的商号东盛堂,而且很快就说服人家出资修筑铁路,制造火车,东盛堂就一个要求,那就是铁路修好以后,民间的货运和客运要交给他们打理。 这要求对崇祯来说压根就不算什么,他哪里知道铁路货运和客运财源滚滚,收益惊人,只要不让他掏钱,神马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大手一挥,直接擢调王徵为工部右侍郎,全权负责修建铁路,制造火车,大明的火车和铁路就这样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第八卷 第二十三章 成亲记 张斌带着太子朱慈烺和王徵等人匆匆回京了,他的家人却还在大员城,他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要和亲友多待一阵,特别是他的妻妾,父母几乎都在大员城,回来一两天就走,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这个时候,福州城外已经立起福广军大营,那新兵招募速度简直快的惊人,一会儿来一船一会儿来一船,一天到晚都没停歇过,不到十天时间,十万大军便已经招募完毕。 福州城里的青壮那叫一个奇怪啊,原本他们还想着要响应张大人的号召,参加福广军,去围剿贼寇呢,结果张大人压根就没发出号召,福广总兵曹文诏也没有在福州城里贴告示,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报名,等有心人前来打探情况的时候,十万福广军竟然已经招募完毕了! 那家伙,福广军大营里的操练之声,喊杀之声简直惊天动地,绝对不下十万人马,这一下,张斌在福广的神话又多了一个,不到十天时间便招募了十万新兵,简直太神奇了。 还有更神的事情呢,福广军的新兵刚招募玩,那战马和马车便一船一船的送过来,又是不出十天时间,三万多匹战马和五千两马车便备齐了,简直就是神速。 这战马还好理解一点,只要买了往过运便成,有东盛堂遍布大明两京十三省的分号参与,不到十天时间买来三万多匹战马倒也不奇怪,问题这战车是怎么来的呢? 这种新式战车,图纸才刚出来不到二十天呢,五千辆,十多天时间就做好了,哪个做马车的匠户能有这神速! 如果是普通匠户当然不行,恐怕就是福广所有木匠全上阵恐怕都没这么快的速度,但是,高雄造船厂有啊,他们连十多丈长的战舰都能造,不到一丈长的战车造起来自然快的很。 这战车其实主要就是车轮部分,关键就是轮轴与轮轴架的配合,不能有丝毫偏差,要轮轴和架子之间别上劲了,这轮轴就转不动,马车就没法拉动,但是,高雄造船厂用的都是轴承,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考虑,套上去就行,轮轴绝对能灵活转动。 至于上面的木方木板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现在用的都是蒸汽带动的锯子,又快又好,锯木板和木方简直就跟划豆腐一样,一天做两三百辆这样的小马车,对他们来说简直就跟玩一样。 人、马、战车、装备陆续到齐,曹文诏便开始整编操练了,福广军沿用的还是戚家军的鸳鸯阵,而且也是以万人为单位,曹文诏、曹变蛟、李定国等人各统帅一万人马,不过具体结构和戚家军就有点不同了,福广军不分步卒和车兵,每万人都分出了八百个小队,每个小队四辆战车,三人一组负责一辆,剩下四百人则是炮兵,负责操控一百辆虎蹲炮车。 这时候所谓的操练其实就是操练车阵,让大家熟悉新型战车的功能,至于战阵配合什么的,这些战兵早就操练的滚瓜烂熟了。 而这时候,原东番总督府花园中,张香也在操练,不过,她操练的不是什么新兵,而是他四个弟弟,他这四个弟弟小的虽然还只有一岁多,但都是她手底下的“老兵”了。 说实话,这操练着实有点不伦不类,因为就她一个人穿着粉红的戎装,他四个弟弟穿的却是儒袍,他们的年龄暂且撇一边不说,这服装实在是太不搭调了。 当然,他们本就是在玩,这些倒没必要那么在意。 此时,正是清晨,暖暖的阳光刚刚升起,正是一天中最适合户外活动的时候,张斌的妻妾和他们的父母,包括张成德夫妇和郑成功夫妇,只要在总督府的亲朋基本都聚集在花园中,他们在凉亭、小道又或是回廊中畅叙亲情,而郑成功和陈秀秀则陪着张香他们在草地上“操练”。 操练开始了,张香腰挎木剑,笔直的挺立在那里,似模似样的娇呼道:“集合了,快点,列队。” 他四个弟弟立马拿着木棍飞快的向她跟前聚集,不过张海和张外年纪还小,貌似有点走路都走不稳当,刚跑几步便成了滚地葫芦,郑成功和陈秀秀连忙上前将他们扶起,半扶半抱着,将他们护送到张香跟前站好,这才退到一边。 张香皱眉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弟弟,随即娇呼道:“注意了,立正。” 四兄弟连忙双脚并拢,抬头挺胸站好。 张香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娇喝道:“听我号令,向左转。” 四兄弟连忙转向左边,方向倒是对的,只是动作有点不统一。 张香立马娇斥道:“小海,你在想什么,昨天不还转的好好的,今天就你慢。” 张海委屈的道:“报告,姐姐,我没想什么,只是刚睡醒,还有点迷糊。” 好吧,这个理由很正当,张香勉强接受了,只是这称呼她有点接受不了,她立马纠正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操练的时候要叫将军,不要叫姐姐。” 张海连忙抬头挺胸道:“是,将军。” 张香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娇喝道:“注意,向右转。” 刷的一声,四兄弟全部转过来了,这次动作还真有那么一点整齐了。 张香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继续娇喝道:“向后转。” 刷的一声,四兄弟倒是转过去了,只是张外却一不小心转地上了。 陈秀秀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又帮他整了一下摔乱的衣服,这才退到一边。 张香皱眉道:“小外,你怎么回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转身的时候要保持重心,你怎么又摔倒了?” 张外奶声奶气的道:“报告,将军,我也刚睡醒,还有点迷糊。” 好吧,这理由很强大,张香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她又号令几个弟弟转了几下,直到他们都能整齐的随着口令转动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娇喝道:“注意,举枪,准备刺杀。” 四兄弟连忙将木棒举起来指着前方,双脚开立,成弓箭步站好。 他们手中的木棒倒是按长枪的标准缩小了做的,只是没有木制枪头而已,主要张斌担心他们不小心把自己捅伤了,才没命人给他们做木枪头。 张香认真的检查了一遍,亲手扶正了一下张海和张外的姿势,这才继续娇斥道:“杀。” “杀。”,四兄弟跟着大吼一声,使出吃奶的劲,一枪捅出去。 “吧唧”一声,张外用力过猛,连人带枪扑倒在地,陈秀秀连忙跑上前去将其扶起。 张香无奈的摇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前脚抓稳地面,后脚发力,你全身发力干嘛?” 张外很认真的听着姐姐的教导,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前脚,貌似在思考怎么抓稳地面。 这时候,凉亭里面的张成德和黄氏夫妇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这节目虽然他们每天早上都看,却百看不厌,因为这些孙子孙女着实可爱的紧。 他们正看得来劲了,郑成功的夫人田川氏突然拉着小七左卫门走过来,轻声道:“姨娘,有空吗,我想跟您商量点事。” 黄氏闻言,转过身来在小七左卫门脸上轻轻捏了一把,宠溺道:“怎么了,小七左卫门也想去玩吗?” 小七左卫门倒是看着草地上的张香姐弟满脸跃跃欲试,田川氏却是摇头道:“这个,不是的,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森儿的婚事,森儿已经长大了,该成亲了。他常年跟随张大人学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想趁这机会帮他把亲事办了。” 黄氏闻言,拍了拍手,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森儿都十五了,该成亲了,怎么样,看上哪家姑娘了吗?” 这不就是跟你商量来了吗,田川氏尴尬的道:“这个,姨娘,您看森儿怎么样?” 这话问的,黄氏有点莫名其妙道:“森儿很好啊,文才出众,武功高强,以后肯定比我们家五姑娘强。” 田川氏闻言,满脸骄傲的看了看远处的郑成功随即又尴尬的道:“我是说,您觉得森儿和秀秀成亲怎么样?” 黄氏闻言,一拍额头,终于明白了,由于陈盈盈和陈秀秀父母早亡,他和张成德都把陈秀秀当自己的女儿在养,这陈秀秀的亲事可不就得来找他们吗。 她不由转头看了看站在那里照看自己孙子孙女的郑成功和陈秀秀,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美异常,真宛如一对金童玉女般,这主意不错啊。 她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正好趁这段时间把他们的亲事办了,老头子,你没意见吧?” 张成德就没注意她们在说什么,这会儿黄氏猛然一问,他不由莫名其妙道:“什么,什么有意见没意见?” 黄氏翻白眼道:“我说森儿和秀秀的亲事啊。” 张成德貌似还没回过神来,他下意识脱口道:“秀秀不是说要嫁给老五吗?” 黄氏闻言,伸手就是一巴掌拍他头上,没好气的道:“那是秀秀小时候不懂事胡说的,哪能当真啊,老五比秀秀大了将近二十岁呢,怎么能行,你不觉得森儿和秀秀很般配吗?” 张成德吃了这一巴掌才回过神来,他摸着头,恍然道:“是啊,是啊,森儿和秀秀的确很般配,我没意见,不过,你总得问问秀秀愿不愿意吧,她要真死心眼,想嫁给老五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黄氏不由尴尬的对田川氏道:“我们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不知道秀秀同不同意啊,要不晚上我问问她。” 田川氏这会儿反倒有点急了,倒不是她急于求成,她主要是怕节外生枝,毕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不容易,要找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更不容易,要找个自己儿子喜欢的媳妇那就更难了,自己的儿子喜欢陈秀秀,这点她这个做娘的自然能看出来。 她想了想,干脆咬牙道:“要不现在就让森儿去问秀秀。” 这样能行吗? 黄氏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来决定。” 田川氏闻言,连忙撒手道:“去,叫你哥哥过来。” 小七左卫门立马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对郑成功道:“哥,母亲让你过去。” 郑成功闻言,看了看凉亭,又看了看陈秀秀,这才有点不舍的向凉亭走去。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陪张香和张洋这几个小屁孩玩过家家,他之所以老是黏过来,主要是想跟陈秀秀说说话。 自己的母亲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田川氏见自己的儿子走过来,不由轻轻的抚着他的脸,骄傲的道:“森儿,你已经长大了,该成亲了。“ 成亲? 这个问题郑成功还真没考虑过,他实岁毕竟才十四,而且一直跟在张斌门下学习,根本就没考虑到成家立业的问题。 他闻言一愣,随即尴尬的道:“这个,这个,孩儿还小。” 田川氏却是满脸慈爱道:“傻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为娘见你老缠着人家秀秀,特意给你来提亲了,你想跟秀秀成亲吗?” 郑成功闻言,不由满脸通红,这点小秘密都被他母亲发现了,尴尬啊。 不过,跟秀秀成亲,这个他还真有点想,而且越想就越觉得想,但是这种话他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只能红着脸,偷偷的点了点头。 田川氏见状,宠溺道:“为娘就知道你喜欢秀秀,你赶紧去问问秀秀,看她同不同意,如果她同意的话,为娘马上给你们操办婚事。” “啊。”,这个还得自己去问啊! 成亲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他不由看向陈秀秀的“父母”张成德夫妇,黄氏倒是挺喜欢这娘家的表外孙的,她见郑成功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不由鼓励道:“森儿,别怕,去问问秀秀,只要她同意,我们马上给你们操办婚事。” 这个,郑成功还真有点怕,或者说是紧张,不过,他的确很喜欢陈秀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向陈秀秀走去。 这个时候,张成德夫妇、田川氏和郑成功都相当的紧张,陈秀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认真的盯了自己的小侄儿,随时准备去将他们扶起。 郑成功看着她绝美的脸,颤声道:“秀秀。” 陈秀秀一如既往的俏皮道:“叫小姨。” 好吧,从辈分上来说,陈秀秀的确是他小姨,以往的时候,他为了讨好陈秀秀都会叫声小姨,逗她开心,但是,这次,他却是坚持道:“秀秀,我们成亲好不好?” “啊!”,陈秀秀闻言,不由闹了个大红脸,这话,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她这一声惊叫,把张香姐弟都给惊动了,五双小眼睛全部集中在她脸上。 这下她更是羞的说不出话来,郑成功却是继续坚持道:“好不好啊?” 这话让人怎么说的出口呢,她自然也喜欢郑成功,不然就不会老跟他待一起了,人都是这样,要不喜欢一个人,绝对会想方设法躲避,如果没有躲避,天天黏在一起,那肯定就是有意思了。 不过,这么羞人的话,她真说不出口,特别是被几个小捣蛋盯着的时候,她只能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捂着脸,一溜烟跑了。 张香见状,不由好奇的问道:“成功哥哥,小姨她怎么了,什么好不好?” 郑成功这会儿只感觉满心的欢喜,他下意识回答道:“小姨她很好。” 第八卷 第二十四章 亲情 郑成功和陈秀秀要成亲了,张斌收到消息,有那么一丝丝惊讶,有那么一丝丝疑惑,当然,更多的是高兴,为这两人的结合感到高兴。 这两人一个是自己的徒弟,一个是自己的小姨子,再怎么说,他也得过去参加婚礼。 他是准备赶回福广了,不过,还有个问题他必须考虑,那就是这次带不带太子朱慈烺去。 这个问题,很重要,也很麻烦。 如果带太子朱慈烺去,以崇祯多疑的性格,肯定会怀疑,就算自己不开口跟他提,他也会怀疑,因为太子才刚跟自己去了趟福广,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又要跟自己去,他不怀疑才怪,太子跟自己关系太密切肯定不是他想看到了。 如果不带太子去,太子朱慈烺肯定会不高兴,郑成功等于是他的玩伴兼半个师傅,与他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亲密,现在郑成功成亲,你不带他去,他不闹情绪才怪,如果因此和自己产生了隔阂,那自己以前所做的努力就可能白费了。 张斌考虑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带太子朱慈烺去。 因为他已经对崇祯失望透顶了,而朱慈烺却让他看到了希望,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他就选朱慈烺,至少他们这份师徒之情是真的,而崇祯跟他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他们之间就是纯粹的君臣关系。 他再次选择了让太子朱慈烺自己去说,如果他去跟崇祯说,那太子朱慈烺十有**是去不成了。 太子朱慈烺还没到那种能揣摩人心思的年纪,张斌一跟他说要回去参加郑成功的婚礼,他立马又上套了,哭着喊着要跟着去。 不得不说,太子朱慈烺跟崇祯的性格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他现在虽然还没表现出生性多疑和刚愎自用,但犟驴脾气却和崇祯如出一辙。 他想要做的事情,那就要做,不管怎么样都要做! 于是乎,崇祯又头大了,太子刚回来不到一个月又要跟张斌去福广,他自然不同意,但是朱慈烺又是哭又是闹,又是发动皇后又是发动皇嫂,把他烦到不行了。 他对太子的行为的确产生了怀疑,一次这样,两次还这样,这是巧合吗? 太子将来可是要继承他皇位的,如果跟他皇兄天启信任魏忠贤一样信任张斌,那岂不是又要出现一个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权臣,自己的儿子将来岂不是又要变成一个傀儡! 张斌可不是魏忠贤那种只字不识的地痞流氓出身,一旦让他手掌朝堂大权,到时候,这天下到底姓朱还是姓张! 他自然不想让让太子和张斌走的太近,对张斌太信任,所以,一开始他是极力反对的。 但是,太子朱慈烺却和他一样倔,不管怎么说,就是要去,而且还越闹越凶。 最后,他还是无奈的同意了,因为朱慈烺这样闹搞得他都不能专心处理政务了,不过他对太子朱慈烺已经有点不满了。 他决定,等太子回来以后,要好好教育一番,甚至不排除将张斌詹事府詹事之职给撸了,让别人来教导太子。 如果朱慈烺再执迷不悟,那就他就要考虑采取其他手段了。 帝王之家,本来就没什么亲情,朱明皇室的皇帝看似异常重视亲情,其实也相当的冷酷无情 比如万历,他对自己的胞弟潞王和儿子福王的确好,那是因为潞王和福王能讨他欢心,而且没有忤逆过他。 但是,他对光宗朱常洛却是异常的冷酷无情,一开始,他甚至想废长立幼,立福王朱常洵为太子,后来,群臣极力反对,跟他对抗了十多年,逼得他不得不立朱常洛为太子。 从此以后他便不理朝政,对太子朱常洛更是不闻不问,甚至皇太孙朱由校都因此被他冷落,随便丢给一个选侍去抚养,连教人读书习字的侍讲和侍读都不安排,以致朱由校这个皇太孙长大以后斗大的字都不识一箩筐! 崇祯的倔强跟万历那也有得一拼,如果太子朱慈烺不听话,他估计也会跟万历一样冷落朱慈烺,甚至废了这个太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所谓亲情在帝皇面前,淡薄的就跟一张纸一样,不去戳还好,一戳这纸就会破,历朝历代的帝王对自己的亲人冷酷无情的,简直数不胜数,崇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朱慈烺这会儿自然不知道崇祯已经对他有点不满了,他只知道自己又可以跟师傅去福广了,而且还是去参加师兄郑成功的婚礼,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就这样,张斌再次带着太子朱慈烺赶往福广,崇祯还假假意思亲笔写了个“天作之合”的牌匾让朱慈烺带去送给郑成功,又赐了郑成功一个世袭锦衣卫千户的虚职以示恩宠。 张斌却是相当清楚,崇祯玩的是虚情假意,这个昏君怕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了,不过,他无所谓,把握好朱慈烺才是正经,至于崇祯,总有落幕的一天。 他暂时还没空去考虑崇祯的问题,赶到福广之后,他便开始操办起郑成功的婚事来。 郑成功的身份可不简单,他是福建水师总兵郑芝龙的儿子,又是自己这个内阁次辅太子太师的得意弟子,跟太子的关系还异常密切,按道理,是要将所有福广重要官员甚至是朝堂之中有关系的官员请来庆贺一下的。 但是,张斌却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时候的朝局正处于微妙时期,温体仁这样的大奸臣已经被他干翻了,杨嗣昌这样的权臣也自食其果病死了,朝中等于出现了权力真空,而崇祯却一直不能信任自己,让自己全面掌权。 这个时候,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实在不适宜大肆操办郑成功的婚事,所以,他干脆没有通知任何不相干的文官,只是请了自己一系的武将和东盛堂各级股东前来庆贺。 不过,就算是这样,那场面也相当的壮观。 现在他手下的武将那真是多如牛毛,光是总兵就不下十位,还有参将、都指挥使、卫所指挥使更是多达四五十个,至于什么游击将军、千总、把总、指挥使同知、指挥使佥事这些三品以下五品以上的武将,那更是数都数不清,光是这些武将和其家属加起来就差不多上千人了。 至于东盛堂的各级股东,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正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当然,这些人大多不能亲自来参加,只能派家人前来,不过这一来也是数百人,再加上他的亲友和郑成功的亲友,参加婚宴的人数便超过了两千。 为了招待远方而来的亲朋好友,张斌特意排了十天的酒席,当然,就算都是亲朋好友,也是要分档次来招待的。 像那些三品以下的武将,基本都安排在总督府以外的别院招待,只有三品以上的武将和文官家属才有资格进入总督府,至于太子朱慈烺,自然不能抛头露面跟那些人坐一起,张斌特意在总督府内宅大堂设了几桌,就自己的家人和郑成功的家人在座。 成亲当天,总督府内宅大堂,婚礼的仪式还未举行,郑成功和陈秀秀却已经穿上吉服,陪坐在太子朱慈烺两侧,共进午餐。 这会儿的婚礼仪式一般都是申时左右举行,因为办完仪式便要送入洞房了,白天可不能洞房。 朱慈烺这会儿简直比郑成功还兴奋,他看了看郑成功,又看了看陈秀秀,忍不住调笑道:“师兄,怎么样,是不是紧张的直发抖?” 这一桌就是张斌夫妻和张香他们五姐弟,郑成功倒一点都不显拘束,他翻白眼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上阵杀敌师兄都不怕,还怕成亲吗?” 看样子调笑不成功啊,朱慈烺又逗陈秀秀道:“秀秀姐,你是不是早就对师兄有意思了,看你们俩成天黏在一起,怕早就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了吧。” 陈秀秀那也是古怪精灵的主,怎么会轻易被小太子给逗趣了呢,她眼珠子一转,开口反击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早就对香香有意思了,我看你一有机会就黏着香香,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朱慈烺闻言一愣,随即偷偷看了看斜对面的张香,那脸竟然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发现,自己还真的挺喜欢小张香的! 陈秀秀见他这表情,不由得意的娇笑起来,她只当是自己反击胜利了,并没有想太多,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没怎么在意,唯独张斌看到朱慈烺这幅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这小子,不会真的想打我宝贝女儿的主意吧! 做父亲的,大多都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出去,张斌至今就这么个女儿,那更是宝贝的紧,就算太子看上了自己的女人,他也下意识的心生抗拒。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这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太子,那肯定是太子妃,等太子继位登基之后,那就是皇后了,也就是说,今后继承皇位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外孙,那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就不用担心因为跟皇室对抗而遭至报复了。 当然,这小子又或者自己的外孙会也许六亲不认,因为帝皇之家是出了名的无情,亲情在皇权面前貌似脆弱的很。 这个选择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 第八卷 第二十五章 又想玩诈降之计 张献忠这会儿可谓志得意满,他凭偷袭拿下了襄阳、武昌二城,又杀了襄王和楚王,抄没了他们的府邸,获取金银珠宝无算,粮食更是堆积如山。 现在他是有钱有粮又有坚城以为屏障,官兵都来了两回了,全都没捞到好,反而因此折了两位朝廷大员,五省总理熊文灿是被崇祯给砍了,五省总督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杨嗣昌则直接被气死在襄阳城外。 传闻这家伙是病死的,但张献忠却认为这家伙是被自己气死的,就算真病了,那也是被自己气病的不是。 总之,有襄阳武昌两座雄城在手,他感觉自己已经高枕无忧,这个时候,他的野心已经无法抑制,他跟罗汝才一商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下襄阳、承天、武昌三府所有城池,霸了这荆楚腹地,建国立业,割地称王! 杨嗣昌被他气死之后,官兵好像也怕了他了,不是退守郧阳府,就是躲在长沙府,压根就不敢过来捋他虎须,他干脆将罗汝才和其手下的五万人马调到武昌,又留下五万人马驻守襄阳,然后便带着剩余的十万人马,四面出击,扑向襄阳、承天、武昌三府剩余的城池,一边攻城略地,一边清剿土豪乡绅,抢粮食,抢财宝,抢得不亦乐乎。 正当他得意忘形的时候,张斌悄然来到了福州城外的福广军大营。 这时候郑成功的婚事早就办完了,太子朱慈烺也早已被他连同家人还有郑成功夫妻一同送回京城,正好朝廷传来急报,张献忠突然发了疯般的在襄阳、承天、武昌三府疯狂劫掠,各州府县城纷纷告急。 崇祯明显扛不住了,一个劲的催他速速率大军去增援,哪怕能守住三府城池也好。 如果换做是别人总督五省兵马,如果福广兵真是新招募的,那张斌就完了,十万新招的青壮恐怕连农民军都不如,他将和历史上的孙传庭一样,刚召集十万大军,便被迫去和反贼决战,结果可想而知。 还好,张斌不是历史上的孙传庭,这十万福广军也不是真正的新兵,虽然只集结操练了一个多月,已然不输于正规明军,再加上他们的武器装备,战斗力是相当恐怖的。 张斌检验了一下操练成果,随即便命福广军乘船出发,直奔松江府外的海上基地。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明明是张献忠在湖广闹的天翻地覆,他跑去南直隶沿海干什么,难道他想先收拾在庐江府附近活动的革左五营? 当然不是,他这样做并非南辕北辙,因为按正常的行军路径,他必须率军穿过福建以北的莽莽崇山,跨过整个江西,才能抵达湖广长沙府,然后再跨过长江,抵达武昌府,这样一路跋山涉水,横跨两千余里,战车数量惊人的福广军一个月能抵达武昌府就不错了。 而走海路就不一样了,福州海域到松江海域总共才一千五百余里,以车轮舸的速度,一天即可抵达,而松江府海域离武昌府也只有一千六百余里,就算是沿长江逆流而上,以车轮舸的速度,也只需要两天! 这样看似辗转一番,虽然多出上千里的路程,实际上大军转移速度提高了十倍还不止,而且,十万大军走水路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一点都不会累到,因为他们并不需要自己走,坐船上休息就行了! 这个时候,张斌手下的车轮舸数量也是比较恐怖的,原来纯木制的车轮舸就有两百多艘,后面改进成轻型铁甲战舰的车轮舸这几年更是造出五百余艘,也就是说,他手底下的车轮舸数量已经到达了八百多艘! 并不是他不想造更多的战舰,他现在的困境跟荷兰如出一辙,造再多的战舰都没人开了! 因为他手下水师数量本就有限,一艘威远战列舰就需要水手加炮手将近三百名,一艘镇远巡洋舰就需要水手加炮手五十余名,所以造出一百艘威远战列舰和五十艘镇远巡洋舰之后他便下令,停止生产大型战舰,全力生产轻型铁甲舰。 荷兰海军失败的教训告诉他,海战可不光是靠战列舰就能取胜,如果没有小型战船或者战舰的保护,碰上不要命的纵火船,战列舰都得趴下。 这轻型铁甲舰原本是为海战准备的,这下倒好,一艘轻型铁甲舰十来个人四五匹战马,把十万福广军装下绰绰有余,至于战车和粮草辎重等东西,那得先用镇远巡洋舰转运到松江府海外的基地,等车轮舸把人转运完了再回来接。 就这样,张斌率十万福广军赶到松江府海外的基地修整了一晚,随后便乘坐车轮舸逆流而上,直奔武昌城,张献忠和罗汝才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武昌城外的长江上便布满了明军的车轮舸。 那数量,真的吓死个人,站在武昌城的城墙上,能看到的十余里江面,全部都是明军的车轮舸,根本就看不到头! 罗汝才看到他手下的几十艘小渔船被无数炮弹砸成木屑之后,骇的魂都快掉了。 这明军的车轮舸上什么时候都配上火炮了,如此多的车轮舸,就算每艘车轮舸上只有一门火炮,那也是将近千门火炮啊,武昌城就在长江边上,明军的炮弹肯定能砸到城里来,一次将近千枚炮弹,那家伙,城墙能挡得住吗? 他想错了,张斌手下的车轮舸并没有上千艘,而且并不是每艘车轮舸上都有火炮,只有后面改装的轻型铁甲舰上才有火炮,火炮数量总共不到六百门。 不过,这个数量已经够恐怖了,武昌城的城墙恐怕是顶不住的。 张斌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命福广军登陆,在武昌城与长江之间的一块大平地上扎下大营,随后便命两百多艘木制车轮舸回航去接战车和粮草辎重,而五百余艘轻型铁甲舰则停在武昌城外的江面上准备炮轰武昌城! 罗汝才是骇得魂都快掉了,张献忠收到消息也吓得大惊失色,他原本以为凭借襄阳城和武昌城的防御力,朝廷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他没这么自信了,上千门火炮,城墙能顶的住吗? 这个时候,张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如果轻型铁甲舰上面是两千斤的佛郎机炮,他可以肯定,不管是武昌城还是襄阳城,都顶不住如此多火炮的轰击,什么城墙在五百多门两千斤佛郎机炮面前都是渣渣,不说把城墙轰塌,把城墙上面的箭垛和女墙全部扫平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城墙有跟没有已经没多大区别了,谁敢站光秃秃的城墙上吃炮弹,等着被砸成肉泥吗? 但是,轻型铁甲舰上配备的并不是两千斤的佛郎机炮,而是五百斤的佛郎机炮,只比拳头大一点的炮弹能将城墙上的箭垛和女墙扫平吗? 这个,他也没有把握,只有试过才知道。 不过,他并没有立马就开始试,因为他这趟运过来的主要是士卒和战马,连粮草都没带多少,就更不用说弹药了,每艘轻型铁甲舰上也就一轮五发炮弹,打完就没了,这点炮弹给城墙挠痒还差不多,根本就没什么用,所以,他率军抵达武昌城外之后只是命人扎下大营,修整操练,貌似并没有发动进攻的意思。 武昌城里的是罗汝才和他手下的五万人马,这个张斌早就收到探报了,他甚至想着先招抚一下看看,毕竟罗汝才不是张献忠,这家伙并没有太大的劣迹,就如同刘国能和李万庆一般,如果能接受招抚,崇祯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 他又不是真要跟反贼拼个你死我活,只要人家能接受招抚那就行了,在自己手里他还想玩什么降而复判,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张斌扎下大营之后,便亲笔写了封招降信命人射入城中,看城里的罗汝才降是不降。 罗汝才会不会投降呢? 他当然投降,不过不是真降,而是玩诈降! 招降信射入城中还不到半个时辰,罗汝才便派了使者来到明军大营,表示愿意接受朝廷的招抚。 他大致意思就是,我投降,我投降,只要朝廷给我提供五万人马的粮草,我保证待在武昌城里哪儿都不去。 张斌听了使者的转述,差点没笑掉大牙,想玩我,好啊,大家就先玩几天再说。 他直接让使者回去转告罗汝才,这个他做不了主,得请示皇上,请罗汝才等个十来天再说。 罗汝才听到使者的回复,心里那个得意啊,看样子明军的火炮也拿城墙没办法,这张斌也只能跟熊文灿和杨嗣昌一样,望城心叹,无可奈何。 他想着,接下来应该就是漫长的谈判了,这方面他早有经验,张献忠当初那招慢慢降价正是他的主意。 上次这招拖延战术玩的相当成功,降着降着,建奴便跑去进攻京城了,明军不得不回师勤王,他们没费一兵一卒,官兵便撤走了,而且还白送了他们二十多万石粮草! 这次,他准备先将一万,降到四万便开始压价,五千五千一降,降到三万又开始压价,两千两千一降,降到两万又开始压价,一千一千一降,这样来来回回足可以玩将近三十趟,一趟就是十多天,三十多趟下来就是将近一年时间。 官兵扛一年吗? 建奴会乘机再次进攻京城吗? 李自成、张献忠和革左五营又会老老实实等着看这边的结果吗? 他相信,官兵肯定扛不过一年就得走,不说别的,李自成和张献忠肯定不会老老实实等结果,他们一看官兵主力陷在这里,肯定会继续攻城掠地,到那时,就看官兵退不退! 他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啪啪响,可惜,张斌并不是熊文灿,更不是杨嗣昌,他还想玩诈降,那真是门都没有。 第八卷 第二十六章 崇祯教子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的坏习惯一旦形成,要改掉真的很难,比江山易主还难。 崇祯就是这么个典型的例子,直到大明亡国,江山易主,他生性多疑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现在,大明还没有面临亡国之祸,他自然更不会反思自己的性格缺陷,这会儿他反而将自己生性多疑的毛病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又开始怀疑张斌想通过掌控太子朱慈烺,谋夺大明的江山了。 张斌的确是想掌控太子朱慈烺,但是,他并不是为了谋夺大明的江山,而是想将大明的江山延续下去。 有时候对人对人的印象也如同习惯一样,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改变,张斌并不是什么曹操,曹操那是罗汝才的外号。 但是,自从温体仁、王应熊和唐世济联合起来在他面前毁谤张斌,说张斌是如同曹操那般的枭雄之后,崇祯便已形成了这样一个印象,张斌就是如同曹操一般的枭雄! 这个印象,一直改变不了,就算他不得不再次启用张斌的时候,嘴里是在说再也不相信那些奸佞小人的鬼话了,心里却在想,温体仁他们是奸佞小人,没有错,但是他们说的,张斌是曹操般的枭雄,也没有错。 也许,这就是崇祯在历史上一直任用奸佞小人的原因,因为奸佞小人在他面前只会一位的阿臾奉承,不分对错,不辨是非,没有原则,没有底线;而张斌却是有原则有底线的,想让他不分对错,不辨是非,一味的讨好崇祯,他真办不到。 崇祯就是这么个人,奸佞小人怎么了,只要对他“言听计从”,他照样敢用;张斌这个家伙,有时候就是有点不听他的,他就是不想用这种人,这种人,他就是要提防,不但他要提防,太子朱慈烺也要提防! 现在,太子朱慈烺貌似已经被张斌“蛊惑”,跟张斌打的火热,这样肯定不行! 所以,太子刚回来的那天下午,崇祯便对曹化淳道:“伴伴,今天的晚膳加个菜,让烺儿来陪朕吃个饭。” 曹化淳还以为是太子离开的时间太长,崇祯有些想念了呢,他并没有多想,直接道了声遵旨,便下去安排去了。 很快,晚膳时间便到了,曹化淳端上来的果然是五个菜,太子朱慈烺也应招而来。 崇祯挥退曹化淳,随后拿起筷子给朱慈烺夹了块肉,这才试探道:“烺儿,你觉得你师傅怎么样?” 朱慈烺一把把肉叼嘴里,毫无心机的回道:“父皇,我觉得师傅是这天底下最贤能的人。” 崇祯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端起碗,扒拉了几口,又试探道:“如果你继位登基,会怎么用你师傅。” 朱慈烺仍旧毫无心机的道:“肯定是让师傅当内阁首辅啦,有师傅相助,大明必定变得强大无比。” 果然是这样,这个张斌,果然在暗地里蛊惑自己的儿子,想以此来掌控朝堂! 崇祯这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他丢下饭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怒斥道:“愚蠢,你这样会葬送大明的江山,知道吗?” 朱慈烺吓得一哆嗦,那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手里的碗都差点没拿稳,他满眼惊恐的看着崇祯,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崇祯见他这副模样,压了压心中的火气,耐心的教导道:“让你读书,是学文习字,为今后治理国家打下基础,不是让你被人蛊惑,将大明江山白白送给人家。文人皆不可信你知道吗,你读过史书应该知道,宋朝就是文人掌控朝堂,结果落了个什么结局,你清楚吧?还有元朝,那些文人呢,干什么去了,还不是靠我们老祖宗英明神武,才驱除鞑虏,恢复了汉室江山。这帮文人,驱除鞑虏的时候没见他们出什么力,却一直想掌控朝堂,你知道吗?你把权柄全交给他们,这大明还是我们朱家的大明吗?“ 朱慈烺见父皇不再那么吓人了,忍不住辩驳道:“父皇,宋朝是以文治国,国祚延续了三百多年;蒙元是以武治国,不到一百年就亡了。” 崇祯闻言,恨铁不成钢道:“不管以文治国还是以武治国,你都要明白一点,这天下是我们朱家的天下,只能由我们朱家人来管,如果你交给别人来管,那这天下就会被人谋夺,你知道吗?” 这话说的,着实有点偏激了,但是,这并不是崇祯的思想,而是朱元璋的思想,朱元璋就是这么教导子孙的,所以,朱家人一直把文人当贼一样的防着,如果自己有能力,就自己压制,如果自己没能力,就培养太监去压制。 像朱元璋,他能力的确很强,而且手段相当狠辣,动不动就举起屠刀狂杀一气,他当皇帝那三十余年时间里,杀掉的文官就不下五万! 文人跟他老朱家有仇吗? 他们根本就没什么仇,相反,当时的文人还给了朱元璋很大的帮助,大明的天下不是他朱元璋一个人打下来的,也不是单靠那些武将打下来的,像刘基、李善长、胡惟庸、宋濂等文人在一统天下的过程中也给了他很多帮助。 但是,这些文人最后都没捞到什么好下场,只有刘基一个,一看形式不对立马急流勇退才落了个寿终正寝,李善长和胡惟庸都被朱元璋灭了族,连宋濂都被朱元璋流放三千里,最后客死他乡。 他老朱家一直把文人当贼一样防着最终又落了个什么结果,两百多年就亡国了,还没宋朝坚持的久呢! 他们的对手后金一开始只是治下建州卫的一帮土著,总人口还不到五十万;而宋朝的对手蒙元却是先后攻灭西辽、西夏、花剌子模、东夏、金等国的超级大帝国,人口五百万都不止。 而且,宋朝自公元一一二五年与金国开战,一直到公元一二七六年被蒙元灭国,前后总共坚持了一百五十多年,而明朝自万历四十七年与后金开战,到崇祯十七年亡国,前后总共就坚持了二十多年,就算后面的南明也算上,总共也才坚持了五十多年,孰优孰劣,一望可知。 明朝之所以灭亡的这么快,有天灾的原因,但是,根本原因还在于他们的治国思想有很大的问题,所谓过犹不及,做什么事都不能太偏激,有的文臣是该防着,但是,不能不论忠奸,把所有文臣都幻想成想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把手下臣子都当仇寇一样对待,谁给你拼命呢! 人都是有思想的,并不是毫无头脑的猪,你怎么对待人家,人家就会怎么对待你。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 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朱明皇室一直把文臣当仇寇,文臣自然离心离德,他们虽然不敢对皇上以仇寇待之,但却会逐渐走上与皇室对抗的道路,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总之,君臣如若不能齐心,国家必然走向灭亡。 朱慈烺这会儿才十岁,哪里能明白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师傅张斌是好人,是能臣,根本就不可能谋夺他的江山,但是,父皇为什么说师傅会谋夺他的江山呢? 他真的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这么说。 崇祯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不由摇头道:“算了,你还小,这些东西一时半会你也想不明白,总之,你要记住,文人可用不可信,权力不能全交给他们,治国,还是要自己来。” 说罢,他拿起碗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坐在那里皱眉沉思起来,这儿子,被人这么蛊惑还不自知,着实让他恼火,搞得他一点味口都没了。 崇祯没一点味口朱慈烺更没一点味口,今天崇祯这样子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他那还有心思吃饭啊! 崇祯刚放下筷子,他便跟着放下筷子,匆匆告退,一溜烟跑回慈庆宫去了。 师傅真会谋夺他的江山吗? 第八卷 第二十七章 相信自己 师傅真的会谋夺自己的江山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年幼的朱慈烺,以至于他都没有心思温习功课了,回到慈庆宫之后,他便呆坐在书桌前,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戌时许,皇嫂张嫣准时来到书房,一般这个时候,她都会来检查一下朱慈烺的学习情况,然后跟他聊一聊,哄他去睡觉。 朱慈烺的学习一般也不需要她操什么心,因为张斌的教导的很好,再加上朱慈烺一直都很自觉,所以,她每次都只需看一看,验收一下朱慈烺的学习成果便成,根本就不需要督促朱慈烺读书。 但是,今天却出怪事了,朱慈烺竟然没有学习,而是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发呆! 她一看朱慈烺这副模样,不由疾步走上去,轻抚着朱慈烺的头,关切道:“烺儿,你怎么了?” 朱慈烺靠在她怀里,委屈的道:“父皇刚骂我了。” 张嫣见状,心疼的道:“怎么了,皇上为什么骂你?” 朱慈烺老老实实的道:“父皇说我不该重用师傅,他说这样会断送大明的江山。” “啊!”,张嫣闻言,不由娇呼一声,她以为崇祯就是为了点小事训了朱慈烺几句呢,却不曾想是为了国家大事。 她更没想到崇祯会这么看张斌,张斌那温文尔雅的模样,怎么可能谋夺大明的江山呢? 这个问题,正是朱慈烺想知道的,他忍不住问道:“皇伯母,你说师傅会谋夺我大明的江山吗?” 张嫣闻言,眼神不由一阵躲闪,她内心其实也对张斌有好感,她根本就不相信张斌会谋夺自己侄儿的江山,但是,这种事,她不能摆明了偏袒张斌而否定崇祯的说法啊。 她想了想,干脆问道:“烺儿,你为什么想重用你师傅呢?” 朱慈烺毫不犹豫的道:“因为师傅说过,我如果有识人之明,任用贤能,自然能让大明变得强大;我如果老是被那些奸佞小人所迷惑,一天到晚想着勾心斗角,大明就会走向衰弱甚至灭亡。而一个人的贤能并不是靠嘴巴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他做事做的怎么样才是关键,如果成天吹的天花乱坠,做起事来却是一塌糊涂,那就是奸佞;如果说话诚实,做事勤恳,才能出众,成绩斐然,那就是贤能。我亲眼看到师傅治理过的福广,老百姓生活都很富足,屯卫也相当精壮,而且训练有素,还有那些城池,无一不富庶无比,如果整个大明都变成福广那样,大明必定变得强大无比,所以,我才想重用师傅帮我来治国。” 张斌竟然说过这么富含道理的话,而烺儿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看样子,烺儿心中也是偏向张斌的。 张嫣顺势追问道:“那你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吗?” 朱慈烺点头道:“那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根本就做不了假,我当然相信。” 相信就好,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叹息道:“妇寺不得干政,治国之道,皇伯母也不能说什么,你既然相信自己看到的,那就按自己心中的想法去做。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你不能跟你父皇对着来,起码,你跟你父皇说话的时候你不能跟他对着来,知道吗?”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是一片迷茫之色,又不能跟父皇对着来,又想重用父皇不准重用的师傅,这个不是自相矛盾吗,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崇祯却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第二天早朝,他便宣布明天廷推阁臣,早朝过后,他又“请”徐光启帮忙推举礼部右侍郎文震孟入阁。 文震孟这个状元郎崇祯一直比较欣赏,不仅因为他经筵讲的好,还因为他为官清正,这点在整个朝堂都是比较出名的。 虽然有他东林背景,那也是因为当初魏忠贤想活活杖死他的时候东林出手相助,他出于感激才对外宣传自己是东林党人,其实,他跟东林党人并没有利益上的瓜葛。 而且,他家世相当出众,他是历史上有名的忠臣文天祥之后,又是弘治和正德年间有名的四大才子文徽明的曾孙,在清流中享有盛名。 崇祯是想通过此举拉拢朝中的清流,向他们暗示,你们看,朕要重用你们这些清流了,有眼色的,赶紧给朕压住张斌这个谋国权臣! 朝中清流有没有眼色暂时还不清楚,他有一点却错的相当离谱,文震孟本人就不会跟张斌对着干,因为文震孟并没有他这么蠢。 文震孟相当清楚,张斌是为国为民的贤臣,而且张斌对他多有提携维护,于公于私,他都不会跟张斌对着干。 当然,崇祯的手段还不止这些,紧接着,他又以张斌在外征战,无暇教导太子为由,免去了张斌詹事府詹事之职,指名少詹事孔贞运接任。 孔贞运孔氏南宗的代表人物,又是当世孔圣人之后中最为出名的人物,可谓儒家代表,在那些以儒家文人自称的文臣中有很大的号召力。 崇祯此举也是想拉拢这些儒家文人,让他们跟在自己后面摇旗呐喊。 可惜,他又想错了,因为孔贞运也相当了解张斌,他也知道张斌是一位为国为民的贤臣,想让他带人跟张斌对着干,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就这,崇祯还觉得不够,紧接着,他又擢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薛国观为内阁次辅,以此来拉拢那些阉党余孽中的孤党,以期他们能帮自己压制张斌。 就这,崇祯还觉得不够,紧接着,他又提拔杨嗣昌的嫡系,兵部右侍郎陈新甲出任兵部尚书,期望陈新甲能继承杨嗣昌的“遗志”,帮自己压制张斌。 崇祯这一通自以为是的神操作之后,朝堂之中是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最欢喜的当属新科内阁次辅薛国观,他以为杨嗣昌这个铁杆盟友完蛋之后他铁定跟着完蛋,却不曾想崇祯不但对他恩宠有佳,还将他提拔到了内阁次辅的位置,这意思,他有望出任内阁首辅,把控朝堂啊! 徐光启就快不行了,能不能干完这一届还说不好呢,这个朝中谁人不知,崇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提拔为内阁次辅与张斌并驾齐驱,意图很明显啊,皇上不想让张斌出任内阁首辅! 薛国观本来就是个善于钻营的人,有这机会,他还不赶紧跑上去抱紧崇祯的大腿。 崇祯也因此心怀大慰,不错不错,自己刚出手,便有人明白了自己的意图,飞快的贴上来,这个薛国观很不错,让他出任内阁首辅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这有人欢喜就有人愁,张斌一系的能臣干吏自然是愁眉不展,这最愁的却是太子朱慈烺,因为崇祯不但撸了张斌的詹事府詹事之职,还借郑成功新婚燕尔之名,让其不要来陪太子读书了。 这是要完全掐断他跟师傅的联系啊,朱慈烺愁的都快茶饭不思了,因为他想小张香啊! 还好,崇祯还以为陈子龙是徐光启的人,并没有把陈子龙也一并赶走,朱慈烺的日常学习还是陈子龙在负责,这让朱慈烺好歹还有个倾诉的对象。 陈子龙这个人,朱慈烺还是比较信任的,他虽然不知道陈子龙其实也是张斌的弟子,但是,他能看出来,陈子龙跟他一样崇拜张斌,甚至陈子龙都因此不让他叫先生,而让他跟称呼郑成功一样,称其为师兄。 还好,还留了个师兄,这天早上还未开始讲学,朱慈烺便对着旁边空空如也的位置,叹息道:“子龙师兄,成功师兄也走了,我该怎么办?” 陈子龙这个莫名其妙啊,他放下手中的书本,好奇的问道:“太子殿下,什么怎么办?” 朱慈烺毫无心机的道:“父皇不让我重用师傅啊,我该怎么办?” 张斌和崇祯的纠葛陈子龙自然十分清楚,因为他本就是张斌的弟子,而且还是大弟子,妥妥的张斌一党,这皇上一味压制他的恩师,他心中也有些愤懑,但是,他也知道,这愤懑不能表现出来,甚至在太子殿下跟前都不能表现出来,要他“诋毁”皇上的话被这位毫无心机的太子殿下传到皇上耳朵里,他就完蛋了! 他想了想,隐隐试探道:“太子殿下,那您想怎么办呢?” 朱慈烺愁眉苦脸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想重用师傅,父皇却不让我重用师傅,我都快愁死了,师兄,你倒是说说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话我能明说吗! 陈子龙隐隐看了门口的太监一眼,暗示道:“太子殿下恕罪,这种事情不是微臣能妄加评议的。要不我陪太子殿下聊点别的吧,不知太子殿下此次出行有什么感觉,您感觉福广和京城有什么不同,你是比较喜欢福广呢,还是比较喜欢京城呢?” 这话表面上是在跟朱慈烺聊旅途的见闻,实际上却是在拿崇祯治理下的京城和张斌治理下的福广对比,他这是在暗示朱慈烺,你是想让大明变成京城这样的坟场,还是想让大明变成福广那样的富庶之地呢? 朱慈烺当然想大明变成福广那样的富庶之地,他的倔脾气跟崇祯也有得一拼,再加上他正处于叛逆的年纪,他心中竟然隐隐升起跟崇祯对着干的想法。 父皇又怎么了,你就一定是对的吗,看你都重用了一些什么人,看你又把京城四周搞成了什么模样。 我相信你的话,才怪,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八卷 第二十八章 城防就是个笑话 张斌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炮轰武昌城呢,京城突然传来密报,太子朱慈烺回去就被崇祯给骂了,而且,原因就是太子跟自己走的太近。 这种事情,他早就预料到了,以崇祯多疑的性格,迟早会起疑心,这次崇祯倒没完全怀疑错,他就是想通过掌控太子,完全掌控大明朝堂。 不过,他并不是为了谋朝篡位,而是为了将大明延续下去,这点,他问心无愧,所以,他只是对崇祯的做法只是嗤之以鼻,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第二天,坏消息接连传来。 崇祯竟然让徐光启推举文震孟入阁,毕懋康、邹维琏、蔡善继、陈子壮这些能臣干吏他竟然都弃之不用! 紧接着,他竟然撸了自己詹事府詹事的职位,让孔贞运继任,还把郑成功给赶回家了,他这是想切断自己跟太子的联系啊! 更为可恨的是,他竟然将薛国观这种奸佞小人提为内阁次辅,这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自己出任内阁首辅啊! 至于让杨嗣昌提拔的亲信陈新甲出任兵部尚书,这都不算什么了,他以为掌控了兵部尚书之位就能掌控军权,纯粹就是不了解当前的形势,惹毛了自己,他兵部的调令甚至是圣旨都不好使!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知道吗? 来啊,有种你来逼反我手下的将领啊! 不过,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改变策略了,原本他是想发顿狠,一把将张献忠和李自成这两个枭雄给收拾了,稳定了大明的局势再去收拾建奴。 但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干了。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要真的一把把反贼和建奴全部收拾完了,崇祯估计就该来收拾他了,到时候不是逼的他造反吗! 他不想造反,他想等太子朱慈烺长大,“平稳”接过皇位,所以,这反贼还不能完全剿灭,至少这会儿不能这么干。 他想了想,干脆密令正偷偷率领一万新操练的白杆兵赶往夔州府方向的秦良玉即刻掉头,回石柱去。 他原本是想让秦良玉堵的张献忠无处可逃的,因为襄阳东边有自己所率的十万福广军,这边他肯定过不去,而襄阳北边郧阳有秦翼明率领的三万湖广兵驻守,襄阳南边又有李万庆所率的三万降卒驻守,这两人手下的湖广军和降卒的战斗力虽然不怎么样,缠住张献忠还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自己再率军扑上去,他还是个死,所以,他唯有往西逃,往夔州府方向逃,到时候秦良玉再把他去路一堵,他就死定了。 现在,张斌准备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让他进入四川,伺机复起,这招就叫“养寇自重”,面对崇祯这样的昏君,他不得不先将反贼这个“狡兔”留着,以免崇祯架起锅来烹他这个“走狗”! 张献忠还不知道崇祯又给他来了个神之助攻,让他逃过一劫,他这会儿正在襄阳府观望呢。 罗汝才更不知道张斌正准备炮轰武昌城,他以为张斌跟熊文灿和杨嗣昌一样,望城兴叹,只能无奈接受他的诈降呢。 张斌这几天的确表现的和熊文灿一样,望城兴叹,天天就在那里“装模作样”的造攻城器械,一点进攻武昌城的架势都没有。 其实,他是在等火炮弹药和战车,他可不是在“装模作样”的造攻城器械,他是真在造攻城器械,只待火炮弹药一到,他就会让罗汝才明白,什么城防在他面前都是个笑话! 就这样过了四天,两百多艘车轮舸终于将火炮弹药和战车运送过来了,看着江面上那堆的老高的战车,罗汝才完全不明白,张斌这是什么意思。 战车能攻城吗? 能肯定是能的,但是,武昌这样的坚城肯定不是光凭战车就能攻破的,张斌这是在瞎搞什么呢? 他是看不到江面上一些木制车轮舸正一个劲的往轻型铁甲舰上卸弹药,他要看到那一箱箱的火炮弹药,非吓得尿裤子不可。 轻型铁甲舰上的五百斤佛郎机炮能不能轰烂城墙上的箭垛和女墙,张斌还真不是很清楚,不过没关系,就算五百斤的佛郎机炮轰不烂,他就命人运一批两千斤的佛郎机炮过来就行了,反正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天时间,他耗得起。 第五天一早,卯时,张斌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竟突然集结五万大军,摆在武昌城南里许开外。 罗汝才闻讯,吓得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将盔甲往身上一套,一溜烟跑到南面的城墙上。 他在城墙上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由松了口气,官兵这样子并不是像要攻城,反而像是在演练什么一般,这张斌也太无聊了,没事让人跑城墙跟前来演练干嘛,吃饱了撑的啊! 罗汝才仰头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呢,却不曾想,江面上突然响起一声巨响。 “轰”的一声,一个黑点飞速砸向城墙,转眼间城墙上便响起“啪”的一声轻响。 罗汝才差点没被这火炮声吓的下巴脱壳,他张着嘴看了一下被轰中的城墙,一点事都没,这是张斌闲的蛋疼还是江面上的火炮走火呢? 罗汝才心中是恼火至极,却也不敢怎么样,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损伤,我不跟这家伙一般见识。 真的没有什么损伤吗? 张斌用望远镜仔细看了一下炮弹的落点,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城墙表面看上去是没有损伤,不过,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被炮弹砸中的地方有一个约莫一寸深的坑,这已经足够了,因为箭垛和女墙部位差不多都是一尺厚,最多也就两尺厚,也就是说,只要十多发炮弹砸在同一个位置,就能砸出一个洞来。 这个貌似很难做到,因为轻型战列舰是停在江面上的,起伏不定,基本不可能让炮弹保持同一落点,不过没关系啊,他船多炮多啊,五百多艘轻型战列舰集中火力砸一段城墙便行了,雨点般的炮弹不断砸过去,落点总有一些是重复的。 他在望远镜中看到罗汝才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嘴角不由弯起来。 这家伙,竟然敢跟自己玩诈降,好,就吓唬吓唬他,看他还敢不敢在自己面前耍花招了。 他直接下令,命所有轻型铁甲舰瞄准城门楼下方的城墙,不停的轰,先轰他两天再说! 罗汝才这会儿又开始打哈欠了,他属于那种典型的操劳过度型,这么早爬起来对他来说真是一种折磨,不过,他这所谓的操劳并不是为了军务操劳,而是在女人肚皮上操劳。 罗汝才这个人虽然智计百出又义薄云天,却有个毛病,那就是贪花好色,过去他穷,连媳妇都娶不上,只能看着人家的媳妇流口水,等他当上了流贼首领,就如同暴发户一般,小妾纳了一个又一个,传闻最多的时候他身边的美人甚至不下百名,而且个个如花似玉! 这家伙,上百个美人啊,再加上他贪花好色,一到晚上,那还不得累瘫了啊。 所以,他很少早起,一般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今天这卯时刚过就被吵醒了,他简直困得要命。 他是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结果,刚一个哈欠打出来,江面上又是一声巨响,这次跟上次可不一样,这次是真正的一声巨响,五百多门火炮同时发射,那声势,简直惊天动地! 这下,罗汝才终于不再感觉困倦了,黑压压的炮弹砸过来,吓得他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连忙一个鱼跃扑到箭垛下面躲起来,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一阵乱想,落到城门楼上的炮弹其实不多,因为张斌下令瞄准的是城门楼下面的那段城墙,只有一些失了准头的炮弹才会飞到城门楼上。 但是,罗汝才却不这么想啊,他认为这是张斌想轰死他呢。 这张斌,太阴险了,这家伙或许是看到自己在城门楼上,才令人开炮的,只要一炮将自己轰死,这武昌城就乱了,到时候真有人会开城投降。 这家伙,好毒啊! 他正在心中大骂张斌阴险歹毒呢,江面上又是一阵巨响,又是无数炮弹砸过来,不过,这次飞上城门楼的炮弹愈发少了,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大多集中在下方的城墙上。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放炮的官兵准头太差? 不应该啊,就算他们准头再差,那么多炮弹,不说多了,几十发砸上城门楼应该不难吧? 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江面上又是一阵巨响,又是无数炮弹砸过来,这次,没有一发炮弹砸上城门楼,下面的响声倒是愈发密集了。 官兵到底想干嘛,罗汝才鼓起勇气,探头往下一看,卧槽,下面的城墙上不知道落了多少黑乎乎的炮弹,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 他看着那些炮弹,整个人都愣住了,真奇怪啊,张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正发愣呢,江面上又是一阵巨响,又是无数炮弹砸过来,吓得他连忙将脑袋缩回来,下面又是一阵乱响。 这次,他等了将近一炷香时间,还没有听到火炮的轰鸣声,他这心里不由又犯嘀咕了,难道,这张斌是想开几炮吓唬吓唬他吗? 这不开玩笑嘛,他连造反都敢,还会怕这几声炮仗嘛,虽然这炮仗声有点吓人,也不可能吓得他投降啊! 第八卷 第二十九章 罗汝才扛不住了 张斌是想吓唬吓唬罗汝才吗? 当然不是,他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几轮火炮就能吓得以智谋著称的“赛曹操”罗汝才投降。 江面上的轻型铁甲舰之所以停止炮击,是因为他们已经轰了五轮了,五个子铳都用完了,需要装填,而且火炮也需要冷却。 这个时候的火炮炮管可没有经过什么固化处理,热胀冷缩就是正常水平,如果一直轰下去,炮管变得越来越热,那里面的内径就会因为热胀变形,变形到一定的程度,炮弹就卡里面出不去了,火药的爆炸力就会集中在炮管里面爆发,炮管很有可能会轰的一声炸裂开来,这就是所谓的炸膛。 所以,这个时候的火炮开几炮就得停下来冷却一段时间,不然,很有可能会炸膛。 所以,张斌只命人给每门火炮配了五个子铳,因为配多了也没有用,连续开五炮之后炮管就会热得厉害,炸膛的风险就会成倍增加。 如果给每门配上十个甚至二十个子铳,边装填子铳边开炮轰击,的确可以连续不断的开炮,但是,轰个十轮以上,几乎所有火炮都会炸膛,那等于是在作死,这种蠢事他自然不会干。 罗汝才可不知道官兵的火炮还需要冷却,他还没亲自开过炮呢,甚至连开炮都只见过几回,武昌城可没火炮,襄阳城里是有那么几门,但是,官兵都没发动过攻击,所以那火炮也一直没有开过火,他哪能知道一门火炮连续轰击超过五次就有炸膛的危险,他还以为张斌这是恐吓结束了,等着看他的反应呢。 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个问题还得等下再考虑,他得先看看城墙上的损失情况。 还好,他手下的士卒都不是傻帽,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炮弹,这东西吃不得,他们都清楚,看见黑压压的炮弹罩过来,他们都知道往箭垛下面缩,所以,五轮火炮轰击下来,并没有人被炮弹砸死,最多也就是被砸城门楼上反弹的炮弹砸伤了一些人,就是青一块紫一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城防设施损失就有点大了,他好不容易找来的几口大铁锅都被砸了个稀巴烂,原本堆的颇为整齐的滚石和檑木也被砸的乱七八糟,很多足以砸死人的大石头都被炮弹砸成了碎块,而且,箭垛都被炮弹砸的坑坑洼洼,跟狗啃了一样,难看的要死。 “饿贼腻马欺。”,罗汝才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忍不住爆出一句家乡话,大致意思就是想和张斌的母亲发生非正常的关系。 他真的有点恼火了,说好了等小皇帝回信的,张斌突然给他来这一出,脑壳进水了还是怎么滴。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张斌老是这么玩,他岂不得烦死,必须得让张斌知道自己很生气,下次不能这么玩了。 他正想着怎么警告张斌呢,“轰轰轰”又是一阵巨响,又是黑压压一片炮弹罩过来,罗汝才吓得连忙往箭垛下面一缩,饿贼腻马,这还没完了。 罗汝才这个恼火啊,你轰个锤子啊,再轰能把城墙轰塌了吗,毛病深。 官兵的确没完了,五轮轰击过后,停了不到一刻钟,又是五轮轰击,一波接着一波,轰了一上午都未曾停歇。 罗汝才猫在城门楼的箭垛底下蹲了一上午也累的不行了,他干脆交待了一下城墙上负责驻守的老管队,让其密切注意官兵动向,一有情况马上去通知他,然后便趁着官兵轰击的间歇,跑下城门楼,回楚王府吃饭睡觉去了。 张斌却是举着望远镜站在福广军大营前,不断的观察着炮击的效果,他身后,两排身着统一制式盔甲的将领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火红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煞是威武霸气。 他仔细观察了一阵,这才放下望远镜叹息道:“五百斤佛郎机炮的威力还是有点小啊,这都轰了一上午了,连个箭垛都没轰掉,成龙,你看看,有必要调两千斤佛郎机炮过来吗?” 负责指挥水师船队的俞成龙闻言,连忙举起望远镜往城墙方向看去,他仔细观察了一阵,这才估摸道:“按这进度,恐怕得轰击三天以上才能将城门楼附近的箭垛和女墙扫掉,而这样连续轰击,弹药损耗相当惊人,末将估摸着,这次运过来的炮弹最多能连续轰击一天,而松江府那边储存的五百斤佛郎机炮炮弹最多能连续轰击三天,也就是说,我们很有可能还要去东番调集炮弹过来。“ 张斌闻言,思索了一会儿,随即果断下令道:“停止轰击,令东番前卫速速运送五十门两千斤佛郎机炮过来,要带炮车的那种,至于弹药,有多少就装多少,用镇远巡洋舰一次性送到松江府那边的基地来。” 这次测试等于是失败了,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这点弹药损耗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不过,罗汝才却不这么看,他认为张斌这是没弹药了。 小子,这下不匹干了,这事没完,谁让你拿着火炮乱轰的,吓着你家大爷了,知道吗,得赔! 罗汝才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计谋”,当天下午,确认官兵再没弹药轰击之后,他便再次派出使者来到明军大营。 张斌只当是这小子被轰得有点怕了,派人来说好话呢,没想到那使者一开口就是:“张大人,我们掌盘的说了,鉴于你胡乱开炮,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损失,我们接受招抚的价码变了,现在,朝廷必须提供六万人的粮饷我们才接受招抚,你自己去跟皇上解释吧。还有,你如果敢再乱开炮,开一次就涨一万,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呀喝,还玩涨价,张斌真是牙都差点笑掉了。 罗汝才以为他这招玩的相当高明,涨价首先是告诉张斌,爷很生气,下次不准再这么玩了。 然后,他让张斌自己去跟皇上解释,就是想让张斌在皇上面前吃瘪,说好的五万怎么变成六万了,看你怎么解释。 最后,最重要的,这价涨的越高,降价的空间就越大,拖延的时间就越长,涨一万再降一万,这不就是两趟了,起码又能多拖延一个月时间。 这一招,可谓一举数得,他认为,张斌非被他这招玩得焦头烂额不可。 可惜,他完全搞反了,这会儿是张斌在玩他,不是他在玩张斌。 还玩涨价,张斌对这货真的有点无语了,鉴于这货自嗨的太厉害,他决定,不跟这货玩了。 他直接对那使者道:“回去告诉你们掌舵的,想吃什么赶紧吃,想喝什么赶紧喝,吃完喝完把脖子洗干净,等着。” 这话,没头没脑的,貌似跟他们提的要求没关系啊,那使者莫名其妙道:“啊,什么意思,等什么?” 张斌没好气的道:“等着本官攻入城内去宰了他啊!” 搞半天是这意思,罗汝才收到使者的回报,气得直跳脚,他还就不相信了,如果招抚失败,小皇帝会饶了这小子,他再次派出使者,正告张斌:现在六万都不好使了,涨到七万了,至于为什么,你自己去跟皇上解释吧。 张斌的回复就一个字,滚! 罗汝才这个莫名其妙啊,他真不明白张斌为什么这么嚣张,难道这小子不怕小皇帝吗? 他哪里知道,张斌压根就没把他诈降的事上奏崇祯,什么五万、六万、七万,张斌全当他在放屁! 张斌都让他派出的使者滚了,这涨价的把戏看样子是威胁不了张斌了,罗汝才没了办法,只能等崇祯回信了,到时候,他就是不降价,反而涨价,看张斌怎么收场。 结果,前前后后等了半个月,张斌压根就没派人来告知他崇祯的回信,这下,他傻眼了,张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个时候,五十门两千斤佛郎机炮终于送到了,张斌命人专门搭建了一个结实的码头,将火炮和炮车用吊葫芦吊上岸,第二天一早卯时,他又令五万人马在武昌城南摆开架势,不过,这次可不像是在演练了,因为这会儿攻城器械也全部做好了,五万人马可是全副武装,连攻城器械都带上了。 罗汝才再次被手下吵醒,他匆匆跑到城门楼上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张斌莫不是疯了吧,这架势,难道他真想攻城? 十万人攻打五万人驻守的城池,按官兵的战斗力和自己手下战斗力来算,原本应该算是正常的,问题这里是武昌城啊,城墙高达三丈,就算他手下士卒战斗力再差,官兵也会死伤惨重啊! 他还没想明白张斌这是为了什么呢,明军大营里又传出一声巨响,“轰”,一枚炮弹嗖的一下砸在城门楼下面的城墙上,城墙上顿时碎石四溅,被砸出来好大一个坑。 这下,罗汝才终于明白了,原来,张斌手里还有威力更大的火炮,这下城墙怕是扛不住了。 他这次倒是猜对了,城墙的确扛不住两千斤佛郎机炮的轰击,这一点,在海州城已经验证过了。 张斌没有任何犹豫,一轮试射过后,他便命所有火炮调整角度,开始齐射,火炮轰鸣声再次有节奏的响起,轰五轮,歇一阵,又是五轮,一波接着一波,不到一个时辰,城墙上的箭垛和女墙便被砸出缺口,守城的士卒开始出现伤亡,但是,官兵的炮轰还是未曾停歇,一直响个不停。 这样下去,不用半天城门楼下面这段城墙就要被扫城秃头了,什么遮挡都没了,还怎么挡炮弹! 罗汝才终于扛不住了,他一咬牙,直接令人竖起了白旗,投降! 这次,他是真的降了,不是玩什么诈降。 他可不像张献忠那样刨过老朱家的祖坟,也不像李自成那样是朝廷眼中的反贼头子,他跟刘国能和李万庆差不多,就是反贼中的小角色,接受朝廷招抚之后不用担心会被拉去千刀万剐。 如果被官兵攻进城来,那结果就不一样了,他肯定是跑不掉了,因为武昌城三面临水,就南边是陆路,他要是被官兵逮住,那就不叫接受招抚了,而叫战败被俘,杀头是肯定的,千刀万剐都有可能! 现在,这武昌城摆明了是守不住了,还不投降,更待何时。 第八卷 第三十章 留着磨洋工 罗汝才扛不住官兵的火炮投降了,他不敢再玩什么诈降的把戏,乖乖的按张斌的要求率军退出了武昌城,就在明军大营旁边扎营,等候整编。 这次他是真降了,他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参照刘国能和李万庆的待遇,给个游击将军的职位,他愿意率军为朝廷效力。 张斌原本是想参照以前的做法,将他手下所有人全部丢东番去,然后将他送到京城,让崇祯去处置,这样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但是,考虑到这会儿除了李自成和张献忠,还有很多其他农民起义军,如果做的太绝就会逼的这些人拼死抵抗又或者拼命逃窜,那样一来,这反贼就真不好收拾了。 所以,张斌最后还是答应了罗汝才的请求,给了他一个游击将军的职位,让张盘带了一小队精锐给他做“亲卫”,以为监督,又将他调到长沙府驻守,至于武昌府,张斌交给了李万庆,毕竟他接受招抚的时间比较长,也跟农民军干了几仗了,降而复判的可能性没罗汝才大。 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吃错药了,继续玩降而复判,不过,张斌并不怕,要谁真敢降而复判,那就没什么客气好讲了,逮着了直接送京城千刀万剐,他的手下全部丢东番去,来个杀鸡儆猴,看谁还敢玩降而复判。 这个时候,真正玩降而复判的张献忠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武昌城传来消息,城墙竟然被官兵的火炮给轰塌了,罗汝才都吓的率军投降了! 这消息有点夸张,城墙并没有被火炮轰塌,只是箭垛和女墙被轰塌了,城墙的主体这个时候的火炮要想轰塌还是很难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再坚固的城防在张斌面前都不顶用了,他只要架起火炮一顿猛轰,谁都扛不住啊! 罗汝才这家伙跟自己合作的久了,张献忠自然对他相当了解,这家伙精的跟鬼一样,但凡有一点办法守住城池,他都不会率军出城投降。 他既然率军出城投降了,就证明武昌城的确挡不住官兵的火炮,武昌城都顶不住襄阳城能顶住吗? 就算襄阳城比武昌城城墙要高个一两丈,那也就多轰几个时辰的问题,根本就不顶用啊! 这襄阳城他是不敢待了,如果说到防守,襄阳城是易守难攻,就东南方向的山地可以进攻,几万大军都展不开,其他地方全是汉江环绕,跟天然的护城河一样,还是填都填不平的那种。 如果说到逃跑,那襄阳城也是个绝地,人家把东南出入口一堵,你除了跳江,不然别想逃出去。 假如明军没有水师,跳江就跳江,倒也没多大事,问题明军有水师啊,而且这次据说来了上千艘装有火炮的车轮舸,跳江逃跑,不被他们轰成渣才怪。 张献忠收到罗汝才投降的消息便开始安排退路了,他一面聚拢散落在承天府和襄阳府各地的手下,一面将劫掠来的金银财宝和粮草辎重往襄阳和郧阳之间的谷城转移,至于襄阳城,他就留下五万老弱残兵,让自己的义子张君用率军驻守。 这个张君用可没李定国他们乖巧,也没李定国他们正直,一朝得权便原形毕露,又是玩女儿又是劫掠平民百姓又是滥杀无辜,搞的整个襄阳城乌烟瘴气,张献忠早就有心大义灭亲了,这次正好让官兵帮他收拾了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家伙。 张斌这边倒没急着突袭襄阳府,因为襄阳府和武昌府之间还隔着个承天府呢,玩孤军深入是最容易出意外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而且,他并不想一把干翻张献忠,所以,他并没有轻敌冒进,而是稳打稳扎,率十万大军水陆并进,一个一个城池的收复,从承天府慢慢逼近襄阳府。 这个时候,张献忠的主力大军基本上都撤到谷城去了,留在承天府的都是些小喽喽,而且每座城池都只有几百上千人驻守,收复起来倒是很简单,福广军恐怖的战力也慢慢展现出来,像城墙只有丈许高的小城池,他们根本就不用造攻城器械,推着战车直接上就行了,有火炮和火枪掩护每座城池都是摧枯拉朽,一两个时辰就拿下了,推进速度快的惊人。 张献忠之所以没把人全撤回襄阳府自然是想阻一阻官兵,他想着武昌到襄阳七百余里地界,又有自己手下据城顽抗再怎么滴官兵起码得个把月才能打过来,所以,他也没有太着急,只是令手下用现有的粮草车不停的搬运着金银财宝和粮草辎重,并没有像逃难一样惊慌失措。 结果,官兵的推进速度简直吓死个人,一天一百余里,一天一百余里,简直就跟急行军一样,他这才转运一趟,官兵就已经距离襄阳不到三百里了! 这也不能怪他留在承天府驻守的小喽喽太渣,主要张斌手里有车轮舸,他的确是在急行军,每遇到一座城池,他只要留下一员大将和一万人马攻打即可,剩余的大部队压根就无需停留,直接往前急行就可以了,等手下大将将城池攻占,自然会坐车轮舸赶上来,一点都不浪费时间。 张献忠这下真傻眼了,因为他手里劫掠的金银财宝和粮草实在是太多了,湖广受灾本就不是很严重,而且襄王和楚王那都是富的流油的主,他这一通劫掠下来,光是白银就差不多抢了七八百万两,粮食更是多达一百多万石,他手里头粮草车就算是再多,一两趟也运不完啊! 而且襄阳距离谷城也有将近两百里路,就算他使劲催促,满载着金银和粮食的粮草车一天最多也就能行进一百里,一个来回至少需要四天,而根据他的估算,他最少要转运五趟才能将所有金银财宝和粮草转运完。 这下怎么办,以官兵的推进速度,三百余里,都不用三天,他打个来回的时间都没了,这金银财宝和粮草根本就转运不完啊! 他没了办法,只能命人尽量将金银财宝全部装上粮草车,然后又聚集了所有战马,用来驮粮食,能拉多少就拉多少,拉不完的就只能藏襄阳城里面了。 这下金银财宝倒是被他给转运的差不多了,因为他第一趟转运的基本都是金银财宝,两趟下来留下的也没多少,但是,粮食就不成了,一匹战马最多也就能驮两石粮,再多战马就会被压得走不动路,他手里也就五万余匹战马,一次也就能拉走十万石粮食,一百多万石粮食,他大部分都拉不走了,只能留在襄阳城里面。 张斌倒没想到张献忠会给他留下这么多粮食,他这还没拼命跑呢,已福广军纯“马车兵”的队伍,要真疯赶起来,一天跑个两百多里都不成问题。 三天后,他终于率军赶到襄阳城外,这时候,福广军还是整整十万人,因为沿途攻打城池的时候基本上都是火枪和火炮掩护,然后再推着战车直接上,城里的农民军基本上没给他们造成什么麻烦,不是吓的屁滚尿流就是直接投降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伤亡,而且打下的城池也不用他们管,都是俞成龙去接李万庆的手下来接手,他们打下来上船就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这个时候张斌其实已经探得张献忠不在襄阳城内,而在谷城,不过,他还是率军将襄阳围住了,他是真不想率军突袭张献忠主力,因为枪炮无眼,他怕一不小心把张献忠给弄死了! 太子这会儿才十岁,他起码还得熬五年,要一不小心把张献忠弄死了,再一不小心把李自成弄死了,能让崇祯感到威胁的就建奴了,对建奴,他可不会留手,撑死也就两三年时间,他绝对能干翻建奴,剩下两三年,还要靠张献忠和李自成来磨洋工呢。 他希望张献忠能识趣点,赶紧跑路,所以,他对襄阳城的攻击简直惊天动地! 他不但将五十门两千斤的佛郎机炮架在襄阳城南边不断轰击,还命五百多艘轻型铁甲舰围着襄阳城另外三面不断轰击,一时之间,整个襄阳城简直地动山摇,到处都是隆隆的炮声,城里的几门火炮没开几炮就被官兵的火炮砸了个东倒西歪,所有守城的农民军士卒全被吓得躲在箭垛底下瑟瑟发抖。 这家伙,这城怎么守,官兵真能把城墙给轰塌了,他们光剩下吃炮弹的份了,看着不断被削平的箭垛,张君用怂了,“坚守”了不到半天,他便令人竖起了白旗,降了! 张斌知道猛轰下去,城里的反贼迟早要降,所以,他特意准备了三天的dàn yào,准备先轰击三天再说,却不曾想,反贼还没坚持半天便降了,这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还有更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呢,那守将张君用是贪财好色,心狠手辣,但拍起马屁来也是挺恶心的,他开城投降之后,竟然舔着脸求见张斌,将一百多万石粮食和张献忠没运走的数十万两白银的隐藏地点全部告诉了张斌,只求张斌能放他一条生路。 张献忠藏银的确有一手,历史上他藏的银子就历经了几百年才被发现,这张君用要是不说出来,张斌还真找不到这些银子,至于粮食,要张君用令人一把火烧了,他也没辙。 看在这么多粮食和银子的份上,张斌倒没为难张君用,而是直接将他给放了,反正就凭他一个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至于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全部送到东番去看管起来,都老老实实种地去。 他是想让张献忠给他磨洋工,但是,他却不想张献忠一复起就能聚集十几二十万旧部,那样他收拾起来就费劲了。 张献忠的手下,逮着了全部要送东番去看管起来,这货以后复起,是用来吓唬崇祯的,张斌可不想给自己制造太大的麻烦。 3 第八卷 第三十一章 把握好尺度 襄阳城告破,张斌才用火炮轰击了不到半天,守将张君用便开城投降了! 张君用还用城中的藏银和粮食换取自由,随后带着自己搜刮来的金银财宝跑得无影无踪。 消息传到谷城,张献忠气得咬牙切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多坚持一会儿会死啊,半天时间,城墙上的箭垛都没被削平呢,怕个屁啊! 他真恨不得跑回去逮住张君用,剁成碎肉去喂狗! 这下好了,官兵最多还有三天就要追到谷城来了,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和粮食怎么办,他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率十万大军就能守住谷城,官兵火炮之凶猛,连天下有数的雄城襄阳都顶不住,谷城这种小县城算个屁啊,分分钟被轰成渣渣。 他知道谷城根本就守不住,他之所有将金银财宝搬到这里来,主要是这里临近大巴山,他想将大部分金银财宝都藏到谷城附近的大巴山中,然后再带着手下穿越大巴山,逃往四川,摆脱后面这股可怕的官兵。 他已经查探清楚了,官兵这些火炮都笨重的要死,在平地上拉着走都费劲,所以他们基本上是在用船运,如果自己能穿越大巴山,这股官兵很可能被自己甩掉,就算甩不掉这股官兵,也能率掉那些可怕的火炮,因为笨重的火炮压根就不可能拉着翻山越岭。 他这两天正在谷城附近寻找藏宝地点呢,原本他想着张君用最少也能顶个两三天,给官兵造成一定的麻烦,有这时间,他就可以将大部分金银财宝藏好,然后带着手下十万大军逃之夭夭,没想到,张君用这个没用的东西,连半天都没坚持住。 这下他怎么藏宝,藏宝最少也需要两三天时间,等他藏完宝官兵都围上来了,他想跑都跑不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急的在谷城县衙大堂来回踱了半天,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能对着外面吼道:“快,去请胡先生来。” 这胡先生名曰胡立浦,原本是个游方医生,后来跟了张献忠,因为智谋出众,所以被张献忠请为谋士,平时有罗汝才在,张献忠很少用到他,这会儿罗汝才都降了,张献忠之能请他来碰碰运气了。 胡立浦很快便到,张献忠也不啰嗦,直接了当的问道:“胡先生,你有没有办法拖延官兵几天?” 这话没头没脑的,胡立浦真没听明白,他连忙拱手问道:“大王,不知您是想将官兵拖延在何处,具体又想拖延几天。” 张献忠急急的解释道:“就让官兵在襄阳城停留个三四天便成。”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胡立浦思索了一下,随即拱手道:“大王,这个倒也不难,只需再用用诈降之计便可。” 诈降? 还能成吗? 这张斌可不是熊文灿,好像罗汝才在武昌城也使过诈降之计,结果张斌压根就不搭理,一通炮轰,直接把罗汝才吓的投降了,还跟他玩诈降,这不开玩笑吗? 人家能上当才怪! 张献忠不由疑惑道:“这诈降之计怕不好使了吧,罗汝才都使过了,结果还不是挨了顿炮轰。” 胡立浦连忙解释道:“大王,此诈降并非彼诈降,您不是想拖延时间吗,我们可以找那位张大人谈啊,不管他开什么条件,我们都说需要考虑一下,这一考虑,三四天不就过去了吗?” 这也能行? 张献忠有些心虚道:“这个怕唬不了那张斌吧?” 胡立浦自信的道:“大王若不放心,属下愿跑一趟襄阳城,包管能为大王拖延三四天时间。” 人家都愿意亲身涉险了,看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张献忠又和他商议了一阵,随即便按他的“计谋”写了封信,并立即派出快马,飞速赶往襄阳,去送给那位张大人。 信大致意思就是:张大人,您别冲动,有话好说,我投降,我真投降,我马上派手下首席军师来跟您谈,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他说。 张斌还真被张献忠这信给唬的一愣一愣的,什么要求都可以,难道自己让他交出兵权,然后去京城任职,他也会同意吗? 不可能啊,他又不是个白痴,如果他真的交出兵权然后傻不拉几的跑去京城任职,绝对会被崇祯千刀万剐,这个他用屁股想都能想的到啊。 他都把皇上的祖坟给刨了,皇上能饶了他才怪。 张斌知道,这家伙没这么蠢,他肯定是想玩什么花样。 如果张斌真想收拾他,绝对会表面上应了,然后突然带人围上去,一把将他给做了! 问题现在张斌不想收拾他啊,行吧,自己就假装中计,看这货想玩什么花样吧。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天,因为张献忠手下的首席军师胡立浦不会骑马,只能坐马车过来,将近两百里路,马车跑一天倒不奇怪,直到第二天下午,胡立浦才匆匆赶到襄阳城。 张斌装成中计的模样,热情的接待了这位首席军师,又是赐座,又是上茶,好好招待了一番,这才好奇的问道:“张将军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 胡立浦心中暗笑,他还以为张斌中计了呢,连忙糊弄道:“这个,只要条件不太苛刻,我们大王应该都会答应吧。” 张斌也是心中暗笑,真当我是白痴啊,他假装傻不拉几的道:“那行,我给张将军在朝廷谋个官职,请他立刻交出手中人马,然后赴京任职,怎么样啊?” 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胡立浦假假意思为难道:“这个,好像有点过于苛刻了,我也不知道我们大王会不会同意,要不我先回去问问我们大王?” 张斌貌似没有任何怀疑,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行,你回去问问张将军,让他速速做出决断,本官可没多少时间等。” 胡立浦连连点头,起身告退,这第一次谈判就这么结束了。 张斌好像真的中计了一样,送走胡立浦之后,便在襄阳城等着,一点都没有进攻谷城的意思。 这张献忠好像很积极的样子,胡立浦才刚回去,他便派人快马加鞭赶过来告诉张斌,他需要考虑一下,请张斌宽限几天。 原来是在拖延时间啊,张斌不动声色的将其送走,随后密令张差和赵如,严密监视张献忠的一举一动,一旦他开始跑路,立刻回来汇报。 他是想放张献忠一马,但是,这放一马的意思并不是将他连带手下十万大军全放了,而是将他大部分主力留下,让他带小部分主力逃跑,免得以后不好收拾。 这个尺度一定要把握好,不能一不小心把他弄死了,也不能让他轻轻松松带领十万人马跑了,追击的架势还得做出来,追不到他可以,但是,他大部分主力都得拿下。 张献忠还真以为张斌中计了,他匆匆将大部分金银财宝隐藏好之后,便带着十万大军和十多万石粮草,还有一部分银子,一路往竹山方向窜去。 他刚一出发,谷城南面的一个山谷里便飞快的窜出一起,飞跑到江边一个隐蔽处,坐上早已停留在那里的车轮舸一路飞奔襄阳。 车轮舸顺流而下,那速度简直快的惊人,不到一个时辰,张斌便已收到消息,他连忙带着早已准备好的九万大军直扑谷城,至于襄阳城,他就留下了李定国和其属下的一万人马驻守。 这个时候,福广军恐怖的速度就体现出来了,所有人都坐在战车上赶马疾行,不出一天,便已赶到谷城,而张献忠这边,由于粮草带的太多,又带了一部分银子,所以速度出奇的慢,一天才能赶七八十里。 他还以为官兵还是以前的官兵呢,一天最多也就能赶百余里,要追上他起码得四天时间,那个时候,他早就进入大巴山了,山路崎岖难行,到那时,官兵要追上他就更难了,却不曾想,才不到两天时间,官兵便撵着屁股追上来了。 这家伙,这帮官兵的装备简直太好了,不但火枪多的吓人,虎蹲炮也多的吓人,他被逼无奈之下,只能留下五万步卒断后,而五万骑兵则拉着银子和粮食,疯狂的往大巴山深处窜去。 这五万步卒在装备了上千门虎蹲炮和数万把燧发枪的福广军面前就是一盘菜,五轮火炮一轰,几轮排枪一放,张献忠留下断后的五万步卒“精锐”便投降了。 这仗没法打啊,人家能打到你,你打不到人家,有火炮和燧发枪在,他们连靠上去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挨打,还打个屁啊! 结果,五万步卒阻挡了不到一个时辰,官兵又追上来了,张献忠没了办法,只能留下三万精骑断后,什么银子、粮草全丢给这三万骑兵了,他则率剩下的两万精锐骑兵一溜烟跑了。 在数量惊人的火枪和火炮面前,骑兵和步兵其实并没有多少差别,又是不到一个时辰时间,这断后的三万精骑便bèi gān的投降了,没办法,官兵火力太凶猛,他们还没冲上去就被打成马蜂窝了,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不过,还好,张斌收缴了张献忠留下的银子和粮草之后,便押着俘虏赶回谷城去了。 他貌似是带着这么多银子、粮草和俘虏没法继续追击,其实,他要真想赶尽杀绝,直接派两三万人马看着这些银子、粮食和俘虏就行了,剩下的五六万人马还是能猛追下去。 不过,张献忠这会儿只剩下两万人马了,这个尺度刚刚好,再追下去,真把人追的只剩下十几骑遁入深山中,他要复起就难了,所以,张斌干脆放弃追剿,掉头回去了。18 第八卷 第三十二章 保民方能荡寇 谷城西边,北河东岸,大巴山余脉的一处山谷中,无数明军将士正在正围着一个巨大的水潭忙碌着。 他们将汇入水潭的几条溪流全部用围堰围住,又在水潭汇入北河的支流上筑起了一座露出水面半人高的小坝,同时还在水潭四周各处低洼处挖出了一个个池塘模样的巨坑,然后便拿着水桶和脸盆什么的,使劲往外泼水,貌似想将这个巨大的水潭清干,收获里面的鱼虾。 张斌看着手下将士忙碌的身影,不由感慨道:“这个张献忠,还真会藏银子啊。” 的确,如果不是张差和赵如等人拿着望远镜,带着手下精锐小队,时刻注视谷城四周,谁能想到张献忠会将银子沉入这么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中。 赵如得意的指着远处的一座高山道:“嘿嘿,他肯定想不到当时我正拿着望远镜在那边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他真是狡猾,竟然令人把潭里的石子捞出来,再把金银沉下去,又把石子铺在上面,然后又派另一帮人把装金银的箱子埋的到处都是,要是听到风声的人跑过来到处挖,挖出来的全是空箱子,不知道做何感想啊,哈哈哈哈。“ 张斌还未开口,一边的刘文秀却是忍不住问道:“他用小船挖石子、运金银的时候肯定动用了不少人,那么多人知道这秘密,这样做岂不是白费劲吗?” 赵如还没开口,张斌却是摇头叹息道:“那些人怕是没有机会说出这个秘密了。” 刘文秀也曾跟过张献忠一段时间,他或许还未曾见过张献忠凶残的一面,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道:“真的吗?” 赵如点头道:“真的,那些人全部被杀了丢河里喂鱼了,张献忠将那些人杀完才让人过来到处埋宝箱的。” “嘶”,刘文秀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张献忠竟然这么凶残,他还真是没想到,那会儿,他感觉张献忠好像人还不错啊。 张斌摇了摇头,叹息道:“原本绝大多数反贼都是被饿的没办法才揭竿而起,但是,等他们习惯了用劫掠的财富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时,他们就变了,变成了流寇,不再是原来单纯只想活下去的老百姓了。不说这个了,赵如你带着文秀和他手下一万人去把那些箱子也挖出来,这一块一块的金银可不好搬上岸,也不好装船。“ 此时,水潭wài wéi的水已经渐渐干了,水潭里的士卒不得不用接力的方式站成一排又一排,将一桶桶潭水从中间传递到wài wéi去倒掉,水潭的底部也慢慢露了出来。 这会儿看,这水潭还是正常的,里面鱼虾乱蹦,底下全是石子,根本就看不到一点金银,张献忠这家伙,真他吗会藏银子啊。 艾能奇手下的一万人忙活了一上午,水潭中的水终于掏的差不多了,一众将士将里面的鱼虾全部用水桶装着摆在岸边,冯双礼又开始指挥手下一万人用竹筐清理弹底的石子了。 冯双礼手下上万将士又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足足将潭底的石子刮去两三尺厚,潭底终于露出了无数黄白相间的光芒,张献忠埋藏的金银终于找到了,张斌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经过一天的清理,张献忠的埋藏的金银全部被挖了出来,光是白银就有五百多万两,黄金也有数万两,如果再加上襄阳府张君用上报的和追击张献忠主力的时候截获的,张斌足足前前后后缴获的白银足有六百余万两! 这次真是发大财了,要是其他官员统帅大军,估计最少会侵吞三成以上,张斌却分文不取,全部用船运送到襄阳府库封存起来。 紧接着,他便写了封奏折,他将湖广一战做了个总结性的汇报,把所有情况全部照实写在奏折上,随即便命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崇祯这会儿只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他刚一通神操作,将张斌压制了一番,湖广的捷报便不断传来。 不到半个月时间,张斌便拿下了湖广首府,重镇武昌,贼酋罗汝才率五万余众归顺朝廷; 不到十天时间,张斌又收复了武昌府和承天府全境,贼酋张献忠望风而逃; 又是不到十天时间,张斌便攻克了天下有数的雄城襄阳,俘虏贼寇五万余,并收复了整个襄阳府,张献忠已经被他吓得率十余万主力狼狈逃往大巴山了! 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时间,湖广的危机便解除了,这个时候,崇祯真不知道是该庆贺呢,还是该保持沉默。 如果是其他人取得这样辉煌的战果,崇祯绝对会大肆庆贺一番,但是,取得如此战果的却是张斌,他真是尴尬异常,自己才刚刚在朝堂上使劲压制了人家一番呢,这战果简直是啪啪打脸啊,如果再大肆庆祝,他这脸往哪里搁! 正当他拿着那些捷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张斌又传来一份奏折,他竟然追上了张献忠主力大军,俘虏贼寇八万余,并缴获白银六百多万两,黄金数万两,粮食一百多万石,张献忠仅仅率不到两万人狼狈西窜,逃入大巴山深处! 崇祯真可谓惊喜交加,他惊的是张斌又又又立大功了,他恐怕压都压不住了,他喜的是,张斌竟然缴获了如此多的白银和粮食,西北五省那几十万大军的粮饷至少这一年之内是不用他操心了。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张斌真是个少有的能臣干吏啊,不论让他办什么事情,他都能给自己带来惊喜,可惜,这样的人跟自己不是一条心啊! 张斌当然不会一心一意的跟着崇祯一起蠢下去,把好好的大明江山白白送给建奴。 紧接着他又上了份奏折,详细分析了西北五省的形势,并提出了一系列建议。 他建议,在襄阳建立五省总督行营,统筹管理五省剿贼事宜,并将缴获的金银和粮食全部作为粮饷存储在襄阳,同时在襄阳建立粮饷库,囤积粮草,储备金银,以为西北五省剿贼大军度用; 他还建议,免除西北五省的辽饷、剿饷和练饷,因为这次缴获的白银足有六百余万两,而西北五省一年的辽饷、剿饷和粮饷加起来也征不到两百万两,这六百余万两足以抵消西北五省三年的辽饷、剿饷和练饷,而三年后,他势必将贼寇清剿完毕,这西北五省的辽饷、剿饷和练饷差不多也没必要征缴了。 他还引用了杨嗣昌“保民方能荡寇”的策略,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加征辽饷、剿饷和练饷对西北五省的危害和贼寇轻易复起的原因,恳请崇祯免除西北五省的辽饷、剿饷和练饷。 最后,他还向崇祯请示,是率军继续西进追剿张献忠还是转而北上关中去收拾李自成。 崇祯拿着这份奏折,心情复杂无比,不得不说,他的内心还是想当一个好皇帝的,只是他能力有限,情商又欠费,性格更是有巨大的缺陷,所以才把事情搞的一团糟,不过,他也有一些优点,比如说勤勉,比如说节俭,再比如说,他勇于承认错误,哪怕丢脸他都不在乎! 张斌的建议很好,而且“保民方能荡寇”的策略是杨嗣昌提出来的,他也十分赞同,不就是丢脸吗,这有什么,为了大明,他不怕丢脸。 第二天早朝,奏对环节结束,他便亲自宣布,廷议免除西北五省辽饷、剿饷和练饷! 他这话一出,可把下面的文武群臣雷的不轻,这会儿朝廷有多缺钱在场的所有官员都知道,他们的俸禄有时候都不能按时发放,还免除西北五省的辽饷、剿饷和练饷! 这是好事,大家都知道,但是,免除西北五省的辽饷、剿饷和练饷之后,几十万朝廷大军的粮饷怎么办,大家的俸禄怎么办,总有人要去喝西北风,崇祯不会是想让他们喝西北风吧! 这时候,朝中官员的思想出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 那些清廉正直的官员都在想,这是好事,哪怕勒紧裤腰带甚至真的喝西北风都要支持。 那些贪官污吏却在想,这他吗不是有病吗,虽然他们不缺钱,但是,白干活谁愿意啊,那点俸禄虽然不多,好歹也能支持自己府邸的一部分开销不是,为什么不要! 有时候,越是贪婪的人就越是小气,越是贪婪的人就越是自私,因为他们如果不小气,不自私,又怎会想着法子去损人利己,损公肥私! 正当大家各怀心思的时候,崇祯直接示意,鸿胪寺礼官将这两天发过来的两份奏折当众念一遍。 这下,几乎所有朝臣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原来张斌竟然缴获了这么多金银和粮食,原来这钱不用在他们俸禄里面抠,这种好事,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清廉正直的官员是极力赞同,大赞张斌为国为民,大赞皇上英明。 贪官污吏也收起了小肚鸡肠,假假意思附和了一番,反正又不用从他们这里抠,在皇上面前表现一下,谁不会啊! 这免除西北五省辽饷、剿饷和练饷的事最终获得了朝臣的一致赞同,大家貌似并没有一丝嘲讽他压制张斌的意思在里面,反而一个劲的高喊“皇上英明”。 崇祯不由疑惑不解,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刻意压制张斌吗? 竟然没一个人为张斌邀功,为张斌请赏,甚或为张斌鸣不平! 大家心里当然清楚的很,只是,没人会因为这事来触他霉头而已。 清廉正直的官员是认为,皇上这好不容易英明了一把,何必提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扫他的兴呢。 贪官污吏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说了,皇上压制张斌他是赞同的,压制的好啊,张斌这家伙跟他们这些贪官污吏可是死对头。 至于张斌的党羽,他们都接到警告了,凡事忍耐,静候转机。 这转机是什么他们还不清楚,但是,他们相信,张斌绝对会给大家带来转机。 谨记:完本神站 网址: 防丢失17 第八卷 第三十三章 挺进关中 崇祯光注意到张斌奏报中提到的六百余万两银子、一百多万石粮食和免除西北五省辽饷、剿饷、练饷,还有一点他却没怎么在意。 这点就是张斌最后问到的,是继续西进追击张献忠残部还是转而北上去收拾李自成。 这个还用问嘛,张献忠都被打的剩下一万多人了,而且已经逃入大巴山深处,一时半会肯定是剿灭不了的,而李自成这会儿正在关中肆虐呢,肯定先去收拾李自成啊。 其实,这是张斌专门给崇祯设的一个小陷阱,或者说,他故意这样说,用以堵住崇祯的嘴。 他知道张献忠后面肯定还会复起,而且很有可能会肆虐巴蜀,如果他就这么私自放过张献忠,转而北上去收拾李自成了,到时候张献忠复起,崇祯肯定把责任推他身上。 没错,这是他的责任,他就是要养寇自重,其实,他完全可以派两三万人马配合秦良玉的一万川军白杆兵,在大巴山中围追堵截,追的张献忠哭爹喊娘,围的张献忠无处可藏,但是,他就不,他就要问崇祯,你看我是继续追剿张献忠好呢,还是去收拾李自成好。 崇祯哪能想得到,他随便分点兵就能把张献忠给收拾了,这会儿李自成都快打下整个关中了,崇祯自然火急火燎的催张斌,赶紧率军去关中收拾李自成啊。 好,没问题,我马上去,这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张献忠复起,你可不能说是我没把人家剿灭啊! 张斌接到命令,立刻率军北上郧阳,准备走库谷道挺进关中,同时他又命郧阳的湖广总兵秦翼明率两万湖广兵驻守重镇襄阳,换回李定国。 很快,十万福广兵再次齐聚,张斌毫不犹豫的率军进入库谷道,直奔关中而去。 这个时候,关中又是个什么情况呢? 关中的情况,总结起来就一句话,那就是,李自成距称王仅一步之遥! 这一步就是拿下关中的中枢西安,这会儿,除了边镇榆林的少数几座城池,整个关中几乎都被李自成占领了,只要拿下西安,他就可以称王了。 此时,他手下大军已经达到恐怖的四十余万,也就是说,除了驻守潼关的十万大军,他可以动用的兵力还有三十余万! 这个时候,他自信心已经极度膨胀,他认为,自己称王的时刻已经到了,他认为,三十余万大军足以拿下只有四万人马驻守的西安城。 这个时候,汉中到郧阳一线,河南到山西一线已经全部被官兵封锁,他压根就不知道张斌已经率大军突入湖广,更不知道坐拥武昌和襄阳两座雄城的张献忠已经被官兵打得屁滚尿流。 这个时候,潼关到榆林镇一线,秦岭一线也已全部被李自成封锁,关中已经成为一座孤岛,西安也成了一座孤城,张斌根本就不知道李自成已经率大军围困西安,郑崇俭和贺人龙也不知道援军即将抵达,他们唯有据城死守,拼死抵抗,因为他们相当清楚,李自成一旦攻破西安,他们就死定了。 正是这个时候,张斌率十万大军穿过库谷道,来到了蓝田县境内。 李自成根本就没有想过官兵会来得这么快,因为杨嗣昌率大军刚开始进攻潼关,张献忠便攻克武昌,杀了楚王,逼的杨嗣昌不得不挥军南下湖广去收拾张献忠。 结果,官兵还没开始攻打襄阳杨嗣昌便病死了,十多万官兵慌忙撤到郧阳,要说那个时候,他还真担心官兵突然脑子抽疯穿过秦岭来关中收拾他。 但是,没过多久,集结在郧阳的十多万官兵便突然间散开了,刘国能去了汉中,李万庆去了长沙府,左良玉率军回了山西,这就是他最后得到的消息。 紧接着,关中便被全面封锁,他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但是,他知道,左良玉的六万山西军还在太原府没动,秦拱明的三万河南军也在河南府没动,还有秦翼明的三万湖广军和刘国能的三万多手下都待在郧阳至汉中一线没有动。 也就是说,外面能动的就李万庆手下那三万人马了,他干的过张献忠吗,别开玩笑了,张献忠干掉他还差不多。 他认为,官兵压根不可能从秦岭穿过来,因为张献忠攻占襄阳杀了襄王,紧接着又攻陷武昌杀了楚王,而且这货还刨了老朱家的祖坟,这家伙,可把小皇帝得罪狠了,就算朝廷组织大军到湖广也不会放过张献忠转而穿越秦岭来收拾他。 所以,他只是在秦岭六道的出口处安排了一些斥候,根本就没有派大军驻守。 倒是山西方向他有点担心,因为那里挨着北直隶,朝廷稍微从京城附近抽调点官兵,再加上左良玉手里的六万大军,随随便便就能凑个十万大军,那家伙一扑过来他可有点受不了。 所以,他将主要注意力都放在了西安东北方向,在泾阳和高陵,他都驻扎了五万大军,这些都是防备山西方面官兵来突袭的,如果官兵不来,他们也可以与围攻西安的其他队伍轮换,反正这两地离西安都不到百里,至于南边,他就让手下偏将张世杰率一万人马在蓝田驻守,其他城池都只有几百老弱残兵。 张斌这一路行来,可谓小心翼翼,因为高迎祥就败在了同为秦岭六道的子午谷,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大意而步了高迎祥的后尘。 虽说他手下兵强马壮,装备精良,远非高迎祥手下那帮农民军精锐可比,但是,他还是不敢大意,每次到了险要地段,他都会派出特战营精锐攀上两边的山巅仔细查探一番,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才会率大军通过。 正是因为他这么小心翼翼,总共六百余里的库谷道他竟然走了将近十天,还好,李自成不是孙传庭,这家伙压根就没想过要派人来伏击自己,直到出了库谷道,他还没有遇到一个反贼。 这下就没什么危险了,只要过了最险要的秦岭,李自成想干翻他手下这十万福广军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能有百万农民军,还得是怎么杀都杀不怕,前赴后继,敢于跟自己硬钢的那种。 历史上,李自成巅峰时期手下的确有百万大军,可惜,这个时候,他还没到巅峰时期,而且,就算他有百万大军,也没有那么多不怕死的敢于冒着枪林弹雨来跟自己硬钢。 张斌这会儿总算是松了口气,手下将士在山间小道行进了十余天,早已疲惫不堪了,他提心吊胆将近十天,也有点累了,出了库谷道之后,他干脆令十万大军找了块依山傍水的平地扎下大营,就地修整,同时,他还派出大量斥候四面散开,开始打探关中的情况。 而这个时候,蓝田的守将张世杰早已吓的魂不附体,库谷道里面竟然突然窜出来上十万官兵,这不要他命吗,他手下总共就一万人马,而且大多是新招的步卒,说白了就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怎么可能顶的住上十万官兵! 他连忙派人快马加鞭跑去向闯王求救,还好,蓝田离西安就百余里,很快,他便收到了闯王的回复,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顶住,援军最多一天就能抵达。 张斌率军走出库谷道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申时许,等派出斥候,扎下大营,天色都已经擦黑了,他原本是想在这里休整一天,再去西安,却不曾想,当天晚上,斥候就传来消息,数十万反贼正在围攻西安呢! 卧槽,这还得了,蓝田被反贼占领了这点他倒是早就知道了,因为蓝田离库谷道的出口还不到三十里,他还没出库谷道就已经派人去查探过了。 但是,他却没想到,反贼竟然开始围攻西安了。 数十万大军啊,郑崇俭和贺人龙能扛的住不,他倒不怕反贼攻下西安之后自己打不回来,他是担心城里那一万秦军和三万陕西兵,那可是四万人马,李自成攻克西安之后肯定饶不了他们! 他不敢再修整了,第二天一早卯时,他便率大军出发,直扑蓝田。 蓝田城里的张世杰闻讯,连忙率所有手下登上城墙,准备死守,因为西安那边传来消息,闯王手下的大将田见秀已经率十万大军从西安出发了,昨天晚上就已经感到了离蓝田仅有八十余里的灞桥,只要他能坚守到下午,援军就到了。 他认为,要坚守到下午并不是很难,因为攻城都需要造攻城器械,蓝田的城墙虽然只有一丈高,那也不是徒手能爬上来的。 秦岭六道难行,连带点粮草辎重都累死人,官兵绝对不可能带攻城器械,他们只有临时造,造攻城器械有快有慢,但最快也不可能一两个时辰就造好,最少也得半天吧,恐怕他们刚开始攻城,援军就到了,他怎么可能守不住呢? 可惜,他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因为张斌行军的时候都将斥候散布四周,所以,他派到库谷道出口的斥候压根就不敢靠近查探,只是远远看了一阵便跑回来汇报了,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福广军的战车,更不知道福广军还有虎蹲炮车。 福广军进攻像蓝田这样的小县城压根就不需要制造攻城器械,因为战车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攻城的需要,在上面加了平顶,整体高度做到了八尺左右,一丈高的城墙,士卒站车顶上一蹦就蹦上去了! 第八卷 第三十四章 战术运用 秦岭北麓,灞河东岸,库谷道通往蓝田县城的大道上,十万福广军正飞速向北推进。 他们推进速度简直快的惊人,一般人撒开脚丫子飞奔估计也就这速度,他们跑这么快,就不怕跑断气吗? 这可是行军,不是跑几步或者跑几十步就完了,一般都要跑几十里,这么狂奔下去,不跑死人才怪。 他们当然不怕跑断气,因为十万大军就没一个人在地上跑,他们不是骑在马上,就是坐在马车上,也就是说,这是马在跑,而不是人在跑。 这种速度对人的双腿来说是有点超出负荷了,但是对于马来说却不算什么,充其量也就能算个小跑而已,连狂奔都算不上。 福广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是普通的步卒,当然,他们也不是骑兵,按现在这状态,他们应该算是车兵。 这车兵并不是什么新兵种,相反它的历史相当悠久,西周时期就是车兵、车阵、车战最鼎盛的时期,那个时候,车兵已经完全取代步卒,连组成军队的基本单位都称之为“乘”,诸侯国的实力也不以军队人数论了,而以“乘”来论,比如,千乘之国,就是中等诸侯国,万乘之国,就是大诸侯国。 车兵对步卒甚至骑兵都有一定的优势,因为他们有战车,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是铁包肉,而步卒甚至骑兵都是肉包铁,两厢碰撞结果可想而知。 不过,车兵也不是没有缺点的,那就是太依赖地形了,必须是平原,才适合车阵作战,如果是丘陵甚至是山地,那车兵基本就废了,因为人可以爬上山,车要爬上山就有点不现实了,除非有通往山上的路,那个时候又哪里来的通往山上的路,所以,随着战场逐渐从一马平川的中原转向山脉纵横的西部和南部,车兵慢慢就被密集的步兵所取代了。 张斌之所以将福广军装备成车兵自然不是为了玩什么复古,他主要还是为了适应这会儿的战斗,因为农民军特能跑,步足根本追不上,而建奴满蒙骑兵数量众多,步足遇上了也特吃亏,而车兵,正好克制农民军的速度和建奴的骑兵,所以,他才选择发展车兵。 不过,他装备的车兵与西周时期的车兵还有所不同,这战车其实并不是主要作战工具,而是辅助工具,用车阵去冲击农民军的步兵方阵又或者建奴的骑兵方阵,这种战术他还真没考虑过,他之所以发展车兵一是为了提高行军速度,以方便追剿农民军,二是为了阻挡建奴骑兵的冲锋,为火枪和火炮争取更多的发射时间,造成更多的伤害效果。 当然,四轮马车还有搭载粮草辎重,武器弹药,甚至是辅助攻城等用途,总之是好处多多,特别适合这会儿的战场需求。 像这会儿,战车的辅助作用就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知道,李自成已经派来十万援军,而且,昨晚就已经抵达灞桥,虽说库谷道出口离蓝田比灞桥近了一倍还不止,但是,如果他率领的是普通步足,那么他赶到蓝田再制造攻城器械就来不及了,估计攻城器械还没造好,人家援军就来了。 现在却不一样了,有了战车之助,不到一个时辰,他便可以赶到蓝田,而且,所有士卒一点都不累,只需把战车和战马脱开,便可以推着战车攻城了,压根就不需要制造攻城器械! 他甚至还可以选择出人意料的战斗方式,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次,他就选择了一种出人意料的作战方式,那就是分头作战,让李定国他们八个带着手下八万人马去迎击李自成派来的十万援军,而他则带着曹文诏和曹变蛟手下的两万人马进攻蓝田城。 张世杰这会儿就被这战术给弄懵了,他一开始以为官兵会就近进攻南门,所以一直在南门城门楼上等着,却不曾想,官兵是来了,但是,他们压根就没有停留,一辆辆战车就那么绕到蓝田城西边的官道上直接往北奔去,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这时候,他终于看清了福广军的装备,竟然是战车加炮车! 官兵手里拿着什么武器,因为距离有点远他看不真切,但是,战车和炮车他却是看见了,光是这两样,就让他陷入绝望之中。 官兵的虎蹲炮有多厉害,他已经见识过了,倒不是说这虎蹲炮威力有多大,主要人家射程远远超过弓箭啊,人家打得到你,你打不到人家,这仗还怎么打? 这个时候,他甚至连援军都不指望了,因为田见秀所率的十万援军遇到这股官兵肯定会被打的满地找牙,光是过去的虎蹲炮车他就看见好几百辆了,在野外遇到这么多虎蹲炮,不被打崩了才怪。 他虽然在城里,结局并不见得会比田见秀好,因为那战车的高度,目测就比城墙矮一点,很明显,完全可以当攻城车来用,如此多的战车围上来,他都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来守了。 他以为官兵准备先收拾了援军再来收拾他,却不曾想,过去几千辆战车之后,后面的战车却突然一拐,直奔蓝田城东西门而来! 张世杰此时已经变得脸色苍白,满眼绝望,看着密密麻麻的战车和后面的虎蹲炮车,他忍不住颤声道:“准备,准备,白旗。” “啊!”,他身后的传令亲卫闻言一愣,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飞快的向后跑去,很显然,他也认为这城恐怕是没法守了。 张斌并不知道城里的守军已经准备投降了,他跟曹文诏稍微商量了一下,便决定,由曹变蛟率手下一万人马攻城,而他和曹文诏则带着一万大军在旁边压阵。 他们倒不是想躲懒,主要这么小的城池并不需要两万人全力攻击,反正时间有的是,干脆让曹变蛟去练练手得了。 曹变蛟这会儿还年轻,单独指挥作战的机会并不多,有这机会练手,他表现的相当认真。 他在福广那会儿也是陆军讲武堂的常客,各种课程他几乎都去学习过,像这种攻城战,他自然也学习过。 双方人数相当的情况下,你作为攻城方,怎么办呢? 最重要的,当然是要发挥自己的武器优势,压制守城方,压的他们抬不起头来。 他直接命手下一万人马在东门外两里布阵,火炮在前,战车在后,排的整整齐齐,紧接着又命所有炮车和战车将车马脱离,然后又命后阵一百个小队去将所有战马聚拢,统一看管,做好这一切准备,他才命手下所有人马整体前移一里,在城墙外一里排布开来。 紧接着便是架火炮,试射,随后又是四百辆战车上前,一百队火枪手登上车顶,准备火力掩护。 这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宛如教科书一般,张斌和曹文诏看了,无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打仗是要勇猛,但是也要讲战术,没有战术一顿猛冲,那不叫勇猛,那叫鲁莽。 一员猛将有时候是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但是,这决定胜负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双方实力相差并不是很悬殊,加上这员猛将的战力,正好可以让战争的天平向他这一方倾斜,如果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你就再猛也是假的。 就好比三国时期刘备还在新野的时候,手下空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无敌猛将,但实力与曹操相比太悬殊,最后还是只能败逃。 关羽能冲入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没用; 张飞能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没用; 赵云能在十万大军中杀个七进七出,还是没用,实力相差太大,你再勇猛都是假的。 还有,就算实力相近,就算你有无敌猛将,不讲求战术,那也是假的。 历史上明清松锦大战就是很好的例子,洪承畴率十多万明军精锐与皇太极决战松锦,那时候,皇太极手底下其实也才十来万大军,双方实力相差并不大,而且洪承畴手下还有曹变蛟、祖大弼这样的无敌猛将,按理来说,赢的应该是洪承畴。 因为曹变蛟那个时候就曾率八百勇士冲入正黄旗大营,杀的皇太极数千正黄旗亲卫七零八落,什么都统、固山额真、巴图鲁皆不是其对手,最后清军不得不调集其他各旗的弓箭手,拼命的放箭,才将曹变蛟逼退。 如果不用讲战术,光比勇猛,那么曹变蛟直接率十多万明军冲上去,就赢了,因为八旗将领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可惜,最后失败的却是明军,一败涂地,就因为皇太极玩了点战术,而洪承畴屁的战术都没有! 所以说,打仗光凭勇猛是没用的,双方的实力对比很重要,战术运用也很重要。 张斌和曹文诏之所以让曹变蛟主持攻城,也是想看看他的战术运用水平。 现在看来,曹变蛟战术运用还是相当得体的,排兵布阵也相当的娴熟,这样就好,如果他只知道一味猛冲,那就麻烦了。 按道理,接下来就是枪炮齐鸣,全力攻城了。 但是,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城中竟然竖起了白旗! 曹变蛟这个郁闷啊,这还没开始呢,你就投降,到底几个意思? 张世杰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想投降,看到虎蹲炮车的时候,他就想投降了,再一看一千多火枪手爬上战车,他直接就降了。 因为他见过这种攻城战术,一阵枪林弹雨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然后,官兵就冲上城墙了,还打个屁啊,纯粹就是找虐,还不如直接投降来的痛快。 第八卷 第三十五章 官兵凶猛 张世杰发现这股官兵如同戚家军和天雄军一般装备了数量恐怖的火枪和火炮,他根本就无力抵抗,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降了。 但是,这会儿田见秀还不知道这股官兵的装备如此恐怖,因为他最后收到的消息是官兵正在急速冲往蓝田县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李定国他们一绕过蓝田县城,他和张世杰的联系就被掐断了。 灞桥通往蓝田的大道上,两股大军正在迅速接近中,宛如两股洪流,又宛如两条长龙,汹涌向前,很快,双方的斥候就遭遇在一起。 这下,福广军的训练有素就体现出来了,他们的斥候都研习过相互遭遇的课程,怎么隐蔽,怎么围杀,怎么防止地方查探到己方的情况,又怎么刺探敌方的情况,他们都有丰富的经验,遇着他们的农民军斥候基本就是个死,一个都跑不掉。 农民军这边的斥候一批批被干掉,田见秀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他知道,前方肯定有官兵,但是,具体有多少,又在什么方位他却不清楚,因为他派出去的斥候跑出前方十里的都没回来,很显然,他们已经被官兵的斥候干掉了。 这个时候,作为主将,他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赶往蓝田城还是直接退回西安城,是就地结阵抵御官兵还是冲上去跟官兵混战,不管怎么也,他都必须迅速做出决断,因为双方的斥候都遭遇了,官兵肯定离他不远了。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就地结阵,抵御官兵。 因为他不知道前面到底来了多少官兵,不敢贸贸然冲上去。 他也不敢就这么退回去,闯王给他的命令可是不顾一切,支援蓝田,守住南边这个门户。 这个时候,李定国也必须做出选择,因为张斌已经将八万大军的指挥权交给他,他就是这八万大军的主将! 他这会儿倒没田见秀那么难受,因为他知道前面是十万贼寇,而且斥候已经将这股贼寇的情况探查的一清二楚。 从斥候探查到的情况来看,前面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冲上去,歼灭这股贼寇! 田见秀已然下令停止前进,就地结阵,准备抵御官兵。 十万农民军在各自管队的指挥下飞快的结成一个个方阵,很快,整个大道包括两边的平地上到处都布满了小方块,层层叠叠,延绵好几里长,虽然各个方阵都不是那么整齐,但是,好歹集结起来了,也分出了层次,对于农民军来说,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足见田见秀是一员不错的将领。 李定国也下令开始结阵了,不过,他结的是一字长蛇阵,不是方阵,而且,八万福广军并没有停下来结阵,而是在运动过程中不断的调整,飞快的结出一条条一字长蛇阵。 双方的距离不断靠近,终于,前面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肉眼都能看见,证明双方距离已经不到三里,李定国果断下令,全军停止前进,迅速将战马和战车脱离。 他们这车兵跟商周时期的车兵可不一样,因为他们有火枪和火炮,不能直接让战马拉着战车冲阵,不然枪炮齐鸣,战马受惊,岂不阵型大乱! 他能看见前面密密麻麻的贼寇,田见秀自然也能看到一长溜官兵过来了,不过,田见秀还是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官兵,因为李定国摆出的是一字长蛇阵,连绵足有十多里长,他一眼看过去根本就看不到头。 这官兵也停下来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干什么?自然是冲阵! 战车和战马很快脱离,所有战马都被迅速转移到后阵,李定国紧接着便下令,刘文秀和艾能奇各率五百辆战车左右排开,王尚礼和白文选各指挥四百辆虎蹲炮车随后跟上,冯双礼、马元利和张化龙指挥手下士卒给战马披上简易的马鞍,准备上马骑战。 这处的地形比较开阔,田见秀原本是想着利用自己兵力优势围殴官兵,因为他知道官兵总共就来了十万左右,而他们不可能不分兵去围困蓝田城,所以,不管怎么说,他这边兵力肯定是占优势的。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官兵竟然推着车上来跟他干! 看到数不清的战车飞速向两边散开,他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人家全是战车,怎么搞? 他不知道啊! 他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全是战车的官兵。 他不知道怎么搞,李定国可知道怎么搞,战车和虎蹲炮车刚刚散开,他便毫不犹豫的下令:“冲,冲到敌阵前百步。” “杀啊!” 刘文秀和艾能奇等将领指挥着战车和虎蹲炮车飞快的向敌阵冲去,看着滚滚而来的车流,田见秀脸色顿时变的难看无比。 不知道怎么搞,那就当他们是步卒吧,他无奈的下令:“弓箭手,准备。” 这官兵的战车都带了顶棚,弓箭估计对他们没有什么效果,但他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也只能按常规的手法来了。 不过,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官兵的战车冲到阵前百步之后竟然全部停下来了! 这些家伙,到底搞什么鬼,喊杀声喊的这么凶,偏又不冲上来,反而停在百步左右不动了,这距离,真是让人难受啊,弓箭射过去基本没什么伤害了,到底放不放箭呢? 他正在那里犹豫呢,官兵的战车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就如同有人在往地上钉钉子一般。 王尚礼和白文选的确在指挥人钉钉子,大约胳膊粗细的大钉子被飞快的钉入泥土中,八百门虎蹲炮车很快就架好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奇怪的咔咔声。 子铳装填完毕,八百面令旗纷纷竖起,李定国毫不犹豫的下令:“开炮。” “轰轰轰”,一阵巨响,整个地面仿佛都颤抖起来,数百枚炮弹飞上天空,如同死亡阴影般罩向农民军方阵。 是火炮,如此多的火炮! 田见秀脸色大变,慌忙下令道:“快,掉头,撤!”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话还没落音,炮弹便砸下来了,农民军方阵中顿时溅起无数血花。 “啊,是火炮,官兵有火炮,快跑啊!” 这个时候,农民军缺乏训练的弊端也暴露了出来,一轮炮弹砸下来,十万大军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炮弹都砸过来了,他们哪里还顾的上什么阵型,他们只知道拼命的往后跑,生怕跑迟了就没命了。 李定国见反贼慌乱的情形,脸上不由露出不屑的轻笑,他并没有急着冲锋,反而不慌不忙的下令道:“火炮再齐射一轮,刘文秀、艾能奇指挥战车两边散开,冯双礼、马元利和张化龙率骑兵上前,准备发起冲锋。” “轰轰轰”,又是一轮齐射,落在后面的农民军士卒又被砸倒一大片,这下,所有农民军士卒更是不要命的往后逃去,谁挡在前面就一把推开,有人不小心摔倒了也不管了,直接踩过去! 这下差不多了,都开始推挤和踩踏了,肯定没什么心思抵抗了,李定国直接对打马来到他后面的冯双礼、马元利和张化龙挥手道:“跟我冲!” “轰隆隆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响起,三万福广军在李定国的率领下如同一股洪流般涌向仓惶逃命的农民军步卒。 接下来的战局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两只脚肯定跑不过四只脚,农民军步卒就算撒开脚丫子不要命的疯跑也不可能跑的过奔驰的战马。 最后,除了田见秀和一些骑着战马的将领还有管队,十万农民军步卒几乎全部成了俘虏,当然,也有跳河的,爬山的,但那基本上是找死,福广军可是有火枪的,一旦他们发现这类追不上的,便会卸下背上的燧发枪,一顿狂射,这些人基本都被打成了筛子。 李定国刚刚率军将九万多俘虏聚拢,张斌和曹文诏已经率一万人马飞奔而至,蓝田城这会儿已经被曹变蛟拿下了,接下来就是解西安城之围了。 不过,张斌并没有马上率九万大军扑向西安城,因为俘虏太多了,必须处理一下,也正因为俘虏太多了,他反而不用急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大致查探清楚了,围攻西安城的贼寇大概有二十万左右,这一把就俘虏了十万,那西安城外就剩下十来万贼寇了,十万贼寇拿下有四万大军驻守的雄城西安,这种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城中守军全部是酒囊饭袋。 陕西兵的战斗力怎么样他还不清楚,贺人龙贺疯子和他手下那一万秦军他却相当了解,那些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他们都是看见敌人就哇哇叫,靠敌军首级赚钱养家的职业军人,有他们在那里镇着,十万贼寇绝对攻不下西安城,这个他已经不用担心了。 他这个时候最关心的反而是战车的实战效果,因为这是福广军变成车兵之后第一次跟敌人大规模接战,他很想知道战车在对战中到底好不好使。 他认真的听取了李定国的汇报后便发现,战车的效果应该还算可以,因为十万反贼看到一千辆战车之后一点攻击的欲望都没有,当然,就算他们冲过来,也会被车阵后面的火枪手打的抱头鼠窜。 不过,他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战阵的变化不够灵活,像骑兵的集结就不够快。 他是给每匹战马都配了简易的马鞍,而且所有士卒都经过了简单的骑战操练,但是这种把所有战马集结到后阵然后再统一装鞍上马的方式却太耽误时间了。 这次,他们碰上的是农民军中最渣的步卒,所以这毛病还没暴露出来,要是农民军中的精锐骑兵甚至是建奴精锐骑兵,那就麻烦了,这种装鞍上马的速度,农民军的精锐骑兵可能已经跑的没影了,建奴的精锐骑兵可能已经冲上来了! 看样子,这车兵作战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进啊,正好,这次面对的反贼李自成部并不是很强,他完全可以在实战中慢慢实验,慢慢改进。 于是乎,他干脆令大军驻扎下来,将所有俘虏送往蓝田,又召集所有将领商讨起车兵作战的改进措施来。 他这里是在慢条斯理的商讨车兵作战的改进措施,李自成却是吓了一大跳,田见秀率十万大军去支援蓝田,竟然不到一天时间便被打的全军覆灭,仅剩一些将领和管队逃回来! 官兵太凶猛了,战车成群,火炮成堆,火枪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根本就干不过啊,怎么办呢? 第八卷 第三十六章 消耗 李自成再次面临艰难的抉择,官兵又来围剿了,逃还是不逃呢? 这个问题真的让他相当难受,曾经他以为自己可以据关中称王了,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不用害怕官兵了,没想到官兵一来,他还是面临着与以前一样的抉择。 逃还是不逃! 这段时间,他手下的人马急速膨胀,整个关中所有州府县城几乎都被他占领,杨嗣昌所率的二十多万大军也被他阻在潼关之外不得寸进,这一切都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与官兵抗衡了,朝廷已经拿他没办法了。 没想到,自己手下十万人马遇到官兵还是个渣渣,一触即溃,转眼就全军覆没! 他是真不想逃,这么大好的局势就这么放弃了,他真的很不甘心,但是,面对这股朝廷大军他却没有任何信心,怎么办呢? 他苦思无解,只能召集手下所有将领和谋士一起来商议,逃还是不逃的问题。 西安城北十余里处,李自成农民军大营,原本这里是营帐遍地,连绵数十里,但是,现在这里却空了一半,因为田见秀所率的十万大军没了,全军覆没,就回来几个将领和管队,整个大营就如同被人生生切掉了一半,空空荡荡的,看上去是那样的凄凉。 李自成脸色阴沉的坐在帅帐中,看着手下的“文臣武将”半晌都没有吭气,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考虑了半天,他终于缓缓开口道:“诸位,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朝廷大军从库谷道窜出来,一举占领了蓝田,我派去的十万援军也被其击溃了,现在,到底怎么办,大家都说说吧。” 这话问的,大家可没有听到田见秀的详细汇报,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大家都不清楚啊。 军师牛金星忍不住拱手道:“大王,朝廷到底来了多少大军,我们的援军又是怎么被击溃的呢?” 李自成尴尬道:“这个,据张世杰来报,官兵大概有十余万的样子,至于援军怎么被击溃的,田将军,你来说说吧。” 田见秀闻言,羞愧道:“今天早上,我接到张世杰的急报,官兵从库谷道口起拔,正急速冲向蓝田县城,所以,我便率军急急赶往蓝田,但是,才跑了一个时辰左右,前方斥候便一队队的失去联系,我知道,肯定是官兵冲过来了。但是,由于派去刺探的斥候都没回来,我不知道官兵具体是什么情况,只能挑了个比较宽敞的地方结阵以待,准备抵御官兵。结果,官兵一冲过来,先是推出上千辆战车,挡住了我的视线,然后突然就是一阵炮轰,我手下人马顿时大乱,大家都只顾着逃命,怎么都管束不住,最后,官兵精骑尽出,我眼见无法抵御,只能带着手下将领和管队先跑了。“ “嘶。”,官兵竟然有火炮,众人闻言,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田见秀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闯王手下的大将中,说到智计,就属他跟河南营的李岩最为出众,而且,田见秀这个人相当的沉稳,一般不会犯什么低级失误,这些大家都很清楚。 牛金星就有点奇怪,这么一个沉稳的将领率十万大军去支援蓝田,怎么这么快就被击溃了呢,要知道,从官兵出现在库谷道口到现在总共还不到一天时间呢!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官兵有火炮,他连忙追问道:“官兵是什么火炮,大概有多少门?” 田见秀回想道:“具体是什么火炮我并没见着,不过从炮弹的粗细来看,应该是虎蹲炮,数量的话,那密密麻麻的炮弹我也数不清楚,总之不会低于五百门,很有可能是一千门左右。” “嘶。”,帅帐中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一千门虎蹲炮,这家伙,简直太可怕了。 虎蹲炮虽然威力不是很大,但架不住这数量多啊,一轮炮弹砸下来上千人就没了,谁扛的住! 牛金星想了想,心存侥幸道:“田将军,你如果一开始就率军冲上去呢,结果会怎么样,毕竟火炮只能远攻,你冲到他们跟前,火炮也没用了。” 田见秀摇头叹息道:“冲不过去的,他们有战车阻挡,而且他们还有火枪,根本就冲不过去啊。” 还有火枪,那就比较难办了,牛金星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不再言语。 旁边的宋献策紧接着问道:“田将军,官兵的战车是木制的还是带有铁壳的,你看清楚了吗?” 这个田见秀倒是看清楚了,他肯定的道:“是木制的,没有铁壳。” 宋献策闻言,点了点头,又与牛金星商议了一阵,这才拱手道:“大王,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退了。“ 退就是撤,就是逃,这点李自成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有点不甘而已。 他是不想退,可事实却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退,因为他根本就干不过这股官兵,眼下自己手里剩余的十万大军干不过,就算把泾阳和高陵的十万大军全招过来也干不过,如果没有什么奇谋妙策,他只能选择走为上计了。 但是,先退又是什么意思呢,有先就有后,难道逃都逃了事情还能有转机? 李自成忍不住好奇道:“这个先退是什么意思?” 宋献策胸有成竹的道:“这股官兵看似可怕,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他们是有火枪火炮,但是,火枪火炮也是需要弹药的,一颗炮弹少说四五斤,他们从库谷道过来,又能带的了多少?那样崎岖的山道,能带够粮草就算不错了。所以,他们的弹药肯定有限,而且关中又没有制造弹药的地方,只要我们能想办法将他们的弹药消耗完,他们的火枪和火炮就哑火了。至于战车,木制战车是顶不住火攻的,我们想办法,放火箭把他们的战车烧了便成。” 有道理,实在太有道理了,李自成忍不住追问道:“那我们怎么个退法?” 宋献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们先退至临潼,将五万步卒留在临潼守城,五万骑兵则在一旁伺机,同时将泾阳和高陵的十万人马转移到渭南和华阴,每座城池同样留下五万人马驻守,这样,官兵必须一路打过去,而守城的将士完全可以用城墙消耗他们的弹药,用火箭烧毁他们的战车,当官兵弹药用尽,战车被烧的差不多了,就是我们反击之时,当然,也可能三座城池十五万人都消耗不光他们的弹药,如果是那样,我们还可以退守潼关,有雄关以为依仗,还有十多万大军,十万官兵又怎么样,他们有火枪火炮又怎么样,照样拿我们无可奈何。“ 他这是不知道天下有数的雄城襄阳都被张斌给拿下了,他要知道就不会这么说了。 现在汉中郧阳一线完全被张斌封锁,武昌和襄阳失守的消息李自成也不知道,他听完宋献策的解释,不由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倒要看官兵带了多少弹药。” 那么,张斌到底带了多少弹药呢? 他还真没带多少弹药,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可不是一点点,他虽然有战车可以装载,但库谷道并不是什么阳关大道,很多地方都必须翻山越岭,如果他带太多的弹药,那上坡的时候就算人推马拉都上不去,所以,他并没有带多少弹药,子弹他只带了五十万发,炮弹他只带了一万发,这点弹药打两仗就没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没空去考虑弹药的问题,因为斥候来报,西安城外的贼寇已经跑了,他得赶紧去看看西安城里的情况如何。 西安城里情况倒还算正常,因为他来的比较及时,李自成才组织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还没有开始大规模攻城,城中守军并没有多少损失。 但是,有个问题却相当严重,那就是四万大军基本没什么粮食了,因为李自成切断了潼关通道,又占领了榆林镇大部分地区,朝廷根本没办法往这边转运粮草,而西安本地因为旱灾粮草本来就紧缺,他们也没办法就地筹集粮草,这两个月下来,他们的粮食就快吃光了。 郑崇俭和贺人龙原本都快绝望了,倒不是说他们没有信心守住西安城,有此雄城在手,就算有二三十万贼寇围攻,他们坚守几个月的把握还是有的,问题他们没粮食了啊,四万大军吃什么,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贼寇竟然突然撤退了,紧接着张斌就带领数万大军出现在城外! 这下真把他们激动坏了,把张斌迎入城中之后,他们第一件事就是问张斌要粮食,没办法,他们自己也和手下将士一样喝了将近半个月的稀饭了,肚子都饿的咕咕叫,如果张斌还不来,再过十来天,他们连稀饭都没得喝了。 这个问题倒也没什么,张斌虽然带的粮食不是很多,给他们匀一匀,十多万大军吃上半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而襄阳那边还有一百多万石的存粮呢,只要令人转运过来便行了。 张斌即刻下令,命俞成龙用车轮舸将粮草转运一部分到郧阳,又命罗汝才率手下五万人马乘船赶到郧阳,走库谷道,将粮草转运到西安来。 库谷道也就六百余里长,再加上走蓝田到西安,总共还不到八百里,光是转运粮草的话,十天时间应该够了,一个月打个来回绰绰有余,反正罗汝才也没什么事干,就让他带着人转运粮草得了。 另外,自己的弹药带的也不多,正好让他们一并转运一些过来。 李自成要知道这事非气得喷血不可,罗汝才要这么送,张斌的弹药根本就消耗不完啊! 第八卷 第三十七章 下临潼 “驾”、“驾”、“驾”,西安城北安远门,一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响起,数千明军骑兵从城中喷涌而出。 这个时候,城中足有朝廷大军十多万,倒也不怕反贼再来攻城,所以,西安四处主城门都打开了,只是每座城门处都有上百官兵在那里设卡检查。 为防止反贼奸细混入城中,张斌做了严格的规定,不管平民百姓还是商贩走卒,甚或是明军将士,出城没有限制,但是,想进城,必须证明自己是城中居民,或者是城中驻军,不然,请你在外面呆着! 他这个规定直接造成四面主城门外都形成了不小的集市,没办法,一般商贩走卒都不是城里的居民,他们进不了城,只能在城门外摆摊。 这点张斌倒是没有禁止,只要你不进城就行,至于你在城外干什么,他不管。 安定门中涌出的正是张斌的亲卫和李定国所率的三千多骑兵,张斌和陕西巡抚郑崇俭也在其中,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城北十余里处的渭河南岸。 渭河,古称渭水,是黄河的最大支流,发源于陇西渭源县鸟鼠山,主要流经甘州天水、关中平原的宝鸡、西安、渭南等地,至潼关汇入黄河。 张斌之所以来看渭河,主要是想解决蓝田城那十余万俘虏的问题,虽然田见秀率军出发的时候带了一点粮草,蓝田城里原本也储存了一点粮草,但是,总共加起来也只够十余万俘虏吃一个月,一个月后怎么办,这个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不到一刻钟时间,数千骑便来到渭河南岸,张斌一看河中的水流,眉头顿时一皱。 这渭河的确够宽,如果水量充沛的时候福船进来估计都没多大问题,但是,这会儿,河堤已经全部露出来了,甚至,河中的沙丘都露出来了,河水还在缓缓流动,但确是黄浊不堪,他也看不出来这水到底有多深。 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赵如,派两个人下去看看河水有多深。” 赵如道了声遵命,随即一挥手,两个亲卫便从马上飞掠而下,三下两下蹦下河堤,跳入河水中。 这河水倒还有数丈宽,但是边缘的深度却只堪堪达到两人的膝盖,两人一直走到河中间,水深也只达到他们的腰部,这深度,过蜈蚣船还差不多,车轮舸肯定是过不了了。 张斌不由摇头叹息道:“算了,让他们上来吧。” 说罢,他便皱眉陷入了沉思。 十万俘虏,要从水路运走,必须得用车轮舸,因为其他诸如蜈蚣船、苍山船什么的,他手底下并没有多少,而且速度也不够快,根本就不能迅速将十万俘虏迅速运走,看样子只有在一个月之内拿下潼关,走潼关渡口了,黄河中下游这会儿还能走车轮舸,这点他早就令人查探过了。 他想了一会儿,对一旁的郑崇俭道:“大章,你速令贺将军率一万秦军前往蓝田接手看管那十余万反贼俘虏,将曹将军所率的一万福广军换到西安来。” 这命令貌似有点莫名其妙啊,那十余万俘虏为什么不赶紧遣散呢,看管起来干嘛,十余万人,那一天得浪费多少粮食啊! 郑崇俭有些不解道:“大人,属下冒昧问一句,现在关中粮食紧张,大人何不将那些俘虏遣散呢,十余万人,我们没这么多粮食养啊。大人如果没时间遣散这些俘虏,属下愿意代劳。” 他倒是有经验了,上次熊廷弼抓的那些俘虏就是他负责遣散的,一天一万一天一万,十天就遣散完了。 张斌不由苦笑着摇头道:“大章,正是因为关中粮食紧张我们才不能将这些俘虏就地遣散啊,你想想,旱情这么严重,地里几乎颗粒无收,他们回到原籍之后吃什么?没有饭吃,他们还是会反的!” 这个道理郑崇俭当然知道,问题朝廷现在养这几十万大军都困难,又哪来的粮食养这些俘虏呢,他只能无奈的叹息道:“唉,可惜现在朝廷没钱,养不起这些俘虏啊。” 张斌自信的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速速派贺将军去蓝田吧。“ 说罢,他调转马头,带头往回奔去。 由于时间紧张,他并未等罗汝才将第一批粮食和弹药送过来,便带着十万福广军直扑临潼。 临潼距离西安也就六十多里,早上卯时出发,不到巳时,大军便已抵达临潼,他并未让大军将整个临潼团团围住,也没有下令大军扎营,十万大军抵达临潼后,他便下令大军在临潼城西两里外布阵,准备攻城。 很显然,他想半天之内拿下临潼! 这临潼的守将竟然是田见秀,不得不说李自成还真是用人不疑,田见秀刚带着十万人马全军覆没,他又让人带着五万人马守临潼城,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和这股官兵交过手。 李自成这样做的确很有道理,这会儿田见秀就根据福广军的特点对城防进行了一番精心的布置。 他竟然用砖头将箭垛与箭垛之间的豁口全部填上了,只留下一些放箭的小孔,为了填箭垛之间的豁口,他不知道拆了多少大户人家的砖瓦房,不过,这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担心官兵的炮弹了,所有守城的士卒都可以站在女墙后面放箭! 而且,他还准备了很多火箭,城里所有的灯油、猪油什么的都被他给收缴一空,为了点着官兵的战车,他也是费尽了心机。 张斌看到这么一座奇怪的城池,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这家伙,城里的守将是谁,逮着了非宰了他不可,他这么搞,等于是吧虎蹲炮给废了啊! 虎蹲炮可不像两千斤的佛郎机炮那样,能将城墙上的箭垛和女墙全部削平,拳头大的炮弹用来砸人还可以,用来砸城墙几乎一点效果都没有,人家把所有豁口一堵,这炮弹基本上就砸不到人了。 还好,还有燧发枪,虎蹲炮既然无用,那就干脆不用了,省得浪费弹药。 他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城墙上的情况,随即下令,命马元利和张化龙各率五百辆战车和五千名火枪手在城墙外两百步左右排开,每辆战车十名火枪手,瞄准一个箭孔,轮流射击,不要停歇。 随后,他又命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各率五千刀盾手和五千长枪兵,推着五百辆战车,直接攻城! 一时之间啪啪的火枪声和福广军将士的喊杀声响成一片,整个临潼城西顿时如同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这个时候,田见秀同样皱着眉头,他这会儿就在西门楼上,由于张斌并未下令往城门楼上射击,所以他还可以通过箭孔观察城外的情况。 官兵这样布置,城墙上的箭孔等于是废了,看样子只能乱射了。 曹文诏和曹变蛟刚率军冲进城墙百步范围内,他便毫不犹豫的下令,所有弓箭手,向外抛射火箭,不管射不射的中,反正不能停。 城墙上顿时下起了一阵火箭雨,几乎所有战车顶棚上都插上了数枚火箭甚至是十数枚火箭,不过,曹文诏和曹变蛟都没令人停止前进,反而下令所有战车加快速度冲向城墙。 很快,便有战车靠上城墙,这个时候,城墙上竟然抛下来无数火把,那火把上明显沾了很多火油,仍下来的时候都是火星四溅,一掉到战车上更是好大一团火。 这家伙,太无耻了,不为伤人,就为烧车,张斌还真没想到这些反贼会这么搞,他用望远镜紧盯着曹变蛟的身影,内心充满了焦虑。 这时候,所有战车几乎都着火了,这一千辆战车算是废了,如果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犹豫一下,这些战车很快就会变成一个个大火把,想翻上车顶跳入城墙里面,非被烧成烤肉不可。 还好,曹变蛟并未犹豫,他貌似向旁边吼了几嗓子,随即便攀着战车旁的横杆,嗖嗖嗖几下就登上了车顶。 此时,车顶上已经插了十多更火箭,还有好几个火把,那火势貌似已经起来了,只见他蹲车顶上挥刀一扫,将所有火箭和火把全部扫下去,随即便嗖的一下跳入城墙中。 张斌对曹变蛟的安危倒不是很担心,这货可是在数万满清精锐中都能进出自如的主,这几万贼寇全部围上来估计都不能把他怎么样,问题是后面的将士能不能跟上啊,毕竟他一个人也不可能将城墙上所有的贼寇全部干光,杀一阵,杀的没力气了,他也只能跳墙回来了。 还好,福广军将士并未畏惧车顶上的火势,一个个都跟在曹变蛟后面,爬上车顶,跳入城墙。 这下应该差不多了,张斌嘘了口气,随即下令,命王尚礼和白文选各率五千刀盾手和长枪兵,推着五百辆战车,上前支援。 田见秀见此情景,不由摇头叹息一声,随即带着几个亲信将领和管队下了城门楼,打马直奔东门。 这临潼城肯定是受不住了,能烧掉官兵上千辆战车已经算是不错的战绩了,他也没必要留在这里跟官兵拼命。 他这一走,城中的贼寇顿时失去了抵抗的勇气,纷纷往东门方向退去。 张斌收到消息,立刻命李定国、刘文秀和艾能奇率三万骑兵追上去,城都破了,他们还想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是骑兵,步足的话,一个都跑不掉。 第八卷 第三十八章 雄关破 临潼城拿下了,花费的时间并不是很多,福广军的伤亡也没有多大,但是,张斌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反贼烧了他上千辆战车。 这些战车可是重要的辅助工具,急速行军、携带粮草辎重、阻挡骑兵突袭等等全靠它了,这一下就烧掉了一千辆,十万大军的行进速度都会因此受影响,要李自成最后选择到处乱窜,他追起来就费劲了。 但是,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因为他必须尽快打到潼关,这样他才能将俘虏尽快转运到东番去。 这一下又多了将近五万俘虏,拿下潼关更是刻不容缓了,好在他们基本上都带了一个月的粮草,不然自己真要抓狂了。 他已经隐隐猜到,李自成是想消耗他的战车,但是,他却没想到李自成主要是想将他的弹药消耗干净,然后组织大军反击,一举将他击败,他还以为李自成是想把他的战车消耗的差不多了,然后跑路呢。 消耗就消耗吧,反正从临潼到潼关总共也就三座城池了,最多再消耗他三千辆战车,还能给他剩下四千辆,他还能让五万大军保持高速机动,李自成手下的主力精骑最多也就五万,五万车兵对五万骑兵,自己照样能吃的他死死的。 张斌也是发狠了,烧就烧,让你烧个痛快,他在临潼修整了一天,同时又命郑崇俭派五千陕西兵来接手临潼,随后便率军直扑渭南。 渭南也如临潼一般有五万贼寇驻守,他们或许也得了田见秀的提点,将城墙上的豁口全堵上了,同时也准备了很多火箭和火把,张斌发狠一通猛攻,城池是拿下了,又一千辆战车给烧没了。 李自成就仿佛步卒不要钱一般,又丢给他五万步卒,他俘虏的步卒数量随之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余万! 这些步卒对于李自成来说,真的就如同免费的一般,反正官兵抓了去又不会杀,很快就会遣回原籍,他只要再去招募一下就行了,上次熊文灿就是这么干的。 他以为张斌也会如同熊文灿一般,过不了多久便会把这些步卒给遣散了,却不曾想,张斌压根就没有这个想法,张斌这会儿只想赶紧拿下潼关,将这些俘虏快点运到东番去。 拿下渭南之后他又修整了两天,待郑崇俭派来的五千陕西兵接收完城池和俘虏,他又率军直奔华洲城,这华洲城竟然没有贼寇驻守!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贼寇怕了,又或者是跑了? 李自成当然不是怕了,也不是跑了,主要是因为华洲城太小太破而且地处平原,实在没什么好守的,他还不如集中人马守后面的华阴。 张斌也不管李自成是怎么想的,在他看来这华洲城也没什么好守的,就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县城,有的地方城墙都塌了,也没人修补,他干脆放弃华洲直奔华阴。 这华阴又有五万步卒等着他查收,不过,查收的代价又是一千辆战车,他狂攻一阵,又损失了一千辆战车,华阴城也被他顺利拿下了。 这下,就剩下潼关了。 李自成貌似也对消耗光他的弹药失去了信心,干脆率军退回了潼关。 他是准备率十五万精锐借雄关死守,张斌却对此不屑一顾,你再雄关又怎么样,等两千斤佛郎机炮过来,再高的城墙都是假的。 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用着急了,因为他专门去华阴以北的渭河看了一下,这里的河水已经够深了,过车轮舸完全没有问题,只要修一个港口码头,就可以将俘虏快速转运到东番去了。 不过,这样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因为华阴县城离渭河足有二十多里,而潼关离华阴只有三十余里,他不可能分兵将华阴到渭河一线全部守住,李自成要是派人来偷袭渡口或者正在转运的俘虏,那可就麻烦了, 而且,这会儿李自成所有的精锐貌似都在潼关,他大概以为自己拿这座雄关没办法,有点有恃无恐,殊不知这雄关在自己眼里就是浮云,他这是在作茧自缚,潼关这时候其实已经成为一个绝地。 潼关的北面是黄河,对岸的风陵渡已经被山西军给守住了,他除非有大量战船不然的话,根本就别想过河; 潼关的南面是莽莽秦岭,他要率十五万大军跑进去,非饿死在里面不可; 潼关东面倒是有两个出口,问题灵宝和函谷关都被秦拱明所率的河南军给守住了,他想攻破,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至于东边就更不用说了,自己十万大军在这守着呢,他更不可能出得去。 也就是说,自己只要率军攻破潼关,那李自成唯有逃入秦岭一途,而且人还不能带太多,这么好的机会,实在是不容错过。 张斌干脆留下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在华阴看守五万俘虏,而他自己则率八万大军直奔潼关,他是准备把潼关西门一堵,等俞成龙率车轮舸船队将两千斤的佛郎机炮运送过来,就炮轰潼关西面城墙,将上面的箭垛和女墙扫平之后便挥军攻破潼关,直接逼的李自成逃入秦岭当中。 但是,来到潼关一看,他便改变主意了,因为潼关北面竟然有条河汇入黄河,而且那条河直接贯穿了整个潼关城,这条河看水流量完全可以过车轮舸,而且它与城墙相接处是一个巨大的弯拱,车轮舸开进去完全没有问题。 当初建造潼关的人大概认为城墙有那么高,随便丢快大石头下来,那都跟炮弹一样,不管什么船只,只要打城墙下面过,都会被砸个稀巴烂,殊不知自己手下的车轮舸有很多可是轻型铁甲舰,炮弹都砸不烂,还能被一块石头给砸烂了吗! 到时候,只要组织数百艘车轮舸把大部队从河道送进潼关关城内部,那岂不是很轻松就将潼关给攻破了,哪还用浪费弹药来轰城墙。 这潼关关城是洪武九年扩建的,那时候根本就没有铁甲舰这种炮弹都砸不烂的战船,潼关卫的官员之所以把潼河囊括进关城之内,主要是为了取水方便,潼关关城中甚至还有一千多亩土地,也就是说,不管敌人围困多久,他们都不会断水断粮! 这下好了,白白的便宜了张斌,他只要等着俞成龙将轻型铁甲舰开过来,便能轻松攻破这座雄关。 于是乎,他便将大军往潼关西门外一扎,什么攻城器械都不造,反而在离潼关不远处的渭河南岸造起码头来。 李自成这个纳闷啊,官兵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想将自己围困在潼关活活饿死吗? 这不开玩笑嘛,他在潼关可是囤积了不少粮草,十五万大军吃几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官兵能扛几个月吗,他表示严重怀疑。 至于官兵造码头的举动,他理解为官兵是想通过渭河运送粮草,他根本就没怎么在意。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直到十余天后,黄河上面出现密密麻麻的车轮舸,李自成脸色终于变了,如此多的车轮舸,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果人家不要命的往潼河里面涌,他能抵挡的住吗? 这个问题还真说不好,在城墙上丢石头是能砸到河面上的船只,问题对方船只也太多了,自己能砸烂多少,这个时候他也没有把握了,只能让人赶紧往北面城墙上搬石块,希望能尽量多砸烂一些官兵的战船。 张斌看到船队来了,自然是乐开了花,待俞成龙从临时码头上来参见,他即刻下令,让他尽快将所有车轮舸上的粮草和弹药全部卸下来,随即他又召集所有将领,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一一交待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卯时,李定国和刘文秀便率手下两万大军开始登船,而张斌则命艾能奇、冯双礼等人带着手下士卒,推着战车,在潼关西门外一里处摆开阵势,准备攻城。 李定国和刘文秀率手下两万大军足足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全部登上轻型铁甲舰,张斌随即一声令下,五百多艘轻型铁甲舰顿时如一条长龙一般,顺流而下,直扑潼河汇入黄河的入口处,随即又逆流而上,向潼关关城中涌去。 李自成自然做好了准备,船队刚来到城墙下面的大拱门处,那石块便如同雨点般的砸下来。 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石块是如同炮弹般的砸在车轮舸的顶棚上了,但是,所有车轮舸都没一点事,就那么飞快的涌入关城内! 当然,他的准备也不止这些,关城内,潼河两岸这时候已经排满了弓箭手,车轮舸刚进关城,那火箭又如雨点般的罩下来。 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又发生了,火箭射到车轮舸上的时候,竟然没一支能射进去的!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这些车轮舸外面竟然是铁壳子包裹着一层鱼鳞甲一般的铁壳! 火箭射不进车轮舸的外壳,车轮舸里面却伸出无数的枪管,随着一阵密集的“啪啪”声,两岸的弓箭手顿时成排成排的倒在地上,疯狂的惨嚎起来。 等弓箭手被收拾的差不多了,官兵突然又打开船舱门从里面飞快的窜出来,跳上河岸,疯狂的冲向西面城墙。 李自成连忙组织步卒前去堵截,但是,没有任何用处,那领头的将领简直就如同杀神一般,一杆长枪舞的连影子都看不清,所过之处,简直跟下血雨一样,鲜血乱飚,根本就没人能挡的住他,很快,这杀神便率军杀到西门城门洞里面! 李自成看着缓缓打开的西门,只能懊恼的拍了下大腿,随即便召集所有军师将领和亲信管队,一溜烟从东门逃了出去。 第八卷 第三十九章 贪腐潮 潼关就这样被拿下了,李自成以为张斌还会像熊文灿一样将俘虏的农民军士卒全部遣回原籍,所以,他走的时候根本就没声张,甚至出东门的时候他还让守城的士卒顶住! 他这样做,直接送了张斌一份大礼,十五万农民军士卒一举成擒,没一个逃跑的,这些人基本都是上次熊文灿逮住的,他们有了一次经验,貌似也不怎么怕官兵了,打不过就投降,反正最后也是被遣回原籍,就当是回家探下亲了。 张斌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西门打开以后,六万大军推着战车,一拥而入,不到一个时辰,李定国便派人来报告,潼关关城已经拿下了,城内所有贼寇都投降了! 他还以为有大部分贼寇都逃跑了呢,结果最后一清算,俘虏竟然有十五万左右,也就是说,根本就没什么人逃走。 这个结果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肆虐关中的反贼李自成部竟然这么快就被清剿的差不多了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他站在潼关南面高耸的城墙上,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个时候他派大军进山搜捕李自成,还真有可能把李自成给逮住,不过,他不能这么做,他要养寇自重,但是,崇祯那里又怎么糊弄呢,直接说,我不追了,肯定不行,必须找点借口又或者忙点其他事。 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收复关中,这会儿关中大部分城池还在反贼手里呢,他知道,那些城池里面最多也就几百老弱残兵,让郑崇俭随便派点人过去就能收复,但是,他偏偏当不知道。 很多事情,他都假装不知道! 他给崇祯的奏折是这样写的,经过将近半月的鏖战,他一路从蓝田打到西安,又从西安打到潼关,共收复城池六座,俘虏贼寇四十余万,现陕西与河南的通道业已打通,但贼酋李自成仍不见踪迹,他将指挥大军边收复关中各州府,边搜寻贼酋李自成。 他准备先磨两个月,到时候再给崇祯上奏,找不到贼酋李自成,人家硬要躲起来,总不能怪他吧! 当然,这两个月他也不是无事可干,四十余万俘虏就够他忙活的了。 他准备先用车轮舸将俘虏转运到松江府海外的基地,然后再命人用镇远巡洋舰将这些俘虏转运到东番。 松江府海外基地到东番那段暂且不论,从潼关到松江府海外基地就足有三千余里,去的时候是顺流而下,只需三四天左右,回来的时候却是逆流而上,需要六七天时间,也就是说一趟来回需要十余天,而八百多艘车轮舸光塞人一趟也只能运送十余万人,最少要四趟才能运完,光这一项他就要忙活四十余天。 崇祯当然不知道张斌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从奏折描述的情况来看,关中的贼寇貌似还有很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安到潼关一线所有城池都已经收复, 至于那四十万俘虏崇祯倒一点都不怀疑,这些俘虏虽然不用一一让人来查验,但名单却是要交上去的,把名字和籍贯跟黄册一对就清楚了,只要被俘虏了,原籍肯定找不到这个人了,如果上报的名字和籍贯黄册上压根就没有,又或者对应的人还在原籍没参与造反,那肯定是虚报的,所以,这个根本就做不得假。 张斌写完奏折,干脆坐镇潼关指挥关中各地的收复和俘虏的转运,至于西安城,他是懒得去了,因为那里有秦王府一系的人,他实在是懒得跟这些猪头猪脑的皇亲国戚打交道。 要说这会儿最要紧的事反而不是收复关中各州府,而是转运俘虏,四十余万俘虏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会儿朝廷大军总共也就四五十万,要是聚集到一起,那真是吓死个人,如果不尽快处理,很可能会出问题,李自成要跑到哪个俘虏聚集地来个策反什么的,那就要出大事了。 这个必须赶紧处理,他先是命俞成龙将潼关的十五万俘虏运走十万,随即又传令曹变蛟率手下一万大军赶往渭南坐镇,同时又命李定国率手下一万人马将华阴的五万俘虏转移到潼关,命贺人龙将蓝田的十余万俘虏转移到华阴,命临潼的五千守军将五万俘虏转移到渭南。 这样,剩余的三十万俘虏就集结到了渭南、华阴和潼关三地,渭南和华阴有曹文诏和曹变蛟叔侄坐镇,他完全可以放心,至于潼关,有自己坐镇,那更没有问题。 还好,李自成人是跑了,却在潼关留下了几十万石粮食,自己手下十万大军和这几十万俘虏吃两个月是不成问题的,倒也省了他到处调集粮草。 各地俘虏转运完毕之后,他便开始安排收复关中各州府了。 他首先命秦拱明率三万河南兵前来潼关集结,这潼关关城,他准备交给秦拱明来镇守,他终究是要率十万福广军离开这里的,这么一个重要的关口没人镇守肯定不行。 紧接着,他又命王尚礼率手下一万人马去收复延安府,命白文选率手下一万人马去收复平凉府,命冯双礼率手下一万人马去收复凤翔府,命马元利率手下一万人马去收复巩昌府,命张化龙率手下一万人马去收复临洮府,又命贺人龙率一万秦军回去镇守西安。 至于三万陕西兵,则准备去个州府接收城池,福广军拿下一个,他们去接收一个就行了,每座城池暂时安排五百人驻守就行了。 他这是调集人马、转运俘虏、收复城池忙的不亦乐乎,崇祯和薛国观这对昏君奸臣这段时间也忙的不亦乐乎,因为他收复了这么多地方,都要任免地方官员啊。 贼寇可不会跟地方官员讲客气,他们占领的地方,除了真正的清官,其他官员落他们手里都是个死! 这年头真正的清官又有多少呢,所以,贼寇所过之处,地方官员几乎被杀了个精光,这些地方收复之后肯定是要安排人去管辖的,而这些,正是吏部尚书兼内阁次辅薛国观负责的。 崇祯这会儿正和薛国观打的火热呢,只要是薛国观提名的,他想也不想,全部恩准! 殊不知,这个时候薛国观就开始玩崇祯了,他开始暗地里拉拢其他阉党余孽,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甚至暗地里开始买官卖官! 他卖的这个官可不是纳捐得的那种虚职,而是真正的地方官员,从河南洛阳府到湖广的襄阳府、承天府、武昌府,再到整个关中各州府,从左右布政使、提刑按察使到知府、知州、知县,只要你肯出钱,都能买的到,如果没人出钱,他就安排自己的党羽或者其他阉党余孽去接手! 这一下,阉党余孽和贪官污吏的春天又来了,温体仁被砍那会儿他们都以为自己的末日到了,崇祯大量启用张斌手下的能臣干吏,朝廷各衙门的浙党和齐党几乎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眼看着这把火就要烧到他们身上来了,杨嗣昌突然上位了,这位杨阁部可是奉旨结党,只要你肯听他的话,他不管你是阉党余孽也好,贪官污吏也好,保管你没事,朝中的阉党余孽和贪官污吏终于获得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但是,没过多久,杨阁部竟然挂了,一时之间,朝中的阉党余孽和贪官污吏又开始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了。 还好,皇上“英明神武”,突然启用了薛国观这个正宗的阉党余孽,薛国观揣摩圣意,一通阿臾奉承,博取了皇上的信任,这会儿,终于获得了大肆任免官员的权力。 虽说他这次获得的只是地方官员的任免权力,但是,也相当不错啊,朝中的阉党余孽和贪官污吏自己不想去地方的,可以安排自己的党羽又或者亲朋好友去啊,三年清知县都能捞得十万雪花银,这次可是连布政使和知府这样的地方高官都有的买,那还不赶紧的向薛国观薛次辅靠拢啊! 这薛国观也是饥不择食,来者不拒,只要加入他的门下,又或者向他靠拢给他塞银子的,就能升官发财,两京十三省,除了京城和金陵,其他地方,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左右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知府、知州、知县,你想当什么官就给你安排什么官! 话说不是只有河南洛阳府、湖广襄阳府、陕西汉中各州府等地方的官员出了缺吗,怎么又变成想去哪儿去哪儿了呢? 这个简单啊,比如,你想去山西大同府任知府,但是,山西太原府有知府了,怎么办呢,简单,把太原府知府调到洛阳府又或者武昌府去任知府不就行了,这位子不就给你空出来了。 要某些官员实在没得地方调了,还可以找点事把人家给撸了,让你上啊,这年头,又有几个人屁股是干净的,真要找他事,还怕找不出来啊! 这下陕西、河南、湖广各省凡是反贼活动猖獗又或者攻占过的地方,几乎全部换上了阉党余孽和贪官污吏,这些地方简直成了贪官污吏的聚集地。 他们为了升官可是付出了代价的,到了地方上还不使劲捞啊,捞个够本还不行,还要让自己过上奢华的生活,还要把继续升官的钱也捞出来,还要把养老的钱,子孙后代用的钱全捞出来! 温体仁死后被掐断的贪腐利益链就这样被薛国观给接上了,大明朝堂再次陷入贪腐狂潮之中! 第八卷 第四十章 金州告急 张斌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眼前奔流不息的黄河,眼中时不时闪现出睿智的光芒,这段时间,他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当需要深思的时候,他便会下意识的来城墙上,边欣赏风景,边思考问题。 这潼关南有秦岭,北有黄河,东有禁谷,西有渭河,有山有水,再加上关城屹立于群山之上,城墙高耸,站的高,看的远,风景更显壮阔异常,不知不觉间便能让人心胸开阔,才思如泉涌。 现在,关中所有的城池都已经收复,朝廷正在派遣官员前去管辖,整个关中的形势日趋稳定。 四十余万农民军俘虏也早已经送走了,这次关中剿贼等于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怎么办呢? 他还没有写奏折上奏崇祯,因为李自成的问题着实不好含糊过去,说找不到李自成,干脆去南直隶收拾革左五营吗,这样总给人感觉好像自己刻意在放过李自成一样,以崇祯多疑的性子,肯定会起疑心。 你都俘虏了四十多万反贼,收复了整个关中,这会儿竟然说没找到李自成,不知道他在哪里,这话,怎么都给人感觉有点假。 这事到底怎么说比较合理呢,正当张斌皱眉沉思的时候,一个背插令旗的驿卒突然从洛阳方向打马直奔潼关关城而来。 他背上插的正是八百里加急令旗,所以城门守卫并没有拦着他,反而早早就搬开一切障碍,好让他纵马进入关城中。 那驿卒离城门还有百步开外便朗声大喊道:“八百里加急,内阁兵部联合行文,五省总督张斌张大人何在。” 城门口的小旗连忙指着北面城墙道:“大人在那边城墙上。” 那驿卒马不停蹄,直接冲入城中,随即往北一拐,狂奔至北面城墙下,然后便飞身下面,一路狂奔,跑上城墙。 这么大的动静,张斌自然早就知道了,他好奇的看着狂奔上来的驿卒,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驿卒也不是第一次来送公文,自然认得张斌,他直接跑到张斌跟前,举着个信封单膝跪地,朗声道:“大人,八百里加急,内阁兵部联合行文。” 张斌接过信封,飞快的撕开封口,展开里面的公文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公文上就一句话,建奴十余万大军围攻金州城,令五省总督张斌速速率军增援。 这公文后面还有内阁和兵部的大印,还有内阁首辅徐光启和兵部尚书陈新甲的签名,这些张斌都认识,这事,肯定假不了。 这个皇太极,每次大明朝廷围剿反贼的时候他不整点事出来好像就不舒服,皮痒了欠揍是吧,正好没借口脱身呢,这个借口来的正是时候。 他想了想,干脆命人招来秦拱明匆匆交待了一下,随即便率大军出发了。 这次,他准备再阴一把建奴,所以,他并没有让所有福广军挤上车轮舸,如果一把冲过去十万人马,建奴估计就要吓跑了。 他只是命曹文诏和曹变蛟带着手下两万人马,并带上粮草辎重,带上战车,带上虎蹲炮,带上所有武器装备,乘坐车轮舸速速赶往金州支援。 而他,则率领剩下的八万大军走陆路,直奔洛阳,因为东盛堂已经把铁路线修到洛阳附近了,他可以从那里乘火车赶到保定府,然后再走陆路赶往大沽港,这样的话,八万大军只要五六天时间就可以赶到大沽港,而那个时候车轮舸也正好从金州折返大沽港前来接他们。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率十万大军过去,因为他在辽东留有很多后手,像金州、复州、盖州、海州等这些可能遭受到建奴攻击的城池,他不但给每座城池装备了二十门千斤佛郎机炮,还给毛文龙和孙传庭留下了很多手雷。 这会儿的手雷虽然没有后世的手雷那么大的杀伤力,但却是守城的利器,因为敌军要攻破城池无外乎爬城墙、砸城门、挖城墙、挖地道等几种办法,有了手雷,这几种办法都得吃瘪。 比如,敌人如果爬城墙,爬到一半突然给他丢下去一堆手雷,虽然炸不死什么人,却能令爬城墙的士卒疼的受不了,这个时候,他们哪里还有力气爬上城墙,不掉下去摔死就算不错了。 又比如砸城门,砸城门总得带着装城门的车子到城门楼下来使劲撞,他们可能会组盾阵又或者干脆将撞城门的车子上装上顶棚,让城墙上的弓箭手和火枪手都无法射击到他们。 但是,手雷丢下去就不一样了,因为手雷根本就不用丢人脸上或者砸人身上,丢到敌人身边也是一样的效果,只要把手雷多丢点,什么盾阵、顶棚都是假的,那些推着东西撞城门的士卒绝对会被炸的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像什么挖城墙、挖地道什么的,手雷丢下去,照样能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 总之,有火炮加手雷这两种守城利器在,就算十余万大军围攻,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攻下金州城,除非他们能把城里面的炮弹和手雷全部耗光,他可是给毛文龙留下了五万颗手雷,如果省着点用,丢准一点,把十万大军全部炸伤都有可能! 还有一点,如果崇祯能擢孙传庭为蓟辽督师,他甚至都不用赶去辽东,有孙传庭指挥调度,又有城池为依托,十余万建奴大军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可惜,崇祯对自己过于猜忌,就因为孙传庭是自己的党羽,他就是不按惯例设置蓟辽督师,使得这会儿在辽东驻守的秦军、辽东军和东江军没有统一的指挥,只能各自作战,不然,辽东的事情哪用得着他操心,以孙传庭的本事,不说指挥十多万大军就能收复辽东,守住辽东现有的地盘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这次也是凑巧,他正好需要一个借口脱身,从容离开关中,皇太极跑去进攻金州正好送给他这个借口,他既能借此从容脱身,又能给皇太极一个深刻的教训,正可谓一举两得。 他之所以让曹文诏和曹变蛟先行赶到金州,是为了让他们去帮毛文龙守住金州城,而他所率的这八万大军根本就不会在金州城附近登陆,他准备率八万大军在复州城附近登陆,然后从复州城南下一举掐断十余万建奴大军的归路,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第八卷 第四十一章 建奴惜命 皇太极每次都在大明朝廷围剿反贼的时候出兵纯粹就是为了“拯救”反贼吗? 当然不是,他其实是在偷鸡,崇祯二年那次偷袭大明京城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要论真正的实力,后金还不是大明的对手,大明能在很短时间内就聚集起四十余万大军,而他,就算穷兵黩武,将满八旗、蒙八旗和汉八旗的青壮全部聚集起来,充其量也就能堪堪凑出三十万大军。 也就是说,大明如果集中全力对付他,他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而当大明朝廷去围剿反贼的时候,肯定不能集中全力对付他,这个时候他就能占据一定的优势。 所以,每当大明朝廷围剿反贼的时候他都会出兵,一为拯救反贼,同时也是想趁大明无暇全力对付他,捞点便宜。 这次,他派十余万大军围攻金州其实主要目标并不是拿下金州,他还是想趁机冲进京畿地区劫掠一番,问题这次小皇帝貌似开窍了,就算是围剿反贼的时候,蓟州镇、大同镇和宣府镇都留下了精兵驻守,让他有点无从下手。 戚家军、天雄军、川军白杆兵那可都不是好惹的角色,他一个都不想碰,所以,他命岳托和豪格率六万满八旗步卒和五万汉八旗步卒去围攻金州,而他自己则率六万满八旗精锐骑兵来到了察哈尔草原,蒙元八旗的骑兵和步卒这时候也全部聚集到了察哈尔草原,只要小皇帝将戚家军、天雄军又或是川军白杆兵调去金州支援,他便会率满蒙铁骑冲进关内大肆劫掠。 他这声东击西之计玩的确不错,可以说是偷鸡偷出了新的高度。 可惜,徐光启得了张斌的嘱托,在他率军围剿反贼的时候千万不能把蓟州镇、大同镇和宣府镇驻军调走,以免建奴趁机入寇。 崇祯是被皇太极吓坏了,急吼吼的就要调戚家军、天雄军和川军白杆兵去金州支援,但徐光启却是极力劝阻,并建议调张斌所率的福广军前去支援。 崇祯权衡再三还是接受了徐光启的建议,金州丢了还能再打回来,建奴冲进京畿地区之后劫掠走粮草、财物和老百姓他可追不回来。 不过,他貌似有点做贼心虚,不好意思面对张斌了,所以他干脆让内阁和兵部联合发出调令,命张斌率军去支援金州。 这会儿的金州城,气氛有点诡异,十余万后金大军并没有将整个金州城团团围住,他们只是在城东十余里外扎下大营,而且一天到晚都只是对着东面城墙猛攻,其他三面却从来没有光顾过。 他们貌似是想逼的城里的明军弃城逃跑,而不是想将一万东江军围歼于此。 毛文龙会跑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后金联军看似进攻凶猛,每天却只是让汉八旗的五万步卒拼命进攻,六万满八旗的步卒却整整齐齐的排在六里外,过都不过来,他们貌似只是来督战的,压根就不是来攻城的。 这五万汉八旗步卒毛文龙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要不是为了节省弹药,节约轰天雷,防备后面的满八旗步卒搞突袭,他早把这五万汉八旗步卒给打残了。 夕阳西下,一天的进攻又结束了,城外的汉八旗大军正潮水般的退去,只留下一地尸体和无数被烧的直冒黑烟的攻城器械。 城墙上,东江军将士正在有条不紊的清理尸体,救治伤员,敌人的尸体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抬起来丢下城墙,同袍的尸体他们则会小心翼翼的抬起来,摆到指定位置,整整齐齐的排在一起。 东门城门楼上,毛文龙举着望远镜冷冷的注视着退去的敌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他身后,数员东江军将领整齐的站成一排,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同样一言不发,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些伤,但是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沮丧和绝望之色,相反,他们一个个都面带坚毅,充满了斗志。 看着汉八旗的步卒退到火炮的攻击范围之内,毛承祚终于忍不住拱手道:“父亲,为什么不开炮啊,轰它五轮最少也能轰死他们上百人吧?” 毛文龙闻言,不由放下望远镜撇嘴道:“这些叛徒还不值得我们浪费炮弹。“ 毛承祚恍然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毛文龙紧接着又对游击刘光祚道:“老刘,今天伤亡几何?” 刘光祚有些担忧道:“阵亡的弟兄倒不是很多,才几十个而已,但是受伤的却有上千人,他们再这样进攻几天,我们怕是得人人带伤上阵了,朝廷为什么还不派人前来支援呢,要建奴不顾一切猛攻,我们怕是扛不了几天啊。” 毛文龙闻言,严肃的道:“老刘,这种丧气话不要乱说知道吗,会动摇军心,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可要军法从事。” 刘光祚闻言,不由煽了自己一个耳巴子,随即懊恼道:“将军恕罪,我这嘴巴子有时候就是爱胡喷,下次我一定注意。” 毛文龙点了点头,随即耐心的解释道:“你放心,建奴有时候还是很惜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拿人命来填,每次大战,他们都是驱使蒙八旗和汉八旗来跟我们拼命,他们自己拼命的时候很少。这次他们要真想拿下金州早就该拼命围攻了,他们老拿汉八旗步卒跟我们耗,就证明他们并不是想拿下金州,而是有其他目的。朝廷之所以迟迟不派援军自然有朝廷的考量,我们只要尽职尽责,守好金州就对了。“ 他们正在这讨论援军呢,一个传令兵突然自南边城墙狂奔而来,看他那兴奋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好事。 他跑到毛文龙跟前,单膝跪地,激动的道:“启禀将军,朝廷的援军来了,南边的港口来了很多车轮舸,他们就快靠上码头了。” 毛文龙闻言,不由惊喜道:“噢,很多车轮舸?有多少?” 那传令兵估摸道:“那车轮舸排成的长龙一眼都看不到头,小的估摸着最少应该有数百艘吧。” 数百艘车轮舸,那至少是上万人啊,肯定是张斌派来的援军,毛文龙闻言,不由一拍巴掌兴奋道:“肯定是双全派来的援军,老刘,你在这里看着,承祚,走,跟我去迎一迎。” 第八卷 第四十二章 给他们一点教训 金州城的渔港离南门并不远,出了南门往东南方向走大约里许路也就到了,平时渔民们打完渔之后都会拿到南门与渔港之间贩卖,再加上附近前来卖菜的老百姓,这里逐渐形成了一个菜市,整个菜市能从渔港一直延伸到南门,金州城里的住户基本都在这里买菜。 这几天建奴来犯,城门都关了,菜市自然也没了,整个南门外就是一片荒芜的空地,渔港中更是一艘渔船皆无,金州的渔民都跑到复州甚至盖州躲避兵灾去了。 此时,南门外的港口突然又热闹起来,数不清的船只如一条长龙般汇入渔港,整个渔港很快就被挤满了,当然,这并不是金州的渔民回来了,而是曹文诏和曹变蛟率手下两万福广军将士前来支援毛文龙了。 说实话,曹文诏一开始还有点头疼,因为他出发的时候张斌交待过,让他尽量隐藏实力,在完成合围之前最好不要使用燧发枪更不要使用虎蹲炮,以免把建奴吓走了。 建奴有可能被吓走吗? 还真有可能,因为上次建奴入寇大同镇的时候就被回援的张斌给吓走了,这次情况跟上次还不一样,上次他们占领了很多城池都被吓走了,而这次,他们还没占领金州城,如果看到曹文诏所率的两万人马带着数千把燧发枪和两百门虎蹲炮来支援,他们能不绝望吗,他们能不跑路吗! 曹文诏头疼的倒不是进城之后怎么隐藏实力,而是进城之前,他以为建奴会将金州城团团围住,那么距离金州城不远的渔港岂不正好处于战场中间,如果建奴发现自己来援,堵住渔港怎么办,不用燧发枪和虎蹲炮怎么冲上去。 结果,来到港口外一看,他简直目瞪口呆,金州城南边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更别说建奴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建奴撤军了吗? 建奴当然没有撤军,他刚带着曹变蛟和几个亲卫登上码头,不远处的城墙上便有两个人顺着绳索从城墙上飞掠而下,直接往这边飞奔而来。 这熟悉的身影搁老远曹文诏就能认出来,来人正是毛文龙父子,他们都跟随张斌多年,又一起在辽东奋战过,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曹文诏见毛文龙父子飞奔而来,连忙带着曹变蛟一众亲卫迎了上去。 四人相见自是兴奋不已,曹文诏和毛文龙还好点,两人毕竟是主将,不能在手下将士面前失了体统,所以,他们只是相互拱手问候了一番。 曹变蛟和毛承祚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是年轻人,初出茅庐不久,可没这么多忌讳,两人直接张开双臂来了个熊抱。 这一抱,却抱出事了,曹变蛟刚在毛承祚背上拍了一下,毛承祚便发出“哎呦”一声惨叫,明显是痛极了。 曹变蛟吓了一大跳,他惊奇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毛承祚的后背,自己没用多大劲啊,毛承祚这后背也没见什么伤口啊,难道他受了内伤? 他连忙小心的推开毛承祚,随即关切道:“承祚,你这是怎么了,那里受伤了?” 毛承祚尴尬的举起左手,龇牙咧嘴道:“忘了手上有伤了,一巴掌拍你盔甲上,可把我给痛死了。” 原来是手受伤了,曹变蛟好奇道:“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把手给弄伤了?” 毛承祚讪笑道:“嘿嘿,昨天建奴攻城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放我冷箭呢,我刚把一阵箭雨拨开,一支利箭突然直奔我面门而来,我连忙用左手去接,结果没接好,手掌被射了个对穿。” 曹变蛟不由摇头教导道:“你啊,就是粗枝大叶,战场上放冷箭的多了,特别是领兵作战的时候要注意,人家很有可能专门盯着我们这些在前面指挥的放冷箭。” 毛承祚无所谓的道:“没事,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过段时间就好了。” 毛文龙见着两个家伙一惊一乍的,不由摇头笑了笑,随即便低声问道:“文诏,你这次带来多少人马,双全呢,他会不会过来?” 这个事关机密,可不能闹得人尽皆知,曹文诏看了看四周,不答反问道:“建奴呢,怎么不见踪影?” 毛文龙闻言,淡淡的道:“他们在城东十里外扎营,每天也就逼着些汉八旗的叛徒攻下城,这会儿早退了,你自然看不到他们,你看那边,不还在冒烟吗?” 曹文诏抬头往城东一看,果然,那边隐隐还能看到一些青烟,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老百姓做饭的炊烟呢,所以没怎么在意,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青烟是排成一排的,他颇有些尴尬道:“原来是这样,那我让手下登陆,他们不会闻讯赶来吧?” 毛文龙不由轻蔑道:“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来,十多里地呢,跑过来最少得半个时辰,他们可全是步卒并没有什么骑兵,再说了,这帮家伙好像只是在虚张声势,并未打算跟我们拼命,他们肯定不会来的。” 曹文诏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对一旁的曹变蛟道:“变蛟,你带着他们去指挥士卒登岸,先把战车卸下来,挡住东边方向,小心防备着,不要让他们看到了虎蹲炮,燧发枪全放战车上,先不要拿出来。” 曹变蛟道了声遵命,随即便拉着毛承祚带着一众亲卫往码头方向走去,而曹文诏则拉着毛文龙往城门方向走去。 两人走了一阵,待远离了正在登岸的士卒,曹文诏这才停下来低声道:“这次,双全要让建奴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老趁我们围剿反贼前来偷鸡,这次,双全要给他们一点教训。” “噢。”,毛文龙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双全准备怎么教训他们?” 曹文诏得意的道:“我们这两万人只是先头部队,主要是来帮你守住金州城,双全将率八万大军率军在复州城附近羊倌堡渔港登岸,然后偷偷的从北边围上来,将这十余万建奴堵在金州城附近,给他们来个围而歼之。” 毛文龙闻言,一拍巴掌兴奋的道:“好啊,我们应该怎么配合?” 曹文诏细细的解释道:“你派人命复州城的守军将羊倌堡渔港附近仔细清理一遍,将建奴的斥候清理干净,然后。” 第八卷 第四十三章 规划 张斌这会儿还在开往保定府的火车上,他计算的时间貌似出现了一点偏差,东盛堂是将铁路线铺到洛阳附近了,但是,还没有在洛阳附近修建车站,火车也没法开过来,因为没车站开过来就调不了头了,他只能率军赶往洛阳北部的孟津上车,因此耽误了一天时间。 他还算错了一点,那就是火车数量,这会儿东盛堂在京城南郊修建的工厂才刚刚投入生产几个月,也就能铸些轨道,造些外壳,组装一下火车,很多核心部件像蒸汽活塞、锅炉、车轮什么的都还造不出来,必须从东番那边运过来,所以生产效率并不高,几个月了,也就组装出了十辆火车。 十辆火车,每辆十节车厢,充其量也就能运送五万人马,他干脆将八万人马一分为二,他带四万人马先行,李定国率剩余的四万人马在孟津等着,反正孟津到保定也就一千多里地,火车两天就能跑个来回,倒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前面保定府城已然在望,张斌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神是看着车窗外面,但是,却没有一点焦距,他还在考虑铁路线铺设的问题,因为他给自己留下的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两个大贼寇用以拥兵自重,就必须考虑以后怎么围剿,光靠两条腿,甚至是战马和战车肯定不行,因为西北五省疆域太辽阔了,如果李自成和张献忠像历史上那样到处乱窜,人腿和马腿都跑不过来,只有依靠铁路,快速转运。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静静的思索着,整个车队并未在保定府城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北开去,因为保定府城并没有通往大沽港的官道,只有保定府北部的定兴才有,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定兴县城终于到了,火车也慢慢停了下来,张斌收拾了一下心情,带着一众亲卫率先下了火车。 这一踏上站台,他顿时骇了一跳,因为车战四周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那家伙,怕不有上万人,喝彩的,惊叫的,评头论足的,比比皆是,整个场面嘈杂无比。 面对这种场景他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火车这东西对于这个时候的老百姓来说简直太稀罕了,起码得过个几年时间,这老百姓的新鲜劲才能过去。 这个时候,一众工部官员疾步走上前来,拱手齐声道:“参见阁部大人。” 阁部,这称呼听着怎么这么膈应呢,杨嗣昌也被人称为阁部,他可不是杨嗣昌。 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些人,因为阁部是对内阁大学士的尊称,也是一种简称,他们总部能直接称某某大学士吧,那样的话,听起来更膈应。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免礼,随即便走上前去,拍着领头那官员的肩膀,微笑道:“初阳,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最近忙不忙?” 领头的正是新任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孙元化,张斌特意把他从东番调过来主持铁路铺设和火车制造的,至于高雄那摊子事,则全部交给宋应星负责了。 孙元化只是个举人而已,按道理是不大可能晋升正五品工部郎中的,好多进士都在正七品的知县混着呢,要按功名排队,他排几辈子都排不上号。 但是,他当初在辽东的时候就被孙承宗破格提拔为兵部职方司主事,而且还有战功在身,再加上张斌落力操作,他就这么以举人的功名神奇的成为正五品的朝廷大员。 这个时候,孙元化对张斌的感激那是无以复加的,他激动的道:“不忙,不忙,好着呢,倒是大人您,为国操劳,转战四方,令反贼和建奴闻风而丧胆。” 其实,他忙的要死,王徵毕竟是工部侍郎,不可能老是离开京城到处跑,这铁路铺设和车站建造的事全是他一个人在负责,几千里长的铁路,数十个车站,他能不忙吗。 张斌见他都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了,不由拍着他的肩膀苦笑道:“好了,好了,初阳,时间有限,我们就不说这些虚的了,你估摸着什么时候能把铁路修到潼关附近啊,黄河天堑又怎么跨越呢,潼关到西安这段你又准备怎么办呢?“ 孙元化尴尬的笑了笑,随即皱眉道:“我估摸着按这进度明年正月应该能把铁路修到潼关对面的风陵渡,黄河天堑这个还真不好跨越,我的想法是先在两岸修筑大型港口,多安排些渡船,这样的话,过河最多也就耽搁个把时辰时间,对整体速度影响应该不是很大,至于潼关到西安这段,我还没去实地勘察过,还不大好说。” 这时候冯双礼等将领已经指挥手下将士搬运着武器装备和粮草辎重往车站外集结了,张斌点了点头,将孙元化拉到站台的角落里,随即指导道:“修建港口,安排渡轮这只是临时之举,你还是应该好好想想,怎么修筑大桥,跨越黄河天堑,至于潼关到西安这段我倒是仔细看过了,如果安排渡轮的话,那就先不要经过潼关了,直接将西边的港口修建在渭河与黄河交汇处更节约时间,因为潼关地处秦岭北麓,地形复杂,要在那里修筑铁路难度很大,而渭河与黄河交汇已经临近关中平原了,穿过十余里的山区就是一坦平洋。“ 孙元化闻言,连连点头道:“嗯嗯,渭河那边我过去看看,这黄河大桥我也在考虑,只是跨度太大,石拱桥恐怕不牢靠啊。”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修石拱桥跨越黄河,孙元化还真敢想啊,他连连摇头道:“初阳,你想错了,我说的大桥是铁桥,那么大的跨度,石拱桥怎么扛的住,必须修筑铁桥,钢铁大桥。” 孙元化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他若有所思道:“这个倒还真有可能,就是这造价,恐怕会高的吓人啊。” 张斌无所谓的道:“造价不用管,五十万两够不够,不够就一百万两,你尽管开口就行了,东盛堂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还有,你不能光着眼于这一条铁路,要有整体的规划,开封府到襄阳府那一段,京城到大同府那一段,甚至是大同府到绥德州那一段你都要考虑一下,年后最好能开工。你辛苦一下,三方同时开工,争取三年之内用铁路把西北五省串起来。“ 孙元化闻言,颇有些为难的道:”这三方同时开工倒是问题不大,不过这修桥的事情,三年之内怕是很难完成啊。“ 张斌考虑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嗯,修桥可以以后再说,先用渡船吧,对了,还有京城到大沽港的铁路也要修建。” 两人就这么站在站台上商议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四万福广军集结完毕,张斌才挥手道别孙元化,率军直奔大沽港。 第八卷 第四十四章 围歼建奴 复州卫,羊倌堡渔港,东江军副将陈继盛笔直的挺立在码头上,他脸色看上去虽然很平静,那虎目中却阴阴流露出激动之色。 他身后曹变蛟、毛承祚、侯拱极等年轻将领同样站的笔挺,但是那激动之色却跃然脸上,内阁次辅、五省总督、太子太师张斌张大人就要率军抵达了,这次,他们的目标是围歼金州城外的十余万建奴! 大明与建奴开战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恐怕总共加起来都没有干掉十余万建奴,而这次,他们一把就要围歼十余万建奴,能参与如此惊天大捷,他们怎么能不激动不已。 众人在码头上等候了大约半个时辰,夕阳都快西沉了,海面上终于出现一串密密麻麻的黑点,不用问,这肯定是福建水师的车轮舸,因为放眼整个大明周边海域,能有如此多战船的唯有福建水师。 船队由远及近迅速进入渔港,很快,打头的那艘轻型铁甲舰便靠上码头,几个精壮的士卒飞快的从铁甲舰上跳下来,熟练的将缆绳绑在码头的木桩上,又配合着船上的人将扶梯搭好,紧接着,船上便走下来一串身着盔甲的将领。 打头那位,身着亮银护心甲,头戴三叉紫金冠,火红的披风在海风中激舞飘扬,端地英姿勃发。 这位自然就是张斌,他刚往码头上一站,陈继盛等将领便迎上去,拱手齐声道:“参见阁部大人。” 他点了点头,随即微笑道:“诸位免礼,陈将军,附近的建奴斥候清理干净了吧?” 陈继盛连忙再次拱手道:“回大人,末将已将方圆十余里之内都仔细梳理了一遍,所有建奴斥候都已清理干净。”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问毛承祚道:“承祚,金州城情况怎么样,进攻金州城的建奴大军具体什么情况,你们打探清楚了吗?” 毛承祚紧跟着拱手道:“回大人,金州城安然无恙,此次前来进攻金州城的乃是奴酋皇太极长子豪格和贝勒岳托所率的六万满八旗步卒和五万汉八旗判卒。” 原来是那帮垃圾,看样子建奴是想玩声东击西之计啊,张斌想了想,随即又问侯拱极道:“侯将军,辽阳和沈阳那边的情况如何?” 侯拱极连忙拱手道:“回大人,辽阳和沈阳表面上好像一切正常,六万建奴重甲步卒并未有任何异动,但六万建奴精骑却不见了踪迹,估计他们不是去了蒙元草原就是在河套某处伺机而动。” 张斌闻言,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大致明白了皇太极的意图,果然是想偷鸡,很好,这次让你蚀一大把米! 他又跟陈继盛了解了一下附近的情况,随即便令手下四万大军在港口附近的一处山谷驻扎下来。 第二天一早,卯时,金州城外的建奴大军便如同上早朝一般,准时在大营外摆出整齐的阵型,准备继续“猛攻”金州城。 这天豪格和岳托的脸色貌似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岳托,那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他看着准备攻城器械的汉八旗步卒,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大阿哥,这两天我们派往复州方向的斥候都没有回转,这明军怕是有什么动作啊,要不我们今天别攻城了,先多派点斥候去复州方向查探一番再做打算?” 豪格却是自傲的道:“怕什么,明军在辽河东岸总共才六万人马,这金州城中就有一万,他们难道敢放弃海州全力来进攻我们?复州方向充其量也就能凑出三四万人马,我们这可有上十万人马,绝对扛的住。” 岳托仍旧不放心,他忍不住再次提醒道:“别忘了,他们前两天来了两万援军,而且关宁铁骑还有三万多,这一加起来可就有上十万了。” 豪格毫不在意道:“父汗可是交待了,要不停猛攻金州城,引得明军来援,现在明军才来了两万普通步卒,还远远不够,所以,这进攻不能停。他们要真集合那么多人马扑过来,我们就撤呗,有这些尼堪断后,不会有事的。” 岳托闻言,不由摇了摇头,他总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豪格却一点都不在意,虽说他才是主将,但人家大阿哥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不好过分违拗,他只能派出更多的斥候散布到西北方向,以免被明军主力偷袭。 这天攻城战仍然平淡无奇,金州城里虽然多了两万援军,战力却好像没增加多少,他们还是火炮加手雷的老套路,五门火炮是能给攻城的汉八旗步卒造成一定的伤亡,但伤亡也有限,五门火炮五轮下来能轰死两百人就算不错了,攻城的时候,大多也是受伤居多,阵亡的并不是很多,一天阵亡还不到五百人,他们还扛的住。 曹文诏所率的两万福广军自然不可能如此不济,他只是在藏拙而已,燧发枪和虎蹲炮他根本就没让人带上东边的城墙,每天他都只是派几千刀盾手和长枪兵上来应应景,甚至狼筅和镋钯他都命人藏起来了,因为他怕城外的建奴以为他们是戚家军。 战场上喊杀声渐熄,东门城门楼上,毛文龙依然举着望远镜冷冷的注视着潮水般退去的敌人,不过,他这次并未一言不发,反而好奇的问一旁的曹文诏道:“文诏,昨天双全不是都率军赶到复州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没动静呢?” 曹文诏假装严肃道:“这是机密,无可奉告。” 毛文龙闻言,放下望远镜,一拳擂曹文诏的肩膀上,没好气的道:“跟我还玩什么机密,小心我揍你啊。” 曹文诏忍不住大笑道:“哈哈哈哈,揍我,你打不过我的,我揍你还差不多。” 毛文龙翻白眼道:“行行行,我打不过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别吊胃口了。” 曹文诏这才得意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因为火车不够多,所以双全将八万大军分成了两拨,剩下的四万大军要明天下午才能赶到复州。” 毛文龙恍然点了点头,随即又追问道:“那接下来怎么搞?” 曹文诏依旧得意道:“双全让我告诉你,你带着手下好好守住金州城就行了,后天下午,他会率军从大黑山西边冲过来,到时候我会率军从南门出击,你在这里看着就行了。” 毛文龙闻言,郁闷的看了看城墙上的手下,摇头叹息一声,连问下去的兴趣都没了。 没办法,他这会儿手下总共才不到一万人马,而且负伤的占了**成,守城还差不多,冲出去,根本就没多少战力,看样子,只能作壁上观了。 第八卷 第四十五章 岳托示警 二龙山位于金州卫和复州卫交界处,西北方向是金州卫通往复州卫的官道,东南方向是金州卫通往分水岭和定辽右卫方向的大路,正好卡在金州半岛通往辽东腹地的咽喉处,位置紧要无比。 岳托和豪格为了后路安全,在这里设置了好几个哨所,这些哨所几乎遍布二龙山北麓,每隔五里就是一个,守望着复州卫方向,相互警戒,明军想要从复州围过来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张斌要想率军将十余万建奴大军堵在金州半岛就必须经过二龙山西北方向的官道,但是,一旦大军靠近二龙山十里范围之内,必定会被山上的哨所发现,金州城外的建奴大军紧接着便会得到消息跑路,他想要围堵肯定是不能成了,怎么办呢? 这天凌晨,不到寅时,天际才刚刚露出一丝朦胧的曙光,黑暗还未散尽,二龙山东南面,葫芦岛方向的海面上突然出现十余艘车轮舸,这十余艘车轮舸在离海岸还有大约一里处便停了下来,一百多名身着黑绿迷彩的特战营精锐迅速划入差不多齐脖深的海水中飞快的向海岸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他们便跑上海滩,但是,他们并未停留,而是迈开大步继续往二龙山方向飞奔而去。 这里离二龙山还有十余里,而且还是建奴大军的后方,岳托和豪格自然想不到这个方向会出现明军精锐斥候,所以,他们并未在这里安排人警戒,百余名特战营精锐就这么狂奔了将近一刻钟,直到进入二龙山南麓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特战营精锐的耐力着实惊人,连续狂奔了一刻钟他们竟然还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在高低起伏的山地中继续奔跑,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他们终于穿过二龙山腹地,来到二龙山北麓。 这时候,上百精锐在一座较高的山峰下面停了下来,赵如双手撑住膝盖,稍微喘息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双手往两边做了个聚拢的手势,他这手势的意思自然不是让上百人全部聚拢来,而是让几个领头的人过来,王二、孙彪、钱亮和李季看到他的手势,连忙一溜烟飞窜过来。 赵如点了点北边四座小山包,随即低声道:“你们每人率一个小队去将山包北面的哨所端掉,我带剩余的六个小队在这附近堵着,防止有漏网之鱼。” 四人闻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随即挥手带着一个小队往指定方向狂奔而去,而赵如则带着六个小队长爬上了此处的山顶,掏出望远镜,默默的注视着王二、孙标等人。 一场杀戮就这么悄声无息的开始了,建奴派驻在这里的哨兵哪会想到有人会从他们后面摸过来,而且这会儿天还没亮,四个哨所都只有两个人在北边的山坡上轮值,其他人还在帐篷里睡大觉呢。 王二和孙彪等人带着四个小队又狂奔了将近一刻钟时间终于靠近了各自的目标,紧接着,他们纷纷掏出长弓、短弓、手弩甚至飞刀鬼魅般的围上去,一阵隐隐的惨叫声顿时在二龙山北麓响起,在昏暗的黎明中就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没过多久,惨叫声渐渐平息,赵如从望远镜中隐隐看到四处山头打出的信号这才对身后的六个小队长道:“黑熊,你带人留下,其他人带着各自小队去南边散开,守住各处山中小道,但有建奴斥候过来,全部灭杀。” 其他五个小队长道了声遵命,纷纷从山巅上飞奔下去,只剩下一个面色黝黑的壮汉在站在那里嘿嘿的憨笑着。 赵如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笑什么笑,下去,带着你手下队员好好休息,随时准备出击。” 黑熊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随即一溜烟往山下跑去。 这个时候还不到卯时,金州城外的建奴大营却已经号令阵阵,一队队步卒飞快的从大营中跑出来,聚集在营门外的空地上。 豪格打着哈欠缓缓打马来到大营外,他真有点不习惯这么早起来,这行军打仗没有女人的日子更是让他受不了,还是去大明京畿劫掠的日子爽啊,那里的女人,想怎么玩怎么玩,看上了就抓起来做奴隶,别提多来劲了。 这次他却被派来进攻毛文龙驻守的金州,女人一个都没见着,成天就盯着这些如丧考妣汉八旗步卒,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皇太极给他的任务是吸引明军主力来援,这都快半个月了,明军竟然就派来了两万援军,他的任务还远远没有完成。 他正考虑要不要来把狠的,投入自己手下的满八旗步卒,猛攻两天呢,岳托突然打马从后面追上来焦虑道:“大阿哥,情况有点不对啊,二龙山那边的哨所今早没派人过来报告。” 豪格无所谓的道:“这有什么,前两天他们不是把复州那边的斥候全部清理掉了吗,还不是一点事都没,他以为派些人去把我们的斥候清理掉我们就会撤退吗?这次估计又是毛文龙派人把二龙山通往这边的通道阻断了,小伎俩而已,不用管他们。” 岳托已经心生警惕,豪格却不当回事,他也没办法,只能派出大量斥候去二龙山方向查探,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可惜,整个二龙山方圆二十余里都被赵如带着特战营精锐封锁了,他派去的斥候是去一个,死一个,去一队,死一堆,他忙活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查探到一点消息。 临到午时,他终于忍不住再次上前提醒豪格道:“大阿哥,我都派出数队斥候去二龙山那边打探消息了,一个都没回来,情况很不对劲啊,要不我们先停止进攻吧。” 豪格闻言一愣,他想了想,略带郑重的问道:“归服堡方向有没有消息?” 岳托沉吟道:“这事就怪了,归服堡方向一切正常,那边的驻军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我也派人去查探过几次了,沿途并没有任何明军的踪迹。” 归服堡位于二龙山东北二十余里,正好位于金州半岛和分水岭中间,是他们后方粮道的中转站,所以,他们特意留了一千步卒在那里驻守,既然归服堡没事,那就证明自己这边的粮道没有问题,归路也没被掐断,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豪格闻言,满不在乎的道:“归服堡没事就证明毛文龙没有太多的兵力去掐断我们的粮道,他就算派人占着二龙山又怎么样,小伎俩而已,不用管他。” 岳托无语,他也知道这有可能是毛文龙的伎俩,毕竟自己这边派去复州方向和二龙山四周的斥候总共才百来号人,他只要派出几百人就能把这些斥候全部清理干净。 毛文龙很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妄图吓的自己这边退兵,但要这不是毛文龙在虚张声势呢? 推荐大神祝家大郎的新作《大宋猛虎》,祝神是真神,大作《大宋好屠夫》和《诗与刀》星辰都拜读过,的确是难得的佳作,新书绝对值得期待,有兴趣的读者朋友去看看哦。 第八卷 第四十六章 拉开序幕 岳托终究还是不放心,他想了想,干脆派出一个牛录带着三百步卒前去二龙山方向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真是毛文龙在虚张声势,那这三百人足够他喝一壶的了;如果毛文龙没有虚张声势,二龙山方向真有大股明军,这三百人再不济也能逃回了几个。 总之,他要搞清楚二龙山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然,他寝食难安。 这个时候,金州城东面依然是喊杀声震天,数千汉八旗步卒正拼命的向城墙上攀爬,东江军将士则是滚石、檑木、开水、热油、手雷齐下,又或是长枪、大刀、利剑招呼,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们赶下城墙。 这些汉八旗步卒眼中并没有对胜利的渴望,甚至他们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他们眼中只有无奈、恐惧和绝望,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就是炮灰,消耗明军实力的炮灰,建奴根本就不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 这些人背叛了自己的国家,帮助仇敌杀戮自己的同胞,却次次都被他们的主子拿来当炮灰,这,或许就是报应! 面对这些叛徒,东江军将士没有丝毫手软,管你无奈也好,恐惧也罢,都去死,没人让你们投靠建奴,将刀枪对准自己人。 东面城墙上搏杀异常惨烈,东江军将士与攻城的汉八旗步卒都搅成了一锅粥,南面城墙内却是井然有序,一队队福广军士卒牵着战马,推着战车,迅速向南门方向汇集,很快,通向南门的大街上就排起了长龙,福广军将士几乎将贯穿金州南北的街道都填满了。 南门的城门楼上,毛文龙满脸羡慕的看着装备齐整,威武雄壮的福广军将士,不无妒忌道:“文诏,你怎么就被双全给看上了呢,当初我当上总兵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游击将军呢。” 曹文诏得意的道:“嘿嘿,双全那叫慧眼识英才,你职位高又怎么样,没我能打啊。” 毛文龙假装不屑的道:“能打又怎么样,打仗可不是靠个人勇武,很多时候,靠的都是脑子好不?” 这两人抬杠都抬习惯了,别看他们言语好像很尖酸,那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容,或许,他们都认为,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之间的友情吧,瞎扯了几句之后,曹文诏突然面带严肃道:“好了,不跟你扯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下去准备了。” 毛文龙闻言,郑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拍着他的肩膀关切道:“小心点,虽然你很能打,但是刀枪无眼,不要太逞能,老是一个人冲进敌阵,尽量带着手下一起上。” 曹文诏抬手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洒笑道:“放心吧,区区建奴还奈何不了我。” 说罢,他潇洒的甩开披风,转身大步向城墙下走去。 曹文诏这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那么张斌又在哪里呢? 二龙山西北的官道上,八万大军正排着整齐的队伍缓缓前移,因为关中一战福广军的战车损耗比较严重,很多人都没了车坐,只能靠双腿行进,所以,这会儿他们行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从卯时出发,行进了将近三个时辰,他们才来到这距离羊倌堡渔港不到八十里的二龙山附近。 张斌边轻夹着马服,让坐骑跟上大军行进的速度,边举起望远镜看向前面的群山,这里应该就是二龙山了,赵如他们怎么不见人影呢? 他面带疑惑的扫了一圈,终于看到远处一座小山上一个身影向这边飞奔而来,那样子,隐隐能看出来,正是他手下的亲卫队长孙彪。 他不由松了口气,缓缓的放下望远镜,这帮家伙,半天不露头,他还以为他们出什么事了呢。 前面差不多要到分叉路口了,张斌干脆抬手道:“传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修整。” 随着一阵令旗挥舞,大军缓缓停了下来,这时候孙彪也跑过来了。 张斌忍不住好奇道:“赵如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 孙彪停下来喘了口气,这才拱手道:“刚建奴派来了两三百步卒,好像是想冲到这边来打探情况,如哥正带人过去阻杀呢。” 两三百步卒,对上百特战营精锐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张斌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这边的建奴哨探都清理干净了吧?” 孙彪连连点头道:“都清理干净了,大人。” 张斌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帮忙吧,尽量不要让建奴冲到这边来。” 孙彪道了声遵命,又一溜烟往回跑去,张斌则回头对身后的李定国道:“定国,去吧,记住,摆开车阵,拦截为主,不要随意出击。” 李定国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一挥手,带着三千辆战车和五万人马向二龙山东边飞奔而去。 张斌驻马挺立在那里,默默的等候着,直到李定国带着五万人马飞奔出去十余里,这才朗声道:“双礼,率一万火枪手驱战车先行,元利、化龙率两万骑兵随后跟上,急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金州城。” 冯双礼、马元利、张化龙齐齐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各自指挥大军向前狂奔而去。 此时,二龙山腹地,牛录达布尔也带着三百步卒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他骑在马上是没什么事,但是他手下步卒却一个个跑的气喘嘘嘘,他们的大营离这里可有二十余里,他们也不是什么经过特殊训练的精锐,这一路跑过来,简直要人命啊,很多人双腿都开始不听使唤了,那队形也随之越来越乱。 达布尔见此情形,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并不是他想带着手下这么疯跑,而是贝勒岳托下令,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二龙山北麓,去看看那边到底怎么回事,他手下可全都是步卒,半个时辰能跑到这里已经算快的了。 他看手下都有点坚持不住了,不由抬头四处张望起来,前面很有可能会遇到明军的斥候甚至是大股军队,他手下这个样子肯定不行,必须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正当他环目四顾的时候,两旁山坡上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嗖嗖”声,是弩箭! 他下意识拔刀一扫,几枚箭矢应声而落,但是,他胯下的战马却突然悲鸣一声,扑倒在地,紧接着,他耳边便响起一阵惨叫。 糟糕,中埋伏了,他敏捷的脱离马背,顺势在地上滚了几圈,随后把佩刀往地上一插,正要借力站起来,一柄飞刀却闪电般的飞过来,从他后颈射入,将他脖子射了个对穿,他还没看清楚敌人长什么样,便这么挂了。 紧接着,无数黑绿相间的身影从树梢上飞掠下来,围着这些步卒就是一顿狂砍,不到一盏茶时间,剩下的两百多便被全部歼灭。 大战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接下来的战果会如何呢,张斌真能全歼这十余万建奴大军吗? 第八卷 第四十七章 激战开始 金州城东,攻城战仍然在继续,汉八旗步卒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一次次爬上城墙又一次次被守城的东江军将士赶下来,无休无止。 他们当然没有着魔,他们也是逼不得已,六万满八旗步卒正在后方督战呢,他们有谁敢不上,豪格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发飙砍人。 这位大阿哥可比城里的明军凶残多了,谁敢不遵从他的号令,他收拾了你还要去收拾你的家人,谁敢不上,就算知道会死,也得上啊! 这时候,豪格浑然未觉危险正在慢慢逼近,依旧一脸淡定的打马矗立在那里督战。 岳托却已经满脸焦虑,因为他派去二龙山查探情况的牛录达布尔至今还没有派人传回消息,一个多时辰了,达布尔要是率手下急行军的话,打个来回绰绰有余,难道这家伙不听自己命令带着人慢悠悠的走过去的? 他这个时候反倒希望这家伙违背了自己的命令,如果不是,那就麻烦了,三百来号人,一个都没逃回来,盘踞在二龙山的明军就相当恐怖了。 他很想再次提醒豪格,但豪格明显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位大阿哥脾气可不大好,自己如果在没有确定情况之前老是唧唧歪歪,这位爷不发飙才怪。 他可不想得罪豪格,因为他父亲代善交待过,为了保住家族权力,为了正红、镶红二旗的利益,他们必须抱紧大阿哥豪格的大腿,这样,他们这一系才能长盛不衰。 他们这一系自从父亲代善被废除太子之位后原本已岌岌可危,正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全力拥立四叔皇太极,才保住了权势,保住了荣华。 他们这些被剥夺了汗位继承资格的贝勒贝子的生存之道说白了就是押宝,押中了就能继续辉煌,押错了就有可能万劫不复,现在他们押的就是大阿哥豪格,他自然不想豪格对他心生不满。 正当他全力思索着怎么劝豪格停止攻城的时候,一骑侦骑突然从金州城北边狂奔而来,看那疯狂挥鞭的架势,显然是出大事了。 岳托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道,完了! 果然,那侦骑疯狂的冲到近前,还未等马停稳便从马背上跳下来,踉踉跄跄的跑到豪格跟前,单膝跪地,惶恐的道:“报,北面复州方向有大股明军正飞速向金州城方向逼近。” 豪格闻报也吓了一跳,他连忙追问道:“大概有多少人马?” 那斥候焦急依旧惶恐道:“由于他们推进速度太快,小的没来得及细数,看那滚滚的烟尘,小的估摸着最少有两三万人马。” 才两三万人问题倒不是很大,豪格嘘了口气,紧接着便傲然道:“才两三万人,慌什么,他们的推进速度到底有多快啊,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那斥候焦急的道:“大阿哥恕罪,他们推进速度真的太快了,小的估计最多还有一刻钟时间他们便要冲过来了。” “啊!”,豪格再次被吓了一跳,一刻钟,这些明军疯了吗,他散出的斥候离大军最少也有十余里远,一刻钟就能跑过来,难道来的是关宁铁骑! 他连忙下令道:“快,令汉八旗停止攻城,在城北方向集结,准备抵御明军进攻。” 攻城的汉八旗步卒突然仓惶撤退,肯定是张斌率军杀过来了,曹文诏毫不犹豫的令人打开南门,随即便率军蜂拥而出,在南门外结起阵来。 这一结阵,两边高下立判,曹文诏手下的福广军步卒要从窄小的城门里涌出来本来就需要不少时间,但不到一刻钟,两万福广军士卒便在南门外排的整整齐齐。 而汉八旗步卒那边,虽然他们有一小部分人在攻城,但大部分人都在后面准备着,他们只要向北移动两里左右布阵就行了,可一刻钟过后他们还是乱糟糟的看不出一点阵型来。 这个时候张斌已经率军来到金州城北门外,他用望远镜看了看不远处乱哄哄的汉八旗步卒,不由撇了撇嘴,这些叛徒,是时候给他们点教训了,他放下望远镜,冷冷的下令道:“全军停止前进,战车速速与战马脱离,在敌军前锋一里远处布车阵。” 这时候,福广军的战车和战马结合部已经做了细微的改进,战车的把手就固定在战马的马鞍上,只要将连接部位的绳索一解开,战马便能与战车迅速脱离,而且不用再装马鞍,士卒骑上去就能作战。 一阵令旗挥舞,三万福广军将士很快便停在金州城北大约五里处,与城东的汉八旗步卒相距不到两里,紧接着,坐在战车上的福广军将士飞快的从战车上跳下来,熟练的将绳索一解,随即便推着战车往指定区域奔去,同时,也有人飞身跨上脱开的战马,打马向后面的骑兵方阵聚集而去,速度奇快无比。 那边汉八旗步卒方阵还未成形,这边福广军战车已经整整齐齐的排成数排,张斌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战车突进,火枪兵上车准备散射,虎蹲炮车紧随其后,骑兵随后跟上。” 又是一阵令旗挥舞,火枪兵纷纷跳上战车,成半蹲姿势瞄准前方,其他士卒则合力推起战车,大吼着向前冲去。 “杀啊!” 上万名将士齐声大吼,那威势着实骇人,远处的豪格不由皱眉道:“这些明军怎么回事,不就是普通的四轮马车加了个顶棚吗,他们推上来有什么用?” 他们可没有望远镜,几里远的距离也就能模模糊糊看到个大概,战车上蹲的整整齐齐的火枪手他们根本就看不清楚。 岳托估摸道:“他们后方可能会有火枪甚至火炮,战车主要应该还是起阻挡作用的吧,毕竟步卒要冲过车阵需要时间,他们可以趁这时间多放几枪,多开几炮。” 他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如果福广军结阵防御战车的确是用来阻挡步卒或者骑兵的,但是,冲锋的时候,战车却成了火枪手的平台,毕竟这个时候的火枪还没有弹夹,而且装填子弹远远没有后世那些成熟的枪械方便,跑着装填弹药,基本上很难,蹲在战车上就不一样了,装填起来方便的很。 岳托还在这里猜测,那边福广军的车阵已经冲到了距离汉八旗步卒不到两百步的位置,汉八旗将领正急急的指挥着弓箭手,准备抛射箭雨,突然,战车上响起一阵密集的枪声。 “啪啪啪啪”,数千发子弹横扫过去,汉八旗步卒顿时被撂倒一大片。 福广军与满汉联军的激战就这样开始了,结局会如何呢? 第八卷 第四十八章 豪格跑路 这些明军,简直太疯狂了,总共才三万余人,竟然敢对自己十余万大军发起冲锋! 一开始豪格还有点不以为然,就算明军有火枪火炮又怎么样,他们是在野外不是在城池里,三万对自己十余万,让他放开杀又能杀掉多少,龟缩在一起利用战车防守还差不多,竟然敢发起冲锋,找死吗? 他看到明军距离汉八旗步卒已经不到两百步,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命令,汉八旗步卒冲上去,岳托,你准备率右翼八旗步卒支援,一旦他们混战在一起,火枪和火炮就废了,到时候你借机冲上去,肯定能击溃这股明军。” 他这是让汉八旗步卒去堵枪口,做法着实有点残忍,但是,岳托却认为这是个很不错的战术,汉八旗步卒本来就是炮灰,没什么好怜惜的,再说,打仗原本就没什么仁慈可言,如果能胜利,让他率右翼八旗步卒上去堵枪眼,他也会上。 汉八旗步卒那帮判将收到命令,不敢有任何反抗,直接就指挥手下步卒向明军的车阵冲去。 竟然还敢冲上来,不怕死吗? 张斌见状,冷冷的下令道:“命令全军停止前进,车阵收拢,就地防御,炮兵即刻驾炮轰击,骑兵准备支援。” 一阵令旗挥舞,刚还在冲锋的明军突然停了下来,不过枪声却未停歇,两百步的距离对于汉八旗步卒来说就如同天堑一般,他们一**的冲上去,又一排排的被放倒,冲了一阵,才堪堪将双方的距离拉近到百步左右。 这个时候,后排的弓箭手已经开始放箭了,但是,福广军的前排有战车保护,箭雨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伤害,他们只能迎着枪林弹雨,艰难的向前推进着。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眼看着距离仅有五十余步,很快就能杀入明军车阵了,明军车阵后面却突然响起一阵火炮的轰鸣声。 “轰轰轰”,两百枚炮弹砸下来,汉八旗大阵中顿时出现一个小窟窿,炮弹落点数十余步范围内,一百多号人,几乎无一生还,全被轰趴下了。 这么多的火炮! 豪格一阵心慌,不过,他并没有下令停止进攻,汉八旗步卒虽然损失惨重,但离明军的车阵已经很近,很近了,只要一冲上去,混战起来,这三万明军就死定了。 他冷冷的盯着战场,咬牙道:“岳托,准备发起冲锋。” 岳托闻言,淡定的点了点头,随后拔出长刀,扬刀大吼道:“右翼四旗准备。” 他的话刚落音,金州城南边突然冒出上千辆明军战车,“杀啊!”,震天的喊杀声响起,两万余明军竟然直接朝他们这边冲过来。 岳托举刀的手一颤,好悬没被这一阵喊杀声给噎死,他焦急的看向豪格,显然是在询问这位大阿哥,向右冲还是向左冲。 这城南冲过来的两万明军和城北的明军装备明显是一样的,如果让他们在两百步外又是火枪又是火炮的猛射,自己这边不知道要白白损失多少人马,唯有和汉八旗一样,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去,才有胜算。 豪格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不想让蒙八旗步卒和汉八旗步卒一样去拼命,这可是他的家底,干掉冲过来的这两万明军,最少要损失一小半人马。 还有,那边汉八旗明显是敌不过城北的三万明军的,等那三万明军收拾了汉八旗步卒再冲上来,胜负还未可知呢。 而且,金州城里还有一个善于搞偷袭的毛文龙,他要再率军出来插一杠子,自己就输定了。 豪格急急的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咬牙道:“传令,让汉八旗步卒退回来,挡住这股明军,岳托,我们撤!” “啊!”,岳托闻言不由一愣,刚还要他冲锋呢,突然又让他撤,他一时半会儿还真反应不过来。 豪格见状,直接调转马头,对着后面大喝道:“所有人听令,原地掉头,撤!” 一阵号令声响起,六万满八旗步卒很快就掉过头,整齐的向后方跑去。 岳托看着仓惶向这边跑过来的汉八旗步卒,微微叹了口气,随即便调转马头,跟着豪格向后跑去。 这会儿汉八旗步卒有一大半都被火枪子弹打的趴地上惨嚎了,能跑过来堵截曹文诏的还不足两万人,曹文诏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率军冲了上去,而城北这边,在阵前指挥的冯双礼、马元利和张化龙却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张斌。 他们都在等候张斌的命令,是给战车套上战马去追那六万满八旗步卒,还是直接围上去歼灭剩下的汉八旗步卒呢? 张斌稍微用望远镜扫了一眼战场,随即便下令道:“命令,冯双礼、马元利、张化龙率军围上去,先歼灭汉八旗步卒。” 这个时候,有些汉八旗步卒已经开始向东北方向逃窜了,他们要不是惧怕他们的主子将他们全砍了,估计早就跟在满八旗步卒的后面跑路了。 如果自己率军往中间一夹,阻断了满八旗与汉八旗之间的联系,这些汉八旗步卒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跟在自己后面跑路,那样一来就夹成五花肉了,自己所率的这三万大军等于是夹在汉八旗和满八旗中间,如果豪格和岳托不顾一切的回头夹击,自己就危险了。 这场战斗已然胜利在望,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至于险境,反正前面有李定国所率的五万大军阻挡,历史上,南明那样的逆境他都能两厥名王,威震天下,现在,这么好的形势,他能干不过两个毛都没长齐的贝勒吗? 豪格和岳托肯定跑不了,这个张斌一点都不担心,所以,他决定还是先收拾了这些汉八旗步卒,跟曹文诏合兵一处再说。 其实,这会儿汉八旗步卒早就没了斗志,他们正如张斌所想的那样,要不是害怕大阿哥豪格发飙砍人,他们早就跟在满八旗步卒后面跑了,这会儿冯双礼、马元利和张化龙再率大军往上一围,他们纷纷丢掉武器,举起了双手,反正主子都逃了,还打什么打。 张斌见此情景,立马下令道:“命令,张化龙率手下一万人马上前收拢俘虏,就地看守,命令曹文诏、曹变蛟速率大军过来集结。” 他这边的战斗虽然结束的快,但也耗去了将近两刻钟时间,再加上集结队伍的时间,将近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这个时候,豪格都率军跑出去十几里远了,他见明军还没有追上来,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自己跑的快,不然自己这点家底怕是要在这里败光了。 第八卷 第四十九章 恐怖大阵 金州通往归服堡的大道上,数万满八旗步卒正在往归服堡方向疾奔,他们虽然是在跑路,但是阵型并未散乱,而且步伐也比较整齐,那啪啪的脚步声,踏的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看上去相当的威武霸气。 跑路都能跑出这种威势来,着实不容易。 豪格看着自己手下这整齐的阵容,脸上不由露出自豪的笑容,仿佛打了胜仗一般,正当他得意洋洋的打马前行时,前面突然跑来一骑侦骑,看那策马狂奔的架势,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了。 前面还能出什么事呢,难道明军还分兵去进攻归服堡了吗? 豪格眉头一皱,随即缓缓打马来到大军右侧,并停在了路边,等着那侦骑上来汇报情况。 那侦骑旋风般的冲到他跟前,马上的斥候甚至都没下马,而是直接把战马一勒,随即便惊恐的大喊道:“大阿哥,不好了,前面有大股明军挡路。” “啊!”,豪格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前面竟然还有大股明军挡路,怎么可能! 他难以置信的道:“多少人,在什么位置?” 那侦骑惊恐的回道:“就在前面十余里,二龙山东侧,沙河南岸,具体多少人,小的不知道啊,满眼全是战车,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清,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啊。” 豪格闻言,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他们是从那边过来的,那地方的地形他自然相当清楚,那里左边是二龙山,右边是沙河,只要往中间一堵,自己根本就过不去! 他惊慌的看了看两边,一边是山,一边是海,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进山和跳海都跑不掉啊,怎么办? 这个时候,岳托也打马过来了,他稍微问了一下斥候,立马果断的道:“大阿哥,现在唯有冲破前面明军的拦截方有一线生机,末将率军前去冲阵,争取打开一个口子助您突围而去。” 豪格这会儿都被吓的六神无主了,他愣愣的矗在那里,眼中满是惊恐,一点反应都没有。 岳托见状,连忙大喝道:“大阿哥,不要再犹豫了,一旦后面的明军追上来,我们就要被两面夹击了。” 豪格被这一声大喝给惊醒过来,这时候,他再也没了以往的高傲,他就如同一个溺水的人一般,抓住岳托这根稻草,使劲点头道:“好,好,岳托,这次只要你能带着我突围,我继承汗位之后绝对封你为和硕贝勒,和硕大贝勒!” 岳托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向大军前沿奔去。 那斥候说是明军在前面大约十余里布阵,其实,他们不用前行十里就能看到明军布下的大阵,因为明军布下的大阵着实太恐怖了,纵向到底有多深,看不真切,光是横向,足有十余里宽,几乎从二龙山东侧,一直延伸到海滩上! 十余里宽的大阵是什么概念? 岳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前面密密麻麻的战车,仍然禁不住一阵心慌,这前面到底有多少明军啊! 此刻,他对于冲破明军的大阵已没有一点信心,但是,没信心也得上啊,要豪格完了,他们家族这一系也等于完了,他们可是全力在支持豪格,早把其他汗位争夺者给得罪了,如果豪格出事,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距离明军大阵大概还有两里左右,他便抬手命大军停下来,让所有人原地休息,随即便驻马立在阵前,静静的等待着。 他手下这些步卒已经跑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体力消耗也是惊人的,所有人都已经累的气全嘘嘘,如果就这么冲上去,他们的战斗力肯定要大打折扣,冲阵之前,必须让他们休息一会儿,不然肯定冲不出去。 这时候,李定国也打马立在己方阵前,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刘文秀、艾能奇、王尚礼和白文选四名小将都在,五个人身上穿的都是张斌特意让人为他们打造的紫金狮子盔,每人的护心镜上都是一个狰狞的狮头浮雕,那家伙,五个人排一排,就跟一群雄狮一样,气势着实有点骇人。 李定国这会儿是满脸冰冷,一言不发,酷的一批,他身边的刘文秀和艾能奇却是兴奋的满脸通红,好多敌人啊,而且还是建奴,要把这些建奴全干趴下,那是多大的功劳啊! 他们看建奴那狂奔的架势,还以为这帮家伙会直接冲上来呢,没想到,距离还有两里左右,这帮家伙就停下来了,艾能奇见状,忍不住提议道:“定国哥,他们肯定是跑的快断气了,要不我们冲上去吧,趁他们喘不过气来,一把干翻他们。” 李定国微微摇了摇头,淡淡的道:“大人说了,不要随便出击,拦住他们就可以了。” “哦。”,艾能奇满脸失望,不再言语。 对面阵前这会儿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岳托也是冷冷的酷酷的立在那里,豪格却是脸色苍白的从后面慢慢挪过来的,十余里宽的大阵啊,这得多少敌人啊! 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岳托,这么多敌人,我们能冲过去吗?” 岳托这会儿也没信心啊,但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鼓励道:“大阿哥放心,我们只需突破一点,并不是要跟他们所有人拼命,他们排这么开,大阵肯定没多厚,我们绝对能冲过去。” 他说的没错,李定国为了将他们彻底堵住,不得不排上十余里宽的大阵,其实,大阵总共才六重,就是三重车阵,一重炮阵,一重鸳鸯阵,一重骑兵阵,只是因为战车排的错落有致,几乎将视线全挡住了,所以后面才看不清虚实。 不过,李定国并非虚张声势,就算大阵没什么厚度,建奴要冲过去也是不大可能的,因为他手下光是火枪兵就有上万,还有五百门火炮,这些都是可以调转角度的。 上万名火枪兵,一人五发子弹,那就是将近六万发,再加上五百门火炮,光是远程攻击就能把建奴干的差不多! 当然,建奴也不可能傻乎乎铺开十余里宽冲过来,他们肯定会集中在一里左右的区域突破,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因为车阵后面的鸳鸯阵和骑兵也可以聚拢,建奴就算是突破了车阵和炮阵也休想跑的掉。 第八卷 第五十章 率军冲阵 两军阵前,岳托缓缓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明军的车阵,眼中慢慢露出凶悍之色,自己的手下已经休息将近一刻钟时间,是时候发起冲锋了。 如果再不发起冲锋,等金州城方向的明军追上来,他们就没机会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对一旁的豪格叮嘱道:“大阿哥,我带右翼四旗去攻击明军车阵,记住,一旦我冲入车阵,你立刻率左翼四旗跟上来,不然就没机会了。” 豪格心慌意乱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打马往左边奔去。 岳托看着豪格的背影眼中慢慢露出决然之色,豪格刚赶到左翼四旗阵前打马立定,他便毫不犹豫的抽出身后枪袋中的长枪,举枪大吼道:“右翼四旗,跟我冲。” 说罢,他直接用枪身在马臀上一拍,直奔明军车阵左翼。 “杀啊。”,他刚一发动,右翼四旗三万步卒便狂吼着跟在他后面,飞快的向前冲去。 李定国见此情景,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即调转马头,朗声道:“各自回阵,守好自己的区域,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胡乱支援。” 说罢,他直接打马穿过车阵,来到后面的炮阵中,刘文秀和艾能奇等人随即也四散开来,隐入阵中。 他们之所以后撤倒不是因为怕死,主要前面三排都是战车加火枪兵,他们如果挡在前面,后面的火枪兵就不好开枪射击了。 两里的距离,撒开脚丫子狂奔也就一炷香时间,岳托如果策马狂奔,甚至半柱香时间就能冲到明军车阵跟前,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对面最少是数万明军,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跟常山赵子龙一样,在数万大军中杀个七进七出。 他小心的控制着马速,尽量与身后的步卒保持相仿的速度,同时,他还略带警惕的竖起耳朵,准备随时躲避明军的炮弹,他连人带马都披着盔甲,倒不怎么怕火枪子弹,炮弹就不一样了,哪怕他穿着两层盔甲,一颗炮弹砸下来他也扛不住! 这个时候,左翼明军的火炮阵中已然号令阵阵,上千名火炮兵飞快的将火炮角度调整好,随即又熟练的将子铳推入母铳中,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很快,两百多个跑位纷纷举起准备完毕的令旗。 岳托率军冲击的正是刘文秀的防区,这时候刘文秀正抬着右手,紧紧的盯着建奴步卒,判断着双方的距离,半柱香时间还不到,他便果断的将手往下一挥,大吼道:“开炮。” “轰轰轰”,一阵巨响,两百多枚炮弹带着呼啸声飞快的砸向敌军,大战终于开始了。 岳托听到火炮的轰鸣声,连忙抬头看向天空,还好,明军并没有集中火力轰击他一个人,所有炮弹都不是对准他的,而是对准他身后步卒的,两百多枚炮弹最多也就砸死两百来人,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打马向明军车阵冲去。 炮弹飞速落下,右翼四旗步卒阵中顿时飚出上百股血箭,被炮弹砸中的步卒大多都筋断骨折,喷血倒飞,当然,也有幸运的,只是被砸断胳膊或者砸折腿,这点损失对于三万大军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如果是农民军,还有可能会被吓得四散奔逃,但是,满八旗的步卒却不会,他们虽然惜命,但并不是怕死,死这点人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影响,他们依然疯狂的嚎叫着,飞快的向前冲去。 “啪啪啪”,火炮轰鸣声刚刚平息,明军车阵中又想起密集的火枪声,岳托连忙抬手挡住口鼻部位,只留一双眼睛盯着前方,这个时候的子弹还打不穿盔甲,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过后,岳托是一点事都没有,他身后的步卒却被撂倒一大排,冲锋的阵型明显一乱,喊杀声中也开始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不过,右翼八旗的步卒还是坚定的跟在岳托的身后,疯狂的冲向明军的车阵,他们的表现,比汉八旗的步卒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但是,光表现好并没有什么用,枪炮可没长眼睛,面对子弹和炮弹,表现再好也一样要趴下,枪炮的轰鸣声不断响起,冲锋的步卒一片又一片的倒下,短短两百余步的距离,足有一半人倒在途中,当岳托率军冲到车阵跟前时,他身后的步卒已经不足一万五千人! 这时候福广军的火枪手早已分批后撤,取而代之的是刘文秀所率的数百个鸳鸯阵,他们依托战车,将长枪、狼筅和镋钯伸展开来,整个车阵顿时变得跟一群刺猬一样,看上去都让人头皮发麻。 岳托冲到阵前,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探,伸到一辆战车底下,随即大喝一声,奋力将战车往右一挑,整个战车竟然被他挑的腾空而起,砸在旁边的一辆战车上。 好家伙,有一把子蛮力嘛,刘文秀见此情景毫不犹豫的打马冲上去,与岳托缠斗在一起,双方终于开始了激烈的肉搏。 刘文秀手下毕竟只有一万人,刨去火枪兵、火炮兵和骑兵,他手下步卒也就堪堪五千人,虽然有战车阻隔,依然有点扛不住一万多建奴的冲锋,不一会儿,这边的车阵便被建奴推的东倒西歪,眼看着就要被突破了。 李定国见状,果断的下令道:“传令,让左翼的王尚礼率步卒上去支援。” 他身后一个传令亲卫连忙将一杆令旗高高举起,最左翼的王尚礼见状,连忙率手下步卒向刘文秀那边冲过去,而这时候豪格突然带着手下三万人马直奔岳托后翼而去,很显然,他是想与岳托合兵,冲破防线,突围而去。 哼,想跑,门都没有! 李定国见状,毫不犹豫下令道:“所有步足上去支援,所有骑兵,在刘文秀阵后集结,杀。” 说罢,他直接举起长枪,打马向刘文秀阵中冲去,他身后将近五千步卒随之而动,整个战场上再次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岳托也算是整个后金八旗中有数的猛将了,他原以为眼前这么年纪轻轻的明将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自己三两下就能把他收拾了,却不曾想,人家武功一点都不比他差,他奋力与之激战了半天,竟然还分不出胜负。 明军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武功高强的小将,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第八卷 第五十一章 建奴投降 话说岳托率军突入明军车阵,迎面就撞上负责防守此处的小将刘文秀,两人大战了将近一刻钟都未分出胜负。 岳托是越战越心惊,一员籍籍无名的明军小将竟然能跟他战个旗鼓相当,竟然会有这种事! 他一直以为明军年轻一辈将领里面,就祖大弼和曹变蛟能与他一争高下,没想到,这里又遇上一位。 其实,这里能与他一争高下的小将不止一位,像艾能奇,功夫就和刘文秀差不多,还有李定国,那更是单手就能干翻刘文秀和艾能奇的主。 他正疑惑呢,又一员明军小将打马冲上来,那装扮就跟眼前这位小将一模一样,都是紫金狮子盔,都是束发紫金冠,连那猩红的披风都别无二致。 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一个他都干不翻,两个一起上,他岂不是要被干翻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小将冲过来之后,竟然不耐烦的道:“文秀,赶紧去聚拢手下,准备抵御,他们的后队冲过来了,这家伙让我来收拾。” 刘文秀闻言,貌似有些不舍,但还是哦了一声,然后全力一刀将岳托的铁枪劈到一边,随即打马往后退去。 岳托这个恼火啊,什么人,这么大的口气,竟然如此轻视自己,自己是那种说收拾就能收拾的无名之辈吗? 他冷哼一声,举枪便往这小将脸上扎去,貌似想捅烂这家伙的嘴。 李定国同样冷哼一声,抬手就是一枪,扫在他的枪杆上。 卧槽,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岳托只感觉双手一麻,手中的铁枪竟然脱手而飞! 大意了,大意了,他连忙拔出佩刀,紧紧的盯着李定国,还好,他的刀法和枪法同样出色,不然,趁手的武器被挑飞了,他的战力就大打折扣了。 李定国不屑的撇了他一眼,挥枪便刺,那速度简直快若闪电,岳托连忙举刀格挡,挡了几枪,他便有点受不了了,因为李定国的力气明显比他大的多,那枪法更是精纯无比,简直就如同生下来就会耍枪一般。 他正在这奋力格挡呢,旁边突然又窜出来一员小将,还是一模一样的装扮,那小将一窜出来便兴奋的嚎叫道:“定国哥,要不把这家伙交给我吧,我还没碰到过这么能打的敌将呢。” 岳托闻言,错点晕倒,听这家伙的口气,貌似也能吃定自己,这明军中什么时候多出了如此多厉害的小将,什么文秀,什么定国,什么玩意啊,他一个都没听说过啊! 他这一分神,手中的长刀也慢了半拍,李定国瞅准机会,对着他的面门嗖嗖嗖就是几枪,他只感觉眼前枪影连闪,格挡都有点来不及了,“叮叮叮”,他奋力格挡了三枪,第四枪却怎么也跟不上人家的速度了。 “噗嗤”一声,枪影一闪,一股热血飚上半空,岳托难以置信的捂着脖子,嘭的一声,栽下马来,后金年轻一代中最厉害的将领就这么挂了! 李定国并没有觉得这家伙有多厉害,他挥手甩掉枪尖上的鲜血,轻描淡写的道:“不要一看到敌将就抽风,你是领兵将领,带好自己的手下才是最要紧的。” 艾能奇遗憾的看了看地上的岳托,做贼心虚般的哦了一声,随即一溜烟跑了。 右翼四旗将士见主将岳托阵亡,无不骇的肝胆俱寒,岳托可是后金年轻一辈中最有名的将领,竟然就这么死了! 他们终于怕了,一股恐慌以岳托的尸体为中心向四周漫延开来,右翼四旗瞬间一片大乱。 四周的明军步卒陆续来援,人数也慢慢超过了他们,而且还源源不断的向这边汇集,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他们很快便扛不住了,也不知是哪个统兵将领一声吆喝,所有人都急急的撇下对手,向后蜂拥而去。 这时候,豪格才刚刚率军赶上来,他还想着突围有望呢,却不曾想右翼四旗的将士竟然纷纷向他这边涌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右翼四旗为什么要后撤,这一撤可就冲不出去了,豪格慌神了,他急的大吼道:“不准后退,冲上去,冲上去。” 右翼四旗的将士压根就没人搭理他,仍然一个劲的向后涌来,他气得照准一个后撤的牛录就是一鞭子抽过去,随即厉声大喝道:“谁让你们撤的,冲上去啊!” 那牛录被他抽的一哆嗦,随即便绝望的哭喊道:“贝勒爷死了,明军越聚越多,我们扛不住啊。” “啊!”,豪格闻言,浑身一震,岳托死了,岳托竟然死了! 他就像瞬间被抽空了灵魂一般,怔怔的打马立在那里,手中的鞭子都掉了他还是浑然未觉。 正在这个时候,左翼四旗的后阵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的火枪声,一个统领打马从后阵狂奔上来,惶恐的喊道:“大阿哥,不好了,后面的明军追上来了。” 豪格闻言,机械式的转头向后一看,入眼又是密密麻麻,一排又一排的战车,他又回头看了看前面排的仿佛漫无边际的战车和追着右翼四旗冲出来的明军将士,眼中慢慢露出绝望之色。 这还怎么打,不管是前面堵截的明军还是后面追上来的明军他都干不过啊,最重要的是,连岳托这样的猛将都死了,他还不如岳托呢,还顽抗,找死吗? 投降,这两个字浮现在他的脑海,后金自起事以来有向明军投降的将领吗? 好像从来就没有过,但是,他现在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不投降怎么办,白白去送死吗? 他挣扎了一阵,最后还是颓然道:“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 “啊!”,他身边的传令兵都愣住了,他们明显没有想到大汗的长子,堂堂后金的大阿哥会投降明军! 豪格见身边一众传令兵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恼羞成怒的大吼道:“我说投降,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投降!” 张斌也没意识到豪格竟然会下令投降,当他听到前阵的曹变蛟汇报时同样惊的目瞪口呆,他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说什吗?” 曹变蛟依旧带着兴奋的表情,激动道:“大人,建奴投降了,奴酋皇太极之子豪格下的命令,所有建奴全部投降了。” 他依旧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建奴投降了,建奴竟然投降了! 可能吗? 历史上好像都没出现过这种事啊! 他们可还有三四万人马,竟然就这么投降了! 第八卷 第五十二章 惊天大捷 张斌真不敢相信建奴也会投降,而且还是他们的统帅豪格下令投降! 如果说他们被击溃之后,豪格和岳托死了又或是被逮住了,剩下的残兵败将投降,那还算正常,这会儿他们还有三四万大军呢,统帅豪格也还在呢,他们竟然不做一点抵抗就投降了,这事,真的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这事的确是真的,因为战场上的枪炮声和喊杀声都平息了,唯有隐隐的惨叫声传来,证明前面的战斗的确结束了。 张斌带着一众亲卫来到阵前的时候曹文诏已经带着人去收缴建奴的武器了,这些建奴,真没一个反抗的,大部分人都是满脸绝望的站在那里,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还有一部分人倒是叫的欢实,不过他们不是想反抗,而是中枪了又或是被炮弹擦到了,正躺地上惨叫呢。 整个战场中间,方圆数里之内,密密麻麻全是人,这数量恐怕四万都不止,竟然俘虏了这么多建奴,这,是怎样一场大胜啊! 这个时候就连张斌都激动的捏着缰绳,满脸通红,十余万啊,前前后后歼灭和俘虏建奴十余万大军,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啊,更重要的,建奴兵力必将因此捉襟见肘,击败建奴,收复辽东已然成为可能。 他知道,建奴就算集合所有满八旗步卒和精骑,再加上蒙八旗和汉八旗的协从军,总共也就三十余万人马,这一下就灭了他十余万,等于说,现在建奴总共都只有二十万左右人马了,而现在大明在辽东的人马都不止二十万! 现在,辽东的实力对比已经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大明已经占据优势,自己是不是要尽起辽东大军,跟建奴来一场大决战呢? 正当他低头沉思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李定国和刘文秀等人已经带着岳托的尸体,押着豪格过来了。 张斌抬头一看,不由激动道:“定国,这是?” 他并不认识岳托和豪格,不过,看这架势,这被担架抬着的尸体和被绑住双手押过来的,定然是岳托和豪格无疑。 果然,李定国满脸酷酷的拱手道:“大人,这就是建奴主将岳托和建奴统帅豪格。” 岳托在后金第三代里面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了,竟然被人干掉了,张斌不由好奇道:“这岳托是谁干掉的?” 李定国依然是酷酷的拱手道:“这岳托原本在跟文秀过招,末将看文秀迟迟不能将其拿下,就换下文秀上去跟他过了几招,没想到这岳托如此不济,几招都接不住。” 这意思就是他自己杀的了,果然是两厥名王的盖世英雄,杀建奴三代的顶梁柱就跟杀鸡一样! 张斌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抬下去好好处理一下,准备送往京城。” 紧接着,他又对被绑住双手按在地上的豪格道:“你就是豪格?” 豪格几时受过这种羞辱,他或许是惊吓过了头,又或许是大阿哥的脾气上来了,竟然对着张斌怒吼道:“我可是等同于你们太子的存在,你们竟然敢如此羞辱我,你们就不怕我父汗报复吗?” 哎呦,脾气还蛮大的,还报复,怕个球啊,皇太极都被我干趴几回了。 张斌撇了撇嘴,无所谓的道:“你父汗要敢来报复我,让他尽管放马过来,就怕他不敢来。” 豪格也是豁出去了,竟然反唇相讥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你是谁,有种报上名来。” 这个吗,好像这时候当大官的都兴摆架子,没有在别人面前自报名号的,张斌干脆抬头望向李定国,意思是让他报下自己的名号。 李定国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的艾能奇却是哗的一声从马背上跳下来,嗖的一下窜到豪格跟前,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巴子,随即厉声道:“放肆,此乃我大明内阁次辅,兵部尚书,太子太师张斌张大人,你一个建州卫指挥使的孙子竟然敢如此无礼!” 豪格被甩了一巴掌,本待发火,但一听张斌的名字,他又愣住了。 原来这家伙就是张斌,自己的父汗还真不一定敢找这家伙算账,他铁青着脸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忍了,因为他父汗说过,张斌就是他们的克星,这家伙,他着实惹不起。 张斌见他不吭气了,这才挥手道:“押下去,好好看管。” 接下来就是统计战果了,这次福广军可谓大获全胜,十万对人家十万多,竟然歼灭了两万多人,俘虏了八万多人,而他们这边的伤亡还不到一万,阵亡的更是不到两千! 这个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当初戚家军不管是对倭寇还是对蒙元骑兵都比这战绩要好,在武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战斗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这点从世界殖民史也能看出来,欧陆列强去欺负土著国家的时候,甚至出现过一百来号人干翻几万大军的奇葩事,相对来说,这些建奴还算是比较能打的了。 如此大捷自然要上奏朝廷,上奏崇祯,统计完战果,张斌便开始拟奏折了。 他这会儿写的奏折跟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了,以前他写奏折都是照实上奏,生怕崇祯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会儿他却是遮遮掩掩,不让崇祯知道自己在干嘛。 比如他率军回援的时候就没将自己的计划详细汇报给崇祯,只是简略的来几句,什么曹文诏已经率两万援军赶到金州,自己已经率四万援军赶到复州等等,至于怎么赶到的,他只字未提,赶到之后要干什么他更是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他之所以这么写奏折,一方面是因为崇祯疑心太重,有些事情不能让崇祯知道的太清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怀疑朝中有建奴的内线,甚至皇宫里面都有,他自然不会将自己围剿建奴的计划提前告诉崇祯。 像这次他写的奏折里面也没说自己是怎么围住这十余万建奴的,整篇奏折里面就只有战绩汇报,也就是歼灭多少建奴,俘虏多少建奴,干掉了建奴哪个大人物又俘虏了建奴哪个大人物,自己这边的战损他甚至都没怎么提,至于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更是只字未提。 崇祯接到奏折,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几天他还在担心金州会不会失陷了,这过了几天张斌却告诉他,围攻金州的十余万建奴竟然全军覆没,不是被宰了,就是被逮住了,甚至连奴酋皇太极的长子都被逮住了! 可能吗? 不是他不相信,而是他不敢相信,一次消灭十余万建奴,开什么玩笑,能有这种好事! 直到张斌命人将建奴主将岳托的尸体和奴酋皇太极的长子豪格送到京城,他才信了。 这个时候,他激动的都不知道该干嘛了,如此惊天大捷,该怎么庆贺呢? 第八卷 第五十三章 收复河山 崇祯是激动坏了,皇太极却气得差点喷血。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豪格都已经被押解进京了,主要蒙元草原离金州城太远了,而且中间隔的还不是海,他也没有什么车轮舸,金州城的消息只能从归服堡转到旋城,再转到定辽右卫,再转到辽阳,然后再转到蒙元草原,中间远隔千山万水,辗转将近三千里,等他收到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岳托阵亡,豪格投降,十余万满八旗和汉八旗步卒全军覆没,后金自立国以来还从未遭遇如此大败,更重要的,这十余万大军没了之后,整个辽东这会儿就剩下六万重甲步卒和几千散兵了! 这时候,辽东形势可谓岌岌可危,六万重甲步卒要镇守重镇辽阳和大本营盛京,从金州到镇江甚至到定辽右卫一线总共就剩下几千散兵了,要是明军趁机发起反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张斌会趁机发起反攻吗? 这个问题皇太极不清楚,他这会儿甚至连明军的统帅是谁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派去金州吸引明军主力的十余万大军被明军主力一锅端了! 这个问题崇祯甚至都没意识到,因为他正准备祭告郊庙,大肆庆贺一番呢,一场惊天大捷已经让他兴奋的几近癫狂了,他哪里还能想到会有更大的惊喜,他不敢想,也没空想。 张斌却已经想好了,他是想养寇自重,避免过早和崇祯起冲突,但是,这个寇却不包括建奴,不包括皇太极,如果有机会将皇太极干趴下,如果有机会收复辽东锦绣河山,他绝对不会迟疑。 现在就是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皇太极这会儿不知道把后金铁骑带哪里去了,建奴的六万满八旗步卒和五万汉八旗步卒也全被自己收拾了,现在,整个辽东就剩下六万重甲步兵了,而大明这边,在辽东驻守的人马都不止十万,只要发狠猛攻,收复整个辽东也不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 他率大军押解着俘虏回到金州之便开始筹划收复辽东的大计了,由于他这会儿只是五省总督,无权指挥辽东大军,他只能先指挥福广军采取突袭的方式收复一些重要城池再说,至于接下来怎么做,那还要看皇太极的反应和崇祯的态度。 这个时候,他手下的福广军其实已经不到十万,收拾豪格和岳托所率的十余万步卒时福广军还是出现了一定的伤亡,虽然阵亡的将士不是很多,受伤的却不少,他干脆令冯双礼率将近一万轻重伤员留在金州城,边养伤便协助毛文龙看押俘虏,剩下的九万人马,他分成了三路。 一路以曹文诏为主将,马元利为副将,率两万人马走陆路去突袭归服堡; 一路以曹变蛟为主将,张化龙为副将,率两万人马走水路去突袭分水岭东南部的重镇旋城; 一路则由他自己亲自挂帅,带着李定国、刘文秀等五位小将率五万人马走水路去突袭边防重镇镇江。 这次突袭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归服堡,此堡扼守着通往分水岭的要道,也是建奴在分水岭以西的最后据点,只要拿下了,分水岭以西就完全纳入了大明版图,建奴要想再跨越分水岭进攻金州、复州一线,除非再次夺回归服堡,不然就只能从辽阳南下进攻海州了。 归服堡并不大,就是个卫所驻地改建成的堡垒,城墙高度也才丈许,里面最多也就能驻扎五六千人马,这种小堡垒对福广军来说简直不值一哂。 不过,曹文诏还是装出很重视的样子,率军一路疾行,直扑归服堡,好像想快速拿下归服堡然后直扑分水岭。 其实他这路就是一路疑兵,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他们有的是快船,哪里需要越过分水岭去进攻辽东东面的城池,他纯粹就是在演戏。 他率军赶到归服堡之后,表演的那叫一个真实啊,他先是指挥两万人马将归服堡四面围住,摆开阵势,随后便架起虎蹲炮,拼命轰击,搞的声势浩大无比,好像福广军的主力就在这里一样。 这归服堡中可总共才一千守军,曹文诏率两万大军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时候,他们早已经吓的手脚发软了,等曹文诏命人架起虎蹲炮,拼命轰击,他们直接就吓得竖起白旗投降了。 开玩笑,这还怎么打,人家人数是自己这边的几十倍,还有数百门火炮,还有上千辆战车,还有数量未知的火枪,就算是一万重甲步卒都守不住啊,更何况他们这一千普通步卒。 奇葩的事情出现了,城里竖起白旗的时候,曹文诏竟然当没看见一样,还是命人轰一阵歇一阵,歇一阵再轰一阵,没完没了。 这时候,不但城里的守军不明觉厉,欲哭无泪,就连小将马元利都不能理解了,白白轰击了几轮之后,马元利忍不住指着城门楼上竖起的小白旗委婉的提醒道:“曹叔,史书记载,汉高祖刘邦进取关中,直逼咸阳,秦国投降,子婴命人以秦人的“国色”的反色白色为服,以出降,自此白色就代表投降之意,城中建奴举白旗的意思应该是想投降吧?” 曹文诏当然知道城中的建奴举起白旗是想投降,但他不能让人家投降啊,他这是在给张斌和曹变蛟打掩护麻痹建奴呢,如果接受了城中建奴的投降,那还怎么吸引建奴的注意力,难道跑去分水岭里面进攻黄骨堡吗? 算了吧,山路难行,战车和炮车要拉过去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更重要的,时间上来不及了,张斌和曹变蛟估计明天就能发起进攻了,自己这两万大军带着这么多战车和炮车一天时间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到黄骨堡呢。 投降,投什么降? 不好意思,今天不接受投降! 他倒没学马元利文绉绉的说话,而是直接解释道:“张大人说了,要我们在这里大造声势,吸引建奴的注意力,他和变蛟好趁机去突袭分水岭以西的重镇旋城和辽东的边防重镇镇江,旋城和镇江没有拿下,我们就不能停,知道吗?”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马元利不由恍然大悟,他指着城门楼上的白旗建议道:“曹叔,要不我们让人瞄准那白旗,把它轰掉吧?” 曹文诏闻言,不由满脸黑线,不理人家就行了,有必要这么无聊吗! 第八卷 第五十四章 要钱要命 辽东镇江也就是后世的丹东,地处鸭绿江入海口附近,与大明属国朝鲜隔江相望,是大明极东边陲重镇,这里也是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发迹的地方。 天启元年,当时还是游击将军的毛文龙率一百余勇士趁后金守军主力去双山抄杀不肯降后金的百姓,夜袭镇江,擒获皇太极的舅舅佟养真一家,取得了有名的镇江大捷,从而一举成名,很快便爬上了东江镇总兵的高位。 但是,由于阉党的一系列神奇操作,沈阳、辽阳等地相继失守,辽东大部都落入后金之手,后金因此发展壮大,毛文龙无力镇守镇江,只能无奈退守皮岛,镇江又重新落入后金之手,至今已有将近二十载。 金州大捷之后第二天中午,午时许,镇江南面的新兴渔港,忙碌了一个上午的渔民早已收拾完东西回家吃饭去了,码头上光剩下一队监视渔港的后金步卒,这会儿他们貌似也饿的不行了,一个个都在翘首望着镇江城方向,期盼着轮值的小队前来换岗呢。 正在此时,一艘苍山船突然从西边驶过来,缓缓的进入渔港。 苍山船在真正的海船里面算是体积小的了,但是,相对小渔船来说却是庞然大物了,一个渔港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大家伙,看上去自然突兀无比。 不过,码头上值守的步卒并未露出骇然之色,反而显得兴奋不已,因为一些大明无良商贩经常架驶着这样的苍山船到这边来做生意,他们一般都会带来一些粮食和日用品,用以换取野山参等朝鲜特产,来这里做生意自然要讨好地头蛇,识趣的商贩都会给值守的步卒塞几两银子,眼看着要换岗了却突然有人跑来送银子,他们当然兴奋不已。 这艘苍山船上可不是什么大明的无良商贩,而是王二和一小队特战营精锐,还有毛文龙给张斌派来的向导,曾经参与过镇江大捷的游击将军陈忠。 这会儿王二倒是一副商贩打扮,他看着渐渐靠近的码头,脸上保持着讨好的笑容,轻声对一旁账房先生打扮的陈忠道:“等下这队建奴是上船要钱还是在下面等着我去塞钱?” 陈忠轻车熟路道:“他们不会上来,你拿着银子去码头上就行了。” 王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如无其事的对一旁苦力打扮的特战营精锐道:“都准备好手弩,我一下船,你们就站船舷旁用手弩干掉他们,瞄准点,最好一击致命,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去追人。” 码头上的后金步卒还不知道这些人是来要他们命的,他们看着苍山船靠近,一个个都露出贪婪的笑容,那样子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苍山船刚靠上码头,一个水手打扮的特战营精锐便扛着缆绳从船舷上飞跃而下,拿着缆绳直奔码头上的大木桩而去,几个苦力则合力将悬梯从甲板上抬起来,搭上码头,王二随即拿着一个钱袋子,带着讨好的笑容从悬梯上飞快的奔上码头,疾步朝那队后金步卒走过去。 一切都显得相当正常,几乎所有后金步卒都盯着王二手中的钱袋子,有些后金步卒甚至都开始搓手了,正在此时,那些“苦力”突然从背后掏出手弩,对准那些步卒“嗖嗖嗖”就是一顿射,所有步卒喉咙上都出现了一支弩箭,他们甚至都还没看清楚那些苦力掏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就这么“含笑”倒在了码头上。 王二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这些人都断气了,这才拎起这些人的尸体,像丢垃圾一样,三下两下丢进海里,处理完尸体,他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手,对着后面的特战营精锐道:“老三,挂旗子,看好船,其他人,扛上麻袋跟我走。“ 刚从船上跳下来的水手闻言,立马飞奔上甲板,然后又飞快的爬上桅杆,将一面普通的商旗挂在桅杆的顶端,而其他人都收起了手弩,扛起脚边的麻袋,排着队向船下面走去。 陈忠跟在特战营精锐的后面,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这些家伙也太恐怖了,这速度,这准头,杀人简直比杀鸡还快啊! 而此时,在港口西边几里远的一个小岛上,张斌正举着望远镜紧盯着苍山船的桅杆,那老三刚把商旗挂上桅杆,张斌便挥手下令道:“上。” 小岛后面,密密麻麻的车轮舸顿时蜂拥而出,飞速向渔港冲去。 几里远的距离,对于车轮舸来说也就是一盏茶时间的事,很快,车轮舸的前锋便已进入港口,靠上码头,无数福广军将士如同小饺子般的从车轮舸上面跳下来,这些车轮舸甚至缆绳都没有系就那么靠在码头上,船上的福广军将士一下完,车轮舸便飞快的离开码头,往回开去。 车轮舸不断靠上码头,港口两边的福广军将士越聚集越多,越聚越多,很快就聚集了上万人,这个时候,张斌才来到码头上,他用望远镜略微扫了一下四周,随即便对一旁候命的刘文秀道:“不用集结了,直接带着你手下人出发,往西北方向跑,去将镇江通往定辽右卫的道路掐断,不要让他们把消息传到定辽右卫去了。” 刘文秀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跑到港口前挥手带着手下将士往西北方向跑去。 这一趟,他们并没有将战马和战车运过来,因为五百余艘车轮舸只能堪堪搭载五万人,他们的战马战车甚至是粮草辎重都没带过来,还要等这些车轮舸回去运呢,好在镇江通往定辽右卫的大道离港口并不远,也就十余里路,他们跑过去也费不了多少劲。 镇江城离渔港其实也不是很远,总共也就十余里路,这个时候,王二已经在陈忠的引导下带着手下特战营精锐疾步往镇江方向走去。 他们走出渔港还不到三里,便碰上了前来换班的后金步卒小队,王二仍然是满脸赔笑拿着个钱袋子上前,貌似是要给他们塞钱的样子,那些换班的步卒同样笑的欠揍无比。 这走半路上就有人送钱,他们能不高兴吗。 可惜,王二不是来给他们送钱的,而是来要他们命的,这些人还没拿到钱袋中的银子,王二身后的特战营精锐便一人送了他们一支弩箭。 收拾完这队步卒,将他们的尸体往路边的草丛里一丢,王二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带着手下特战营精锐,跟在陈忠的后面往镇江城方向疾步而去。 一行人走了将近两刻钟时间,终于来到了镇江城南门外,此时城中的守军还不知道明军已经在渔港登陆了,整个镇江城一切如常,连城门都没有关。 王二又掏出钱袋子,满脸赔笑的走到看门的后金步卒跟前,当然,这次他是真的给每人塞了几两银子,而不是让手下特战营精锐每人给他们送一支弩箭。 这些守城的步卒也是收外快收习惯了,收了王二的钱,他们便挥手让王二等人进了城,甚至连王二他们扛的东西都没检查。 第八卷 第五十五章 暗夜偷袭 这个时候镇江城还是比较繁华的,因为后金已经攻下朝鲜全境,大明的属国朝鲜被迫向后金称臣纳贡,这镇江城等于变成了后金的大后方,比辽阳甚至是沈阳都要安全,再加上朝鲜有些特产贩卖到大明内陆去着实比较值钱,所以辽东的商贩、朝鲜的商贩,甚至是大明的无良商贩都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集散地,这里也逐渐变得繁华起来。 王二一行人进了城之后便在陈忠的引领下来到一处贩卖山货的商铺中,这其实是东江军留在镇江城中的一处暗哨,毕竟东江军曾经占领过这里,这里离皮岛又不是很远,要渗透进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这山货铺的掌柜的确是镇江本地人,但他儿子却加入了东江军,而且还颇得毛文龙的照顾,这会儿他儿子都升任东江军千总了,所以这掌柜对王二一行人相当热情,王二大致了解了一下镇江城的情况,便将特战营精锐小队留在山货铺中,而他则和陈忠折返渔港,跑去向张斌汇报情况去了。 大明商贩在镇江城跑出跑进这种事情实属平常,因为他们一般都是乘船过来的,频繁来往于港口和镇江城之间再正常不过了,再加上王二已经塞了银子,守城的步卒对他们相当的客气,简直就跟老朋友一样,见他们出城门,甚至还热情的跟他们打招呼呢。 王二和陈忠出了城之后,疾步走了一阵,刚离开守城步卒的视线,他们便撒开脚丫子飞奔起来,跑了大约一刻钟,便回到了渔港。 此时,剩下的四万福广军将士差不多都已经登岸了,整个渔港四周黑压压一片全是福广军将士,一个方块连着一个方块,看上去威风无比,当然,他们离暴露的时间也不远了,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镇江城中的守军迟早会收到消息。 张斌听了王二和陈忠的汇报,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因为镇江城中此时也才一千守军,看样子建奴的兵力真的已经极度空虚,连这样的边陲重镇都差不多抽调空了。 一千守军,只要战车和虎蹲炮一到,要攻下来简直就跟和稀饭一样,张斌却不想等战车和虎蹲炮过来了,因为他此行的目标并不光是偷袭镇江城,他还想趁皇太极没有回援之机突袭定辽右卫,只要拿下了定辽右卫,整个辽东就差不多收复六成了,就算此次无法攻克辽阳和沈阳,他也算是赚大发了。 要想突袭定辽右卫,自然是越快越好,但要等战车和虎蹲炮过来,起码要等到明天中午,如果再加上攻城的时间,这一天就白白耽误了,就因为一千守军白白耽误一天,实在不值,哪怕是造点云梯,挥军硬攻,他今天也要把镇江城拿下了。 其实,他并不用挥军硬攻,因为紧接着陈忠就提出了建议,建议他仿效天启元年毛文龙的策略,夜袭镇江城。 毛文龙那会儿就是利用城中内应,趁夜爬上城墙,一举拿下了镇江城,当然,那会儿镇江城中的守军大多都去双山抄杀不肯降后金的百姓去了,城中也就剩下一百来号人,所以,毛文龙才能轻易得手。 不过,这会儿城中虽然有一千守军,但对张斌手下的四五万人马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夜袭的确是个不错的策略,就算是暴露了,直接跑到城墙底下搭人墙攻城也能轻松拿下,反正晚上乌漆嘛黑的,守军怎么看的清城外的情况。 张斌当即就拍板,夜袭镇江城,他匆匆和王二、陈忠商议了一阵,便让他们又带了一小队打扮成苦力的特战营精锐,扛着装满棉花的麻布袋,赶紧回镇江城,而他则开始在福广军中挑选精锐,准备夜袭镇江城。 这四五万人马聚集在渔港,着实很难瞒住十余里外的镇江城守军,王二和陈忠带着特战营精锐赶到镇江城南门的时候,城中守军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正驱赶出入城门的老百姓,准备关城门呢。 王二眼珠子一转,直接跑上去将一小袋银子塞入看守城门的小队长手中,随即惶恐的道:“军爷,不好了,明军把渔港给占了,好多人啊,我们差点就没跑掉。” 那守城的小队长颠了颠手中的钱袋子,立马亲切的道:“可不是吗,我们也收到消息了,正准备关城门呢,王掌柜,你赶紧进去吧。” 就这样,王二再次混入城中,紧接着,镇江城便四门紧闭,城中守军几乎全部等上了城墙,尤其是南门的城墙,差不多聚焦了五六百守军,其他三面也差不多聚集了百来号人。 令人奇怪的是,占据港口的明军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夜幕降临,南面的大道上都没看到一个明军的影子,后金守将不由惊奇不已,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明军不是来进攻镇江城的,不大可能啊。 张斌当然是来进攻镇江城的,他之所以表面上按兵不动,只是麻痹城中守军的。 王二和陈忠带着人回镇江之后,他便下令李定国、艾能奇、王尚礼和白文选每人从手下将士里挑出两百精锐,凑齐了八百精锐步卒,又让张差领了十队特战营精锐跟着李定国一起,带着这八百步卒直奔刘文秀的防区,从镇江城西边的山地一路摸向镇江城北边,天还没黑,他们便已经摸到离镇江城北门不到两里的一个小山谷里面。 当天晚上亥时许,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王二和陈忠领着两队特战营精锐,一人背着捆绳索,偷偷摸到北面城墙下。 守军的重点主要放在南面城墙,那边倒是有上百人在轮流值守,至于北面城墙,也就一小队人马在来回巡逻,毕竟他们总共才一千人马,还要防着明军白天攻城,这大晚上的,大部分人都必须去休息,不然明天就没精神守城了。 谁又能想得到,南面的明军会摸到北面来攻城呢,而且还是乌漆嘛黑的晚上。 王二耳朵紧贴在城墙上,待得巡逻的小队远去,他直接卸下背上的绳索使劲往城墙上一甩,将包了布的钩锁甩上城墙,随即便顺着绳索飞快的爬了上去。 他来到城墙上,借着远处的火把飞快的扫视了一圈,见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连忙扯动了几下绳索,紧接着陈忠便和二十多个特战营精锐飞快的爬上了城墙。 他们并没有摸上去偷袭那队巡逻的步卒,而是偷偷的隐藏在城墙的阴影中,等人家来自投罗网。 第八卷 第五十六章 重现曙光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整个镇江城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中,只有城墙上稀疏的火把透出一点隐隐的光亮。 原本镇江城的城墙上也很少点火把,但是,城中守军今天下午收到消息,明军来了,就在南面的新兴渔港,为了防止明军趁夜偷袭,守将莫勒洪特意命人在城墙上点了火把,不过他们也没多少灯油去烧,只能每隔数十步点一个,这样城墙上巡逻的士卒至少能隐隐看清路,不至于走着走着撞墙上去了。 这会儿莫勒洪就在南面城墙上巡视,他实在是睡不着,下午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南面的新兴渔港出现大量明军的消息。 他收到消息派人一问才知道,前去渔港巡查的步卒已经有两队没有音信了! 他随即便派出斥候前去渔港查探,结果,所有斥候都是有去无回,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明军,他只能派人前去定辽右卫求援,同时命人关闭城门,并把手下所有人都拉上了城墙。 结果,等了一下午也没见一个明军的影子,着实令人莫名觉厉。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敢怠慢,晚上他不但安排了不少人在城墙上巡逻,还亲自来到南门巡查,生怕明军趁夜偷袭。 镇江城可有被夜袭破城的记录,尽管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次明军是不是又会搞夜袭。 他在南面城墙上巡视了一圈,见城墙上一切正常,城墙下面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回府睡觉去了。 此时,北面城墙上,一队步卒正来回不停的巡视着,一切似乎也很正常,不管是城墙上和城墙下都没有一点动静,唯有他们整齐的脚步声在夜空中飘荡。 这个时候,没有一个巡逻的步卒认为明军会来偷袭,就算要偷袭,那也是偷袭南面城墙,又或是紧邻南面的东西两面城墙,这里是北边,明军在南边,怎么可能来偷袭呢? 他们差不多都是这个想法,所以,巡逻的时候并不是很认真,没有如临大敌,也没有小心翼翼,就是机械般的来回走动着,他们甚至连城墙下面都懒的去查探,就更别说城墙上面了。 人如果疏忽大意一般都容易出事,正当他们走到两个火把之间最黑暗处时,漆黑的角落里突然窜出十余个黑影,一人捂住一个巡逻士卒的嘴,随即便是寒光一闪,所有巡逻的士卒都如同被割了脖子的公鸡一般,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这边十余个黑影刚把尸体放下,那边王二便带着十多个人从另一个角落里窜出来,飞快的跑到一个火把旁,将火把拿起来,在空中晃动了一圈,随即便命所有特战营精锐将背上的绳索卸下来,一头往箭垛上一套,一头丢下城墙。 很快,便有无数黑影顺着绳索爬上城墙,不到一盏茶时间,整个北面城墙上便聚集了将近千人,这数量已经和守城的后金步卒相当了! 李定国稍微了解了一下城中的情况,随即便下令道:“张差,你带六队特战营精锐从东面城墙杀向南面城墙;王二,你带六队特战营精锐从西面城墙杀向南面城墙;陈忠,你带我去城中军营。” 随着他一声令下,张差和王二一人带了六队特战营精锐飞快的向东西两面城墙跑去,而他则带着八百精锐步卒跟在陈忠后面,跑下城墙,直奔城中军营而去。 这一夜,镇江城可谓热闹无比,先是城墙上响起一阵喊杀声,紧接着城中军营方向又响起更大的喊杀声,这喊杀声一直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丑时方才慢慢停歇。 喊杀声停歇之后,城中还没有安静下来,夜空中时不时还会传出一阵号令声和整齐的脚步声,貌似南面城门都被人打开了。 而这时候,张斌正和艾能奇、王尚礼和白文选等将领围坐在一个大火堆旁烤火呢,为了减轻重量,快速赶到镇江,他们甚至连帐篷都没带,这会儿他们就只能在野外露营了,好在这会儿天气还不是很冷,生一堆火烤一烤还是挺暖和的。 这天是不冷,就是这夜有点难熬,特别熬到这丑时许,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艾能奇、王尚礼和白文选这些小将的头都已经跟鹌鹑一样,直往下面点了,貌似坐着都睡着了,唯有张斌还精神翼翼的坐在那里,时不时抬头往向北方。 他是兴奋的,今天拿下镇江,明天就能兵围定辽右卫了,辽东六成以上的土地就要被他收复了,他能不兴奋吗。 他抬头不知道往北边望了多少回,北面的大道上终于出现了一队黑影,这片背风的平地上此时到处都是火堆,那一队黑影问了几处才找准方向,直接朝他这边跑过来。 来的是张差和一队特战营精锐,他一跑到火堆旁便兴奋的对张斌拱手道:“大人,镇江城拿下了。” “好。”,张斌兴奋的从地上蹦起来,随即大喊道:“起来了,起来了,天亮了。“ “啊,啊,啊!”,艾能奇等小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抬头一看,这天还没亮啊,难道大人是跟他们开玩笑的! 张斌的确是跟他们开玩笑的,镇江城拿下了,他心情大好,忍不住就跟这些小家伙开起玩笑来,他一见这些小家伙迷迷糊糊的样子,不由大笑道:“哈哈哈哈,骗你们的,天还没亮呢,不过镇江城已经拿下了。” 众人听闻镇江城已经拿下了,纷纷兴奋的从地上蹦起来,一个个都变得精神奕奕,好像刚才打瞌睡的不是他们一般。 张斌兴奋的搓了搓脸,随即下令道:“能奇,你带着手下人马还有定国的手下跟我去镇江城,现在就出发,尚礼、文选,你们带着手下人马在这里等着,中午之前,战车战马和粮草辎重肯定会到,你们接到这些物资之后立马送到镇江城去。对了,注意好好休息,中午之前,安排一点人轮流值守就行了,反正镇江附近已经没什么敌人了。” 众将一齐拱手道了声遵命,张斌便带着艾能奇和李定国手下的两万人马出发了,这晚上行军的确麻烦,乌漆嘛黑的,路都看不清,好在镇江城距离渔港并不远,而且火堆上的都是现成的,一人拿一根倒也勉勉强强能看见路。 两万大军折腾了半个时辰终于赶到了镇江城,这时候,天际都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张斌迎着曙光,看着城门大开的镇江城,脸上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大明积弱已久,终于重现曙光了,镇江城已经拿下了,只要再拿下定辽右卫,辽东六成以上的土地便算是收复了,建奴再怎么能蹦跶,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第八卷 第五十七章 捷报频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请记住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卷 第五十八章 入寇宣府 张斌在辽东率军一路突袭,先是拿下归服堡,紧接着又拿下旋城、镇江和凤凰城,对崇祯来说可谓捷报频传,对皇太极来说却是噩耗连连。 这会儿皇太极在干什么呢? 其实,他还什么都没干,倒不是他不想干点什么,而是因为他远在蒙元草原,消息传递不便,所以反应特别迟钝。 张斌拿下归服堡的时候,他还没收到豪格和岳托全军覆没的消息呢,张斌拿下镇江的时候,他才刚收到辽东的急报,他甚至还没想好是率骑兵快速回援,还是带着蒙元步卒一起回转辽东,旋城和镇江被明军拿下,凤凰城被明军突袭的消息便相继传来。 他收到消息,顿时就傻眼了,如果自己率骑兵回援,是能赶在明军攻克辽阳之前回防,但是,他们没信心干过辽东二十多万明军啊,毕竟骑兵就不是用来守城的。 如果带着蒙元诸部的步卒一起回援,他倒是有信心守住辽阳和沈阳,但是,这样一来,时间上又来不及了,按明军那恐怖的推进速度,恐怕四五天就会对辽阳完成合围,到时候,自己率军赶回去很有可能将面对一个被明军拿下的辽阳城。 二十多万明军占据辽阳城,阻断他的归路,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怎么办呢? 他冥思苦想起来,现在单靠武力好像已经干不过明军了,必须想其他的办法了。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前两天大明京城内线传来的密报,这次率军突袭辽东的是张斌,而崇祯这会儿对张斌貌似不是很信任,崇祯信任的是张斌的死对头,阉党余孽薛国观。 这个消息对皇太极来说可是相当有用的,因为后金每次有难的时候,阉党都会出手相救,不然,他们早完蛋了。 比如,天启元年的时候,熊廷弼经略辽东,他在沈阳和辽阳招置流民,扩充军队,督促手下打造战车,置办火器,整得努尔哈赤焦头烂额,欲哭无泪,如果这么发展下去,后金就完蛋了,因为熊廷弼已经将军队扩充到将近二十万,准备开始反攻了。 结果,阉党姚宗文出手相助了,一场小小的蒲河遭遇战被姚宗文大作文章,说什么熊廷弼刚愎自用,招致败绩,而且还隐瞒不报。 其实蒲河那时候就是个小村庄,明军是跟他们在那里干了一仗,但是双方伤亡都不大,总共才伤亡几百人,打完之后总兵贺世贤就率军回沈阳城了。 就是这么一场普通的遭遇战,姚宗文却颠倒黑白,借机联合其他阉党大肆攻击熊廷弼,熊廷弼竟然就这么被大明朝廷给罢免了,紧接着,他们不但渡过危机,还趁熊廷弼不在辽东,各路将领不服辽东巡抚袁应泰的调派,一路从沈阳打到关宁,占领了辽东八成多的土地! 又比如,天启五年的时候,孙承宗督师蓟辽,修筑关宁锦防线,操练辽东军十多万,收复失地四百余里,从锦州一直打到三台子河流域,逼得努尔哈赤后退七百余里,后金眼看着又要不行了。 结果,阉党又出手了,魏忠贤先是指使党羽弹劾孙承宗冒领军饷,然后又利用一场小小的耀州攻防战大做文章。 耀州攻防战其实是总兵马世龙误信降将刘伯漒之言,派人去袭取耀州,结果没打下来,损失四百余人,就这么点小事,孙承宗又被撸了,他们不但渡过了危机,还一路直取关宁锦防线,要不是袁崇焕抗拒阉党高第的命令,死守宁远不退,关宁锦防线都被他们拿下了。 以前,每次都是如此,每当大明出现让他们头疼的人物,逼的他们没办法的时候,阉党就会出手相助。 随便整点事,熊廷弼被撸了;随便整点事,孙承宗被撸了;随便整点事,袁崇焕被撸了! 这些令他们头痛的敌人其实都不是被他们收拾的,而是被大明自己收拾的,准确的说,是被大明朝堂的阉党收拾的, 这个时候,危机再现,靠他们自身的实力已经无力回天,皇太极只能靠阉党余孽薛国观了,他相信,只要自己整点小事出来,薛国观绝对会帮收拾张斌,不用他出手,张斌轻则被逼退兵,重则被罢官削籍,甚至跟熊廷弼一样,被明廷砍了,传首九边! 这种事,他们和阉党已经“配合”很多次了,可谓相当的有默契,现在,就差一点小事了,到哪里整点小事出来呢? 皇太极命人取来地图,仔细筹划起来。 直接率骑兵跑去定辽右卫跟张斌干一仗吗? 这个,他还真不敢,张斌这家伙就是他的克星,他就算率十万骑兵过去都没把握捞到一点好处,这个方法很快就被他给否了。 率军去围攻海州城吗? 这个,他更不敢,因为海州城被明军架起了无数火炮,而且,孙传庭和其手下的秦军也不是吃素的,自己如果率军过去围攻,非被他轰的灰头土脸不可。 再次突破关外长城去三台子河流域偷袭吗? 这个,貌似也没什么希望了,因为辽东军已经全面退守辽河西岸,关外长城的烽火台也被他们全部修复了,自己如果率军去偷袭,很有可能遭遇辽东军的围殴,他同样没有信心捞到一点好处。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大明京城附近,率骑兵突入京畿地区,大闹一番貌似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离他最近的蓟州镇好像没什么机会下手了,因为那里本来就有两万驻军,这会儿明廷又派驻了三万川军白杆兵,他就算率十万铁骑过去貌似也捞不到一点好处。 蓟州镇往西就是宣府镇了,宣府镇有卢象升这个阎王驻守,貌似也很难捞到好处,但是,卢阎王这会儿手下总共才一万人马,偌大一个宣府镇,卢阎王凭借一万天雄军就能守得滴水不漏吗? 他可不是要干掉卢阎王,拿下宣府镇,他只是去整点事出来而已,这个貌似没什么难度啊。 想到这里,皇太极眼中不由冒出一阵精光,入寇宣府镇,占据几个小县城,大肆劫掠一番,这事,足以给薛国观借口,让其去收拾张斌了! 他手指不断的在宣府镇的地图上滑动着,一条又一条的阴谋诡计闪现在他的脑海。 说到正面硬钢,皇太极其实不怎么样,不管历史上还是现在,大明能把他干趴下的都不是一个两个,像孙承宗、袁崇焕、卢象升、孙传庭都能干的他不要不要的。 但是,他很少跟人正面硬钢,他一般都喜欢用计谋,有朝中阉党余孽相助,他每每都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大明的忠臣良将干趴下! 第八卷 第五十九章 皇太极的连环计 皇太极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他多能打,从他历史上的战绩就能看出来,论打仗,他真心不怎么样。 努尔哈赤去世以后,他打的第一仗就是进攻关宁锦防线,结果直接送了袁崇焕一个宁锦大捷,后面他就是不断偷袭大明京畿地区,大仗根本就没打过,基本都在烧杀抢掠。 他唯一获得的大胜就是松锦大战,干翻明军主力,其实,那也不是他多能打,而是洪承畴太莫名其妙了,一个主帅连粮道都不知道保护,他遇到这样的明军主帅,想不赢都难。 所以,要论打仗,皇太极并没有多少出彩之处,他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的阴谋诡计。 他对大明朝堂的斗争了若指掌,他知道大明朝堂中的阉党根本就不会管国家利益,只顾争权夺利,他的阴谋诡计基本都是围绕这一点展开,而且每次都能无往不利。 这次,他又想利用阉党余孽薛国观收拾张斌,挽回辽东的败局,他能成功吗? 他相信,他能成,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率十万满蒙铁骑直扑宣府镇,同时,命五万蒙元步卒随后跟上。 蒙元察哈尔部其实就在宣府镇以北,当初林丹汗归附大明的时候,甚至都曾率察哈尔部进驻宣府镇,在张家口马市附近放牧养马,为大明提供战马,后面林丹汗被皇太极击败,远走青海,客死他乡,大明才又重新派边兵在宣府镇驻守。 这张家口马市乃是嘉靖八年宣府守备张珍所开,是故这里就称为张家口,正因为有张家口马市的存在,皇太极对这里的情况相当清楚,卢象升总共就在这里派驻了两千人马,而且这里长城年久失修,根本就无法驻守,那两千人马只能驻扎在马市所在的关城里面,也就是说,他如果不去进攻关城,直接率军闯进宣府镇便成,那关城里的两千人马他压根就不用搭理。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率军闯进关口之后,直接就在关城附近驻扎下来,做出一副进攻关城的架势。 这下,关城里面的天雄军着实吓了一跳,数以万计的建奴骑兵突然入寇,他们甚至连聚拢周围老百姓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匆匆派出快马去向几十里外的宣府城求援,然后紧闭关城大门,死守待援。 卢象升收到消息也吓了一跳,他真没想到建奴竟然会选择入寇宣府镇,因为这宣府镇其实是一个长条形的盆地,四周都是山地,仅有几个出口,建奴冲进来之后,如果调集大军将几个出口一堵,他们就出不去了。 他因为手下兵力有限,只能各派两千人马驻守西边的张家口和北边的独石口,至于东边京城方向和南面山西方向,他根本就无力分兵去驻守。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因为这与其说是一场危机,还不如说是一个机会,一个剿灭建奴主力骑兵的机会。 他是没有余力将四面的口子堵住,但是京城附还有其他驻军啊,他只要能坚守几天,建奴主力骑兵就要被围死在宣府镇了。 要说他就靠一万大军就能顶住十万建奴骑兵的进攻那自然是不大现实的,不过,凭借手中精良的装备,要顶个几天,等待其他各路大军前来合围他还是能做到的。 他稍微分析了一下情况,随即便写了一份奏折,令人快马加鞭传往京城。 他奏折中的意思,就是建议崇祯调集京城附近的大军,将建奴骑兵围死在宣府镇。 大体就是调集昌平的两万人马守住宣府镇东面的八达岭长城一线,调集大同镇的戚家军守住宣府镇南边的保安州,调集蓟州镇的两万人马守住北边的独石口,最后,让三万川军白杆兵绕到建奴骑兵的后面,将张家口外面的长城一线守住,这样一来,建奴骑兵就出不去了,到时候不管是调辽东军过来还是调张斌所率的福广军过来,都能将建奴骑兵围歼在宣府镇腹地。 卢象升是完全不顾自身安危,只求朝廷大军能将建奴骑兵围死在宣府镇,皇太极却压根就没有跟明军硬拼的意思,他之所以将十万骑兵驻扎在张家口关城附近,一是为了等蒙元步卒前来集合,二就是为了让卢象升去通知崇祯,他率军来进攻宣府镇了! 崇祯收到消息之后是什么反应呢? 宣府镇离京城还不到四百里,所以,崇祯当天就收到卢象升的奏折了,也正因为宣府镇离京城还不到四百里,崇祯根本就没按卢象升的意思调集人马四面合围建奴,开什么玩笑,调集京城附近所有驻军去围堵建奴骑兵,要张斌手下的福广军或者辽东军还没有赶过来,建奴便突破了八达岭长城一线怎么办,到时候建奴岂不更加如入无人之境! 崇祯认为,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建奴骑兵突破八达岭一线的长城,突入京畿地区,所以,他直接命三万川军白杆兵奔赴昌平,协助昌平的两万驻军去驻守八达岭一线的长城,同时命辽东军开始集结,如果建奴赖在宣府镇不走,他就让辽东军赶往昌平,直接从东面扑过去,将建奴赶走。 这个时候,薛国观貌似还没起到一点作用,因为崇祯压根就没问他的意见啊。 皇太极也不急,他当然不会以为自己率军往张家口关城附近一扎,薛国观就会有借口收拾张斌,他必须真正整出事来,薛国观才有借口不是。 这不,他刚在张家口附近一扎,便开始整事了,他首先写了封密信,去向张斌求和! 他信中的大致意思就是让张斌撤军,从分水岭东边撤回去,将旋城、镇江、凤凰城还给他。 如果张斌同意撤军,他就从宣府镇撤回去,不然的话,他就将宣府镇的老百姓全抓起来宰了! 这家伙,他耍这种无耻的伎俩张斌就会撤军吗? 他可没想过张斌会撤军,这只是他阴谋诡计的一部分而已,他是想张斌回信来痛斥他,又或者将他的信交给崇祯,如果张斌这么干,那么好了,他什么都不用干了,薛国观绝对会跑去崇祯面前诬告张斌私通他这个建奴。 历史上,他玩毛文龙,玩袁崇焕都是这么玩的。 结果,毛文龙上当了,真的给他回信了,他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袁崇焕,袁崇焕也上当了,直接跑去把毛文龙给宰了,紧接着,他又故意把袁崇焕与他通信的事透露给朝中的阉党余孽,结果,袁崇焕被扣上私通建奴的罪名,直接被崇祯给活剐了! 皇太极的阴谋诡计是一环扣着一环,一步接着一步,一步比一步歹毒。 张斌会上当吗? 薛国观会趁机出手吗? 崇祯又将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八卷 第六十章 建奴求和 张斌这会儿正在等崇祯的旨意呢,没想到,崇祯的旨意还没到皇太极的使者却来了。 皇太极这个时候派使者来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了一阵,没想明白,干脆命手下亲卫在指挥使衙门大堂摆下阵仗,让建奴使者前来拜见。 这会儿,他也没想太多,只是有点好奇皇太极派人来干什么。 建奴使者来得倒快,他刚在大堂中坐定,一个身着补服的建奴官员便昂首阔步走进来,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大金国镶黄旗副都统一等轻骑都尉兵部侍郎代都参见张大人。“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职位,张斌都听不大明白,就最后一个侍郎他听懂了,看样子这家伙职位还不低,建奴这会儿已经开始套用大明的官职体系了,侍郎等于就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不过一个侍郎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他面无表情的开口道:“奴酋皇太极派你来干什么?” 代都闻言,眉头一皱,他已经很客气了,没想到这大明官员还是这么没礼貌,竟然直接称他们大汗为奴酋,不过,他并没有辩驳,因为他的任务是来坑人的,不是来讲理的,他干脆从怀中掏出皇太极的密信,举到头顶朗声道:“我们大汗有亲笔密信一封,请大人过目。” 密信你喊这么大声干嘛,有毛病吗? 张斌下意识的一皱眉头,随即朝一侧的张差使了个眼色,张差立马上前接过密信,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恭敬的交给张斌。 张斌接过密信,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他瞬间就明白了,皇太极这家伙是在耍他! 皇太极肯定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威胁撤军,但是,他就写了这么一封这看似荒唐的密信。 这家伙是闲的蛋疼吗? 当然不是,这家伙是想营造出自己私通建奴的假象! 张斌都曾经在毛文龙和袁崇焕面前分析过皇太极这种下作手段,他自己还能上了皇太极的恶当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他看完密信,稍微思索了一下,随即便冷冷的下令道:“把这家伙拖出去砍了!” 代都闻言,不由一愣,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大明官员什么意思,自己就送封信而已,他竟然命人把自己砍了! 他这一愣神,四个特战营精锐已经围了上来,看那架势,还真是要把自己拖出去砍了。 他能当上副都统,身手当然不凡,等闲十来个普通士卒都近不了他的身,可惜,这特战营精锐压根就不是普通步卒,他们同样是搏斗高手,尤其是近身搏斗,他们更是精通无比,代都手忙脚乱的抵挡了几下,便被人背剪双手,摁在地上,随即拖着就往外走去。 卧槽,还讲不讲道理了,我可是使者,代都拼命大喊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大明可是礼仪之邦,现在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讲了吗!” 张斌压根就懒得搭理他,跟这些豺狼虎豹讲礼仪,有毛病吗! 很快,代都的叫嚷声随着一声惨叫戛然而止,紧接着,一个特战营精锐便拎着他的人头进来了。 张斌点了点头,命其将人头和尸首找个地方埋了,随即便郑重交待道:“张差,去警告沿途所有人,不管是特战营亲卫还是福广军将士,就当没见过这个人,从今往后不准提起,否则军法从事。” 张差道了声遵命,随即转身向外走去,张斌又举起手中的密信对一旁的赵如道:“点火。” 赵如连忙掏出火折子,一口吹着,随即小心的将张斌手中的密信点燃。 张斌看着缓缓化为灰烬的密信,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冷笑,哼,跟我玩离间之计,继续玩,下次老子信都不看了,直接砍人,看你有多少人送过来给我砍! 皇太极当然不会老玩这一招,他也没指望这一招就能把张斌玩死,蒙元步卒抵达张家口以后,他便命五万蒙元步卒守住张家口关口内外,随后,他便率十万骑兵冲入宣府镇腹地,一路往东,疯狂劫掠,财物、粮食、人口等不管是什么,只要能抢的,全部抢光! 卢象升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家伙既不进攻张家口关城也不进攻宣府镇驻地,就是在宣府镇里面疯狂劫掠,而且,还把十万骑兵集结在一起,根本就不分兵,他连各个击破的机会都没有,就他手下这点人马,别说是十万建奴骑兵了,就算是张家口那边的五万步卒他也奈何不了啊。 倒不是说他干不过那五万蒙元步卒,主要他手下人马太少了,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击溃五万蒙元步卒,到时候,皇太极如果回头一口,非把他给咬死不可。 他只能不断向崇祯奏报,恳请崇祯快点派人完成合围,赶紧从辽东调集大军来收拾建奴主力,要真能把皇太极这十万骑兵加五万步卒没掉,建奴就真完蛋了,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容错过啊! 崇祯收到奏报,反而犹豫了,十万骑兵再加五万步卒,就算把辽东军全部调过来也不是人家对手啊,怎么办呢? 崇祯这边还在犹豫,皇太极却突然派出使者,前来京城求和来了。 这会儿他已经掳掠了十多万平民百姓,这事已经整的够大了,足以给薛国观借口,收拾张斌了! 崇祯可不知道这是皇太极的诡计,他没亲自接见建奴的使者,皇太极送来的求和信他却是看了。 皇太极这与其说是求和,还不如说是威胁,这家伙已经掳掠了十多万平民百姓,他要求大明释放俘虏的满八旗步卒和汉八旗步卒,还要求明军撤出旋城、镇江和凤凰城,不然,他就把掳掠来的宣府镇百姓全杀了,甚至还会将整个宣府镇杀个鸡犬不留! 当然,他也不光是威胁,还有承诺,他承诺,只要崇祯答应他的条件,他可以将掳掠的老百姓全部放了,他可以马上从宣府镇撤军,他甚至承诺将豪格留在京城做人质,从此与大明和睦相处。 崇祯收到求和信之后,脑子里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卢象升不断的发奏折,请他调集人马将建奴主力堵在宣府镇,围而歼之。 张斌也发了几封奏折了,请他授权让其指挥辽东所有人马,围攻辽阳,围攻沈阳,趁皇太极不在辽东,一举拿下辽阳和沈阳,收复整个辽东,让皇太极变成无根之木。 皇太极却在这个时候拿十余万老百姓要挟他,向他求和! 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他已经慌了神,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找人来商议了。 而这会儿大明朝堂之上,能算的上他铁杆亲信的也就薛国观和陈新甲了,他只能找这两人前来商议了。 薛国观的机会终于来了,他会如同皇太极想的那样,不顾国家利益,收拾张斌吗? 第八卷 第六十一章 进谗言 一个国家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有众志成城,共抗外辱的,也有不顾国家利益,背后拆台窝里斗的。 众志成城,共抗外辱,基本都能度过难关。 不顾国家利益,背后拆台窝里斗,一个国家,想要不灭亡,很难。 历史上,明朝走向灭亡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疯狂的土地兼并,使其必然走向灭亡,而背后拆台窝里斗,正是压倒明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明朝,并不乏能力挽狂澜于既倒的人物,熊廷弼、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等等,这些忠臣良将,都有挽救明朝的能力,但是,最后他们都死了,不是死在外敌手里,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种可悲可叹的事情在明末的历史上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只要有点能力,能挽救大明的,最终结果,必定死在自己人手里!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 一个两个,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偶然,但是,凡是有能力拯救大明的全被自己人弄死了,那就不是偶然了,而是必然,是有人想让他们死! 最想让他们死的当然是努尔哈赤、皇太极,但是,他并不能跑大明朝堂杀人,如果没有人在配合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这些忠臣良将不可能冤死。 大明朝堂之上配合努尔哈赤和皇太极的正是天启朝的阉党和崇祯朝的阉党余孽,当然,他们不会明目张胆的说我要配合努尔哈赤或者皇太极干掉这些忠臣良将,他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配合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他们只是为了争权夺利而已,说白了,就是为了争夺大明朝堂的控制权。 这会儿,薛国观就是这个想法,他认为自己必须出手了,如果让张斌协击败建奴,收复辽东,那是多大的功绩,那还不被朝野上下传颂,奉为旷古烁今的贤臣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内阁首辅还有他的份吗! 崇祯这会儿是不想让张斌当内阁首辅,但是,他不能冒这个险啊,谁知道崇祯会不会因为击败建奴、收复辽东而兴奋的过了头,脑子一抽就把内阁首辅的位子给了张斌呢! 所以,他不能冒这个险,他不能让张斌把建奴给击败了,更不能让张斌把整个辽东都给收复了! 那么,怎么污蔑张斌呢? 这个问题,着实让薛国观头疼。 这次皇太极的离间之计并没有成功,张斌很果断的干掉了皇太极派去的使者,并严密封锁了消息,除非皇太极自己说出来,辽东这边是没有任何人会传出风声说他和皇太极有书信来往的。 皇太极要污蔑张斌私通他,也得有那么一点证据,这会儿他一点证据都没拿到,就这么空口白牙污蔑张斌肯定没人信,毕竟大明朝廷的官员并不是白痴,所以,他也没有刻意去宣扬张斌私通他。 没有私通建奴这个万能理由,要收拾张斌难度就大了,这也正是薛国观头疼的原因。 他想来想去,只有从崇祯这边着手了,崇祯害怕张斌功高震主,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点,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御书房中,崇祯是愁的满脸憔悴,眼神涣散,薛国观却是目露精光,窃喜不已。 皇上终于来找自己商量了,他看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就明白了,这次皇上找他,肯定是商议建奴的问题。 果然,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就烦闷的道:“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张斌在辽东一路高歌猛进,已经收复了辽东六成多的土地,建奴却突然入寇宣府镇,摆明了要来个鱼死网破。现在,张斌想要集中全力拿下辽阳和沈阳,断了建奴的根基,卢象升也想集中全力消灭宣府镇的建奴主力,一劳永逸,皇太极却突然遣使来求和,以宣府镇十余万百姓为要挟,并承诺把其长子豪格留在京城做人质,从此与大明和睦相处。到底是打是和,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兵部尚书陈新甲闻言,连忙低头沉思起来,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本事,只是站队站的好,傍上了杨嗣昌这颗大树才被飞速提到了兵部尚书的位置,这个时候,崇祯问计于他,基本上是白问了,他要真能凭本事力挽狂澜就不用去抱杨嗣昌大腿了。 内阁次辅、吏部尚书薛国观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对打仗根本就一窍不通,连杨嗣昌都看不上他,他能干什么,崇祯问他,等于问道于盲。 但是,偏偏就是这个对打仗一窍不通的家伙这会儿却拱手建议道:“皇上,微臣建议接受皇太极求和的请求,皇上素来爱民如子,肯定不忍眼睁睁的看着十余万百姓被建奴屠戮,再说,张斌和卢象升也并一定是为了消灭建奴,收复辽东。” 薛国观那也是一个马屁精,他这话说的就很合崇祯的脾性,一句爱民如子拍的崇祯心中舒爽无比,后面一句张斌和卢象升也并一定是为了消灭建奴,收复辽东,更是成功的勾起了崇祯的疑心病。 崇祯闻言,不由追问道:“噢,你说双全和建斗不是为了消灭建奴、收复辽东,那是为了什么?” 薛国观装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痛心疾首道:“皇上,既然您问了,那微臣就斗胆说了。皇上啊,您被他们给骗了,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切,目标并不是建奴啊。您想想,张斌所谓的集中全力拿下辽阳和沈阳,意思是不是说辽东所有人马都要交给他来指挥,他已经是五省总督了,除了辽东的人马,其他所有人马几乎都归他指挥,再把辽东的军权交给他,大明所有的人马岂不尽归他一人掌控!卢象升目的同样如此,他就是张斌的党羽,如果皇上您听了他的,集中兵力收拾宣府镇的建奴,总要有个人指挥大局吧,他在宣府坐镇这么久,如果真要选出个统帅来,皇上您是不是会选他?这样一来,结果还不是一样,大明所有人马不都被张斌一人掌控了!他们如此急切的掌控兵权,意欲为何!“ 崇祯闻言,脸色不由一变,他正是因为不想将天下兵马全部交给张斌掌控,才对张斌提出的集中全力收复辽阳和沈阳之事游移不定,以致皇太极抓住机会入寇宣府。 如果他早下决心,张斌恐怕连辽阳都拿下了,到时候张斌兵围沈阳,皇太极还有心思玩这些幺蛾子吗? 沈阳一旦被拿下,后金八旗所有贵族几乎都要被张斌灭了,皇太极的根基就要毁了,他敢不回去救援吗! 有时候谗言不需要太多,能有那么一两句直击人心坎的话就行,很显然,这话说到崇祯心坎里去了! 第八卷 第六十二章 意难平 薛国观忽悠崇祯的本事绝对不下于温体仁,历史上,卢象升和孙传庭就是他联合杨嗣昌忽悠死的,这家伙阴毒阴毒的,压根就没治国之能,却硬靠着陷害忠良爬上了内阁首辅的高位! 现在,他又将矛头对准了张斌,崇祯会怎么想呢,会如他的意吗? 很不幸,崇祯会,他要真正英明,历史上,卢象升、孙传庭、孙承宗等忠臣良将就不会憋屈的被自己人害死。 崇祯就是这么个容易被人忽悠的货,只要人家摸准了他的脾性,随便一忽悠,他就上当。 这会儿他听薛国观这么一说,脸色已经变得难看无比,如果天下兵马皆归一人掌控,而这个人还不是他自己,结果会怎么样? 他不敢想象结果会怎么样,所以,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他冷冷的道:“张斌,真是这么想的吗?” 薛国观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崇祯都不叫张斌的字了,而直接称呼其名,证明崇祯已经严重怀疑张斌了,他连忙添油加醋道:“微臣也只是猜想而已,他既然能几天之内拿下旋城、镇江、凤凰城,为什么辽阳和沈阳他又拿不下了呢?微臣以为,他明明拿的下,却停那里不动了,就是为了要辽东的兵权!可惜啊,收复辽东,就差一步,他却为了一己私利,停滞不前,以致建奴拼命入寇宣府,十余万百姓危如累卵,还令皇上因此伤神,难以抉择,这厮,貌忠却实奸,着实可恨啊!” 这家伙,终于把皇太极整出来的事利用上了。 崇祯已经入了他的套,思维也随之被诱导,这话说的,貌似很有道理啊! 崇祯闻言,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叹息道:“看样子只有接受建奴的求和了,可惜啊,实在可惜,就差一步了!” 薛国观连忙吹捧道:“皇上英明,为今之计,只能先接受建奴的求和,以后再徐徐图之,至于这个张斌,微臣以为,还是让他赶紧回来比较妥当。” 崇祯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陈新甲,这意思就是要拍板了,不过,在拍板之前,他还想看看这位兵部尚书有什么补充的没。 陈新甲心中此时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他是旁观者清,薛国观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他自然清楚。 这个薛国观,还真是毒啊,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如此昧着良心污蔑张斌这个大功臣! 他虽然能力不行,但是,他并不是薛国观这种为了争权夺利连大明都可以出卖的奸臣,如果同意了建奴的和谈请求,那不是要将打回来的河山重新还给建奴,还要将好不容易俘虏的建奴给人家还回去,如果再将张斌给撸下来,以后,大明还有希望再击败建奴,再收复河山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拱手道:“微臣以为,建奴这是在漫天要价,我们可以坐地还钱,他们既然来求和,那肯定是怕了,微臣想,只要我们强硬一点,他们应该会做出更大的让步。” 他知道,张斌跟他们是敌对阵营,他不敢当着薛国观的面为张斌说话,因为薛国观这家伙太歹毒了,如果他为张斌说话,薛国观绝对会连他一起弄! 他只能尽量为大明争取一点利益,挽回一点损失了。 崇祯闻言,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拍板道:“那行,就派人去跟建奴和谈吧,你们谁有把握从建奴那里获取更多的好处?” 薛国观闻言,连忙拱手道:“微臣就是个管官员的,对与敌交锋之事一窍不通,这事还是陈大人拿手,微臣就不越俎代庖了。” 阉党就是这样,对付自己人,那是信手拈来,花样百出,阴谋诡计一大堆,一遇到外敌,他们一个个就怂的跟龟孙子一样,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比如温体仁,历史上首辅将近八年,就从未对怎么击败建奴收复辽东提过一点建议。 又比如魏忠贤,他杀起忠臣贤士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啊,剥皮抽筋都算是轻的了,但是,就算他权倾朝野,只手遮天,也从来没把他对付忠臣贤士的狠辣劲用在外敌身上,甚至,为了争权夺利他连抵御外敌的忠臣良将都害,熊廷弼、南居益、孙承宗等等都能御敌于外,却挡不住来自自己身后的刀子,一个个都被他给捅翻了! 薛国观也是如此,要他坑害自己人,那是信手拈来,但是,一遇到外敌,他就怂了,甚至连谈判的事他都不敢接手。 陈新甲倒没薛国观这么窝囊,他的确是想为大明谋取利益,薛国观不敢去,正好,他当仁不让的拱手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皇上如果不嫌微臣愚钝,微臣愿担此重责。” 崇祯欣慰的点头道:“好,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尽快谈妥,建奴手里可有十余万老百姓,要让他们赶紧脱离苦海啊。” 他其实不是急着让老百姓脱离苦海,而是想尽快把张斌调回京城。 陈新甲当然明白崇祯的意思,他并没有点破,而是恭敬的领旨告退,随即便飞快的遣人前去和建奴谈判。 薛国观以为他阴张斌的事不会被人外人所知,因为陈新甲是他自己的人,崇祯也不可能把这事告诉张斌,殊不知,他为了私利,诬陷张斌,出卖大明的言论全部被外面竖着耳朵的曹化淳听了个一清二楚。 很快,这消息便传到了辽东,传到了张斌手里。 张斌看到密报,肺都快气炸了。 他当然不是急切的想要获取兵权谋反,收拾崇祯,不需要多少兵权,也不需要谋反,他是真想一举拿下辽阳和沈阳,断了皇太极的根基。 他同样没有指使卢象升获取兵权,卢象升围歼建奴主力的计划与他拿下辽阳和沈阳有异曲同工之妙,反正不管是拿下了辽阳和沈阳还是围歼了建奴主力,建奴都完蛋了,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去干涉卢象升,他是想让崇祯在他和卢象升的建议中选择一个。 没想到,崇祯竟然信了薛国观的鬼话,选择了派人去跟皇太极谈判! 面对这个昏君,他真的有点忍无可忍了,不做点什么,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这会儿太子还未成年,硬要继位貌似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他又能干什么呢? 他思索了半天,还真想出了一点东西。 崇祯这个昏君,他肯定是要“撸”掉的,撸之前最好能把这昏君的名声搞的臭不可闻,这样一来,扶太子上位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哼,敢对我背后动刀子,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第八卷 第六十三章 满江红 皇太极是真想和谈吗? 当然不是,他怎么可能跟大明和睦相处,开玩笑呢,他心里明白的很,自己这点底子根本没法跟大明比,如果真跟大明和睦相处几年,等大明把反贼给收拾干净了,再出个像张斌这样的人物,他就死定了。 大明现在是被内乱和内斗给拖住了,一旦腾出手来,要收拾他并不难,所以,就算大明真接受了他和谈的请求,他也不会真跟大明和睦相处,他还是会像以往一样,跟大明境内的反贼打配合,一有机会就冲进大明内陆劫掠一番,搞得大明不得安宁。 他之所以提出和谈,只是想拖延时间,给薛国观创造机会,让薛国观去收拾张斌。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大明还真派人来跟他和谈了。 大明能派人来谈,就证明他提出的条件大明肯定会答应一部分,他当初可没想着大明会答应,因为他那已经不是漫天要价了,他纯粹就是狮子开大口,气崇祯呢,要能把崇祯气晕头了,薛国观更有机会了不是。 没想到,他胡乱提出的条件,小皇帝还真考虑接受,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他兴奋的直接跑出大营把大明的使者给迎了进来,一路把着人家的胳膊,谈笑风生,简直就跟见了老朋友一样,热情的不得了。 其实,陈新甲派来的官员职位并不高,就一个兵部职方司主事,正六品的官员,在兵部都排不上号,没办法,他才入主兵部不久,就培养了这么一个值得信赖的亲信,这和谈的事可不能大张旗鼓的搞,因为大明的宗旨是不和亲、不纳贡、不赔款、不割地,不服就干,打死不低头,这和谈可是低头的表现,要被那些直臣知道了,非闹翻天不可。 所以,他只能派自己人前来,以免泄露了消息。 这兵部职方司主事马绍愉其实就是个举人而已,他也是靠着陈新甲的关系爬上来的,要说能力,他基本没有,要说勇气,他更没有,陈新甲让他来出使敌营的时候他想哭的心都有了,这会儿一看到漫无边际的建奴大营和数之不尽的建奴骑兵,他更是双腿打颤,连走路都有点困难,要不是皇太极把着他,他恐怕没力气走进帅帐。 皇太极一看这货惊慌的表情,再一感觉这货微微颤抖的手臂,心中不由窃喜,看样子,希望很大啊,大明派来的这使者明显是个怕死鬼,要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他恐怕捞不到什么好处。 这家伙,得好好招呼啊。 他看出端倪之后,表现的更为热情了,进了帅帐之后,他更是殷勤的把马绍愉让到客座左首位,又命人把抢来的好茶叶送上了,亲自给人泡上,这才回到帅位跪坐下来,亲切的道:“不知贵国皇帝陛下对和谈之议有什么看法啊?” 马绍愉端起茶杯,吸了几口,压了压心中的惶恐,这才弱弱的道:“我们皇上的意思,双方退兵,和睦相处是个不错的提议,至于归还俘虏,将旋城、镇江、凤凰城全归还给你们就有点过分了,如果可汗有诚意,那就直接退兵,我们就已现在各自占领的区域为界线和睦相处。” 皇太极闻言,一点都不着恼,反而微笑道:“本汗可是很有诚意的,不但承诺把所有俘虏的百姓全放了,连长子都愿留下做人质,你们不归还俘虏,不将旋城、镇江、凤凰城全归还给我们才叫过分吧,这种吃亏的事情,换你,你会同意吗?” 他有个屁的诚意,这十余万老百姓就是他不费吹灰之力掳掠来的,至于长子豪格,他已经对其失望透顶了,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将自己的汗位传给他后金就完蛋了,还不如死了干净,反正他有的是儿子,挑个才能出众的出来培养一下怎么都比豪格强。 这个时候他们可没有什么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的规矩,谁能力强,就让谁上,他自己就不是努尔哈赤的长子,还不是照样继承了汗位。 马绍愉可不知道皇太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话不能这么说,按理,条件应该是胜方来提的,我们没要求你们割地赔款就不错了,怎么还能给你们割地呢?” 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墨迹了半天,也没达成个共识,马绍愉是得了陈新甲的交待,一开始不能有任何让步,怎么也得让皇太极让点步才能松口,皇太极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他一开始还只是在试探大明的底线,至于那些条件,他也没指望大明能全答应,能答应一点是一点,反正都是白得的便宜,又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费点口水而已。 这第一天谈判就这么墨迹过去了,马绍愉是硬着头皮在死撑,皇太极则大概探出了大明的底线,想让他们归还已经占领的城池貌似很难,因为有违他们不割地不赔款的组训,至于俘虏,好像还真能要回来。 这就足够了,他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是青壮,一下损失上十万,他等于被打了个半残,只要人能要回来,什么都好说,反正大明经常做糊涂事,他们干不过的人,总有大明自己人收拾,当初孙承宗逼的他们退守辽河一线,后面孙承宗一被大明朝廷收拾,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就打回来了,这次小皇帝既然接受和谈,应该就是听了薛国观的,准备收拾张斌了,只要张斌一完蛋,他有的是机会“收复失地”。 皇太极就这么跟马绍愉墨迹了两天,终于开始松口了,他是一座城池,一座城池的让,让到最后,旋城、镇江、凤凰城他都不要了,但是,俘虏他全部要,他就死咬着自己俘虏了十余万老百姓,大明如果不放人,他也不放人。 皇太极这墨迹的崇祯早就不耐烦了,所谓夜长梦多,崇祯本就是个急性子,他一开始怀疑张斌,就恨不得立马把人给叫回来,把其兵权夺了,皇太极这都墨迹了十多天了,而且还死咬着俘虏不放,他真等不下去了,最后,他竟然同意的皇太极的要求,大家各自放还俘虏,休兵罢战! 张斌收到内阁和兵部签发的命令,简直“怒不可遏”,崇祯让他回京述职就算了,竟然还命他放还所有俘虏,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传闻,他接到命令,当即就提笔在定辽右卫指挥使衙门大堂的墙壁上怒书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写完,他竟然真的开始仰天长啸,而且经久不息,其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第八卷 第六十四章 秦桧府 张斌这又是挥笔怒书《满江红》,又是仰天长啸,难道是被崇祯给气疯了吗? 当然不是,他是很愤怒,但是并没有气的发疯,这是他早就定下来的策略,他知道崇祯肯定会将他调回京城,挥笔怒书《满江红》的桥段,他早就想好了。 这首《满江红》正好表达他此时愤怒的心情,同时也为他接下来的一系列行动埋下了伏笔。 他是想借《满江红》来暗喻自己是岳飞,薛国观是那大奸臣秦桧,而崇祯就是那昏庸无能丧权辱国的宋高宗赵构! 这个时候的形势与南宋绍兴十年的形势惊人的相似,彼时宋军在对金作战中节节胜利,眼看着就要直捣黄龙,击败金国了,宋高宗却听信秦桧的谗言,担心领军将领功高震主,尾大不掉,竟然将各路宋军召回,并解除了岳飞和韩世忠等大将的兵权,坚决与金国议和! 不久,他更是与秦桧制造了岳飞谋反冤案,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抗金名将岳飞杀害,而后与金朝签定了屈辱的绍兴和议,向金称臣纳贡! 金国与后金,自己与岳飞,薛国观与秦桧,崇祯与宋高宗,简直就是绝妙的嘲讽,他这是在向世人昭示自己精忠报国之心,同时也让世人看看崇祯与薛国观这对昏君奸臣的丑恶嘴脸。 话说,他这首《满江红》是提在定辽右卫的,看见的也只有他手下亲卫和福广军将士,他又怎么让世人知道这一切呢? 他自然有办法,这个时候,建奴已然退兵,戒严了将近半个月的京城终于解禁了,京城的老百姓还没来得及庆贺,一则消息突然在京城内外传开了。 传闻,内阁次辅,太子太傅张斌在辽东一路高歌猛进,连战连捷,眼看就要率军直捣黄龙,攻克建奴首府盛京了,崇祯却听信薛国观的谗言,命他释放所有建奴俘虏,罢兵息战,立刻回京城领罪! 传闻,内阁次辅薛国观为夺内阁首辅之位,不顾大明利益,陷害张斌,进谗言劝崇祯如同当初宋高宗杀害岳飞一般,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张斌! 传闻,内阁次辅,太子太傅张斌收到撤兵的旨意,于定辽右卫挥笔怒书《满江红》,仰天长啸,怒发冲冠,但他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奉旨退兵。 传闻,内阁次辅薛国观欲效仿秦桧之举,力主与建奴合议,向建奴称臣纳贡! 无数传闻在京城疯狂传播,上至公侯勋贵,下至黎民百姓不知道多少人为张斌扼腕叹息,对薛国观的议和之举切齿痛骂。 薛国观一开始还蒙在鼓里呢,这传闻在一天之内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他还在内阁坐班,根本就没收到一点消息,直到晚上,他打道回府之后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府中的家丁仆役竟然一个个惊慌失措,就如同大难临头一般!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招来老管家一问才知道,原来,他主张议和,陷害张斌的事已经传的整个京城人尽皆知了,甚至已经有人当着他府里家丁仆役的面,骂他是秦桧再世了! 他是又惊又怒,却又有点无可奈何,因为他没有张斌暗中那实力,就算知道有人在刻意传播消息,搞臭他的名声,他也没办法阻止。 当然,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他没办法阻止,崇祯却有办法阻止,他准备第二天早朝之后便去找崇祯诉苦,让崇祯抓捕“造谣者”,将传闻压下去。 他甚至想将这事栽张斌头上,诬指张斌派党羽到处传播消息,诋毁皇上。 这次,他竟然神奇的猜对了,这事就是张斌指使的,张斌就是让人到处到处传播消息,明里是谴责他实际上却是在诋毁崇祯! 第二天一早,丑时三刻,天还没亮,薛国观便跟以往一样,坐着轿子往皇城方向赶去,他可没张斌那闲情散步,尽管他的府邸也在长安街附近,离皇城不是很远,他却习惯了坐轿子,走路,那是不可能走路的。 正因为他坐在轿子上,再加上天色昏暗,他没有发现,他府邸大门上挂的牌匾已经被人给换了,这牌匾大小还是一样的大小,颜色也是一样的颜色,不过上面的字却已经变了,不再是原来的“薛府”,而是三个字“秦桧府”! 他就这么茫然无知的来到皇城,等他排队进了长安右门,来到午门之外,他又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朝中只要稍微正直一点的官员都对他怒目相向,平时那些巴结他的墙头草这会儿也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就连他自己的党羽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来跟他打招呼,甚至,他走到内阁班列的时候,内阁大学士文震孟还像一头暴怒的公牛一样,鼻孔怒气直冒,那架势,貌似是想怼死他的样子。 这些人,至于吗,不就是几句传闻吗,薛国观不为所动,端直站那里闭目养神,心中盘算着早朝之后怎么在崇祯面前诋毁张斌,让崇祯出手帮他掐灭流言。 未几,早朝时间到,文武百官排队入宫,一阵繁琐的礼仪过后,鸿胪寺礼官照例高唱:“有事具奏章,无事退朝。” 一切貌似很正常,但是,接下来就不正常了,鸿胪寺礼官这边刚唱罢,内阁大学士文震孟便疾步从班列中走出来,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微臣有事启奏。” 这家伙,不讲规矩啊,六部官员还没奏事呢,你跑出来凑什么热闹,搞的一个刚走出班列的礼部官员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愣了一阵,这才尴尬的走回班列。 文震孟有什么事启奏呢,崇祯不明所以,抬手道:“讲。” 文震孟紧接着便梗着脖子问道:“皇上,微臣斗胆,请问一句,张斌张大人是不是已经被撤去五省总督之职,被勒令归京了?” 这事崇祯做的比较隐秘,他并没有亲自下旨,内阁和兵部签发命令的时候他也是将徐光启、薛国观和陈新甲招到御书房,偷偷摸摸办的,根本就没让其他朝臣知晓。 他是怕节外生枝,自从齐党和浙党被清理干净之后,朝中吃饱了撑的慌的直臣可是越来越多了,这事如果传出去,非得吵翻天不可,至于张斌被召回京城以后把消息传出去他倒不怎么担心,人都回来了,俘虏也放了,还有什么好说的,生米都煮成熟饭了,难道还能再回锅变成米吗? 没想到,这事还是传出去了,张斌还没回京就传出去了! 第八卷 第六十五章 犯众怒 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崇祯认为自己做的已经够隐秘的了,没想到这事还是传出去了。 他有些恼怒的扫了徐光启、薛国观和陈新甲一眼,随即略带心虚的含糊道:“这个,张爱卿转战千里,劳苦功高,朕是打算让他回京休息一阵。” 文震孟又恭敬的拱手道:“皇上英明,微臣也曾经看过张大人的捷报,四天之内,连下三城一堡,收复辽东将近三成河山,着实劳苦功高。微臣斗胆问一句,皇上为什么不让张大人继续拿下辽阳和沈阳呢?” 崇祯闻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就是猜忌张斌,不想让张斌掌控兵权,但是,这种事能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说吗!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啊,他有些心慌意乱的看向薛国观,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让薛国观出来帮他顶一下。 薛国观见状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列,跪在文震孟旁边,拱手道:“张大人之意,要集合辽东所有人马全力进攻辽阳和沈阳,但是,建奴突然入寇宣府,京城危在旦夕,所以,此时只能作罢了。” 文震孟闻言,死死的盯着薛国观,冷冷的问道:“你调动了一兵一卒来京城抵御建奴吗?建奴为什么突然撤军?张大人为什么突然被召回?“ 薛国观的眼神也开始慌乱了,这当然是和谈的结果,但是,这话,没法说啊,至少不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他支支吾吾的道:“这个,这个,兴许是建奴担心朝廷派大军去围剿,自己跑了吧。” “哼!”,文震孟冷哼一声,抬手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这个卖国贼,为了一己之私,陷害忠良,暗中与建奴和谈,强令张大人释放建奴俘虏,罢兵休战,辽东的大好形势就这样被你破坏了,那将近十万建奴俘虏放回去,大明要付出多少将士的性命才能拿下雄城辽阳和沈阳,你这样做害了多少将士性命,你知道吗?” 卧槽,这家伙,还真是猛啊! 文武群臣见他当廷咆哮,不由惊的目瞪口呆,崇祯也被他吓了一跳,薛国观跟是被他骂的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詹事府左中允,崇祯四年辛未科殿试榜眼吴伟业突然从詹事府班列疾步而出,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皇上,卖国奸贼薛国观实乃宋之秦桧,他为一己之私,陷害忠良,与建奴乞和,祸国殃民,微臣恳请皇上将这奸贼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这吴伟业乃是当世才子,复社领袖,他这一出列,数十名复社官员和朝中的正直官员紧接着便蜂拥而出,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请皇上严惩这卖国奸贼!” 这什么情况,简直让人措手不及啊,崇祯愣愣的看着文震孟、吴伟业等人,茫然无语,薛国观更是面色大变,惊慌失措。 这时候,詹事府詹事孔贞运竟然也咬牙出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臣附议。” 他可是代表了儒家正统,他这一出列,顿时无数官员竞相效仿,纷纷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孔贞运可能是念在和张斌还有文震孟共事一场,所以出来声援一下,他可没串联任何人,但是,他却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这一下,有将近三成的官员都站出来了,整个御道都快跪满了,除了阉党一系、张斌一系和那些中立的官员,其他几乎所有官员全出来了! 崇祯这个时候反而清醒过来,他最恨的就是朝臣联合起来架空他,强迫他了,这些官员,仗着人多威逼朕是吧,朕偏生就不如你们的意! 他这倔驴脾气一上来,那也是相当恐怖的,哪怕所有朝堂官员全部站出来,他也不会屈服!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御道上的官员,突然站起身来怒喝道:“你们干什么,不管朝政了吗,有这么多政事要处理,你们却捕风捉影,跑出来弹劾内阁次辅,你们这是要贻误朝政吗?” 这话说的,的确有点道理,一般早朝都是奏对议事,没有说跑出来弹劾别人的,文震孟也有点操之过急了,搞得所有出来支持他的官员都尴尬无比。 崇祯见一众官员无言以对对,这才冷哼道:“你们不管政事,朕还要管呢,都回班列去,有事奏事,无事退朝。” 这事就这么被崇祯强压下去了,接下来又进入了正规的奏对环节,奏对结束之后,文震孟也没再出来触崇祯的霉头,他其实也知道,按正规的流程,应该上奏折弹劾,他只是激于义愤,气晕了头,忍不住当廷弹劾了薛国观一把,这会儿他早冷静下来了,既然皇上要讲规矩,那就讲规矩,今晚他就去联络所有正直官员写奏折,用弹劾奏折压死薛国观这个卖国贼! 薛国观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他也想明白了,只要皇上信任他,挨几句骂又怎么呢,满朝文武又能拿他怎么样,怕个球啊!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却不曾想,这事才刚刚开始呢。 此时,东长安街附近,他府邸的大门外比朝堂上还热闹,数千老百姓聚集在那里,对着他府邸的大门又是泼屎,又是泼尿,又是丢臭鸡蛋,又是丢烂菜叶子,搞的他府邸大门前简直比茅坑还臭! 这事自然又是张斌让自己手下亲卫组织的,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组织了数百人,他们也没带什么屎尿,就是准备了一些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结果,他们这刚吆喝开,把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丢出去,无数老百姓便闻讯聚集过来。 这下可不得了了,秦桧陷害岳飞的事老百姓大多有耳闻,大明朝竟然又出了个秦桧,那还得了! 大明有大明的骄傲,不和亲、不纳贡、不赔款、不割地,绝对不向敌人低头,这是大明老百姓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这会儿竟然出了个卖国求荣,陷害忠良的大奸贼,这简直把大明的脸面踩地上践踏啊,这简直是要把老百姓心中的骄傲变成耻辱啊! 这种事一传开老百姓本来就愤愤不平了,这再有人一带头,而且还找到现世秦桧薛国观的府邸了,那还得了,但凡有点尿性的老百姓都要去唾弃一下这个现世秦桧啊! 薛国观府邸前的老百姓是越聚越多,这些老百姓可没准备什么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泼了桶尿,紧接着便是屎尿齐上,恶臭熏天! 这事闹的,薛国观府邸里的家丁奴仆自然想上去把秦桧府的牌子摘下来,请人驱散这些老百姓。 但是,他们刚把梯子抬出来,还没架起来往上爬呢,就是一堆臭鸡蛋砸上来,甚至是无数屎尿泼上来,熏都把他们熏的欲仙欲死了,哪还有力气去摘牌匾啊! 顺天府、五城兵马司、都察院甚至是锦衣卫都收到了消息,但是,却没一个人上前阻止的,他们表面上是怕人丢臭鸡蛋,泼屎泼尿,实际上却是得了上峰的命令,薛国观这个卖国贼是犯了众怒了,不要去管他! 第八卷 第六十六章 臭大街 薛国观这会儿也知道他犯了众怒了,但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府邸也被愤怒的老百姓给包围了,更不知道他府邸大门前已经被屎尿和臭鸡蛋等污物搞的恶臭熏天了。 这一天,他都相当的不爽,早朝他被人唾骂了一顿之后,他便跑去崇祯那里哭诉去了,不管他怎么哭诉,崇祯也只是摇头叹息,温言宽慰,没办法,众怒难犯啊。 崇祯虽然是头倔驴,但也不会没事找事,为了一个薛国观,把文武群臣全叫过来训一顿。 薛国观这个郁闷啊,只能愁眉苦脸的熬着,希望能熬到大家把这事给淡忘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酉时,可以回府休息了,他这刚出长安门轿夫便跑上来惶恐的道:“大人,不好了,管家上午就派人来说府邸被老百姓围住了,大门上的牌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偷换掉了。” 他还不敢说有人在府邸大门前泼屎泼尿,丢臭鸡蛋,他怕薛国观听了会暴怒。 不过,这事已经够恼火的了,薛国观闻言,不由恼怒道:“什么牌匾被人换掉了,换成什么了?” 那轿夫闻言,吞吞吐吐道:“就是大门上那块薛府的牌匾,被人换成,被人换成。” 这会儿还吞吞吐吐的,吊人胃口还是怎么滴,薛国观怒喝道:“被人换成什么了?说啊!” 那轿夫吓得脖子一缩,硬着头皮道:“听说被人换成秦桧府了!” 岂有此理,薛国观怒气冲冲的进了轿子,随即催促道:“快点,回府去看看。” 这大老爷都发这么大火了,轿夫自然不敢怠慢,薛国观刚一坐稳,他们便放下轿帘,抬起轿子,一路小跑,往回跑去,结果,轿子东长安街上就被堵住了,这会儿,薛国观府邸外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轿子根本就过不去了。 这轿子一停下来,薛国观便不耐烦的掀开旁边的窗帘探出头来,对着前面的轿夫喝问道:“怎么回事,停下来干嘛?” 轿夫还没来得及答话,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喊:“秦桧回来了!” 薛国观连忙转头一看,“啪”的一声,一个臭鸡蛋砸他额头上。 他痛呼一声,抬手摸向额头,结果满脸满手全是恶臭! 这还没完呢,他还没来得及作呕,那臭鸡蛋和烂菜叶子便如同雨点般的砸过来,吓得他连忙把头缩回去,把窗帘放下来紧紧捂住。 紧接着,轿子外面便是噼里啪啦的撞击声,无数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简直要把他的轿子都淹没了,他被恶臭熏的直接把中饭早饭全喷出来了! 这事整的,他简直欲哭无泪,还好老百姓都被事先赶来的五城兵马司的京营屯卫和顺天府的衙役挡住了,不然他非被愤怒的老百姓暴揍一顿不可! 薛国观被搞的满身恶臭,进宫去找崇祯告状那是不可能的了,这一脸的臭鸡蛋,锦衣卫根本就不会放他进皇城,更别说进皇宫了。 他吐了半天,胆汁都快吐光了,这才强压住腹内的翻滚,对着外面虚弱的喊道:“五城兵马司是谁带队,把人叫过来。” 这会儿外面的轿夫也被熏的快吐了,还好,他们都不是薛国观这种锦衣玉食,住惯了豪宅的高官,他们都是干苦力的,抵抗力比薛国观强的多,再加上轿子外面通风透气,臭味并没那么浓烈,他们还勉强能忍住。 他们一听到薛国观的喊声,连忙分出个人跑到不远处五城兵马司排成的人墙处询问起来,不一会儿,一个京营屯卫千户便不情不愿的走过来,大老远对着轿子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薛国观这会儿只想着赶紧回府,去将身上洗漱一番,要这么熏下去,他非被熏死不可。 这有求于人就不能趾高气昂了,他只能忍住恶臭,温声道:“这位将军,麻烦你跟张国公说一声,让他多调派些人马来,把这些刁民赶走,就说是本官说的,多谢了。” 那千户也没说什么,只是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后便慢慢的走回队伍,安排人汇报英国公去了。 他其实是在故意墨迹,这一墨迹,就墨迹了个把时辰,等英国公派来上千京营屯卫,准备驱散老百姓的时候,天都黑了,聚在这里的老百姓一看来了这么多官兵,立马一哄而散,各自跑回家吃饭去了,被熏了个半死的薛国观这才得以回府洗漱。 这一天的京城可谓热闹非凡,一大早便有数万老百姓在薛国观府邸外又是泼屎,又是泼尿,又是丢臭鸡蛋,又是丢烂菜叶子,又是大声喝骂,直到戌时许才慢慢散去,而这时候,整个京城还未安静下来,无数老百姓还在摸黑痛骂薛国观,无数正直的官员也在挑灯夜战,写奏折,准备弹劾薛国观。 纷纷扰扰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薛国观的事却没有这么过去,反而愈演愈烈,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崇祯还冷着个脸,倒没人去触他的霉头,但是,刚一退朝,弹劾薛国观的奏折便雪片般的飞向御书房,薛国观去找崇祯诉苦的时候,那奏折都快堆满崇祯的书桌了。 崇祯听完薛国观的哭诉,简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啊,竟然有人偷偷把薛府的牌匾换了,还有人去他府邸大门前泼屎泼尿丢臭鸡蛋! 他也知道法不责众,数万老百姓,总不能全部逮起来问罪吧,他只能温言宽慰薛国观一番,随后命英国公张之极多调派点京营屯卫去薛国观府外驻守,不准老百姓在薛国观府外聚集,更不准老百姓往薛国观府邸的大门外泼屎泼尿丢臭鸡蛋。 其实,这会儿不用张之极派多少京营屯卫去薛国观府外驻守也没有多少老百姓会去闹事了,因为没人组织了,这种事闹个一天就行了,老是闹,就有点过分了。 张斌早就交待好了,闹一天,让整个京城人都知道这事就行了,接下来就不要去闹了,所以,这会儿薛国观府外并没有什么老百姓聚集,大多数老百姓都是跑过来看一眼,见没什么人就偷偷摸摸的溜走了。 老百姓都有随众心里,如果人多跟着去闹一番还可以,要没人的时候让他们自己上去闹,还真没几个人有这个胆。 这事貌似就这么被弹压下去了,崇祯也将所有弹劾薛国观的奏折全部丢一边留中不发,薛国观貌似没事了。 但是,这会儿所有朝堂官员和京城老百姓都知道了,薛国观就是个如同秦桧般的大奸臣,崇祯就是如同宋高宗般的大昏君,这对昏君奸臣的名声简直臭大街了! 第八卷 第六十七章 空悲切 这几天,京城各种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是关于薛国观和张斌的传闻,甚至这些传闻还暗暗指向当今皇上崇祯。 什么薛国观为了当上内阁首辅不惜卖国求和,陷害另一位内阁次辅张斌; 什么皇上听信薛国观的谗言想枉杀忠良,用莫须有的罪名将精忠报国的大忠臣张斌诛杀。 什么薛国观已经派人秘密和建奴联系,准备向建奴称臣纳贡,等等。 这些传闻一开始还比较正常,传到后面,就越传越离谱了,薛国观是被整的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崇祯也因此焦头烂额,而传闻中的另一位内阁次辅张斌又在干什么呢? 张斌为了置身事外,证明京城的传闻跟他没关系,同时也为了拖延时间,让流言在京城传播的更猛烈一些,特意在分水岭以东巡视了一圈, 他骑着马,带着数百亲卫一路从定辽右卫巡视到镇江,又从镇江巡视到旋城,一边欣赏辽东的大好河山,一边布置分水岭以东的防御。 崇祯并没有让他将福广军也带回京城,他正好将福广军留下来,好好守住刚刚收复的江山。 要守住分水岭以东的疆域,最关键的就是定辽右卫,因为定辽右卫有大路通向后金控制的辽阳,而镇江城则处于定辽右卫的后方,虽然紧邻朝鲜,但朝鲜这会儿只是个藩属国,不管是大明还是后金,他都惹不起,所以根本就不用担心,至于旋城,它两边的大路一边通往海州城,一边通往镇江,两边都在大明的控制之下,安全上基本没有太大的问题。 结合这些情况,张斌把将近十万福广军散布开来,在分水岭以东组成了一个单独的防御体系。 他命曹文诏带着刘文秀、冯双礼、马元利和张化龙率五万人马镇守定辽右卫和凤凰城,又命李定国带着艾能奇和王尚礼率三万人马镇守镇江城,又命曹变蛟和白文选带着率两万人马镇守旋城,并让他们随时保持通信,随时准备支援对方,同时他又命人从东番九卫运来了上百门千斤佛郎机炮,知道这些佛郎机炮全部装备到位,他才带着数十名亲卫,悄声无息的回到京城。 这个时候,京城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朝臣对薛国观的弹劾还未停止,老百姓也在暗地里咒骂薛国观甚至是崇祯,这对昏君奸臣的名声是越来越臭,张斌的英名却是越传越大。 张斌就这样悄声无息的回来了,崇祯知道却没有安排人去迎接,其他官员则基本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早上,快要上早朝的时候,张斌背负着双手,来到长安门外排队进皇城时朝堂官员才知道,这位即将被皇上迫害的大功臣回来了! 这会儿的朝廷与温体仁当权的朝堂已经大不相同,朝中正直之士还是比较多的,他们见到张斌不但没躲,还热情的上来打招呼,就好像是在给他打气一般,这些正直之士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就是想告诉张斌,不要担心,如果崇祯真想用莫须有的罪名杀害他,他们一定会站出来阻止。 张斌当然不怕,崇祯想杀他这事只是他故意散播出来的谣言而已,崇祯这个时候还没想要杀他,而且,就算崇祯想要杀他,他也不怕,锦衣卫和东厂的头头都是他的党羽,崇祯拿什么来杀他! 他只是不想过早与崇祯起冲突而已,崇祯想杀他的事,他从来就没担心过,当然,表面上他还是装出一副悲痛的表情,仿佛他真被薛国观陷害的要丢官丢命了一般。 这下,这些正直之臣更看不过眼了,崇祯竟然昏庸至此,这还得了,绝对不能让崇祯把张斌这个精忠报国的大忠臣给冤杀了! 张斌满脸悲痛的来到午门外的时候,早已抵达的文震孟甚至跑上来直言不讳道:“双全,你不用担心,皇上如果听信薛国观的谗言要杀你,我就带领大家去乾清宫外面跪着,皇上如果不收回成命,我们就跪到死,陪你一起死!” 这不是逼宫吗,你们就会玩这招,殊不知崇祯最痛恨的就是这招,你们如果真跑去逼宫,不但就不了我,连自己都会搭进去,张斌心里对他这逼宫的招数真不怎么感冒,但表面上他还是感激道:“文起,多谢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万一真的到了那地步,你们可千万别犯傻,皇上最恨人逼宫了,你们可别为了我,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这话说的,直接把文震孟的怒火都挑起来了,他禁不住怒吼道:“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忠良被这么残害,双全,你别说了,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坐视的。” 张斌只能装出悲痛的样子,连连摇头叹息,不再言语。 这时候,孔贞运也到了,他也忍不住上来问道:“双全,听说你差点就直捣黄龙,拿下沈阳了,是真的吗。” 张斌继续装出悲痛的表情,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遗憾的叹息道:“算了,算了,此事不提也罢。” 这就等于是默认了,四周的正直之臣都跟着露出痛惜的表情,可惜啊,就差一步,就除掉建奴这个祸害了,最后却被薛国观这个奸佞小人给打断了。 好死不死,薛国观正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一众正直之臣纷纷怒目相向,那眼神里都快喷出火来了,薛国观却视而不见,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面无表情的走到张斌和文震孟旁边,然后便站在那里闭目养神,就当这两人不存在一般。 文震孟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张斌也是无奈的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不一会儿,早朝时间便到了,一众文武百官排着队列慢慢走进午门,一阵繁琐的礼仪过后,鸿胪寺礼官照例高唱:“有事具奏章,无事退朝。” 这天倒没人出来捣乱,但是,大部分正直官员奏报的时候都满脸悲愤,那样子,好像是在为张斌鸣不平,又好像是在暗示皇上,不要寒了大家的心。 崇祯这个莫名其妙啊,什么他想冤杀张斌的传闻他也听薛国观说过了,问题他就没想杀掉张斌啊,他只是想解除张斌的兵权而已。 不过,崇祯见群臣这副表情,也不由有点心虚了,他原本还考虑接受薛国观的建议,将张斌劝退,让张斌托病请辞,回去养老,这会儿他也不敢想这事了,他要真把张斌给撸了,估计这些正直之臣会跟他没完! 张斌一看崇祯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他的策略成功了,崇祯暂时还不敢把他怎么样,这样,他就不会被逼的没办法,必须现在就跟崇祯撕破脸了! 第八卷 第六十八章 太子召见 张斌是想尽办法避免跟崇祯过早发生冲突,以待太子朱慈烺长大成年,顺利“继位”,却不曾想,太子朱慈烺一听说他回来了,便跟崇祯起了冲突! 太子朱慈烺之所以跟崇祯起冲突并不是为了张斌,而是为了张斌的宝贝女儿张香,自从他目睹郑成功和陈秀秀喜结连理之后,他就冒出了娶小张香的想法,可惜,这个想法却被他父皇粗暴的打断了。 他认为师傅张斌是一个难得的大贤臣,他父皇却认为他师傅张斌是曹操式样的人物,想蛊惑他,玩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 这点,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只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师傅张斌对他视若己出,怎么可能像曹操挟持汉献帝一样挟持他。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和自己的父皇产生了分歧,就算他父皇免掉了师傅张斌詹事府詹事的职位,不让张斌来教他读书习字,甚至连他师兄郑成功都赶走了,他还是把张斌当成自己的师傅,而且,他还是一心的想要娶小张香当自己的太子妃,乃至皇后。 自从师傅张斌率军出征之后,他也不知道多久没见小张香了,心中那股思念是越来越强烈,这会儿一听师兄陈子龙说师傅张斌回来了,他便忍耐不住心中的思念,去找崇祯,请求出宫去师傅张斌府邸探视。 崇祯自然不答应,他好不容易把张斌给支走了,让自己的儿子跟张斌脱离了联系,这会儿朱慈烺竟然要去探望张斌,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朱慈烺没有继承崇祯其他坏脾性,但这倔驴脾性却是继承的好好的,他想要做的事,那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他想去师傅张斌府邸探视,崇祯却不同意,那还得了,不同意就闹! 这几天,他一有机会就跑去乾清宫找崇祯,哭着喊着要去张斌府探望,崇祯不同意,他就哭闹个没完,搞得崇祯连奏折都没办法批阅。 崇祯被他搞的厌烦无比,他对朱慈烺越来越失望了,教他治国之道,叫他不要跟张斌走太近,他就是不听,反而跟自己唱反调,硬要跟张斌来往,甚至连皇后都跟着帮腔,自己一回坤宁宫,便在自己面前唠叨,烦都把人烦死了。 崇祯气得连坤宁宫都不回了,每天处理完政务就去后宫找新晋田贵妃。 田贵妃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像皇后,经常为了太子的事烦他,两厢一比较,他自然是舍皇后而取田贵妃。 这天处理完政务,他正要摆驾后宫,曹化淳却突然拱手道:“皇上,张皇后派人来传话,请您今晚去慈庆宫用膳。” 这张皇后自然不是指他自己的皇后,而是他哥哥天启的皇后,皇嫂张嫣,他虽然知道是太子朱慈烺在搞鬼,但还是让曹化淳摆驾慈庆宫,因为皇嫂张嫣当初对他关怀备至,就如同自己的母亲一般,皇嫂的面子,他怎么也不能扫。 令他奇怪的是,他来到慈庆宫偏殿一看,竟然就皇嫂张嫣一个人站在饭桌旁,太子朱慈烺竟然不在。 不过,张嫣找崇祯还真是为了太子的事,她招呼崇祯坐下来之后,便关切道:“皇上,您跟烺儿这是怎么了,两父子还闹起矛盾来了。” 崇祯略微有些恼火道:“烺儿越来越不像话了,朕让他不要跟张斌过从甚密,他偏偏不听。朕也是为他好,张斌此人颇具枭雄之姿,一旦让其得势,很有可能会变成曹操那般的枭雄,到时候烺儿被他捏在手里,这江山岂不是要落入他人之手!” 张嫣摇头叹息道:“臣妾也不懂这些,只是看烺儿不高兴,臣妾这心里也不舒服。” 崇祯连忙劝慰道:“皇嫂,你不要为了烺儿影响了心情,这孩子太不听话了,要好好教导,不然以后大明非断送在他手里不可!” 张嫣仿佛没听到他这番话一般,双眼朦胧的回忆道:“臣妾当初刚进宫的时候皇上也是这么大,你比烺儿还皮呢,当时你不想读书,臣妾每次都要盯着你读书,不盯着,你就跑了,而且还跟臣妾玩捉迷藏,每次臣妾都要找你半天才能找到。烺儿可比你乖多了,他读书都不要我盯着,小孩子都这样,长大了,懂事了,就好了,皇上现在不是很好吗?” 崇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尴尬的道:“这,皇嫂,那你说怎么办呢,他现在天天跟朕闹啊。” 张嫣睿智的道:“臣妾如果没记错的话,张斌年纪应该比皇上大吧,烺儿继位的时候,估计他都告老还乡了,就算没告老还乡,皇上也可以下旨强令他致仕啊,他又怎么有机会挟持烺儿呢?烺儿一个人在宫中也孤单,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张斌将他儿女带到慈庆宫中来陪烺儿玩玩,您看怎么样啊,皇上?” 崇祯闻言,愣了一会儿,随即无奈道:“行吧,皇嫂你看着办吧,不过,张斌过来的时候你可得帮朕看着点,不要让他趁机继续蛊惑烺儿。” 张嫣听到他这话,脸上不由露出古怪之色,让她看着张斌,这个,合适吗? 第二天一早,早朝结束,张斌刚来到内阁值房坐下来,门外便有个太监尖声道:“张大人,太子殿下请您去趟慈庆宫。” 太子召见? 张斌闻言不由一愣,太子貌似还没有召见过什么人吧,在他眼里,太子朱慈烺还是一个小孩子,召见朝臣这种事,听起来怎么都感觉有点怪异。 其实,太子也有权力召见朝臣,只是一般都是在成年之后,像朱慈烺这样,十一二岁就召见朝臣,他还没真听说过。 不过,他还是赶紧起身向门外走去,因为他也很想念太子朱慈烺,很想见见他。 内阁值房距离慈庆宫还不到一里路,很快,张斌便跟在那小太监的身后来到慈庆宫中。 这时候,太子朱慈烺和皇后张嫣早就站在慈庆宫的书房门口翘首以待了,他刚一走进来,太子便飞奔上来,扑到他怀里,激动的道:“师傅,好久没看到你了,听说你率军去打仗去了,我都担心的睡不着觉。” 张斌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深深的看了皇后张嫣一眼,这才慈爱的道:“傻孩子,担心什么,师傅身经百战,未曾一败,能有什么事。” 朱慈烺从他怀里站起来,拉着他的胳膊兴奋的道:“是啊,是啊,师傅是常胜将军,不管反贼还是建奴,都不是师傅的对手,对了,听说师傅这次差点打到建奴的老巢去了,是不是真的啊,来跟我说说吧,我辽东的地图都准备好了。” 说罢,他拉着张斌就往书房中走去,张斌虽然面带微笑,一脸宠溺的样子,但心里却不免有些激动,看皇后张嫣那样子,貌似也想听听他的丰功伟绩,在美女面前展现自己的战绩,想想都令人激动啊。 第八卷 第六十九章 建奴之祸 张斌虽然已经三十多岁,早不复当年的年少轻狂,但是见了张嫣这种绝色少妇,仍然不免有些心神荡漾。 朱慈烺可没注意两人暧昧的表情,他一手拉着张斌来到书房门口,又伸出另外一只手拉着张嫣,兴奋的叫道:“皇姑母,您也来啊,听师傅讲大战建奴的故事啊。” 张嫣被他拉着,身不由己的往书房中走去,看着旁边的张斌,她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红润,那娇羞的样子,愈发让张斌意乱情迷了。 他这一晃神便已被朱慈烺拉到书桌跟前,看到书桌上的辽东地图,他终于回过神来,太子朱慈烺好像好还从来没有学习过看地图和分析战局,看样子是应该好好教一教了。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将太子扶上书桌前的椅子,又搬了把椅子放在太子的左手边,请皇后张嫣坐下,这才站到太子右手边,指着地图东北角的角落问道:“烺儿,你知道建奴之名的由来吗?” 朱慈烺哪能知道这些,他平时也就学些四书五经,包括张斌都没教过他其他方面的知识,他好奇的问道:“师傅,他们为什么叫建奴啊?” 皇后张嫣脸上也露出好奇之色,其实,在很有些方面,她比朱慈烺还不如,她是农户出身,进宫之前就在自己家乡待着,哪儿都没去过,进了宫之后就在皇宫待着,还是哪儿都没去过,对外面的世界,她比朱慈烺还好奇。 张斌见这两人都露出好奇之色,不由得意的卖弄道:“建奴前身乃是女真,女真前身乃是黑水靺鞨,从唐朝贞观年间开始粟末靺鞨氏族逐渐离散,其中的一支就演化成了女真,女真后面又分成了很多支,其中的一支,也就是女真完颜氏在宋朝的时候还建立了金国,也就是岳飞抗金的那个金国。“ 一扇历史的大门徐徐在朱慈烺面前展开,他眼中闪耀着求知的光芒,听的津津有味,但是,当听到岳飞抗金的时候,他却突然脸色一变,满脸担忧的道:“师傅,岳飞抗金的故事子龙师兄跟我说过,岳飞最后被宋高宗和秦桧冤枉,惨死风波亭,真是千古奇冤啊!听子龙师兄说,那该死的薛国观竟然想仿效秦桧之举,卖国求荣,冤枉师傅,让父皇诛杀师傅,这是真的吗?” “啊!”,一旁的张嫣闻言,不由花容失色,朱慈烺年纪小不懂事,她却是在宫廷斗争中变得异常敏锐,崇祯对张斌的猜忌她早就看出来了,如果有人推波助澜,崇祯还真有可能痛下杀手! 张斌一见张嫣被吓成这个样子,不由傲然道:“烺儿放心,那只是坊间传闻而已,那薛国观想学秦桧,也得有秦桧那本事,师傅可不是岳飞那样的武将,师傅也是内阁次辅,他想陷害师傅,师傅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张嫣闻言,略有深意的看了张斌一眼,她虽然不懂得治国,但是对勾心斗角还是略有研究的,宫中的斗争最怕的就是人家在背后捅你刀子,你还不知道,那你就死定了! 听这口气,张斌应该是早有防备,如果早有防备的话,以张斌的能耐,应该是不会有事的,她这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朱慈烺却是愤愤不平道:“这个奸贼,竟然敢陷害师傅,等我继位了,我要诛他九族!” 张斌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劝戒道:“烺儿,治国之道可不是杀戮之道,不能因他陷害师傅就诛他九族,不过,他如果做出卖国之举,那诛他九族也不为过,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说建奴。” 说罢,他又指着地图道:“这金国后面被南宋和蒙元联手灭掉了,南宋又被蒙元灭掉了,蒙元又被我大明给灭了,女真一族在大明永乐初年相继随原蒙元万户猛哥帖木儿归顺大明,大明特意设置了奴儿干都司,以为安置。后面女真诸部逐渐合并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大部族,其中最强大的就是建州女真,建州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也逐渐成为女真最强大的三股势力,而建立后金跟大明对抗的努尔哈赤就是世袭建州左卫指挥使。因其原本就是大明的附庸而且源自建州三卫,是故,我大明称其为建奴。“ 听到这里,朱慈烺不由惊奇道:“奴酋努尔哈赤竟然只是个世袭建州左卫指挥使,那岂不是说,刚开始的时候,他手下总共才五千余户,不到五万人!” 张斌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建奴就算发展到现在也不到二十万户,总共还不到两百万人,要论人口他们也就相当于大明一个大点的州府而已。” 总共还不到两百万人,竟然能打的大明连连败退,差点丢掉整个辽东,怎么可能! 朱慈烺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师傅,建奴真的不到两百万人吗,那他们为什么能打的我大明连连败退,差点连整个辽东都丢了?建奴难道一个个都三头六臂,勇猛无敌!” 张斌摇头叹息道:“建奴怎么可能三头六臂,他们也跟我们一样,两个胳膊一个头,建奴之祸之所以愈演愈烈,并不是建奴本身有多厉害,主要是大明自身出问题了。” 朱慈烺忍不住追问道:“大明本身出问题了?大明出了什么问题?” 张斌叹息了一声,悠悠的道:“奴酋努尔哈赤起兵反明之时,人口还不到五十万,兵力还不到十万,对大明来说真的不值一哂,大明怎么可能区区不到十万人马都打不过呢。万历二十年到万历二十六年,东瀛关白丰臣秀吉两次组织大军入侵我大明属国朝鲜,我大明两次援朝,将其击败,那时的东瀛人口何止千万,东瀛大军也不止十万,据历次大战统计,东瀛最多的时候投入的兵力多达三十余万,最终还不是败于我大明之手。及至万历四十六年,才过去区区二十年时间,大明会打不过区区几万建奴土兵吗?“ 是啊,不存在啊,朱慈烺满脸疑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张斌略有些愤慨道:“建奴之祸与其说是敌国入侵之祸还不如说是大明朝廷之祸,大明与建奴的历次大战都不是败在建奴手里,而是败在大明自己人手里。总有一些奸佞小人,为了一己之私,枉顾国家利益;为了争权夺利,不管国家危亡;他们为了个人私利,可以置数万甚至数十万边关将士于死地;他们为了掌控朝堂大权,可以陷害忠良,诛杀异己,无所不用其极!“ 第八卷 第七十章 萨尔浒悲歌的背后 建奴之祸,尤其是建奴是怎么崛起的,在大明朝堂很长时间里都是一个禁忌话题,因为这其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肮脏和龌龊,而做下这些行径的人在接下来二十多年时间里又屡屡掌控朝堂,他们自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嘴脸有多么的丑恶。 时过境迁,从大明萨尔浒惨败至今已有二十多年,当初参与大战的将士和参与此事的官员大多已经老去甚至死去,很多人都想掩盖那段历史,从而掩盖他们为了争权夺利而造成的一场场悲剧,甚至,大多数正直的官员都不愿意提及那段往事,因为太丢人了。 堂堂大明,人口亿万,竟然一次次败于一个人口才百来万的部族,这种事说出来太丢人了! 但是,张斌却认为这些事有很大的教育意义,其中的得失都是很生动的教材,足以给太子朱慈烺的心灵进行一场洗礼,让他明白作为一个帝王身上担负的重任,让他知道作为一个帝王应该怎样识人用人。 所以,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他揭开了那段尘封的历史,用沉重的语气,将建奴崛起的经过和其中的成败得失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建奴的崛起,源自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但是,张斌却不是从萨尔浒之战开始讲述的,他首先提及的是万历朝鲜战争,或者说万历朝鲜战争中的一场战役,蔚山之战。 万历二十五年,明神宗提拔辽东分巡道副使、参政杨镐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负责经略辽东军务,指挥辽东大军支援朝鲜,杨镐率军赶到朝鲜之后便将手下四万大军分成三路合攻蔚山。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苦战,因为作为防守方的东瀛大军足有将近三万,比他手下人马差不了多少,而且东瀛军战力并不比明军差多少,明军有火枪火炮,他们同样有。 按兵书上的说法,这种仗,想要打赢,很难。 没想到总督邢玠麾下的游击将军陈寅勇猛无匹,竟然率一路偏师连克守军两道防线,眼看着最后一道防线即将被其拿下,两路大军就要长驱直入,攻克蔚山防线,杨镐却突然下令鸣金收兵! 理由很简单,因为陈寅不是他的亲信,他的亲信李如梅还没到,他不想陈寅获取这份功劳! 结果,东瀛大军乘机加固了防线,又将火枪子弹和箭矢全部淬上了毒药,明军将士沾之即死,再加上天气日渐寒冷,明军将士冻的手脚发麻,这最后一道防线竟然怎么都拿不下来了! 明军将士苦攻十余天无果,士气异常低落,而此时东瀛大将小西行长突然率五万大军前来支援,杨镐闻讯竟然带着亲卫率先逃窜,四万明军顿时大乱,还未接战便开始溃逃了,小西行长率军一路追杀,不知道杀死多少明军将士,要不是副将吴惟忠率戚家军拼死断后,将小西行长击退,四万明军恐怕经此一役就全军覆没了! 蔚山一战,因主帅杨镐不战而逃,明军将士伤亡惨重,光是阵亡的将士就有将近两万,剩下的也个个带伤,此战也是万历朝鲜战争中明军唯一的一次大败。 后面,随军的兵部主事忍不住指责他,他竟然拿出内阁首辅沈一贯的亲笔信,大肆吹嘘他是沈一贯的亲信,浙党的干将,谁都拿他无可奈何。 当时,正是浙党掌控朝堂大权,杨镐造成这样的惨败竟然真没什么事,后面虽然万历皇帝罢免了杨镐,让巡抚万世德前去取代他,但杨镐在浙党的庇护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惩罚,而且,朝鲜战争结束之后,浙党又为他表功,他竟然竟然又官复原职,重新获得任用! 朱慈烺还不明白,张斌为什么跟他说这场与建奴毫无关系的蔚山之战,而且还强调明军主帅杨镐这个人。 结果,张斌接下来的介绍简直让他目瞪口呆,因为萨尔浒之战,指挥十多万明军去进攻建奴老巢赫拉阿图的竟然又是这个杨镐! 万历四十七年,大明集结大军十多万,联合了藩属属国朝鲜的一万多人马和海西女真叶赫部的一万多人马,组成联军,号称四十七万,去进攻总人口还不到四十七万的女真努尔哈赤部。 按理来说,这样一场大战是毫无悬念的,因为当时后金的总兵力还不到五万,就算征调所有青壮,穷兵黩武也凑不齐十万大军。 而明军这边,领兵将领几乎全是参加援朝战争的老将,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抽调的兵力也差不多全是当年援朝战争的翻版。 努尔哈赤手下总共还不到五万人马又怎么打得过历经援朝战争洗礼的老将和大明从各地抽调的十多万精锐之师呢? 可惜,战斗还没开始,明朝联军就注定要失败了,因为明军的主帅是败军之将杨镐! 杨镐这个人,纯粹就是浙党扶持起来的阿斗,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指挥打仗根本就不行,蔚山之战的大败就证明他是坨狗屎。 但是,有浙党的扶持,这么一个败军之将却再次成为三军统帅,而且,他还不记教训,又玩起了任人唯亲,公私不分的把戏。 这次大明朝廷调派的领兵将领中最能打的当属川军老将刘綎,如果杨镐能重用刘綎,让刘綎率明军主力去跟努尔哈赤硬钢,努尔哈赤绝对要趴下,但是,他却不打算重用刘綎,因为他跟刘綎有仇,在援朝战争中刘綎就和他结下了梁子,所以,他想趁这次机会玩死刘綎! 他玩了一招兵分四路,他令刘綎率一万人马孤军深入直扑建奴老巢赫拉阿图。 这摆明了就是让刘綎去送死! 刘綎是一员难得的猛将,在朝鲜战争中,杨镐是丧师辱国,刘綎却是功勋卓越,可惜,造化弄人,一个功勋卓越的将领却要听一个败军之将的指挥,而且,这败军之将还跟他有仇! 刘綎同时也是一员深明大义,悍不畏死的将领,他明知杨镐是让他去送死,他还是去了,因为杨镐说让他去当诱饵,将建奴主力缠住,然后其他三路大军便会趁机合围,将建奴主力歼灭! 这四路进军的计划其实就是个天大的谎言,一个杨镐公报私仇,意欲害死仇人刘綎的大谎言! 他欺骗刘綎,让其率一万人马孤军深入去做诱饵,然后又故意让其他三路大军离刘綎大军远远的,想救刘綎都救不了! 他以为这场仗怎么打都赢了,就算刘綎手下那一万人被建奴歼灭,对战局影响也不大。 他以为建奴就是软柿子,想怎么捏怎么捏,其他三路大军一旦齐集赫拉阿图,建奴必定被围殴致死。 可惜,他算错了一点,努尔哈赤岂会死守赫拉阿图,坐以待毙! 努尔哈赤侦得明军情况之后,牙都快笑掉了,四路明军分的那么散,而且任何一路都不是他对手,这简直就是来送菜啊,只要一招各个击破,就能让明军吃不了兜着走。 他先是派出五百人马在山间设置障碍,延缓北路刘綎大军的速度;而后集中全部力量,围歼明军主力东路杜松,东路三万大军很快被其全歼;随后他又率军击溃北路马林,北路一万五千明军亦差不多被其全歼,仅主将马林率少数人马逃脱;随后他又率军围攻东路刘綎,北路一万明军又被其全歼! 最后剩下南路李如柏两万五千人马,听闻其他三路皆被全歼,惶惶如惊弓之鸟,被后金哨兵一阵鼓噪便吓得惊恐溃逃,人马挤压践踏,死伤上千! 声势浩大的征讨建奴之战就此以惨败收场,主帅杨镐为报私仇置十余万明军将士性命于不顾,设计陷害手下将领,结果导致五万余明军阵亡,建奴则乘势攻占开原、铁岭,并征服了海西女真叶赫部,齐聚辽东的六位总兵也因此全部死光,总兵总兵刘綎、杜松、王宣、赵梦麟战死萨尔浒,总兵马林战死开原,总兵李如柏战后羞愧自杀! 这,就是萨尔浒惨败背后的真相! 第八卷 第七十一章 宫廷三大案的疑云 朱慈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萨尔浒之战大明竟然会败的如此之惨,十多万大军去进攻兵力还不到五万的建奴,竟然被他们杀了五万多人,还损失了六位身经百战的总兵! 主帅杨镐为报私仇,竟然故意让手下将士去送死! 一场根本就不可能输的战斗竟然被他打输了,而且还是惨败! 说到这里,张斌停下来问道:“烺儿,你对萨尔浒之战有什么看法?” 此时,朱慈烺已经气的小脸通红,他咬牙切齿道:“这个杨镐,应该凌迟处死,他在朝鲜丧师辱国的时候就该凌迟处死!” 张斌点头道:“对,作为帝王最基本的赏罚分明必须做到,杨镐在蔚山之战不战而逃,致使将近两万将士阵亡,的确应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还有吗,你还有什么看法?” 朱慈烺闻言一愣,随即尴尬道:“这个,师傅,我就想着将杨镐凌迟处死,其他什么都没想,这个杨镐,简直太可恨了。” 张斌摇头苦笑道:“烺儿,你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杨镐的确可恨,但他还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在背后支持他的人。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他,蔚山之战,他就算不被凌迟处死,最少也要论个死罪,哪还能继续留在朝堂害人。后面的萨尔浒之战如果不是他当主帅,随便派个正常点的官员过去大明会败吗?大明会败的如此之惨吗?” 朱慈烺闻言,思索了一阵,这才问道:“师傅,你说杨镐背后是浙党,这浙党是指那些人啊?” 张斌耐心的解释道:“浙党是指以浙江籍官员为主体的朋党,当然,不是说所有的浙江籍官员都是浙党,有些清廉正直的浙江官员就不会和他们朋比为奸;浙党中也不全是浙江籍官员,其他地方的官员只要拼命巴结他们,获得了他们的认可,也能加入浙党。浙党大概兴起于万历二十年左右,其创始者和第一任领袖就是杨镐的靠山沈一贯,浙党可以说是万历和天启党争的始作俑者,因为浙党成立之时朝中并没有其他人像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正是因为浙党朋比为奸,排除异己,不断获取朝堂高位,其他官员才竞相效仿,组成了许多朋党与其对抗,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以山东籍官员为主体的齐党和以湖广籍官员为主体的楚党。不过,一开始还是浙党声势最为浩大,沈一贯也凭借浙党之势逐渐爬上了内阁首辅的高位。” 听到这里,朱慈烺不由好奇的问道:“师傅,不是还有东林党吗,我听说东林党才是最有名的朋党。” 张斌继续解释道:“东林党是后面才有的,沈一贯万历二十九年就借浙党之势当上了内阁首辅,顾宪成万历三十二年才开始在东林学院讲学,创建东林党。一开始的党争主要是在齐楚浙三党之间展开的,浙党一直占据绝对优势,直到后面东林慢慢崛起,才把他们压下去。而党争的转折点就是你皇爷爷光宗继位之时,你皇爷爷光宗误服红丸而死正是党争的结果。“ “啊!”,朱慈烺闻言一惊,他皇爷爷误服红丸而死他自然知道,但是这红丸案一直也没个定论,后面甚至不了了之了,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这红丸案还和党争有关。 这可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他可不想误服红丸而死! 他有些后怕的问道:“这红丸案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一直都没有定论吗?” 张斌叹息道:“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宫廷出现的梃击案、红丸案和移宫案,除了移宫案最后以李选侍移出乾清宫告终,明明白白。梃击案和红丸案都因为种种原因而被人故意掩饰,搞得疑云重重,晦暗难明。梃击案之荒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疯疯癫癫的男子竟然能手持木棒冲进慈庆宫谋杀当时的太子,皇宫竟然变得比大街上都不安全了吗,他是怎么闯进皇宫的?还有红丸案,明明是太监崔文升故意开大黄药使得光宗腹泻不止,明明是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献的红丸使得光宗暴毙,却因为其后台权势熏天不了了之!“ 朱慈烺闻言,脸上罕有的露出郑重之色,他凝重的问道:“崔文升和李可灼的后台是谁?” 张斌略带愤慨道:“其实大家都知道,崔文升就是当时后宫之主郑贵妃的亲信,李可灼就是当时的内阁首辅,浙党首领方从哲的亲信,因光宗执意重用东林党改革朝政,浙党遂联合后宫的郑贵妃和李选侍暗害光宗。很明显的一件事,因为当时郑贵妃和李选侍霸凌后宫,浙党首领方从哲权倾朝野,一场谋杀当朝皇帝的惊天大案竟然就这么被硬压下去了!光宗暴毙之后,方从哲竟然还无耻的提议赏李可灼五十两白银,以奖励他进献仙药之功!“ 朱慈烺闻言,气得拍桌怒吼道:“岂有此理,害死我皇爷爷竟然还要赏他银子,这些人以为掌控了朝堂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崔文升和李可灼这两个畜生后面怎么样了?” 张斌无奈的点头道:“他们的确以为掌控了朝堂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后面东林党带领朝中正直官员声讨浙党和郑贵妃,浙党却给东林党扣上个借皇上驾崩之事掀起党争的罪名,硬把这事压下去了,最后只是将崔文升发配金陵,将李可灼发配边疆,草草了事。后面魏忠贤当权之后,又提拔崔文升总督河道,至于李可灼发配边疆之后好像就了无音讯了。“ 朱慈烺闻言,不由咬牙切齿道:“师傅的意思,这两人可能到现在还未死?” 张斌神色凝重的点头道:“很有可能。” 朱慈烺跟着点头道:“好,他们最好活久一点,等我登基,到时候,我要慢慢将他们凌迟处死。” 张斌闻言,不由眉头一皱,这太子朱慈烺好像也继承了老朱家的狠辣脾性,动不动就要诛人九族,将人凌迟处死,不过,这些人的确可恨,凌迟处死也不为过,他都不知道是该劝朱慈烺放弃这种暴戾的想法了。 他想了想,干脆引开话题道:“这两个人暂且就不说了,还是说说后面的移宫案吧,李选侍是想霸占乾清宫,挟持先帝,把持朝政,但后面因为以东林为首的群臣拼死阻拦,才被迫移出乾清宫,但是,她却留下了一个祸害。” 朱慈烺不由好奇的问道:“祸害?谁?” 张斌紧接着沉重的道:“这个祸害就是她的亲信太监李进忠,也就是后面的魏忠贤!” 朱慈烺不由惊奇道:“魏忠贤是李选侍的亲信?” 张斌看了皇后张嫣一眼,沉重的点头道:“是啊,魏忠贤就是李选侍手下的管事太监,他原本就姓魏,只是为了讨好李选侍才改名李进忠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有点糊涂了,当初李选侍就想挟持他把持朝政,他竟然不引起警惕,就因为魏忠贤傍上了先帝的乳母客氏,他就重用魏忠贤。结果,先帝正值壮年,一个风寒就丢了性命,而魏忠贤让人进献的仙药灵引露与红丸案中的红丸药效一模一样,吃了先是精神倍增,而后便会暴毙而亡,那其实就是红丸啊,只是兑了水而已!宫廷之中的斗争可是异常险恶的,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哪怕是帝王也很难幸免,烺儿,你一定要记住啊,不可轻信你不了解的人,特别是太监。” 第八卷 第七十二章 无耻者自毁长城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最快更新!无广告! 一颗红丸害死两位帝王,虽然阉党后面各种扭曲事实,各种掩饰,却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明光宗和明熹宗死的时候都正值壮年,都没得什么大病,而且都是吃了所谓的仙药之后突然暴毙! 明朝的医疗水平再不发达,也不可能风寒感冒拉肚子之类的小病都治不好,宫廷御医不说能活死人,肉白骨,一般普通病症他们肯定能药到病除,可惜,光宗和熹宗都没了让御医医治的权力,他们只能被那些太监捏在手里灌仙药! 朱慈烺这会儿都被吓坏了,自己的皇爷爷和皇伯伯竟然都死的不明不白,更为可怕的是,两人死了之后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就好像他们是正常死亡一样! 他可不想死的这么“正常”,二三十岁,正值壮年,得了点小病,然后就有人喂仙药,然后就挂了! 他满脸惊恐道:“师傅,那我怎么办?我不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啊!” 张斌并不是想吓朱慈烺,只是正好说到明末宫廷三大案了,干脆就把掩盖在三大案背后的真相分析给朱慈烺听,让朱慈烺提高警觉,不要随便信任自己不熟悉的人,没想到这一下却把这位小太子给吓坏了。 这可不是他的本意,如果吓得朱慈烺跟崇祯一样,疑神疑鬼,成天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那可就麻烦了。 他连忙安慰道:“烺儿别怕,你并不像先帝那般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你有皇后娘娘,有皇伯母,还有师傅,我们都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更不允许别人来害你。” 朱慈烺闻言,下意识的往张嫣怀里一缩,在张嫣的抚慰下,他脸上的惊恐之色终于慢慢退去。 张斌见状,连忙再次引开话题道:“好了,宫里的事就不说了,继续说建奴吧。” 紧接着,他又用沉重的语气介绍起萨尔浒之战后辽东的情况来。 其实,萨尔浒之战对大明的影响并不足以致命,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明就算损失了五六万将士,就算丢失了铁岭和开原,还不至于一蹶不振。 而后金,那时候连马都算不上,他们就算取得了萨尔浒大战的胜利,就算占领了铁岭和开原,就算统一了女真诸部,人口还是不到百万,军队还是不到十万,在巨无霸一般的大明面前,他们仍然是那么的渺小,只要大明不自断手脚,自毁长城,他们想要再次击败大明都难。 杨镐公报私仇导致萨尔浒惨败,浙党还在极力维护他,但是后面铁岭和开原相继失守,京师大震,御史言官不顾浙党打压,纷纷上奏弹劾杨镐之过,浙党终于压不住了,杨镐被打入天牢,判为死罪。 万历四十七年,铁岭和开原相继失守,明神宗连忙组织廷议,朝堂官员纷纷推举原辽东巡按御史熊廷弼代替杨镐经略辽东,明神宗临死之前英明了一把,采纳了朝臣的建议,擢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代杨镐为辽东经略。 这熊廷弼虽为楚党,但却是难得的干吏,他赶到辽东后,招置流民,扩充军队,整肃军纪,打造战车,炼制火器,浚壕缮城,使得辽东诸城防御力大增,努尔哈赤面对熊廷弼打造的坚固防线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望城心叹。 辽东形势就这样被他稳住了,不出一年,他便将辽东军扩充到十余万,战力甚至超过了萨尔浒大战之前。 紧接着,他便开始派兵出击,不断骚扰建奴在浑河上游的据点,搞的努尔哈赤焦头烂额,几欲喷血。 如果形势这样发展下去,建奴必定饮恨收场,因为无论是国力还是人口,当时的建奴都无法和大明相比,就算纯用骚扰战术,也能耗死他们。 可惜,这个时候,一个无耻之徒又跳出来作怪了。 这个无耻之徒就是即将出世的浙党首领姚宗文! 当然,这个时候姚宗文还不是浙党首领,这姚宗文原为户科给事中,因丁忧离职回乡,归朝以后想入补做官,却没人愿意推荐他,他就写信给熊廷弼,请熊廷弼给他举荐。 熊廷弼对此人颇为了解,知道这家伙自私自利,贪婪成性,迟早会出事,为了避免自己日后被其牵连,熊廷弼压根就没搭理他,姚宗文从此便怀恨在心。 后来,神宗、光宗相继过世,熹宗继位,魏忠贤凭借与其乳母客氏的对食关系逐渐上位,其野心也逐渐显露出来。 魏忠贤为了掌控朝堂,到处罗织党羽,姚宗文抓住机会,贴了上去,很快便官复原职,并补上了吏科给事中的肥缺,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申请去辽东检阅! 不用问,这家伙就是想公报私仇,他跑到辽东刁难了熊廷弼一番,又向熊廷弼索贿,熊廷弼还是没搭理他,这下他更是恼火异常,发誓要把熊廷弼拉下马! 他回朝之后便鼓动阉党同伙污蔑熊廷弼,说他不但在辽东无所作为,还欺君罔上,隐瞒军情不报。 此时朝堂之上还是东林当权,熊廷弼虽为楚党,却与东林关系颇好,东林也知他在辽东的功绩,所以极力维护,没想到,此事反而引来了魏忠贤的敌视。 因为魏忠贤当初差点就和主子李选侍一起把明熹宗捏在手里把持朝政了,正是东林这帮文臣坏了他们的好事,他对此事一直怀恨在心,这会儿他一看东林极力维护熊廷弼,遂起了报仇的心思。 你们支持的洒家就要反对,洒家就是要把熊廷弼拉下马,让满朝文武看看洒家的手段! 此时,阉党羽翼渐丰,在阉党的倾轧下,熊廷弼最终还是被罢免了,辽东巡抚袁应泰暂代了其经略之职。 因为阉党倾轧,大明再次自毁长城,熊廷弼一去,他手下的总兵顿时炸了锅,他们认为这是朝中文臣对熊廷弼的阴谋所致,所以,他们同为文官的袁应泰相当抵触,辽东形势逐渐开始糜烂。 努尔哈赤一听说熊廷弼被罢免的消息,便组织大军前来进攻沈阳,当时,沈阳城有总兵贺世贤和总兵尤世功率两万多将士驻守,如果他们据城死守,努尔哈赤根本无可奈何。 可惜,总兵贺世贤醉酒误事,率军出城追击建奴侦骑,中了努尔哈赤的诱敌之计,被建奴埋伏,身中数箭,仓惶回逃,总兵尤世功见贺世贤在城外被建奴追杀匆忙引兵前去救援,结果,努尔哈赤伏兵尽出,两位总兵双双战死,沈阳城群龙无首,顿时大乱,努尔哈赤趁机突袭,一举拿下了沈阳城! 说到此处,张斌不由摇头叹息道:“可惜啊,熊廷弼若在,贺世贤又怎敢在军营中饮酒,又怎会醉酒误事,雄城沈阳又怎会轻易被建奴拿下!” 朱慈烺也忍不住扼腕叹息道:“这个贺世贤怎么就这么蠢呢,好好的守着城池不就没事了,为什么要冒昧出击呢?” 张斌摇头叹息道:“其实不是贺世贤太蠢,而是努尔哈赤太狡猾,他用侦骑在城外引诱可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引诱了很多次,而且每次派的都是老弱残兵,让城中守军杀了好几波,贺世贤因此有了轻敌之心,再加上醉酒误事,上了他的恶当也不奇怪。所以啊,要注意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能犯糊涂,更不能得意忘形。” 第八卷 第七十三章 勇者的选择血战到底 雄城沈阳这么轻易就被建奴拿下了,着实令人扼腕叹息,但是,更令人悲叹的还在后面。 辽东巡抚袁应泰坐镇辽东首府辽阳,听闻建奴大军进攻沈阳,立刻就调集大军前往救援,他总共调集了四路大军,总计将近四万人马。 如果这四万人马能齐聚沈阳,那努尔哈赤唯有选择退兵,不然,他不但攻不破沈阳,还有全军覆灭的危险,因为他手下这会儿总共也才不到六万人马,沈阳的守军和援军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六万,作为进攻方这个兵力对比是相当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 这个时候熊廷弼被无端罢免的弊端又体现出来了,四路人马中,有三路是熊廷弼提拔的将领统领的辽东新军,他们根本就不怎么听袁应泰的指挥,袁应泰令他们已最快的速度赶到沈阳支援,他们却按普通行军速度在慢慢悠悠的前进,唯有老将陈策率领的四千川军白杆兵和三千戚家军疾行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赶到了沈阳城外的浑河南岸。 可惜,这个时候沈阳城早就被拿下了,努尔哈赤正在集合大军准备直扑辽阳呢。 老将陈策顿时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要么就地结阵抵抗,要么掉头就跑。 如果就地结阵抵抗的话他们还能获得一丝喘息之机,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但是,他们总共才七千人马,肯定是干不过将近六万建奴的。 如果掉头就跑,他们体力却跟不上了,因为他们已经疾行一天一夜了,再跑又能跑多久,而且,这个时候建奴铁骑已经初具规模,将近六万建奴最少有三万是骑兵,两条腿再怎么样也跑不过四条腿,他们就算是跑,也跑不掉了。 更为可虑的是,他们身后还有总兵李秉诚、朱万良、姜弼始等所率的三万援军,如果他们这一路败退,势必影响其他三路,造成溃败。 陈策召集童仲揆、戚金、周敦吉、秦邦屏和秦民屏等将领一商议,最后决定,就在这浑河,跟建奴死磕,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尊严! 他将七千人马分成了两部分,周敦吉、秦邦屏、秦民屏率三千川军白杆兵渡河,在浑河北岸结阵迎敌,他和童仲揆、戚金率领剩余的四千人马在南岸布阵,准备跟建奴血战到底。 他之所以派出三千川军白杆兵渡河到北岸迎敌也是没有办法,因为要将他们携带的战车和粮草车布成车阵需要时间,而且戚家军有很多火器都装载在粮草车上,卸下来准备弹药也需要时间,如果他们这边正在布阵,建奴骑兵突然冲上来,那就不用打了,不但车阵布不成,全军都会因此大乱。 周敦吉、秦邦屏和秦民屏虽然知道他们是去北岸送死的,还是义无反顾的率三千白杆兵直奔北岸而去,而陈策、童仲揆和戚金则在南岸迅速整理车辆、马匹、火器,按戚继光和俞大猷留下的军事操典,指挥士兵摆开车阵。 努尔哈赤这会儿正集结大军准备进攻辽阳呢,辽阳方向突然窜过来几千明军他当然知道,他的确是想趁这股明军撤退时乘势掩杀,没想到,这几千明军不但不撤退,还派几千人渡过浑河结阵以待! 看这架势,来者不善啊,他并没有因为对方只有几千人就轻敌大意,他也知道明军中很有一些百战精锐,人家既然敢几千人过河,就证明人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所以,三千白杆兵刚一过河结阵,他便派出凶悍的正白旗骑兵去冲阵。 这正白旗骑兵可是出了名的凶悍,在以往的野战中遇到明军那都是一边倒的屠杀,没想到,这次却栽了个大跟斗,两军刚一接触,正白旗骑兵就被川军白杆兵手中带有长刃的白蜡杆捅的人仰马翻。 这川军白杆兵竟然比正白旗骑兵还凶悍,不管是人是马,只要冲上去,全给你捅成筛子,而且他们阵型紧凑,配合默契,作战勇猛,悍不畏死,正白旗骑兵根本就冲不散。 很快,正白旗骑兵就败下阵来,努尔哈赤不信这个邪,又派出了他手下最精锐的正黄旗骑兵,结果,还是一个样,正黄旗骑兵也冲不破人家的步兵方阵,很快就败下阵来。 这下,努尔哈赤傻眼了,手下两股最精锐的骑兵去冲击人家几千人组成的步兵方阵,不但没把人家歼灭,自己还损失了不下两千人马,这下怎么办?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汉奸李永芳向他提议,重金收买被俘的沈阳城明军炮手,用城中的火炮轰击川军白杆兵方阵,然后再一拥而上将其歼灭! 川军白杆兵的方阵离城墙还不到五里,正好在城中红夷大炮的攻击范围之内,而且红夷大炮杀伤力惊人,面对密集的步兵方阵,一炮下去,最少能干掉上十人,城墙上几门红夷大炮轰个几轮,这三千川军白杆兵最少要被轰杀一半,到时候再趁势掩杀过去,要将其歼灭,轻而易举。 努尔哈赤接受了李永芳的建议,把城中炮兵全部押上城墙,又让人抬出从城中劫掠来的白银,并放出话来,愿意帮他们开炮轰击城外明军的,每人奖赏白银千两,不肯帮忙的,拉一边,砍了! 这招的确够狠辣,要么获取巨额的财富,要么被砍头,在金钱的诱惑和死亡的威胁面前,人性变得脆弱无比,砍掉几个宁死不屈的忠义之士后,剩余的明军炮兵终于妥协了,说他们禁不住金钱的诱惑也好,说他们贪生怕死也罢,总之他们妥协了,他们架起了火炮,将炮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袍! 正当白杆兵列阵准备迎接八旗兵的新一轮进攻时,沈阳城墙上一阵火炮轰鸣,数枚炮弹落在了他们的队伍里,那人头大的炮弹一落下来就是一条血槽,几轮炮弹落下来,白杆兵被轰的七零八落,伤亡惨重,建奴大军乘机一拥而上,终于冲垮了这只勇猛无匹的川军。 是役,川军将领周敦吉、秦民屏战死,三千川军白杆兵伤亡殆尽,只有少数人在秦邦屏的带领下冲过浮桥,回到了戚家军在浑河南岸布下的大阵。 陈策曾向过河的部队下达过命令,一旦南岸阵地巩固,他们可立即撤回,而从过河的白杆兵的战绩上看,他们应当能过完成北岸滞敌的任务,但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给他们致命一击的不是建奴,而是他们日夜兼程赶来救援的沈阳同袍! 第八卷 第七十四章 被染红的浑河血日 浑河并非天堑,就算没有浮桥,打马涉水也能过河,建奴大军很快便冲过浑河,五万多对四千,而且还是在一坦平洋的原野上,野战无敌的建奴铁骑要歼灭这股川浙联军貌似难度不大。 但是,这时候戚家军车阵已经布置完成,这套车阵是戚继光、俞大猷在北方防御蒙元鞑靼时期,摸索出的一套用步兵尤其是火器步兵对付骑兵的行之有效的战法,战车在行军时可以装载粮草、兵械、军火,驻扎时可围起做营寨,防御时车围成环形防御阵地,士兵以车为掩体,释放火铳火炮,在与蒙元和东瀛作战时,车阵都发挥过重大作用。 建奴此时还不知道车阵的厉害,他们渡河以后,很快便将戚家军的车阵团团包围,并派出左翼四旗两万多骑兵对车阵发起了攻击。 这下,车阵的恐怖作用发挥出来了。 骑兵冲击到三百步时,戚家军兵的虎蹲炮首先开火,一个排炮齐射轰乱了后金军的进攻队形; 骑兵冲击到两百步时,车阵内劲弩齐发,建奴骑兵成排倒下; 建奴仗着骑兵的冲击力和自身的凶悍,继续冲击到百步步内,同时开始在马上弯弓射箭,但这百步内正是戚家军轻火器的火力范围,戚家军将士的火铳、火箭以及其他名目繁多的火器齐射,建奴纷纷落马。 而且建奴发现以往总结出来的明军火器“临敌不过三发”,三发子弹之后军阵就被冲破的经验在这支明军身上不灵了,车阵后边三列戚家军士兵有节奏的此起彼伏,使他们的射击总不间断,这正是戚家军训练有素的火铳三叠阵。 最后还是有凶猛的建奴骑兵,突破火力网冲击到了车阵前,此时戚家军中马上冲出手持长枪、狼筅等长兵器的士兵组成鸳鸯阵将其刺倒,两轮进攻之后,建奴坠马伤亡者达三千多人。 正当戚家军与建奴主力鏖战正酣之时,后援的明军在朱万良、李秉诚等几位总兵的率领下开进到离沈阳十几里的白塔铺一带,而且其前锋成功的击退了后金的二百名斥候骑兵,这下戚家军和残余的川军白杆兵终于有了一线生机。 可惜总兵李秉诚、朱万良、姜弼始等畏敌怯战,停在原地不敢上前,努尔哈赤抓住明军怯战的弱点,派出皇太极率镶黄旗五千余骑兵向三万明军发起了主动攻击,这三万明军竟然被其逼退数十里! 这样建奴便能一心一意全力准备歼灭这支失去后援和退路的明军精锐了,努尔哈赤随即下了死命令让八旗轮番饱和攻击,无论如何也要歼灭这支明军精锐! 浑河南岸顿时喊杀震天,三千戚家军和一千多川军白杆兵与五万多建奴主力展开血战,双方你来我往,拼杀了将近一天,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杀的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建奴的这种死攻在弃尸累累之后收到了效果,戚家军弹尽矢绝之后,车阵终于被打破! 建奴突入车阵之后,戚家军立刻以哨为单位组成鸳鸯阵,与敌展开惨烈的肉搏,每个队形中长枪兵、狼筅兵、镋钯兵、藤牌兵、刀兵相互掩护配合与敌鏖战,特别是那些指挥鸳鸯阵的刀兵,手中都是凶猛异常的戚家军刀,长刀挥舞之处建奴无不血肉横飞。 但是,戚家军终究寡不敌众,再加上连续一天一夜的急行军以及激烈战斗造成体力不支,戚家军将士不断的倒下,老将陈策也在斩杀了十几个敌人后,倒在了血泊之中。 总兵童仲揆见事已至此,毫无挽回的余地,便想趁乱撤离战场,但是,戚家军统帅戚金却一把拉住他的站马,泣血嘶嚎道:“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 童仲揆闻言,一阵热血上涌,大丈夫报国就在今日! 他毫不犹豫的转身随戚金一起转身杀入战场,不畏生死,只为报国! 这场惨烈的厮杀足足持续了一天,战至傍晚,仅存的几十名戚家军勇士将戚金和童仲揆等将领围在当中,他们的鸳鸯阵依然丝毫不乱,他们的眼中依然斗志昂扬,面对数万建奴,他们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 血战到底,绝不后退,大明有军魂,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都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大丈夫为国捐躯死而无憾! 残阳即将落下,最后的余晖将天地与浑河映成一片血色,数万建奴大军将这几十位勇士团团围住,竟然没一个人敢上前厮杀了! 这个时候,建奴都怕了,善于近战的他们已经失去了与这仅存的戚家军勇士做最后肉搏的勇气! 最后,努尔哈赤下令,所有弓箭手,弯弓搭箭,准备抛射。 随着他一声大吼,万箭齐发 说到这里,张斌眼中已经满含热泪,他缓慢而又低沉的道:“烺儿,记住那些勇士吧,陈策、童仲揆、戚金、周敦吉、秦邦屏和秦民屏等将校一百二十余名,全部战死,四千川军白杆兵、三千戚家军,生还者仅寥寥数十人!他们都是好样的,收复沈阳之后,我一定要在浑河南岸为他们修筑一座纪念碑,把他们的名字都刻在上面,让人们记住,我们大明有七千多勇士在这里与数万建奴鏖战竟日,他们为国捐躯,虽死尤荣!” 朱慈烺流着泪问道:“师傅,这些都是真的吗,我大明真有这种悍不畏死的勇士吗?”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这些都是真的,我拜访定远戚家堡的时候,就遇到了浑河血战中幸存的老兵,这些都是他跟我说的,他虽然老的都走不动了还一个劲的向我哭喊,他不怕死,他还想上战场,他只想和同袍们一起血战到底!” 朱慈烺不由好奇道:“他们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张斌摇头道:“他们不是逃出来的,他们是保护总兵童仲揆杀出重围的,但是,后面戚金执意赴死,为国捐躯,又把童仲揆拉回去了,这些人则被他强令留在了外围,算是为他们为国捐躯做个见证吧。” 朱慈烺又咬牙问道:“那建奴呢,建奴此战伤亡如何?” 张斌自豪的道:“此战建奴亦伤亡惨重,光是阵亡的参领、佐领就达十余人,八旗精锐更是伤亡上万。他们的参领和佐领就相当与我们的参将和游击将军,此战,我们并没有输,因为建奴的伤亡比川军白杆兵和戚家军加起来都大!此战也证明,我大明并非没有善战之兵,只要将领和统帅任用得人,建奴也不过尔尔。此战也让建奴看到了我大明将士的勇猛,就算到了现在,他们看见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都有点双腿打颤!” 第八卷 第七十五章 妇人之仁失辽阳 浑河的血日终于落下了,带走的不但是戚家军和川军将士的性命,还有天启朝辽东战场大明最后的希望。 如果沈阳城中的总兵贺世贤不贸然出击,等四万援军抵达,大明或许还有希望。 如果总兵朱万良、李秉诚和姜弼始能听从袁应泰的指挥,率军疾行与老将陈策并驾齐驱,浑河之战或许又是另外一个结局。 如果他们后面不畏敌怯战,在建奴围攻戚家军的时候能冲上去跟敌人拼命,或许还能逼的建奴退回沈阳城。 浑河血战之后,辽东已经没有如果,因为大明最强的精兵和最勇猛的悍将都在这一战死光了,辽东已无人能阻挡建奴的步伐,至少这个时候,辽东没有。 这个时候的辽东或许还有那么几位悍不畏死的猛将,但是,他们却没有合格的统帅,他们的临时统帅袁应泰只是个纯粹的文官,根本就不会领兵打仗。 袁应泰代熊廷弼经略辽东也是无奈之举,对于大明朝廷和他本人来说都是无奈之举,因为这个时候的阉党还不够成熟,他们撸掉熊廷弼只是临时起意,不管是姚宗文还是魏忠贤,都没仔细考虑过撸掉熊廷弼之后的事情。 姚宗文原本只是想刁难一下熊廷弼,然后讹点钱,没想到这熊廷弼这么不识趣,他撸掉熊廷弼的想法是被气出来的,并不是早有预谋。 至于魏忠贤,那就更是操蛋了,他就是因为痛恨东林党才想着要撸掉东林党支持的熊廷弼,纯粹就是临时起意,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手段。 简单来说,就是,我看你跟东林党关系好,不爽,我要撸掉你,以此来警告其他朝堂官员,让他们眼珠子放亮一点,不要跟着东林党混了,赶紧来跟着洒家混,不然,洒家把你们全撸了! 他这会儿是只管杀不管埋,把熊廷弼撸了却没有准备好接班人。 袁应泰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从辽东巡抚变成了代理辽东经略,他的职位并没有提升,他的职责却变了,他从此不再是只管民政和后勤的文官,军政也压在了他的肩上。 袁应泰这个人,怎么说呢,管民政他是一把好手,他曾经在临漳治水,他曾经在河内修渠,他曾经在山东赈灾,每到一地都想尽办法为老百姓谋福利,深得老百姓的爱戴。 他管后勤也很有一手,万历末至天启初他以按察使的身份在永平治水并负责辽东的粮草和军需供应,关外的粮草、火药、箭矢等他都能及时供应,深受经略熊廷弼信赖,这才将其提拔为辽东巡抚。 可惜,他虽然精明能干,能力却都在文职上,用兵并非其所长,而且他还有个缺点,那就是太过宽厚仁慈,或者说他是典型的妇人之仁。 严格来说,宽厚仁慈并不是一个缺点,很多时候还是个优点,治理民政的时候,对老百姓宽厚仁慈,老百姓就有福气了,但是,用宽厚仁慈来治军,那就完了! 慈不掌兵,这是常识,治军必须执法严明,严肃军纪,不然,手下就会成为一盘散沙。 如果他军纪严明,贺世贤敢在打仗的时候饮酒吗,你敢饮酒,直接拖出去一顿军棍,看你还喝不喝了。 如果他军纪严明,朱万良、李秉诚和姜弼始敢拖拖拉拉吗,你们敢延误军机,直接拖出去砍了,看你们还敢不敢阳奉阴违了。 可惜,他军纪一点都不严明,领兵将领犯了错,甚至是不听他指挥,他压根就不责罚,朱万良、李秉诚和姜弼始拖拖拉拉,畏敌怯战,以致老将陈策所率的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全军覆没,他为了所谓的团结,竟然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这三个家伙逃回来以后,他还是对他们客客气气。 这下,这些将领更不把他当回事了,努尔哈赤率五万八旗精锐直扑辽阳的时候,他要求各路人马进辽阳城固守,朱万良、李秉诚和姜弼始尿都不尿他,径直联合另外两个总兵侯世禄和梁仲善跑去城外五里与建奴接战,结果被打的大败而回。 这个时候,袁应泰如果能拿出男人的尿性来,强硬一把,强令这五位总兵率军进城死守,或许辽阳城还不至于失陷,因为他们五位总兵手下足足又五万人马,一次接战失利损失的人马也不到一万,再加上城中守军,还是五万人马,五万对五万,建奴要能拿下当时的辽东第一雄城辽阳,那努尔哈赤就是战神了。 可惜,他还是妇人之仁,五位总兵不愿领兵进城,他不但不呵斥,不责罚,反而出城去慰问他们! 结果,建奴大军一冲过来,五位总兵手下的四万多人马一下就被冲散了,逃入城中的才寥寥数千人,五位总兵更是跑的人影都不见了! 这下辽阳城就危险了,努尔哈赤挥军攻城,袁应泰亲自披挂上阵,率军与建奴大战,奈何他没有任何领军作战的经验,打一次输一次,城中的守军越战越少,监司高出、胡应栋等也翻城墙逃走了,辽阳城人心离散,他再坚持也无济于事了。 他率军坚守了二十多天,本就疲惫不堪,城中还老是有建奴奸细放火杀人,搞得他心力交瘁,无力再守,最后在城门楼上拔剑自刎而死,辽阳城就这么失陷了。 张斌说到这里,默然无语,袁应泰这个人,真心不知道怎么说他了,也不知他这书是怎么读的,就算他不会领兵打仗也应该知道战场上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朱慈烺也是沉默了半天才弱弱的问道:“师傅,战场上真的容不得半点仁慈吗?” 张斌想了想,摇头道:“这话倒不能这么说,所谓慈不掌兵主要还是针对军纪这一个方面来说的,军纪是必须严明,该斩的就斩,该罚的就罚,这样大家才能拧成一股绳,全力与敌人拼杀。至于其他方面,该仁慈的还是要仁慈,比如,对受伤的将士必要的安抚还是要有的,人家遵纪守法,全力拼杀,受伤了,你如果理都不理,那也会影响军心士气。总之,军纪方面必须严厉,至于其他方面,该仁慈的就仁慈,该严厉的就严厉。“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师傅,这辽阳城失守就是因为袁应泰太妇人之仁了吗?” 张斌肯定的点头道:“是的,作为三军主帅,他应该对辽阳城的失守负责,不过,阉党却在事后故意造谣,搬弄是非,说什么袁应泰妇人之仁,收留蒙元难民才是沈阳和辽阳失守的主要原因,这就有点混淆视听了。” 朱慈烺不解的问道:“袁应泰为什么要收留蒙元难民呢?” 张斌耐心的解释道:“有时候,这人,不能以族群来分,而应该以地域来分,在我大明境内的不管是什么族群都是我大明的子民,辽东、奴儿干都司、朵颜三卫的蒙元人那也是大明的子民,不能因为他们是蒙元人就弃之不顾。” 朱慈烺想了想,还是不解的问道:“师傅,你刚不是说他守城的时候有奸细在城中杀人放火吗,这难道不是辽阳失陷的原因吗?” 张斌摇头道:“派奸细混进城中捣乱,这是攻城最惯用的伎俩,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袁应泰的失误主要是没统御好手下的人马,如果他能强令五位总兵率军进城坚守,几个奸细算得了什么,逮住杀了就是了,能有什么影响,倒是他如果不接收蒙元难民进城影响就大了。” 朱慈烺不由惊奇道:“啊,这是为什么?” 张斌分析道:“成祖永乐年间组建的三大营精锐,其中的三千营就全部是蒙元骑兵,辽东一带的蒙元百姓大多都是他们的族人,他们可是为大明做出了不少贡献,而且,辽东军中也有很多人都是蒙元后裔,比如大将满桂就是蒙元后裔,关宁铁骑蒙元后裔更是占了一大半,他们的族人我们如果弃之不顾,那辽东军就不战自乱了。“ 朱慈烺还是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哦,那阉党为什么要这样造谣呢?“ 张斌不屑道:“他们这是想把沈阳和辽阳失陷的责任全推袁应泰身上,用以遮掩他们陷害熊廷弼的丑行。袁应泰本来就是辅佐熊廷弼管后勤的,他后勤管的好好的,你硬赶鸭子上架,逼的人家去领兵打仗,这事难道反而成了袁应泰的错?还有,熊廷弼在的时候可是打的努尔哈赤焦头烂额,他一走,辽东形势就翻了个边,沈阳和辽阳相继失陷,阉党再怎么遮掩,这个事实他们是遮掩不了的。” 第八卷 第七十六章 经抚不和内斗起 袁应泰因为妇人之仁丢失了辽阳,紧接着,努尔哈赤挥军一路南下,占领了辽河以东所有区域,辽东形势至此已然糜烂不堪。 这时候,大明朝廷又紧急将辽海道兵备副使薛国用紧急提拔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辽东,代经略之职。 这薛国用倒是熟悉辽东,熟悉兵事,他收拾辽东残兵,整肃军纪,慢慢又稳住了辽东的形势,朝堂官员一见这人可用,很快便将其提拔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经略辽东,并擢宁前道右参议王化贞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广宁协助他处理辽东军务。 如果薛国用能一直干下去,或许,辽东还能止住颓势,大明还能以辽河为界,与建奴分庭抗礼,可惜,这薛国用很快便因操劳过度病倒了,而且病的相当严重,已然不能理事,所有军务都只能交给广宁巡抚王化贞处理。 这王化贞做人倒是颇为圆滑,他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而那年的主考官正是当朝内阁首辅叶向高,所以,他便尊叶向高为座师,颇得叶向高的照顾。 但是,他却不像他名字那么忠贞,明里,他是东林大佬叶向高的弟子,应该算是东林党人,但是,暗里他却倒向了阉党兵部尚书张鸣鹤,而且还和魏忠贤的干儿子徐大化打的火热,从而博取魏公公的欢心。 他这会儿是在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左右逢源,所以,辽东之事皆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惜,他是那种典型的眼高手低,纸上谈兵型统帅,着实令人放心不下,所以,内阁大学士刘一燝向天启建议重新启用熊廷弼经略辽东。 这个时候的天启刚刚继位,倒还没闷头去做他的木匠活,偶尔他还是跑出来听听朝臣建议的,对于刘一燝重新启用熊廷弼的建议他深以为然,于是熊廷弼又重新踏上了经略辽东的道路,天启为了给他表示对他的重视甚至还给他配了五千京营屯卫,以壮声威。 可惜,这个时候朝堂只是已经不是天启说了算了,而是东林党和阉党说了算。 王化贞是在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左右逢源,颇为骄纵,他认为自己就能把建奴击败,对熊廷弼的到来他是颇为反感的,所以,他暗地里疏通了一下,请阉党对熊廷弼的任命做了手脚。 而熊廷弼却仅仅和东林党搞好了关系,跟阉党,那简直是死对头,阉党认为,能搞他一下,自然要搞他一下,这会儿天启已经下旨了,熊廷弼已经是辽东经略了,这个不好做手脚,做了手脚天启肯定会知道,怎办呢? 这个自然难不倒内斗内行的阉党,既然经略改不了了,那就给他加点东西呗,于是乎到了熊廷弼手里的任命变成了驻守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 这任命就有点奇葩了,又驻守山海关,又经略辽东军务,怎么经略,这意思就是让他待在山海关遥控指挥? 熊廷弼还没感觉出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来,他率领五千京营屯卫往山海关一扎,便开始遥控指挥了。 王化贞就是不想让他指手画脚才请人出手把他钉山海关呢,熊廷弼能遥控的了他吗?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压根不听熊廷弼的,熊廷弼的命令,他就当是个屁! 熊廷弼主守,想先稳住形势,他却主攻,急于建立功勋。 熊廷弼的建议是屯兵广宁,利用山川地利之势牵制敌人兵力,然后组织兵力从山东登莱出发,利用水师的优势在金州卫附近建立驻地,让建奴首尾不能兼顾。 王化贞却偏偏跟他唱反调,建议把所有兵力分散在辽河西岸六个堡垒里,先将建奴阻隔在辽河以东,再集结兵力,一举拿下海州,进逼辽阳。 熊廷弼一看这样不行啊,你本来兵力就不多,还分散在辽河沿线六个堡垒里,辽河又不是什么天堑,建奴完全可以找个地方搭浮桥过河然后围住你堡垒一个个收拾,这样岂不是完了。 他让王化贞不要这么搞,王化贞却执意不听,依然我行我素,熊廷弼那也是个暴脾气,你不听我的,我就上奏皇上。 天启收到奏折,感觉熊廷弼说的很有道理,就把王化贞的建议给否了。 王化贞因为自己的建议被否,对熊廷弼越发不满了,随后,朝廷调拨的援军逐渐抵达,王化贞又擅作主张定名为平辽军,意思就是要平定辽东。 熊廷弼却认为这样不妥,因为辽东老百姓并未叛乱,你起个平辽,会让他们心生不满,他建议将军队改为平东或者征东军。 结果,天启又采纳了熊廷弼的建议,将平辽军改成了征东军。 这下,王化贞直接怒了,他一开始还只是不听熊廷弼的命令,经此一事,他直接走上了跟熊廷弼对抗的道路。 按道理来说王化贞身为巡抚却硬跟顶头上司经略熊廷弼顶牛,原本就不对,按律是要撤职查办的,但是他却仗着朝中有人,肆无忌惮,这种行为自然不值得提倡。 这时候,朝中的东林对其已经颇有微词,而朝中的阉党却一如既往的支持他,王化贞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逐渐背离了自己的座师叶向高,慢慢投入了阉党的怀抱。 熊廷弼这个时候也相当的恼火,自己一个辽东经略,命令竟然出不了山海关,这还怎么经略? 王化贞不听他的,兵部又不给他指挥各路援军的权力,怎么办呢? 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一个劲的向朝廷上奏,希望朝中的东林能给他支持,收拾这个王化贞,派个新巡抚过来。 王化贞收到消息,怒不可遏,你还想收拾老子,那好,老子先收拾你! 他一封密信发到京城,魏忠贤的干儿子徐大化立马出手了,一封奏折递上去,弹劾熊廷弼欺君罔上,嫉贤妒能,打压异己! 这一下,朝野上下都知道辽东经略和巡抚不和了。 东林党是坚定的站在熊廷弼这边,认为他才能出众,定能扭转辽东局势,坚决不肯撸掉熊廷弼。 阉党却笃信王化贞,认为王化贞能力比熊廷弼强,应该撸掉熊廷弼,让王化贞经略辽东。 于是乎,辽东还没开战,大明朝廷却开战了,因为熊廷弼和王化贞两人的去留问题,东林党和阉党再次斗的不可开胶! 第八卷 第七十七章 大捷之后是大劫 王化贞和熊廷弼一开始还只是意气之争,这东林党和阉党一参合进来,这场经抚之争的性质就变了,变成了你死我活的党争! 东林这边有内阁在手,对两人上奏的军事行动计划一般都偏向熊廷弼。 阉党有兵部在手,所有兵力全部交给王化贞调派,一兵一卒都不给熊廷弼! 这就形成了一个怪现象,王化贞纸上谈兵的傻帽计划明明没有经过内阁同意,但他手中却有兵去执行;熊廷弼明显更胜一筹的合理计划经过内阁同意了,但他手中却没有一兵一卒去执行! 当然,这场争斗不可能永无休止的进行下去,东林党又或阉党最后肯定会孤注一掷,请天启出来圣裁,到底用熊廷弼还是用王化贞。 如果不出意外,天启应该会选择熊廷弼,因为刚开始的时候,他听信了阉党的谗言把熊廷弼撸了,结果不到一个月时间沈阳和辽阳接连失守,辽东形势变得糜烂不堪,他心中还是有一丝愧疚的,而且熊廷弼经验明显比王化贞老道,他提出的计划明显比王化贞合理,所以,他不大可能会选眼高手低的王化贞。 但是,这个时候却偏偏出意外了! 不过,这个意外是件好事,而不是一件坏事。 这个意外就是镇江大捷,辽东都司毛文龙竟然凭借不到两百人拿下了辽东的边防重镇镇江! 这下王化贞高兴的都快疯了,这毛文龙可是他派出去的,不过,他只是命毛文龙在辽东沿海的岛屿骚扰,吸引建奴的兵力,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跑岸上去了,还把边防重镇镇江给拿下了! 正是因为这个意外,王化贞抖起来了,毛文龙的成功好像全成了他的功劳,他那蹩脚的收复辽东计划仿佛也成了英明无比的决策,他一通吹嘘之后,直接给毛文龙请了个平辽总兵官,原本熊廷弼建议集结在登莱准备去金州骚扰建奴的两万人马他也趁机请兵部划归毛文龙的麾下。 镇江大捷对大明来说的确是件好事,但是,对于熊廷弼和王化贞的经抚之争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因为王化贞趁此机会翻身了,毛文龙这一场大捷成了他吹嘘的资本,他一通狂吹之后,熊廷弼闭嘴了,东林党闭嘴了,他收复辽东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实施了! 于是乎,他开始指挥人马进驻辽河沿岸,并对海州城发起了进攻。 结果,他连攻了五次,仅有三千人马驻守的海州城他硬是没拿下来! 其实,这个也不能怪他,因为他能动用的人马太少了,这会儿辽东总共才十余万人马,毛文龙那里就分去两万,辽河以西还有广宁、锦州、宁远、义州等城池,还有四十余座堡垒,都需要派军驻守,他能动用的人马还不到两万,攻不下坚城海州也是正常的。 他这是屡战屡败,熊廷弼又在不停的上奏指责他盲目用兵,劳民伤财,徒劳无功,眼看着镇江大捷给他带来的优势就要被他自己消耗光了,怎么办呢? 他想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那就是抽调广宁附近的所有守军,孤注一掷,全力进攻! 当然,如果他直接这样说内阁肯定不会同意,甚至兵部尚书张鸣鹤都不一定会同意,因为这样做太冒险了,如果进攻海州的部队被建奴击溃了,那就是一溃千里,整个辽东都会丢掉,因为他把后面的守军全部抽调空了! 为了支持他这个计划,他开始撒谎了。 他谎称已经联络好了蒙元首领虎墩兔也就是林丹汗,林丹汗答应调集四十万大军来帮他收拾建奴。 他还谎称已经联络好了大明降将李永芳,如果自己全力进攻,李永芳会给他做内应。 他甚至喊出口号:“只要把广宁附近的六万人马全部交给我,我保证把敌人一举荡平建奴,就算是没荡平,我也能打的建奴一蹶不振,管保它不再成为河西之忧!” 这牛皮吹的,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如果林丹汗有四十万大军,还帮他灭什么建奴啊,直接冲上来把大明和建奴一起灭了,自己称王称霸不好吗? 还有那个李永芳,他帮助建奴坏事做尽,还会回头吗,如果回头,到时候大明击败了建奴,秋后算账,他千刀万剐一百次都不够! 还有六万人马就能荡平建奴的鬼话,要光凭六万人马就能荡平建奴,建奴早就被杨镐给荡平了! 这些荒唐事一般人是不会信的,但是,兵部尚书张鸣鹤却偏生就信了,竟然真的授权他抽调广宁附近所有守军去进攻建奴! 熊廷弼闻讯,知道完蛋了,王化贞这么搞纯粹就是去给建奴送菜! 但是,这个时候,王化贞挟镇江大捷之威,又有那么多神一般的理由,他就算上奏朝廷也阻止不了了,他只能上奏请辞! 他最后上了个奏折:“你们按抚臣说的去做吧,最好罢掉我的经略之职以助抚臣鼓舞士气!” 随后,他便将山海关交给后面赶来的三千川军白杆兵镇守,他自己则带着五千京营屯卫直奔大凌河西岸的右屯而去。 这个时候,努尔哈赤也被王化贞给弄糙了,吗的,没完了是吧,老是跑来进攻海州城,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猫是吧,他一气之下,直接率军渡过辽河,把西平堡给围了! 王化贞闻讯,不但不怕,还认为建奴来得好,正好把建奴主力消灭在西平堡外,这样,后面进攻海州,进攻辽阳,甚至进攻沈阳就简单多了。 于是乎,他抽调广宁附近所有守军,命总兵孙得功、祖大寿、祁秉忠率军前去歼灭西平堡外的建奴主力。 结果可想而知,自从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被其歼灭之后,建奴这会儿野战几乎无敌了,六万人马上去,纯粹是给他们送菜的! 两军刚一接战,总兵孙得功首先顶不住溃逃了,紧接着,祖大寿和祁秉忠差点被建奴打出翔来,他们手下人马几乎被建奴全歼,总兵祁秉忠战死,参将刘渠、黑云鹤战死,要不是祖大寿见机的快,逃到了觉华岛,他估计也难逃一死! 王化贞收到消息,吓的仓惶带人往山海关逃去,结果,刚跑过大凌河便遇上了熊廷弼。 熊廷弼微笑着问他:“六万军队就可以把敌人一举荡平,到头来怎么样呢?” 王化贞感到惭愧,建议驻守宁远,熊廷弼唯有摇头叹息道:“已经晚了,现在只有保护老百姓入关去!” 开什么玩笑,六万多守军都被你折腾光了,还分兵守宁远,到时候别把山海关都给丢了! 这次,大明是彻底败了,丢了广宁,丢了锦州,丢了义州,丢了宁远,整个辽东全丢光了,山海关以外所有领土全部送给了建奴! 第七十八章 帝师出镇关宁锦 广宁巡抚王化贞凭借与阉党的关系在辽东为所欲为,不但不听经略熊廷弼的命令,还擅作主张,抽调广宁附近所有守军在野外与建奴决战,结果导致广宁、锦州、宁远一线全线失守,将整个辽东拱手送给了建奴! 说到这里,张斌又停下来考校道:“烺儿,你认为,王化贞和熊廷弼这两人应该怎么处置?” 朱慈烺这会儿又听的一肚子火了,这个王化贞有毛病啊,自己没能力还要跟熊廷弼硬顶,仗着有阉党撑腰,胡作非为,以致整个辽东全线失守,这种人应该凌迟处死! 他正想着要将王化贞凌迟处死呢,张斌却问起了他这两人该怎样处置的问题。 他连忙压住心头的怒火,仔细考虑了一下,这才装出皇帝的风范,严肃的道:“这王化贞顶撞上司,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以致整个辽东失守,应凌迟处死,以儆效尤。至于熊廷弼,这次辽东失守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全是王化贞在胡搞瞎搞,再加上他熟悉军事,熟悉辽事,我认为应该让他继续担任辽东经略,立功赎罪。” 他认为这样处理应该是很公允的,没想到,张斌却是摇头道:“烺儿,你这就有点意气用事了,熊廷弼虽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他毕竟是辽东经略,广宁失守,他再怎么说都要负连带责任,必须受到惩罚,至于让他继续担任辽东经略,立功赎罪,可以,但是,必须先确定他的罪与罚,才能让其立功赎罪。” 朱慈烺不解的问道:“这一切都是王化贞搞出来的,熊廷弼为什么要受到惩罚呢?” 张斌强调道:“他才是辽东经略,辽东之事是归他负责的,不管怎么说,他必须对广宁之败负责。” 朱慈烺这个奇怪啊,他更为不解的问道:“王化贞有阉党撑腰,他根本就管不了啊,广宁之败为什么要归他负责?” 张斌严肃的道:“广宁巡抚是他辽东经略的手下,他管不了王化贞只能证明他御下不严。” 朱慈烺这个莫名其妙啊,他不由辩解道:“王化贞有阉党撑腰啊,熊廷弼管不了他还要治罪?对了,师傅,后面他们怎么定罪的?” 张斌摇头叹息道:“摊上这么个下属,只能怪他时运不济,不能说他没有罪,如果什么事都讲客观原因那这国家还怎么治理,这天下岂不乱套了!不过,他们后面定罪的确定的有点过分了,熊廷弼被砍了头,传首九边,王化贞只是论了死罪,却一直都没死,直到崇祯朝才被处死。“ 这简直颠倒黑白啊,熊廷弼什么都没做,竟然被砍头,传首九边,王化贞胡作非为,丢了广宁,丢了整个辽东剩余的疆域,竟然只是论了死罪,却一直没死! 朱慈烺气愤的道:“颠倒黑白至此,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 张斌点头道:“阉党做的的确很过分,不过,这里面还有其他原因,这个暂且就不说了,因为王化贞和熊廷弼定罪又是一场阉党和东林的内斗,他们斗了很久才分出胜负,我们还是继续说辽东和建奴吧。” 王化贞胡作非为,以致整个辽东尽陷建奴之手,熊廷弼应担负领导责任,他的后台,阉党兵部尚书张鹤鸣更应当担负领导责任,如果不是张鹤鸣代表阉党,不分对错,没有原则的支持王化贞,广宁不会失守,整个辽东更不会尽陷建奴之手。 东林党为此不断上奏弹劾张鹤鸣,在事实面前,张鹤鸣实在无法狡辩,他又会怎么办呢? 他玩了招金蝉脱壳之计! 辽东失守,的确跟他带有偏向性的支持王化贞有很大的关系,这个事实他无法狡辩,他干脆就上奏自请经略辽东,以立功赎罪。 天启一想,好吧,人家都自愿去辽东立功赎罪了,那就给他个机会吧。 于是乎,天启免了张鹤鸣所有罪责,并加封其为为太子太保,赐蟒玉及尚方剑,让他以兵部尚书之职经略辽东。 张鹤鸣并没有去辽东,因为崇祯的旨意刚下来他就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只能以病告老返乡! 他自然没病,也没老的动不了了,因为天启六年,魏忠贤只手遮天之后他又被启用为南都工部尚书,不久便被改为南都兵部尚书,这会儿,他只是跟天启玩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而已。 他的意思,我有罪,我亲自去辽东消灭建奴,立功赎罪。 天启傻乎乎的就上当了,不但免了他的罪,还加封他为太子太保! 这就够了,皇上已经免了他的罪责了,他这只金蝉可以脱壳了,至于辽东,他是不会去的,建奴他也消灭不了! 张鹤鸣这辽东经略还没上任就以病告老返乡了,辽东之事总不能不管,这次,阉党推出了兵部左侍郎王在晋。 天启又傻乎乎的信了阉党,擢王在晋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前去经略辽东。 这王在晋倒不是没一点本事的酒囊饭袋,他也没有王化贞那么鲁莽,他赶到山海关之后便提出加固山海关,据雄关死守的策略。 这策略貌似没什么毛病,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建奴连辽东十余座城池和一百多座堡垒都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全部拿下,他凭借一座山海关,能挡住建奴吗? 辽东失守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防线不够坚固,而是因为大明自毁长城,阉党老是不管国家利益,陷害忠良! 你把防线修的再坚固有什么用? 而且,固守山海关不出建奴就会失去束缚,到处扩张,实力也会不断变强。 正是因为王在晋的龟缩,努尔哈赤没了后顾之忧,他开始东征蒙元,西讨朝鲜,将蒙元诸部和大明属国朝鲜慢慢收入囊中,建奴的国力因此逐渐变强,与大明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 这时候,东林党终于看不下去了,东林大佬,天启的座师内阁大学士孙承宗亲自在山海关巡视了一番,又找王在晋了解了一下他经略辽东的策略之后,便向天启提出,王在晋这策略不可取,谁也不能保证所有人能兢兢业业,恪守自己的岗位,这山海关一旦出了纰漏,那建奴可就要直接打到京城来了! 他认为,应以堡垒缓缓推进,以攻为守,慢慢收复辽东,并向天启请命,亲自去督师蓟辽。 天启对自己的恩师自然信赖有佳,他亲自将孙承宗送出宫门,并赐给孙承宗尚方宝剑、蟒袍等,又命内阁大臣将孙承宗直送到崇文门外。 孙承宗督师蓟辽以后,大刀阔斧,革除弊政,他提拔原通政使司左通政巡抚登莱操练水师,又命袁崇焕建造营房,李秉诚训练火器装备,鹿善继、王则古处理军需物资,沈棨、杜应芳维修甲仗,孙元化修筑炮台,宋献、程仑购买军马,万有孚采伐树木,祖大寿辅助金冠守觉华岛,陈谏助赵率教守前屯,鲁之甲拯救难民,杨应乾招募辽人编制成军队。 他率领辽东军民以堡垒慢慢推进,先后收复和修筑了大城九座,堡垒四十余座,招募和训练辽东新军十一万,收复失地四百余里,屯田五千多顷,安置战争难民近百万,一条坚固的关宁锦防线在他的努力下慢慢成型,大明又冲出了山海关,开始不断收复辽东失地了。 建奴骑兵最怕的就是城池和堡垒,孙承宗这种堡垒推进的方法简直就是建奴的克星,努尔哈赤被逼的没一点办法,只能后撤七百余里,退守辽河一线。 , 第八卷 第七十九章 两场大捷也枉然 天启四年,宁远城修复,关宁锦防线修筑完毕,山海关、宁远、锦州、广宁已然连成一片,辽西走廊再无后顾之忧。 孙承宗上书天启请增发军饷二十四万两,以收编屯卫,固守关宁锦防线,这样就可以抽调十万大军发动进攻,收复整个辽东了。 但是,这个时候朝中党争日趋激烈,因孙承宗是东林党大佬,阉党把持的兵部和工部不顾国家利益,对其收复辽东的计划横加阻挠,魏忠贤更是向天启进谗言,不能他给钱,这家伙想私吞! 孙承宗上书多次,催促无果,只能继续固守关宁锦防线。 而这个时候,魏忠贤却不断欺瞒崇祯,大肆清洗东林党人和朝中正直之士,内阁首辅叶向高、韩爌、朱国祯先后被罢免;崔呈秀、吴淳夫、徐大化等一大批被罢免的贪官污吏不断被提拔,窃居高位;杨涟、**星、高攀龙等东林党人全部被驱逐出京,朝中正直之士大多致仕以躲避阉党之祸,朝堂形势日趋糜烂。 孙承宗意欲回京劝说天启亲政,不要被阉党所蛊惑,但又怕魏忠贤耍流氓,动用东厂和锦衣卫把他扣留,于是,他便以巡视蓟州镇之名,带着数千亲卫,直奔京城。 魏忠贤闻讯,连忙让自己的族侄,内阁首辅魏广微跑去天启面前进谗言,说孙承宗想以清君侧之名诛杀他,又亲自跑到天启面前哭诉。 天启信以为真,连忙派快马阻止孙承宗回京,孙承宗刚抵达通州便收到了天启的旨意,只得无奈退回辽东。 魏忠贤这次着实被孙承宗给吓坏了,因为孙承宗是帝师,他原本不想跟孙承宗起冲突,但是,这次他却不得不出手收拾孙承宗了。 于是乎,朝中阉党官员不断上奏弹劾孙承宗盲目扩军只为冒领军饷,孙承宗无奈,只得罢免总兵尤世禄和李秉诚等将领,并裁撤军队一万七千余人。 但是,魏忠贤目的并不是让孙承宗裁军,而是想将孙承宗拉下马,就算孙承宗裁军缩减军饷,他还是不断的命自己的党羽找机会弹劾孙承宗。 天启五年九月,山海关总兵马世龙误信降将刘伯漒,派人袭取耀州,结果中了建奴的奸计,损失四百余人,魏忠贤党羽趁此机会,大肆弹劾马世龙和孙承宗,孙承宗被迫辞呈,魏忠贤派出党羽高第接任蓟辽督师。 高第上任后立刻下令,命关宁锦防线所有军民全部撤回山海关内,将辽东刚刚收复的四百余里河山拱手让给建奴! 这几年,因为孙承宗修筑的关宁锦防线太过牢固,让建奴无从下手,努尔哈赤不得不转战蒙元草原,征服蒙元诸部,在此过程中,他将投降的辽东平民和蒙元部族编成了蒙八旗和汉八旗,并从中征召了将近十万协从军,他得知孙承宗辞职后再无顾忌,立刻率军大举进攻关宁锦防线。 这高第和努尔哈赤一个下令撤退,一个大举进攻,就如同打配合一般,誓要让辽西走廊的大好河山再次易主。 但是,这个时候,袁崇焕和一众辽东军将领不答应了,辽东军付出无数鲜血和汗水收复的河山为什么要拱手让给建奴? 他们拒绝执行高第的命令,就算是死,也不后退! 天启六年正月,努尔哈赤后金军抵达宁远,蓟辽督师高第和总兵杨麟拥重兵于山海关,压根就不去救援宁远。 此时,宁远城中守军仅有万余,袁崇焕随即写下血书,召集满桂、左辅、朱梅、祖大寿、何可纲等将领盟誓,以死守城,绝不将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建奴! 袁崇焕一面坚壁清野,一面让同知程维楧盘查奸细,通判金启倧守护粮草,并传檄给前屯守将赵率教、山海守将杨麒,如果宁远城守军有人逃到他们那里,可全部斩杀! 努尔哈赤劝降无果后立刻率军大举进攻宁远城,并让士兵举着盾牌攻凿城墙,而袁崇焕让罗立等人指挥西洋巨炮,炮轰后金军,后金军在巨炮的攻击下溃不成军,连续攻城两天,损失惨重,努尔哈赤不得不下令退兵。 传闻,在此战中,努尔哈赤因坐骑中炮,跌落马下,留下了暗疾,回去之后,不到几个月时间便不治身亡了。 袁崇焕率不到两万守军创造了一个奇迹,他们竟然将六万后金精锐和十余万蒙汉协从军组成的联军给击退了,还歼敌数千人,这是大明与建奴开战以来首次取得如此惊人的大胜,消息传回京城,满朝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建奴几乎不败的神话终于打破了,他们仿佛看到了收复辽东的希望。 魏忠贤这会儿想的却不是怎么收复辽东,而是怎么把自己的亲族提拔起来,光宗耀祖! 宁远大捷,来的正是时候,他将所有亲族全部写进了辽东军将领名单,就连只有一两岁,还在喝奶的婴儿都被他写成了领兵将领! 这一战,魏忠贤并没有出力,他甚至让高第下令辽东所有军民撤回关内,省得麻烦,袁崇焕抗命不尊,不肯率军民撤回关内,正是违抗了他的命令,但是,袁崇焕取得大捷之后,所有功劳却成了他提拔亲族的工具! 他的亲族几乎全部因宁远大捷的军功加封正一品的五军都督府都督,他的族侄魏良卿进封肃宁侯,他的族侄魏良栋进封东安侯,他的族孙魏鹏翼等全部因军功进封伯爵! 而真正率军取得大胜的袁崇焕却只是进了一个小品阶,他原本就是从五品的宁前兵备佥事,立此大功却只是加了个五品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如此滥用国器,抢夺军功,大封亲族,直接令辽东将士心寒不已,袁崇焕更是气得差点没喷出血来! 天启七年五月,皇太极率十余万大军再次来袭,他率兵直抵锦州,将其包围。 锦州守将赵率教与纪用一方面闭城坚守,一方面派人向宁远求援,袁崇焕手中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他还是让让尤世禄和祖大寿率领精锐骑兵四千绕到建奴大军后面骚扰,又派出水军从东面进行牵制,并请求蓟镇等地发兵东护山海关。 皇太极久攻锦州不下,又分兵来攻宁远,袁崇焕与刘应坤、毕自肃率将士登上城楼防守,在濠沟内排列阵营,用炮远距离轰击。而满桂、尤世禄、祖大寿也率军在城外与建奴激战,双方死亡都相当惨重,连大将满桂都中箭负伤,袁崇焕更是浑身浴血,死战不退。 皇太极见宁远不可下,只得从宁远撤兵去加强锦州的攻势,但是,仍旧无法攻克锦州,他率军进攻了将近一个月,不但一座城池都没拿下来,还伤亡惨重,无奈之下,他只有率军撤退,袁崇焕再次率军击败建奴,取得大捷。 宁锦大捷后,魏忠贤再次抢夺军功,他自己连辽东都没去过,却因军功进封一等公爵,他的侄子魏良卿连辽东在哪里都不知道,也因军功进封太师、肃宁公,他的侄孙魏鹏翼还是个婴儿,也因军功进封太子太保、安平侯,而袁崇焕却因不听他的命令,被他指使党羽弹劾! 这次,真把袁崇焕给气坏了,他直接提出辞呈,不干了。 魏忠贤把人军功都夺完了,自己的亲族也全部封侯进爵了,这袁崇焕好像也没什么用处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批了,直接让袁崇焕滚蛋! 就这样,接连取得两次大捷的袁崇焕什么好处没捞到,还被人弹劾的怨气冲天,愤而辞职,回家种地去了! 第八卷 第八十章 阉党无耻 朱慈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魏忠贤怎么这么无耻,他自己明明下令让所有军民撤回关内,人家袁崇焕违抗他的命令在关外取得大捷,他竟然把军功全算到自己人头上!” 张斌却是摇头道:“这算什么,他好歹看在军功的份上没把袁崇焕给杀了,朝堂之上那些清正廉洁的官员才叫一个惨呢,他们不但被崔呈秀和徐大化等贪官污吏弹劾,还要被魏忠贤抓进诏狱折磨致死,魏忠贤甚至连他们的亲人都不放过,还要借追剿莫须有的脏银之名,折磨他们的家人,逼的他们的家人上街乞讨,逼的他们的家人上吊自杀!” 朱慈烺闻言,不由怒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无耻之人!皇伯父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信任这种无耻之徒?” 张斌看向一旁的张嫣,略含深意的道:“这个,皇后娘娘怕是比微臣还要清楚。” 这个时候,张嫣早被张斌所说之事引得陷入回忆中,她下意识的叹息道:“唉,先帝就是太宠信客氏了,爱屋及乌,他就连客氏的对食对象魏忠贤都宠信的不得了,这个魏忠贤的确奸诈无耻,每次有什么事,他都会挑先帝弹墨线的时候禀报,先帝根本就无暇分心,每次都是让他去酌情处理!” 朱慈烺颇为不解道:“弹墨线为什么不能分心?” 这问题问的,张嫣不由一愣,这个,好真不好怎么解释啊。 张斌见状,连忙解释道:“因为墨线上有墨汁,如果分心他顾,把墨汁蹭木头上了,木头就花了,接着再弹就有可能看不清线了。” 这解释,等于没解释,朱慈烺仍然是一脸茫然。 张斌这个尴尬啊,他连忙引开话题道:“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先帝天天被魏忠贤这么糊弄,基本上就不怎么管事了,朝堂大事基本上都由魏忠贤说了算,这个时候,他的无耻嘴脸就露出来了。比如,丢失广宁的问题,王化贞才是罪魁祸首,熊廷弼只是负连带责任,结果,两人都被判了死刑。” 朱慈烺又怒了,他气呼呼的道:“王化贞的确该死,这熊廷弼为什么也要判死刑?” 张斌睿智的分析道:“魏忠贤一开始其实也不是真想要两人的命,而是想讹钱,让两人乖乖去贿赂他。比如,王化贞就没事,一直到魏忠贤倒台都没有死,至于魏忠贤是收了贿赂网开一面,还是看在王化贞归附阉党的份上帮了一把,这个就无从得知了。反正魏忠贤手握着制诏权,他可以压着处死你的诏书不发,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被执行死刑,也可以矫诏马上把你给砍了!而熊廷弼,据说当时东林的汪文言去内廷问价的时候,魏忠贤开的是黄金四万两,结果熊廷弼的家人凑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熊廷弼被砍了脑袋,传首九边!” 朱慈烺闻言,气的咬牙切齿道:“原来是熊廷弼没钱贿赂魏忠贤才被传首九边,这魏忠贤也太无耻了!” 这个时候,张斌也颇为气愤道:“这算什么,接下来,魏忠贤才叫无耻呢。熊廷弼被传首九边还只是开始,紧接着,魏忠贤便命人弹劾熊廷弼,说熊廷弼贪污军费,家产足有上百万两白银,必须追缴回来,而后,他又矫诏命人严加追赃!熊廷弼家里又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阉党党羽不但抄了熊廷弼的家,还将熊廷弼所有亲属家全抄了,结果还是不够,他们便逮住熊廷弼的儿子熊兆珪毒打,逼的熊兆珪自杀身亡,紧接着,他们又去逼迫熊兆珪的母亲,熊兆珪的母亲也拿不出钱来,他们便将熊廷弼家里的两个丫鬟扒光衣服凌辱了一番,而后还每人打了四十大板,结果,两个丫鬟都不堪羞辱自杀了!” 朱慈烺闻言,顿时气得拍桌怒骂道:“这些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斌咬牙道:“王法?他们眼里哪里还有王法,整完熊廷弼的家人还只是开始,接下来魏忠贤才叫无耻之尤。” 朱慈烺气呼呼的问道:“如此无耻还只是开始!魏忠贤还想怎么样?” 张斌同样气呼呼的道:“魏忠贤又命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将汪文言抓进诏狱,严刑拷打,让汪文言诬指东林党人收受了熊廷弼的贿赂。” “什吗?”,朱慈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难以置信的道:“明明是魏忠贤向人索贿不成,他竟然有脸说别人收受了熊廷弼的贿赂!” 张斌气愤的点头道:“是啊,他就是这么无耻。那汪文言虽然是狱卒出身,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明白是非黑白,不管许显纯怎么严刑拷打,甚至把他浑身的骨肉都打烂了,他都不愿污蔑东林党人。许显纯没办法,只能伪造证供,将**星、杨涟、左光斗、魏大中、李若星、毛士龙、袁化中、缪昌期、邹维琏、夏之令、王之寀、顾大章、周朝瑞、李三才、惠世扬等全部牵连进熊廷弼案,气的汪文言当场就骂许显纯,不要乱写,他就算死也不会认这证供的。结果,许显纯直接把他杀了,然后把他的手印按供词上当罪状,用来给东林党人定罪。“ 朱慈烺不由目瞪口呆道:“这样也行?” 张斌鼻孔喷气道:“是啊,这样也行,魏忠贤拿到罪状,立刻让崔呈秀、徐大化等党羽弹劾东林党人收受熊廷弼贿赂,紧接着,他便矫诏罢免了所有在朝的东林党官员,并将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顾大章、周朝瑞抓进诏狱,严刑拷打,逼他们承认收受了熊廷弼的贿赂!可怜杨链,廉吏天下第一,竟然被崔呈秀和徐大化这等天下有名的贪官污吏弹劾他收受贿赂,颠倒黑白至此,阉党之无耻,简直骇人听闻!” 朱慈烺真被阉党的无耻吓到了,他下意识的呢喃道:“人,还能这么无耻?” 张斌怒哼道:“这还不是最无耻的,杨涟等人在诏狱中被打的皮肉俱脱,筋骨俱断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收受了贿赂,他们死都不愿承受这等污名,结果,魏忠贤真的把他们都杀了,而且是让人把钉子从他们耳朵里面钉进去,一天钉一点,一天钉一点,钉了很多天才钉死。把他们钉死之后,魏忠贤又指使人伪造证供,给杨涟等人摊上数量不等的脏银,然后命人去抄他们的家,逼的他们的家人沿街乞讨,上吊自杀!“ 人,能这么无耻吗? 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阉党做事还有底线吗,他们到底有没有人性? 朱慈烺呆坐在那里,一时竟然无语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等无耻之徒! 第八卷 第八十一章 东林无能 张斌见朱慈烺呆愣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不忍,这些话题对于这位太子殿下来说好像有点过于残酷了,毕竟人家还只是个孩子。 他叹了口气,摸着朱慈烺的小脑袋慈祥的问道:“烺儿,是不是被这些人的无耻给吓到了?” 朱慈烺缓缓的点头道:“是啊,我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无耻下作凶残暴戾之人。” 张斌叹息道:“唉,没办法,金钱和权力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有的人能经受住诱惑,保持做人的基本道德;有的人却经受不住诱惑,为了追求金钱和权力,他们可以无耻,可以下作,甚至可以丧失人性,比野兽还凶残!尤其是太监,因为身体有缺陷,不能享受男欢女爱带来的欢愉,对金钱和权力的**就更为强烈,再加上身体缺陷造成的心理变异,他们一旦疯狂起来,那简直是毫无人性。所以,自古便有太监当政,祸国殃民的说法,太祖也曾立铁牌于皇宫,严禁太监干政。可惜,这牌子被王振给砸了,英宗宠信王振,让王振当权,最后土木堡惨遭蒙元羞辱,差点亡国,血淋淋的教训啊。烺儿,你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太监干政。” 朱慈烺闻言,重重的点头道:“好,师傅,我记住了,等我继位,我也在皇宫立块牌子。” 张斌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提醒道:“对朝臣结党营私之事,你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党争祸国,那些以争权夺利为目的聚拢的朋党就是朝堂上的毒瘤,发现了就必须清除。如果任其发展,整个大明都会受其影响逐渐走向衰败甚至是灭亡!比如建奴的崛起,可以说是完全托大明党争之祸的富,如果浙党不包庇杨镐,让他在蔚山之战就得到应有的惩罚,大明怎么在萨尔浒惨败;如果浙党姚宗文不联合其他阉党把熊廷弼弹劾下去,沈阳和辽阳又怎么可能丢失;如果不是阉党为了排挤熊廷弼而支持王化贞,大明又怎么可能丢失广宁,甚至丢失整个辽东;如果不是阉党提拔王在晋这等平庸之辈,建奴又怎有机会收服蒙元诸部,收服朝鲜,彻底崛起;如果不是阉党为了整垮东林而逼的孙承宗致仕,建奴又哪有机会彻底发展壮大;如果不是魏忠贤抢夺军功,气走袁崇焕,辽东形势又何至继续糜烂。“ 他自己虽然也结党,但是,他结党的目的并的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救国救民,这点他问心无愧,而且,他也不会到处宣扬他结党了,这点,或许崇祯和朱慈烺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些以争权夺利为目的,明目张胆结党营私的,绝对不可留,因为明朝之所以灭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些人结党营私,争权夺利,掀起党争。 不过,朱慈烺貌似还有点不明白的地方,他想了想,有些疑惑的问道:“师傅,何谓朋党?” 张斌详细的解释道:“这朋,乃朋友的朋,也是朋比为奸的朋;这党,乃乡党的党,也是党同伐异的党。所谓朋党就是指以争夺权利、排斥异己互相勾结而成的一个团体。《战国策·赵策二》中就有:臣闻明王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 朱慈烺有些不解的问道:“朋党自古就有之吗?为什么没见哪个朝代的党争有大明这么惨烈呢?” 张斌紧接着解释道:“朋党是自古有之,党争也自古有之,但是,像阉党之流,完全不顾国家安危,只为把持朝政而陷害忠良无法无天的却很少见。就算是阉党的骨干浙党、楚党和齐党,刚开始的时候做事也是有所顾忌的,他们就算是争也是用功绩去争,因为他们都是臣子,要想获得权力和利益,就必须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现,以获取皇帝的宠信,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他们别说无法无天了,违法乱纪的事他们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做。但是,魏忠贤集结一帮无耻文人组成阉党参与党争之后,这党争的性质就变了。” 朱慈烺更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一参与进来,这党争的性质就变了呢?” 张斌继续解释道:“因为魏忠贤是靠蒙蔽和欺瞒先帝而获取先帝宠信的,他以这等无耻下作的手段获取了先帝的宠信,甚至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这就给其他官员树立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既然可以靠蒙蔽和欺瞒皇上获取信任,获取权力,谁还会去辛辛苦苦做事,兢兢业业执政,博取那么一点功绩来获取皇上的信任呢,蒙蔽和欺瞒皇上谁不会,只要够无耻,够下作就行了!所以,朝臣中选择此等手段的人越来越多,无耻下作之人也越来越多,他们一天到晚不管国家安危,不顾老百姓死活,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用无耻下作的手段去欺瞒皇上以获取皇上的信任,从而权倾朝野,只手遮天。党争从此也没了底限,大家比的不再是功绩,而是谁更无耻,谁更下作,谁更不要脸,谁更没人性!“ 朱慈烺闻言,仔细想了想,又不解的问道:“东林党好像不是这样的吧,师傅你刚不是说他们都被残酷的折磨致死了也不愿背上受贿的污名,他们如果无耻下作不要脸,又何必在乎这么一点虚名呢?” 张斌思索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东林和阉党的确不一样,他们至少不会违背人性和道德的底线,为了争权夺利而丧失人性。他们以标榜的是礼仪道德,无耻下作不要脸的事情他们基本上做不出来。” 朱慈烺闻言,征询道:“师傅,那我以后能不能重用东林党呢?” 张斌坚定的摇头道:“东林党同样不能重用。” 朱慈烺不由好奇道:“为什么呢,他们标榜礼仪道德,应该不是坏人吧?” 张斌耐心的解释道:“他们的确不是坏人,但是,他们并没有救国救民之能,一天到晚就会耍嘴皮子,动笔杆子,是拯救不了大明的。标榜礼仪道德并不是救国之道,盛世的时候是可以标榜礼仪道德,让大家都遵纪守法,好好做人,但是,乱世的时候,标榜这些是没用的,建奴会跟他们讲礼仪道德吗?阉党会跟他们讲礼仪道德吗?说句不好听一点的,当初帝师孙承宗如果不讲礼仪道德,真的按魏忠贤污蔑的那样,率军回京清君侧,魏忠贤能斗的过他吗,阉党那帮无耻之徒再无耻,再下作,再不要脸,在数万明军将士面前有用吗?他倒好,魏忠贤欺瞒先帝,让先帝下了道旨意就乖乖退回辽东去了。他回京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劝先帝不要被魏忠贤蛊惑吗,结果,魏忠贤靠蛊惑先帝让他退回辽东,他真退回去了,有没有脑子?知不知自己要干什么!“ 第八卷 第八十二章 治国之道 治国,能依靠东林党人吗? 他们或以道德礼仪标榜自己,或以清正廉洁为荣,或宽厚仁慈,或嫉恶如仇,的确是一帮君子。 但是,崇祯朝天灾**,内忧外患,乱象频现,君子救不了这乱世! 所谓乱世出英雄,这个乱世,这个时代,需要的是英雄,而不是君子。 聪秀绝伦,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 英雄者,有凌云之壮志,气吞山河之势,腹纳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能挽国家之危亡,救黎民于水火,方为真英雄。 东林党人是君子,但是,君子并非英雄,品德高尚是君子,为国为民是英雄,君子注重的是自我修养,只能成就自己;而英雄的成就是救国救民,英雄才能救这乱世。 张斌正是这样一位乱世英雄,他并不是只讲礼仪道德,对翩翩君子他能讲礼仪道德,但是,对无耻下作之人,他能比人更无耻下作! 他如果处在当时孙承宗的位置,绝对会兴兵清君侧,别说是魏忠贤了,就算是皇帝,敢虐杀自己的亲友,他都不会坐视。 你敢耍流氓,我能比你更流氓,你敢耍无赖,我能比你更无赖。 魏忠贤这种地痞流氓被他逮手里,能把人家翔都虐出来,还跟人家讲道理,甚至讲礼仪道德,有毛病啊! 这就是东林党人救不了大明的原因,跟地痞流氓讲道理,人家能把你翔都虐出来! 当然,英雄并不需要自我标榜,英雄功成之后自有世人传颂,张斌也不想跟朱慈烺解释这些什么君子与英雄的理论,这些解释起来朱慈烺也不一定懂,英雄自有他来做,而朱慈烺只需做一个好皇帝就行。 他紧接着教导道:“烺儿,你要记住,一国之君,肩负着天下兴亡,主宰着亿万黎民百姓的命运,凡事都需小心谨慎,三思而后行。不可凭自己的心性草率从事,不可凭自己的喜好任用朝臣,更不可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因为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天下黎民的福祉。“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师傅,我记住了,这个,国家到底怎么治理呢?” 治国之道,这是个很大的命题,历朝历代的君王都在摸索,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成功者方法各有不同,要把这些全解释清楚,恐怕几天时间都不够,而且,张斌也不是对所有君王的治国之道都有研究,全面论述肯定的是不可能的。 那么,这个治国之道,要怎么跟朱慈烺说呢? 他想了一阵,终于想明白了,治国之道千千万,他也说不完,那么,就按最有利于自己的来,他教导朱慈烺不就是为了朱慈烺能按他理想中的方法治理大明吗。 他想让朱慈烺怎么治理大明呢? 这个其实很简单,参照后世,提倡民主,大力发展经济,使得国富民强。 他大概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即便郑重的道:“治国之道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有各自的体悟和方法,可谓千变万化,要一一分析,那不知道要说多久,师傅只能从根源上跟你说。《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尚书》也说:民惟邦本,本固邦宁。你首先要清楚老百姓才是国家的根本,因为有了老百姓,才需要建立国家;有了国家,才需要有个君王,所以,治国之本就是怎么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如果老百姓过得不好,国家就不得安宁,如果老百姓没法活下去,那这个国家也无法维持下去。“ 这个倒不需要张斌做太多的解释,因为这时候的大明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老百姓因为天灾**所以造反了,再加上外有建奴之祸,整个大明已然风雨飘摇。 朱慈烺重重的点头道:“嗯,师傅,我知道了,老百姓才是国家的根本,那么,怎么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呢?” 张斌想了想,随即分析道:“要想知道怎么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就要先知道老百姓为什么过的不好。老百姓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要丰衣足食便可,我大明立朝之初老百姓的日子就过的比较好,因为那时候大明地广人稀,平均每户都能有五十余亩地,除去吃喝税赋还能有结余添置衣物,所以大明是盛世接着盛世。但是,后面大明人口日渐增加,而老百姓手里的土地却在日渐减少,到了现在,平均每户人家才十余亩地,多生几口人就饭都吃不饱,如果遇上天灾,再碰到贪官污吏横征暴敛,那更是活都活不下去。“ 这个也好理解,因为大明现在就是这情况,但是,有一点朱慈烺却不理解,他疑惑道:“师傅,为什么大明的土地会日渐减少呢?” 张斌连连摇头道:“不是大明的土地在减少,而是老百姓手里的土地在减少,因为大多数土地都被极少数人吞并了,这土地的总量不会多也不会少,他们吞并的越多,老百姓手里的土地就越少。“ 老百姓的数量在不断增多,他们手里的土地却在不断减少,这样下去大明迟早要完蛋,朱慈烺就算年纪再小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些人是要断大明的根基啊! 他咬牙切齿道:“是哪些人在吞并土地?” 张斌尴尬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咬牙道:“烺儿,有些话我本不当说,但是,有些事情你却必须知道,不然,恐怕累死都治理不好大明。吞并大明土地的就是皇室宗亲、公侯勋贵、外戚宦官和官绅地主,大明土地约有一千万顷,而皇室宗亲手里的就不下六百万顷,公侯勋贵、外戚宦官和官绅地主手里的土地不下两百万顷,剩下两百万顷还有一百多万顷是屯田,真正在老百姓手里的还不到一百万顷,也就是说每个老百姓手里的土地还不到一亩,而一亩产量最多最多三石,一个老百姓一年少说也要吃六石粮,你知道吗?“ 朱慈烺闻言,惊骇道:“怎么可能,皇室宗亲才多少,怎么可能占如此多的土地?老百姓一年才半年有饭吃,怎么可能活的下去!” 张斌摇了摇头,郑重的道:“烺儿,你应该知道万历朝给潞王的封地就是四万顷,福王的封地是两万顷,而他们就藩以后还利用自己亲王的身份不断兼并土地,现在,一个亲王名下最少有十多万顷土地,多的甚至有几十万顷,一个郡王手里少则上万顷,多则上十万顷,他们下面还有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等,现在,大明的皇室宗亲足有三十余万,他们吞并六百万顷土地不可能吗?老百姓一年才半年有饭吃,所以,大半的老百姓都逼的没了活路,成为皇室宗亲、公侯勋贵、外戚宦官和官绅地主手下的佃农,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就为了那一点活命的粮食,丰衣足食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不用去奢望的梦想!” 他平时教导朱慈烺都注重实用性,简单的算术朱慈烺还是会的,朱慈烺闻言,稍微一打手指头,随即便脸色大变道:“这个,这个,师傅,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效果就差不多了,张斌紧接着严肃的道:“烺儿,你刚不是问为师治国之道吗?以大明如今的情况,唯有发展商业同时开疆扩土才是正途,老百姓没钱买衣服穿就发展商业,让他们赚钱买衣服穿;老百姓手里的土地不够,就开疆扩土,让他们手里的土地增加,这样老百姓才能丰衣足食,大明才能天下太平乃至繁荣昌盛!” 第八卷 第八十三章 平衡之术 治国之道并非一成不变,盛世有盛世的治国之道,乱世有乱世的治国之道,各个朝代有各个朝代的治国之道,这世上并没有放在任何朝代任何时候都通用的治国之道,只是适合时宜的,才是最好的。 张斌提出的两点发展商业和开疆扩土其实也不能完全挽救现在的大明,还有很多事情他都不能说,只能做。 比如,让崇祯这个昏君下台。 又比如,收拾朝中的奸佞之臣。 这些都不能说,也不需要朱慈烺来做,张斌自然会暗中筹划,慢慢完成,朱慈烺要做的就是继位之后大力推动商业发展,然后让他去开疆扩土。 说了这半天,都快午时了,张斌感觉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他正准备结束今天的教导,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平衡之术,大明之所以搞成现在这个样子跟大明历代皇帝一味的迷信平衡之术有很大的关系。 万历莫名其妙的玩什么平衡之术,结果玩出了个党争祸国。 天启傻不拉几的玩什么平衡之术,结果玩出了个阉党之祸。 崇祯自以为是的玩什么平衡之术,结果,把大明给玩亡国了! 自己辛辛苦苦逆转局势,好不容易要把大明给救活了,可不敢让这小太子朱慈烺以后再玩什么平衡之道,把自己给玩死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提醒道:“烺儿,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平衡之术并不是什么治国之道。” “啊!”,朱慈烺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因为他父皇崇祯教他的治国之道就是平衡之术,父皇不止一次的在自己面前吹嘘,其平衡之术玩的有多好,师傅现在却说平衡之术不是治国之道! 他不由惊奇的问道:“师傅,平衡之术为什么不是治国之道呢?” 张斌一听朱慈烺这话就明白了,崇祯肯定在使劲教导自己的儿子玩平衡之术。 大明朝这些个皇帝一个个都脑子有病吗,平衡之术是治国之道吗? 他们之所以要玩平衡之术究其根源就是因为朱元璋当初为了集权,把宰相胡惟庸一伙给灭了,并且取消了宰相一职,从而跟文官集团走到了对立面。 这就导致后来的历代皇帝都被他影响认为文官不可靠,文官都想夺他们的权力。 这不有病吗! 还有什么宰相也会夺他们权,简直病的不轻! 秦始皇一统天下开始就有宰相,秦朝是亡在文官手里吗,宰相夺他们权了吗? 汉朝也有宰相,汉朝是亡在文官手里吗,宰相夺他们权了吗? 隋朝也有宰相,隋朝是亡在文官手里吗,宰相夺他们权了吗? 唐朝也有宰相,唐朝是亡在文官手里吗,宰相夺他们权了吗? 文官不可靠,那他们靠谁来治国,靠太监吗? 张斌不答反问道:“那你说说,治国为什么要靠平衡之术?” 朱慈烺似懂非懂的道:“这个,这个,文官一旦失去约束,不就只手遮天,无法无天了吗?” 狗屁! 张斌想了想,随即愤然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英宗当初依靠太监王振制约文官,结果怎么样?土木堡之变他是不是被王振带沟里去的?他都被蒙元俘虏了,朝中的于谦没人制约了吧,结果如何?于谦是在救国还是在祸国?还有万历之初,首辅张居正没人制约吧,结果又如何?万历中兴靠的谁?张居正没有夺权吧?” “这。”朱慈烺被张斌这一顿反问,问的哑口无言,事实证明,他父皇说的,文官必须制衡,文官会夺权,这话好像不对啊! 张斌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耐心的解释道:“平衡之术说白了只是个御下之道,跟治国一点关系都没有,一味的玩弄什么平衡之术就能把国家治理好吗?说到御下之道,一国之君最重要的是要有识人之明,你要能选拔和任用为国为民的贤能之臣,还需要玩什么平衡吗?“ 朱慈烺此时脸上一片茫然,他虽然跟父皇崇祯在怎么对待张斌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但并不代表他就认为自己的父皇不管说什么都是错的。 比如这个平衡之术,当初崇祯跟他说的时候他就觉得很有道理,他也认为一个帝王应该擅于玩平衡,不然就会被文官把权力夺去。 但是,张斌这么一说,他一下就迷糊了,这文官真的必须制约吗? 张斌见他迷茫的样子,继续解释道:“再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天启利用魏忠贤这个流氓地痞出身的太监制约文官,结果又怎么样呢?魏忠贤利用的还不是文官,不过他利用的是那些被罢免的贪官污吏,结果呢?朝堂之上几乎成了贪官污吏的天下,清正廉洁的官员差不多都被他们给杀光了,以前的文官还知道廉耻,不敢明目张胆的贪腐,他这么一搞,搞的大家都认为不贪腐好像就没脸当官一样,大明贪腐横行谁之过?这平衡之术玩的好吗?又比如说现在,皇上为了搞平衡,利用薛国观来压制我,结果呢?建奴眼看着就要被灭掉了,他薛国观突然给我来一出释放俘虏求和!辽东功亏一篑,建奴又会缓过气来,你知道吗?“ 紧接着,他便指着地图将金州大捷,突袭旋城、镇江和凤凰城的战况和辽东的形势仔细解说了一遍。 这个时候,朱慈烺脸上终于露出了恍然之色。 如果没有薛国观的制约,这会儿不管是将建奴主力围困在宣府镇还是趁势拿下辽阳和沈阳,建奴之祸都差不多解决了,可惜,正因为薛国观的制约,一切都功亏一篑,建奴将俘虏要回去之后必将慢慢缓过气来,收复辽东,剿灭建奴再次变得遥遥无期,看样子,这平衡之术真不能乱玩啊! 张斌最后总结道:“所以,平衡之术并不是什么治国之道,你挖空心思去研究平衡之术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找出贤能,任用贤能,在御下之道这方面,识人之明比平衡之术重要的多,不要为了玩什么平衡之术而重用什么太监又或者贪官污吏,那是本末倒置,只会祸国殃民,知道吗?” 朱慈烺闻言,重重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师傅。” 经过这半天的教导,这位小太子明显成熟多了,他的思想仿佛经过了一场洗礼,崇祯那些错误的治国之道已经完全被张斌用事实洗涤的一干二净。 这个时候,他才算真正摆脱了崇祯的影响,彻底站在了张斌这边。 第八卷 第八十四章 有缘无分 崇祯让皇嫂张嫣来监督张斌貌似就是个错误,因为张嫣本来就心向着张斌。 这些年她虽然没经常和张斌在一起擦出爱情的火花,但是,因为有太子朱慈烺这个纽带,再加上张斌时不时让人给她和皇后送来女人最喜欢的胭脂水粉、珍珠、香精、绫罗绸缎等事物,她早把张斌当自己人了,让她防着自己人,这个貌似有点难。 这会儿她听着张斌贯穿古今的一通述说,再加上张斌在辽东取得的辉煌战绩,她眼中早已满是小星星,什么监督张斌,阻止张斌“教坏”太子,她全部抛到了脑后,甚至连时间都忘了。 最后,还是张斌提醒道:“太子殿下,娘娘,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今天先到这吧,微臣这一上午没写票拟,今天怕是要忙到晚上才能把奏折的票拟写完了。” “啊!”,张嫣闻言,不由抬头看了看窗外,这会儿屋檐的影子早已缩到台阶上了,这午时都过了一会儿了! 她略带娇羞道:“哎呀,听的入神了,这午时都过了,张大人,要不在这吃了饭再去写票拟吧,我和烺儿也吃不完那么多菜,等下我让他们添副碗筷就行了,反正你回内阁值房也要吃饭的是吧。” 张斌闻言一愣,陪太子吃饭他倒是习惯了,陪张嫣吃饭好像还是头一遭。 说实话,他的确心动不已,不过,这会儿他的想法已经大不一样了。 以前他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所以对张嫣这等绝色少妇没什么抵抗力,因此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官场沉浮,他心智早已变得成熟无比,他早就明白了,自己和这位绝色少妇之间是完全不可能的,因为她的身份太敏感了。 先帝的遗孀,当朝皇上的嫂子,你敢打主意,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啊,崇祯就算是个脾气好得不得了的谦谦君子,这种事他都不能忍,更何况,崇祯那脾气就跟个精神病患者一样,自己可不敢因为这事而撩的崇祯发狂。 他表面上只是愣了一下,内心却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挣扎,最后,他还是理智的道:“多谢娘娘盛情,不过,这段时间我已经不在宫里吃饭了,自从卸了詹事府詹事的位子之后,我每天中午都回府邸吃饭,家里人都等着微臣呢,这会儿估计小香香和小洋洋他们估计都饿的哇哇叫了,微臣得赶紧回去了。” 张嫣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舍,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再挽留张斌,太子朱慈烺却突然热切的道:“师傅,要不下午你接小香香和小洋洋他们到慈庆宫来玩吧,还有师兄和秀秀姐,我都好久没见他们了,怪想他们的,父皇又不让我出宫,只能请师傅接他们进宫来了。” 小子诶,你是想我的宝贝女儿吧! 张斌没由来的心中一紧,出于对女儿的溺爱,他这当父亲的天生就对打他女儿主意的人警惕异常,要是换做其他人,他估计会让人直接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过,这位可是太子殿下,不久的将来就要继位为帝的人,而且,这家伙还是自己的宝贝弟子。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吧,只要自己的宝贝女儿不反对就行。 他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点头道:“好,微臣等下吃完饭就带他们过来。” 张斌就这么走了,朱慈烺是满脸激动的期待着小张香的到来,张嫣却是脸色复杂的看着张斌的背影,站那里愣了半天,直到张斌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才轻轻叹息一声,随即拉着小太子的手,向膳房走去。 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民间都忌讳的事情,她身为皇嫂自然更不能做,随着先帝驾崩她这一辈子等于已经提前结束了,她只能幽居宫中直到老死,至于她和张斌,那注定是有缘无分。 慈庆宫再次陷入沉寂当中,来往的太监和宫女都小心翼翼的忙活着自己的事情,连话都不敢说,如同一帮哑巴一般。 而此时的张斌府邸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硕大的膳堂中张斌的父母妻儿和郑成功夫妇齐聚一堂,张成德和黄氏正抱着两个小孙孙在那里逗趣,张香和张洋在那里一个劲的叫饿,戚芳华和洪蓉儿则在一旁一个劲的宽慰,陈盈盈和陈秀秀等也在一旁帮腔,一家人其乐融融,热闹非凡。 终于,一个丫鬟飞快的从外面跑进来,欣喜的喊道道:“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紧接着张斌便疾步走进来一个劲的告罪道:“抱歉,抱歉,太子殿下召见,多说了一会儿话,耽搁了,大家都饿了吧,赶紧上菜,上菜。” 随着他一声吆喝,几个丫鬟轮流将早已准备好的酒菜轮流端上来,很快,硕大的圆桌上便摆满了各色菜品,待酒菜上齐,张成德便如同往常一般,举起跟前的酒瓶子招呼道:“双全,要不要来点?” 平常的时候张斌都会陪老爹喝几口,但是这次他却摇头道:“今天就不喝了,陪太子殿下说了一上午话,我还没开始写票拟呢,下午怕是要忙活一下午。” 张成德也不强求,他点了点头,又对郑成功道:“来,成功,我们爷俩喝点。” 郑成功正要接过酒杯倒酒,张斌却是抬手拦道:“成功也别喝了,太子殿下让你们下午进宫去陪他玩,满口酒气不好。” 这个时候,匆匆扒了几口饭的张香才抬起头来兴奋的道:“我也要去,好久没见太子哥哥了,怪想他的。”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嗯,你和几个弟弟都去,好好陪太子殿下玩一下午,他一个人在慈庆宫着实挺无聊的。” 张香闻言,不由拍着小手欢呼道:“好耶,好耶,吃完饭我们就去皇宫看太子哥哥去。” 张斌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对一旁的戚芳华和洪蓉儿道:“芳华、蓉儿,你们也去,好好看着他们,我下午要忙着写票拟,就不陪他们了。” 这个家里,他就是主人,他的话甚至张成德和黄氏都不会反对,戚芳华和洪蓉儿更是乖巧的应了,什么都没有多说。 张斌夹了口菜,又提醒道:“对了,你们带点胭脂水粉什么的,女人喜欢的事物都挑最好的带上,分成两份,皇后和先帝的遗孀张皇后一人送一份,这两个人很重要,你们要想办法跟她们处好关系。” 戚芳华和洪蓉儿依然是乖巧的点头应了,什么都没多问,一家人就这么和和美美的吃着饭,温馨无比。 第八卷 第八十五章 张香进宫 “进宫咯,进宫咯。” 随着一声欢呼,小张香扯着戚芳华从张府内宅跑出来。 “姐姐,等等我啊。” 小张洋使劲拉着洪蓉儿,撵在后面,好像生怕被丢下一样。 这两个小家伙,要不是被他们的母亲拉着,估计能一路跑到皇宫去。 这时候,内宅的门口已经停好了两辆马车,虽说张斌府邸离皇宫就几步路,他还是让人准备了马车,大户人家的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这是一方面,另外皇宫可不是一般地方,他这拖家带口乱哄哄的跑过去也不像样子,再加上他们还带了很多礼品,所以这马车是必须的。 看着小张香活蹦乱跳的背影,张斌不由在心里暗叹,她这是第一次去皇宫,所以兴奋的不得了,如果以后她真成了太子妃甚至是皇后,恐怕又只想着能出宫来透透气吧。 他领着一大帮人走到内宅门口,回头从小云手中接过张海的小手,又示意郑成功和陈秀秀分别把张威和张外牵上,这才对着张成德夫妇挥手道:“爹,娘,你们回去吧,再送就要到皇宫了。” 张成德夫妇闻言,顿时尴尬无比,他们着实舍不得几个孙子孙女离开他们“远行”,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不过张斌说的也对,皇宫离这就几步路,他们再送就要跟着进宫了,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在内院门口依依惜别,恋恋不舍的看着他们登上马车,出了府邸。 张斌府邸距长安门也就百余步路,坐马车那是一眨眼功夫就到了,几个小家伙才兴奋的嚎了几声便被张斌夫妇和郑成功夫妇捂住了嘴,皇宫可不同于其他地方,连文武百官都不能在门口大声喧哗,更何况是嚎叫。 这会儿皇城和皇宫的门禁还是管的比较严的,就算皇嫂张嫣派了个资历比曹化淳还老的管事太监在长安右门候着,张斌一家人还是被仔细盘查了一番才通过锦衣卫的门禁,进入皇城。 他们这一家子可不是来上朝的,自然不能走六科值房,从午门进皇宫,在那老太监的引领下,张差和赵如牵着马,拉着马车,从太庙门进,沿着皇城的城墙转了小半个圈,很快就来到了东华门,东华门里面就是内阁值房和慈庆宫了。 这样走也有个好处,一家人都不用下马车,要走午门的话,除了皇上,不管是谁都得在六科值房下轿子又或下马车,午门那是皇上才能坐轿子过去的。 这东华门就不一样了,一般皇宫里面搬运茶米油盐都走这边,过马车也相当正常,这里已经临近慈庆宫了,门禁也没那么严了,那老太监打了个招呼一行人就过去了。 这时候小太子朱慈烺早在慈庆宫门口翘首以待了,一看到马车过来,他差点兴奋的蹦了起来,要不是皇嫂张嫣拉着,他估计早跑到马车跟前来接人了。 小张香和小张洋也是兴奋的不得了,马车刚一停稳,他们便迫不及待的掀开门帘跳下来,一溜烟向小太子飞奔而去。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两个小家伙一看到太子朱慈烺立马就忘了张斌的警告,扯开嗓门欢呼起来,引得四周的宫女和太监无不侧目,这两个小家伙谁啊,竟然管太子叫哥哥! 太子朱慈烺倒是习惯了师傅的儿女管自己叫太子哥哥,他一见小张香跑过来,连忙张开双臂,想给她来个拥抱,结果,窜进他怀里抱住他的却是小张洋。 这家伙边抱着他还边激动的喊道:“太子哥哥,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怎么不去我家玩啊,我们可想你了。” 朱慈烺这个尴尬啊,他假假意思搂了搂小张洋,敷衍道:“我也想你们啊,但父皇不让我出宫啊,我只能请师傅接你们过来了。” 说罢,他便松开小张洋,转身向一边的小张香张开了手臂。 可惜,小张香却不往他怀里扑,反而站在那里捏着自己粉红的披风娇羞道:“太子哥哥,我爹说了,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长大了,只能抱我爷爷,我爹和我弟弟,其他男人都不能抱。” 这话什么时候说的啊,上次去你家还抱你上小车了好不,朱慈烺不由满脸哀怨的看向张斌。 这话的确是张斌说的,这时代本来就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啊,自己的女儿都十多岁了,是该注意了啊,他就是防着自己这个小徒弟呢,还没成亲就想吃我女儿豆腐,想得美啊! 不过,当面被自己的女儿说穿,张斌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他眼珠子一转,立马引开话题道:“香香,洋洋,还不快见过娘娘。” 小张香和小张洋闻言,连忙向皇嫂张嫣行礼。 皇嫂张嫣细细打量了小张香一下,随即欣喜的道:“哎呀,这就是小香香啊,长得真漂亮,难怪烺儿天天念叨。” 小张香闻言,更是满脸羞红,这时候郑成功夫妇、戚芳华和洪蓉儿也纷纷下了车,众人一一见礼之后,又奉上了礼品,皇嫂张嫣推让了一番,随即招呼道:“都别站门口了,快请进,快请进。“ 太子朱慈烺闻言,立马拉起小张香的手,又向招呼张洋等小家伙一声,便欢呼着向慈庆宫里跑去,这时候小张香却没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她叫的比小太子还欢实! 张斌见状,不由满脸黑线,唉,女大不中留啊,他暗暗叹了口气,随即便拱手向皇嫂张嫣辞行道:“娘娘,微臣今天的票拟还没动笔,不敢耽搁,失陪了。” 张嫣这个时候可不敢表现出一丝不舍之意,张斌的两位正室夫人都在一旁看着呢,她只能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挥手道:“嗯,张大人赶紧去忙吧,国事为重。” 张斌一走,整个慈庆宫顿时变的热闹无比,小张香这会儿已经脱离玩玩具的低级趣味了,她四个弟弟可比玩具好玩多了,经过这几年的“操练”,这几个弟弟在她面前都乖得不得了,叫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带着几个弟弟陪着小太子朱慈烺又是捉迷藏,又是过家家,又是扮皇后,又是扮女将军,在整个慈庆宫到处疯跑,玩的不亦乐乎。 郑成功和陈秀秀依然扮演着保姆的角色,时时刻刻看护在他们身边,戚芳华和洪蓉儿则陪着皇嫂张嫣远远的在一旁一边讨论着女人的话题,一边看着他们玩闹,就跟一家人一样,温馨无比。 第八卷 第八十六章 自以为是 张香进宫了,小太子朱慈烺一改这几个月来郁郁寡欢的样子,重新变得开朗起来,皇嫂张嫣看在眼里,成天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 她并不是没有生育能力,但是,自从第一个孩子被魏忠贤和客氏设计打掉之后就再也怀不上了,客氏为了霸凌后宫,防止自己有了孩子跟她争宠,不但打掉了她的孩子,还让她从此绝了育! 她也曾经郁郁寡欢,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无比,没了一点温度,直到皇五弟信王继位,魏忠贤和客氏伏诛,她的心情才稍微变好一点,直到朱慈烺出生她才感觉这个世界重新有了光彩。 这个侄子跟她特别亲,从小就喜欢黏着她,特别是被封为太子,搬来慈庆宫之后,更是跟她情同母子,所以,她对朱慈烺特别关心,就如同关心自己的儿子一样。 前段时间,朱慈烺突然变得郁郁寡欢,甚至还跟崇祯起了冲突,可把她愁坏了,她隐隐明白,这事肯定跟张斌有关。 自己这个皇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跟张斌不对路,甚至,他还认为张斌会变成如同曹操般的枭雄! 这点,她不敢苟同,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排除个人的感情因素,她也认为,张斌是贤臣,而不是枭雄,就如同当初的英国公张维贤一般。 女人一般都相信直觉,而她的直觉还出奇的准,当初天启朝的时候英国公张维贤并没有对魏忠贤表现出任何不满,但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个英国公是值得信赖的人,因为英国公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坦荡,无私,不像其他朝臣一般,眼神中满是私欲。 果然,先帝驾崩,魏忠贤秘不发丧,图谋不轨,她一份密信传过去,英国公立马便组织数万京营将士逼的魏忠贤交出先帝遗诏,拥立皇五弟信王继位,没有丝毫犹豫。 她对张斌的感觉比对英国公张维贤的感觉还要好,因为她在张斌眼中看到的是真诚,她能看出来,张斌是真的对太子朱慈烺好,光是这点,就足够了。 所以,她破例干了回政,找崇祯说项,让崇祯不要阻止太子和张斌来往。 现在看来,她果然猜中了,太子之所以郁郁寡欢的确和张斌有关,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貌似,朱慈烺对小张香比对他师傅还着紧,这孩子,是喜欢上小张香了! 她可是把朱慈烺当自己的亲儿子看待,自己的孩子有了喜欢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好好把把关,很快,她便发现,这小张香不但人长的特别漂亮,心性也特别好,这小姑娘没一点心机,不管是对自己的弟弟还是对太子朱慈烺都是那么的纯真,没有一点脾气,没有一点傲娇,不因为自己是姐姐就欺负弟弟,也不因为朱慈烺对她言听计从就指挥小太子做这做那,她纯粹就想跟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玩耍,整个人就是个开心果。 这个小姑娘她也看对眼了,张斌一家人的表现更是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一家人,完全没有客氏一族的贪婪,更没有魏氏一族的阴毒,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真诚,她不相信张斌会成为曹操那样的枭雄,这门亲事,她认为很好很合适! 所以,她特地跟张斌的两位正室夫人商量了一番,请她们每隔十天就带孩子进宫陪陪太子朱慈烺。 戚芳华和洪蓉儿回去跟张斌一说,张斌就明白这位皇嫂的意思了,两人真可谓知己啊,心有灵犀一点通,可惜他们注定有缘无分,不过,太子朱慈烺和张香这缘分倒是注定了,只要张斌不反对,他们就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斌虽然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但对这门亲事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未来的皇帝做女婿,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而且这未来的皇帝还是他的宝贝徒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乎,张斌一家人开始频繁出入慈庆宫,每隔十天,张斌的两位正室夫人便会带着一堆孩子来陪太子朱慈烺玩耍,整个慈庆宫再没有以往的沉闷,里面时不时都会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太子朱慈烺也像换了个人一般,每天都笑眯眯的,开心的不得了。 这慈庆宫的事情自然逃不过崇祯的眼睛,他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对自己这个嫡长子却是越来越不满了,这个逆子,当朕的话是耳边风吗! 他还不知道朱慈烺和张香的事情,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张斌这是想通过自己的家人保持跟太子朱慈烺的联系,好为以后蛊惑太子,控制朝堂做准备。 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坐视,他甚至破例让曹化淳派出东厂番子,暗中盯着张斌,看这家伙一天在搞什么名堂! 不得不说,崇祯又找错人了,他让曹化淳去监视张斌就如同让皇嫂张嫣去监督张斌一般,没有一点效果,甚至起到了反效果,皇嫂张嫣好歹还不会跟张斌说,皇上让我监督你呢,这曹化淳可就不一样了,崇祯刚刚让他派人,他便派人给张斌传信,皇上让我监视你呢! 负责监视和负责传信的都是东厂的掌刑千户罗文刚,崇祯一发话,当天晚上刚入夜不久他便穿着夜行衣,独自一人潜入了张斌的府邸,当然,他不是来监视张斌的,而是来传信的。 他虽然是东厂的二号人物,报出名号都能吓得朝廷官员尿裤子的存在,但到了张斌府邸他脸上却露出了隐隐的惧怕之色,甚至,他连蒙面巾都不敢带,因为他知道,张斌府邸可是龙潭虎穴,里面高手如云,自己如果不让人看清长相,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潜进去,非被人弄死不可! 果然,他刚翻进张斌府邸的外院,还没走两步,张斌的护卫统领赵如便从一边的屋顶上跳下来,轻声问道:“罗大人,有什么事吗?” 罗文刚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这才低声道:“我有急事禀报张大人。” 赵如闻言点了点头,带着径直带着他往内宅走去。 这个时候张斌正在陈盈盈房里逗自己的小儿子呢,他听到丫鬟通传,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撇下妻儿,向书房中走去。 书房中甚至灯都没点,他就那么负着手走进去,走到窗前,淡淡的问道:“什么事?” 罗文刚小心的从暗处走出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皇上让厂公派人监视您的一举一动。” 张斌闻言,冷笑一声,这崇祯果然无聊的紧,监视我,有用吗?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挥手示意罗文刚可以回去了。 罗文刚却是尴尬的问道:“大人,皇上要是问起您的行踪,我该怎么说?” 张斌淡淡的道:“我又没打算干什么坏事,你如实禀报就行了,不过你手下人不要进我府邸,在外面什么地方盯梢事先跟张差和赵如说一声,省的不小心被干掉了。” 第八卷 第八十七章 危机四伏 年关将近,整个京城一片喜气洋洋,这一次,老百姓终于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了,因为反贼差不多都被剿灭了,建奴也被朝廷击败了。 传闻,朝廷大军在西北俘虏了将近五十万反贼,反贼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传闻,建奴在辽东被朝廷大军打的大败,不但辽东大半的土地都被朝廷收复了,连奴酋皇太极的长子都被俘虏了,这会儿正扣在京城做质子呢,建奴恐怕再也不敢跟朝廷作对了。 二十多年了,从万历末年开始,又是党争之祸,又是建奴之祸,又是阉党之祸,这**一直就没消停过,大明内有反贼四处作乱,外有建奴虎视眈眈,京城老百姓可以说一直过得提心吊胆。 现在好了,反贼没了,建奴也被击败了,什么党争,什么阉党也早已销声匿迹,太平盛世终于来了,老百姓能不好好庆贺一番吗? 当然,这些都是假象,是崇祯听了薛国观的建议,让通政司通过邸报宣传出来的假象! 崇祯是太想当大明中兴之主了,所以,薛国观一提议,他毫不犹豫的就准了,而薛国观却是想摆脱“现世秦桧”的“污名”。 他为此可谓煞费苦心,他不但发狠将通政司通政使给撸了,换上了自己人,还亲自撰写了不少邸抄,刻意将张斌的名字去掉,将剿灭反贼和击败建奴的功劳都算到崇祯的头上,以此来拍崇祯马屁,同时淡化张斌这个“岳飞”对他的影响。 他这一招的效果可谓出奇的好,京城老百姓一看没传出“张斌冤死风波亭”的后续消息,反而不断传出各种好消息,对薛国观这个“现世秦桧”的议论就慢慢少了,朝堂官员更是现实的很,他们一看崇祯对薛国观一如既往的宠信,张斌也没带头跟薛国观起冲突,对薛国观那种鄙夷和防备也慢慢放松了,尤其是那些贪官污吏,风头一过,他们又一头扎进薛国观怀里,买官卖官,行贿受贿,忙的不亦乐乎。 崇祯更加不得了,他竟然也被薛国观营造出来的这种假象给骗了,认为这天下真的就要太平了,自己就快成为大明中兴之主了! 事实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崇祯只是在做春秋大梦而已。 首先,辽东的形势就不容乐观,薛国观白送了皇太极一个大礼,把张斌俘虏满八旗和汉八旗步卒全部放回去了,后金的整体的战力其实并没有损失多少! 张斌是一口气干掉了他三四万人马,但是,这三四万人马并不是不可补充的,满八旗和汉八旗普通步卒的基本编制都还在,皇太极把俘虏都要回去之后,一发狠,不但把损失的人马全部补齐了,甚至连汉八旗步卒都扩充到了六万人。 这一下他手里光是满八旗和汉八旗大军加起来就达到了恐怖的二十四万,而现在辽东大半领土都被大明夺回去了,他的防守压力顿时倍减,如果真要打起来,他甚至一次性就能调动二十万大军,如果再加上蒙八旗的十万大军,他完全可以组织三十万联军来个大反扑! 这时候,他正趁着崇祯和薛国观联手收拾张斌的机会,疯狂操练自己手下大军呢。 不但如此,他还在疯狂铸造虎蹲炮,疯狂打造盔甲,上次入寇宣府镇,他虽然“无奈”退兵了,所有掳掠的老百姓也还给大明了,但是,他劫掠来的粮食和财物却一点都没还给大明,这些粮食足够他二十多万大军吃几个月的了,这些财物也足够他从大明奸商那里换来足够的铜和铁,铸造火炮,打造盔甲了。 他准备将十二万满八旗步卒全部装备成重甲步兵,然后每一旗都配上一百门虎蹲炮! 这家伙,如果真的让他准备好,辽东又危险了,因为崇祯跟脑子进水了一样,一直不肯再任命辽东经略又或者蓟辽督师,这会儿辽东虽然有将近三十万明军,却没有统一的指挥,辽东军、秦军、东江军和福广军都是独立的,各自守着自己的区域,谁都管不到谁,到时候皇太极如果率三十万大军杀过来,海州城才四万秦军,凤凰城也才五万福广军,顶不顶的住建奴的疯狂进攻还是个未知数呢! 辽东是岌岌可危,只看皇太极什么时候发动进攻而已,西北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会儿正是小冰河巅峰时期,西北的旱情是越来越严重了,农田基本颗粒无收,老百姓根本就没东西吃,而薛国观派去的地方官员压根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他们不横征暴敛就算不错了,至于什么赈灾救民,压根就没有人去做。 这就导致西北的饥民越来越多,饥民一多,饿的没办法了就会到处找吃的,这样就形成了大规模的流民,这些流民几乎就是农民军的翻版,人一旦饿急了,那还管什么王法,他们是见粮食就抢,见东西就吃,什么造反杀头,他们压根就没想过,不抢就要饿死,抢了起码还能吃顿饱的,谁还管杀头的事! 这些情况还被薛国观任命的那些地方官员使劲瞒着,因为他们不想丢官啊,好不容易花钱托关系买来的官,如果丢了,岂不是血本无归,如果他们的辖区内出现反贼,按律当主官的绝对是要被撸掉的,所以,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隐瞒不报,只要反贼不围攻州府县城,不来要他们的命,他们就不吭气! 崇祯被瞒的还以为天下真太平了呢,其实,西北这会儿已经到处是流民,满地是反贼,只是还没集结到一起,形成规模而已。 而此时,张献忠正隐藏在大巴山中,派人四处渗透,又是联络小股流民,又是打探皇亲国戚的消息,他的目标已经慢慢指向巴蜀,指向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的首府成都。 李自成也正隐藏在秦岭中着人四处打探,他也将目标慢慢转移到河南承宣布政使司,陕西他是回不去了,因为那里有巡抚郑崇俭手下的三万陕西兵,有总兵贺人龙手下的一万秦军,还有驻守在潼关附近的三万河南军,山西他也不敢去,因为那里有左良玉率领的六万山西军,找来找去,他只有将目标转移到河南了。 还有革左五营也躲在大别山中蠢蠢欲动,他们本就没遭到围剿,实力根本就没什么损失,只是被张斌的气势给吓到了,暂时夺进山里了而已,只要李自成和张献忠一有异动,把朝廷大军吸引过去了,他们肯定会抓住机会跑出来劫掠一番。 大明这会儿可谓危机四伏,崇祯却还沉浸在薛国观编造出来的虚假太平里洋洋自得,接下来,他恐怕也会跟杨嗣昌一样被反贼和建奴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煽的晕头转向! 推荐一本书《无敌奶爸的末世之路》,这是一个无敌老爸带着女儿在末世开无双的故事,有兴趣的读者朋友可以去看看哦。 第八卷 第八十八章 未雨绸缪 崇祯沉浸在薛国观编造出来的虚假太平里洋洋自得,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茫然无知,张斌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反贼和建奴都还没收拾完呢,反贼随时有可能复起,建奴也随时有可能对海州城和凤凰城发起进攻。 反贼是他故意留下来磨洋功的,他倒不怎么担心,张献忠和李自成都已经被他给打残了,就算复起也蹦跶不了几下,关键是皇太极,建奴是惜命,但是,他们要逼的没办法了,拼起命来那也狠的一批。 萨尔浒大战和浑河血战就证明,他们要真拼起命来,一般明军根本就不是他们对手,戚家军和白杆兵这样天下有数的精锐他们也敢硬刚! 原本歼灭和俘虏所有满八旗和汉八旗普通步卒之后,皇太极手里也就六万精骑和六万重甲步兵了,再加上他们还有辽阳、沈阳两座大城需要驻守,能动用的兵力还不到十万,对四万秦军驻守的海州城和五万福广军驻守的凤凰城根本就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但是,薛国观力主和谈,把俘虏的满八旗和汉八旗步卒全部给人家放回去了,皇太极可以动用的兵力顿时倍增,海州城和凤凰城随时可能面对二十万甚至三十万建奴联军的围攻,这样一来就危险了,如果皇太极驱使蒙八旗和汉八旗的仆从军不要命的攻城,孙传庭和曹文诏恐怕会顶不住,至少,凭他们现在的兵力和装备,很有可能会顶不住。 张斌可没崇祯那么傻冒,相信什么豪格留在京城做质子建奴就不敢跟大明开战了。 皇太极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了夺天下,他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像他的堂兄阿敏就被他囚禁至死,还有他的五哥莽古尔泰也被他整的抑郁而死,还有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这三个亲兄弟也经常被他派去执行危险的任务,要不是这三个家伙都有点本事,早被他整死了,一个儿子跟这天下比起来,在他眼里,孰轻孰重,还用问吗。 如果崇祯愿意把江山给他,让他再送几个儿子给崇祯估计他都不会皱下眉头! 张斌对皇太极相当了解,一个儿子,根本就不可能让他有丝毫顾忌,甚至,他都怀疑,皇太极之所以主动提出把豪格留在京城做质子就是为了麻痹崇祯。 这家伙才是真正的枭雄,如果麻痹大意,对其疏于防范,辽东局势很有可能又会出现惊天逆转。 那么,怎么防止这家伙反扑呢? 以攻为守肯定不行,因为他现在手下大军都不止二十万了,辽阳和沈阳守军肯定都在十万以上,孙传庭拿他没办法,曹文诏也拿他没办法,甚至孙传庭和曹文诏联手都奈何不了他。 既然不能以攻为守,那就只能想办法加强海州城和凤凰城的防御了,张斌虽然老老实实待在京城,貌似什么事都没干,暗地里他却在让东番九卫不断向海州城和凤凰城输送火炮和轰天雷。 皇太极在麻痹崇祯,他也在麻痹皇太极,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朝堂之中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就连辽东军都不知道。 建奴在大明朝堂和辽东军中都有奸细,这点张斌相当清楚,所以,他向海州城和凤凰城输送火炮和轰天雷,根本就没知会兵部,也没有经过辽东军的辖区,而是通过盖州卫和镇江城的渔港偷偷输送的。 秦军、福广军、东江军都是他的嫡系,皇太极想渗透进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所有火炮和轰天雷都伪装成了粮草辎重的模样,只要不上前打开包装看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样一来,皇太极就算派了探子在盖州卫、镇江城甚至是海州城和凤凰城都很难发现端倪。 皇太极的确没发现任何端倪,他最多也就能派点探子混进海州城和凤凰城到处看看,城墙,探子压根就上不去,军营,探子更进不去,那军营中堆积如山的轰天雷箱子和隐藏在粮草中密密麻麻的虎蹲炮探子根本就探查不到。 当然,他也没有急于进攻,因为他也需要时间筹备,铸造火炮和打造盔甲可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新招募的步卒也需要操练,没几个月时间,根本就形成不了战力。 双方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个安静祥和的新年,直到过完正月,大明四周还是一片平静,好像真的天下太平了一般。 张斌当然知道这是假象,这个时候,他也没闲着,过完年,他便一改常态,不再窝在内阁值房批奏折写票拟,他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跑到工部待上一两个时辰。 毕懋康是他的亲信,这点朝堂上下都知道,他在工部干的事情也没有刻意隐瞒,因为这事貌似和建奴没什么关系,跟什么夺权更搭不上边,他就是在督促工部建设京畿地区的铁路网络而已。 铁路这东西崇祯倒不反对,因为不用他掏一文钱,而且,有了铁路之后,貌似真的方便很多,至少运往陕西的粮草没什么损耗了。 东盛堂这会儿打的口号是试运营,一点运费都不收的,陕西那边将近十万大军的粮草运送也是一文钱都不用掏! 这样的大好事他自然不会反对,要知道以前要跨越将近两千里的距离运送粮草,送多少就得贴进去多少运费,送一石粮,路途上就得损耗一石粮的运费,现在这运费都免了,朝廷等于节约了一半的开销,他何乐而不为呢。 张斌打的口号也是为了节省粮草的运输费用,因为山西还有将近十万大军,还有蓟州镇,还有辽东,加起来足有二十多万大军,还有通过船只从山东等地运过来的粮草,这些以前都要走陆路,损耗也相当的大。 所以,他搞了个大规划,一次性修筑了四条铁路,一条是京城通往太原府的,一条是京城通往塘沽港的,一条是京城通往蓟州镇的,一条是京城通往山海关的,四条铁路同时开工,搞得热火朝天。 这下崇祯总算是放心了一点,张斌能自己找点什么事做就好,要张斌一天到晚坐内阁值房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干,他总觉得张斌暗中在搞什么鬼! 这一下张斌全副心思都投入到修铁路上去了,好啊,修铁路跟朝堂之上的权力之争可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有了铁路粮草转运的确方便多了,他最好能修一辈子铁路,把铁路修的整个大明到处都是! 第八卷 第八十九章 迁移饥民 张斌修筑铁路网络可不光是为了粮草转运方便,他主要还是为了明军将士集结方便。 京畿地区其实兵力并不少,辽东军、川军、山西军、戚家军、天雄军,还有京师近卫军、京营屯卫加起来足有三十多万,只是这些军队都散布在各自的防区内,短时间很难集结在一起,所以,建奴每次偷袭京畿都能来去自如。 如果铁路网络建成,这三十多万军队基本都能在一两天之内抵达京畿任何地区,比建奴的骑兵还快,建奴要再来搞偷袭,绝对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铁路网络业已延伸到陕西,如果陕西、山西、河南甚至是湖广境内出现反贼,也可以快速抽调京畿地区的部队前去围剿,就算建奴趁虚来偷袭,来回也花不了几天时间。 最重要的,随着京城到大沽港铁路修通,铁路网络和海运网络便连成了一体,这样一来,京畿附近的部队就能通过海路快速支援海州城和凤凰城,海州城和凤凰城的守军也可以通过海路快速回调京城,建奴不管偷袭哪里三天之内都有可能面对三十多万甚至是四十多万明军的围殴,快速转移将不再是建奴的优势,而是明军的优势! 张斌和毕懋康定下京畿地区铁路规划之后,王徵便开始组织人力物力进行修筑了,这四条铁路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京城通往大沽港的铁路,因为这条铁路是海运网络和铁路网络的节点所在,只要这条铁路修通了,不但粮食运输和军队转移方便了,东番生产的军需物资和各种火车部件也能快速转运到京城各地。 为此,张斌特意从东番调来了几万屯卫,扩建大沽港,并从大沽港开始修筑铁路,向京城方向延伸,与工部组织的劳力两边同时开工,争取尽快将这条铁路建成通车。 话说这京畿地区都被建奴劫掠的快便成一个大坟场了,到处都荒无人烟,哪里来的人修筑铁路呢? 这个问题张斌自然早有打算,他和户部尚书曹珖商议了一番后,便向崇祯启奏,请求迁移北直隶附近的饥民过来,修筑铁路,至于粮食,不用朝廷调拨,他想办法筹集。 原本崇祯也想将荒芜的京畿地区填满的,但是,他没钱,迁徙人口是个巨大的工程,最起码的,你得保证人家迁徙到京畿地区以后有饭吃,不能把人家饿死。 京畿地区人口少说也有百万,如果迁徙饥民,最少要保证他们半年的口粮才不至于把人家饿死,这样算下来就是三四百万石粮,按现在北方的粮价,最少需要五六百万两白银,他有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所以,京畿地区一直是一个大坟场,大部分地方一直都荒芜人烟。 这事换张斌来做就不一样了,他有的是粮食,有的是银子,只是一直没有借口而已,这次借铁路修筑之机,正好把京畿地区填满,可谓一举两得。 崇祯对此自然没有一点意见,不要他花银子的好事,他从来都不会拒绝,能把京畿坟场填满,他更是乐见其成。 这下,京城附近呈现出难得的热闹场景,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饥民齐聚北直隶,在工部官员和东盛堂大小掌柜的组织下,开山碎石,伐木取材,搞的热火朝天。 京城附近被建奴劫掠一空的村庄慢慢有了人烟,北直隶周边的饥民和流民却越来越少,因为他们全部被内阁和户部行文,抽调到北直隶填补空缺去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山间的树木绿了,地上的草儿冒出了新芽,田间也布满了忙碌的平民百姓,京畿地区换发出勃勃生机。 这天午时刚过,顺天府通州张家湾附近到处都是炊烟袅袅,忙碌了一上午的老百姓正如同蚂蚁归家般向村庄中汇聚,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所有老百姓无不惊惧的望向不远处的官道,建奴经常来这边劫掠他们可是早有耳闻,这倒霉催的,可不要刚从寸草不生的灾区来到这水量还算充沛的京畿地区就遇上了建奴! 还好,官道上来的几十骑明显不是建奴打扮,领头的和押后的都是明军将士装扮,中间貌似还有几个身着大红官袍的官老爷,此处的里正张老汉见状连忙跑到村口吆喝了几嗓子,让附近的乡亲们都沿进村的大路两侧排好,随即便跑到最前面,恭敬的候着。 很快,那一行数十骑便来到村口,战马刚刚停住,打头的十余个明军将士便飞速下马,将战马聚集到一处,随后整整齐齐的排在大路两侧。 紧接着,通州知州徐孚远率先下从战马上翻下来,恭敬的候了一会,随即便领着两老一少三个官员微笑着向张老汉走来。 这通州是直隶州,没什么县府,所有地方都归知州统管,知州徐孚远又经常到地方上来嘘寒问暖,张老汉自然认识,不但他认识,两旁的老百姓也认识,徐孚远刚一走过来,那张老汉便迎上去热情的拱手作揖道:“原来是知州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两旁的老百姓也纷纷学着他的样子拱手作揖道:“参见知州大人。” 徐孚远扶着他的胳膊微笑道:“老张头,都老熟人了,跟我这么客气干嘛,大家都别这么见外,免礼,免礼。” 张老汉憨笑一声,生硬的拍马屁道:“我们都知道徐大人平易近人,但您好歹是五品朝廷大员,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徐孚远闻言,尴尬的笑道:“从五品,从五品,不是什么朝廷大员,老张头,你别胡说啊。” 随即,他脸一板,严肃的道:“这几位大人才是真正的朝廷大员,来,本官给你介绍一下。” 张老汉见他脸一板,还以为他生气了呢,搞半天是要介绍其他官员啊,他也不认识这些官员袍服上的图案,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几品,他想着,能这么亲切的跟知州大人走一起的,撑死也就个正五品,所以并不是很在意,只是假假意思供着手,准备随意问候一下,毕竟知州大人都说了不要客气了不是。 徐孚远微笑着把着他的胳膊,将他引到那位最年长的官员面前介绍道:“这位户部尚书曹大人。” “啊!”,户部尚书,这是多大的官啊,张老头腿一软,差点没趴地上。 他正准备跪地上行礼呢,曹珖一把扶住他,亲切的道:“不必多礼,我们是来做客的,你这么客气,我们会不好意思进门的。” “哎哎哎。”,张老汉颤声应了下,又被徐孚远拉到另一位年长的官员跟前介绍道:“这位是内阁大学士,文大人。” “哎呦!”,内阁大学士,那可是宰辅啊! 张老汉吓的一哆嗦,膝盖都直不起来了,要不是徐孚远扶着,他估计早跪地上了。 文震孟见状,扶着他的胳膊打趣道:“怎么了,本官长的很吓人吗?” “不,不,不是啊!” 张老汉慌忙摇了摇头,又被徐孚远拉到那年轻的官员跟前,这下他总算回过一点神来,前面两位官着实大的吓人,这位这么年轻,应该跟徐大人官差不多大吧。 结果,徐孚远一开口,吓的他差点没瘫地上。 只见徐孚远郑重的介绍道:“这位是内阁次辅,太子太师,兵部尚书张大人!” 第八卷 第九十章 嘘寒问暖 这村里一下来了三个朝廷大官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一时之间,整个村子都传遍了,很多老百姓饭都不吃了,拖家带口疯狂的涌向里正张老头家的院子。 当然,他们只敢站在院子外面张望,根本就不敢进院子里面,虽然这院子四周就二十多个兵丁把守也没人敢进去,开玩笑呢,听说里面可有两个当朝宰辅,那可是仅次于皇上的大官,远远看看饱饱眼福就行了,谁敢到他们跟前去现眼。 张斌这一路走过来还是比较满意的,沿途的民居都已经修葺一新,什么杂草脏物都已经清理干净了,整个村子看上去相当的整洁,要知道,这里可是荒废了好几年的**,过年之前这里还一个住户都没有呢,能在几个月时间内整理成这个样子已经相当不错了。 张斌在屋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张老汉家的米缸,又看了看灶上正准备炒的几个家常菜,又问了问张老汉的老伴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这才招呼张老汉背了几把凳子来到院子里坐了下来。 张老汉这个紧张啊,一个劲的搓手赔笑,站在那里就跟抽风一样,浑身乱颤,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了。 张斌一看他这紧张的样子,温声问道:“老张头,你是哪里人啊?” 张老汉颤声道:“小的河南彰德府汤阴县人仕。” 张斌回忆了一下,随即微笑道:“汤阴啊,我去过,我还率军在汤河边上扎过营呢。” 一说到自己的家乡,张老汉这抽风病一下就好了,他手也不搓了,腿也不颤了,满脸兴奋道:“太师大人还去过我们汤阴啊!” 张斌是太子太师,可不是太师,不过这个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也懒得去纠正了,而是点头道:“是啊,崇祯五年围剿反贼的时候去过,对了,汤河里还有水吗,我去的时候里面水好像就不多了。“ 张老汉摇头叹息道:“唉,水是有点,不过就跟山里的溪水一样,光够人喝,种地是不可能了。” 张斌抬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又关切道:“不能种粮食你们日子又是怎么过的呢?” 张老汉下意识坐下来双眼怔怔的往着前方回忆道:“我们饿的没办法了就去山里刨食,什么野果、野菜、毒蛇、耗子,只要能吃的都吃,有时候实在找不到了东西了,甜草根,厚树皮也煮着吃,熬了十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张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这里旱情还不算严重,地也够你们种的,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了。” 张老汉闻言,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了一般,他蹭的一下站起来,又嗖的一下跪到张斌跟前,激动的磕头道:“感谢大人给了我们地,给了我们粮食,让我们有了活路。” 张斌连忙起身将他扶起来,温声道:“别客气,别客气,这地不是我给的,是户部划给你们的,你要感谢也应该感谢曹大人啊。” 张老汉闻言,连忙转向一旁的曹珖,那架势,分明是想给曹珖下跪磕头。 曹珖见状,连忙起身扶住张老汉,苦笑道:“老张头,张大人这是在谦虚呢,修筑铁路的事是张大人牵头办的,迁移饥民的事也是张大人上奏皇上提出来的,连东盛堂捐赠的粮食都是张大人去游说的,我就动了动嘴皮子让下面人重新将地划分了一下而已,这天大的功劳我可不敢抢。” 张老汉闻言一愣,随即又迅速的转向张斌,那膝盖又有向下弯的趋势,张斌摇了摇头,半拉半摁的把他压回凳子上,这才微笑道:“好了,我这次过来可不是让人下跪磕头的,我主要是想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还有没有什么需要。” 张老汉连忙摇头道:“没了,没了,我们这十几年就一个愿望,那就是吃顿饱饭,现在我们天天都能吃的饱,这就足够了,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张斌紧接着便追问道:“真的没有其他需求了?” 张老汉坚定的摇头道:“真的没有了。” 张斌微笑着拉过旁边一个便衣汉子,神神秘秘的道:“这位你们肯定需要。” 张老汉闻言,惊奇的看了看这汉子,脸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这汉子,长的那叫一个烧啊,要唱戏的话,估计是个名角,问题,他们现在就想着能吃饱饭,哪有什么心思看戏啊? 他不解的问道:“这位是?” 张斌并未开口介绍,而是抬头看向那汉子,示意他自己介绍一下自己。 那汉子见状,大大方方的拱手道:“不才东盛堂建宁制药大掌柜李树本。” 张老汉闻言一愣,东盛堂,那是大恩人啊,他们的粮食,他们的衣物,甚至是他们过来的时候坐的火车听说都是东盛堂提供的,这可是活命的大恩啊,但是,这后面加个建宁制药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建宁制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这建宁制药是专门做药丸和药散的,乡里的铃医一般都带着他们生产的药丸和药散,听说这建宁制药的掌柜还是药圣李时珍之后呢。 这位是东盛堂建宁制药的大掌柜,而且还姓李,那肯定是药圣李时珍之后了,他连忙站起来郑重的拱手作揖道:“原来是恩人是东盛堂的大掌柜,还是药圣之后,失敬,失敬,我们深受东盛堂之恩,一直没机会感谢,我代表乡亲们多谢东盛堂活命之恩。” 说罢,他又要跪下来磕头,李树本一把扶住他,劝阻道:“别,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们东盛堂可不止我一个大掌柜,以前那些东西都是其他大掌柜捐赠的,我可不敢居功。张大人年前也吩咐我们建宁制药了,让我们多准备些药丸药散和粮食衣物一起送过来,可惜,我们存货不够,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这次,我可是带着药来赔罪的。” 说罢,他一挥手,两个特战营精锐立马将一个大木箱子抬过来,摆在他面前。 他弯腰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药瓶一一介绍道:“这个是风寒散,一般的风寒感冒都可以治;这个是解毒丸,解热毒的;这个是消炎散,消除外伤炎症的;这个是消食丸,吃多了腹胀服几粒就好了。” 听着他的介绍,张老汉眼眶里满是感动的泪水,这东盛堂,这张大人,考虑的可真周详啊,不但送吃的,送穿的,还给送药,都是好人啊! 第八卷 第九十一章 安置试点 张斌可不是无聊跑出来赚取名望的,他是来考察的,这次北直隶迁徙饥民只是试点,他这是在为后面的迁移做准备。 这旱灾貌似还得持续十多年,受灾严重的地方肯定要向外迁移饥民,不然他们饿极了就会造反,他早就在考虑饥民迁移的问题了,这次他也是趁机试一试,他掌权以后还会有更大规模的迁移。 这次试点还不止一种,有给饥民分配可耕种的田地让他们种田为生的,有修筑铁路招聘和培训铁路系统熟练工的,还有各种工厂征召专业匠户的。 这张家湾是属于专门种田的那种,迁移过来的饥民都是世世代代务农的农户,这北直隶的雨水其实还不是很充沛,以后要迁移,肯定是向南方,浙江、福建、广东、海南,甚至是南洋等雨水充沛的地区迁移,他之所以到这里来考察主要是想看看迁移的效果。 现在看来,迁移的效果很不错,至少老百姓满意了,他们眼中不再是痛苦、麻木甚至是绝望,而是充满了生机。 这就证明,这次迁移很成功,至少目前来看相当成功,成功了就要总结经验,为以后更大的迁移做准备。 那么,这成功的经验有哪些呢? 首先,当然是用对了人,事在人为,用一个毫不关心老百姓死活的贪官污吏和用一个勤政爱民、清正廉洁的干吏效果自然会不一样。 这通州知州正是他的学生徐孚远,勤政爱民、清正廉洁正是他对自己学生的基本要求,这点,徐孚远做的很出色。 当然,迁移这么大的事肯定不是他一个人努力就能成功的,比如,这个张老汉貌似就很不错。 张斌看了看张老汉长满老茧的手,饶有兴致的问道:“老张头,认识字吗?” 张老汉红着脸,腼腆的道:“小人倒是读过几年私塾,字还是认识的,就是人太笨,连个生员都考不上,后面就慢慢息了读书考科举的心思专心种田去了。” 张斌欣慰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家中可有文房四宝?” 张老汉连忙点头道:“有的有的,以前村里造黄册,修改鱼鳞图册什么的都是小人经手的,这文房四宝肯定得备着。” 还会造黄册,修改鱼鳞图册,看样子功底还可以啊,张斌不由兴致勃勃的道:“去将文房四宝取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张老汉闻言,不由惊讶道:“就在这?”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就在这,随便写几个字给本官看看。” 张老汉却是畏畏缩缩道:“小人那点笔墨怎敢在太师面前献丑。” 这时候,一旁的徐孚远忍不住笑骂道:“大人让你写你就写,你字还能写的比大人好吗,放心,没人指望这个。” 张老汉闻言,连忙起身跑屋里搬出个小方桌,又取出文房四宝,随后便拿出笔和纸咬紧牙关,使出浑身解数,认认真真的写了一幅字,恭恭敬敬的递给张斌。 张斌拿手里一看,他写的是一首诗,就是悯农一首: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字的确没什么艺术感,就是工整,标准的科举体,写的相当工整。 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对一旁的徐孚远道:“复斋,你这个里正选的很不错,如果其他地方的迁移也能达到张家湾这效果就算是成功了,你有空好好跟人家请教一下,把他怎么组织村民搬迁,分配房屋,打扫卫生,修葺房屋,清除杂草,耕地种田等等记下来,记详细点,以后就作为迁移的教材,每次迁移之前都要组织甲首和里正学习。可别小看这点事情,能把十甲一百余户安排的这么井井有条,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徐孚远郑重的点头道:“学生明白。” 张老汉连连摇手道:“哎呀,不敢当,不敢当,怎么敢说请教,还教材,小人也就做了些分内之事而已。” 张斌拍着他的肩膀赞许道:“老张头,你做的很好,真的,现在,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能做好自己本分的官员已经不多了。“ 这的确是大实话,这会儿很多官员,特别是地方官员,脑子里想的根本就不是勤政爱民,而是贪赃枉法! 张老汉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他对这点也深有体会,其实彰德府一开始的时候遭灾也不算很严重,奈何不管是知府还是知县都不管老百姓死活,所以他们苦日子都过了十多年了,从一开始遭灾苦难的日子就开始了。 张斌突然又问道:“对了,老张头,你多大年纪了?” 张老汉老老实实的回道:“小人都五十有一了,万历十七年的。” 五十一,在民间来说算是老年人了,在官场之中却不算什么,很多人都是五十多岁才窜起来了的,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对徐孚远道:“复斋,过几年大规模迁移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给老张头先安排个知县。” 徐孚远是恭敬的应了,老张头却是惊的又从凳子上蹦起来,知县那最少也是举人老爷才能当的官吧,他可是生员都没考上,当知县,那是做梦都没想过的事啊! 他激动的哆嗦道:“这,这,太师,这使得吗?” 张斌并没有回答他,反而转头问文震孟道:“文起,你说使得吗?” 文震孟其实不是他邀请过来的,只是他从内阁值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文震孟了,文震孟一听说他要来体察民情,说什么也要跟着来,他也是没办法才把这家伙带上的。 这会儿文震孟已经被张斌的大手笔给惊到了,京城东边,特别是通州,可以说是建奴肆虐的最严重的区域,通州城外皆坟场,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会儿,这里哪里还有半点坟场的模样,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简直就跟没遭兵灾一样。 他对张斌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像张斌这样的,才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 他跟着站起来,重重的点头道:“使得,你说的很对,老张头比那些贪官污吏强多了,别说知县,知府都当得!” 张老汉闻言,那身体又忍不住颤抖起来,两位宰辅都点头了,看样子他是真要当知县了,县太爷啊! 张斌见状,连忙拍着他的肩膀道:“行了,带我们去其他农户家好好看看吧。” 张老汉被拍的一个机灵,连忙点头哈腰的引着张斌一行人向其他农户家走去。 张斌仔细检查了十余户人家,心中对着张老汉越发满意了,这张家湾可不是表面上干净整洁,井井有条,每家每户屋里屋外都差不多,没有一丝破败的痕迹,而且每家每户的粮食都很充足,看样子,这张老汉是真费心了,其人也相当的廉洁,没有克扣老百姓一丝一毫的粮食。 走访了将近半个时辰,各家各户饭菜都上桌了,张斌这才带着一行人回到张老汉家的院子。 这次考察算是圆满结束了,张老汉也不好意思留这帮大老爷吃粗茶淡饭,张斌正准备告辞回京呢,一个比张老汉年纪还大的老头却突然拿着卷红纸颤巍巍的走进来,跪在张斌跟前,举着红纸激动的道:“太师大老爷,能不能请您留幅字,小老儿想留着当传家宝!” 张斌连忙将他扶起来,又接过他手中的红纸展开看了一下,竟然是新纸,而且质量还相当不错,这东西,饥民估计买不起,就算买的起也不会无聊的去买这些不能吃的,东盛堂为什么要给人发这没用的东西呢,他不由转头疑惑看向随同而来的东盛堂掌柜。 那掌柜连忙拱手道:“大人,这是发给他们写对联的,乔迁新居一般都要在大门上贴幅对联以示喜庆。” 考虑的倒是周到,但是你们没帮人把字也写上啊,这会儿农村能有几个写得出对联的。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好,我也没给大家送什么东西,就帮大家写几幅对联,略表心意吧。” 说罢,他又坐回小桌前,提起笔来思索了一下,又吩咐张老汉去通知所有老百姓,想写对联的都可以把红纸拿过来,这才提起笔认真的写起来。 这下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当朝宰辅,太师大老爷要给大家写对联,那绝对可以当传家宝流传下去啊! 村里所有人几乎都丢下饭碗,翻出红纸,疯狂的涌向张老汉家的院子,很快,院子外面便围满了拿着红纸的老百姓,不过,他们都很守规矩,张老汉一声吆喝,他们便老老实实的排好队等着,没一个争抢的。 文震孟一看外面长长的队伍,又看了看挥笔疾书的张斌,不由技痒道:“双全,我这也没给乡亲们带什么东西,要不,我也给乡亲们写几幅对联?” 张斌闻言不由放下毛笔,拍着额头道:“哎呀,怎么把状元郎给忘了,献丑了,献丑了。” 紧接着,他又转头对张老汉道:“这位宰辅大人可是天启元年的状元郎,大忠臣文天祥之后,嘉靖朝四大才子文徵明的曾孙,当世大文豪,字写的比我强多了,你这还有笔没?” 张老汉闻言,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没想到,这位宰辅大人竟然这么大的来头,愣了一下,他才激动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溜烟跑进屋里又取出一支毛笔。 这下张家湾的老百姓真有福了,张斌乃是当世名臣,文震孟也是当世大文豪,他们的字这会儿随随便便都能卖出几十两银子一幅,再过几年,那更是几百两甚至几千两都求不到了,因为那时候张斌已经成为一个传说,文震孟却不幸去世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就略过不表了。 第八卷 第九十二章 灾情蔓延 京畿地区铁路网络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张斌好像对这个大工程极为上心,只要哪天奏折少一点,他便会抓紧时间在上午写完票拟,然后便带着二三十个护卫骑着战马到处视察。 崇祯收到东厂的密报,对付张斌的心思也慢慢淡了,这张斌既然这么识趣,又不干预朝政又不干预军政,何必去收拾他呢,他现在可是被民间誉为岳飞般的大忠臣,如果自己收拾了他,这昏君之名恐怕会传遍大明甚至是周边所有国家。 崇祯可不认为自己是昏君,他还想当明君呢,他认为自己还是很英明的,张斌这样的枭雄都被自己整治的服服帖帖,历朝历代还没出过几个这么厉害的皇帝呢。 薛国观貌似对张斌这岳飞般的名声颇为忌惮,他没事也不敢去撩拨张斌,因为他不想再次被扣上“现世秦桧”的臭名,更不想好不容易换好的大门再被人泼满大粪。 朝堂之上就这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张斌不管事,崇祯和薛国观也懒得动管他,反正朝政、军政、官员任免都由他俩说了算,又何必没事找事去动张斌,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张斌也懒得管他们,能这样相安无事最好,太子朱慈烺虚岁都十二岁了,再让他们蹦跶三年也没什么,这对昏君奸臣只要不惹他就行,他正好趁此机会为以后迁移饥民和发展经济做准备。 四月初,京城通往大沽港的铁路终于建成通车了,这条铁路全长约三百三十里,设计时速为一百里每个时辰,换算成后世的说法就是二十五公里每小时。 这种速度,只能堪堪和战马的最慢奔跑速度相比,也就是说,你如果骑着战马,稍微抽两鞭子就能超过火车的速度,这速度,在明朝这会儿都不算快的,就更别说和后世的火车相比了。 但是,火车有个优势,那就是不会有疲倦这一说,如果是骑着战马狂奔,跑个百里左右就得休息一下,不然,战马会受不了,如果连续狂奔三百里,战马非跑的口吐白沫不可,火车就不一样了,只要煤和水足够,连续跑几个来回都没一点问题,更重要的是火车的运力惊人,比如说,拉粮食,一万石粮,最少要组织上千辆马车,而且那速度还慢的惊人,用火车拉,一辆十节货运车厢的火车轻轻松松装下,而且一点都不影响速度。 这其中节省的人力和物力简直无法估量,中间产生的利润也是无法估算,崇祯还认为东盛堂有点傻帽,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修筑铁路,制造火车,这么久了还不收钱,岂不亏死,要知道,光是他们雇佣的劳力就数以十万记,每个月光是粮食都要消耗几十万石! 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润,光是粮食这一项利润就高的惊人,现在铁路沟通的河南和陕西两个行省还有上千万人口,地里不产粮食,他们总要活,就算只有一半人口需要买粮食吃,那一个月也是两三百万石的粮食,而这会儿福广的粮食一石还不到一两,转运到河南和陕西,二两银子都是便宜的离谱的价格,这中间的利润一倍都不止。 当然,老百姓一般都出不起钱,买不起粮食,不然他们也不会饿的造反。 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没钱没关系啊,很多东西都可以兑换粮食,比如瓷器、比如煤炭、比如木材,这些都可以换粮食,当然,换取粮食的时候这些东西的价格也比福广沿海要便宜的多,这样东盛堂又可以多赚一笔。 如果不会烧瓷器,又没有木材采伐,也挖不到煤也没关系,还可以织布、绣花、做手工艺品等等,东盛堂可以提供原料,做出来的东西也可以收购,这劳力又比福广那边便宜的多,比如织布,甚至跟机器织布都有的一拼。 还有,地里种不出粮食有的地方可以种出棉花啊,种出来的棉花也可以换粮食啊。 总之,只要肯想办法,总能找点东西或者找点事干来换取粮食,整个西北都可以变成东盛堂的廉价大工厂,依靠恐怖的运力,东盛堂也能赚取惊人的利润。 张斌站在大沽新港的码头上,看着挥汗如雨,搬运粮食的苦力,不由长叹一声,前面这些,还只是他的构想而已,他不掌控朝堂大权,很多计划就无法实施,没办法,崇祯就是不让他掌权,西北的老百姓也只能跟他一起等着,等着太子长大继位了。 那么,西北的老百姓会坐等太子朱慈烺继位吗? 当然不会,因为他们等不起,也等不了,这会儿西北的旱灾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已经断粮很久了,而朝堂之上掌权的薛国观不但不想办法救济灾民,还挖空心思欺瞒崇祯,买官卖官,提拔亲信,搞得西北五省到处都是贪官污吏。 这些贪官污吏哪里又会管老百姓死活,他们当官就是为了捞钱,好不容易主政地方,自然要想着法子捞钱,在他们不顾一切的横征暴敛下,老百姓根本就活不下去了,哪里还能等到太子朱慈烺继位。 正当张斌在大沽港考察的时候,远在四川的张献忠也跑成都城里考察去了,当然,他和张斌考察的东西不一样,张斌考察的是大沽新港的建设情况,而他考察的是怎么拿下成都,把蜀王府给劫了! 这蜀王一系乃是朱元璋第十一子朱椿的后代,洪武十一年封,到这会儿已经历经了十四代,在成都繁衍了将近二百五十年。 蜀王这一系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会拍当朝皇帝的马屁,各路藩王貌似都因为有想法而被皇帝收拾过,就他们这一系一直安享荣华,富贵了两百多年,反正不管谁当皇帝,他们都投其所好,使劲拍,以此来保住自己的封地,保住自己的地位。 为此,他们甚至还博了个贤王的雅号,当然,这个贤是针对皇室正宗也就是历代皇帝而言,对老百姓,他们同样是疯狂兼并土地,疯狂捞钱,能捞多少就捞多少,这会儿四川有将近七成的良田都在他们手中,这蜀王府之疯狂有可想而知。 这会儿小冰河天灾早已蔓延到了四川,再加上现任蜀王学了福王朱常洵的,一毛不拔,不但不拿出一点粮食来赈灾,还拼命盘剥手下的佃农,不减一丝一毫的租赋,这天府之国也被他整成了饥荒之地,饥民流民也随处可见。 第八卷 第九十三章 巴蜀惊变 成都城,大明西部有数的雄城,有内外城墙两道,外城墙高约两丈,内城区高约两丈五,城外东南北三面都被锦江环绕,西面也开出了与锦江等宽的护城河,出了名的易守难攻。 此时,张献忠就在成都城的东门外,看着高耸的城墙,眼中直冒精光。 这成都城真不错啊,雄奇程度远超武昌城,跟襄阳城比都差不了多少,更重要的,这里远离长江主干道,官兵的战船根本就过不来,如果能拿下成都城,足以依此称王了! 他早就让手下进城查探多次,城里的情况他基本上了若指掌,这次,他就是来拿下这成都城的。 不过,他并没有将手下两万大军全部带过来,这次,他只带了百余精锐手下,他甚至连盔甲都没穿,也没拿什么武器,就这么空着手,悠哉悠哉的走向城门口! 他这是来寻死吗? 当然不是,他这是准备偷城,因为四川巡抚邵捷春还有那么几把刷子,这家伙组织了上万屯卫固守成都,他手下就两万来人,率军硬攻,基本上没什么希望,唯有智取。 这会儿,他是一副商户打扮,带着带着大概三十余车货物,他手下的上百精锐则大多伪装成了推车的苦力,只有少数人拿着腰刀充当护卫,这种商队在大明西部很常见,因为这会儿到处都是流民和饥民,如果不带点武器,搬运的货物十有九会被流民或者饥民哄抢一空。 这么大一个商队自然早就引起了城门守卫的注意,不过,这些守卫注意的并不是这帮精壮的汉子,而是他们推的车,或者说车上的货物。 这么多车货,肯定有油水! 这时候他们根本就想不到远在巴山和秦岭之间的反贼会跑到成都来偷袭,他们只想着捞点“入城费”,一般经验老道的行商都会有眼色,进城的时候都会给城门守卫一点孝敬,不然,让你把所有货物全卸下来,一个个袋子打开,慢慢的查,玩死你! 张献忠偷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事情自然轻车熟路,他大老远就陪着笑脸疾步走向那城门口的小旗官,还没走到人家跟前,他便掏出一张路引和一个钱袋子,那架势,明显就是个常年在外奔波的老行商。 那负责守城门的小旗一看那鼓囊囊的钱袋子,眼中立马露出贪婪之色,这么大一袋,估计有好几十两吧,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他笑眯眯的伸双手,一把接过钱袋子往怀里一踹,然后又打开路引看了一下,感觉没什么问题,这才微笑着问道:“湖广荆州府过来的啊,车上什么货?” 这路引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他在湖广肆虐了那么久,不知道攻克了多少县府州城,知县知州知府的大印也不知道抢了多少,开个路引就跟玩一样。 这路引并不是关键,那袋银子才是关键,这家伙要不是收了钱,态度哪里会这么好。 张献忠内心一阵鄙夷,脸上却是陪着笑,点头哈腰道:“就是些大米和鱼干什么的,都是吃的。” 那小旗忍不住卖弄道:“湖广那边河多湖多,这旱灾对你们没什么影响吧,听说你们那边的粮食和吃货便宜的很,你这几十车货怕能赚好几千两吧?“ 张献忠这个烦啊,老子赚多少钱关你屁事啊,这次老子要把蜀王府端了,几千两算个屁啊。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陪笑道:“我们湖广遭灾的确不是很严重,粮食和吃货价格还算可以,不过,荆州到这里远隔千山万水,跑一趟也不容易,就赚点辛苦钱,让军爷见笑了。” 那小旗官得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挥手道:“行了,进去吧,不要在城里面惹事啊。” 饿贼尼玛,这么简单就过去了,害的老子还给粮车做了夹层,早知道直接把武器藏粮袋子里得了,费那劲干嘛。 张献忠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这才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千恩万谢的带着车队进了城。 话说这会儿城中足有上万守军,他带这百来号人进城有用吗,难道他手下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当然不是,历史上他手下倒是很有一帮以一敌百高手,可惜这会儿李定国等悍将都被张斌抢去了,他手下精锐也就能以一挡十而已,他可不是想带着这上百精锐跟上万守军硬刚,他手下上万人已经装成流民模样散布在成都城四周了,而且,他还有其他安排。 他率商队进城才不到两个时辰,一骑快马便从城东狂奔而来,从那背上插的令旗来看,很显然是有紧急军情。 夔州府急报,上万贼寇正直扑新宁,新宁知县告急,城中仅有千余乡勇恐难以久守! 这正是张献忠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将手下分成了两部分,一万人马伪装成流民潜伏到成都城四周,另一万人马则集结在一起,直扑新宁城,做出进攻夔州府的架势,以引诱邵捷春前去救援。 巡抚邵捷春收到消息,果然火急火燎的率领上万屯卫赶向夔州府,他不敢不去啊,因为按杨嗣昌当初“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策略,这四川就是他的防区,这会儿杨嗣昌虽然早就死了,崇祯却一直没下旨取消以前杨嗣昌定下的规矩,也就是说,如果被贼寇打进来,他这巡抚不但没得当了,还有可能要掉脑袋,他哪里敢让贼寇占领夔州府啊! 他也是疏忽大意了,没想到张献忠会玩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他这一走,成都城的守卫就剩下千余人了,千余人,驻守数十里长的城墙,分散开来,一里宽的城墙上才二三十号人,这城怎么守? 如果贼寇在城外还好说一点,凭借这千余人和高大的城墙好歹还能抵挡几天,问题这会儿反贼都混进城了啊。 张献忠隐忍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子时,他便摸黑夺了东门,将城外上万手下放了进来,很快,四面城墙都被他占领了,成都城几乎瞬间易主! 紧接着,他便连夜挥军攻打蜀王府。 这蜀王府其实也相当于一座城池,其大小足有数千亩,四面都是丈许高的城墙,可惜,蜀王朱至澍不听巡抚邵捷春的劝告,舍不得掏银子募兵自首,这会儿整个蜀王府就数百护卫,又怎么可能顶得住张献忠手下的上万反贼。 天还没亮,蜀王府便被攻克了,蜀王朱至澍与妃嫔、宫女等投井自杀,张献忠手刃其尸,丢到了城外的锦江之中! 第八卷 第九十四章 用卿恨晚 四川巡抚邵捷春中了反贼张献忠的调虎离山之计,率军前去救援夔州府,导致成都城防守空虚,被反贼轻易拿下,蜀王朱至澍一家也因此遇难,消息传回京城,朝堂上下一片哗然。 蜀王这一系对老百姓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皇室正统却是出了名的恭顺,历代皇帝都对其赞誉有佳,贤王之名早就传遍天下了,这一下被反贼给干掉了,崇祯那脸上简直就跟被抡了一板子一样,火辣辣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四川巡抚邵捷春肯定要革职查办,押回京城问罪,问题谁去接替他剿灭反贼呢? 崇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张斌,因为每次张斌都能旗开得胜,打的反贼屁滚尿流,派张斌去,肯定没有问题。 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朕,难道就只能靠张斌吗? 他这心里不爽啊,又要压制张斌,每次有事又得依赖张斌,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可不认为自己脑子有病,所以,他决定,这次不用张斌! 大明这么多文臣武将,他还不信了,离了张斌这反贼就收拾不了了。 不用张斌用谁呢? 这一省巡抚倒不一定要廷推,他自己钦点一个也没问题,主要问题他这脑子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崇祯想了一阵,实在想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干脆一个口谕下去,让薛国观给推荐一个上来,这薛国观可是吏部尚书,一个巡抚人选,应该难不倒他。 一个巡抚人选的确难不倒薛国观,谁出价高就给谁呗! 他认为这会儿建奴已经熄火了,就一股贼寇而已,小小意思,随便调几万精锐就能剿灭,谁去都是一样的,关键问题就是钱,这巡抚之位,价高者得! 这消息一传出去,当天晚上,薛国观家大门外又挤满了人,当然,这些人都不是来丢臭鸡蛋的,更不是来泼粪的,他们是来争夺巡抚之位的。 现在朝中大多数官员都和薛国观大致都是一个想法,就两万反贼而已,随便调几万精锐过去,那还不手到擒来,要这是两万建奴,估计没人敢去,两万反贼敢去的却大有人在。 这就是个美差啊,轻轻松松就能拿下大功一件,而且还能在天府之国横行三年,不管军政民政,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三年清知县都是十万雪花银,三年巡抚,这利润简直不敢想象啊。 薛国观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对巡抚之位敢兴趣,他好一阵忙活,直到晚上亥时许才将所有竞争人选过了一遍,最后,他选中了都察院老牌御史史翲。 这史翲在都察院已经当了十多年御史了,又曾巡按淮扬,还当过巡盐御史,这资历是足够了,最重要的,他出价高! 这家伙,一开口就是十万两白银,而且,这还只是添头,正经的价码远远不止这个数。 话说,一个御史而已,能拿出十万两已经顶天了,薛国观怎么会相信他能拿出更多的钱呢? 这史翲可不是一般人,原本他就是齐党大佬王永光手下的干将,出了名的会捞钱,在阉党中那都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这家伙当初可谓胆大包天,他巡按淮扬的时候就把府库里面十多万两脏银全吞了,他当巡盐御史的时候更是把前任巡盐御史张锡命贮存的库银二十多万两全部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那时候,王永光对他都赞不绝口,可惜,王永光很快就倒台了,要不然这家伙早就窜起来了。 话说这会儿朝中的齐党都被收拾光了,为什么王永光手下这个干将去没被撸掉呢? 只能说这家伙运气好,他是王永光手下的干将不错,但张斌收拾齐党的时候王永光早就死了,当时齐党当权的是谢升谢陛兄弟和张至发,而他跟着三人都没多大瓜葛,而且他还是北直隶保定清苑人,压根就不是山东人,所以,他幸运的躲过了一劫,留在了朝堂之中。 这次他之所以掏出十万两白银来贿赂薛国观,而且还承诺后面能给薛国观更大一笔银子,可不是他头脑发热,因为他知道蜀王府很有钱,蜀王一系统治天府之国将近两百五十年,就算一年只捞一万两银子,那也是两百多万两啊! 这蜀王一系一年只能捞一万两银子吗? 摆明了不可能的,光是佃租都不止这个数! 所以,他夸下海口,最少给薛国观捞一百万两银子! 薛国观对史翲捞钱的本事那是深信不疑,再加上这家伙能说会道,肯定能把崇祯忽悠过去,所以,他当天晚上便拟了份奏折,把史翲夸了个天花乱坠,第二天一早早朝过后他便使人把奏折直接送到了御书房。 崇祯一看奏折,当即就竖起大拇指夸奖起来,人才啊,没想到朝中还有这样的人才,在都察院勤勤恳恳当了十多年御史,就因为不党不群,而没被提拔起来! 好吧,很明显,他上当了,薛国观当然知道他的喜好,奏折就是按他的胃口量身定制的,他看了自然会觉得这史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过,围剿反贼这么大的事可不能凭一份奏折就定下来,崇祯虽然昏庸还不是个傻帽,奏折上说的再好,那也得见见真人,要这家伙就是个绣花枕头,那自己这脸可真没地方搁了。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召史翲到御书房,细细问了一下,看看这史翲是不是真有本事,对围剿反贼又有何良方。 结果可想而知,这史翲早已打好腹稿,对崇祯的问题那叫一个对答如流啊,忽悠的崇祯一个劲的拍手叫好,大呼“用卿恨晚”! 话说这家伙是怎么忽悠崇祯的呢,能把崇祯忽悠成这个样子。 其实很简单,他说的,跟张斌以前对反贼的策略差不多。 围剿反贼战力并不是最重要的,速度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反贼差不多都是些乌合之众,真正的能打的也就那点骑兵,反贼的主力骑兵最擅长也不是打仗,而是逃命,所以,围剿反贼,最重要的就是速度,只有追的上,才能将他们剿灭。 史翲直接提出调广宁铁骑前去围剿反贼,反正这会儿建奴也偃旗息鼓了,关宁铁骑闲着也是闲着。 果然是个人才啊! 崇祯被他忽悠的龙颜大悦,当即便下旨,擢其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并调关宁铁骑助其围剿反贼! 第八卷 第九十五章 巨贪上任 五月,花开的季节,繁花似锦,绿荫如海,一切都显得那么热情洋溢,生机盎然。 这天临近午时,张斌熟练的写完最后一张票拟,认真的整理了一下眼前的奏折,又着人通知司礼监的太监将所有奏折全部送去御书房,这才嘘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的绿荫,悠然小憩起来。 内阁大学士,听起来好像名头惊人,其实就是皇帝的文秘,每天的正经工作就是帮皇帝批阅奏折,写票拟,当然,这只是一开始设立内阁时的职能,后面随着杨士奇、杨荣、杨廷和、李东阳、严嵩、张居正等权臣掌控内阁,内阁权柄日重,不但有了参政、议政的权力,甚至还拥有了一定的决策权,内阁大学士也成了力压六部尚书的宰辅。 不过,不管内阁大学士再怎么位高权重,这写票拟的事还是免不了的,内阁大学士本身也不会将写票拟的事往外推,因为写票拟本来就是对权力的一种掌控。 经过这几年的操练,张斌写票拟的速度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一般百来份奏折他都不需要两个时辰,这奏折批完了,基本就没什么事了,因为他正在韬光养晦,崇祯有什么政事也不会来征求他的意见,所以,他这一天的工作就跟以前的内阁大学士一样,就剩下写票拟了。 正当他考虑下午去干点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双全,有空吗?” 这是内阁首辅徐光启的声音,张斌听到这声呼唤,连忙从椅子上蹦起来,疾步走到门口,亲手打开房门,上前扶住须发皆白的徐光启,关切道:“首辅大人,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派人来招呼下官一声就行了。” 徐光启假假意思推拒一番,这才微笑道:“双全,我这还没老到走不动吧?” 张斌可不会撒手,他小心的搀扶着苍老的徐光启走过台阶,将他扶到主位上,又跑去把门关上,这才来到客位坐下来,轻声叹息道:“唉,子先兄,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操劳了,你早该颐养天年了。” 他这话可不是想劝徐光启下台,然后夺其内阁首辅之位,他是真关心徐光启,因为徐光启是真的老了,年纪大的吓人。 这会儿徐光启都快八十了,这在整个古代官场都算的上是惊人的高寿了,历史上这位博学鸿儒崇祯六年就去世了,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纯靠建宁制药不惜成本的天价丹药在撑着呢。 徐光启自然知道张斌是在关心他,他含笑摇头道:“双全,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人闲不下来,一闲下来估计就不是颐养天年了,而是驾鹤西去了。” 这纯粹是在宽张斌的心呢,他要真闲不下来可以回去著书立说啊,何必辛辛苦苦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上朝坐班。 张斌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随即岔开话题道:“对了,子先兄,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然亲自过来了?” 徐光启闻言,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公文,递给张斌,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那里摇头叹息,貌似很烦忧的样子。 张斌展开公文一看,竟然是内阁、吏部和兵部联合行文,擢原都察院监察御史史翲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四川,并调三万关宁铁骑协助他前往巴蜀剿贼! 这种操蛋的事情,不用问,肯定是崇祯和薛国观这对昏君奸臣干的好事。 张斌先是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展眉洒笑道:“这个史翲,算他走运,当时清查齐党的时候把他给漏了,后面他又投入了薛国观的麾下,搞的我都不好下手。嘿嘿,薛国观胆子还真肥啊,这么个巨贪他都敢用,好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徐光启不由惊奇道:“你的意思,这事我们都不管,让他们乱来?” 张斌点了点头,睿智的道:“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薛国观不捅出个大篓子来,皇上又怎么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呢?” 说罢,他直接将公文合起来,递换给徐光启,这意思就是什么都不要管,直接签发! 徐光启接过公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担忧道:“只是这么个巨贪主政一方,巴蜀老百姓又要遭罪了。” 张斌摇头叹息道:“没办法,我们如果不隐忍,那就不是巴蜀百姓遭罪了,大明的百姓都要跟着遭罪。” 他是真没办法,崇祯那脾性已经无药可救了,如果他发动所有人去阻止此事,崇祯不但不会把史翲换掉,反而因此跟他翻脸,到时候,这天下就要大乱了,毕竟,他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不是太子亲政而是他摄政,那些愚忠的大臣不跟他翻脸才怪。 张斌既然不反对,徐光启也不会去多事,史翲这个巨贪就这么成功的上位了。 崇祯可不知道史翲是个巨贪,他还当这家伙是个难得的能臣干吏呢,他对史翲的支持那也是不遗余力的,他不但给这家伙配了三万关宁铁骑,还下旨命张斌联系工部和东盛堂,抽调火车,将关宁铁骑和一应粮草辎重直接从山海关附近运送到西安。 蜀道难,蜀道难,要从中原进入巴蜀,真的很难,因为中间横坦着茫茫群山,要横穿秦岭和大巴山,唯有走前人开拓出来的古道,崇祯给史翲定下的路线是坐火车赶到西安,然后走库谷道直奔汉中,再走米仓道直奔巴蜀,这样行程就只有一千余里,大概半个月时间就能赶到,要是按老办法走官道,就算是骑兵,北直隶到四川这一路四五千里少说也得一个多月才能赶到! 张斌心里这个灼气啊,你让个巨贪去主政一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竟然还让我组织运力把这巨贪送过去,你还能更操蛋一点吗? 不过,为了避免和崇祯起冲突,他也只有咬牙忍了。 这会儿京城到山海关的铁路还只修了一半,才修到丰润,还没到永平府呢,不过这个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北直隶顺天府到陕西西安府这两千多里路程,如果按原来的速度,就算纯骑兵,最少也要二十来天,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了火车日夜不停的奔行,总共都花不了五天时间! 于是乎,史翲这个巨贪成为出了张斌之外第一个享受铁路网络方便快捷的朝廷大员,两千多里路,不用五天时间就赶到了,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不过,他也仅仅是大吃一惊而已,他对火车和铁路并没有什么想法,他甚至都懒得夸张斌和毕懋康一句,因为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蜀王府那几百万两白银,怎么把那些银子捞到手,装进自己腰包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第八卷 第九十六章 入川受阻 史翲这一路满脑子都是银子,他以为这次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三万关宁铁骑对两万贼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自己只要追着贼寇抢银子便成。 他甚至都已经开始考虑怎么把这些银子运回去,怎么跟薛国观分赃以保住自己的巡抚之位,又怎么在四川刮地皮,继续贪腐等等。 他的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当他率关宁铁骑赶到西安的时候便收到消息,贼寇已经攻占新宁、达州、开县、奉节等地,整个夔州府差不多都被张献忠占领了! 这个消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不过也仅仅是吃了一惊而已,张献忠大概以为朝廷大军会走湖广或者郧阳兴安州一线入川,所以急急忙忙的攻陷了夔州府,因为夔州府在四川的东北角,东边与湖广交界,北边与汉中的兴安州交界,要从湖广和兴安州入川,必须经过夔州府。 可惜,张献忠算错了,他走的压根就不是湖广方向,而是陕西方向,入川压根就不用经过夔州府! 他正暗自得意呢,结果,赶到汉中府之后,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反贼已经攻占了广元、剑阁、梓潼、巴州等地,整个保宁府差不多都被张献忠占领了! 这下,他彻底傻眼了,因为他从汉中入川必须经过保宁府啊,米仓道的出口就在巴州。 就算他辛苦一点,走更长的金牛道,也必须经过广元,但这两个地方这会儿都已经被反贼占领了! 这个邵捷春,还真是没用啊,竟然让两万反贼在巴蜀如此肆虐,他手里那一万屯卫是摆着看的吗? 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巴蜀的形势哪里有这么简单。 邵捷春虽然疏忽大意失可成都,但是,他并非什么无能之辈,主要张献忠太厉害了,或者说天时、地利和人和都不在他这边,天要大旱,蜀王又不肯出钱赈灾,导致四川到处都是饥民和流民,再加上成都又被张献忠偷袭得手,他真是无力回天了。 这会儿他只能率军困守德阳,等待着朝廷的审判,至于去围剿张献忠,别开玩笑了,他不被张献忠给围剿了就算不错了。 张献忠这会儿手下哪里只有两万人马,他还没跑出大巴山之前便已经和巴蜀各地的饥民和流民首领联系好了,只要占领了成都,抢了蜀王府,大家就跟着他一起混,保证有饭吃,有衣服穿,还有银子花。 这种好事流民和饥民怎么会拒绝,他们之所以背井离乡,到处流浪,不就是为了找吃的吗。 所以,他刚一占领成都,巴蜀各地的饥民和流民便蜂拥而至,一天一万都不止,这会儿都过去快二十天了,投奔他的饥民和流民二十万都不止了! 当然,这些饥民和流民也不是个个都能上战场,其中的青壮连一半都不到,尽管是这样,他手下人马也已经超过十万了。 他从蜀王府里面搜刮的数百万两银子和上百万石的粮食可不是给史翲准备的,而是用来疯狂扩军的,有了这些银子和粮食他手下人马增长速度已经不是滚雪球式的了,而是爆炸式的。 他挥军占领夔州府和保宁府以后,手下人马的增长速度更是惊人的恐怖,因为巴蜀的流民和饥民都知道,朝廷大军要来围剿,不是走夔州府就是走保宁府,只要堵住这两个地方,朝廷大军就进不来了,他们就安全了,造反,有饭吃,还不用担心朝廷围剿,谁还会犹豫! 史翲正在犹豫走哪条路的时候,张献忠的扩军速度已经超过一万人一天了,他手下的老管队、管队、小管队甚至是夜不收那都是造反的行家了,招起人马来那叫一个快啊,一天一万多人那还只是刚刚起步,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巴蜀能招揽的流民和饥民都会被他们招揽过来,甚至,张献忠连粮草的问题都不用考虑,因为他手下老人都会打土豪抢粮食啊,老百姓没饭吃,那些乡绅土豪、皇亲国戚手里可有的是粮食,带着人去抢就行了! 史翲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选择了走米仓道,因为这条路最短,而且是崇祯钦定的,反正在他看来走哪条道都差不多,他走米仓道还能给崇祯一个奉旨办事的好印象,何必跑去走别的道呢。 他认为反贼之所以能占领夔州府和保宁府,主要是邵捷春无能所致,自己可不像邵捷春那么没用,而且他手下还有三万关宁铁骑呢,怕个球啊,可能他刚率军冲出米仓道,反贼就望风而逃了,就算不逃,张献忠凭借手下两万乌合之众,能是他手下三万朝廷精锐的对手吗? 他这纯粹是美梦连连,不说张献忠手下这会儿不止两万人马,就算真只有两万人马,张献忠也不会怎么怕他,因为关宁铁骑这会儿已经不是明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了。 张献忠害怕的是天雄军、戚家军、川军白杆兵、秦军和福广军,因为这些军队现在都装备了火枪和火炮,城防在他们面前就是个笑话,至于关宁铁骑,在张献忠眼里,那也是个笑话。 开玩笑呢,骑兵攻城,不说成都这样的雄城,就算是巴州这样的州城是靠三万骑兵就能攻下来的吗? 史翲刚率军抵达汉中张献忠便已经收到消息了,他刚率军走进米仓道,张献忠便已经开始调集人马驻守巴州了,三万关宁铁骑是吧,他直接调集了一万精锐老兵和五万新兵前去驻守巴州,而且,他还命令各地新征召到的人马不断向离巴州才百余里的保宁府城集结,随时准备支援巴州。 史翲率军穿过米仓道来到巴州的时候,那脸顿时就绿了,因为巴州城四面城墙上密密麻麻全是反贼,那数量哪里只有两万,三万都不止! 这个时候,他倒没有选择绕过巴州直接冲向成都城,他再没领兵作战的经验也知道粮道的重要性,如果他率关宁铁骑直接绕过巴州,人马是过去了,粮草怎么办,入川的通道全部被反贼掐断了,粮草根本就运不进来,手下将士如果没饭吃会怎么样,用屁股想也能想的到啊。 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让关宁铁骑弃马步战,猛攻巴州城! 关宁铁骑这会儿也算是天下有数的精锐了,可惜,他们的特长是奔袭,是野战,而不是攻城战,面对六万反贼驻守的巴州城,他们就算野战再猛,那也是白搭啊! 第八卷 第九十七章 胡乱攀咬 张献忠原本就计划将官兵拒于巴蜀之外,所以,他拿下成都城之后,连成都府的州县都没管便集中全力攻取了川北的夔州府和保宁府,结果,史翲被他堵了个正着,三万关宁铁骑被堵在保宁府以北的巴州城外,根本就进不了巴蜀。 这史翲倒也读过点兵书,还知道不能越过巴州城孤军深入,不然粮道被断,这三万关宁铁骑就完了,他自己也难以幸免,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所以,他选择了挥军攻城。 不过,这骑兵攻城着实牛头不对马嘴,关宁铁骑勇则勇亦,可惜他们浑身本事几乎都在马上,攻城实在不是其特长。 而巴州城守军这边,张献忠已经下了死命令,严禁他们后退一步,不然,把他们全杀了,所以,他们表现的相当疯狂,不管关宁军怎么猛攻,他们就是不后退,也不溃逃。 猛攻几天之后,关宁铁骑已然伤亡数千,巴州城却岿然不动,史翲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率军退守巴州以北,深在大巴山中的南江县城,随后上奏朝廷,请求支援。 这事怎么跟崇祯说呢,他当初可是在崇祯面前夸下海口,只要给他三万关宁铁骑,反贼那是手到擒来,结果,反贼没擒来,关宁铁骑却损失了数千,要照实说,依崇祯那性子,非把他召回去剁了不可! 他当然不会照实说,实话实说,那是蠢货,他们阉党什么时候跟皇上说过实话,皇上才是他们眼中的蠢货,不管天启还是崇祯,都只是任他们耍弄的蠢货! 这事要糊弄崇祯,对他这种老牌阉党来说简直太简单了,他奏折中压根就没提关宁铁骑的损失,反而一个劲的弹劾邵捷春玩忽职守,以致反贼一发不可收拾,同时还暗指张斌谎报军情,欺君罔上,反贼张献忠部根本就没被其剿灭,还有好几万人呢,他最后才稍微提了一句,自己按皇上的旨意走米仓道直奔巴蜀,结果在巴州就被数万反贼给挡住了,骑兵不擅于攻城,还请皇上派点步卒前来支援。 这奏折一传到内阁,徐光启的眉头又皱起来了,崇祯是看不出其中的弯弯道道,他能看出来啊,他虽然不知道史翲在巴州吃了个鳖,损失了好几千关宁铁骑,但他知道,史翲在推卸责任,这家伙权也要了,兵也要了,结果办不成事,在胡乱攀咬呢! 史翲如果不告张斌的黑状他还不会管,因为张斌都说了,随他们去整,但是,这会儿他竟然暗指张斌欺君罔上,那这事就不能不管了,他思虑再三,还是拿着奏折跑去找张斌了。 这时候张斌早收到了密报,史翲在巴蜀干的好事他早已一清二楚,可惜了数千关宁铁骑啊,虽说关宁铁骑因为没配备热武器已经不是大明战力最强的精锐,但是,他们还是大明有数的精锐啊,骑兵里面绝对排第一,大明也就这么点骑兵能拿出手了,结果,这一下就损失了数千,史翲这头猪,试探一下不行就退兵啊,还挥军猛攻,有没有脑子! 正当他考虑这事情怎么处理时,徐光启又亲自找过来了。 他还是亲自把徐光启扶进房中,让到主坐,又关上房门,这才坐到客位,关切的道:“子先兄,有什么事你着人知会我一声就行了,不要每次都这么劳累啊。” 徐光启摇了摇头,取出怀中的奏折,递给张斌,随即叹息道:“唉,这帮阉党余孽,做事太不靠谱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要胡乱攀咬别人,推卸责任。双全,当初你就不该让这个败类当上巡抚,现在好了,他都咬到你身上来了。” 张斌接过奏折一看,不由冷笑道:“这家伙,还真够无耻啊,自己鲁莽攻城,损失了数千精锐骑兵,只字不提,还说别人欺君罔上!” 徐光启不由大惊道:“你说什么?他这才到巴蜀几天,竟然损失了数千精骑!” 张斌沉重的道:“我也是昨晚才接到密报,这家伙干的好事,他明知道骑兵不擅攻城,却心存侥幸,挥军猛攻巴州城,结果把数千精骑丢在了巴州城下。” 徐光启闻言,拍桌怒斥道:“无耻之极,这个败类竟然敢如此欺君罔上!” 张斌见状,连忙起身轻拍着他的后背劝慰道:“子先兄息怒,息怒,不要为这种人气坏了身体。” 徐光启余怒未消道:“这阉党余孽,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还当现在是天启朝是吗!” 张斌睿智的道:“现在不是天启朝,所以,我们不能学东林那帮腐儒跟这帮人渣讲道理,我们要让皇上自己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亲自去收拾他们,知道吗?” 徐光启闻言,慢慢平静下来,他思索了一阵,却想不明白,怎么才能让皇上自己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勾心斗角毕竟不是他的特长,他只能请教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张斌将奏折递给他,淡淡的道:“把这个给薛国观,让他去皇上面前继续进谗言。” “啊!”,徐光启手一哆嗦,差点没有接住奏折,他目瞪口呆道:“让薛国观继续进谗言!双全,这史翲在暗中攀咬你啊,万一皇上听信了他们的谗言怎么办?” 张斌将奏折塞进他的手中,拍着他的手,微笑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早有筹谋,他们现在把皇上欺骗的越狠,皇上知道真相之后就会越生气,所以,我们现在不能揭穿他们,如果现在就揭穿他们,史翲是跑不掉了,薛国观却能置身事外,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是吧,要动手,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徐光启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叹息道:“唉,只是苦了那些关宁军将士啊,被他们这么糟蹋!” 张斌沉痛的道:“没办法,有时候为了更多人的福祉,只能牺牲一小部分人,到时候,我会好好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的。” 徐光启闻言,没再多说什么,他只是叹息着点了点头,随即便站起身来,在张斌的搀扶下,颤巍巍的向外走去。 他出了张斌的值房,并没有回自己的值房,而是径直去了趟薛国观的值房,亲手将奏折交给了薛国观。 薛国观看罢奏折,表面上并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一个劲的赞许。 这个史翲,不错,不错,逮住机会就攀咬张斌,真会办事! 第八卷 第九十八章 稀里糊涂 薛国观这会儿也不知道史翲已经损失了数千关宁铁骑,因为这会儿并非阉党只手遮天之时,史翲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写信,通过驿站八百里加急送给薛国观说他损失了数千关宁铁骑,他只能写密信,派亲信直接送到薛国观府上。 这会儿史翲的亲信还在路上呢,所以薛国观压根就不知道他在巴州胡搞瞎搞,损失了数千关宁铁骑,当然,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薛国观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怎么斗倒张斌,他这攀咬张斌的奏折就很和薛国观的胃口。 薛国观拿到奏折以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在崇祯面前好好黑张斌一把,徐光启一走,他便迫不及待的向御书房走去。 崇祯是生性多疑,但是,当他宠信一个人的时候,那是好的出奇,听闻是薛国观求见,他毫不犹豫的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将薛国观招了进来,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亲切的道:“家相,什么事啊,还要你拿着奏折亲自跑过来?” 薛国观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沉重的道:“唉,皇上,有人欺君罔上,以致西北局势糜烂不堪,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呢。” 崇祯闻言,立马脸一板,严肃的问道:“谁?有什么事瞒着朕?” 他还以为自己英明神武,天下事都瞒不过他呢,其实,他知道的都是人家想让他知道的,人家不想让他知道他就会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所以,他经常被人耍成狗! 薛国观就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但是,这家伙却恬不知耻的告状道:“唉,张斌张大人当初不是说西北的反贼已经差不多剿灭了吗,但是,史翲跑到巴蜀一看,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反贼张献忠部起码还有数万人。” “这个。”,崇祯一听说是这事,脸色顿时尴尬无比,张斌当初可没瞒他,张斌攻克谷城,将反贼张献忠打的窜入大巴山中的时候还向他请示过要不要率军追击呢,是他自己让张斌撇下张献忠去关中收拾李自成的,张献忠复起这事,还真不能怪张斌,因为当初张斌就没把张献忠完全剿灭,这事他原本就知道。 他想了想,干脆抬手道:“是史翲的奏折吗,他怎么说?” 崇祯竟然没发怒,这什么情况? 薛国观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恭敬的将奏折递给崇祯,不再啰嗦。 崇祯接过奏折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皱眉道:“反贼竟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这邵捷春怎么回事?” 他这会儿完全被薛国观和史翲带入了节奏,史翲夸下海口,只要给他三万关宁铁骑便能将反贼手到擒来的事好像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张献忠复起到底是邵捷春的责任还是张斌的责任! 崇祯这会儿明显认为是邵捷春的责任,薛国观也知道崇祯是头倔驴,不能拧着来,他只能撇下张斌,顺势攀咬道:“这个邵捷春大意失了成都城已经罪不可恕了,竟然还坐视反贼到处攻城掠地,简直罪大恶极,皇上,微臣建议严惩邵捷春,以儆效尤。” 他这就等于把以前的事情全推邵捷春身上了,至于史翲,完全没有一点责任! 崇祯又被忽悠晕了,他也不想想,史翲率三万关宁铁骑都拿张献忠没办法,邵捷春手下就一万临时组织起来的屯卫,又怎么能阻止张献忠攻城掠地! 他竟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叹息道:“唉,这个邵捷春,太不像话了,的确要严惩。这数万反贼盘踞巴州,史翲根本就进不了巴蜀,又如何是好呢?” 这个还不好办啊,史翲不是说了加派步卒支援吗,那就派呗。 薛国观毫不犹豫的拱手道:“微臣以为史翲史大人说的很有道理,骑兵不擅攻城,还是派步卒过去攻城比较好,陕西境内就有七万步卒,微臣建议,全部调派过去,组成十万大军,一举攻克巴州,将反贼张献忠部一网打尽。” 崇祯还没觉出什么不妥来,他想了想,便缓缓的点头道:“嗯,那就着陕西总兵贺人龙和河南总兵秦拱明率军前去支援吧。” 他是稀里糊涂的被薛国观和史翲耍的团团转,徐光启和张斌却清醒着呢,所以,他这道旨意发下去之后并没有立刻被执行,因为内阁首辅徐光启不同意! 这会儿就是这个流程,皇上就算下旨,那也得经过内阁和相关衙门同意,不然就不是圣旨,而是中旨。 一般官员接到圣旨,那是一定要执行的,不执行那就是欺君罔上,但是,接到中旨的时候却不一定要执行,因为中旨就是没经过内阁同意的圣旨,证明内阁认为皇上这么做不对,一般官员可以不执行,也不算是欺君。 不过,徐光启也不是不同意派兵支援,他只是不同意把陕西所以步卒全部派去支援,因为反贼李自成部也没被剿灭,如果把陕西的驻军全部调走,万一李自成跑出来作乱,那岂不是麻烦了,所以,他建议留一万秦军给陕西巡抚郑崇俭,着其守住关中,留一万河南兵给河南总兵秦拱明,着其守住潼关,这样,反贼李自成就很难跑回关中复起了。 崇祯并不知道这是张斌的意思,他还以为这就是徐光启的意见呢,徐光启这样说的确很有道理,他也不想自己的圣旨便成中旨,所以,他便将旨意稍微改了一下,着陕西总兵贺人龙率三万陕西兵和两万河南兵前去支援四川巡抚史翲。 这步卒调动就没有骑兵那么快了,虽说西安距离南江还不到一千里,但潼关距离西安还有三百多里啊,所以,当贺人龙等到两万河南兵,再率军穿过秦岭,穿过大半个大巴山区来到南江的时候,一个月时间都已经过去了。 这个时候,薛国观早已收到史翲的密报,他的回信也早已送到了南江,数千关宁铁骑的损失他并不在乎,这个可以在以后的战斗中慢慢虚报,他相信史翲不用他来教,他在乎的是蜀王府的银子,那可是数百万两啊,所以,他的意思也是命史翲赶紧攻克巴州,剿灭张献忠,不过,他并不是为了四川的安宁,而是为了银子! 第八卷 第九十九章 烽烟四起 史翲这来回一折腾,一个多月又过去了,张献忠在这段时间里面,又是疯狂扩军,又是攻城掠地,整个巴中都成了他的天下,成都府、嘉定府、顺庆府、潼川州等州府大部分城池都已经被他占领,他手下人马更是扩充到恐怖的二十多万! 他也是发狠了,为了把官兵抵御在巴蜀之外,他几乎将所有兵力都调集到了保宁府,这个时候,巴州的守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十万,城墙上的滚石、檑木、铁锅、油水等城防物资早就堆满了,城墙下面也被他们挖的到处都是壕沟就跟蜘蛛网一样! 就这,他还觉得不保险,他还在不远处的保宁府城囤积了十万新兵,随时准备支援巴州。 史翲一天就窝在南江城里想着那数百万两银子,哪里知道巴蜀的情况,当他率军再次来到巴州城的时候,再次傻眼了,城墙下面竟然布满了丈许宽的壕沟,这城还怎么攻! 还好,他不会,还有人会,贺人龙就是一员身经百战的老将,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他干脆将攻城的任务交给了贺人龙,他自己则率剩下的两万多关宁铁骑在后面屯着,名为压阵,实为督战。 贺人龙的确是一员猛将,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锐气慢慢被消磨,现在的他早已不负当年之勇,有的只是对人生的感悟。 他的感悟是什么呢? 他的感悟就是拥兵自重,这年头,手下如果没兵,你就是个屁,只要手下有几万人马,你就能过的滋润无比! 他和郑崇俭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对手下这几万人马看的比什么都重,让他指挥手下拼命去攻城,那简直是做梦。 他如果如同以前一般不顾一切,发了疯的猛攻巴州城,就算城中有十万反贼,那也扛不住他这个疯子,但是,现在,他却珍惜羽毛,不想跟反贼拼命,所以,每天他都只是带着手下三万陕西兵在后面喊号子、制造攻城器械,攻城的永远都只有那两万河南兵,场面是热闹无比,效果却微乎其微。 他就这么磨了十余天,河南兵是被他磨的损失惨重,士气全无,城中的反贼却是越战越勇,士气高涨,因为他们发现,官兵也不过如此,就是叫的凶而已,真正开打的时候,就没多少人会往前冲! 官兵当然不是这样的,只是他们运气好,遇上史翲这个一心只想发财的统帅和贺人龙这个一心只想保存实力的将领,要他们遇上卢阎王或者孙传庭,早就被打的屁滚尿流了。 这巴州城迟迟不能拿下,崇祯对史翲是越来越不满了,史翲也是越来越心急,他甚至逼着贺人龙亲自率军攻了几次城,但是,贺人龙就是出工不出力,压根连城墙都不上,就是带着人在城墙下面吆喝一阵就退,比士气全无的河南兵攻城效果还差! 贺人龙这样搞,其实是在玩火,崇祯那臭脾气,一旦发起飚来,绝对有人要人头落地,而史翲又是只老狐狸,到时候,这锅还不是扣他头上! 历史上,他就是这样玩火,把崇祯给玩火了,直接令孙传庭把他给砍了,不过,这会儿他运气却出奇的好,因为崇祯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们跟张献忠在这里打的热火朝天,窝在秦岭当中的李自成自然早就知道了,一开始,李自成还想学张献忠的,偷袭拿下西安城,端了秦王府,借秦王府的银子和粮食招兵买马。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偷袭西安城貌似行不通,因为里面驻守的是秦军,这些家伙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他们是以当兵为主业的职业军人,想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鬼,简直是门都没有。 陕西巡抚郑崇俭那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这家伙竟然下令让各州府县城自己操练乡勇守城,并且摆明了说,如果那里被反贼进攻,他根本就不会率军前去支援! 这家伙,毒啊,李自成感觉在这家伙手里头捞不到好,干脆直接率军偷偷渡河,进入中条山区,准备在河南复起。 辗转了一个多月,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目标,这目标就是怀庆府的郑王一系。 因为郑王这一系实在太不是东西了,压根就不管治下老百姓的死活,就知道横征暴敛,以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搞的整个怀庆府都怨声载道,要不是郑王府那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压着,怕早就造反了。 李自成打听到这消息,立马毫不犹豫的率军从中条山跑到王屋山,偷偷向怀庆府潜去。 这次,他可没像王自用那会儿一样把其他城池全占了,独独放过了怀庆府城,他选择了率所有人马偷偷跑到怀庆府城附近,然后派刘宗敏率精锐潜入城中,伺机发动。 郑王朱翊铎哪里想的到反贼会突然跑到他这里来,他压根就没做什么防备,城墙上也没什么人驻守,晚上每座城门也就一小队护卫在轮值。 结果可想而知,刘宗敏毫不费力的就拿下了怀庆府城的北门,李自成也是连夜攻占了怀庆府城,拿下了郑王府,而且还将郑王朱翊铎一家全逮住了! 第二天一早,他便按李岩的建议,对郑王进行公审,数遍这家伙的罪状,并将其凌迟处死。 这下整个怀庆府的老百姓无不拍手称快,跑来参加义军的更是络绎不绝,很快,李自成手下的人马便扩充到了十余万,怀庆府其他城池也在老百姓的帮助下不到几天便拿下了。 紧接着,李自成又派出人马向洛阳和开封府进发,到处打土豪,分粮食,搞的轰轰烈烈,一时之间,整个河南到处都是响应闯王号召造反的饥民和流民,李自成的实力发展的甚至比张献忠还要迅猛。 这河南就在北直隶旁边,崇祯自然很快就收到消息了,但是,他还是坚持不肯用张斌,反而听从了薛国观的建议,命左良玉率五万山西军前去围剿! 这左良玉比贺人龙还要奸猾,让他率军去跟反贼拼命,那简直是脑子进水了! 他拖拖拉拉走了将近半个月才从太原府“赶到”怀庆府,而这时候,李自成早已经占领了怀庆府全境和荣阳、偃师等地,手下人马也达到了将近二十万,五万官兵,而且还是出工不出力的杂牌军,他一点都不怵。 左良玉磨磨蹭蹭走了半个月,又虚张声势跟李自成打了半个月,一座城池都没拿下来,崇祯还没来得及发飙呢,南直隶那边又出事了,革左五营听闻张献忠和李自成相继复起,朝廷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去了,立马逮住机会从大别山里窜出来,一举拿下了庐州府! 大明各地烽烟四起,西北五省反贼遍地,史翲和左良玉都手握重兵却拿反贼一点办法都没有,崇祯会再次启用张斌吗? 第八卷 第一百章 皇太极发动 小冰河天灾肆虐,整个大明北方天气都变得极不正常,时值盛夏,辽东却并不热,晚上甚至还凉风习习,就如同深秋一般。 当然,天气凉快并不能说全然是坏事,不说避暑消夏,起码早上的时候操练就比较合适,不冷也不热,刚刚好。 这天早上寅时三刻,天际刚露出一丝曙光,孙传庭便已身着戎装出现在海州卫指挥使衙门的大堂,这时天色还有点朦朦胧胧,光线并不是很好,但是,指挥使衙门大堂中却已经站满了各级将领,因为孙传庭有规定,夏天,提前点卯,每天寅时三刻,除城墙上值守的将领,所有把总以上的将领都必须到指挥使衙门大堂集合。 孙传庭站在公案前飞快的扫视了一圈,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严肃的坐下来。 他治军相当严谨,像这早上点卯的时候,不但所有把总以上的将领必须到齐,而且穿戴必须齐整,不能有一丝疏漏,甚至军容都必须端正,不能有一丝懒散之气。 好在秦军将士基本都是职业军人,这些要求对他们来说还不算什么,要换成屯卫拼凑起来的杂牌军,估计很难达到他的要求。 这领军打仗就得一丝不苟,但有疏忽,很有可能就会出大事,比如,远在巴蜀的邵捷春,就因为大意而丢了成都城,这种错误,孙传庭是不可能犯的,因为他的严谨,更因为他做什么都认真负责。 他坐定之后便拿起公案上的惊堂木用力一拍,随即朗声道:“升帐。” 这里明明不是帅帐,这升帐一词貌似有点不搭调,但是,一众秦军将领却未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他们都严肃的拱起手来,齐声喊道:“参见总督大人。” 孙传庭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抬手道:“免礼。” “刷”的一声,众将齐齐将手放下,挺胸站好,那动作整齐的就跟演练过无数遍了一样,不过,这其中却有一个人动作极度的不协调,众将拱手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众将将手放下来的时候,他也明显慢了半拍。 这要换做是其他人,孙传庭虽然不会令人将其拖下去打顿板子,一个眼神警告那是免不了,不过,面对这个人,孙传庭不但没有用严厉的眼神警告他,反而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人并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东番中卫指挥使,张斌比较器重的后起之秀郑华,他这是第一次在孙传庭帐下点卯,反应有点不及时,实属正常。 孙传庭朝郑华点了点头之后,这才抬手介绍道:“这位,是东番中卫指挥使郑华,专门来指导我们使用火枪和火炮的,他在海州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要听从他的安排,认真操练,知道了吗?” 一众秦军将领虽然又拱手齐道了声遵命,但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服之色,一个毛头小伙子,来教他们使用枪炮,这不开玩笑吗,他们又不是不会使用火枪和火炮。 孙传庭并没有再多做介绍,他按正常流程了解了一下建奴的动向和城防的准备情况之后,便亲自带着一众将领和郑华往城北校场走去。 这时候海州城跟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张斌拿下海州之后,便对海州的城防进行了大量改进,城中的平民,但凡愿意迁走的,都被他迁到关宁锦防线后面去了,不愿迁走的,也被集中在了城西方向,以方便转移。 这海州城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往北百余里就是辽阳,那里向来都是建奴的屯兵之所,只要一打起仗来,这海州城首当其冲,危险无比。 海州的老百姓刚摆脱建奴的奴役回归大明的怀抱,自然知道建奴有多凶残,他们大多选择了迁移到后方,这会儿海州城老百姓连一万都不到了,而城中大部分区域也被孙传庭改造成了军营,城北校场正是城中最大的校场,长宽都不下两里,正是秦军操练的主校场。 这会儿校场上已经摆上了数十门虎蹲炮,还有数千秦军将士扛着新式燧发枪,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那里,郑华带来的上百名东番陆军讲武堂高材生也已经全部到位,就等着开始操练了。 张斌和孙传庭都十分清楚,皇太极是不可能熄兵罢战的,而建奴经过将近一年的筹备,最近调动貌似也比较频繁,再加上大明内部烽烟四起,反贼到处肆虐,他们都认为,建奴很有可能在近期发动进攻,而且,最有可能遭受攻击的就是海州城。 所以,孙传庭不再遮遮掩掩,虎蹲炮和燧发枪什么的,全部拆开包装,装备给了手下将士,而张斌则特意派郑华带着一帮东番陆军讲武堂的高材生前来指导秦军操练。 秦军将领还没意识到,这个时候的战斗已经跟以往大不相同,他们大多认为自己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毛头小伙子来教导。 但是,郑华一开始讲解新型战术,几乎所有秦军将领的想法都变了,他们真的没想到,仗还能这么打,火枪和火炮的正确使用方法竟然是这样的! 郑华其实也没讲解太多的东西,他就是结合城池攻防讲解了一下火炮落点标的定位,步炮协同作战和轮番饱和攻击,这些在东番陆军讲武堂只是普通课程,几乎所有陆军将领都要学习,但是,这些秦军将领却被郑华讲解的内容给震惊了,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什么热武器作战的概念,而且,他们也没有指挥过这么多手持热武器的士兵作战。 要知道,这次张斌可是下了血本,支援了秦军两千门虎蹲炮和两万把新型燧发枪! 如果按秦军将领的经验来指挥,这些虎蹲炮和燧发枪能发挥一半的效果就不错了,能不能抵住二十万建奴的进攻都不好说,如果按东番陆军讲武堂总结出来的最新作战理论来指挥,只要弹药充足,就算是四十余万建奴联军全涌过来,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海州城! 张斌和孙传庭都在这里如临大敌般的紧张筹备着,皇太极真会发动进攻吗? 他当然会,因为他现有的地盘已经无法养活手下二十多万大军,他必须发动进攻,将整个辽东大部分地方夺回来,才能养活手下这一大帮人马。 郑华这刚到海州城没几天,皇太极那边便发动了,他的目标正是海州城,这次他也是发狠了,足足集结了八万重甲步兵、六万蒙八旗步卒和六万汉八旗步卒,总共二十万人马,浩浩荡荡的向海州城压过来。 第八卷 第一〇一章 兵临海州城 皇太极为什么会选择进攻海州城呢,难道他认为四万秦军不如五万福广军吗? 其实不然,在他看来,底蕴两百余年的秦军战斗力肯定比突然冒出来的福广军强,定辽右卫凤凰城也比海州城更容易拿下,因为定辽右卫凤凰城后面就一个镇江城,镇江城还是个边境小城,明军支援起来肯定不方便;而海州城西边是大辽河堡,南边是盖州、复州、金州,明军可以从两个方向支援,要拿下来肯定比凤凰城难度大的多。 但是,他却不得不选择进攻海州城,因为海州城距离辽阳太近了。 海州距离辽阳仅一百余里,而定辽右卫凤凰城距离辽阳足有六百余里,他如果选择全力进攻定辽右卫凤凰城,海州城里的秦军一天就能窜到辽阳城外,到时候他岂不进退两难! 这也是张斌算定他会进攻海州城的原因,他如果敢冒险去进攻定辽右卫凤凰城,那就好了,张斌肯定会集结重兵偷袭辽阳,因为凤凰城根本不需要去救,说到守城,福广军甚至比秦军还要厉害,五万福广军驻守的凤凰城皇太极就算把四十余万大军全带上都休想在短时间内攻克。 这场博弈其实张斌胜算更大,因为皇太极为了养活几十万大军,不得不选择进攻,而张斌有得是钱,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可惜,大明这边捏着棋子下棋的不是张斌而是崇祯! 皇太极也知道自己玩不过张斌,所以他大施连环计想让薛国观在崇祯面前进谗言,把张斌给收拾了,可惜,薛国观这家伙没成功,张斌并没有被崇祯弄死,甚至连内阁次辅的位子都没有动,只是被免了五省总督之职。 这也正是皇太极一直不敢发动的原因,但是,大明境内的反贼复起之后,皇太极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这次,不光是因为反贼吸引了大量明军,更主要的原因,他收拾张斌的计谋貌似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张献忠在四川闹的天翻地覆,崇祯不用张斌,李自成在河南搞的一发不可收拾,崇祯还是不用张斌,看样子,他的计谋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崇祯是不打算用张斌了。 明军如果没了张斌统帅就是一盘散沙,还有什么好怕的,崇祯用左良玉去围剿李自成的消息传到沈阳,他便跑到辽阳开始准备了,当革左五营拿下庐州府崇祯还没用到张斌的消息传到辽阳之时他更是毫不犹豫的率军直扑海州,张斌废了明军就等于废了,不趁此机会发动进攻更待何时! 他为了不给明廷反应的时间,不惜催动手下步卒疯狂疾行,早上还不到卯时,他便率军出发了,下午还不到酉时,他便抵达了海州城外。 紧接着,他便率六万满八旗步卒围定海州城西边,又令汉八旗和蒙八旗步卒分别守住海州城南北两面,这下海州城与外界的联系等于被切断了,因为东面分水岭方向全是崇山峻岭,想要把消息传出去基本上不大可能。 第二天一早卯时,他便将众将召集到帅帐,准备开始攻城了。 不得不说,他这一大家子能人真的不少,帅帐中基本上都是他的兄弟子侄,外姓将领就没几个,不过,他们内部也不是很团结,就算是亲兄弟,也有好几个跟他不对付的。 他貌似考虑了一阵,随即便下令道:“多尔衮,你率蒙八旗在北面主攻,今天就开始造攻城器械,填壕沟,三天之内,必须对北面城墙发动猛攻。” “为什么又是我?”,多尔衮心里这个无奈啊,每次只要有危险任务,皇太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人家明军有火炮好不,你这不要我命吗! 不过,皇太极想要他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已练就一身保命的功夫,想让他战死,可没那么容易。 他这心里是咒了皇太极无数遍,表面上他却是毫不犹豫的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大步向外走去。 皇太极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背影,随即又下令道:“阿济格,你率汉八旗在南面助攻,同样今天就开始造攻城器械,填壕沟,三天之内,必须对城墙发起攻击,不过,要时刻注意南面明军动向,小心他们在后面偷袭。” 阿济格同样气的在心里直骂皇太极心狠手辣,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拱手应命而去。 皇太极想了想,又下令道:“齐尔哈朗,你率左翼八旗步卒造攻城器械,多铎,你率右翼八旗步卒准备填西面壕沟。” 这家伙,皇太极也真够狠的,阿济格、多尔衮、多铎这倒霉三兄弟全是吃炮弹的活,他们能活到现在真心不容易。 皇太极率十八万大军大张旗鼓的围住海州准备攻城了,孙传庭这边是什么情况呢,他会害怕吗? 他当然不会怕,这会儿他正站在海州城北边的城墙上用望远镜关注着六七里外的蒙八旗大营呢,他脸上并没有丝毫畏惧之色,甚至,放下望远镜之后,他还微笑着和郑华讨论起火炮轰击密度的问题来。 他为什么要跑到北面城墙来,而不是去西边与皇太极对峙呢? 这个问题,小将侯拱极同样想知道,他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这边好像不是建奴主力吧,建奴主力好像在西边。” 孙传庭闻言,认真的教导道:“建奴一向惜命,攻城这种损耗比较大的战斗他们一般都会派蒙元步卒又或归附的汉军上,而且,西面五十里外就是辽东军的防区,南面百余里外就是东江军的防区,他们肯定不敢全力攻城,唯有这北边,后面是他们的大本营辽阳和沈阳,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死命攻城,知道了吗?” 侯拱极闻言,脸上不由露出崇敬之色,总督大人就是厉害,什么都能想到。 孙传庭之所以能成为明末有数的统帅那可不是靠敌人送菜送来的,他最厉害之处就是思虑周祥,每每都能料敌先机。 果然,没过多久,西面满八旗大营那边便驰来一队精骑,紧接着,蒙八旗大营便动起来了,无数步卒涌出营门,在大营外排成一个又一个的方阵,很明显,他们是准备填壕沟了。 孙传庭淡定的笑了笑,随即又对侯拱极道:“拱极,等下炮兵先由郑将军来指挥,你好好在一旁学习。” 侯拱极闻言,不由心悦诚服的拱手道了声遵命,脸上那崇敬之色更浓了,总督大人简直料事如神啊,话刚落音,敌人就准备发起进攻了! 第八卷 第一〇二章 崇祯傻眼了 多尔衮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壕沟,心中默默计算着填壕沟所需要的时间,沉默良久,他才对身后的传令亲卫朗声道:“传令,蒙八旗步卒轮流上前填壕沟,每次上一千人,每旗一个时辰,无论明军的炮火多猛烈,都不准停,今天必须向前推进一里!” 明军在城外开出的壕沟大约五里范围,最外围正好在红夷大炮的射程之内,也就是说,最外围其实是最危险的,只要推进一里左右,反而没什么危险了,直到城墙前大约两百步的距离,都不会遭受什么攻击。 他是想在第一天填平外围一里范围内的壕沟,越过红夷大炮的攻击范围,第二天再填平城墙前一里范围外所有壕沟,到第三天,再填平城墙一里范围内所有壕沟就能对城墙发动猛攻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传令亲卫四散开来,很快,便有一千蒙元步卒扛着麻袋飞快的向第一道壕沟冲去。 这些蒙元步卒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畏惧之色,因为他们排的并不是很密集,相互之间的距离都在一步以上,而且还是横向排开的,这样一来,一枚炮弹最多也就能砸死一个人,而依据他们的理解,海州城中最多也就几十门火炮,分散到四面城墙,每面城墙上最多也就二十门,敌人才二十门火炮,他们又排的这么散,有什么好怕的。 多尔衮也不认为填壕沟的时候会有多大的伤亡,他考虑的倒不是明军有多少火炮的问题,而是明军有多少炮弹的问题,说实话,如果他指挥火炮轰击,面对这么稀疏的敌人,他甚至不会下令开炮,因为炮弹是消耗品,打出去就没了,一门火炮撑死能配一百发炮弹,如果胡乱对着敌人的散兵开炮,把炮弹都给消耗光了,等敌人真正组织大军密集冲锋的时候怎么办? 如果按手工铸造的标准算,他考虑的的确没错,炮弹要手工铸造出来,再用手工去加工,造起来的确很费劲,一门火炮能配上一百发炮弹的确就了不得了,但是,他却想错了,因为张斌和王徵他们早把炮弹的铸造和加工全部机械化了,海州城中的炮弹储量十万发都不止,哪怕一枚炮弹只能砸死一个人,光凭炮弹也能把十八万大军轰个精光! 这个时候,郑华正举着望远镜密切注视着敌军的动向,当他看到蒙元步卒排成散兵阵稀稀拉拉的冲上来时,眉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冷静,并朗声下令道:“命令,所有两千斤佛郎机炮装填炮弹,准备轰击。” 多尔衮如果能看到城墙上的情形,绝对会惊的眼珠子都瞪出来,因为城墙上火炮不是一门一门的,而是一排一排的,那数量,哪里只有二十门,两百门都不止。 不过,这些火炮里面大家伙并不多,主要还是小型虎蹲炮,两千斤的佛郎机炮的确只有二十门,一千斤的佛郎机炮也只有三十门。 另外,多尔衮还算错了一点,明军挖出的壕沟范围其实不是五里左右,而是六里左右,因为两千斤的佛郎机炮比红夷大炮射程还远! 郑华默默的计算着敌人的行进速度和炮弹的落点,当扛着麻袋的步卒离第一道壕沟还有十余步远时,他便毫不犹豫的挥手大喝道:“开炮!” “轰轰轰”,一阵巨响,二十枚炮弹呼啸着飞上天空,转眼间,第一道壕沟前便爆出几团血花,被人头大的炮弹砸中,那是绝无幸免的,就算被擦一下也会而缺胳膊少腿。 人被炮弹轰中的场景的确很吓人,不过,第一轮炮弹也就砸中几个人,所以,第一批蒙元步卒并没有被吓的惊慌失措,他们飞快的跑到壕沟前,将麻布袋的口子打开,把里面的土往壕沟里一倒,然后便拎着空袋子飞快的往回跑去。 多尔衮见此情景,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明军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有二十余门火炮,蒙元步卒表现的也很不错,并没有被明军的火炮吓破胆,看样子这前两天的损失应该不会很大,就是不知道城里的明军有多少火枪,明军的火枪数量如果不多的话,攻下海州城应该问题不大,毕竟他们这边有十八万大军,而城中的守军总共才四万。 海州城的攻防战就这样开始了,第一天,攻防战进行的并不是很激烈,因为海州城外的壕沟挖的太密集了,一天时间根本填不完,这第一天光是在填壕沟,而且还只有城北的蒙八旗步卒和城南的汉八旗步卒在填壕沟,城西的满八旗步卒只是在造攻城器械并没有开始填壕沟。 填壕沟而已,那场面可想而知,除了城中时不时传来一阵火炮的轰鸣,双方将士甚至号子都懒得喊一声,整个场面就像是在操练火炮轰击一样,沉闷异常。 不过,明军火炮的准头的确有点恐怖,一开始,一轮二十发炮弹还只能轰中五六个人,但是,越到后面,轰中的人就越多,轰到下午,明军每一轮炮火基本都能轰中十来个人,这么远的距离,五成的命中率,的确有点吓人。 另外,明军的炮弹数量也有点吓人,一天下来,明军的炮击都没有停过,每门火炮都不止轰出一百枚炮弹了,也就是说,光是这一天,城里的明军就轰出了四五千枚炮弹! 这家伙,城里的明军莫不是疯了吧,多尔衮和阿济格见明军这么疯狂,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因为他们都认为炮弹的数量是有限的,明军这一天就把炮弹消耗的差不多了,后面他们再指挥大军攻城的时候,损失就小多了。 夕阳西下,蒙八旗和汉八旗的步卒都开始散队收兵了,一天的攻防战就这样结束了,而这个时候,远在京城的崇祯才刚刚收到海州城遇袭的消息。 孙传庭的反应速度其实已经算快的了,那边皇太极刚率军出发,这边他就发出了八百里加急快报,奈何海州城离京城足有一千五百余里,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需要两天时间。 崇祯收到消息,瞬间就傻眼了,这皇太极莫不是疯了,他大儿子豪格可在自己手上! 紧接着,他便陷入慌乱中,将近二十万大军啊,那可不是反贼,而是建奴! 孙传庭能顶的住吗? 如果他顶不住怎么办? 海州城一旦丢了,那后面的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都危险了,还有辽河沿线也危险了。 这个时候,他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子,竟然相信建奴会罢兵息战,自己简直就是头猪啊! 第八卷 第一〇三章 跟建奴决一死战 皇太极竟然不顾长子豪格在京城当质子,悍然率军对海州城发动攻击,着实把崇祯骇了一跳。 这个时候,崇祯才明白,跟凶残的建奴和谈是多么的愚蠢,他可能是吓的神经错乱了,竟然罕有的做出了一个英明的决定,不过,这个决定并不是立刻启用张斌,而是立刻组织廷议。 这次廷议可不是借早朝之机顺带进行的廷议,而是按规矩,召集在京的各衙门主官和所有内阁大学士到皇极殿进行商议。 因为这次的事情太紧急了,崇祯不可能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也不可能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朝臣,那样的话,京城非大乱不可,将近二十万大军建奴大军啊,大明好像还没有遭遇过建奴这么大规模的攻击,再加上这会儿李自成、张献忠、革左五营全部闹起来了,大明的形势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严峻,如果老百姓知道了,不吓得惊慌失措才怪。 各衙门主官这会儿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硕大的皇极殿中,唯有张斌和徐光启却是心知肚明,因为徐光启看到奏折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张斌,然后才去找的崇祯。 张斌早就料到皇太极会进攻海州城,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其他官员就不一样了,崇祯刚一把消息公布出来,整个皇极殿中都是一片吸凉气的声音,将近二十万建奴进攻海州城,这海州城能守住吗? 或者说,这会儿海州城是不是已经失陷了! 想到海州城失陷的后果,几乎所有官员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无比,海州城一旦失陷,整个辽东就危险了,将近二十万建奴大军啊,谁人能扛的住! 这个时候,薛国观反而不吭气了,他还在心里庆幸呢,还好崇祯没有找他问计,要是崇祯找他单独问计,那可就麻烦了,他可不敢面对建奴,他手下的党羽也没有谁敢去面对建奴! 崇祯见众人这副表情,心里更慌了,他用近乎哀求的口气问道:“众位爱卿,可有退敌良策?” 还退敌良策呢,张斌张大人当初把建奴打的屁滚尿流,你为什么要听信薛国观的谗言去找建奴和谈,还把张大人召回京城,并强令他把俘虏的建奴全放了,现在,你还好意思问退敌良策! 蔡善继、毕懋康、邹维琏等张斌一系的官员一个个都冷冷的盯着薛国观,默不作声。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你薛国观不是会忽悠皇上吗,接着忽悠啊! 崇祯见此情景,终于想起来了,这和谈不正是薛国观的主意吗! 他的眼神也忍不住想薛国观瞟去,这个时候,他对薛国观已经有那么一点意见了,你这家伙,当初要不出这馊主意,哪有建奴兵围海州这回事啊! 薛国观被崇祯盯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知道,这会儿他如果不说话,崇祯绝对会对他失望透顶,他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皇上,这奴酋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微臣建议将豪格直接押到海州城外,他如果敢不退兵,我们就当着他的面把豪格砍了!” 这主意,听起来貌似不错啊,崇祯脸上不由露出意动的表情。 文震孟见此情形,终于忍不住了,他冷哼一声,对着薛国观嘲讽道:“砍了之后呢?皇太极既然敢挥军进攻海州城,还怕你砍了他儿子吗?你当着人家的面把他儿子砍了,是不是想逼得人家疯狂报复啊?” “这。”,薛国观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吵架,崇祯有点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文起,这些没用的就不要说了,还是商议怎么对付建奴吧,你可有退敌良策?” 文震孟很干错的摇头道:“没有。”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崇祯闻言,不由更急了。 没想到,文震孟竟然又拱手道:“皇上,微臣是没有退敌良策,但是,微臣相信张大人肯定有,张大人可不止一次打的建奴屁滚尿流。” 他能说出这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因为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一直在压制张斌呢,就连张斌一系的党羽都不敢在皇上面前给张斌说好话,其他人自然更不敢,也就他这个老愤青敢顶风尿一泡。 他一说起张斌,崇祯脸色顿时尴尬无比,自己就真的只能靠张斌吗? 不得不说,崇祯真的是头倔驴,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不想用张斌! 他满怀希冀的看向一众朝廷要员,希望有个人能站出来力挽狂澜,可惜,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大多数人都躲闪他的眼神,唯有张斌淡定的对着他的眼神,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崇祯脸上抽搐了一下,不情不愿的问道:“双全,你可有退敌良策?” “哼,还不情愿是吧?”,张斌心中冷哼一声,表面上却是恭敬的拱手道:“皇上,这个时候微臣还真没什么把握,因为孙大人奏报中提到,建奴此次动用的都是步卒,他们还有十余万骑兵不见踪影呢,要是微臣率军去支援,他们突然从暗处跑出来偷袭,又或者微臣抽调那里的兵力他们就偷袭哪里,那可就麻烦了。” “啊!”,崇祯再次大惊失色,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建奴的骑兵还没出现呢,建奴最厉害的可不是步卒,而是骑兵! 这下他真被吓坏了,他不再不情不愿,而是满脸惊恐的问道:“双全,连你都没办法了吗?” 他这话一说出来,几乎所有朝臣都惊恐的望向张斌,要这位张大人都没办法了,那大明就真危险了。 还好,张斌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继续拱手道:“皇上,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微臣没有多大把握而已。” 崇祯闻言,连忙催促道:“你有什么办法?” 张斌装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样子决然道:“为今之计只有孤注一掷,调集京畿地区所有兵力,赴辽东跟建奴决一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其实,形势还没到这么危急的程度,他只是对崇祯不满,故意这样说,吓唬吓唬崇祯而已,这家伙,这个时候了还跟老子犟,吓不死你! 崇祯果然被吓得脸色大变,他迟疑了一下,这才弱弱的问道:“如果建奴也孤注一掷跑过来偷袭京城怎么办?” 嘿嘿,皇太极敢吗,只要调集三四十万大军压上去,他辽阳和沈阳都不一定守的住,还敢跑来偷袭京城,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当然,张斌不会这么说,他装作犹豫了一阵,这才咬牙道:“皇上如果不放心,可将昌平和蓟州镇的边兵调集到京城来驻守,这样一来,皇太极就算率所有骑兵来偷袭也很难拿下京城,到时候微臣再率军回援,给他来个内外夹击,他必定大败而逃。” 这话貌似很有道理啊,崇祯闻言,又开始犹豫了,到底用不用张斌呢? 如果用张斌就必须把京畿地区和辽东所有人马交给他统帅,他万一拥兵造反那就完了。 如果不用张斌,建奴拿下海州城之后辽东基本上就完了,如果建奴真的把辽东全占领了,那大明也差不多完了! 他脸上抽搐了一阵,最后还是拍着龙椅的把手疯狂道:“好,双全,朕就加你为蓟辽督师,让你统帅京畿地区和辽东所有人马跟建奴决一死战!” 第八卷 第一〇四章 恐怖的调动速度 第二天的早朝,所有朝臣都发现一件惊人之事,内阁次辅张斌不见了! 这事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发现,因为内阁大学士原本就是排在朝臣最前面,离皇上最近的台阶上,而且这会儿总共才五个内阁大学士,突然之间少了一个,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有不明真相的朝臣都心中暗惊,皇上跟次辅张斌不对付在朝臣中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皇上突然发狠把张斌给收拾了! 这天早朝,崇祯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张斌,更没有提建奴进攻海州城的事情,因为他害怕引起恐慌,现在大明已然反贼四起,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果再将建奴进攻海城之事公布出去,结果会怎么样,简直不敢想象。 他虽然不怎么通人情世故,却在一些史书上看到过一个王朝在即将灭亡时的乱象,如果大家都认为这个王朝即将灭亡了,下至黎民百姓,上至朝堂高官都会做出一些疯狂之举,管都管不住。 这种事情并非危言耸听,崇祯看到的还是经过前面的文史官吏润色之后的亡国乱象,一个王朝真到了即将灭亡的时候,那动荡,比他看到的可怕十倍都不止,不说别人,就说他自己,大明将亡之时他不但逼得皇后和所有嫔妃自缢,还亲手砍杀自己的女儿,举止之疯狂,简直骇人听闻! 当然,这会儿大明已经偏离了原来的历史轨迹,亡国是不大可能的,但是,崇祯却产生了一种大明危在旦夕的错觉,因为他看到的都是亡国之像。 比如巴蜀,巡抚史翲率三万关宁铁骑和五万步卒猛攻几个月了,连巴州都过不去,天府之国都成了反贼的天下了。 比如中原,总兵左良玉率五万大军与反贼在怀庆府也已经鏖战一个多月了,不但没有夺回怀庆府,连旁边的河南府和开封府都被反贼攻占大半了。 比如南直隶,反贼把整个庐州府都给攻占了,南都兵部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建奴突然挥军把海州给围了,将近二十万建奴啊,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这还不是建奴的全部兵力,建奴还有十多万骑兵不见踪影呢! 这个时候,他已然心慌意乱,这个时候,他真的感觉有点撑不下去了,如果张斌这一去没顶住建奴的进攻,那大明真的离亡国不远了,因为京畿和辽东的兵力差不多是现在大明能调动的全部兵力了,如果再不行,他还拿什么去抵挡建奴,他还拿什么去剿灭反贼! 崇祯是心慌意乱,恍恍惚惚,朝臣则是心惊肉跳,战战兢兢,大家都没心思处理政事,这天的早朝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早朝结束之后,很多朝臣都忍不住开始打听了。 内阁次辅张斌张大人怎么不见了? 皇上为什么只字不提张大人? 张大人这是去诏狱了还是去地府了啊! 这些问题都没人回答,因为昨天参与廷议的大臣都被崇祯下了封口令,谁都不敢乱说。 张斌到底去哪儿了呢? 这会儿张斌正在山海关呢。 昨天廷议结束之后,他便回府告别了妻儿,连夜坐火车赶到了山海关,倒不是他认为海州城快顶不住了,所以急着前去救援,他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想吓唬吓唬崇祯,让这个昏君以为辽东的形势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程度,如果自己再不能成,那大明就完了。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家伙老实,不然这家伙总会出些幺蛾子来整治自己,烦都把人烦死了。 这时候京畿附近的铁路网络已经基本建成了,军队的调动速度是相当恐怖的,他刚赶到山海关不久,马祥麟便已经率三万川军白杆兵赶过来了,还有卢象升和戚元功都是连夜率军出发,反正火车上也可以睡觉,根本不用担心士卒会因为连夜赶路而疲惫不堪。 这会儿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晚上行车没有灯光的问题,这会儿可没有电灯,更没有探照灯,晚上开火车,纯靠月光,还好这会儿正处于小冰河天灾最严重的时期,整个大明北方夏秋两季基本都没什么雨水,每天差不多都是晴空万里,一点云彩都没有,这晚上的月光就分外的明亮,火车只要开慢一点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第二天上午,朝臣还在到处打听他到哪儿去了的时候,卢象升和戚元功便已经率天雄军和戚家军赶到山海关,而这个时候,东番九卫的车轮舸也差不多都集结到了山海关附近的港口。 张斌并未在山海关多做停留,卢象升和戚元功一到,他便率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踏上车轮舸,直奔盖州而去。 这盖州卫离山海关直线距离也就四百余里,坐车轮舸走海路的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当天下午,他便率五万大军赶到了盖州卫,而这个时候,多尔衮和阿济格还在填壕沟呢。 这天下午申时许,盖州卫西北的渔港码头上,毛文龙带着手下将领正翘首以待,前方海面上终于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这数量,不用问,肯定是福广水师的车轮舸,张斌终于到了,毛文龙脸上不由露出激动之色。 说实话,建奴突然围攻海州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他手下总共才三万人马,建奴如果冲过来,他真顶不住,还好,建奴才刚开始进攻海州城,张斌便命人传来消息,他第二天就将率援军抵达。 这会儿又是火车又是车轮舸的,军队的调动速度就连毛文龙都有点不能理解了,因为快的太离谱了。 当然,这是好事,军队调动速度快了,建奴再想搞偷袭就难了,建奴如果失去了机动性强的优势,就凭他们那点人口底蕴,想要掀翻大明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点,身经百战的毛文龙相当的清楚。 快,真是快啊。 看着飞速靠近的车轮舸船队,毛文龙脸上的激动之色更浓了。 不一会儿,车轮舸船队的前锋便已经驶入港口,第一艘车轮舸刚靠上码头,张斌便面带微笑从上面跳下来,张开双臂大呼道:“振南,好久不见啊。” 毛文龙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给张斌来了个熊抱,又在张斌背上拍了几下,这才松开手激动道:“双全,你来的好快啊。” 张斌得意的道:“哈哈哈,要不是等建斗和元功他们,我昨晚就能赶过来。” 这时候,卢象升、戚元功和马祥麟等将领也纷纷从船上跳下来,毛文龙又忍不住上去给每个人都来了个熊抱,场面顿时变的热切无比。 张斌等他们亲热完了,这才拉着毛文龙问道:“现在海州城的情况怎么样,伯雅怎么说?” 毛文龙轻松的道:“海州城好着呢,建奴忙活了两天还连城墙的边都没摸到,反而被伯雅轰死了两三千人。这会儿建奴正在填壕沟,伯雅让我不要担心他,建奴就这点人马肯定是攻不破海州城的,他倒是担心我,怕建奴被他吓得不敢攻海州了,跑来攻盖州。” 张斌闻言,不由欣慰道:“海州城没事就好,我倒不担心别的,就是怕建奴也能拉着红夷大炮到处跑,那就麻烦了,看样子建奴还没这本事。” 毛文龙看了看海面上密密麻麻的车轮舸,忍不住提议道:“双全,要不我们明天就率军出发,去抄建奴的后路,干挺这帮家伙!” 张斌却是摇头道:“不行,明天还不行,我们这点兵力还不一定干的过建奴呢,你可别忘了,皇太极手下还有六万满八旗骑兵和六万蒙八旗骑兵,如果把这两股骑兵算上,海州城那边建奴大军就不是十八万而是三十万!谁知道皇太极是不是想围点打援,我们可不能率这点人去冒险,需得多集结些人马再做打算。” 第八卷 第一〇五章 炮火轰鸣建奴惊 多尔衮这两天真的很郁闷,海州城外这壕沟填的他都快吐血了,明军火炮的射程范围更是让他抓狂,他想不明白,明军这火炮到底是怎么装的,竟然能覆盖这么宽的范围! 他一直以为,明军的火炮就跟他们自己造的红夷大炮一样,只能稍微调一点角度,能轰到一里范围都了不得了,却不曾想,明军的火炮好像能随意调角度一样,这壕沟都填了足足两里远了,明军的火炮还能轰到填壕沟的蒙元步卒。 这下,他真有点受不了了,他倒不是受不了蒙元步卒的消耗,一天死个千余人在攻城战中是很常见的事情,反正又不是他麾下正白旗的步卒,再死多点他都不会心疼,关键问题他这三天之内攻到城墙的任务完不成了啊。 这城墙前的壕沟还有三四里呢,如果每趟不多派点人去填,一天之内怎么填的平,问题人派多了就挤一起了,一炮下来,那可就不是轰死一个了,而是轰死一堆,他虽然不心疼蒙八旗步卒的消耗,但也不能消耗太多啊,如果一天就消耗上万人,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抹下脸,派人去求皇太极,再宽限两天,不然的话,如果自己没完成军令,皇太极虽然不一定直接把自己拖去砍了,把自己关起来,关到死,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皇太极的确想把多尔衮三兄弟关起来关到死,但是,他却不能这么干,至少人家没犯大错之前不能这么干,因为这三兄弟统领着八旗中的三旗,如果自己以莫须有的罪名把这三兄弟给办了,他们麾下的三旗人马肯定会不服,那样一来,满八旗就有分裂的危险,所以,他虽然对这三兄弟忌惮的要死,却不敢随随便便治人家的罪。 同样,为了避免落人口实,他也不能对这三兄弟太离谱,像这会儿,明军的火炮一直不停的轰,他就不能强迫人家三天之内把壕沟填完,虽说他下命令的时候说过不管明军火炮多凶猛,三天之内都必须对城墙发起猛攻,但却不能逼的他们催蒙八旗和汉八旗步卒不要命的去填壕沟,如果他真不顾一切的逼迫人家,那得罪的就不光是他们麾下的三旗人马了,蒙八旗和汉八旗都会跟着不服。 作为一国之君,他可比崇祯合格多了,崇祯是不管不顾,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压根就不顾治下臣民的感受,所以,他自己把自己玩死了,而皇太极手腕比崇祯高明的多,大家都知道他忌惮多尔衮三兄弟,但是他却从来不故意逼迫人家,什么事都是照规矩来,最多也就让他们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这样一来,他手下就不会像大明那些臣子一样,心怀不满又或心灰意冷,变成一盘散沙了。 比如这次,他是命令多尔衮兄弟去执行最危险的攻城任务,但是,他并没有不管不顾,硬逼的他们去吃炮弹,他只是命令人家率军去攻城,而且,当多尔衮和阿济格先后派人来请求他宽限两天的时候,他都同意了。 这其中的微妙,崇祯肯定是做不到的,要换崇祯来,光这一件事就能闹的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都心生不满,从而变成一盘散沙。 多尔衮也知道,只要他拉的下脸,正当的要求皇太极肯定会同意的,宽限两天的话,他攻到城墙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第三天一早,当他命蒙八旗步卒继续排着散兵阵去填壕沟的时候,奇葩的事情却发生了,明军的火炮竟然停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明军的火炮调不动了? 不管是怎么回事,对他来说都是好事,填平一条壕沟之后,他便命蒙八旗增加填壕沟步卒数量,每趟都派三千人上去,争取一天之内就填到城墙前一里范围之内。 这下填壕沟的速度自然是快多了,多了两倍的人,填壕沟的速度就加快了两倍,一天填个三里左右肯定不成问题。 多尔衮皱了一天的眉头是舒展开了,城门楼上的侯拱极却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知道,火炮的角度其实还可以再调高一点,而且城墙上的两千斤佛郎机和千斤佛郎机加起来足有五十门,但是,郑华却一直只命令二十门佛郎机炮开火,这会儿敌人都排成密集了几倍了,郑华也不知道趁机开炮轰击,这家伙到底会不会打仗! 憋了将近半个时辰,侯拱极终于憋不住了,他很有礼貌的拱手道:“郑将军,这佛郎机炮的角度好像还可以调节吧,你为什么不趁敌人密集的时候下令所有火炮轰击呢?” 郑华也很有礼貌的解释道:“侯将军,这火炮的调校角度的确有十五度,但是,只有下面的五度是最精准的,如果再往高里调,炮弹的落点就没那么好控制了,一般误差都会在五步以上,现在敌人的阵形是密集了一点,但横向还是比较扁平的,厚度绝对没有十步,这样一来我轰中他们的几率就小了,所以我干脆下令停止炮击,别把炮弹全浪费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侯拱极想了想,又不解的问道:“既然只有下面五度最精准,那为什么你们造炮的时候要刻上去十五度呢,这不多此一举吗?” 郑华依旧微笑着解释道:“这个并非多此一举,上面那十度也是有必要的,因为海战的时候我们攻击的目标一般都是敌人的战船甚至是战舰,战船和战舰就有超过十步长的,误差大点照样能轰中。” 原来是给海战用的,侯拱极不由恍然大悟,他没再缠着郑华问个没完没了,因为问多了,会显得自己很幼稚,很无知。 不过,很快,他又有点忍不住了,因为他实在不想看着人家这么舒服的填壕沟,这壕沟可是他带着手下一条一条挖出来的,就这么白白被人填平了,多不划算啊。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忍不住对着一旁的孙传庭拱手道:“大人,要不我们派些人下去,躲在后面的壕沟里用火枪去打他们填壕沟的步卒吧,只要派三千人下去,就能打的他们填不成壕沟了。” 孙传庭闻言,微笑着摇头道:“没必要这么麻烦,等他们开始攻城的时候再用火枪打也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是一样的呢,侯拱极满脸疑惑,不明觉厉,但他又不好意思再问了。 孙传庭见状,继续解释道:“每个主帅心中其实都有一杆称,一战打下来要达到什么效果,自己能接受多大的损耗,这些在主帅心里都是有大致想法的,皇太极肯定不想把所有步卒全耗在这里,而我们后面还有虎蹲炮,还有燧发枪,还有轰天雷,足以把他们兵力全耗光,反正损耗到一定的人数,皇太极就会停止进攻,又或者干脆撤军,我们又何必让手下士卒在城墙上爬上爬下,损耗体力呢?” 侯拱极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作为一军主帅还要考虑这么多东西啊,他以前还真没想过。 孙传庭这是在有意培养他,因为这侯拱极家世好,人品好,功夫也很不错,最重要的,他还年轻,如果能培养出来,还能为大明征战二三十年,这样的新秀,他自然要着力培养。 孙传庭是在这里着力培养侯拱极,多尔衮却在催蒙八旗步卒拼命的填壕沟,填到下午酉时许,蒙八旗步卒终于填到了距离城墙大约一里远的位置。 这个时候,多尔衮并没有下令让他们停下来,他并不知道城中的明军有很多虎蹲炮,他只是想着明军会有火枪,而火枪的攻击距离大约是两百步左右,他想让蒙八旗步卒再往前填平几条壕沟,明天直接就推着攻城车去填,这样就不耽误时间了。 他这样做,一把就坑死了将近一千蒙元步卒,其实,郑华早就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虎蹲炮的攻击范围,但是,他并没有下令开炮,而是将城墙上所有虎蹲炮分成了五批,分别调校好角度,直到蒙元步卒填平一条壕沟之后,他才下令,让攻击距离最近的一批开炮。 “轰轰轰”,足有四十余门虎蹲炮发出了轰鸣,将近三十个蒙元步卒应声而倒,这时候他们扛着装土的麻袋离前面的壕沟已经不到十步,阵亡三十余人还吓不住他们,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冲上去将麻袋中的土倒进壕沟里面。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又有将近三十个蒙元步卒应声而倒,这时候,他们都在倒土,自然更不会放弃。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又有将近三十个蒙元步卒应声而倒,这时候,他们土差不多都倒完了,所有人都拎着空麻袋,拼命的向后跑去。 “轰轰轰”,这次,城墙上的火炮轰鸣声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足有上百蒙元步卒应声而倒。 远处的多尔衮被这密集的火炮轰鸣声吓了一大跳,他刚听到火炮轰鸣声的时候就意识到城里的明军有虎蹲炮了,不过,看那效果,总共也就三四十门的样子,所以他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后面这一下,填土的蒙元士卒明显倒下去一大片,这明军的虎蹲炮到底有多少门! 第八卷 第一〇六章 鼓舞士气吹牛逼 是夜,天微凉,海城西面的满八旗大营稍有些繁忙,多尔衮回来了,阿济格也回来了,此次随军出征的后金大将再次齐聚一堂,帅帐中灯火辉煌,好像很喜庆的样子,但是,所有人脸上都没什么喜色。 皇太极皱着眉头坐在帅位上,双眼微眯,沉吟不语,貌似在冥想,其他人也不敢吭气,就那么默默的站在下面,不声不响。 这都三天了,他原本以为,三天时间足够蒙八旗和汉八旗填平海州城南北两面的壕沟,冲上去猛攻城墙了,没想到,三天时间,十二万大军竟然连南北两边的壕沟都没填平,离城墙都还有一里远呢! 多尔衮和阿济格都说,明军的火炮太多,而且一开始就疯狂的轰击,跟炮弹不要钱一样,所以,头两天他们不敢派太多人上去填壕沟,这人一少,进度就慢,拖了两天,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到第三天,好不容易挨过了明军“红夷大炮”的轰击范围,他们是派了更多的人上去填壕沟了,结果,死的人也更多了,因为明军的虎蹲炮比“红夷大炮”还多! 皇太极知道,他们并没有说谎,因为头两天海州城南北两边的火炮轰鸣声就没停过,他在城西都能听的到,到了第三火炮声是停了大半天,结果下午又想起来了,而且跟放鞭炮一样,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 这明军的火炮也太多了,海州城简直就跟个刺猬一样,一嘴咬下去,满口的血,这城到底还要不要攻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攻击这种城池,数百门火炮,得拿多少人命去填啊! 明军好像算准了他会进攻海州城,所以把能调集的火炮全部调集过来了,这等于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张斌的名字,这手法,简直太像那货的作风了。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张斌已经出任蓟辽督师,并且已经率军赶到盖州,因为崇祯并没有在朝堂上宣布对张斌的任命,而张斌上任之后也没有到处张扬。 盖州来了几万明军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也有“援军”,而且不是几万,而是十几万,明军要敢过来支援海州,那简直正中他下怀。 这些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明知道海州城里有数百门火炮,他还是要攻击,明知道是个坑,他也得跳啊! 因为这海州城的位置太紧要了,不管他向南进攻盖州、复州和金州,还是向西进攻辽河流域,都必须经过海州,如果不把海州城拿下,别说是粮草了军队从这过都不安全。 秦军可是出了名的疯子,如果一两万人马打这过,他们绝对会出城埋伏,就算是四五万人马打这过,他们也可能出城偷袭,自己又哪里来的这么多人马防着他们,这海州城不拿下,什么盖州、复州、金州,什么辽河流域,想都不用去想。 他是不得不想啊,因为他手下人马太多了,光靠辽阳和沈阳周边那点地,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人马,他必须进攻,必须拿下辽东大部分的土地,不然,别说是他手下的军队了,满八旗的族人都有可能没饭吃! 这打肯定是要打的,现在就看怎么打了。 皇太极沉默了半天,终于咳嗽一声,开口道:“现在的情形大家都知道,城里明军的火炮很多,特别是虎蹲炮,多的简直有点离谱。不过,我认为他们是把城东甚至是城西的虎蹲炮全部搬到南北两边去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是有机会拿下这海州城的。” 他是有点怀疑明军把城东甚至是城西的火炮全部搬到南北两边去了,不过,他也不能肯定,但是,他必须这么说,不为别的,就为了鼓舞士气。 如果他说,不管城里的明军有多少火炮,我们都得拿下海州城,效果就不一样了,那是摆明了要用人命去堆,攻城将士会怎么想,谁喜欢吃炮弹啊,谁想去送死啊! 所以,他不能说实话,只能吹牛逼。 他这么一说,帅帐里的将领脸色果然好多了,刚才他们一个个几乎都满脸消沉,这会儿,他们脸上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希冀之色。 皇太极见大家都露出了希冀之色,这才坚定的道:“不管怎么说,这海州城我们都必须拿下来,明军既然把城西的虎蹲炮调到南北两边去了,我们就主攻城西。他们有虎蹲炮,我们也有,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谁的虎蹲炮多!” 他这话倒不是在吹牛逼,因为他这几年倾力打造了上千门虎蹲炮,这次他就带了六百门,他还不信了,明军能在这么小小一个海州城囤积六百门以上的虎蹲炮。 如果按大明工部和兵部的制造能力别说是六百门虎蹲炮了,一个海州城装备六十门虎蹲炮都不大可能,因为这会儿工部和兵部下面就没什么会铸造火炮的匠户了,铸炮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问题这些虎蹲炮不是大明工部和兵部制造的啊,这些虎蹲炮都是张斌让东番九卫那边的兵工厂制造的,张斌要发起狠来,别说是六百门,六千门虎蹲炮他都能让人造出来。 这会儿,皇太极还不知道自己搞错了对象,注定要吃个大瘪,他还满怀信心的鼓吹道:“我们是没把虎蹲炮拿出来,一旦拿出来,拿下这海州城还不是易如反掌!” 众将闻言,无不欢欣鼓舞,对啊,我们也有虎蹲炮啊,怕个屁啊! 皇太极见士气鼓舞的差不多了,这才下令道:“多尔衮,你明早把正白旗步卒领到城北去扎营,换三万蒙八旗步卒过来。” 这感情好,你终于把我麾下的步卒还给我了,多尔衮兴奋的挥袖道:“喳。” 这时候满八旗的步卒已经不是每旗七千五了,而是每旗一万五,而这次皇太极率领的六万步卒就是他麾下的正黄旗步卒和齐尔哈朗、多尔衮、阿济格手下的镶蓝旗、正白旗、镶白旗步卒,他原本是扣着多尔衮和阿济格手下的步卒让他们去城北和城南指挥蒙八旗和汉八旗拼命的,这下他又把正白旗步卒还给了多尔衮,让多尔衮亲自统帅,多尔衮自然兴奋的不行了。 紧接着,他又下令道:“阿济格,你明早把镶白旗步卒领到城南去扎营,换三万汉八旗步卒过来。” 阿济格同样兴奋的挥袖道:“喳。” 皇太极紧接着又道:“你们先休整三日,待我将这边的壕沟填的差不多了,你们再挥军佯攻,去填剩下的壕沟,吸引城中明军的注意。” 他这是要玩虚虚实实的把戏,一会儿城南城北,一会儿城西,让城里的明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他到底想主攻哪个方向,这种战术要奏效有个前提,那就是城中明军手里的虎蹲炮没他多,真的需要搬过来搬过去。 他哪里知道,张斌足足给孙传庭支援了八百门虎蹲炮,比他手里的虎蹲炮还多两百门呢! 第八卷 第一〇七章 皇太极也傻眼了 第二天一早辰时许,海州城西门,城门楼上,大明三边总督孙传庭举着望远镜默默的看着城外的建奴大军,他身边东番九卫的新锐将领郑华依然恭敬的陪在一侧,而另一侧则换成了秦军主将延绥总兵尤世禄。 今天一早卯时许,建奴便开始大规模调动军队,将大半兵力集结到了海州城以西,原本在北门协助小将侯拱极驻守的孙传庭不得不随之转移到了西门,他这会儿还不知道皇太极想搞什么鬼,不过,他并不怎么担心,皇太极能调动人马,他同样能调动人马,反正他有各种火器在手,皇太极想攻破海州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皇太极和多尔衮使用的战术差不多,也是先派一千蒙元步卒排成散兵阵上去试探,填个壕沟而已,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战术,主要还是看城中明军的火炮多寡,如果火炮少就多派点人,如果火炮多就少派点人,就这么简单,他也没必要挖空心思去标新立异。 很快,试探的结果就出来了,“轰轰轰”随着一阵巨响,十余名蒙元步卒被炮弹砸的喷血倒飞,瞬间毙命! 皇太极见此情景眉头一皱,眼睛一眯,脸上缓缓露出凝重之色。 这西边也有二十余门“红夷大炮”,看样子,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妙啊。 他虽然在手下将领面前吹牛逼,说什么明军的虎蹲炮没他们多,明军应该是把城东和城西的虎蹲炮都搬到城南和城北去了,但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明军到底有多少虎蹲炮,他哪知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好像猜错了,这西面城墙都有二十余门“红夷大炮”就证明明军的“红夷大炮”是平均分配的,每面城墙都有二十余门,“红夷大炮”都能配备的这么齐整,虎蹲炮难道就不行吗,要知道“红夷大炮”可比虎蹲炮难铸的多,他们能给每面城墙都配二十余门“红夷大炮”,为什么就不能给没面城墙配两百余门虎蹲炮! 当然,不管他有没有猜对,不管明军有多少虎蹲炮,这海州城他都必须拿下,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眯着眼睛坐在马上,盯着蒙元步卒填壕沟。 这时候,城门楼上的老将尤世禄反而忍不住了,这炮弹不要钱一样的放,他心疼啊! 他也不是没用过火炮,那时候,他指挥上万人作战也有几门火炮,但是,那炮弹却稀罕的很,一般一门火炮能配五十发炮弹就不错了,他们都当宝贝一样使,不到敌人密集冲锋的时候,压根就不会开炮,如果像郑华这么轰,五十发炮弹怕是半天都撑不住就没了。 他看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这个,小郑将军,一枚两千斤佛郎机炮的炮弹如果轰在人堆里最少也能砸死十多个敌人吧?” 郑华一板一眼的回答道:“不,尤将军,那是千斤佛郎机炮的效果,两千斤的佛郎机炮炮弹如果正好砸在密集阵中最少人砸死砸伤二十多个敌人。” 谁跟你说这个啊,不管十多个还是二十多个,总比你这一大半砸空地上强吧,这小伙怎么这么呆板呢。 尤世禄干脆直接道:“小郑将军,我是说你这样轰浪费太大了。” 郑华闻言,不由看了看孙传庭,这才解释道:“尤将军,现在海州城千斤佛朗机炮和两千斤佛郎机炮炮弹的储量都是五万发,按每天消耗两百发计算能坚持五个多月,我想,就算我们能坚持,建奴也坚持不了吧?” 尤世禄闻言,直翻白眼,就算炮弹多,你也不能这么浪费啊,炮弹不要钱的吗? 孙传庭见状,连忙插中间解释道:“好了,尤将军,你就别心疼炮弹了,你是没去他们生产炮弹的的兵工厂看过,那家伙,简直就跟搓汤圆一样,一会儿一大堆,一会儿一大堆,我们这样轰,一辈子都轰不完的。” 郑华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这点炮弹消耗真的不算什么,我们跟红毛番打海战的时候,一个舰队,一次侧舷齐射就是数千发炮弹,一天下来,几万发炮弹都算是少的了!” 尤世禄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天就消耗几万发炮弹,还算是少的了! 难怪这小子跟炮弹不要钱一样,原来,这点炮弹对他来说真不是什么事。 一个舰队,一次侧舷齐射就是数千发炮弹,那场面得多壮观啊,这个时候,他的心思都飘到海上去了,他真想去打场海战啊,想想就过瘾! 皇太极这会儿心思可没在海上,他只想尽快拿下眼前的海州城,但是,明军的火炮实在是太凶猛了,他也不敢指挥一大堆人上去填壕沟,只能一次一千,一次一千,慢慢的填,就这样填了两天,总算是填过了明军“红夷大炮”的攻击区域,皇太极同样命蒙八旗和汉八旗每趟上三千人,疯狂的填充中间的壕沟,就算是靠近城墙一里了,他也没喊停。 结果可想而知,这最后一批三千人又被两百五十门虎蹲炮轰了个落花流水,损失惨重,当然,这也不能说明城中的明军就是三面城墙都配备了两百多门虎蹲炮,他们也可能从城南和城北调虎蹲炮过来。 拿上千条人命测试了一把明军虎蹲炮的数量之后,皇太极终于下令让蒙八旗和汉八旗步卒全部回营休整,他这边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一早,城北的多尔衮和城南的阿济格又开始驱使蒙八旗和汉八旗步卒去填壕沟了,不过,这次他们命填壕沟的士卒推上了攻城车,这样一来,只要攻城车不被轰散架,下面的士卒就不会有事,城墙上的明军不得不集中火力,对准攻城车一顿猛轰,填壕沟的士卒伤亡倒是少了很多,不过,这填壕沟的速度也慢了很多,一天下来,也就推进了一百步左右。 皇太极这个郁闷啊,七天了,七天了,还连人家的城墙都没摸到呢,他攻占城池无数,还从来没这么窝囊过,第八天,他终于忍不住了,他直接下令,城西、城南、城北三面同时发动,一起填壕沟,他倒要看看,城里的明军到底有多少虎蹲炮! 结果,他傻眼了,三面城墙的轰击力度都没任何变化,跟前几天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城里的明军最少有七八百门虎蹲炮! 第八卷 第一〇八章 建奴你不懂炮战 皇太极真的傻眼了,他没想到明军竟然在一座小小的海州城囤积了这么多虎蹲炮! 虽然说铸造虎蹲炮在他看来难度都不是很大,但这东西后面加工麻烦啊,光是把刮炮膛都能把人刮死,他千余门虎蹲炮可是好几年时间才积累起来的,明军占领海州城才多久,竟然就囤积了七八百门虎蹲炮! 这种速度简直太恐怖了,不过,再恐怖这海州城也必须拿下。 皇太极一咬牙,果断下令道:“传令,正黄旗炮兵将所有虎蹲炮抬上去,对准城墙,给我轰!” 他也是发狠了,虎蹲炮要么藏着不用,要用就全部拿出出来,堆上去! 传令兵得令,立刻打马飞速向正黄旗大阵后方奔去,很快,数千正黄旗步卒便推着数百辆攻城车从后阵涌出来,直奔城墙方向而去。 建奴本阵动了,一直关注战场形势的孙传庭自然很快就发现了,满八旗步卒竟然一次就推出数百辆攻城车,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是来填壕沟的吗? 不可能,这种脏活累活建奴一般都不会派满八旗的旗兵去做。 他们是来攻城墙的吗? 也不可能啊,这会城墙前一里范围内还有十多条壕沟,攻城车根本就推不过来啊。 孙传庭用望远镜细细的观察着攻城车下面的满八旗步卒,很快,他就发现这些步卒都抬着一些奇怪的箱子,这些箱子都跟木笼子一样,四周都是稀疏的栏杆,而且还没有盖,等这些步卒再靠近一点,他终于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了,竟然是虎蹲炮和弹药! 他再用望远镜左右扫了扫,以他的沉稳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虎蹲炮,全是虎蹲炮! 满八旗步卒推动的战车下面都是抬着虎蹲炮和弹药的炮兵,建奴竟然有这么多虎蹲炮! 尤世禄还没见过孙传庭这么失态呢,他听见孙传庭的吸气声,忍不住问道:“大人,怎么了?” 孙传庭闻言,好像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没回答尤世禄的问题,反而转头把望远镜塞给另一侧的郑华,然后焦急的道:“建奴抬上来好多虎蹲炮,怎么办?” 炮战,他还没打过,但他知道郑华肯定打过,因为海战基本上就是炮战,至少他听闻张斌提起过的海战都是炮战。 郑华一听建奴抬上来好多虎蹲炮,不但没有露出惊慌之色,眼中反而隐隐露出兴奋的表情,炮战,好久没打过了,虎蹲炮虽然是口径最小的火炮,対轰起来那也挺过瘾的啊。 他举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随即便不屑的道:“他们抬的是老式虎蹲炮,数量虽多,但装填速度太慢,不足为惧。” 小心使得万年船,孙传庭征询道:“要不要从城南和城北各调集一百五十门虎蹲炮过来,建奴虎蹲炮的数量少说也有五百多门吧,我们城西这边才两百五十门,差太多了。” 郑华摇头解释道:“城墙就这么宽,堆太多虎蹲炮反而不好躲避敌人的炮弹,海战中比的是谁的火炮多,谁的火炮猛,谁的火炮射速快,但是,攻城战中火炮数量并不是决定因素,只要双方火炮数量相差不是很离谱就行。再说,我们火炮射速比他们快,他们那老式虎蹲炮,弹药装填麻烦,发射完还要清理炮膛,一盏茶时间能发射一发炮弹就算不错了,而我们的虎蹲炮,一盏茶时间就能发射五发炮弹,从炮弹发射数量上算,我们还要占优势呢。” 孙传庭闻言,不由惊喜道:“你还知道攻城战中的炮战怎么打?我以为你就参加过海战呢。” 郑华自豪的道:“我并没有参加过攻城战,但是我们陆军讲武堂有专门研究攻城战中火炮使用方法的部门,他们每天都在模拟出来的战场中测试总结,各种火炮在攻城战中应该怎么使用,怎么防备敌人各种火炮的轰击,这些在陆军讲武堂中都有专门的课程,我都上过不知道多少课了。” 孙传庭听他这么一说,都想去东番陆军讲武堂好好学习一段时间了,不过,这会儿还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因为建奴马上就要把火炮抬过来了,他看了下建奴攻城车的位置,连忙问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郑华思索了一下,随即郑重的道:“这个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要不,这次炮战我来指挥。” 孙传庭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你下命令吧,我和世禄都听你的。” 郑华闻言,看了看左右城墙上的布置,随即下令道:“命令,城墙上的长枪兵和刀盾兵全部撤下去,还有火枪兵也撤下去四千,只留一千火炮手和一千火枪兵,另外,让撤下去的长枪兵、刀盾兵和火枪兵全部靠着城墙根挤在一起,尽量不要站出城墙十步之外。” “这!”,尤世禄闻言,不由一愣,他为了抵御建奴进攻,可是把负责西面城墙防守的一万人马全部拉上来了,在城墙排的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建奴想攻上来,那真不大可能,这会儿郑华竟然下令让他把城墙上的人撤下去八成,这城还怎么守? 孙传庭见状,连忙下令道:“尤将军,照郑将军说的去做。” 这都不叫名字叫将军了,证明总督大人是在下正式命令了,尤世禄虽然不乐意,也只能令亲卫去传令了。 很快,城墙上排的密密麻麻的秦军步卒便下去了八成,整个城墙都显得空旷了许多。 郑华随即又下令道:“命令,所有炮兵把火炮推到离箭垛一步远的位置,炮口都对准箭垛中间的豁口。” 这次尤世禄没再犹豫了,随着他一声令下,城墙上的炮兵立刻忙碌起来,这时候,下面满八旗步卒已经将攻城车推到距离城墙差不多一里远的位置了,他们的炮兵也开始在攻城车下面架炮了。 郑华大致看了一下他们攻城车的位置,随即便挥手将自己手下的亲卫小队招过来,一通交待,然后便挥手让他们分散开来去指挥城墙上的炮兵和火枪手去了。 城墙下建奴的炮兵还没将火炮架好,城墙上所有火炮都已经推到距离箭垛仅一步远的位置,所有火枪兵也在郑华的亲卫指挥下蹲到了箭垛下面,整个城墙后半部全部空了。 郑华见火枪兵和火炮兵都已经就位,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开炮,轮流点射,不要停。” 这一下,不但尤世禄愣住了,孙传庭了愣住了,开炮的意思他们明白,轮流点射又是什么意思呢?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轰轰轰”,随着一阵火炮轰鸣声,城墙前面建奴的攻城车阵中有十辆攻城车被砸的散了架子,下面的满八旗步卒和炮兵也被砸的血肉模糊,差不多全死光了,没死的也在地上不断打滚哀嚎,凄惨无比。 原来,郑华是让他手下亲卫去将火炮分成十组,每组二十五门虎蹲炮对准一辆攻城车,集中火力点射,一击奏效。 这下着实把建奴的步卒和炮兵吓了一跳,不过他们总共有三百辆攻城车,一次被砸掉十辆影响倒不是很大,他们虽然脸上略带惊慌之色,还是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很快,他们便完成了第一次装填,随着他们指挥官一声令下,“轰轰轰”,一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声中,五百多发炮弹如同冰雹般的砸向城墙,那威势简直骇人以极。 不过,这效果,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郑华的亲卫一直在关注着他们呢,一看他们装填完弹药准备开炮了,这些亲卫立马命令所有火炮手全部停止调整火炮角度并蹲到箭垛后面躲起来,所以,他们的炮弹就算轰上了城墙,也砸不到一个人,由于角度关系,他们甚至连城墙上的火炮都砸不到,而且他们的准度也差的离谱,五百多发炮弹,就两百发左右砸到了城墙顶部,其他不是砸到了城墙上就是飞过了城墙。 建奴轰完这一炮又是漫长的准备期,城墙上很快又响起了火炮的轰鸣声,又有十辆攻城车被砸了个稀巴烂,下面的满八旗步卒和炮兵也被砸的伤亡惨重,哀嚎不已。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轰击着,十轮过后,城墙上的秦军将士还没有出现一例伤亡,但城墙下的建奴攻城车已经被轰掉了将近百辆! 城墙下已然哀鸿遍野,城墙上却是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郑华见此情景,不由摇头洒笑道:“这建奴根本就不懂炮战嘛,也不知道他们造这么多火炮干什么!” 第八卷 第一〇九章 围点打援 皇太极眺望着前方的战场,脸上微微露出焦虑之色,自己带来的六百门虎蹲炮已经全部堆上去了,炮战也已经开始了,他却不知道战况到底如何,因为距离太远,他根本就看不真切。 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传令,命蒙八旗步卒开始填壕沟,一次上五千人,不要推攻城车,快速冲上去,填完五轮,换汉八旗步卒上,如此轮换,我没说停就不准停。” 他这是想分散城中明军的火力,蒙八旗步卒和汉八旗步卒这样不推战车黑压压的一片片冲上去,只要明军愿意用虎蹲炮轰击,那肯定是一炮一个,而自己派上去的满八旗步卒和炮兵都躲在攻城车下面,几炮都不一定能把攻城车轰散架,到时候就看明军是选择轰击蒙八旗步卒和汉八旗步卒还是选择轰击满八旗步卒和炮兵了。 如果明军选择轰击蒙八旗步卒和汉八旗步卒,那满八旗步卒和炮兵就安全了。 如果明军选择轰击轰击满八旗步卒和炮兵,那填壕沟的速度就快了。 反正不管明军怎么选择对他都有利,至于蒙八旗步卒和汉八旗步卒的性命,他可没那么在乎,只要能填平壕沟,哪怕损失上万人他也不会心疼,这都八天了,还没摸到人家城墙呢,这攻城战打的,简直丢人,为了挽回颜面,快点拿下海州城,损失上万仆从军算什么!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惜,明军压根就不按他的想法来。 这会儿郑华正密切注视着城外的情况呢,他一看蒙八旗步卒黑压压的一片冲上来,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命令,所有千斤佛郎机和两千斤佛郎机全部开火,齐射两轮。” “轰轰轰”,一阵猛烈的火炮轰鸣声响起,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数百门虎蹲炮一起开火时的轰鸣声,紧接着,蒙八旗步卒阵中便被划出数十条血槽,炮弹所过之处无不鲜血狂撒,残肢乱飞,蒙元步卒一下就损失了数百人! 皇太极见状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明军在用虎蹲炮和自己这边的虎蹲炮対轰之余还有闲功夫去操控“红夷大炮”,他更没相当这城西明军竟然不止二十余门“红夷大炮”,看飞过来的炮弹数量,明军最少有四五十门“红夷大炮”! 四五十门“红夷大炮”啊,什么概念,一轮炮击就是最少四五百人没了,十轮就是四五千,这样算起来,六万蒙八旗和汉八旗步卒一百多轮就轰完了! “轰轰轰”,又是一阵猛烈的火炮轰鸣声响起,他一愣神的功夫,又损失了数百蒙元步卒。 这一下,他不由大惊失色,他刚还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明军火炮的射速,一眨眼功夫就是一轮炮轰,如果自己发动几万人轮番攻城,那岂不是不到一个时辰就要被明军给轰完了! 这个时候,蒙元步卒终于冲过了明军“红夷大炮”的攻击区域,那恐怖的巨响声也停歇了,但是,皇太极却已经蒙生放弃强攻的想法,这样强攻下去不行啊,一轮几百人,一轮几百人,他手下这点人马根本就不够人家轰的啊! 他倒不是心疼蒙八旗步卒的性命,这些人在他眼里就是炮灰,关键问题是这炮灰的消耗速度太快了,如果炮灰消耗完了,他就只能让自己的族人上了。 正当他考虑是不是放弃强攻,改用其他办法时,城里又响起一阵火炮轰鸣声,不过,这次声音没前面两次大,很显然,这是虎蹲炮的声音,但是,这会儿蒙元步卒还没有跑到城墙一里范围内的壕沟前,也就是说,明军选择的是轰击满八旗步卒和炮兵,而不是蒙八旗和汉八旗的步卒。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现在他的心头,明军放着这么多蒙八旗步卒不轰,反而去轰击炮车下的满八旗步卒和炮兵,那就说明,他们认为那样杀伤力更大,或者说,效果更好。 那些满八旗步卒可千万不敢伤亡太大啊,那可都是他正黄旗的子民,那些满八旗炮兵更不能出现太大的伤亡,因为炮兵操练起来太难了,这火炮操控可没那么简单,不是是个人就能成,还得那种比较机灵比较认真的人你才敢让他去练习操控火炮,如果让笨手笨脚、粗心大意的人去操控火炮,很有可能火炮没点着,火药倒是被他给点着了! 他手下这一千多炮兵可是从上万正黄旗子弟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死一个就少一个,补充起来费时费力不说,还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他正在那里沉思呢,“轰轰轰”,又是一阵猛烈的火炮轰鸣声响起,很显然,明军的“红夷大炮”又开火了,他抬头一看,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原来,是第一批上去填壕沟的蒙八旗步卒倒完土回来了,明军趁机又轰了一轮,又是几百人没了! 他正生气呢,“轰轰轰”,又是一阵猛烈的火炮轰鸣声响起,又是几百人没了,填个壕沟而已,一趟就损失了将近两千人,这仗还怎么打! 这时候,蒙元步卒早就吓破了胆,一个个满脸惊慌,满眼恐惧,拼命的往回跑,就算明军没再开炮了,他们也不曾减速,就那么一窝蜂跑回了蒙八旗方阵,紧接着,便有很多人倒在地上一个劲的抽出,甚至口吐白沫,毕竟这以来一回差不多有十里路,这么狂奔,不累的抽筋才怪。 皇太极见此情景,只能无奈的下令,让蒙八旗步卒暂时停止填壕沟,这样填,几轮下来,这将近三万蒙八旗步卒就该废掉了,炮灰也不是这么用的。 看样子,这硬攻是不能成了,必须改用其他办法了,正当他考虑要不要马上将前面的满八旗步卒和炮兵招回来时,一个满八旗步卒竟然从前面跑回来,跑到他跟前嘶嚎道:“大汗,明军炮火太猛了,我们已经损失上千人了,攻城车也被他们轰烂了上百辆了。” “啊!”,皇太极闻言,连忙对着后面大吼道:“快,快鸣金收兵!” 这硬攻是决计不行了,明军的火炮太多,太凶猛,恐怕海州城还没打下来,他这十多万人马就要耗光了,他决定还是采用围困战术,或者说围点打援。 打不下就围,这种事皇太极可没少干,历史上被他围的最惨的明将将领当属祖大寿,崇祯四年的大凌河之战,祖大寿被皇太极围了将近三个月,最后不得不杀了副将何可纲诈降才得以脱身! 崇祯十四年,松锦之战祖大寿又被皇太极给围在锦州,不过那次皇太极采用的是围点打援战术,结果一举击败了洪承畴所率的十三万明军主力,彻底将大明打入了深渊。 这次他又选择了围困海州,结果会怎么样呢,张斌会像洪承畴一样被其打的屁滚尿流吗? 第八卷 第一一〇章 旷世大战 皇太极率十八万大军围攻海州,想一举拿下海州城,从而进击盖州、复州、金州和辽河流域,可惜,城中明军的火炮太多了,多到令他绝望,他不得不放弃硬攻,转为围困。 这围困战术无外乎两个目的,要么围的城中断粮,守军不得不出城投降,要么围点打援,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皇太极当然希望能围的城中断粮,守军出城投降,不过,对此,他没有什么把握,因为他不知道城中到底有多少存粮,而围点打援战术对他来说貌似要更容易实施一点,因为大明的援军已经来了,就在不远处的盖州,而他也早已将十二万满八旗骑兵和蒙八旗骑兵隐藏辽阳城附近,为的就是消灭大明的援军。 那么,张斌会中他的计,率军支援海州吗? 海州城肯定要去支援,因为城中的秦军总共就三个来月的存粮,如果老让建奴围着,总有一天会断粮,不过张斌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皇太极肯定是拿不下海州城的。 皇太极在海州城外挥军猛填壕沟的时候,张斌却在盖州城有条不紊的调集着援军。 他能调集的援军其实不多,因为京畿附近能调动的也就辽东军、福广军、东江军、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这会儿他已经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全部调集到盖州了,但总兵力也就五万,因为这三支精锐原本就不是靠人多取胜的,他们靠的是惊人的战力和精良的装备,其本身的人数并不多。 要说人数最多的,那自然是辽东军,但是,辽东军中最精锐的关宁铁骑已经被巨贪史翲诓到四川去了,剩下的步卒还要驻守山海关到辽河流域将近千里的防区,根本就抽调不出多少人马了,东江军也没什么指望,因为东江军这会儿总共才三万兵力,而且还要驻守盖州、复州、金州和皮岛,同样抽调不出什么兵力来。 这会儿,他唯一能调动的就只有福广军了,而福广军同样要驻守镇江、旋城和凤凰城,他也不能抽调太多,经过几天的调派,他也只是调来了曹变蛟、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和王尚礼所率的五万人马,剩下五万人马还是由曹文诏率领,驻守镇江、旋城和凤凰城。 他这刚集结了十万人马,皇太极那边却突然停止进攻海州城,转为围困,这下,他更不着急了,他将十万大军集结在一起操练了几天,感觉这些精锐之间相互协同作战没多大问题了,这将所有将领召集到盖州卫指挥使衙门,商讨支援海州城的事宜。 这次,不但福广军、天雄军、戚家军、东江军和川军的将领来了,祖大寿和祖大弼等辽东军将领也来了,甚至连福建水师的俞成功都来了,整个指挥使衙门大堂可谓将星云集,这些将领,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威震一方的猛将,但是,他们看向张斌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敬和钦佩,因为张斌就是一个神话,一个战无不胜的神话,无论建奴还是反贼,无论东瀛还是列强,只要遇着他,无不被打的屁滚尿流! 张斌倒是习惯了手下将领这种眼神,他沉思了一阵,随即便朗声道:“祖大寿。” 祖大寿一听张斌叫到他的名字,脸上一喜,大步出列,站在大堂中间拱起手,中气十足的喝道:“末将在。” 张斌直接问道:“辽东军现在总共还有多少人马?” 祖大寿老老实实的回道:“如果加上老弱残兵,总共十一万,真正能出战的十万左右。” 这加上老弱残兵的意思可能是吃空饷,也可能是真养着一些老弱残兵,张斌倒不是很在乎这些,人家十多万大军就算吃一万空饷也正常,就怕像毛文龙那样的总共才三万人马,要十万人的粮饷,那就有点可怕了。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你派两万人马驻守山海关,派一万人马驻守大凌河一线,派一万人马驻守三台子河一线,剩下五万人马跨过辽河,进入大辽河堡对岸的副堡待命。” 祖大寿闻言,连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问道:“人马调动何时能完成?” 祖大寿估摸道:“如果正常调动,需三天,如果大人能派福建水师的车轮舸帮忙,明天就可以完成。” 张斌直接挥手道:“嗯,这个你和俞将军商量就行了,反正这几天也用不到车轮舸。” 祖大寿再次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乖乖的退回了左侧的队列。 张斌又朗声道:“毛文龙。” 祖大寿闻声连忙走出班列,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张斌还是直接问道:“东江军总共有多少人马在这边?” 毛文龙同样老老实实的回道:“现在东江军总共有两万五千人马在岸上,盖州卫有一万五,复州卫和金州卫各五千。”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你把复州卫的五千人马抽调过来,再从金州卫调两千人马去复州卫驻守,明天下午之前必须完成调动,明白吗?” 毛文龙道了声遵命,张斌又挥手让其退下,紧接着,张斌便开始和卢象升、戚元功、马祥麟等将领商量进军海州城的事宜,最后议定,以福广军、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总计十万人马为主力,直接从盖州出发,压向海州,而辽东军和东江军则在西南两翼策应。 第二天一早,寅时三刻,盖州城内外便响起一阵阵号令,十万将士开始收拾营帐,不断拥向城北五里外的空地,还不到卯时,十万大军便以集结完毕,那家伙,光是战车都有数千辆,虎蹲炮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十万大军排列起来比二十万大军还要壮观。 皇太极收到消息,嘴巴都快笑歪了,大明的援军终于来了,而且明面上还只有十万,他这会儿已经知道明军主帅是张斌了,他也知道明军还有七八万辽东军和东江军作为后备,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兴奋到不行了。 他明面上只有十八万大军,暗地里可还有十二万骑兵,实在不行,他还能从辽阳和沈阳抽调三四万步卒来支援,也就是说,他实际上能参战的军队不是十八万而是三十多万,就算是张斌,率领十多万大军过来跟他三十多万大军硬刚,那也是找死! 大明和后金的决战即将打响,双方明里暗里投入的兵力加起来足有六十余万,这可以说是古今中外都少有旷世大战,结果会如何呢? 第八卷 第一一一章 张斌的高招(祝大家女神节快乐) 盖州卫通往海州卫的大道上十万明军正排成一条长龙,缓缓前行,他们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步伐却异常坚定,所有将士脸上都没有即将面对强敌的慌乱表情,有的只是坚毅和无畏。 长龙前方,张斌手握缰绳策马跟在戚家军的后面,不疾不徐,他的神情亦相当的淡定,仿佛这会儿不是去跟建奴决战,而是去郊游一般。 此时,一骑侦骑忽然自海州方向打马狂奔而来,那速度简直快如旋风。 张斌举起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稍微扫了一眼,随即便抬手招来一队亲卫,打马来到路边,停在那里默默的等着。 很快,那侦骑便冲到近前,那马上的斥候并未翻身下马,而是直接在马背上拱手道:“报,大人,前面就是海州卫地界了。”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这里距离海州城还有多少里?” 那侦骑再次拱手道:“大约还有八十里。”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那侦骑继续查探,随即便举起望远镜四处张望起来。 这盖州卫通往海州卫的大道就修在分水岭的边上,东边是连绵不绝的山地,而西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这里已然靠近交战区域,四周并没有什么老百姓,农田也早已荒废了,除了野草和泥土,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放下望远镜稍微想了想,随即便对身边的亲卫道:“传令,全军在西边的平原上结阵,戚家军居前,福广军居于左右后翼,天雄军和川军居中。” 传令亲卫四散,很快,前面的戚家军便转向西边的平原,武钢战车和虎蹲炮车随即横向展开,足足排了两里多宽; 福广军也开始向两翼散去,排成两条纵向的长龙,那长度足有三里多长; 天雄军和川军也纷纷在戚家军后面排成一个个方阵,慢慢向后面延伸而去,足足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整个大阵才排列完毕。 这个时候,如果有建奴侦骑在远处查探,绝对会惊的目瞪口呆,因为明军方阵外围层层叠叠,全是战车,就如同一座堡垒一般! 皇太极收到消息,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这张斌还真是小心啊,刚进入海州卫地界便开始排兵布阵,而且外围全是该死的战车,这样一来,他就没法率骑兵偷袭了,这家伙,肯定知道自己将骑兵埋伏在附近了! 张斌当然知道皇太极想围点打援,如果不是有戚家军和福广军的战车,他可不敢率十万人马来支援海州,因为建奴的骑兵就不止十万,如果在行军途中被他们突袭,火枪和火炮就算再多估计也得吃个大亏。 这有了战车就不一样了,他完全可以用战车把骑兵阻挡在外围,用火枪和火炮远距离攻击,皇太极纵有十多万骑兵也拿他没一点办法。 不过不成大阵行军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速度太慢了,直到下午酉时许,大军才推进了二十多里,离海州城还有五十多里呢。 张斌也不着急,直接就命大军在原地扎营,战车他也没令人再次集结起来,而是摆在大营四周,就当阑珊用! 皇太极收到消息,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遇到张斌这样的敌人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人家就连行军的时候都不给一点机会! 他也知道,跟张斌对阵,他就算兵力占优势也要避免跟其打阵地战,因为张斌手下军队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火枪和火炮出奇的多,如果让他们排好阵形再去进攻,绝对会损失惨重。 他原本是想着在人家行军途中偷袭一把,看能不能将其击溃,就算不能将其击溃也能削弱他的实力,这样决战的时候就对自己更有利了。 现在好了,什么机会都没了,只有打阵地战了,要击败这十万明军,还不知道要损失人马呢! 张斌自然知道皇太极最怕什么,他总结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的经验,得出一个结论,当建奴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你要想干翻他们,就得守城。 不过,这会儿他是来支援海州城,一路都是行军,根本无城可守,所以,他才想出这个以战车围成城池模样的乌龟阵。 话说,他这乌龟阵皇太极不理就可以了,他又怎么让皇太极全力来进攻他呢? 这个他当然有办法,第二天一早,他依然是乌龟阵伺候,就那么排着整齐的方阵缓缓向海州城挪去,皇太极依然对其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逼近海州城。 这排着整齐的阵形向前挪动,速度自然是奇慢无比,这一天,直到下午酉时,他总共才推进三十多里,离海州城还有二十里左右,离阿济格的镶白旗大营也还有十余里,他还是一点都不着急,又在原地把大营站下了,战车还是摆在大营四周当阑珊。 皇太极收到消息,气得咬牙切齿,你磨,你就慢慢给我磨,海州城南面有镶白旗和汉八旗大营,我看你怎么磨的过去。 他是想着张斌要率军经过镶白旗和汉八旗大营肯定得展开阵形,挥军进攻,一旦冲入镶白旗和汉八旗大营张斌摆出的乌龟壳阵自然就破了,到时候他再挥军冲过去,绝对能将其击溃! 他这办法是想的好,阿济格气坏了,尼玛啊,你竟然让明军攻破我的大营,要不要这么坑人啊? 皇太极不管是想击败张斌也好,还是想坑阿济格也好,张斌已然率援军抵达海州城附近,这大战是不可避免的要展开了。 第二天一早,张斌还是乌龟阵伺候,就那么整齐的方阵缓缓逼向阿济格的大营,阿济格则得了皇太极的命令,不出营接战,就守在大营之中,等着明军冲进来展开混战。 皇太极也早已把十余万满八旗和蒙八旗骑兵调到海州城北,就隐藏在多尔衮大营后面不远处,只要张斌一率军冲进阿济格大营,他便会挥军冲过去,包了张斌的饺子! 一场旷世大战就这么展开了,不过张斌却不是按皇太极想象的方式展开的,他指挥大军推进到阿济格大营外百余步远时突然就停住了,好像生怕大营里埋伏了几十万大军一般。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皇太极收到消息,真有点急了,一百步啊,就差一百步了,你这家伙倒是进去啊! 张斌会听他的才怪,这时候,明军大阵中,戚家军武钢战车后面,上千门虎蹲炮已经排成整整齐齐的十排,随着张斌一声令下,“轰轰轰”上千枚炮弹一把砸进阿济格的大营当中! 这下直接把阿济格大营南边一百多步范围内的营帐全部砸了个稀巴烂,躲在营帐后面的汉八旗步卒也被砸翻数百人。 阿济格还没反应过来,“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又是数百满八旗和汉八旗步卒被砸翻在地,剩下的汉八旗步卒吓的撒腿就跑,根本就不管阿济格不得后退一步的命令了。 开什么玩笑,站那里吃炮弹,脑子有病啊! 阿济格见状,目瞪口呆,明军这么轰,他这大营还怎么守? 至于那些汉八旗步卒,他都不好去责罚人家,他是下令让人家不得后退一步,问题这会儿明军在拿炮轰他们啊,让他们站那里等死吗! “轰轰轰”,火炮轰鸣声再次响起,又是上千枚炮弹砸进大营中,紧接着,明军的武钢战车和后面的普通战车直接向前推进了百余步,就那么撞翻阑珊,整体冲入大营当中,乌龟阵丝毫不乱。 阿济格终于明白了,明军是要边炮轰边前进,他们根本就不会冲上来混战! 第八卷 第一一二章 皇太极的无奈(感谢可口不可乐i大大的打赏) 阿济格被张斌这招整的欲哭无泪,哪有这么冲锋的,先集中火炮犁几遍,把人轰跑了,轰光了再整体推进,他根本就无法抵挡啊! 他要在城池里面还好点,还能凭借城墙抵挡,问题他这是大营啊,营帐怎么挡得住炮弹。 他要是比张斌人多也好办,直接冲上去跟张斌干就行了,他火炮总不能对着自己人堆里轰,他战车对步卒也没多大用,到时候两边顶,就看谁人多力气大而已。 问题这会儿他手下总共才四万多人马啊,而且只有一万多重甲步卒,其他三万汉八旗步卒根本连人家火枪子弹都扛不住,人家明军可有十来万,冲上去不是送死吗! 他眼见一排排长满铁刺的战车装翻阑珊冲进来,只能命汉八旗步卒再后退一里,同时派人快马加鞭去城西大营汇报,他是没办法冲上去跟张斌混战了,看皇太极有什么办法吧。 这城西大营离城南大营就十余里,快马倒是不用半刻钟就赶到了,皇太极收到消息,再次傻眼了,这个张斌简直智计如妖啊,这种战术都能想出来,这下真是麻烦大了。 其实,他是抬举张斌了,这种战术并不是张斌想出来的,后世打仗都是先用重炮甚至是轰战机将敌人的阵地犁几遍,然后再冲上去,张斌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不过,这种战术还真把皇太极给逼急了,因为阿济格的大营纵深也就四五里,张斌这样冲,最多**轮就把阿济格的大营给打穿了,如果让张斌率军突破南面镶白旗和汉八旗的防线进入海州城中,那他此次战役就算是失败了,张斌可以什么都不做,守住海州城,守住南面的通道便成了。 这样一来,他围困海州城就成了一个笑话,进击盖州、复州、金州和辽河流域更是一个笑话。 皇太极被逼无奈只得派大将鳌拜带着正黄旗步卒和剩余的两万多汉八旗步卒,带着四百多门虎蹲炮去南面支援,这样,南面的兵力就达到了将近九万,只比明军少一万,而且还能事先架起虎蹲炮阻止明军的步伐,守住大营应该不成问题。 他又想错了,他这种老式虎蹲炮在张斌面前就是个渣渣,射速奇慢不说,还移动不便,简直就是活靶子! 张斌从望远镜中看到正黄旗炮兵在一里多外排出的炮阵,只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因为他相信这种小问题戚元功肯定能搞定。 果然,戚元功看到敌人的炮阵之后并没有让炮兵马上推着虎蹲炮跟在武钢战车后面推进,而是让武钢战车先行推进一百余步,进入敌人火炮的射程范围。 对面鳌拜连望远镜都没有,自然看不清武钢战车后面是个什么情况,他一见明军把战车推上来,立刻下令所有炮兵开火,生怕敌人比他们先开炮,他们可没推战车过来,因为来不及了,如果他们推着战车跑过来,恐怕明军早就把这边大营打穿了。 他这样指挥按理来说应该是正确的,因为他们没有战车保护,如果让明军先开炮,炮兵肯定会伤亡惨重,再说他也知道自己火炮没明军多,只有先开炮,让明军炮兵伤亡惨重,这炮战他才有可能打赢。 可惜,戚元功早就在望远镜中把他的炮阵观测的一清二楚,对炮弹的落点估算的也相当精准,所以,他这一轮炮击就轰掉了几辆武钢战车上的尖刺,其他基本都砸空地上了。 他这炮弹才刚落下来,戚元功立马挥手让后面的炮兵冲上去,架炮,还击! 戚家军的火炮手可不是正黄旗这样的半吊子,一百余步,他们才用了半柱香时间便跨过去了,紧接着架炮、装填子铳、开火总共都不到一柱香时间,而这个时候,正黄旗的炮兵还在小心翼翼的装填火药呢,连炮弹都还没来得及塞进去。 “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声,原本剩下不到八百名火炮兵瞬间就被干掉一大半,什么装炮弹的箱子,装火药的桶子,甚至是架地上的虎蹲炮好多都被轰的东倒西歪。 这一下,差点把鳌拜这位八旗第一巴图鲁的尿都给吓出来了,明军的火炮兵竟然如此厉害,这炮战根本就没法打啊!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不是他们的火炮响了,而是明军的火炮再次响了,他们这边剩下的三四百名火炮兵差不多都被炮弹砸死完了,整个炮阵被轰的尸横遍野,凌乱不堪。 这下,他终于清醒过来了,他连忙命人冲上去把虎蹲炮和受伤的炮兵抬出明军车阵前一里,然后又派人快马加鞭向皇太极汇报,他们这根本就抵挡不住啊! 皇太极收到消息,彻底傻眼了,将近九万人马加上四百多门虎蹲炮都阻挡不了张斌的步伐,怎么办? 这个时候他发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他手下的步卒都无法动弹了,这会儿城西和城北都只有看看四万多步卒,他如果再抽调人马的话,实力就不如城里的秦军了,如果秦军再趁机冲出来把城西或城北的大营给烧了,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派人去通知隐藏在城北大营后面的骑兵,赶紧过来,不然就没机会了,城南大营都被张斌攻占一半了,他如果再犹豫,张斌就要把城南大营给打穿了! 传令兵狂奔出大营不到一刻钟,城北便响起闷雷般的马蹄声,十二万骑兵转眼就要到了,皇太极连忙招齐尔哈朗过来交待了一番,随即便带着多铎和一堆亲卫往大营外面奔去,他要亲率骑兵去冲击明军的大阵! 张斌听到北边传来的马蹄声,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皇太极终于上钩了,骑兵冲击车阵,这是来寻死! 皇太极这个时候简直气得想喷血,自己率十八万大军来进攻海州,又暗地里埋伏了十二万精骑,想着就算攻不下海州城,也能围点打援,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偷袭或者设伏,一举消灭明军主力,结果,不但海州城没攻下来,张斌所率的援军也躲乌龟壳里不出来,他的计谋等于全落空了,现在,他只能率军和明军主力硬刚了! 这个时候,他还没想过自己会败,因为张斌手下才十万人马,而他,十二万骑兵加八万多步卒,足足二十万大军,在野外,能干不过张斌吗? 第八卷 第一一三章 谁的赢面更大 张斌和皇太极都是智计百出之辈,一开始,他们都是各种挖坑设套,阴的不要不要的,但是,打仗不是光动动脑子就行,最终还是要动手,所以,这场博弈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一场大决战,那么,这场决战谁的赢面更大呢? 皇太极认为,二十万对十万,还是在野外,此战必胜! 张斌当然也认为自己必胜,不然他就不会慢悠悠的推进,等着皇太极率主力来攻了,他要真想冲进海州城,只要一通猛冲,早就冲进去了。 城西大营到城南大营也就十余里,不到一刻钟,皇太极便率十一万大军冲到了城南大营的左翼,而此时,城西大营只剩下一里多没被占领了,很多蒙八旗和汉八旗的步卒甚至被挤出了大营,也就是说,明军车阵最多再攻击三轮,城西大营就要被打穿了! 还好来得及时,皇太极在心里暗自庆幸了一番,随即便下令道:“多铎,你率蒙八旗骑兵在明军车阵南面三里外集结,准备发起冲锋。” 多铎这个郁闷啊,他知道等下皇太极肯定会让他先率蒙八旗骑兵上去当炮灰,但是,他却不能违抗皇太极的命令,只能乖乖的道了声喳,随后便带着亲卫往蒙八旗骑兵那边奔去。 很快,十二万骑兵便一分为二,六万满八旗骑兵在明军车阵西边三里外集结列阵,六万蒙八旗骑兵在明军车阵南边三里外集结列阵,那家伙,黑压压的全是骑兵,一眼都看不到头,着实骇人。 皇太极志得意满的扫视了一圈,随即又朗声道:“传令,命阿济格率镶白旗步卒和三万汉八旗步卒在明军车阵东面三里外集结,准备发起冲锋。命鳌拜率正黄旗步卒在海州城南六里外结阵,防止城里的明军出城偷袭。命剩下的三万汉八旗步卒在大营外侧结阵,如果明军车阵继续向海州城推进,必须堵住,不准后退一步!” 他这是准备三面围攻,一面防御,分散明军的火力,因为他听说车阵内的明军有将近千门虎蹲炮,如果一个方向冲锋,一次就要损失将近千人,而依据明军车阵这宽度,一排也只能排一千多人,也就是说,明军一轮炮轰就能干掉将近一排,这对骑兵冲锋是相当不利的,很有可能会将整个冲锋阵形都打乱,引起碰撞和踩踏,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将明军的虎蹲炮分散开来。 张斌真的只带了一千门虎蹲炮吗? 他又想错了,张斌这次带的可都是嫡系部队,虎蹲炮那简直不要太多。 刚轰击阿济格大营的只是戚家军和天雄军配备的虎蹲炮而已,戚家军和天雄军都是张斌手下最精锐的部队,人数虽然不多,装备却相当的齐整,虎蹲炮戚家军和天雄军都配备了四百门,加起来就是八百门。 福广军一开始虎蹲炮数量是每一万人一百门,但是,这两年一直都在增加,张斌最终的目标也是每万人四百门虎蹲炮,这会儿已经装备一半了,也就是说,福广军现在是每万人两百门虎蹲炮,五万人就是一千门! 还有川军白杆兵,他们装备和使用虎蹲炮的时间比较短,炮兵还在操练中,所以,张斌只给他们每万人装备了一百门虎蹲炮,三万人就是三百门。 也就是说,这会儿张斌手下这十万大军总共装备了两千一百门虎蹲炮,根本就不是千余门! 皇太极吃亏就吃亏在这上面,他并不是什么穿越者,不知道大规模作战正从冷兵器向热武器转化,所以,他虽然比较重视火炮的铸造,却没有将重心放在发展热武器上,不管是操练还是作战,都是以冷兵器部队为主。 张斌的底气也正在于此,他手下这十万精锐可不光配备了两千一百门虎蹲炮,新型燧发枪更是多的吓人,除了川军白杆兵是以近战为主,还没有配备新型燧发枪,戚家军、天雄军和福广军都是每万人五千把新型燧发枪,加起来就是三万五千把! 他十分清楚,冷兵器主宰天下的时代必将成为过去,以后的战场都是热武器的天下,所以,他特别注重热武器的生产、装备和操练,这会儿终于到了彻底展现热武器威力的时候了,皇太极还以为能靠冷兵器打天下,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 张斌站在四辆多功能战车拼成的零时指挥台上用望远镜看着皇太极调兵遣将,嘴角不由微微翘了起来,他知道,皇太极肯定是想分散他的火力,可惜,他火力太猛,不是想分散就能分散的,三面围攻吗,好啊! 待皇太极将四面的兵力都调派完毕,他紧接着便下令道:“传令,命卢象升率天雄军转移到东面,协助刘文秀防御;命川军将所有火炮排在西面,协助李定国防御。” 他的命令就这么两句,因为四面的防御早就安排好了,北面是戚元功手下的戚家军和卢象升手下的天雄军,东面是李定国和艾能奇手下的两万福广军,南面是曹变蛟和王尚礼手下的两万福广军,东面是刘文秀手下的一万福广军,马祥麟手下的三万川军白杆兵则居中作为策应。 他原本想着建奴就算围攻也是围攻西南北三面,因为东边是分水岭,建奴不大可能从山里窜出来,现在,建奴因为北面太靠近海州城而只能防守,东面反而成了围攻目标,所以,他只能将卢象升手下的天雄军调去东面支援了。 张斌这刚把天雄军调到东面,那边皇太极便开始下令进攻了,不过,他并没有命三面一拥而上,而是下令道:“传令,阿济格马上开始进攻,东面明军炮声响起,多铎便率蒙八旗骑兵发起冲锋。” 他这样做的目的还是分散明军的火力,或者说,让阿济格和多铎去吃炮弹,他自己最后上,等明军把火炮全部转移到东面和南面再上! 张斌当然不会按皇太极的想法转移火炮,阿济格却没有办法,只能按皇太极的想法,去充当炮灰,不过,他也没傻帽到带着自己手下的镶白旗精锐去吃炮弹,因为他手里还有炮灰呢。 要说最倒霉的还是阿济格驱使的那将近三万汉八旗步卒,镶白旗步卒明明身着重甲却不冲在前面,反而让他们这些身着布衣的普通步卒先上,这不摆明了让人去吃炮弹,吃枪子儿吗! 不过,他们也不敢违抗阿济格的命令,谁让他们是仆从军呢,当他们选择背离自己的国家,投入敌人环抱那一刻,他们的悲剧就已经注定了,人家难道会不对自己人好而对他们好吗! 第八卷 第一一四章 上当了上当了 建奴终于发起进攻了,张斌的双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当然,他不是被吓的,而是兴奋的,只要建奴主动来冲击他的车阵,这场仗他就赢定了! 刘文秀此时也兴奋的浑身直抖,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指挥这么大型的战斗呢,对面四万多建奴在他眼里那可都是敌首,都是战功啊,汉八旗步卒才刚刚冲出不到百步,他便拔出佩刀,举起来嚎叫道:“虎蹲炮准备,燧发枪准备,火把点起来,轰天雷都摆好!” 紧接着,他便死死的盯着冲过来的汉八旗步卒,估算着对方与车阵之间的距离。 近了,近了,差不多了,汉八旗步卒刚进入他估算的射程之内,他便毫不犹豫的挥手大吼道:“虎蹲炮,放,五轮连射,不要停!” “轰轰轰”一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声响起,六百门虎蹲炮同时发出怒吼,汉八旗步卒阵中顿时血花点点,也不知道多少倒霉鬼被炮弹给砸中了,吓得所有汉八旗步卒都不顾阵形撒开脚丫子往车阵方向冲过来。 他们都知道,火炮是有射程和范围的,只要躲过火炮的射程范围就不用吃炮弹了,至于回头逃跑,他们想都不敢想,阿济格可是出了名的暴躁,他们要赶往回跑,绝对会被砍成血葫芦,往前冲,还有一线生机,往回跑,那绝对死定了! 正在此时,南面的蒙八旗骑兵也发动了,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整个大地都跟着颤抖起来。 曹变蛟倒是没刘文秀那么激动,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冲过来的蒙元骑兵,缓缓的抬手道:“虎蹲炮准备五轮连射,放!” 这骑兵冲锋可不是步兵那速度能比的,两里的距离也就一会儿功夫。 “轰轰轰”又是一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声响起,不过,声音却没刘文秀那边大,因为曹变蛟这边虎蹲炮是最少的,总共才四百门。 四百门虎蹲炮对六万骑兵来说并不算什么,因为一枚炮弹最多也就能砸死一个人,六万人损失三四百影响并不是很大,所以,蒙元骑兵冲锋的速度不但没有减缓,反而越来越快。 曹变蛟想也不想,紧接着便下令道:“燧发枪五轮连射,放。”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火枪声响起,这下可不得了了,因为他们这总共有上万把燧发枪,一轮齐射就是上万发子弹,而蒙元骑兵一排也就千来号人,千来号人能吃下上万发子弹吗,那自然是吃不下的,所以蒙元骑兵简直跟割麦子一样,一排又一排的倒下去,前排一倒,后排便要躲闪,有的还躲不过,直接装上去了,很快他们便阵形大乱,冲击速度明显一缓。 而这个时候,皇太极却果断的抬手大吼道:“右翼四旗,冲!” 他这会儿唯一担心的就是明军的虎蹲炮,刚刚东边和南边的火炮轰鸣声他都听到了,虽然具体数量他听不出来,但是,大概数量他还是能听出来的,东边的虎蹲炮最少有五百门以上,南边的虎蹲炮虽然没有五百门,也差不了多远,也就是说,明军的千余门虎蹲炮都搬到东边和南边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冲,更待何时! 至于明军的燧发枪,他倒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排在前面的都是轻甲骑兵,这些轻甲骑兵不但人批了轻甲马也批了轻甲,燧发枪子弹对他们根本就没什么作用。 结果可想而知,右翼四旗刚冲出不久,明军阵中又响起一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声,冲锋的右翼四旗骑兵差不多倒下去一排。 皇太极见状,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明军竟然还有火炮,而且西边的火炮比东边和南边的都多! 他原本还以为张斌知道自己比较在乎满八旗将士的性命,很可能不会率满八旗骑兵发动冲锋所以将所有虎蹲炮都调到东边和南边去了,现在他才知道,张斌是故意隐藏了实力,一开始就没把所有虎蹲炮都拿出来。 上当了,上当了,没想到这张斌竟然狡猾至此!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十多万大军都压上去了,再后悔也迟了,就算知道上当了,也得冲,冲上去还有机会赢,如果掉头,损失更大。 他看了看前面右翼四旗骑兵的位置,果断拔出佩刀,咬牙大吼道:“左翼四旗,跟我冲!” 他这是要拼命了,他就不信,十二万精骑再加上四万多步卒会干不过十万明军步卒,明军有将近两千门火炮又怎么样,就算轰中几轮,最多也就损失一万多人马,他们兵力还是占优势。 这点,他倒是没想错,火炮的确不能帮明军扳回人数上的劣势,但是,明军不光有火炮还有燧发枪啊,燧发枪是打不动他排在前排的轻甲骑兵,但是东南两方蒙八旗和汉八旗步卒就没几个身穿甲胄的啊! 他这边是一顿猛冲,前锋很快就冲到了战车跟前,东边和南边的汉八旗步卒和蒙八旗骑兵却被明军的燧发枪打的快崩溃了,前面的人马是一排一排的往下倒,后面的人马被伤兵和尸体挡的简直寸步难行,冲了将近一刻钟,还没冲到车阵跟前呢。 皇太极这时候已经看不到东面和南面的情况了,他见右翼四旗已经冲到明军战车跟前,脸上不由露出胜利的微笑,明军五轮炮轰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损失,最多也就轰掉三千人马,明军的几轮排枪也没撂翻多少轻甲骑兵,他这会儿还剩下五万多精骑呢,光这五万多精骑都能击败十万明军步卒,这一仗,差不多已经赢了。 但是,他才刚露出笑容,车阵后面便飞出一片乌云般的黑点,而且那些黑点还都在冒着青烟。 轰天雷! 明军竟然有这么多轰天雷,这黑压压的一大片,最少也是上万颗啊! “轰轰轰”一片密集的爆炸声响起,右翼四旗阵中顿时传出一片惨嚎声和战马的悲鸣声。 他们可不是人人都披着轻甲,批轻甲的骑兵还不到五千,其他人都是布衣,这一通手雷爆炸,最少有上万人被炸伤了。 又上当了,张斌这家伙,这是挖了个大坑让自己往里跳啊! 皇太极正咬牙切齿的时候,明军阵中又飞出黑压压一片轰天雷,“轰轰轰”又是一片密集的爆炸声响起,车阵前的惨嚎声和战马的悲鸣声更大了,右翼四旗将士最少被炸伤一大半。 皇太极气得大吼道:“该死的,冲,给我冲进去!” 不得不说,后金铁骑果然名不虚传,他们都被轰天雷轰的七荤八素了,竟然还没有溃败,很多人都伸出长枪捅到战车底下就是一顿掀,很多战车都被他们给掀翻了,有的战车甚至被他们中间的力大者给挑的飞了起来! 他们吃了几轮轰天雷之后,竟然将车阵挑出了好几个缺口,无数骑兵蜂拥而入,很快便和李定国所率的步骑战成一团。 第八卷 第一一五章 建奴溃逃 皇太极所率的满八旗骑兵最后发动,但他们却是先冲入明军车阵中,这会儿蒙八旗骑兵损失过半后才堪堪冲到车阵跟前,而东面的三万汉八旗步卒已差不多伤亡殆尽,唯有阿济格带着一万多镶白旗步卒在冲锋,这会儿他们离车阵还有将近百步远呢。 张斌用望远镜迅速扫了扫东西南三面的情况,随即便下令道:“传令,命马祥麟率两万川军白杆兵去西面战场支援。” 马祥麟得令,招秦佐明过来交待了几句,让他好生护住张斌,随即便和秦祚明一起带着两万手下向大阵西面扑去。 这川军白杆兵跟后金铁骑干仗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对满八旗骑兵那是一点都不怵,冲上去就是干,马祥麟那也是猛的不能再猛的猛将,他当初在辽东跟后金铁骑对战的时候眼睛都被流失射瞎一只还能力斩数十人,这会儿他眼伤都好了自然更加勇猛,满八旗骑兵遇着他就是死,一眨眼功夫便被他砍翻十几个。 其实,要说近战能力,不管是福广军还是川军白杆兵都比后金铁骑差那么一点点,但是,皇太极这会儿手下没猛将啊,后金第一猛将莽古尔泰已经稀里糊涂的被张斌给干掉了,满八旗第一巴图鲁鳌拜又被他派到北边统兵抵御秦军去了,他手下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了。 反观明军这边,马祥麟已经无人能挡了,李定国比马祥麟还要猛,那所过之处只见枪影阵阵,满八旗骑兵便一圈圈的坠下马来,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主将在接战的时候对军心士气的影响是相当大的,皇太极因为是一国之主,又是以智谋见长,武力并不是很出众,所以不敢勇猛冲杀,还需要人团团护卫,而明军这边马祥麟和李定国那是左突右冲,杀人如麻,此消彼长之下,四万福广军和川军白杆兵竟然和四万多后金铁骑杀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张斌对这战况还是有点不满意,他想的可不是旗鼓相当,而是消灭建奴主力,这福广军、川军白杆兵和满八旗骑兵你来我往要杀到什么时候去,他想了想,又下令道:“传令,命戚元功率五千戚家军步卒去西面战场支援。” 这下,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再次联手与后金铁骑干开了,浑河血战的时候,他们是七千余人被三四万后金铁骑围殴,最后全军覆没,这次他们加起来足有两万五千人,再加上两万福广军,人数上甚至略略超过了冲入车阵中的后金铁骑,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戚元功刚率军冲进来,满八旗骑兵便明显有点扛不住了,因为戚元功也是一员猛将,戚家军更是近战无敌的存在,他们这一冲进来,东面明军很快便将满八旗骑兵给压住了。 这时候,西南两线的形势对皇太极也相当不利。 南面的蒙元骑兵在火炮和火枪的双重蹂躏之下,还没冲到车阵跟前便已伤亡过半;刚冲到车阵跟前,他们又饱餐了一顿轰天雷,经历了三重火器打击,他们能投入战斗的人马连两万都不到了;他们勉强在车阵中开出了几个口子,但已然无用了,因为人一冲进去就被曹变蛟干掉了,一冲进去就被曹变蛟干掉了,他们人是越打越少,越打越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东面更惨,三万汉八旗步卒还没冲到车阵跟前就已经伤亡殆尽,他们只是完成了吃炮弹和吃枪子的任务而已,阿济格所率的一万多镶白旗步卒冲到车阵跟前的时候倒没有多大伤亡,不过,阿济格这个时候貌似已看清了形势,知道这一战怕是赢不了了,所以,他并没有死命往明军车阵里面冲,反而带着手下步卒在外面跟战车杠上了,逮着战车一顿猛干,简单来说就是打车不打人,出工不出力,反正他们都身着重甲,只要注意护着脸部,明军的火枪也拿他们没辙。 其实,皇太极也知道大事不妙了,因为他能隐约看到,南面的蒙元铁骑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却怎么也冲不进明军的车阵里面,而东面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明军车阵内的步卒还整整齐齐的排布在那里,动都没动呢! 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这场决战,他败了,但是,他内心却不愿意接受失败,他还想率后金铁骑逆转乾坤! 可惜,张斌手下的步卒并不是缺乏装备,缺乏操练的辽东军,更不是那种抽调屯卫临时组建的杂牌军,他们都是真正的职业军人,装备精良,操练刻苦,配合娴熟,在骑兵面前,他们都丝毫不落下风,戚家军的到来更是让他们如虎添翼,气势如虹。 皇太极看着不断倒下的精锐骑兵和渐渐逼近的明军猛将,不得不承认,自己败了! 他挣扎了一会儿,紧接着便不甘的大吼道:“鸣金,收兵!” “哐哐哐”,战场上突然响起一阵鸣金声,很显然,这是建奴撤军的信号,因为明军都在自己阵中,根本就不用撤。 张斌听到建奴的鸣金声,脸上不由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赢了,终于赢了! 不过,这事还没完,皇太极想轻易脱身,没那么容易! 建奴的鸣金声刚刚响起,张斌立马朗声道:“传令,命戚家军车阵向北推进,命卢象升率天雄军随后跟上,命城中的秦军出击,命曹变蛟率一万步骑转往西面包夹建奴骑兵,命李定国、艾能奇、戚元功率军咬住建奴骑兵,尽量将其歼灭!” 这一连串的命令传出去,整个明军大阵都动了,南面明军不断拥向西面,北面车阵开始压向一里外的汉八旗步卒,东面明军也开始向北面转移,跟在车阵后面,冲向敌军,海州城的南门此时也打开了,无数秦军将士蜂拥而出,兴奋的嚎叫着,冲向正黄旗步卒。 皇太极见状,冷汗都冒出来了,张斌这是要将他主力大军全部围歼在这里啊! 他连忙下令道:“撤,快撤,分散撤离,在城西大营集合,什么都不要管了,快撤!” 鳌拜见状,更是吓得肝胆欲裂,他听到鸣金声,正想率军撤退呢,没想到,南面的明军车阵突然压上来了,城里的秦军竟然也冲出来了! 怎么办,如果保持阵形,缓缓撤退,那就跑不掉了! 还好,正在这时,他看到远处的帅旗一阵乱晃,频频指向西方,这意思,他明白,这是大汗下令,让他们什么都不要管了,撒开脚丫子,逃啊! 皇太极逃了,带着后金铁骑狼狈逃向城西大营,阿济格、多铎、鳌拜也带着手下,跟在后面,一路溃逃,撇下粮草、辎重、伤兵无数! 第八卷 第一一六章 离间之计 艳阳高挂,午时方至,大明与后金一场大决战还未打上半天便草草完结。 皇太极调兵遣将,抽调步卒将近九万,骑兵十二万,共计约二十一万大军围攻张斌所率的十万大军,妄图一举歼灭明军主力,结果却被张斌用火枪、火炮、轰天雷等热武器打的屁滚尿流。 这场大战双方投入兵力超过三十万,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快便草草完结,为什么才打了不到半天便结束了呢? 要说原因,有可能是皇太极兵法学的太好,喜欢玩什么“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扑上去猛干,结果,他这只兔子正好一头撞上了守株待兔的张斌,把自己撞的满头包也不奇怪。 这场决战,张斌是胜利了,但是,他与皇太极的较量却远未结束,因为皇太极还没被他干趴下,战后统计,这场战斗中损失最惨重的其实是蒙八旗骑兵和汉八旗步卒,满八旗步卒和骑兵一个个都贼溜贼溜的,保命的本事简直比李自成和张献忠这样的反贼还厉害,所以,他们伤亡并不是很大。 比如满八旗步卒,阿济格压根就没率镶白旗步卒冲进车阵中,只是在外面装了装样子,总共才损失了不到两千人,而鳌拜就更贼了,他带着正黄旗步卒跑路的时候还强令三万汉八旗步卒在后面断后,所以,正黄旗步卒几乎没什么损失,倒是那三万汉八旗步卒,被卢象升和尤世禄杀的差点全军覆没! 又比如满八旗骑兵,除了一开始被虎蹲炮轰死的两千多人和冲入车阵后被李定国、马祥麟和戚元功等人率军一万多人,其他被轰天雷炸伤的,被燧发枪打伤的,压根就没冲进车阵中,都躺在外面装死呢,皇太极一撤,他们立马爬起来,翻身上马,一溜烟就跑了! 最后统计的结果,这次大战,六万汉八旗步卒和六万蒙八旗骑兵被干的没剩下两万而三万满八旗步卒和六万满八旗骑兵总共才损失了不到两万! 也就是说,皇太极本身损失并不大,与建奴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这天晚上戌时许,海州卫指挥使衙门书房中,张斌正对着辽东地图皱眉沉思呢,门外亲卫突然通传道:“大人,孙大人求见。” 孙传庭这会儿还跑过来干什么呢? 张斌抬起头来,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这才朗声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孙传庭便大步走进来,满脸含笑,拱手致意道:“双全,抱歉,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搅你。” 你这有一点抱歉的意思吗,张斌翻白眼道:“什么事啊,看把你高兴的。” 孙传庭看了看书桌上的辽东地图,随即神神秘秘的笑道:“我知道你在头疼什么,所以给你想了个法子,想不想听?” 张斌闻言立马就来兴趣了,他正头疼接下来怎么收拾建奴呢,今天这一仗皇太极是输了,但是,这家伙手下还有满八旗步卒十二万、满八旗骑兵四万、蒙八旗步卒六万、再加上逃回去的汉八旗步卒和蒙八旗骑兵,兵力还有二十多万,要想彻底干翻他可不容易。 孙传庭可是出了名的儒帅,想出来的办法肯定差不了。 张斌兴奋的站起身来,指着地图招手道:“来来,伯雅,有什么好办法,快跟我说说。” 孙传庭也不去看地图,反而昂起头来得意的道:“下午你不是让我率军去打扫战场吗,我在战场上捞到了几条大鱼。” 看样子孙传庭的法子肯定跟这几条大鱼有关,张斌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什么大鱼?” 孙传庭低下头来指着漠南草原道:“蒙元察哈尔多特罗、苏尼特、乌珠穆沁、敖汉、奈曼等部的头人,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被编入蒙元八旗了,受建奴诸贝勒、贝子的节制。” 张斌闻言,眼睛一亮,大胆的猜测道:“你的意思,策反他们?” 孙传庭满含敬意的点头道:“双全,你真厉害,一点就透,你看此计如何?” 张斌重重的点头道:“此计甚秒,我正头疼怎么收拾建奴呢,他们今天虽然大败亏输,但仍旧有大军二十多万,而且还有坚城辽阳、沈阳,要一举击败他们实在太难了,如果能把蒙元部落策反,那他们就剩下十多万大军了,一举击败他们也不是不可能的。” 孙传庭点头附和道:“是啊,我就知道你头疼这个,所以,手下人刚揪出蒙元伤兵里面的部落头人我便想到了这个离间之计,我们不若。” 紧接着,两人便聚到一起低声商讨起来。 第二天一早卯时许,城南明军大营,被简易的阑珊隔成一块一块的俘虏聚集区中依然是鼾声和呻吟声不断,阑珊外面,一排排福广军士兵树桩般的站在那里,紧紧的盯着中间的俘虏,面带威严,眼含冷厉,如若有人胆敢异动,他们绝对会冲上去毫不犹豫的将其处决! 这片俘虏聚集区足有两三里方圆,看押的全部是蒙元诸部的俘虏,那数量怕不有三四万,不过,绝大部分都是伤兵。 明军对他们倒也不是很差,他们身上的伤都已经简单处理过了,而且还给他们上了药包扎了一番,就是处理的时候没用什么麻药,直接就拿刀子割,拿针线缝,所以,很多人疼的现在还在呻吟。 天际方才透亮,太阳还未出山,一队凶神恶煞的明军将士突然从俘虏区的入口处冲进来,大步向中间走去,他们整齐的步伐几乎将俘虏全部惊醒,醒来的俘虏的眼含惊恐的看着他们,生怕他们冲过来把自己拖出去给砍了。 这帮明军将士一个个都满脸煞气,的确有做刽子手的潜质,蒙元诸部的俘虏会想到砍头之事实属正常。 不过,他们并没有去搭理那些普通蒙元士卒,而是径直来到中间蒙元诸部头人聚集的地方,刷一下,把几个蒙元诸部的头人给围了起来。 明军士卒刚一围定,那领头的明军将领便厉声大喝道:“全起来,快点。” 几个蒙元部落的头人皆被吓得浑身一颤,这不会是要把他们拖出去砍了吧,这家伙,实在是太像刽子手了! 他们心里虽然惊惧异常,却不得不从地上爬起来,因为他们是俘虏,要敢不听人家的,人家直接摁地上一顿暴揍,那也是白揍,何必自讨苦吃呢,就算是去砍头也没必要挨这顿打啊,光着脸去不好吗,硬要被人揍的鼻青脸肿才舒服吗。 这几个头人就这么被带走了,四周数万士卒蒙元没一个敢动弹的,因为这会儿他们都没武器,在装备精良的明军将士面前,他们就如同羔羊一般,就算他们有武器,估计也没几个人敢反抗了,因为明军太彪悍了,他们根本就干不过! 第八卷 第一一七章 降是不降 蒙元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令大明头疼的敌人,因为大明的江山就是从蒙元手中夺回来的,而且明朝建立的时候并没有逮到蒙元皇帝元惠宗,也就是说,大明并没有完全将蒙元灭掉。 你夺了人家的江山,人家自然跟你没完。 洪武、永乐年间,明太祖和明成祖这两位比较强势的皇帝是把蒙元给压住了,甚至打的他们都不敢出漠南草原,那段时间,大明在与蒙元的对抗中是占据了绝对优势。 但是,明英宗这个糊涂蛋竟然对一个太监言听计从,无论行军还是作战都听王振这个奸宦的,结果,土木堡一战,大明精锐尽丧,连皇帝都被人家蒙元给俘虏了,从那以后,大明在与蒙元的对抗中慢慢丧失了主动权。 这两百多年来,蒙元诸部一直没有放弃过夺回江山的梦想,一有机会便会南下攻击大明,就算打不过也要疯狂劫掠一番,大明可以说是被他们搞的焦头烂额。 这样一个敌人,怎么才能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呢? 这个问题,张斌还没时间去想,因为这会儿建奴比蒙元的威胁还大,得先收拾建奴再说。 建奴和蒙元原本是两个敌人,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敌人,这样就有点不好收拾了,孙传庭一提醒,张斌就明白过来,所以,他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安排,准备先将建奴和蒙元剥离开来,然后各个击破! 察哈尔诸部的头人还不知道明军想干什么,他们就这么战战兢兢的被夹持着,一路从俘虏聚集地走出来,慢慢走向营地中间。 走着走着,他们脸色慢慢变了,因为通道两侧整整齐齐,排满了明军的装备。 这些装备里面,最显眼的就是战车和虎蹲炮车,一辆辆都制造精良,款式规整,如同一个模子里面倒出来的一般,一排又一排的,一眼都看不到头! 这得多少战车和虎蹲炮啊! 他们还没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前面通道两侧突然又出现两排明军步卒,他们一个个都高大威猛,神情坚毅,站在那里,给人感觉就如同一排钢柱一般,一看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步卒的装备,或者说他们手里的家伙。 这些步卒手中拿的都是火枪,让他们吃尽苦头的火枪,而且还是上了刺刀的,看着那排的整整齐齐,擦的油光发亮的火枪,他们身上的伤口都没由来的一麻,这家伙太可怕了,他们还算是好的了,重要部位都有一些护甲,所以没被火枪给打死,很多普通步卒都在他们面前被明军的火枪打成了筛子,浑身上下到处飙血,那场景,简直就是他们的噩梦。 这个时候,前面出现一个巨大的圆帐,那体积,恐怕躺上百人进去都够了,圆帐四周到处都是手握火枪的明军士卒,一个个都警惕的注视着四周,神情专注无比,很显然,这应该就是明军的帅帐了。 这些蒙元部落的头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夹进帅帐,他们还没看清楚帅帐中的情形,那领头的明军将领突然又厉喝道:“跪下!” 没人敢反抗,所有蒙元部落的头人全部乖乖的跪在地上,惊恐的看向前方。 这时候,他们终于看到明军主帅了,这位明军主帅竟然是个英气逼人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身着亮银,头带紫金冠,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蓬勃的英气,一看就不是个凡人,在他的两侧,十多员明军将领排的整整齐齐,一个个都彪悍无比,那打的他们找不着北的明军猛将竟然排在右侧靠后的位置,也就是说,这样的猛将在明军中还不算是最厉害的! 张斌看了看满脸惊恐的蒙元部落头人,心中不由得意的笑起来,嘿嘿,吓不死你们。 他装了一阵逼,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们都是哪个部落的,自己报报。” 几个蒙元部落的头人连忙依次报上自己部落的名称和自己的名字,生怕这明军主帅一个不耐便命人把他们拖出去砍了,他们早已没了祖上的悍勇,一个个反倒如同受惊的羔羊一般,软弱,无助,而又绝望。 当然,不是说他们天生就是软蛋,也不是说蒙元部落中就没有猛人,主要他们已经被后金征服了,那些威武不屈的猛人也全被后金杀光了,他们正是因为能屈下身来侍奉皇太极,才没被干掉,既然能在皇太极面前媚颜屈膝,在这位明军主帅面前又有什么拉不下脸的。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表现的相当顺从,就真的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张斌当然不会被他们的表象所迷惑,这些人,是因为打不过自己,打不过皇太极才表现的这么顺从,要是他们打的过自己,就不会如同羔羊一样了,那时候他们就会变成狼,一群恶狼! 待他们报完家门,张斌又威严的问道:“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啊?” 这不废话吗,他们怎么会想死,那些想死的早就被皇太极干掉了,他们都是想活的。 原来明军主帅并不是要杀他们,这几个蒙元部落的头人闻言,纷纷抓住机会,使劲磕头求饶起来,他们是真不想死啊。 张斌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们装可怜的行为,随即又威严的道:“想活,很简单,带着你们的人,离开皇太极,投入我大明的怀抱,我不但不会杀你们,还能保你们封侯进爵。” 这话诱惑力貌似不小,几个蒙元部落头人的眼中都露出意动之色,但是,却没一个人敢开口同意,因为建奴太凶残了,动不动就将整个部落整个部落的男丁全部屠光,他们真的被杀怕了。 张斌见他们犹犹豫豫的不肯点头,不由冷哼道:“怎么,你们宁愿死也不愿意做我大明的王侯吗?” 几个蒙元部落的头人吓的再次磕头求饶起来,一时间,帅帐中又充满了他们的嘶嚎声。 张斌眉头一皱,再次冷哼道:“鬼嚎什么,挑个口齿清晰的出来回话。” 几个蒙元部落的头人闻言,纷纷看向多特罗部落的头人,那多特罗部落的头人连忙拱手道:“这位大人,不是我们不肯当大明的王侯啊,实在是建奴太凶残,我们如果胆敢反叛,他们会杀光我们所有男丁的!” 张斌闻言,不由冷笑道:“皇太极会杀人,本官就不会杀人吗?一句话,你们降是不降!不降,我先将你们手下的士卒杀光,等干掉建奴之后再去屠光你们的族人!” “啊!”,几个蒙元部落的头人都被吓得惊呼出声,这位明军主帅竟然这么狠的吗? 他们脸上纷纷露出挣扎之色,叛离后金,以后很可能会遭到后金的屠杀,不叛离后金,现在就会被明军杀掉族中所有精壮,而且,以后还会被明军报复,整个部落的族人都保不住。 当然,这位明军主帅也有可能是吓唬人的,但他们不敢赌啊,万一人家真比皇太极还凶残怎么办! 张斌看到他们挣扎的表情,突然又柔声道:“你们不知道好好想想吗?昨天的大战你们也看见了,皇太极打的过本官吗?建奴躲得过这一回吗?就算他们躲过了这回,以后再去报复你们,你们已然归附大明,大明会见死不救吗?” 大明当然可能见死不救,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先躲过这一遭再说,这位大人倒是提醒了他们,建奴,真的很有可能躲不过这一劫了! 昨天的大战他们不但看见了,还参与了,这股的明军太彪悍了,比后金大军彪悍的多,皇太极亲率大军围攻都被他们击败了,这样干下去,后金还真有可能被他们给灭了,既然是这样,还担心什么后金报复。 几个蒙元部落的头领跪在那里思索了一阵,又偷偷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终于齐齐跪伏在地,降了! 张斌也知道,他们这种投降绝对是骗人的,一旦他们强大起来,又会跟大明开干,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先让他们叛离建奴再说。 第八卷 第一一八章 蒙元叛离 这天清晨,海州城西,后金大营,皇太极同样早早就起来了,因为他睡不着,决战打输了,而且还是前所未有的惨败,令他他心里十分难受,难受到几乎失眠。 昨晚他就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直到今天早上丑时左右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但是,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又惊醒了,然后,他就再也睡不着了,按道理,他应该马上撤退,但是,十多万大军被明军打散,一路溃逃,很多士卒都走散了,他必须留在这里收拢溃兵,如果他现在就撤回辽阳,明军再把海州与辽阳的大路一封锁,那些溃兵基本上就完了。 张斌统计战果的时候只能计算俘虏人数和地上的尸体,至于跑掉的,有没有回建奴大营这个他是算不到的。 其实,昨天下午的时候,跟着皇太极回到城西大营的并不是很多,很多溃兵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特别是镶白旗步卒,他们当时在明军车阵的东面,等撤退的时候北面已经被明军堵住了,他们只能往南跑,跑上个十余里甚至数十里再折返,以躲避明军的拦截,他们能在一天之内跑回城西大营就算不错了。 皇太极就那么一个人坐在帅帐中,默默的思索着。 这场大战失败的原因他很清楚,就是因为明军的火器太多太厉害了,他对火器已有一定的认知,但是,他却没想到,火器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会左右一场大战的胜负,更没想到大明会造出如此多的火器。 他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张斌阴了一把才会输的这么惨,如果早有准备,他绝对不会这么狼狈,要知道,他专门给满八旗步卒配上重甲就是为了抵御明军的火器,事实也证明,重甲步兵对明军的火枪和轰天雷的防御效果是相当出色的,只是这次他被张斌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得不率骑兵前去支援城南大营才会遭遇如此大败。 其实,对抵御明军火器他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因为从萨尔浒大战开始,他们就见识过各种明军火器的威力,只是他没想到张斌所率的明军有如此多的火器而已,面对如此多的火器,唯有据城而守,只要回到辽阳城,凭借城墙和城中的红夷大炮,顶住张斌的进攻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至于战车,他倒不是很担心,战车攻城,只要多准备点火箭就行,到时候居高临下,一顿火箭射过去,除了那些带着铁刺的钢铁战车,其他战车基本就是废物。 他正思索间,外面亲卫突然朗声道:“启禀大汗,多特罗、苏尼特、乌珠穆沁等部的头人逃回来了。” “噢!”,皇太极闻言,不由从帅位上站起来,来到大帐门口,略带激动的问道:“他们带回来多少人马。” 一个亲卫拱手道:“大概有好几千吧,小的也没细数。” 皇太极闻言,直接挥手道:“集合一千亲卫,随本汗去蒙八旗大营看看。” 数千人马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了,这会儿他正好缺少炮灰,多特罗等部的头人回来的正是时候,不过,这次满八旗骑兵损失太惨重了,自己得去好好慰问一番,以免他们怨念太大,生出异心来。 要说皇太极打仗真没太多出彩之处,他最厉害的还是统御手下,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不管是蒙元诸部还是归附的汉民,他都能治的服服帖帖,这点,他比崇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这会儿为了防备明军突袭,城北大营他已经放弃了,此次出征的所有人马已经全部集结到城西大营,而且城西大营也已经过重新编排,他率满八旗步卒居于正中,齐尔哈朗率满八旗骑兵居于北边,多尔衮和阿济格兄弟率蒙八旗步卒和溃败回来的蒙八旗骑兵还有汉八旗步卒居于南边,如若明军前来突袭,人多他就跑,人少他就打,反正有南边的蒙八旗和汉八旗仆从军作为缓冲,他倒不担心被明军打个措手不及。 他率亲卫来到蒙八旗大营以后,假假意思亲切慰问了多特罗等部的头人一番,又赐了他们一些伤药和财宝,又交待多尔衮和阿济格好好照顾伤兵,这才施施然回了中间的满八旗大营。 而多特罗等部的头人也假假意思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貌似很感激皇太极,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大家就是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而已,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脱后金的控制,他们怎么会犹豫,皇太极一走,他们便开始暗中联络族中手下和其他察哈尔部落的头人,准备叛离后金,率军回察哈尔草原! 张斌一开始是撂下狠话,让他们投入大明的怀抱跟建奴对着干,但是,后面商议的时候却没有强迫他们一起对付皇太极,因为这帮家伙并不可靠,如果逼迫太急,他们可能会表面上答应自己,回去却向皇太极告密,然后和建奴联合起来阴自己。 这点可不得不防,所以,张斌只要求他们率军退回察哈尔草原,并没有硬逼着他们直接跟皇太极开干,俘虏的伤兵他也没全部还给人家,只是挑了万余受伤不重的骑兵让他们带回去一部分,又分批放回去一部分,至于剩下的,还是留在福广军大营,美其名曰帮他们照顾重伤员。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俘虏就是人质,如果多特罗等部的头人敢玩什么幺蛾子,他很有可能会把留下的俘虏全宰了! 这些察哈尔各部的头人还真不敢玩什么幺蛾子,人质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他们真不看好皇太极能躲过这一遭,所以,皇太极一走,他们便开始积极联络族中手下和其他察哈尔部落的头人,暗中准备着。 这一天建奴在城西的大营貌似也没发生什么其他事,就是陆陆续续有满八旗、蒙八旗和汉八旗的溃兵逃回来,直到晚上,能回来的差不多都回来了,第二天一早卯时许,皇太极便下令大军拔营启程,回辽阳,准备抵御明军进攻。 他们这会儿等于就在人家明军眼皮子底下人,他们一动,明军自然就发现了,很快,城南的福广军、戚家军、天雄军和川军白杆兵便集结到一起,慢慢压了过来。 皇太极自然早有准备,明军刚一发动,他便下令让多尔衮率蒙八旗步卒在大营南边结阵,准备抵御明军进攻,为满八旗步卒和满八旗骑兵撤退争取时间。 但是,这次蒙八旗步卒就没那么老实了,多尔衮传达了皇太极的命令之后,他们不但没有跑南边去结阵,反而一窝蜂往西边跑去! 多尔衮一看不对劲,连忙率亲卫冲过去,对着多特罗等部的首领吼道:“你们想干什么,竟然敢违抗大汗的命令,想死吗?” 这时候,多特罗部落的头人也是豁出去了,他竟然梗着脖子道:“我们不想干什么,我们只想会察哈尔草原。” 多尔衮闻言,不由威胁道:“你们敢反叛,小心大汗到时派人屠了你们的部落。” 多特罗部落的头人也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冷冷的回道:“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来屠戮我们的部落,先看你们自己能不能躲过明军的屠戮吧。” 说罢,他一挥手,直接带着察哈尔部的步卒和骑兵一路向西北方向遁去。 这个时候,皇太极也收到手下汇报了,他看了看远处缓缓逼近的明军,又看了看逐渐远离的蒙八旗步卒和骑兵,竟然直接挥手道:“传令,停止收拾辎重,把粮草带上,马上撤退!” 第八卷 第一一九章 这次大明要报复 蒙元诸部跑了,皇太极逃了,海州城西门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没来得及拆走的帐篷和建奴扎营时留下的阑珊立柱。 张斌在望远镜中看着仓皇撤退的满八旗步卒,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海州城之战总算是结束了,皇太极这一退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卷土重来了。 这时,李定国在艾能奇和刘文秀等小将的怂恿下,拱手酷酷的道:“大人,要不我们追吧,此去辽阳还有一百多里,追上去,干掉上万建奴应该不成问题。” 张斌微笑着摇头道:“算了,穷寇莫追,皇太极手下这会儿可还有步骑十余万,而我们减去伤兵,能追上去的还不到八万,建奴可不是软柿子,要把他们逼急了,抽调辽阳和沈阳的守军跟我们拼命,我们这点人马还不一定能打赢呢。” 可惜,这会儿名震天下的关宁铁骑已经被洪承畴和史翲等奸人玩残了,要有五万关宁铁骑在手,倒可以追上去杀得皇太极屁股尿流。 “唉。”,张斌没由来的叹息一声,随即朗声道:“传令,福广军驻守城北,戚家军和天雄军驻守城西,川军驻守城南,多派侦骑,加强戒备,防止建奴偷袭。” 传令兵四散,聚集在一起的大军慢慢散开,张斌却是驻马立在原地,望着北方,久久无语。 此刻,应该是收复辽阳,收复沈阳,收复整个辽东的最好时机,可惜啊,他不能马上组织大军北上,去围攻辽阳,因为崇祯只是让他来解海州城之围,并没有让他去攻打辽阳和沈阳。 这么大的事情,他可不敢擅自做主,这会儿建奴虽然刚遭遇大败,蒙元诸部也已叛离,但是,他们仍然有步卒十多万,精骑四万余,自己在火器方面虽然占据绝对优势,但这会儿的火器还没有后世那么大的威力,攻城战中虎蹲炮和燧发枪的作用并不是很大,特别是在建奴也有火炮的情况下,要攻克辽阳和沈阳,必定是血战连连,不知道多少将士要血洒战场,如果自己擅作主张,挥军北上,到时候光是损兵折将这一理由都够崇祯和薛国观收拾自己的了。 “唉。”,他再次叹息一声,随即挥手带着亲卫打马直奔城中指挥使衙门,是时候写奏折了,前天的大捷他都还没有向崇祯汇报呢,以前他如果在外征战的时候,基本每次战斗之后都会写奏折向崇祯汇报,但这会儿他对崇祯已经心冷了,写奏折也没以前积极了,甚至大胜建奴这种事他都懒得汇报,因为他知道,再大的胜利,对自己来说都没什么好处了,在崇祯眼里,自己早就功高震主了! 这次,他并没有过分表功,对于海州之战,他只是列举了一下战果,此次大战,歼灭建奴满八旗骑兵一万余,俘虏将近一万,歼灭建奴蒙八旗骑兵两万余,俘虏两万余,歼灭建奴汉八旗步卒三万余,俘虏一万余,自己这边伤亡将近三万,其中阵亡将近一万,就这么简单,倒是劝服蒙元诸部叛离建奴的事情他重点提了一下,因为他答应人家封侯进爵的,说话不算数可不是他的习惯。 最后,他提出了挥军北上,收复辽阳,收复沈阳,收复整个辽东的构想,同时提出重组关宁铁骑以抵御建奴的骑兵,因为建奴的步卒还有十多万,他攻城的时候必定要全力以赴,如果建奴骑兵再在一旁伺机偷袭,那可就麻烦了。 崇祯收到奏折,足足呆愣了一炷香时间左右,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 前一刻,他还战战兢兢,感觉大明离亡国不远了,如果张斌此去没有顶住建奴的进攻,大明差不多就完了。 这一刻,张斌却告诉他,建奴已经被其击退了,蒙元诸部也被其策反了,海州城已然没事了,张斌还想挥军北上进攻辽阳和沈阳,收复整个辽东呢! 这是真的吗? 崇祯再次拿起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千真万确,十多万蒙元大军已经被张斌干掉一小半,其他的都被策反了,六万建奴汉八旗叛徒都快被张斌打的全军覆没了,还有十多万建奴奏折中也提到了,伤亡也颇为惨重,海州城外的二十多万建奴联军还有埋伏在暗处的十多万建奴骑兵都被张斌给击退了,这种事情张斌肯定不敢撒谎。 海州城真的没事了,准确的说,张斌取得了海州大捷,再次打得建奴屁滚尿流! “唉。”,沉默了半天,崇祯竟然发出一声叹息。 海州城的危机已经过去了,辽东已经没事了,大明也没什么亡国之祸了,他这一放松下来,先考虑的反而不是建奴的问题,而是张斌的问题。 又是张斌,为什么老是张斌? 朕真的只能依靠张斌吗? 为什么不能是其他人呢? 他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张斌此人野心太大,不能重用,但是,每次遇到危机,他却只能依靠张斌去解决,所以,就算这次张斌取得了海州大捷,解除了辽东的危机,他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不希望立功的老是张斌! 他再次看了看奏折,这才考虑起建奴的问题来,继续挥军北上,收复辽阳,收复沈阳,收复整个辽东吗? 好! 反正这次都把张斌放出去了,军权也交给他了,就让他一次把建奴给了结了,到时候自己再把他了结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句话,对当臣子来说是一种魔咒,对于当皇帝的来说却是一句至理名言,强敌都灭了,还留着强人干什么,等着他造反嘛,弄死他才是王道! 第二天的早朝,崇祯终于将辽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公之于众,建奴挥军进攻海州城,妄图再次侵占整个辽东,很快便内阁次辅张斌率军打的屁滚尿流,这种事,是好事,是鼓舞人心的好事,他当然不怕人知道。 果然,他刚把这消息公布出来,满朝文武都露出惊喜之色,反贼肆虐已经将近半年了,四川、河南、南直隶传回来的一直是坏消息,这辽东却突然传回来一个好消息,而且,大明击败的还是比反贼更厉害的建奴,群臣怎能不欢欣鼓舞。 紧接着,崇祯便宣布将关宁铁骑调回辽东,协助内阁次辅张斌进攻辽阳。 这次,大明要报复,要收复辽阳,收复沈阳,收复整个辽东,将建奴干趴下! 第八卷 第一二〇章 重组关宁铁骑 崇祯会同意收复辽东之举,这个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一直想收复辽东,甚至在他继位之初,他就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历史上袁崇焕提出五年平辽的方略时他兴奋异常,对袁崇焕简直有求必应。 可惜,袁崇焕就是吹牛逼的,五年平辽,连他自己都没把握。 不过,张斌却不是吹牛逼的,他是真有把握收复辽东,要他发狠的话,关宁铁骑一到,他便可集结辽东大部兵马,挥军北上,围住辽阳猛攻,就算建奴有火炮,他也有信心拿下辽阳城,只是手下将士伤亡会比较惨重而已。 原本,他就是这么想的,趁建奴新败,挥军北上,一顿猛攻,不给建奴喘息之机,先下辽阳,再下沈阳,一举收复整个辽东。 但是,考虑了几天之后,他的想法却变了,因为他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一番之后便发现,他完全没有必要拿人命去填,他现在掌握的铸炮技术完全碾压建奴,建奴就算有红夷大炮又怎么样,他完全可以命人造一批两千斤佛郎机炮,再配上炮车,拉到辽阳城外,先把建奴的红夷大炮轰废了,再挥军攻城,那样的话,攻城的损失就小多了。 手下将士性命,那也是命啊,张斌最后决定,还是缓缓图之,反正现在已然被打的缩回辽阳和沈阳,就凭那点地方,他们不但发展不起来,甚至连维持现有的十多万大军都成问题,拖一拖也没什么,大明现在虽然也没钱,但是他有钱啊,养活几十万大军完全不成问题。 他甚至还拟定了一个三年平辽的方略,第一年收复辽阳,第二年收复沈阳,第三年收复抚顺和铁岭等地,彻底收复整个辽东,刚好,太子还有三年就要成年了,他准备在辽东磨三年,回去便撸了崇祯,扶太子上位! 他隐隐明白了,崇祯之所以这么干脆,恐怕就是想收拾了建奴便收拾自己,至于反贼,有辽东这几十万人马,随便派个人领兵前去都能打的反贼屁滚尿流,崇祯这算盘是打的叮当响,岂不知,张斌算起帐来也不含糊。 这会儿崇祯也没了一年平辽的狂妄,只要能收拾建奴,三年甚至五年对他来说都已经不算什么了,所以,对张斌三年平辽的方略,他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还公开表示,要全力支持张斌的平辽方略。 张斌对崇祯是没什么指望了,皇太极对崇祯却抱有很大的期望,因为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干不过张斌,唯有使出反间计,让崇祯来收拾这家伙了。 不过,张斌这家伙对这方面貌似防范很严密,自己想使出惯用的通信手段来诱使张斌做出私通他这个建奴的糊涂举动,这家伙却无声无息的把自己派去的信使给宰了,无奈之下,皇太极只能使出无耻招数,一个人自言自语,写了几封信给张斌,而且,压根就没送给张斌,反而通过自己在京城收买的内奸,辗转送给了薛国观,以期望这位内阁次辅能如同他的阉党先辈一般,帮自己把张斌这难缠的家伙给做了! 可惜,这会儿薛国观根本就无暇向张斌出手,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张斌出手,除非皇太极给他提供确凿的证据,证明张斌真的私通建奴,那还差不多,这么点片面之词,就让他在这个时候让他出手对付张斌,他还真不敢,因为他自己摊上大事了,或者说,史翲捅出的大篓子要露馅了。 崇祯下旨调关宁铁骑回辽东去协助张斌攻打辽阳和沈阳,这事可不得了,因为关宁铁骑调去四川的时候是三万,这会儿却两万五都不到了,史翲要取得了一点功绩那还好说一点,问题这会儿史翲被反贼阻在巴州,动弹不得,不但没取得丝毫功绩,还把两万河南兵都快折腾光了,要崇祯发现史翲就是个废物,那他麻烦可就大了,因为当初他收受了史翲的贿赂,为了将史翲扶上四川巡抚的高位,他可是在崇祯面前使劲夸了史翲一通。 崇祯虽然好忽悠,但也不是个白痴啊,这事如果他不好好应对,自己很有可能就完蛋了,张斌逮到这种机会还不使劲弄他啊! 他这会儿正联合史翲使劲忽悠崇祯呢,大致就是说史翲为了突破反贼的封锁,冲进巴蜀,殚尽竭虑,不断派出关宁铁骑去骚扰反贼,可惜,反贼实在太多了,史翲的努力都没达到效果,关宁铁骑也因此损失了五千余人。 这种狗屁烂借口,稍微清醒点的皇帝都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开什么玩笑,关宁铁骑可是天下有数的精锐,要在野战中干掉五千关宁铁骑,那得搭进去多少反贼啊,现在什么效果都没有,却搭进去五千多关宁铁骑,怎么可能! 可惜,崇祯就是个昏君,晕晕乎乎的,薛国观和史翲合力一通忽悠,他竟然真信了! 薛国观把这事忽悠过去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至于张斌听到关宁铁骑告状之后再上奏折来弹劾他和史翲,他倒不是很担心了,因为,崇祯已经听信了他的片面之词,张斌如果为此事上奏,他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张斌是在颠倒黑白,无耻污蔑他! 反正崇祯又不会亲自去向关宁铁骑了解情况,他怕个屁啊。 那么,张斌会为此事上奏弹劾他吗? 原本张斌倒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收拾收拾他,但是,他这一系列举动被曹化淳记录下来,传到辽东之后,张斌反而打消了这个想法。 张斌太清楚崇祯的脾性和阉党余孽的无耻了,这种事情,如果没有绝对把握,绝对不能做,因为崇祯太容易被忽悠了,他甚至都预测到薛国观会趁机倒打一耙,所以,当关宁铁骑辗转回到辽东之后,他就当不知道这事一般,直接就开始着手重组关宁铁骑,什么都没说,什么奏折都没上。 他之所以想重组关宁铁骑,对付建奴骑兵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他要通过这次重组,将关宁铁骑这支精锐掌握在自己手中。 祖大寿这家伙虽然比较忠勇,但是他代表的是辽西军阀,他要忠诚也只会对崇祯忠诚,不会对自己忠诚,要防止这家伙在以后收拾崇祯的时候给自己制造麻烦,就必须把关宁铁骑这支精锐夺过来! 第八卷 第一二一章 一城阻断东西 海州之战后大约两月余,辽阳城南五十余里,东山之北,万水河之南,方圆十数里之内,已然布满明军的营帐。 这次明军动用的兵力足有十多万,张斌不但将戚家军、天雄军、川军、福广军等上次参战的原班人马全带上了,就连海州城里的秦军和从巴蜀回归的关宁铁骑都带上了,那架势,分明是想趁胜进击,一举拿下辽阳城! 这时候,辽阳城中同样大军云集,皇太极不但将正黄旗、正白旗、镶白旗、正红旗等七旗步卒全部聚集在这里,还强征了汉八旗所有青壮,足足凑出了六万炮灰,同时还命四万满八旗骑兵集结在辽阳城北十余里的张台子,随时准备偷袭明军。 又是一场大决战貌似即将打响,但是,明军抵达万水河以南之后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扎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皇太极为了摸清明军意图,足足派出了上千侦骑,但是,却无一能突破明军封锁,靠近明军大营十里范围之内,因为明军用战车封锁了万水河,后面还架起了虎蹲炮和燧发枪,要过河还得绕道关外长城以外,而且,明军还将关宁铁骑散的整个大营四周到处都是,侦骑跑过去,一不小心就被干掉了! 明军如此封锁消息,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难道这张斌想学孙承宗的,修筑城池或者堡垒,搞的他没办法率骑兵偷袭! 他还真猜对了,张斌就是在修筑城池。 这天早上卯时,张斌照例带着一队亲卫跑出福广军营地,沿着新挖出来的山路一路攀上东山的最高峰,来到了山顶临时搭建的凉亭之中。 这点运动量对于经历过魔鬼训练的特战营亲卫自然不算什么,他们都只是出了点毛汗,喘了几口粗气而已,但是,张斌却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段时间他都在锻炼身体,体力已经明显增强很多,不过像这种登山运动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艰难。 他双手撑着膝盖喘息了一会儿,感觉气息稍微平稳了一点,这才直起身来,从张盘手中接过望远镜,迎着晨曦向下望去。 这里就是后世的鞍山,但是,以前这里并没有什么城池,甚至连一个村庄都没有,由于常年战乱,这里又处于大明和建奴交战区域,这里的平民百姓早就跑光了,农田也是一片荒芜。 不过,此时,这里却是一片生机盎然,十多万明军将士和五万多建奴联军的俘虏正散布在万水河南岸,挖土采石,修筑城墙,方圆十余里之内,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一个占地上万亩的中型城池正在慢慢成型。 张斌之所以在这里修筑一座城池,倒不是想学孙承宗来个堡垒推进之术,因为这会儿他手下的精锐在野战中根本就不怵建奴骑兵,完全没有必要再依仗堡垒来抵御后金铁骑,他在这里筑城,主要是为了调集大军与建奴展开决战。 这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因为原来的海州城虽然扼住了辽东北面通往南面和西面的大道,但是,并不能将所以往南和往西的路径全部堵死,建奴如果想偷袭,还是可以派轻骑绕过海州城直扑盖州或者辽河流域,这样一来,他不但要在海州驻扎重兵,辽河流域和盖州卫也必须派重兵驻守,他能集结起来的兵力足足少了五万还不止。 如果能卡住这鞍山之地就不一样了,因为这鞍山东边是风水岭,西边是关外长城,中间通道宽度还不到三十里,而且其东南部还有这横向十多里宽的东山,北边还有一条万水河,也就是说,只要在东山西北,万水河南岸修筑一座几里宽的城池,建奴就休想从这过去。 因为这东山横向就有十多里宽,而千斤以上的佛郎机炮射程就超过了五里,城池内的火炮控制区域足以达到左右十里以上,这样一加起来,这不到三十里的通道基本就被堵死了。 这通道堵死之后,建奴想要再南下攻打海州城或者偷袭盖州和辽河流域就只能走关外长城之外的辽河套地区了,那里河流纵横,道路泥泞,粮草辎重运输不便,建奴想要绕过去,耗费必定巨大无比,他们这会儿还耗费的起吗? 他们这会儿怕是耗费不起了,所以,只要守住这鞍山之地,西边的辽河流域,南边的盖州、复州、金州,甚至是海州差不多都安全了,完全没有必要再派重兵驻守,他就能集结更多的兵力和建奴决战了。 他率军来这也差不多半个月了,鞍山城的城墙也已经露出了大概的雏形,有的地方还不到一人高,有的地方却已经高达丈许,特别是北面,五六里宽的城墙基本上都已经达到了一丈的高度。 他定下的总高度是一丈五,下面的城墙主体是一丈,上面的女墙和箭垛高度大约是五尺,也就是说,北面的城墙主体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建奴就算这会儿发现了,冲过来,也捞不到好了,因为北面城墙离万水河还不到一里,只要把千斤佛郎机炮往城墙上一架,完全可以覆盖河对岸三里左右的区域,甚至,虎蹲炮都能借城墙的高度轰到河对岸去,这会儿,建奴就算想要过河都难了。 看着福广军将士正往北面城墙上吊装千斤佛郎机,张斌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奸笑,嘿嘿,皇太极要发现这里建了座这么大的城池,估计会气得喷血吧。 他正在那里奸笑呢,南面突然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听那蹄声的密集程度,最多也就是四五十骑的样子,应该是哪位将领带着手下过来了。 张斌转过头来,举起望远镜仔细一看,果然,正是东江军主将毛文龙和他手下一众将领。 这家伙,起的蛮早的吗,这会儿还不到辰时,他就赶过来了,他应该是先赶到海州,休息了一晚,不然,不可能这么早就能赶到这里。 张斌并没有急着下山,因为他召集的不但东江军将领还有辽东军将领,这鞍山新城也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了,是时候开始调集大军了。 没过多久,西南方向再次响起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他举起望远镜一看,果然是辽东军主将祖大寿和他手下的一众将领,他不由大笑一声,将望远镜丢给张盘,随即挥手道:“走,回营开会去。” 第八卷 第一二二章 欲夺辽东兵权 张斌满面春风的回到福广军大营之中,帅帐外,毛文龙和祖大寿早已胳膊挽着胳膊,在那里有说有笑,他们手下的将领也聚在一起,热络的打着招呼。 众将一见张斌走过来,连忙收声肃立,恭敬的拱手作揖道:“参见太师。” 这些人虽然都是武夫,却也懂得拍马屁,大明的朝廷大员很多都身兼数职,叫官职就要叫最大的,张斌明明只是太子太师,但是,拍马屁的人都叫他“太师”,隐隐将他的品级提上一级,喊成是位极人臣的三公之一。 张斌倒也习惯了太师这个称呼,他微微抬起手,亲切的道:“免礼,免礼,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客气。” 说罢,他便上前一手一个,把着毛文龙和祖大寿向帅帐之中走去,后面的将领连忙排成整齐的两列,跟着进了帅帐。 张斌和两人寒暄了一阵,便对着外面朗声道:“速招戚家军、天雄军、福广军、秦军、关宁军参将以上将领前来帅帐议事。” 外面亲卫道了一声遵命,很快,大帐外便响起一阵马蹄声,这些将领可不在一处地方,而且他们的大营相距也不是一两里,所以传令亲卫必须打马前去通知,要跑过去,最远的怕不得小半个时辰。 张斌下完命令,又跟毛文龙和祖大寿聊了几句,正要转身去帅位坐下来,祖大寿却突然拉过身后一个小伙子,殷切的介绍道:“大人,这是末将的外甥吴三桂,原辽东团练总兵吴襄之子,崇祯元年辽东武举解元,文韬武略都还算不错,末将的晚辈之中也就这么个有出息的了,末将厚着脸皮,请大人提携提携。” 说罢,他便满脸希冀的看着张斌,希望张斌能点头提携一把,又或者开口考校一番。 张斌表面上还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是偷偷骂开了。 尼玛,吴三桂,尼玛,还让我来提携! 这家伙打仗的确有几把刷子,这个不用考校张斌都知道,问题他心术不正啊,他可是后世有名的大汉奸,连南明永历帝都敢杀的主! 张斌这心里在骂,表面上还是不住的点头微笑,貌似很欣赏吴三桂的样子。 这小子肯定是不能提携的,至少不能让其手掌大军,不然很有可能会出事,但是,他又不想得罪祖大寿,因为这会儿关宁铁骑的重组正处于关键阶段,这次他招祖大寿过来,不光是要商议大军调集的事,还想顺带从他手中夺了关宁铁骑的控制权,这个时候不给他面子,他要气的不顾一切跟自己顶牛,那就有点麻烦了,毕竟这家伙可是辽东军中最有名的将门代表。 他考虑了一阵,干脆微笑着问道:“小吴将军现在身居何职啊?” 吴三桂虽然脸上还略带稚嫩之色,为人处世却已经异常的圆滑,张斌的话刚落音,他便拱手朗声道:“启禀太师,末将现任辽东军前锋右营参将。” 尼玛,都参将了,再提就是副总兵了,再让你混几年,凭借你这身世背景,还不得变成一个手握重兵的总兵官啊! 张斌想了想,随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赏识道:“嗯,不错不错,年轻有为,本官正好想重启辽东团练,操练屯卫,作为辽东军后备,你父亲是原来的辽东团练总兵,你耳闻目染之下肯定有很多心得,这辽东团练总兵就由你来出任吧,驻地就设在宁远。” 吴三桂这会儿才二十多岁呢,二十多岁就当上总兵官的可没几个,不管什么团练总兵,杂牌总兵,那也是总兵啊,品级摆那里呢,而且,驻地就设在宁远,他还可以跟家人住一起,简直太好了,他不由激动的拱手道:“多谢太师提携。” 祖大寿闻言也是激动异常,他只想给吴三桂讨个副总兵,没想到直接就成了总兵,这太师大人真是给面子啊,他连忙跟着吴三桂一起连连拱手道谢。 张斌微笑着跟他们客气了一阵,这才来到帅位坐下来,很快,福广军将领便相继抵达,甚至曹文诏都已从定辽右卫凤凰城赶过来,众人见面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张斌也没管他们,会议没有开始之前,他一般都不会板着个脸让人老老实实保持肃静,大家打打招呼,拉拉关系,他都不会管,甚至有时候他还主动参与其中,以示亲切。 这带兵打仗可不能一味的威逼,跟属下搞好关系才能真正驾驭他们,你老冷着个脸充大爷,谁给你拼命。 没过多久,戚家军、天雄军、秦军、关宁军将领相继到位,张斌这才抬起手里,朗声道:“诸位,开始商议吧。” 众将闻言,连忙躬身肃立,抬头挺胸,做认真倾听状。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道:“大家都看到了,这鞍山新城已慢慢成型,建奴要再想轻轻松松南下偷袭已然不大可能,所以,这辽东各地的驻防需调动一下,以便抽调更多军队来收拾建奴!”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家一开始都以为要跟建奴开战了呢,搞半天只是调动军队驻防辽东各地。 张斌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说到防御,辽东军常年驻防关宁锦防线,在这方面应该最有心得,再加上他们大部分都是辽东本地人,熟悉辽东环境和地形,所以,本官决定,将辽东现有区域全部交给辽东军驻防,其余诸军,全部调集到这鞍山新城中来,准备跟建奴开战。” 他这样安排同样经过了深思熟虑,因为孙传庭、卢象升、毛文龙、戚元功等将领都受了他的熏陶,渴望建功立业,渴望收复失地,渴望开疆扩土;而辽东军跟建奴都打了几十年了,早已经打厌了,打成老油子了,让他们驻守后方才是最合适的。 果然,他这话一出,皆大欢喜,众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 张斌扫视了一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这才朗声道:“祖大寿。” 祖大寿闻言,连忙大步走出队列,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张斌紧接着下令道:“命你率辽东军步卒三万,驻守海州、盖州、复州、金州和辽河一线,其中海州城驻军两万,其余人马,你酌情安排。” 祖大寿连忙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恭敬的退了回去。 张斌又朗声道:“何可纲。” 何可纲闻言,连忙大步走出队列,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张斌紧接着下令道:“命你率辽东军步卒三万,驻守定辽右卫、凤凰城、旋城、镇江一线,其中凤凰城驻军两万,其余人马,你酌情安排。” 何可纲连忙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恭敬的退了回去。 张斌又朗声道:“祖大乐。” 祖大乐闻言,连忙大步走出队列,拱手朗声道:“末将在。” 张斌紧接着下令道:“命你率辽东军步卒三万,驻守关宁锦防线,所有人马,皆由你酌情安排。” 祖大乐2连忙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恭敬的退了回去。 这辽东各地的驻防就算是安排完了,紧接着就是关宁铁骑的最后重组了,张斌会怎么安排呢,祖大寿又会不会为了军权跟他顶牛呢? 第八卷 第一二三章 重振昔日雄风 鞍山新城福广军大营帅帐,大明驻辽东的各路大军将领齐聚一堂,现任蓟辽督师张斌安排完各地驻防,威严的扫视了一圈,随即严肃的道:“关宁铁骑曾是我大明有数的精锐,现在呢?虽然近段时间不断从辽东军中选拔精锐骑兵补充,数量已然达到四万之巨,但是,这四万关宁铁骑战力又如何,能顶得住四万建奴骑兵吗?” 众将闻言,大多面露遗憾之色,关宁铁骑原本是威名赫赫的劲旅,甚至面对建奴骑兵都不落下风,但是,这几年下来,这支大明有数的精锐不但没能勇猛精进,反而急速衰落,到现在,都快退出精锐的行列了。 祖大寿等辽东军和关宁军却是臊的脸色通红,羞愧不已。 关宁铁骑的衰落,有洪承畴和史翲瞎折腾的原因,辽东军和关宁军的将领也有一定的责任,因为他们没有进取之心,疏于操练,得过且过,这才使得关宁铁骑的实力一泻千里。 张斌并没有责备这些将领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继续道:“你们再看看福广军,海州之战,西南两面,四万福广军不但顶住了六万建奴骑兵和六万蒙元骑兵的猛攻,还将蒙元骑兵给打残了,建奴骑兵也没从他们身上讨到一点好处,同样是四万,你们说,如果四万福广军和四万关宁铁骑对阵,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还用问,四万关宁铁骑绝对会被打的找不着北! 这个时候,祖大寿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了,他是辽东军主将同时也是关宁铁骑的主将,关宁铁骑的急速衰落跟他疏于管理有莫大的关系,他很想站出来承认错误,但这腿却重若千钧,怎么都踏不出去。 张斌说这些当然不是想让祖大寿下不了台,他只是为夺关宁铁骑的控制权做铺垫而已。 祖大寿这会儿已经被他臊的无地自容了,有这火候就差不多了,如果再铺垫下去,硬逼的祖大寿出来承认错误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张斌突然一改沉重的语气,宽容道:“当然,本官今天不是要找谁麻烦,关宁铁骑的衰落有很多原因,并不是某一个人造成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把所有相关的人拎出来骂一顿,而是重振关宁铁骑,让关宁铁骑再次成为大明数一数二的精锐!” 众将闻言,无不精神一振,尤其祖大寿,他原本还以为张斌想批他一顿来着,原来太师大人是想重振关宁铁骑啊,这是好事啊。 张斌紧接着道:“福广军的战力大家也看见了,一支新军丝毫不弱于建奴骑兵,甚至比建奴骑兵还要强,是什么原因让福广军如此强大呢?大家可能认为主要是武器装备的原因,而本官认为,将领同样是重要因素,那么怎么样使关宁铁骑跟福广军一样强大呢?其实,很简单,缺武器装备我们就补充武器装备,燧发枪、虎蹲炮、轰天雷这些福广军有的,关宁铁骑也可以有,甚至,我们还可以给所有骑兵和战马配上轻甲让他们便成真正的铁骑!还有将领,福广军主将曹文诏原本就是从辽东军中抽调出来的,他也统帅过关宁铁骑,正好,把他调回去,将关宁铁骑操练的如同福广军一样强大。” 曹文诏是从辽东军中调出去的没错,但是,他并不是辽东本地人,而是大同镇的边兵,当初孙承宗为了补充辽东军的实力,抽调各边镇精锐前来辽东支援,曹文诏正是其中的一员。 不过,这会儿祖大寿也不好说什么了,曹文诏原来的确是辽东军将领没错啊,他统帅过一部分关宁铁骑也没错啊,而且,他跟曹文诏的关系相当的好,反对人家统帅关宁铁骑,这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张斌见祖大寿站那里不吭气,连忙拍板道:“本官决定,调原福广总兵曹文诏为定辽总兵,统帅关宁铁骑,擢曹变蛟、祖大弼为定辽副总兵,以为臂助,同时抽调一万福广军补充关宁铁骑实力。” 这下祖大寿更没话说了,张斌实在是太给面子了,连他那个二愣子弟弟都提拔成副总兵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正因为祖大弼是个二愣子张斌才提拔他,因为这家伙就是个缺心眼子,球事不管,光会打架,把他提拔为定辽副总兵,他也不会管什么事,更重要的,还能用提拔他这一举动来宽慰祖大寿,何乐而不为呢。 这会议开到这就差不多了,紧接着张斌便命祖大寿、何可纲率辽东军接收海州、盖州、复州、金州、镇江、旋城等地防御,将原来驻守在那里的东江军、秦军、福广军全部换出来,逐步向鞍山新城集结。 天气慢慢变冷,鞍山新城也在慢慢成型,关宁铁骑大营外的旷野,张斌和曹文诏并骑立于一个高高的土坡上,认真的看着不远处正在操练的关宁铁骑将士。 关宁铁骑经过重组和一个多月的操练已然面貌大变,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暮气沉沉,毫无斗志,所有将士都精气神十足,虎虎生风,动作也变得干净利落,整齐划一,一看就是难得的精锐之师。 但是,张斌看了一阵之后,不但没有夸奖曹文诏,反而摇头叹息道:“唉,看样子这战车和炮车真不适宜给骑兵配备啊。” 曹文诏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之色,因为他找张斌过来不是为了表功,而是为了商议关宁铁骑装备的问题。 他发现配备了战车和炮车之后,关宁铁骑的整体推进速度至少慢了一半,这样肯定不行,张斌的话刚落音,他便跟着叹息道:“是啊,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如果其速度只有车兵那么快,那又何必组建单独的骑兵部队呢,直接全部变成车兵就行了,所以,我认为,骑兵就不要装备战车和虎蹲炮了,直接就是纯骑兵,这样移动速度就快了,不管是突袭还是支援,都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战车和虎蹲炮就算了,还是全部交给福广军吧,反正他们不嫌多。燧发枪呢,你认为怎么样,骑兵用这合适吗?” 曹文诏闻言,犹豫了一下,这才为难的道:“这个,说实话,我感觉给骑兵配燧发枪有点浪费了,因为骑兵全速冲锋的时候基本上没办法更换子弹,而且燧发枪的有效射程也只有两百步左右,这点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两个弹指的时间,就算操练的他们能在冲锋时更换子弹了,这么短的时间也刚够他们更换子弹而已,那时他们已经冲到敌人跟前了,用燧发枪杀敌还不如用斩马刀或者长枪呢。也就是说,骑兵就算配备了燧发枪,也只能在冲锋之前装填好子弹,在靠近敌人两百步的距离开一枪,然后这燧发枪就没用了。” 这个问题张斌也考虑过,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改进燧发枪,给燧发枪装上弹夹,这样就不用更换子弹了,不过,弹夹要设计出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现在的子弹也不适合装弹夹里面,这些只能以后再说了。 他点头道:“那行吧,就原来的福广军一万骑兵装备燧发枪,原来关宁铁骑的将士就不要装备了,省得浪费时间来教他们使用燧发枪。” 关宁铁骑的装备就这样定下来了,战车和虎蹲炮都没配备,燧发枪也只有一万把,等于和以前没多大区别,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轻甲了,类似于锁子甲的轻甲如果手工制造,五万套那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但是,机器冲压铁片的话就快了,五万套,也就几个月时间而已。 关宁铁骑如果全部装备上轻甲那就变成真正的铁骑了,再加上有曹文诏这样经验丰富的良将和曹变蛟、祖大弼这样猛到爆炸的猛将,重振昔日雄风,指日可待。 第八卷 第一二四章 齐聚鞍山之地 冬季即将来临,辽东的气温越来越低,皇太极这心里也是越来越凉,因为他派出的斥候至今都无法突破明军的封锁,探得万水河南岸的情况,更为可怕的是,辽东各地的明军仍然在向万水河南岸集结,那数量,恐怕二十万都不止了! 这个时候,他真想率军去定辽右卫晃一圈,威胁一下张斌,又或者去大明京城附近劫掠一把,让崇祯收拾张斌。 但是,这些都只能想想而已,因为他手中兵力有限,如果率大军离开辽阳,张斌肯定会趁机突袭,如果辽阳失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再说,这会儿蒙元察哈尔部也背叛了,他想再从那里借道偷袭大明京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能在辽阳城不断收集守城物资,不断加强城防,同时拼命铸造红夷大炮,以期能打个翻身仗,打破张斌战无不胜的神话。 这种事情并非他痴心妄想,因为他们后金战无不胜的神话就是在宁远被打破的,那时候守城的袁崇焕手下还没他这么多人马呢。 皇太极在辽阳积极备战,五十余里外的张斌也没闲着,他也在不断的调集军队和物资,为进攻辽阳城做准备。 这会儿齐聚在鞍山新城的明军的确不止二十万,准确的说集结在鞍山新城的明军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二十五万。 这其中最大的一股当属张斌嫡系中的嫡系福广军,福广军虽然在海州之战中折损一万,又抽调了一万人马补充关宁铁骑,其数量仍有恐怖的八万之巨,张斌这一次把他们全部都调集过来了。 曹文诏和曹变蛟调走以后,李定国和刘文秀等小将正好一人统帅一万人马,不过,这会儿张斌还没有设置总兵统领福广军,因为李定国的资历还是有点浅薄,他虽然战功赫赫,但领兵作战的时间总共还不到三年,而且,他这会儿才刚刚二十岁,这么年轻就提为总兵,崇祯估计不会答应,薛国观和陈新甲估计更不会答应。 张斌只能让他以参将之职暂时统领福广军,反正刘文秀和艾能奇这些小家伙都对他言听计从,有没有总兵之名,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 除了福广军,人马最多的就要数经过重组的关宁铁骑了,这会儿关宁铁骑又回复了巅峰时期五万人马,在曹文诏的操练下,其实力也开始慢慢回复,如果再加上张斌为其配备的轻甲,其实力回复或者超越巅峰时期,也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就是秦军了,孙传庭所率的四万秦军在海州之战中并未遭受多少损失,这会儿祖大寿早已接手海州城的防御,孙传庭也早将四万秦军全拉过来了。 还有川军和东江军的数量也不少,三万川军白杆兵一路从山海关跟着张斌来到海州,在海州之战中,他们伤亡也不是很大,这会儿堪堪还有三万人马,东江军原本上岸的只有两万五千人马,这会儿张斌已经率军进逼辽阳,皇太极是玩不出什么幺蛾子了,所以,他干脆令毛文龙将皮岛的五千驻军也拉了过来,只留下数百人在那边驻守。 剩下的就是戚家军和天雄军了,这两支劲旅虽然都只有一万人马,但战力却堪比两万甚至三万精锐。 一次性齐集二十五万精锐之师这在大明的历史上也是罕见之举,恐怕只有在洪武朝和永乐朝才出现过这样的盛事,张斌为了击败皇太极,收复整个辽东也是下了血本了,这些队伍可全是他的嫡系,他等于在拿自己的家底跟建奴拼命呢。 这大军虽然集结完毕,张斌却没有急于进攻,因为冬天就要到了,辽东的冬天原本就出了名的冷,这小冰河时期,辽东的冬天更是冷得出奇,他可不想到时候二十多万大军被困在辽阳城外,进退两难。 更重要的,此次大战的战略物资还未齐备,为了尽量减少手下将士的伤亡,他不但令东番兵工厂铸造了上百门两千斤佛郎机炮和炮车,还令东番各卫全力动员,制造轻型甲胄,制造新型战车,争取给每个将士都加上一两层防护。 冬天的脚步日益临近,鞍山新城也在逐渐成型,当四面城墙都修建的差不多之后,张斌便下令,二十五万大军,全部进城扎营,收集柴火木炭,准备过冬,同时,他还命俞成龙带人直接把五万建奴联军的俘虏全部押送去了东番,反正这城池也修的差不多了,为了避免这些人在开战的时候捣鬼,还是把人送走的好,再说了,他也没空去给这五万多俘虏准备过冬物资,送去东番,还省却了他不知道多少麻烦。 这个时候,皇太极派出的斥候终于看到了鞍山新城,明军竟然在万水河南岸修筑了一座五六里宽的城池! 皇太极收到消息,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这个张斌,简直比孙承宗还难对付,孙承宗修筑城池和堡垒的时候他好歹还能探查到消息,率军去骚扰,张斌却是直接封锁消息,搞得他根本就判断不出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他如果查探到张斌在筑城,肯定会想办法骚扰,问题他根本就查探不到确切的消息,压根就不敢带人去骚扰啊,要张斌这家伙故弄玄虚引他上钩呢,他岂不是正好钻人家套里面。 设套这种事张斌又不是没干过,皇太极都被坑怕了,哪里还敢随便出击,这下好了,人家把城池都修差不多了,想去骚扰都没机会了,他只能小心防备,静待寒冬的降临。 张斌也没再耍什么花招,他每天就是带着一众亲卫到各营检查防寒措施,这会儿辽东的冬天可不是开玩笑的,要不把防寒措施做好,就算是强壮的士兵也能活活冻死! 皇太极和张斌都无心挑起战端,辽东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期,随着寒冬悄然降临,双方更是窝在城池里,躲在营帐里,连斥候都懒得往外派了。 这会儿辽东的冬天是真的冷,出门的时候如果不包严实一点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用半个时辰就会冻的直接坏死,这么恶劣的天气谁还会无聊的跑去进攻别人啊。 双方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渡过了一个年节,渡过了一个冬天,静待着春天的降临。 第八卷 第一二五章 大举反攻 阳春三月,天气慢慢回暖,冰雪还未融化,窝了一个冬天的明军便开始行动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直扑辽阳城,这会儿虽然已过寒冬,气温却仍然在冰点以下,泼出去的水还是会结成冰,如果这个时候跑去攻城,建奴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在城墙上泼点水便成,结满冰的城墙,去爬,摔都能把人摔死。 张斌也没有急着去攻城,他只是命手下将士在万水河上修建一座宽阔的石拱桥,这万水河最宽的地方都不到百步,最窄的地方甚至只有五十余步,修建石拱桥还是比较容易的。 万水河上原本也有桥,只是桥太窄,离鞍山新城也太远,二十多万大军要从那种窄桥上通过,光是人过去就得几个时辰,还有粮草辎重什么的,要全运过去非得几天不可,再说那桥也不一定能过得了两千斤的佛郎机和炮车,他可不想因为桥的原因而导致败绩,所以,辽东这边气温刚回暖他便派人知会了毕懋康一声,要毕懋康派几个修桥的行家过来。 这会儿修桥经验丰富的工部官员已经过来了,正指挥二十多万将士开山凿石,修筑拱桥呢。 明军这么大的动静皇太极自然是收到消息了,但是,他却不敢派人来捣乱,因为万水河离明军修筑的城池实在太近了,就跟护城河一样,他派人过去捣乱就跟攻城没什么区别,开什么玩笑,他守城都费劲呢,还跑去攻城,不找虐吗! 皇太极不敢来捣乱,张斌手下人又多,这修桥进度简直快的惊人,冰雪刚刚开始融化,一座数丈宽的大桥便出现在万水河上,这时候,辽东湾也已解冻,一船船物资开始运抵盖州,源源不断的送往鞍山新城。 大明与后金,又一场决战即将开始,辽东腹地,辽阳附近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气氛紧张无比,而这时候,大明京城里面却传来了不详的消息。 薛国观蛰伏了半年多之后,终于再次博取了崇祯的欢心,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坐视张斌取得收复辽东这样的惊天功绩,他又开始组织党羽弹劾张斌了。 这弹劾的内容,很简单,他甚至都不需要去想,当初他的前辈,阉党群臣,弹劾熊廷弼、孙承宗和袁崇焕的时候,那一条条罪状,简直就是经典的模本,他只要依葫芦画瓢,改个名字便成。 于是乎,朝中弹劾张斌的奏折日渐多了起来,有说张斌畏敌不前犹疑不进的,有说张斌虚报手下兵员数量贪污粮饷的,甚至还有弹劾张斌私通建奴的,皇太极辗转送给薛国观的那几封信也被他拿了出来,交给手下党羽,呈送到了崇祯的龙案之上! 张斌一系官员无不眉头紧锁,心忧不已,他们深知崇祯对张斌忌惮异常,如果崇祯乘此发难,那就麻烦了。 但是,张斌本人收到消息之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怕个屁! 这次收复辽东的方略他可是呈送给崇祯了,以崇祯急着做明君,急着收复辽东的性子,要他像天启收拾熊廷弼和孙承宗一样收拾自己,几乎是不可能的。 袁崇焕之所以被他活剐了,阉党余孽的不懈努力是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但是,终究还需要他点头,而他点头的原因并不是什么畏敌不前、贪污粮饷,私通建奴也只是个借口而已,他之所以点头,主要还是因为袁崇焕把牛皮给吹破了,不但没有收复辽东,还把建奴给“引”到京城来了。 自己可没把建奴引到京城去,而且也没把牛皮吹破,所以,张斌一点都不担心崇祯这次会被薛国观忽悠的来收拾自己,至少在自己收拾建奴之前,崇祯是不会收拾自己的。 再说了,就算崇祯相信了薛国观又怎么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挥军直取辽阳了,就算崇祯发话了又怎么样,他会乖乖的回京城任凭人处置吗? 开玩笑,他只要挥军拿下辽阳,还有谁敢说自己畏敌不前,还有谁敢说自己私通建奴! 崇祯这次还真没被薛国观和那些阉党余孽给忽悠到,因为在他的心里张斌是比皇太极还厉害的枭雄,畏敌不前,私通建奴,开什么玩笑,张斌会怕建奴吗?张斌会去跪舔手下败将皇太极吗! 这些,他都不信,至于贪污粮饷,他更不信,张斌自己都不知道募捐过多少粮饷了,会贪污这点钱! 所以,崇祯一直没发话,所有弹劾张斌的奏折都被他扣下了,他就当不知道这事一般! 京城纷纷扰扰,辽东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这次薛国观是妄作小人了,正当他费尽心机不断命人弹劾张斌的时候,辽东的冰雪终于融化了。 这天早上辰时,暖暖的艳阳刚从东方升起,鞍山新城里的明军将士已经收拾好了大部分营帐,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北门方向,张斌站在北门的城门楼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明军阵列,心中不由涌起一股豪情。 大举反攻,就在今日!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朗声大喝道:“大明的勇士们,建奴入侵我大明多久了,相信大家都清楚吧,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多少同袍血洒疆场,多少同胞被建奴残害,三百余万辽东军民现在还剩下多少!辽东肥沃的黑土地,变成了荒无人烟的鬼域,繁华的京畿地区,变成了千里无鸡鸣的大坟场,这一切,都是建奴干的好事,大家说,我们要不要报仇。” 他的话刚落音,祖大寿等辽东将领便举起拳头,抬头怒吼道:“报仇,报仇,报仇!” 紧接着,二十多万明军将士纷纷举起拳头,跟着怒吼道:“报仇,报仇,报仇!” 一时间,吼声震天,整个辽东大地仿佛都被炸响了一般,远在五十余里外的皇太极虽然没听到明军将士的吼声,心脏却突然一阵抽搐,一股莫名的恐惧出现在他的心头,仿佛无数冤魂厉鬼已经被人唤醒,正铺天盖地的向他压过来! 他不由抬头望向南方,眼神中竟然出现一丝罕有的慌乱,他知道,明军迟早会冲过来,难道,就是今天吗? 他猜对了,大明反攻,就在今日! 张斌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住怒吼,紧接着,他自己却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驱除建奴,收复辽东!” 这次,不用祖大寿等将领带头,北门前的数千明军将士便跟着大吼道:“驱除建奴,收复辽东!” 这股声浪很快便蔓延到后面,蔓延到整个明军大阵,所有将士都跟着齐声大吼道:“驱除建奴,收复辽东!” 一时间,天地再次颤动,整个辽东的山河仿佛都沸腾起来。 张斌举拳和所有将士们连吼了十余遍,这才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下来,随即,他便将大手一挥,朗声大喝道:“出发。” 第八卷 第一二六章 炮弹的滋味 明军出动了,一列又一列的明军排着整齐的队伍穿过城门,跨过新建的大桥,跑到万水河北岸,排成一个又一个整齐的方阵,源源不断,不知凡几。 他们中间,还夹杂着各类运输车辆,上面的粮草辎重堆的老高,还有各类战车和炮车,同样出现在明军的阵列中,很显然,这次他们不是演练,而是真正出发,前去进攻辽阳城了。 辽阳城中的皇太极收到消息,脸上的慌乱之色反而消失了,该来的总是要来,不管他怕与不怕,明军总会来攻城,与其畏畏缩缩,还不如勇敢面对。 再说了,他也不怎么害怕,张斌想拿下辽阳城,他还想在辽阳城打一场如同宁远大捷般的翻身仗呢。 明军这次行军方式相当的奇怪,行进了十余里之后,他们竟然又停了下来,还用战车将前面和两侧全部挡住,也不知搞些什么鬼。 难道他们又要建城吗? 难道张斌真要学孙承宗的,玩堡垒推进! 皇太极收到消息,简直郁闷的想喷血,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张斌已经重组了关宁铁骑,将骑兵数量扩充到了五万,在他看来,后金铁骑对明军骑兵还是有一定优势的,如果明军营盘扎的太散或者防守不是很严密,他还想让手下骑兵去搞搞偷袭,骚扰一下明军呢。 还有,二十多万大军的粮草消耗那是相当惊人的,明军一不可能一次性带上几个月的粮食,他还想着派骑兵去断人家粮道呢。 他也看过很多史书,历史上靠断人粮道获胜的战例比比皆是,他正好又有机动能力和战力都超强的骑兵,这种战术他当然想用。 如果明军在万水河北岸再建一座数里方圆的大城他就什么都不要想了,因为万水河北岸离辽阳城也就五十里左右,明军再建一座城池,足可控制十多里的区域,他们再把大营往城池北面一扎,二十多万大军,连营最少也是二十多里,他们的大营正好扎到辽阳城以南十里左右,粮道等于就在明军的大营之中,骑兵又怎么去断人家粮道! 这次,他没完全猜对,因为明军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开始向前推进了,根本就没在万水河北岸建城;他也没有完全猜错,因为明军撤去两边的战车后,一座长达十余里的狭长大营便出现在万水河北岸,大营两侧全是粗壮的木阑珊,很显然,明军早有准备,他们果然是想将粮道完全囊括在大营之中! 张斌当然知道皇太极想断粮道,因为历史上洪承畴就是败在这粮草上面,二十多万大军,如果断了粮草,不用几天便会不战自溃,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大意,他可不是洪承畴。 明军行进了十余里,又停了下来,这次,他们足足停了一个多时辰,而原地则留下了一座将近二十里长的狭长营地,这下,皇太极彻底息了偷袭和断粮道的心思,张斌这家伙,简直滴水不漏,他压根就没一点机会! 明军最后果然将大营一直连到了辽阳城南十余里,原本不用半天走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一天,不过,所过之处全部留下了大营,也就是说,明军的大营延绵足有将近四十里! 连营四十里这种事并不算什么,历史上连营五十里、六十里甚至上百里的都有,历史上有名的火烧连营中,刘备就连营数百里,结果被陆逊烧了个精光。 张斌也是受了火烧连营的启发,才想出这连营的招数,当然,他连营四十里并不是给皇太极烧的,他就是为了防止皇太极偷袭粮道。 他反正又不赶时间,因为他定下的方略是三年平辽,像辽阳这样的重镇,一年能拿下来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而且,他也怕皇太极玩什么添油战术,因为满八旗所有青壮全算上最多也就三十万,这点人在他面前还翻不了天。 他唯一需要小心的就是皇太极搞偷袭,断他粮道,所以,他才会采用这连营战术,而且,连完营他还是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命人造起了瞭望台,大营两边,每隔一里一个高高的瞭望台,建奴要来偷袭大营都会被提前发现。 皇太极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去偷袭明军的大营,他只想着张斌快点挥军攻城,来尝尝炮弹的滋味,这会儿辽阳城中的红夷大炮数量比海州城中的还多,海州城中红夷大炮撑死也就一百五十门,而他,这次在辽阳城中足足排了将近两百门红夷大炮,每面城墙都是五十门左右,而且,城外也布满了壕沟,明军要来攻城绝对会像自己在海州城那样,填个壕沟都填的喷血,要用密集阵形发动进攻更会被轰得损失惨重。 他略带焦虑的等了三天,明军终于从大营中蜂拥而出,摆出阵势,准备攻城了,不过,他没望远镜,只能远远看着如同蚂蚁一样的明军在壕沟外面排的密密麻麻,明军具体在干什么,他根本就看不清。 这会儿张斌正站在四辆战车搭成的指挥台上用望远镜观察辽阳城的城墙呢,看了一阵,他才放下望远镜叹息道:“这辽阳城的城墙怕不有两丈多高,我站这上面都看不到箭垛后面的东西,这下怕是要造云梯了。” 他这话是对打马立在一旁的卢象升说的,卢象升闻言,看了看他脚下的战车,提议道:“要不做个丈许高的三角木梯钉战车上,这样就省得将士们抬云梯了。” 张斌看了看脚下的战车,不由惊喜道:“这办法不错啊,两丈多长的云梯抬起来的确麻烦,而且战车还没这么长,将士们要去攻城就不能抬着云梯躲战车下面,那样伤亡就大了。不错,不错,我明天就让定国他们开始做,现在,开始炮击吧。” 卢象升闻言,毫不犹豫的下令道:“传令,命戚家军推两千斤佛郎机炮上前,开始炮击!” 他是天雄军主将,怎么指挥起戚家军来了呢? 原来,张斌将大军分成了前中后三部,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为前锋,由卢象升指挥,负责攻城;福广军和关宁铁骑为中军,由他亲自指挥,负责支援前锋攻城;秦军和东江军为后卫,由孙传庭指挥,负责镇守鞍山城,同时负责转运粮草。 这卢象升一声令下,戚家军炮兵很快便推着一百门两千斤佛郎机炮来到阵前,他们熟练的将炮车固定在地面上,随即便在戚元功的指挥下,装填炮弹,开始试射了。 “轰”,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带着呼啸飞向辽阳城南面的城墙,正在南面城门楼上等着明军来填壕沟吃炮弹的皇太极不由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明军竟然先开炮了,他们难道把海州城的红夷大炮抬到这里来了! 不过,听这响声,明明只有一门火炮啊,抬一门红夷大炮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轰轰轰”,一阵巨大的火炮轰鸣声响起,紧接着,城墙上便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中间还夹杂着数不清的惨叫声。 这是又是怎么回事,明军的火炮竟然能轰这么远,轰这么准,而且数量还这么多! 皇太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让明军尝尝炮弹的滋味呢,结果,明军压根就没靠近最外围的壕沟便开炮了,而且还能轰到城墙上面来,吃炮弹的,还是他们! 第八卷 第一二七章 火炮不是这么玩的 辽阳古称襄平、辽东城,是辽东地区历史最悠久的城池,其建城历史足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自古以来,辽阳便是辽东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军事重镇。 明朝建立之初便设立了九边重镇,这辽阳正是辽东镇的治所所在,不过,现在的辽阳城并非原来的古城,而是洪武年间修筑出来的新城,其四面城墙宽度都是六里,高度则达到了恐怖的三丈,可以说是北部边疆乃至整个大明都有数的雄城。 皇太极坐拥如此雄城,又有将近两百门红夷大炮以为依仗,自然是信心满满,要给张斌来个下马威,甚至一举将其干趴下。 可惜,他找错了对手,如果是其他明军将领率军前来攻城,自然会被他干趴下,但他遇上的偏偏是张斌,跟张斌玩火炮,他这是在寻死! 明军一轮炮击下来,直接轰的他脸都黑了,当然,他这脸不是被火药给熏黑的,而是被气的。 怎么可能,明军明明还没有靠近壕沟,他们的炮弹怎么可能轰到城墙上来! 他黑着脸看了看被轰的一片狼藉的城防设施,随即咬牙道:“传令,命炮卒给红夷大炮装填弹药,开炮还击,其他守城步卒全部躲到箭垛下面去。” 他还是有点不信邪,明军的红夷大炮能轰到他们,他们的红夷大炮为什么轰不到明军,这时候他们可还没开始研究火炮的口径和炮管的长度对射程的影响,他们的红夷大炮全是仿制的,跟红毛番做出来的红夷大炮尺寸一模一样,所以,他认为明军的红夷大炮应该跟他们的是一样的。 这也不能怪他无知,要知道,二十多年前,他们还没有起事的时候,还是落后的游牧部落呢,这会儿,他们能把红夷大炮造出来已经相当不错了,还指望他知道火炮的原理和决定射程的关键参数,那就有点不现实了。 他这个外行跟张斌这个内行玩火炮,结果可想而知,他这边弹药还没装填好,明军那边火炮又连射了四轮,城墙上简直被轰得惨不忍睹,什么铁锅、烧火架子、水桶都被轰了个稀巴烂,整整齐齐堆一起的滚石和檑木也被轰的散了一地,架的好好的红夷大炮有些都被轰的歪七扭八,正装填弹药的火炮手更是伤亡惨重。 皇太极的心都在滴血,他手下的炮卒原本就不多了,这一下又损失了这么多,以后恐怕就是造出更多的火炮来都不够人去开啊! 不过,明军前后五轮炮击过后,这红夷大炮的弹药总算是装填完毕了,在他希冀的目光中,炮卒点燃了引线,紧接着,“轰轰轰”,一阵巨响,四十余枚炮弹飞上天空,飞向明军的炮阵。 可惜,所有炮弹都落在了最外围的壕沟附近,而明军的炮阵目测距离壕沟最少也有两三百步远,也就是说,他们的炮弹是真够不着明军。 皇太极见状,脸更黑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呢,如果让明军这么无休止的轰下去,这城还怎么守? 海州城的攻防战已经证明,明军的弹药简直就跟无穷无尽一般,想熬到他们耗尽弹药,停止炮轰,貌似是不现实的,到底该怎么办呢,他不由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这时候张斌的眉头同样皱起来了,因为他看不见城墙上的情况啊,这前后都轰击五轮了,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赵如,带人去推辆战车过来,然后把战车抬这上面固定好。” 这一丈高的战车堆两层就是两丈高,人在站上面就是两丈六左右,目测这辽阳城的城墙也就这么高,站上面应该能看到城墙上的情况了吧。 他是想想就行了,赵如却累的够呛,虽说这木制战车就三四百斤重,但抬上一丈高的车顶也很费劲啊,他带着两小队人马忙活了一阵,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战车给叠上去了,而这时候,戚家军的火炮兵正好也把五个子铳装填完了,正准备继续炮击呢。 张斌兴冲冲的爬上战车顶部,掏出望远镜一看,脸色同样变得难看无比。 这,貌似还差一大截啊,他还是看不到城墙上的情况! 怎么办呢,搭个高台吗? 这高台倒不是搭不起来,他只要下命令,手下将士不用半天时间就能搭出一个三丈的简易高台,问题这里离后面的大营还有五六里远啊,晚上他不可能让人守在这里,搭个高台在这,晚上城里的建奴只要放个人下来点把火烧掉就行了,这不瞎折腾吗。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堆战车,因为堆战车并不需要半天时间,而且,到了下午要撤退的时候还可以把战车全吊下来,推回去。 于是乎,他手下亲卫差不多都被他折腾了一遍。 他先是命人将第一层战车扩了一圈,用十六辆战车拼成一个大平台,然后又命人抬了四辆战车叠上面,拼出个二层小平台,最后再令人将一辆战车搭这小平台上,直接堆出了一个金字塔一般的瞭望台! 这下总可以了吧,他兴奋的爬上三层战车的车顶,掏出望远镜一看,脸上立刻乐开了花。 终于对面城墙上的情况了,虽然由于距离太远看不很清楚,但是,对面城墙上那一片狼藉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个时候,戚家军都已经炮轰三轮了,城墙上的步卒和炮卒早就躲箭垛后面不敢出来了,什么铁锅、烧火架子、水桶等城防设施都被轰了个稀巴烂,什么滚石和檑木也被轰的到处都是,炮击效果简直出乎意料的好。 这皇太极还真不会玩火炮啊,他不会让人把城防设施摆安全点的地方也就罢了,这火炮他竟然也摆在炮弹能直接轰击到的地方,而且还是固定在炮台上,动都动不了,只能任由别人轰击! 他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火炮是这么玩的吗,就算自己这边的火炮和他仿制的红夷大炮射程一样,也不能这么摆啊,要真是那样,自己也可以命人架起火炮跟他対轰啊,比准头,他还是比不过自己这边啊,他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 不过,这是好事,他没想到正好,自己完全可以定点清除,把城墙上所有火炮全部给他砸的东倒西歪,把所有火炮都砸的不能开火之后,手下将士就可以开始填壕沟了。 想到这里,张斌兴奋的对二层平台上的亲卫喊道:“快,去给戚将军也去搭个这样的台子,让他集中火力,定点清除,把城墙上的火炮全砸的不能开火!” 第八卷 第一二八章 玩骑兵过时了 张斌一人傲立在三丈高的瞭望台上,那铮亮的银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猩红的披风在轻风中飘飘飞扬,端地威风凛凛。 戚元功无意中回头瞥见,心里便有了想法,自己貌似也可以命人搭一个啊,不是他眼红张斌那卓尔不群的风姿,主要他也想看看炮击的效果。 他正在那里犹豫呢,张斌的亲卫已经推着二十余辆战车过来了,亲卫统领张差疾步走过来,恭敬的拱手道:“戚将军,大人命你集中火力,定点清除,把城墙上的火炮全砸的不能开火。” 城墙上的火炮具体在什么位置,他不知道啊,不过他明白张斌的意思,自己爬上高台,肯定能看清城中火炮的位置,正好,这会儿第四波齐射已经结束了,火炮兵都在那里装填弹药,检查炮膛呢,他干脆指挥着自己的亲卫,帮助张差他们搭起高台来。 这叠战车一开始是很费劲,但是,这活只要动动脑子就比较轻松了,这会儿张差他们早就找来了十多根长麻绳,一小队人站在拼接好的平台上拉着绳子一起用劲,几声吆喝那战车便被拉上平台了,他们搭了一个之后都已经麻利的很了,戚元功这个甚至不到一刻钟便搭好了。 戚元功爬上三层战车的顶端掏出望远镜一看,果然,城墙上火炮的位置一目了然,皇太极这火炮位置摆的,简直就是个外行啊,连他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稍微扫视了一圈,便命下面火炮手将一百门两千斤佛朗机炮分成十组,然后又报出一堆横向角度数据,很快,所有火炮便调整完毕了,随着他一声令下,“轰轰轰”一阵巨响,城墙上有几门火炮顿时被砸的东倒西歪。 他看了看效果,又命人调整了一下火炮的角度,紧接着又是一轮炮轰,十门火炮便全部被砸的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被砸的从炮台上掉落下来。 城门楼上的皇太极见状,终于咬牙下令道:“传令,命多尔衮率所有骑兵出击,去夺了明军的红夷大炮,就算夺不到,也要想办法把那些红夷大炮毁掉!” 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让明军这样轰下去,他这红夷大炮就白准备了,这辽阳城想要守住就难了,但有一点办法他又怎会让仅余的四万多骑兵去冲击人家的车阵,那样损失有多惨重他在海州之战已经尝试过了。 不过,这几个月时间他又命人给骑兵赶制出五千余套轻甲,现在轻甲骑兵数量变成了一万左右,对面明军看那样子也就四五万人,如果速度够快,赶在其他明军前来支援之前冲进前面这股明军的车阵,损失应该不会太大。 他这思维还是停留在十多年前骑兵野战无敌的状态,没有转变过来,这会儿玩骑兵突袭早就过时了,张斌能在海州城让他十二万满蒙骑兵损失惨重,无功而返,这次还能让他偷袭得手吗。 他这点套路张斌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当闷雷般的蹄声响起的时候,张斌不但没有一丝惊慌之色,脸上反而露出奸计得逞的奸笑,这次,名震天下的后金铁骑怕是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他举起望远镜向辽阳城左右两侧瞭望了一阵,确认了一下后金铁骑的大致位置,随即便下令道:“传令,命戚家军火枪兵和火炮兵将所有虎蹲炮全部转移到大阵西侧天雄军战车的后面,命秦佐明率一万川军去支援戚家军防区,命曹文诏率关宁铁骑埋伏在前锋大营西南十里外,虎蹲炮开火之后,便围上来,包抄建奴骑兵的后路。” 这骑兵速度着实快的惊人,张斌这边命令刚刚传出去不久,戚家军和川军还没转移完毕,那边四万多后金铁骑出现在前锋大阵西北大约五里之外。 多尔衮也知道时间紧急,他只是命所有骑兵停下来,稍微整理了一下队形,随即便下令,全军冲锋! 好在戚家军将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反应速度和转移速度都相当的惊人,那边建奴骑兵刚发起冲锋,这边戚家军的火枪兵已经潮水般的涌到了天雄军战车的后面,那边建奴骑兵还没接近天雄军车阵一里范围,这边戚家军火炮兵已经将所有虎蹲炮全部架好。 卢象升也没管后面戚家军准备的怎么样了,建奴骑兵刚接近车阵一里范围,他便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所以虎蹲炮,开火,三轮齐射,不要停。” “轰轰轰”,他的话刚落音,车阵后面便响起密集的火炮轰鸣声,那数量很明显不是四百门,而是八百门,八百发炮弹,足足将建奴骑兵干掉将近一排。 紧接着,他又下令道:“所有火枪手开火,准备轰天雷。” 建奴骑兵的速度真的太快了,火枪兵刚刚齐射一轮,他们便已冲到离车阵不到百步的距离。 卢象升连忙下令道:“轰天雷,投,准备近战。” “轰轰轰”,又是一阵更为密集的爆炸声,上万枚轰天雷炸响了,建奴也已经冲到车阵跟前了。 躲在最后面的多尔衮见状,脸上不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还好,明军没什么其他幺蛾子了,三轮火炮也就干掉不到两千人马,四万精骑冲进车阵,这一仗还有赢的可能。 他刚松了一口气,他身后西南侧突然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听那密集程度,骑兵数量貌似比他所率的骑兵还要多! 他脸色不由大变,糟糕,明军竟然集结了这么多的骑兵,这仗没法打了! 他想也不想,果断下令道:“快,传令所有人,立刻原地掉头,往西北方向跑!” 可惜,还是迟了,几万骑兵挤在一起,不是说掉头就能掉头的,他这刚刚掉头还没跑起来,一片黑压压的明军铁骑已经出现在西南方向不到五里远的位置。 多尔衮也管不了身后的骑兵了,他只能挥手大吼道:“快,跟我冲,不要被明军骑兵给截住了。” 说罢,他狠狠的往坐骑的后臀上抽了一鞭子,催着战马就跑。 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双方骑兵便装到了一起,张斌用望远镜飞速扫视了一下战场上的情况,随即便果断下令道:“传令,命卢象升率天雄军和戚家军的火枪兵,推着战车,压上去,命马祥麟率一万川军白杆兵随后跟上支援。” “所有车兵和火枪兵听令,推着战车,杀啊!”,卢象升接到命令,毫不犹豫的抬手一吼,随后便策马从战车中间穿过,带头冲向建奴骑兵后翼。 一场混战开始了,四万余建奴骑兵被五万关宁铁骑和两万多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的步卒、车兵、火枪兵夹在中间一顿狂殴,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张斌大致观察了一下战况,随即又将望远镜转向辽阳城的南门楼上,对着皇太极那模糊的身影得意的道:“嘿嘿,还跟我玩骑兵,过时了,知道吗?现在流行玩步炮骑车联合作战!” 第八卷 第一二九章 后金铁骑覆灭 辽阳城外,四万余后金骑兵被五万关宁铁骑和两万多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的步卒、车兵、火枪兵团团围住,不得脱身,南门楼上,后金之主皇太极心急如焚。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战车和火器就是骑兵的克星,一旦明军祭出这两样利器,再强的骑兵都是浮云!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先例,万历朝的时候,蒙元朵颜部的董狐狸和兀良哈部的长秃都曾率数万骑兵进犯大明,结果全被戚继光车阵和火器组合打的全军覆没。 皇太极就是太迷信自己手下铁骑的实力了,他认为,就算偷袭不成,要逃回来肯定没有问题,结果,正好钻进张斌设下的套中,逃都逃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都差点从城门楼上跳下去了,如果不是城外壕沟密布,他真会率步卒前去搭救,可惜,壕沟不但挡住了明军,把他也给挡住了。 多尔衮这会儿比皇太极还急呢,他虽然被皇太极坑了这么多年,几乎每次执行的都是危险任务,但是,还没有哪次有这么危险,这次,他简直是一头扎进明军挖好的坑中,想爬出来,几乎是不可能了。 他躲在亲卫后面,焦急的看向四周,妄图找出逃跑的道路,可惜,没有。 南面不用想了,黑压压一片全是关宁铁骑,根本就冲不过去。 东面也不用想了,密密麻麻全是明军战车,战车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明军呢。 西面刚开始的时候还有逃出去的希望,但是这会儿也被关宁铁骑给堵死了,他挥军冲了数次,结果,越冲关宁铁骑越多,他只能无奈的退了回来。 北面貌似也不用想了,因为那边全是壕沟,要没这些壕沟,他直接率军往北跑就行了,只要跑到城墙跟前就安全了,那边压根就没明军。 他撇了一眼北面的壕沟,正要看向其他地方,心中却突然一动。 这壕沟,大约两丈宽的样子,人要跨过去基本上很难,但是马跨过去却很容易,就是要操控好战马,不然,一个冲过头,就冲进前面的壕沟里了。 他对自己骑马的本领还是很有信心的,跨过这些壕沟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貌似,这就是唯一的生路了。 他又看了看东南西三面,黑压压全是明军,根本就没有冲出去的希望,而且,明军将领都异常彪悍,他们正率军在自己手下的骑兵中间左突右冲呢,根本就没人挡得住! 这样下去迟早全军覆没,唯有跳壕沟才能逃出生天,就算有些人跳不过去,掉壕沟里面,也有生还的希望不是,呆这里跟明军硬拼,要么被杀,要么被俘,根本就没任何希望,拼了! 他直接抬手往北一指,大吼道:“往那边跑,跳过壕沟,跑到城墙下面去。” 说罢,他直接一拉缰绳,带着亲卫,策马往北跑去。 他原本就在壕沟附近,这一跑,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就来到壕沟跟前,他熟练的伏在马背上,双腿一夹,“嗖”的一声就跨过了第一道壕沟,紧接着,他又策马跑了几步,又是双腿一夹,“嗖”的一声又跨过了第二道壕沟。 这会儿他也管不了其他人了,因为这壕沟太密集了,必须全神贯注不停的跨越,要稍微分心看下后面那绝对会掉沟里。 他这一带头,后面骑兵几乎全部跟了过来,他们也知道,杀肯定是杀不出去了,唯有跳壕沟,搏一把了。 于是乎,战场上出现了奇葩的一幕,将近三万建奴骑兵就如同潮水般的向北面的壕沟涌去,无数战马高高跃起,又匆匆落下,然后又高高跃起,就如同表演杂耍一般。 不过,不是所有人骑马的本事都有多尔衮那么厉害,很多人刚越过第一道壕沟,直直就冲进了第二道壕沟,还有些没控制好战马,一把没跳过去,直接就掉第一道壕沟里面了,到了后面,很多人根本就没来得及起跳就被人挤的掉进第一道壕沟了,那第一道壕沟附近可谓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城门楼上的皇太极见无数蚂蚁般大小的骑兵向壕沟涌来,不由一愣,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是多尔衮被逼的没办法,带人跳壕沟逃生了。 这办法着实有点奇葩,但也是眼下他们唯一的选择了,就是不知道明军会不会追,他们最终又能逃回来多少。 瞭望台上的张斌见此情景同样一愣,尼玛,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点! 这战马能越过壕沟谁都清楚,但是,没人会无聊的派手下骑兵这么干,因为就算手下骑兵都能越过去也没用啊,冲到城墙跟前,人家一通箭雨下来,岂不全被射成刺猬! 所以,攻城的一方都不会派骑兵去跨越壕沟,那摆明了就是给人家送菜,谁会做这种傻事。 但是,这守城的一方跨越壕沟就不一样了,要能跨过去,那就跨呗,反正城墙上都是自己人,总不可能拿着箭矢什么的往自己身上招呼吧。 这点张斌真没想到,看着无数跨过壕沟的建奴骑兵,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追,还是不追呢? 他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追! 因为城墙上的红夷大炮一开始就被轰废了十多门,这会儿又清理了两波,就剩下十多门了,只要让戚元功把剩下的十多门轰废就行了,这样,只要不靠近城墙一里范围就不会有危险。 他果断下令道:“传令,命曹文诏率关宁铁骑追上去,但不要靠近城墙一里范围。命戚元功继续开炮,把城墙上剩下的红夷大炮,全给他轰废了!” 他这一下令,戚元功那边很快就开炮了,结果,却获得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巨大的轰鸣声刚一响起建奴骑兵便如同下饺子般的跌进壕沟里面,因为这火炮轰鸣声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就在他们后面不远处,大部分战马都受惊了,根本就不受控制了! 卧槽,还有这种效果,张斌看着不断跌进壕沟的建奴骑兵,嘴都差点笑歪了,他又用望远镜看了看追在后面的关宁铁骑,发现他们的战马同样也受惊了,连忙更改命令道:“传令,命关宁铁骑先停在第一道壕沟前面,清理壕沟里面的建奴骑兵,等戚家军将城墙上的火炮清理干净再追。命卢象升和马祥麟率手下人马上去帮忙。” “轰轰轰”,火炮轰鸣声不断响起,建奴骑兵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战马,不断有人掉进壕沟里面,很快,前面几道壕沟差不多都被建奴骑兵给填满了,卢象升、曹文诏和马祥麟带着手下步骑在第一道壕沟前又是投枪又是开枪,又是扔轰天雷又是丢石头,没过多久,掉里面的建奴骑兵就被杀得片甲不留。 戚元功那边轰了五轮之后就停止炮击了,因为城墙上的红夷大炮都被轰废了。 曹文诏命手下人马稍稍整理了一下队形,便挥手带人越过了第一道壕沟,紧接着,又是居高临下一顿屠,第二道壕沟里面的建奴骑兵也很快被清理干净了。 他就这样带着关宁铁骑一路屠下去,一直屠到城墙前一里左右才停住,而这时候,能逃到城墙跟前的建奴骑兵连一千都不到,名震天下的后金铁骑就这么完了! 第八卷 第一三〇章 看谁耗不起 后金铁骑完了,这支名震天下的劲旅,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慢慢被明军歼灭了! 皇太极看了看城墙前稀稀拉拉的数百骑兵,又看了看城墙上一片狼藉的景象,眼中不由露出绝望之色。 这个张斌,真是令人绝望啊,自己的计谋,在他面前一点用处都没有,每次对战他都能用层出不穷的火器打的自己找不着北,这样一个敌人,他能战胜吗? 如果是个胆小懦弱,又或是没有壮志雄心之人,这会儿恐怕都吓得六神无主了。 但凡成功之人,大多都是坚韧不拔之辈,这点挫折还压不倒他皇太极,因为他在历史上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因为他带领仅仅百余万族人硬生生的耗死了人口亿万的大明! 他的成功,的确有运气成分在里面,因为大明朝堂奸臣当道,忠臣良将几乎都被他们自己人害死了,这天下,等于是大明朝堂中的奸臣拱手送给他的。 但是,人家肯送,你也得接的下啊,百余万对亿万,人口基数足足差了一百多倍,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就算人家送你嘴边,你也得吞的下去啊。 皇太极在历史上不是没经历过绝望,袁崇焕和孙承宗驻守关宁锦防线的时候他就感到过绝望,不过,他并没有自暴自弃,更没有放弃,而是另辟蹊径征服了蒙元诸部,借道偷袭大明京城,熬死了袁崇焕,熬走了孙承宗,最后迎来了一个军事白痴洪承畴,关宁锦防线最终还是被他攻克了! 这时候,他又遇到了张斌这个令他绝望之人,他会放弃吗? 当然不! 他眼中的绝望之色刚刚出现,瞬间便被坚毅之色给取代了。 他,还没输,他,还有机会! 攻城战靠的并不是骑兵,而是步卒,他手下还有十余万满八旗步卒和六万汉八旗步卒,明军火炮厉害又怎么样,明军歼灭了他手里的精锐骑兵又怎么样,最终,他们还是要攻城墙,最终,他们还是要用人命来填! 辽阳城高壕深,自己手中兵多将广,明军耗的起吗,就算他们耗的起,他们又能耗的开辽阳城吗,三丈高的城墙可不是开玩笑的,爬上来都费劲,更不要说占领城墙了。 张斌耗不起吗? 他当然耗得起,不管耗人、耗粮,甚或是耗钱,他都耗得起,只是他不想用人命去填而已。 这会儿他正考虑怎么跟皇太极耗呢,用人命去填,这辽阳城肯定能拿下来,但他不想手下将士就这么牺牲了,如果能用其他方法把这辽阳城拿下来自然更好。 以前,建奴骑兵还在的时候,他的确没有太多的办法,不过,现在建奴骑兵差不多被收拾光了,他能想的办法就多了。 比如说,围困辽阳城,以前建奴骑兵还在的时候,围困战术根本就没法施展,因为他总共才二十多万人马,减去关宁铁骑的话,一边也就能分配五万步卒,让五万步卒时刻提防四万多骑兵的偷袭,很难做到滴水不漏。 现在就不一样了,建奴没了骑兵,分兵的危险性就低了很多,那么到底分不分兵呢? 张斌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先不分兵,原因还是兵力不够,如果皇太极冒险率军从城里面冲出来,各个击破,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他没必要冒险,分兵围困最大的目的就是截断粮道,让城中断粮,而这会儿,他不用分兵围困也能截断粮道,因为建奴骑兵已经没了,而关宁铁骑却没多大损失,他完全可以派出侦骑遍布沈阳和辽阳之间,只要建奴往辽阳城运粮就派关宁铁骑去截击,这样一来,建奴也休想从沈阳运一石粮食到辽阳来。 这主意貌似不错,反正这会儿时间还早,他干脆召集所有将领前来前锋营帅帐商议,看其他人还有没有更好的建议。 这次一举歼灭了建奴骑兵,所有将领都兴奋异常,这建奴骑兵威震天下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从萨尔浒之战开始建奴骑兵就成了野战中的王者,几乎从未遭遇败绩,这次终于把建奴这个王牌给干掉了,接下来要收拾建奴就轻松多了。 张斌和众将相互庆贺了一阵,这才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随即便微笑道:“这次能一举歼灭建奴骑兵,关宁铁骑功不可没,必须要好好奖赏一番。这样吧,不管朝廷算不算首功,又算多少首功,本官额外再加一百两,每个建奴的首级一百两,统计好就发,文诏,你可得快点统计哦。” 曹文诏闻言,连忙千恩万谢的应了,关宁铁骑其他将领更是激动的浑身直抖,因为他们都杀了不少建奴,每个人最少都是数百两甚至是数千两,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张斌这是在收买人心,四万多建奴的首级,算首功的话就是四百多万两,这钱,崇祯不一定会给,至少不会马上给,因为崇祯这会儿根本就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他要拿出四百多万两当然没什么问题,他就是要用这四百多万两告诉关宁铁骑的将士,跟着他混,有前途更有钱途,跟着崇祯混,有没有前途还不清楚,至少这首功的钱是很难拿到的。 紧接着,他又慷慨道:“当然,这算首功不能厚此薄彼,以后,凡是获得建奴首级者,本官都额外再加一百万两。” 他也是发狠了,建奴反正就十多万大军了,哪怕全宰了也只需要一千多万两,这钱,他同样出的起,只要能将建奴大军全部歼灭,哪怕让他再掏一千多万两都行! 众将闻言,同样激动到不行了,他们大多都是猛将,杀敌什么的,简直就跟喝稀饭一样,这一仗打下来,他们不知道能赚多少! 说完奖赏,张斌紧接着又道:“这建奴骑兵歼灭之后,我们的战术选择就更多了,这上了十万大军的大战,最重要的莫过于粮道了,本官想派出侦骑遍布沈阳和辽阳之间,只要建奴往辽阳城运粮就派关宁铁骑去截击,大家以为如何啊,或者说,大家还有更好的建议没?” 众将闻言,无不点头思索起来,断人粮道的确是个不错的战术,辽阳城中除了十多万建奴大军,还有数十万建奴平民,这些人一天的粮食消耗都相当惊人,要是能断几个月的粮,城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这战术可以说已经相当好了,还有人能想出更好的战术吗? 第八卷 第一三一章 断建奴根基 张斌这招围困之计着实巧妙,利用关宁铁骑的机动性去截建奴的运粮车队,这样既不用担心因分兵包围被建奴各个击破,又能断了建奴的粮道,辽阳城中的守军恐怕很快就会因断粮而军心大乱了。 在场将领边点头边思索,越想越觉得这计策高明,要用此计,辽阳城里的建奴估计不出半年就会不战自溃,至于张斌那句什么大家还有更好的建议没,大家都认为这是张斌在自谦呢,唯独一人,还真在想更好的战术。 这人就是以智计著称的孙传庭,他想了一会儿便咳嗽一声,拱手道:“大人,断其粮道不若断其根基,建奴是出了名的不事生产,所有粮食都是压迫辽东老百姓甚至是京城附近掳来的百姓给他们种的,我们不若派出骑兵四面出击,将辽阳和沈阳周边的建奴全干掉,然后将平民百姓全部迁到东番或者福广去,这样一来,建奴的根基就断了,我们甚至不需进攻,不出一年,建奴便会缺衣少食,难以为继。” 张斌闻言,不由一愣,这招,可真毒啊! 不过,他喜欢,当初他策对崇祯的时候提出的建议其实就跟这招差不多,福广军中就有很多将士是当初毛文龙带人从辽东偷到东番去的。 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朝堂上的纷纷扰扰,他慢慢就把这事给落下了,现在孙传庭这一提,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对啊,断其粮道不若断其根基,没了老百姓给建奴种地,他们连粮食都没了,还运什么粮! 众将还在惊诧于孙传庭的釜底抽薪之计呢,张斌便点头赞赏道:“伯雅说的很对,断其粮道不若断其根基,要一劳永逸彻底解决建奴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辽阳和沈阳周边的老百姓全部迁走,让他们没有粮食来源。” 这招的确比围困之计更好,围困之计只能让辽阳一城的建奴没饭吃,而这招却能让所有建奴都没饭吃! 众将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一招还真是一劳永逸啊,很快,帅帐中的所有人就达成了共识,并开始讨论如何断了这建奴的根基。 第二天一早,辽阳城外的明军便开始调动了,八万福广军拔营西进,直接来到辽阳城西十里许,以车阵为依托,重新扎下了大营,五万关宁铁骑也将设在中军大营的营帐全部迁到了辽阳城西南角,四万秦军则从后军来到了中军,充当起了支援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攻城的角色。 明军虽然大规模调动了一番,但是,鞍山城北到辽阳城南连绵四十余里的巨木阑珊却并未拆掉,每隔一里的瞭望塔也没有废掉,上面还是时时刻刻都有人值守。 皇太极收到消息,唯有一声叹息,没办法,这会儿他手下的骑兵差不多都被明军给干光了,根本无力去偷袭明军大营,更无力阻断明军粮道,只能任他们施为了。 还好,明军没有将辽阳城四面全部围住,要不然,他就不得不率步卒出城偷袭明军大营了,因为辽阳属于交战区域,只有辽阳城附近和太子河以北才有人耕种,城中并没有多少存粮,这边的粮食大部分都需要从沈阳那边运过来,如果明军把辽阳城一围,他们就等于断粮了,到那时候,就算是再危险,他也不能窝在城里等着饿死了,唯有冒险出击。 当然,如果明军四面围城,他们每个方向的兵力都不会太多,如果没有其他方向的支援肯定是干不过自己手下的满八旗步卒的,那样一来,未尝不是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惜啊,张斌这家伙太稳了,根本就不给自己翻盘的机会,要他敢分兵围城,自己就敢行险一搏! 明军调动了一天之后又开始攻城了,这次是两面开花,西南两面的明军都开始用红夷大炮轰击城墙,不过,城南的红夷大炮只有二十门左右,城西的红夷大炮也不到百门,很明显,这一次,明军总共就拉来了百门左右的红夷大炮。 当然,就是这百来门红夷大炮也够他受的了,皇太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将他架设在城西的五十余门红夷大炮一门一门的清除,一点办法都没有。 张斌指挥着福广军炮兵轰击了一天,确认城墙上的红夷大炮都被轰的哑了火之后,终于开始派出步卒填壕沟了,而且,还是城南城西同时进行。 他们填壕沟和建奴在海州城的时候可不一样,由于没有火炮的威胁,想派多少人上就派多少人上,所以,填壕沟的速度是相当惊人的,一天时间,他们便将城南和城西城墙一里外所有壕沟全部填平了,到了第二天,张斌又将两千斤的佛郎机炮平均分配到城南和城西,不断开炮轰击,让城墙上的建奴没法抬头,随后他便派出散兵阵,一次一千,一次一千,轮流填充城墙一里范围内的壕沟。 皇太极原本是想用仅存的四百余门虎蹲炮给明军一点颜色看看的,但是,考虑了一阵之后,他还是放弃了,因为明军的火炮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如果他敢用虎蹲炮还击,绝对会被明军集中火力一顿猛轰,到时候,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炮兵肯定会伤亡惨重,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他是不会干的,还不如等明军爬城墙的时候再全力反击,那时候,明军总不能继续开炮,连自己人一起轰! 他正在辽阳城中胡思乱想呢,辽阳西部,太子河与浑河并行处的黄泥洼,上万辽东军将士竟然在那里修建港口! 这会儿浑河水量还是比较充沛的,车轮舸完全可以从辽河逆流而上,驶入浑河,抵达辽阳西部,甚至,还可以再北上,直抵沈阳附近! 这些辽东军将士就是坐车轮舸过来的,修筑建议港口的材料他们也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所以,这港口修建的速度相当的快,不到两天时间,一个拥有十余个木制码头的简易港口便修筑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黑压压的一大片关宁铁骑也从辽阳城方向狂奔而来,领头的正是关宁铁骑的副将祖大弼,而辽东军这边领头的正好是辽东军副将祖大乐,兄弟俩见面,自然是好一阵亲热,浑河岸边很快就传出祖大乐爽朗的大笑声和祖大弼憨憨的傻笑声。 这两兄弟,还真是猖狂啊,这里,貌似还是建奴控制区域好不! 第八卷 第一三二章 气得喷血 辽阳城以西,浑河与太子河之间是一片狭长的黑土地,最窄的地方还不到五里,最宽的地方也只有十余里。 这里由于两边都是河流,水量充沛,几乎没怎么受旱灾的影响,这会儿,农田里差不多都种满了庄稼。 这天一早,卯时方至,小北河的老百姓便被诸申大老爷吼起来,带着惺忪的睡眼,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空着肚子,背着锄头往村外的田野走去。 这些老百姓,有的是辽东本地人,有的却是从北直隶各州府被掳掠过来的,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农奴,建奴诸申和牛录手底下的农奴! 他们起早贪黑种地织布,自己却吃不饱穿不好,因为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和织出来的布全部被建奴收走了,发到他们手中的仅有一点饿又饿不死,吃有吃不饱的糠粮。 这种糠粮原本他们都是拿来喂猪的,给人吃,别开玩笑了,万历朝那会儿,就算西北那边爆发了旱灾,京城周边和辽东也没有听说过吃糠粮的。 但是,这会儿,他们不但被逼的吃这猪食,还每天都吃不饱! 一个或者几个白白胖胖的诸申,用鞭子驱使着几十个甚至是几百个饿的瘦弱不堪的老百姓在田里干活,这种情形,在辽东很常见,因为辽东的土地这会儿有九成都控制在满八旗牛录额真、甲喇额真、固山额真和贝勒、贝子等满八旗贵族手中,他们手底下的农奴比族人都多。 这段时间明军虽然在进攻辽阳城,在这边役使农奴的诸申和牛录额真却没有逃走,因为他们不能走,现在他们控制的土地本就不多,而像浑河和太子河之间这样水量充沛的土地更少,如果这种地方都放弃不种粮食了,那就不光是农奴吃不饱了,他们自己都会吃不饱。 所以,他们不能跑,这地还得役使农奴去种。 原本,他们并不怎么担心明军会四处乱跑,收拾他们,因为他们的骑兵还在,明军要敢到处乱跑,肯定会被后金铁骑各个击破,但是,这会儿所有诸申和牛录都听说他们满八旗的骑兵吃了败仗,甚至已经全军覆灭了! 他们只能祈祷明军攻不下辽阳城最后败走,而且,这期间还没功夫来搭理他们了。 可惜,事与愿违,明军最终还是来了。 正当几个诸申役使着数百平民百姓走向农田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听那声音,最少有数千骑! 这里的老百姓都已经麻木了,就算蹄声如雷,也没有人露出什么惊慌又或是热切的表情,他们只是麻木的背着锄头,慢慢的走向田间,就如同没听到那马蹄声一般。 没想到,那些役使他们的诸申却是吓坏了,几个诸申竟然撇下他们,惊慌失措的往村子跑去,就好像有人在他们屁股后面点了火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关宁军参将尤养鲲带着手下上万骑兵正在农田间奔驰,这会儿他们貌似什么都不管了,上万骑兵就那么排着整齐的阵形一路踏过去,不管前面是农田还是荒地,不管田里有没有种庄稼,他们都一路踏过去,阵形一丝不乱。 很快,一个大村庄便出现在不远处,尤养鲲一抬手,命手下骑兵缓缓减速,随后又对身边的游击将军呼喊道:“那边就是小北河吗?” 那游击将军同样呼喊道:“是的,将军,这里就是小北河。” 尤养鲲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大喝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列阵。” 很快,上万铁骑便停了下来,在农田间排的整整齐齐。 他调转马头,看着手下精锐,心中不由感慨万千,自从他们榆林镇尤家加入张大人的阵营之后,他们尤家将领就发达了,像他,还不到三十岁就被提拔为参将,手下还管着上万关宁铁骑! 这种事,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他认为,这辈子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然后以参将的身份离休回家养老就不错了,要知道,从游击将军到参将,身份绝然不同,游击将军那是没有品级的,而参将,那是堂堂正三品的武将,所以,要当游击将军容易,要升到参将却是难于上青天,很多人征战一辈子都还只是游击将军,参将,对他们来说只有在梦里才能升上去。 没想到,他这突然之间就被提上来了,而且,还是管着上万精骑实职参将! 他知道,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从此,他们尤家就和张大人绑在一起了,生死相依,荣辱与共,一旦张大人倒台,他们尤家很可能就完蛋了。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跟着张大人干不好,跟着张大人干,粮饷充足,手下将士武器装备都精良无比,只要立了军功,奖赏很快就会发下来,不像以前接受兵部指挥那会儿,粮饷差不多都要拖欠一大半,武器装备,差不多都是旧的生锈的破烂玩意,奖赏,那基本就不要想,等你老了或者战死了,能发下来一点点就算不错了! 这会儿,建奴的人头可是一百两一个啊,想到这里,他职业病又犯了,他匆匆下令道:“全体注意,以小旗为单位,按昨晚指定的区域去将那里的建奴干掉,把所有老百姓都带到浑河码头去,出发!” “轰”的一声,上万精骑宛如轰天雷一般的炸裂开来,飞快的往四周散去,而尤养鲲则带着手下一百亲卫打马直奔小北河村,村外的老百姓他都来得及没招呼,直接就打马冲进村子里,往村中最大的院子奔去。 他也在辽东待了几年了,什么人是建奴,什么人是平民百姓,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冲到那院子大门跟前,抬头一看里面的家什就知道,这绝对是建奴诸申的驻地,他毫不犹豫的一挥手,令手下把这院子围了,随即便飞身下马,跑到大门前直接一个靠山撞,撞开大门,然后便带着一小队亲卫冲了进去。 很快,他便看到几个拿着武器的诸申正站在内院的天井中,满眼恐慌的看着他们。 他二话不说,带这亲卫小队冲上去挥刀就是一阵砍,很快,一个诸申便被他砍翻在地,他熟练的踏上去,挥刀取了首级,脸上立马露出满足的笑容,一百两,到手! 他也没再去抢手下的首功,而是任凭他们各自发挥,杀完这些诸申之后,他这才让手下将士一一向老百姓说明情况,告知他们,要带着他们离开辽东,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些老百姓当然不会拒绝,去哪里都比在这里给建奴当农奴强啊,很快,这数百老百姓便拖家带口跟着尤养鲲他们向浑河岸边临时修建的港口那边走去。 五万关宁铁骑就这么分散开来,飞快的将辽阳城以西的老百姓带往浑河渡口,没过几天,便将整个辽阳以西的建奴杀了个精光,所有老百姓,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被他们送上了福广水师的车轮舸。 正在西门楼上督阵的皇太极听到斥候急报,气得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这张斌,是要断他的根基啊! 第八卷 第一三三章 唯有求和 皇太极被气的喷血,这可不是夸张的说法,他真喷血了,听完斥候的急报他立马脸色一变,紧接着便“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他这一下可把在场的将领给吓坏了,后金将领都喜欢读《三国演义》,这是在历史上都出了名的,而此刻这一幕跟《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三气周瑜简直太像了。 诸葛亮一气周瑜,巧夺南郡,气得周瑜金疮迸裂,摔下马来。 诸葛亮二气周瑜,让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周瑜金疮再次迸裂。 诸葛亮三气周瑜,借了荆州不还,还识破了周瑜假道灭虢之计,气得周瑜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这大汗貌似也被张斌气了三回了,这会儿也被气得吐血了,大汗不会像周瑜那样仰天长叹一声,然后一命呜呼吧! 皇太极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三国演义》,他抬手挡住欲上前搀扶的将领,又皱眉想了想,随即便仰天长叹道:“唉,张斌此子实乃本汗的克星,打我们是打不过了,唯有求和。” 说罢,他低下头来,望着众将,郑重的道:“这张斌有点不讲规矩,上次我派去求和的使者就被他给杀了,但是,这次我们却不得不再次向他求和,你们谁愿前往?” 这貌似是个送死的任务,但是,在场的将领没一个人考虑这个问题,因为皇太极连仰天长叹的桥段都与《三国演义》里的桥段惊人的相似,按演义里说的,接下来,他就该一命呜呼了! 所有将领都满脸惶恐的盯着皇太极,生怕他们的大汗眼一闭,往后一倒,就这么与世长辞了。 这些人怎么回事,难道都怕死吗? 要说这些人里面没一个怕死的,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不怕死的绝对有,他们怎么都一副惶恐的表情? 他莫名其妙的道:“你们怎么了,都不想去明军大营求和吗?” 这话说得,很明显是误会他们了,跟皇太极关系最好的齐尔哈朗连忙拱手道:“大汗,您感觉怎么样,您没事吧?” 皇太极闻言一愣,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又看了看手上的鲜血,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啊,放心吧,我没事,死不了的。” 其实,他不是第一次吐血了,因为他有病,而且病的不轻。 不过为了稳定军心,他一直没跟别人说过,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他也从来没公布过,历史上他在打松锦大战的时候就开始一碗一碗的吐血了,松锦大战打完没多久他便死了,至于死因,没人清楚。 这会儿形势和松锦大战有点相似,都是大明和后金集结几乎所有精锐人马在辽东展开大决战,不过,历史上是后金进攻大明,皇太极兵围锦州,而这会儿是大明进攻后金,张斌兵围辽阳。 历史上杨嗣昌和薛国观等人也主张求和,并派人与皇太极频繁接触,但是,皇太极还是干掉了明军主力,一路从锦州打到山海关,最后,他虽然死了,但大明最终也灭亡了。 现在,他想向张斌求和,张斌会答应吗? 他这次是真想休兵罢战,至少,在张斌没被崇祯撸下去或者弄死之前,他是不敢再和大明开战了,因为他根本就干不过张斌。 如果张斌能同意休战,让他做出再大的让步他都愿意,如果张斌不同意休战,那他就只能在大明朝堂上想办法了,总之,不能让张斌再这么搞下去了,再这么搞下去,后金真的要完蛋了。 他也清楚,想让张斌休兵罢战很难,他之所以要派人去向张斌求和,其实还是想抓张斌一点把柄,或者说让大明朝堂上想收拾张斌的人抓一点把柄,以此来构陷张斌私通他这个建奴,只要张斌被崇祯弄死了,他后金绝对还能再次崛起! 这次,为了让张斌落下大把柄,他决定派个重量级人物过去,这样,就算张斌把人给杀了,他也可以在大明京城到处宣扬,说张斌与后金某某重要人物在私底下议和! 这个人,必须是他的亲戚,最好能是他的亲兄弟! 他跟齐尔哈朗含含糊糊的解释了一句之后,便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将领,这些将领里面,有好多都是他的亲兄弟,比如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又比如巴布泰、德格类、巴布海等等,他为了防止这些人在沈阳搞鬼,除了他最信任的代善,其他兄弟他都带到辽阳来了! 我都为大金累的吐血了,这个时候,是该你们出力了,他的眼神慢慢变的严厉,如果大家都不吭气,他真要发飙了。 众将见状,连忙拱手齐声道:“末将愿往。” 这还差不多,皇太极微微点了点头,脑海里又开始思索了,到底派谁去呢? 多尔衮、多铎、阿济格,这三个人,他的确想弄死,但是,这种九死一生的事情却不能让他们去做,因为他们掌控的势力仅次于自己,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让他们三兄弟当中的一个去明军大营送死,那很可能明军还没开始进攻,这辽阳城就要大乱了。 这三个人都不能派,那干脆就派个最没用的过去吧。 想到这里,他看着自己的十一弟巴布海,严肃的道:“老十一,你最为谦和,我们是去求和,你这品性最为合适,这次,就由你去明军大营跑一趟吧。记住,不管张斌说什么,你都说可以考虑便成,只要他同意休战,什么都可以谈。” 巴布海闻言,直接吓的脸色苍白,浑身直颤,皇太极说他谦和,那是客气话,其实,他就是这些兄弟当中最软弱,,最没用,最怕死的,让他去明军大营,这不强人所难吗! 他是真的怕死啊,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他打摆子般的拱起手来,带着哭腔结结巴巴的道:“大汗,这个,这个,我只是个甲喇额真,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怕,我怕,我怕我不能胜任啊。” 他的确没什么用,混了这么久,才混了个甲喇额真,也就相当于大明的千户的样子,要知道,他可是后金皇族,皇太极的亲弟弟。 不过,这个时候皇太极并不需要这货有什么用,他需要的只是巴布海这个亲兄弟的身份而已,一个甲喇额真,的确还不够分量,他点头赞许道:“嗯,你说的对,甲喇额真的身份太低了,这样吧,本汗现在就擢你为梅勒额真,你赶紧去准备一下,等下领了袍服和腰牌就去明军大营吧。” “啊!”,巴布海闻言,满脸惊恐的看向皇太极,他不是想升官啊,他是不想去明军大营啊! 但是,一看到皇太极眼中的历芒,他立马又缩了,这位八哥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自己摆明了违抗他的命令,他把自己拖出去砍了都有可能! 第八卷 第一三四章 要么投降要么死 巴布海这会儿真想抱住皇太极的腿嚎啕大哭,求他换个人去明军大营,但是,看到皇太极略带鼓励的微笑,他却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去抱人家大腿了。 他就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样,任凭人家帮他换好梅勒额真的袍服,又给他挂上腰牌,换好顶戴花翎,然后像送去屠宰的猪一样,塞进竹筐子里,自始至终,话都不敢说一句。 这时候皇太极却是说话了,他接过亲卫手中的白旗,交到他手里,亲切的叮嘱道:“老十一,记住,什么都可以谈,只要张斌愿意休兵罢战,任何事都可以商量。” 巴布海这会儿只感觉那心脏都跳嗓子眼了,把他嗓门都堵住了,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胡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皇太极同样点了点头,随即朝两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四个亲卫上前抓起竹筐上的四根吊索,抬着他往城门楼的箭垛下走去。 这会儿城墙下面的壕沟都被明军给填平了,但是,明军并没有开始攻城,他们还在不停的开炮轰击城墙,准确的说是用炮弹砸箭垛和女墙,这会儿,很多地方的箭垛都被他们给削平了,甚至女墙都被砸出了几个缺口,如果这样下去,城墙上的箭垛和女墙迟早要被他们给扫平了,到那时候,城墙上的步卒就会跟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姑娘一样,只能任明军的炮弹蹂躏。 这也是皇太极急于求和的原因之一,辽阳城,他根本就守不住,还打什么打! 明军的炮击那是相当的有规律,每隔五轮之后便会有一刻钟左右的间歇,皇太极早就开始在心里记数了,五轮炮击方罢,他便果断的挥手令亲卫把巴布海从城门楼上吊下去。 四个亲卫毫不犹豫的抬起竹筐,往城墙外一推,随后便合力抓着吊索,飞快的往下放去。 这时候,巴布海仿佛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吊篮还没落地,他便抽风般的举起白旗,使劲挥舞起来,吊篮刚一落地,他便如同一个精神病患者一般,一边举着白旗使劲挥舞,一边撒开脚丫子往明军大阵跑去,嘴里还不停的大喊着:“不要开炮,不要开炮。” 张斌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个抽风般的家伙,脸上不由露出茫然之色,皇太极这是要投降吗? 不可能啊,以他那坚毅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投降,他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呢,就算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估计也不会投降,因为大明和后金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如果他们投降,今后的日子,他们的生活恐怕会连被他们抓来的农奴都不如! 这家伙,肯定是想玩什么幺蛾子。 他对皇太极的手段太了解了,历史上毛文龙和袁崇焕就是被他这手反间计给玩死的,他故意写信给毛文龙,然后又将此事刻意加工了一番之后透露给袁崇焕,让袁崇焕误以为毛文龙想投靠他,误杀了毛文龙,然后他又用同样的方法让崇祯误以为袁崇焕在跟他眉来眼去,结果,袁崇焕也被崇祯给活剐了,一招反间之计玩死两个让他头疼的明军统帅,这家伙阴着呢! 张斌下意识的就想抬手令人准备虎蹲炮,轰死这皇太极派来的“使者”,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把手放下了。 这会儿皇太极玩反间计其实已经没多大意义了,因为他大军在手,压根就不会听崇祯的,崇祯肯定也顾忌他手里的大军,不敢把自己逼的太急,皇太极想让崇祯这时候宰了自己,那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倒想通过这个使者警告一下皇太极,让其看清形势,乖乖投降,省得生灵涂炭。 想到这里,他立马放下望远镜,爬下瞭望台,命人跟李定国去知会了一声,随后便带着一众亲卫打马直奔大营帅帐。 这家伙,巴布海这次真是累惨了,他先是手舞足蹈的跑了五六里路,然后又跟着领路的明军将领走了五六里,才来到明军的大营之中,进入大营之后,又走了两三里,最终才来到明军主帅张斌的帅帐之外。 这会儿,他只感觉自己腿都快断了,一路走过来,明军那数都数不清的战车和火炮也把他吓得够呛,不过,他刚一进帅帐,那脸上立马就堆满了笑容,那献媚的样子,简直就如同太监见着皇上一般! 张斌看着眼前竭力保持微笑,却又忍不住喘息,以致脸部都有点扭曲的建奴官员,心中又嘀咕开了,皇太极不会真的想投降吧,竟然派了个这样的哈巴狗过来! 巴布海为了保命那是什么脸都不要了,他一看到端坐在帅椅上的张斌便凑上前,趴到地上恭谨的磕头道:“小的巴布海参见大人。” 尼玛,这家伙到底什么人啊,这么媚颜屈膝! 张斌不由疑惑道:“你是什么人,皇太极让你来干嘛?” 巴布海跪在那里恭敬的道:“小人乃是正黄旗梅勒额真,我们大汗让小人来向大人求和。” 正黄旗梅勒额真就是正黄旗副都统,职位不低了,这家伙这样子,哪里像个副都统啊,他不会是吹牛的吧,张斌不由试探道:“皇太极是你什么人?” 满八旗的都统和副都统一般都是皇太极的兄弟子侄,这家伙要不是,那就证明皇太极是随便派个人来糊弄他的。 巴布海依旧恭恭敬敬的回道:“小人那是大汗的弟弟,家中排行十一。” 皇太极的弟弟,不能吧? 张斌有些怀疑道:“亲弟弟?” 巴布海这个晕啊,是不是亲弟弟很重要吗? 不过,他可不敢不答,张斌的话刚一落音,他便使劲点头道:“亲的。” 张斌还真没相当皇太极的亲兄弟中还有这么个窝囊废,他想了想,冷冷的问道:“你们大汗不会又想玩什么反间之计吧?” 巴布海闻言,吓的一哆嗦,这话如果没应对好,估计这位什么张斌张大人就该把他拖出去砍了。 他连忙解释道:“不是啊,我们大汗这次是真的想和谈,要不也不会派我这个亲弟弟过来了。” 哼,他亲儿子都还在京城呢,亲弟弟怎么了,亲弟弟就不能卖吗! 张斌不屑的道:“和谈?有什么好谈的,你们又想玩什么缓兵之计吗?” 巴布海这个急啊,他连忙摇头道:“不是啊,我们大汗都说了,什么都可以谈,有什么条件,大人您尽管提。” 切,当我跟崇祯一样弱智吗? 张斌继续不屑的道:“本官要你们马上投降,你们会答应吗?” 这个当然不大可能答应,但是,巴布海却无耻的道:“这个条件虽然有点过分,也不是不可以谈啊,大人,我们大汗说了,什么都可以商量。” 张斌也懒得跟他啰嗦了,干脆直接了当道:“你回去告诉皇太极,不要玩什么花样,也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要么投降,要么死。限他今天日落之前率军出城投降,不然,本官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直接一挥手,示意这家伙滚蛋。 巴布海见他这手势,不由欣喜若狂的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我可以回去了?” 有毛病啊,寻死是吧,张斌不耐烦的道:“滚!” 第八卷 第一三五章 献首功 皇太极早就猜到张斌不大可能接受和谈,但是,有些事情他却没想到。 他没想到,张斌竟然要求他今天日落之前率军出城投降,开什么玩笑! 他是说什么都可以商量,但是,这个没得商量,他要求的是和谈,不是投降。 还有,张斌竟然没杀巴布海,这个他也没想到,不过,正好,这事正好是个大把柄,如果运作的好,还真有可能让崇祯把张斌给收拾了。 让他今天日落之前率军出城投降是不可能的,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又出手了。 首先,他直接将巴布海擢升为镶黄旗固山额真,代旗主,代豪格管理镶黄旗,并派人辗转将这个消息传到大明京城。 然后,他令人协重金贿赂朝中的阉党余孽,请他们出手,散布谣言,并弹劾张斌,暗中跟自己联络,索要巨额金银,联络人就是自己的十一弟巴布海。 最后,他亲笔写了封求和信,请求崇祯休兵罢战,如果崇祯答应,他甚至可以率军退出辽阳,将太子河以南所有地盘还给大明,他只要沈阳及其周边地区。 他信中还提到,如果可以的话,请崇祯换个统帅过来,因为这个张斌太贪婪了,挟大军威胁他,动不动就索要上百万两银子,不给张斌就打,给了张斌就暂时休战,一次又一次,把他从京畿劫掠来的金银几乎全索要光了,他实在没钱来贿赂这个巨贪了! 他这一通操作,大明京城又变得纷纷扰扰,海州大捷的激情经过半年多的沉淀已经慢慢冷却,张斌率军围攻辽阳却一直没传来什么好消息,崇祯那急性子的毛病又发作了,再加上薛国观和阉党余孽的不断诋毁,他又开始怀疑了。 这张斌,不会真的在用大军威逼皇太极,向他索要大量金银吧,皇太极都被他逼的求和了,他却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这是几个意思! 他想了想,干脆派出身边内侍,前去辽东,看张斌到底在干什么! 他派出的内侍不是曹化淳也不是王承恩,甚至都不是方正化,因为他已经隐约感觉到曹化淳一系跟张斌貌似有点关系,他必须派出个绝对“公正”的太监前去辽东探查。 这个太监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高起潜,这高起潜与杨嗣昌暗中勾连,爬上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高位,这会儿,他又跟薛国观眉来眼去,是典型的反张斌派。 当然,崇祯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高起潜和杨嗣昌关系貌似不错,而杨嗣昌和张斌又不怎么对付,让高起潜去辽东,他肯定不会为张斌打掩护! 张斌是想拖延时间,并不是想跟崇祯硬刚,他知道,以崇祯多疑的性子,时间拖的久了,崇祯肯定会起疑心,对这点,他早有筹谋,崇祯会派太监来辽东探查甚至是监军的情况他都考虑过了,当高起潜大摇大摆的从京城出发的时候,他便开始张罗了。 他给崇祯派来的亲信太监准备了一场精彩的大戏,这戏他早已构思好了,就等崇祯派人来看了。 高起潜的确想逮张斌的把柄,因为他已经和薛国观达成了同盟关系,张斌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他为了打张斌个措手不及,“不辞辛劳”从京城直接坐火车抵达山海关,又从山海关直接坐船赶到大辽河堡,然后便带着手下一帮武太监,打马狂奔,直奔辽阳,中间都不带休息一下的。 他的算盘是打的叮当响,不通知张斌,直接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辽阳,让张斌没有一点准备的时间,甚至怎么诬陷张斌他都想好了,殊不知,从他出发的时候他就被张斌算计上了,张斌可没给他准备车轮舸,张斌让人给他坐的是苍山船。 这种帆桨船速度貌似很快,但是,跟改进过后的车轮舸比起来就差远了,四五百里的海路和河路,高起潜硬生生坐了两天,就这两天时间,足够张斌准备好一场大戏了。 所以,高起潜在鞍山新城就被守将毛文龙给截住了,毛文龙倒不是想截杀他,而是想带这位太监大人去看点东西。 高起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毛文龙请到了鞍山新城城东大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竟然是满营的伤兵,那数量,起码有上万,每个人都是真伤,那包扎的棉布上还在冒血呢,甚至缺胳膊少腿的都随处可见。 当然,这些并不是刚受伤的,他们都是在前面的战斗中受伤的,不过张斌让他们来装装样子而已,大多数人其实伤都好的差不多了,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虽然都是真的,但是他们早就经过了治疗,不想现在这般,胳膊和腿的断裂处还在疯狂往外冒血呢。 高起潜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营伤兵,而且一个个都在那里哀嚎,嚎的他脑袋嗡嗡作响。 他不由满脸惊容的问毛文龙道:“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伤兵?” 毛文龙早得了张斌的叮嘱,自然知道怎么应对。 他略带兴奋,而又有些伤感的道:“张大人用围点打援之术引诱建奴援军来攻,这建奴忍耐了几个月终于忍不住派出所有骑兵来援,经过几天鏖战,张大人终将建奴骑兵歼灭,而关宁铁骑和福广军、戚家军、天雄军、川军伤亡一颇为惨重,这些都是从辽阳那边送过来的。” 真的,假的? 张斌歼灭了建奴骑兵,这岂不是天大的功劳,这消息可不是他想探查到的,就算是真的,也要想办法让它变成假的! 他眼珠子一转,“筹划”好一切,又带着手下武太监打马往辽阳城狂奔而去。 结果,张斌亲自率一众将领迎出二十多里,而且,二话不说就带着他赶到前几天的交战场地,也就是城西福广军大营的北边。 高起潜看到的是一个破败的大营,里面烟熏火燎的,大多数营帐都之剩下个空木架子了,很明显,这里经过了一场大战。 不过,高起潜发现了一点,因为这里没有一具尸体,不但没有明军的尸体,连建奴的尸体都没有! 他逮住机会发难道:“张大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歼灭了建奴骑兵吗?建奴骑兵的尸体呢?你不会说是让建奴给收走了吧!” 张斌闻言,一拍额头,满脸尴尬的道:“抱歉,抱歉,事太多,把这个给忘了,我正想请高公公帮忙呢。” 我会帮你? 你做梦! 高起潜满脸不乐意的跟在张斌和众将后面,来到福广军大营后面一处阑珊和白布围出的场所,刚一靠近那阑珊和白布跟前,他便被恶臭熏的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什么东西?竟然这么臭! 张斌和众将自然早有准备,他们都掏出腰间绑着的湿毛巾,捂住口鼻,一点都不受恶臭的影响。 紧接着,张斌和众将便“簇拥”着高起潜,把他硬逼进阑珊和白布围成的区域里面。 高起潜和一众武太监好悬没被熏死,他勉强抬眼一看,里面竟然全是首级! 整整齐齐,一堆一堆的首级,数都数不清! 张斌用白布捂着口鼻,瓮声道:“高公公,我正准备向皇上奏报,献上首功呢,但这么多的建奴首级,要运送到京城着实麻烦,你来的正好,还请高公公帮忙清点一下,做个见证!” 尼玛,这在里面待一会儿都被熏的欲仙欲死,还帮你在里面清点?这密密麻麻的首级得清点到什么时候去! 高起潜翻了个白眼,打马绕过张斌和一众将领,带着一众武太监往外狂奔而去。 张斌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嘿嘿,跟我玩,熏死你丫的! 第八卷 第一三六章 先下手为强 皇太极站在辽阳城南面的城门楼上,看着远处隐隐约约正在挖壕沟的明军将士,满脸的不解。 这断时间明军表现的非常怪异,前几天,他们竟然在城西大营旁边又建了座大营,而且,还没完工,又一把火给烧了! 这两天,他们竟然停止了炮轰,成天在大营里面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今天就更奇怪了,他们竟然在挖壕沟,准确的说是把刚填上不久的壕沟又挖开了。 这张斌不会是被崇祯派来的太监给吓傻了吧! 他知道,崇祯又听信谗言开始怀疑张斌了,并且特意还派出太监高起潜到辽东来查探,他也知道,这高起潜跟薛国观有点关系,跟张斌是对头。 他甚至能推断出,这高起潜过来以后会借机找茬,收拾张斌。 但是,他却不明白,这张斌在搞什么鬼,放火烧自己的营房,把刚填上的壕沟又挖开,简直就跟脑子抽疯了一样,这家伙如此胡搞又是为那般呢? 这时候,高起潜却是满脸无奈,这会儿他就在城南看着张斌指挥手下将士挖壕沟,张斌仿佛竭力想在自己面前证明建奴骑兵已经被他歼灭了。 他也认为张斌的脑子有点抽疯了,你他吗给我看这些有什么用,难道真想着我会在皇上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做梦吧你! 张斌依旧是满脸微笑的陪在一侧,仿佛高起潜跟他不是对头,而是好朋友一样。 数百明军将士挖了一阵,终于挖出一条宽约两丈,长约十来丈的深沟,而且沟里面已经开始出现建奴的尸体和马尸,又是一阵恶臭扑鼻而来,高起潜被熏的差点吐了出来。 他无奈的翻白眼道:“张大人,没必要这样吧,洒家相信你还不行吗?” 张斌却是连连摇头道:“这可不行,四万多建奴骑兵的首功可是四百多万两白银,我还想请高公公在皇上面前证实此事呢,断断不能草率了。高公公,要不,你下去仔细查看一下,看看是不是建奴骑兵的尸体。” 想让洒家帮你去问皇上要四百多万两白银,你他吗脑子进水了吧! 高起潜干脆耍无奈道:“张大人,皇上让洒家过来可不是陪你看这些的,洒家想到处走走看看,可以吗?” 张斌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高公公想看什么,我陪你去看。” 高起潜没好气的道:“让你陪着洒家还能看到什么?张大人,你还是请回吧,该干嘛干嘛去。” 张斌一点都不着恼,反而指着壕沟微笑着问道:“那这建奴的尸体高公公还要不要看了,如果不看了,我就命人填上。” 高起潜冷哼道:“不看了,赶紧填上吧。” 说罢,他一甩袖子,带着帮武太监调转马头直奔城南大营,不再搭理张斌。 张斌看着高起潜的背影,脸上不由露出一阵冷笑,哼,跟我耍无奈,你当没卵子了不起啊。 他冷冷盯着高起潜的背影看了一阵,这才交待了一声,让将士们把壕沟填上,随即便打马往城西大营奔去,也没再搭理高起潜。 两人就这么分道扬镳,没再见面,高起潜假假意思探查了两天便打马回程,准备去大辽河堡坐船回山海关了。 他这过来其实主要还是走个过场,能抓到把柄自然好,抓不到把柄也没关系,因为他脑海里面已经想出了很多把柄,没抓到,他也当抓到了,反正崇祯听的是他的禀报,而不是张斌的,他就瞎胡说,怎么滴! 他想跟张斌玩无耻招数,张斌岂会不知,他这还没到山海关呢,京城那边就传闻满天飞了。 什么太监高起潜在辽东作威作福,向辽东各军将领索要贿赂。 什么高起潜这个死太监想陷害忠良,指鹿为马,诬陷蓟辽督师张大人。 甚至,有的御史已经风闻言事,开始弹劾高起潜了,而且,张斌歼灭建奴骑兵的奏折也在这个时候送到了京城,搞得崇祯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这高起潜真有这么不堪吗? 这张斌真的歼灭了建奴骑兵吗? 高起潜还不知道张斌已经先下手为强,黑的他不要不要的了,他一回到京城,便直奔御书房,准备按原来想好的腹稿,在崇祯面前好好黑张斌一把。 没想到,崇祯将他召进御书房之后并没有问其他的,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张斌上奏,他歼灭建奴骑兵四万余,首级和尸体都请你去看过了,是真的吗?” 高起潜这个郁闷啊,真没想到张斌的奏折竟然会比他先到京城,不过,这个问题他却已经想好了,崇祯的话刚落音,他便无耻的摇头道:“皇上,微臣不知道张斌这是什么意思,他并没有带微臣去看什么建奴的首级和尸首。” “嗯?”,崇祯闻言,不由眼睛一眯。 这事,他应该相信谁呢? 他想了想,干脆撇开这个话题,继续问道:“那你在辽东看到些什么?”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高起潜无耻的瞎说道:“微臣在辽阳城南和城西转了两天,仔细在各军大营探查了一遍,现在辽东各军军纪都比较涣散,根本没见操练,而且微臣还了解到,张斌并没有指挥大军拼命攻城,将士门都说,他们到了辽阳城外之后,张斌时而命他们攻城,时而又命他们退下来休息,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没有摆明了说张斌是在要挟皇太极,索要巨额金银,但是,他说的这情况却与皇太极在求和信上说的暗暗吻合。 崇祯闻言,不由皱眉沉思起来,看着样子,张斌好像真的如同皇太极说的那般,要挟人家要钱呢,要不然他为什么不拼命攻城,要真的拼命攻城,这么长的时间还拿不下辽阳城吗! 正当他疑神疑鬼的时候,外面曹化淳突然站门口朗声道:“启禀皇上,蓟辽督师张斌命人来献首功了。” 崇祯闻言,疑惑的看了高起潜一眼,随即问道:“在哪儿,有多少?” 曹化淳拱手道:“就在东长安街兵部衙门外面,好像是四十多车,每车一千个首级。” 崇祯貌似明白了,他对着门口的曹化淳挥手道:“嗯,传朕旨意,命兵部好好清点。” 曹化淳一走,他便冷哼一声,将一堆弹劾高起潜的奏折丢他面前,随即冷冷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吧,这次就算了,下次敢再这样,朕绕不了你!” 高起潜吓得连忙趴地上翻开奏折仔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他脸都绿了,这些人也忒无耻了吧,什么索要贿赂作威作福啊,他只是想黑张斌一把好不! 不过,他却不敢反驳,因为皇上都说这次就算了,他再反驳的话,皇上就要发飙了! 他也知道自己被张斌给耍了,什么那么多首级不便送往京城,摆明了在给他挖坑呢! 不过,这个时候,他就算明白了也已经迟了,这把,他是彻底败张斌手里了,还好,皇上并没有因此收拾他。 至于崇祯为什么不收拾高起潜,很简单,因为崇祯又在玩可笑的平衡之术,他要用高起潜来制衡隐隐偏向张斌的曹化淳,所以,就算明知道这个高起潜有问题,他还是要用! 第八卷 第一三七章 莫名其妙的决定 高起潜这次辽东之行算是彻底失败了,他原本想挖个坑把张斌给埋了,却不曾想张斌早挖好坑在那里等着他呢。 他的坑终究没张斌挖的好,挖的巧妙,所以,他一头就栽进去了,要不是崇祯想玩什么可笑的平衡之术,他这一把就跌坑里爬不起来了。 要论挖坑,高起潜不行,薛国观更不行,他们也就能凭借无耻下作的手段坑坑像东林党那种脑袋一根筋的腐儒,要碰上张斌这种无耻起来甩他们几条街的异类,他们这点幼稚的手段简直就如同儿戏。 高起潜都栽了,薛国观还不自省,还在一个劲的组织手下阉党余孽弹劾张斌,结果自然是瞎子点灯,白费力。 因为崇祯这会儿还不想收拾张斌,他想等张斌收拾完建奴再说,张斌这首功献的可谓恰到好处,他对张斌的信心刚产生动摇,张斌立刻就给他送来了一个天大的惊喜,建奴最厉害的骑兵都完了,还能蹦跶多久吗? 这一刻,他已然看到了希望,他将完成他皇兄、他父皇、甚至是他皇爷爷都无法完成的壮举,一举击败建奴,收复辽东! 这个时候,想让他收拾张斌,基本上很难。 至于皇太极的求和信,他直接撕了个粉碎,狗东西,耍了朕一次还想耍第二次吗! 他是很容易被忽悠,但是,也得他信任的人才能忽悠的到他,皇太极自作聪明写信来忽悠他,同样是瞎子点灯白费力,他怎么可能相信皇太极这个贼酋呢,要相信,那也是相信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朝中的大奸臣,要被忽悠,也是被这些人忽悠。 皇太极要想求和,还不如去求薛国观呢,只有薛国观才有可能说的动崇祯,接受和谈,他直接写信忽悠崇祯,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皇太极的确有病,但不是脑子有病,而是肺部或者心脏部位有病,有时候人的病情是受心情影响的,皇太极在历史上应该是心情很好,松锦大战的时候他都一碗一碗的吐血了竟然还没死,但是,这会儿他的心情却很不好,因为他收到消息,高起潜和薛国观都没能撼动张斌,崇祯一点出手收拾张斌的迹象都没有,而且,崇祯对他的求和也没有任何回复。 后金眼看着就要完蛋了,作为后金之主他自然心情极差,他的病情受心情影响,也变得越来越严重,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 而这个时候,张斌还不消停,他不但恢复了对辽阳城西南两个方向的炮击,还派出关宁铁骑和辽东军沿浑河一线前进,一路清剿建奴,转移平民。 这浑河几乎贯穿了整个沈阳地区,如果让张斌这么搞下去,那后金乃以生存的根基真要被他给毁了,当关宁铁骑和辽东军清剿到沈阳城附近的时候,皇太极终于坐不住了。 这天,皇太极罕见的没有上西门和南门的城门楼上监督满八旗和汉八旗步卒守城,而是将所有满八旗将领召集到了原辽东都司衙门,也就是现在的临时行宫。 由于接连失利,满八旗将领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再加上明军正不断蚕食他们的领地,剥夺他们的生存空间,所有将领无不忧心忡忡。 这个时候,皇太极也没了昔日的英姿勃发,整个人都显得暮气沉沉。 他脸色阴沉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城墙上值守的将领都过来了,他才咳嗽一声,严肃的道:“现在的形势大家想必也知道了,明军正在不断的绞杀我们派驻辽阳和沈阳各地看管农奴的诸申和牛录,他们杀完还会将所有农奴和平民百姓全部迁移走,让他们这样搞下去,我们上百万族人就要没饭吃了,所以,我们必须去阻止他们。” 这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怎么阻止明军呢,他们的骑兵都被明军给歼灭了,面对四五万关宁铁骑,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那也得去阻止啊,皇太极无奈的道:“为今之计,只有率满八旗精锐步卒去阻止关宁铁骑了。” 这的确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过,步卒对骑兵本来就处于劣势,率步卒去阻挡关宁铁骑,那绝对是九死一生,一个不好,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一旦溃败,跑都跑不掉! 这时候,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无比,不用问,这任务又非他们倒霉三兄弟莫属了,不过,这次就算皇太极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也得去,因为让明军继续这么搞下去,大家真的会没活路。 但是,皇太极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他竟然斩钉截铁的道:“所以,本汗决定亲率正黄旗、正蓝旗、镶蓝旗、镶红旗步卒回沈阳,汇合正红旗和镶黄旗步卒去阻止关宁铁骑!” 这! 在场所有将领都愣住了,大汗竟然要亲率大军去阻止关宁铁骑,的确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皇太极也没去管众将的表情,紧接着便下令道:“多尔衮、多铎、阿济格,命你们率正白旗、镶白旗和汉八旗步卒镇守辽阳城,明军显然是不想付出太大的伤亡来攻城,你们只要小心明军的炮击就行了。” 这话的确是真的,明军要想攻城早就攻城了,因为城西和城南的壕沟早就被他们填平了,要攻城,抬着云梯上就行了,但是明军一直不攻城,而是天天拿着火炮在那里不停轰击,这就证明,明军是不想打攻城战。 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三兄弟无不感动莫名,大汗还真是大公无私啊,以前虽然老派他们去执行危险任务,但是,那些任务都不是危险至极九死一生的任务,这次,有这样的任务了,大汗让他们上,他们也没话说,没想到,大汗竟然自己亲自上,而把他们留在了相对比较安全的辽阳城! 皇太极为什么要这样呢? 没人知道为什么,齐尔哈朗、萨哈廉等与其亲近的兄弟子侄不知道,索尼、鳌拜等正黄旗将领也不知道,大家都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皇太极便命人在城北的壕沟上铺上木方和木板,随后便率正黄旗、正蓝旗、镶蓝旗、镶红旗六万步卒,踏着木板,越过壕沟往沈阳方向狂奔而去。 第八卷 第一三八章 突如其来的尽头 皇太极竟然跑了,准确的说,是皇太极正率五六万步卒向沈阳方向狂奔而去! 张斌收到消息的时候,皇太极已经率军跑出去二十多里了。 皇太极这是想干什么,难道他想凭借这五六万步卒去阻挡关宁铁骑吗? 这个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要有火枪和火炮还差不多,如果没有足够的火枪和火炮,数量相差不大的步卒遇到骑兵绝对干不过,就算他手下全是重甲步卒都没用,因为关宁铁骑也披了轻甲,互砍起来,一点都不吃亏。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皇太极想回沈阳汇合城中的三万重甲步卒,然后再跟关宁铁骑干,**万重甲步卒对五万轻甲骑兵,还有那么一点赢的可能性。 不过,这样一来,沈阳城就等于不设防了,自己只要随便派个上万精锐去偷袭,绝对能一举拿下这座雄城。 当然,这些都是后面的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不要派关宁铁骑前去截击皇太极,如果能趁他这五六万步卒在城外,冲上去一举将其歼灭,那建奴基本就完蛋了,就算皇太极跑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张斌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通知关宁铁骑前去截击,因为辽阳城到沈阳城总共也就一百二十余里,他这收到消息的时候皇太极已经跑出去二十多里了,等他再派快马通知关宁铁骑,人家恐怕都跑到一半了,再等关宁铁骑集结起来冲上去,人家估计都快到了,到时候,在自己这边步卒就无法及时支援的情况下,城中的建奴再出来冲出来,来个前后夹击,关宁铁骑就危险了。 这或许是皇太极的一个策略,破釜沉舟,舍命干掉关宁铁骑,他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 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占据绝对优势,根本就没有必要冒任何危险,稳打稳扎才是王道,所以,张斌并没有急着采取行动,他只是通知关宁铁骑暂停行动,等他摸清皇太极的意图,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干。 那么,皇太极到底想干什么呢? 皇太极什么都没干,他率六万步卒一溜烟跑回沈阳后根本就没有率军出城去找关宁铁骑! 这一下,所有人都被他弄蒙了,他这样大费周章,率军跑回沈阳,竟然什么都不干,这到底是为那般啊? 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感觉自己不行了,他之所以率军匆匆赶回沈阳,是回去安排后事! 这个时候,历史的轨迹就偏移的比较厉害了,历史上皇太极虽然病的很厉害,但是,那时候他接连获取大胜,眼看着就要攻取山海关,灭掉大明了,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所以,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不行了,也没有安排什么后事,属于猝然而逝。 而现在就大不一样了,因为他初逢大败,张斌又率大军进逼辽阳城,而且还派关宁铁骑到处清剿,断他后金的根基,他心情极差,这样一来,不但他的病情恶化的更快了,他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不行了,所以,他才匆匆赶回沈阳安排后事。 他回沈阳的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汗位继承人,这个时候,他的长子豪格还在大明京城,大明朝廷会怎么处置还不知道呢,反正回来继承汗位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到底选谁呢? 这会儿他总共有十个儿子,除去豪格和三个夭折的,现在沈阳城中还有六个,如果按年龄大小排序,他应该将汗位传给四子叶布舒,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的选择倒是和历史上一样,他选择的继承人同样是九子福临! 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福临这名字起的好,能给后金又或者螨清带来福气吗? 当然不是,因为福临的身份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皇太极的嫡子,而其他人都是皇太极的庶子。 他的母亲是皇太极册封的福晋之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 皇太极总共册封了五个福晋,其中有三个是科尔沁大领主博尔济吉特氏后裔,分别是大福晋哲哲,侧福晋海兰珠和侧福晋布木布泰,大福晋哲哲是布木布泰的姑姑,侧福晋海兰珠是布木布泰的姐姐,而且,她们两人都没有给皇太极生儿子,所以,这个福临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话说皇太极不是使劲压迫蒙元诸部吗,怎么立的福晋又这么多蒙元诸部的呢? 其实,皇太极压迫的主要是蒙元察哈尔部,每次抽壮丁抽的也是察哈尔部下面各个部族,而对于科尔沁部他采用的是联姻笼络,双方是合作关系,而不是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 当然,这个时候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蒙元察哈尔部各部族已经叛离了,他自己也快要不行了,怎么让自己的儿子顺利继承汗位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这会儿他都把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这三个最具威胁的对手丢辽阳了,只要立个遗诏,他死之后,福临自然能继承他的汗位,为什么他还要担心福临继承不了自己的汗位呢? 如果是豪格在,他自然不用担心什么继承汗位的问题,因为豪格已经三十多岁了,完全可以自立了,但是这九子福临比豪格小了将近三十岁,也就是说,这会儿他才三四岁,根本就没办法亲政,如果多尔衮他们没被张斌弄死在辽阳,绝对会回来抢他的汗位,所以,他必须指定几个人辅佐自己的儿子处理政务,防止多尔衮夺了他儿子的汗位。 他选来选去,最后选定了四个宗亲、四个大臣总共八个人辅佐自己的儿子处理政务,四个宗亲分别是代善、齐尔哈朗、萨哈廉、巴布海,四个大臣分别是索尼、鳌拜、苏克萨哈和遏必隆。 这里面最走运的莫过于巴布海了,他原本只是个甲喇额真,宗族里面地位最低的一个,皇太极为了坑张斌,特意将他擢升为梅勒额真,让他去找张斌求和。 皇太极原本想着,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估计跑过去还没见着张斌就被人家给剁了,结果,张斌却突然改变主意了,不但亲自接见了巴布海,还把他放回来,让他带话。 紧接着,皇太极为了突出他这个联络人的地位,又故意将他擢升为镶黄旗固山额真,代旗主,结果,白升了,崇祯压根没上当。 如果皇太极命还长的话,这家伙迟早被撸下去,但偏偏皇太极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所以,他这个毫无野心的废物反而成了统领镶黄旗的最佳人选。 所谓阴差阳错莫过如此,巴布海是莫名其妙的走上了人生的巅峰,皇太极却突如其来的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安排好后事,他这气一泄没过几天便断气了,一代枭雄就这么毫无征兆的与世长辞! 第八卷 第一三九章 封锁消息 一代枭雄皇太极就这么悄声无息的走了,为了避免张斌得知消息大举进攻,同时也为了避免多尔衮三兄弟收到消息率军回来争夺汗位,他临死之前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封锁消息,不置丧礼,将其秘密下葬。 他令人这么做,瞒住张斌这个外人是没问题,但是,要瞒住自己的亲兄弟多尔衮、多铎和阿济格却很难。 多尔衮兄弟原本就对他怪异的举动有所怀疑,他信誓旦旦的说要带着两黄旗、两红旗和两蓝旗的九万步卒去阻挡关宁铁骑,结果,一回沈阳就窝城里不出来了,而且,沈阳城里这会儿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连他们和亲人的正常通信都断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当然,一开始多尔衮兄弟并不知道皇太极去世了,他们只以为皇太极是要把他们三兄弟丢辽阳跟明军斗个两败俱伤。 这种事原本也没什么,谁叫他是大汗呢,就算当初皇太极逼他们留守辽阳,他们也没什么话说,但是,用这种欺骗的方式耍他们,还故意封锁消息,阻断他们与沈阳城中亲人通信,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就算你是大汗,你也不能把我们三兄弟当猴耍啊! 他们这次真被皇太极给惹怒了,想当初,皇太极说要亲率大军去跟关宁铁骑死磕的时候,他们还感动的一塌糊涂呢,现在想来,他们当时不是三只猴,而是三头猪! 他们怀着异常愤怒的心情,联名上书一封,质问皇太极为什么要欺骗他们,为什么不将真实意图告诉他们,就这么扔下他们三兄弟和两白旗三万将士跟明军去拼命! 这会儿他们也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了,如果他们就这样被皇太极丢辽阳,不说干不干的过明军,守不守的住辽阳,过段时间,很有可能吃饭都会城问题,因为明军已经把他们生产粮食的地方都清剿的差不多了,沈阳的存粮都不知道能撑多久,如果到时候缺粮了,皇太极还会往辽阳送粮吗,想都不要想! 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他们自然不会再跟皇太极客气了,他们在信中的口气异常的严厉,大有皇太极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就会放弃辽阳,率军回沈阳的架势。 可惜,他们派快马将信送去沈阳之后,不但没有得到皇太极的回复,还被气得差点喷血,因为皇太极不但没给他们回信,甚至连沈阳城都不让他们派去的信使进去,守城的两黄旗步卒直接就把他们派去的信使给轰回来了! 卧槽,简直岂有此理,真把人当猴耍是吧! 三兄弟中脾气最暴躁的阿济格忍不住了,他直接率手下仅剩的数百余骑兵直奔辽阳城,亲自上门讨说法去了。 结果,守城的两黄旗步卒直接把城门一关,给他来了个闭门羹! 阿济格这个暴脾气啊,如此被人耍弄,他岂肯善罢甘休,关城门是吧,他直接命手下造了架云梯,然后亲自带头,就那么往城墙上爬去! 这下,守城的两黄旗步卒傻眼了,这位可是前大汗的亲弟弟,现大汗的亲叔叔,他们可不敢把云梯推倒,让这位爷摔下去,更不敢下滚石檑木,砸死这位爷。 阿济格就这么带人闯入城中,直奔皇太极的行宫,沿途不管两黄旗步卒还是两红旗和两蓝旗步卒,胆敢阻挡他的,他上去就是一顿暴揍,打得人鼻青脸肿,他还要往人脸上吐口唾沫! 这家伙应该算是十多个兄弟里面除了莽古尔泰之外最能打的了,甚至整个亲族里面现在都没人能干的过他,当然,外姓将领里面肯定有比他强的,但是,没人敢揍他啊! 他就这么一路打过去,打到皇太极行宫大门口,终于被人拦住了,拦他的人还很多,有代善、齐尔哈朗、萨哈廉、巴布海等兄弟子侄,还有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等外姓将领。 这个时候,他终于老实了,因为这些人里面有好几个他干不过,像鳌拜这个满八旗第一巴图鲁,估计让他一只手都能把他干趴下! 这里要没其他人撑腰,鳌拜是不敢揍他,但是,这会儿大贝勒代善在呢,代善虽然不是他大哥,但是现存的兄弟里面却属他最大,可以说,整个亲族里面,除了皇太极就属这位大贝勒了,如果代善让人揍他,那这顿打绝对白挨了。 阿济格虽然鲁莽也不是没长脑子,他一看这形势不对,立马改武斗为文斗,他气呼呼的对代善嚎道:“二哥,你可得做主啊,这老八也太不像话了,他让我们守辽阳,我们没意见,但是,他却骗我们说什么率军回来阻挡关宁铁骑,然后就把我们撇辽阳不管了,甚至连我们跟家人的通信都掐断了,就算他是大汗,也不能这样耍我们三兄弟吧?” 代善虽然一贯有点偏向皇太极,但是对所有兄弟还算是比较公允的,如果皇太极真没事这么耍弄自己的兄弟,他也会出头说几句,但是,这次皇太极也是被逼无奈才这样的,人家都要死了,自然要防着这最厉害的三个对手。 代善只能叹息一声,按皇太极死之前交待的话,违心的糊弄道:“老十二,大汗并不是耍弄你们,他是真想亲自率军去阻挡关宁铁骑,但是,刚一回到沈阳,他就病倒了,这会儿他病的昏昏沉沉,没办法见你,你先回去,等他病好了再说,好吧?” 阿济格闻言不由一愣,他只感觉自己一拳打棉花上,心里这个难受啊,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不过,愣了一下,他又反应过来了,你病了就病了,直说就行啊,为什么要封锁消息? 想到这里,他瓮声瓮气的道:“大汗病了直接告知我们兄弟就行了啊,为什么要封锁消息。” 代善继续违心的糊弄道:“大汗这不是怕扰乱军心嘛,再说了,他封锁消息主要也不是为了向你们隐瞒,而是怕明军知道了。你应该清楚,如果明军知道大汗病重,结果会怎么样。” 这话的确有道理,如果明军知道大汗都病的迷迷糊糊了,那就麻烦了,他倒没怀疑皇太极是在装病,因为他亲眼看到过皇太极喷血,人家都喷血了,突然病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想了想,只能尴尬的朝代善拱手道:“二哥,请恕小弟鲁莽了,告辞。” 说罢,他带着一众弃马步行的骑兵掉头就走。 代善看着阿济格的背影,脸上神色复杂无比,其实,阿济格没猜错,皇太极就是要把他们三兄弟留在辽阳,跟明军拼个两败俱伤,这样,后金才可能撑过这一劫。 他这会儿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但是,一想到当前的形势,他只能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十二弟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老十二这一去可能就是永别了,还有老十四,老十五。 想到这里,他眼角慢慢留出两行热泪。 第八卷 第一四〇章 建奴内乱 阿济格如果就这么回辽阳去了,估计就真的跟代善等人永别了,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任人糊弄的傻子,早在他一路打过来的时候,他就趁乱派人去了解情况去了! 这会儿他带着数百人一窝蜂往回走的时候,那打探消息的人又趁乱混进来了。 那人相当的机灵,并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做出任何异样的表情,他只是默默的挤到阿济格身边,低声道:“贝勒爷,大汗去世了,九阿哥福临继承了汗位。” 阿济格闻言,顿时青筋暴跳,怒火冲天。 好啊,原来二哥代善也在骗人,大家都合着伙欺骗他们三兄弟,其目的可想而知。 这帮人就是想他们三兄弟在辽阳跟明军拼命,拼个两败俱伤,这样,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保住沈阳! 哼,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阿济格强忍着冲天的怒火,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带着手下一路疾步而走,出了南门,取了战马,往辽阳方向狂奔而去。 他相当清楚,如果自己再傻乎乎的跑回去跟二哥代善理论,恐怕就别想离开沈阳了。 这个时候,负责守在阿济格府邸外面的正黄旗副都统顾纳岱才赶到行宫门口向代善汇报道:“启禀大贝勒,阿济格并没有回府邸,也没有派人回府邸探视。” 代善闻言不由一愣,这好像有点不对劲啊,阿济格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己不回府邸看看也就罢了,怎么都不派个人回去探视一下,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个看似鲁莽的老十二可能已经打听到消息了! 阿济格怒气冲天的打马回到辽阳城,二话不说便找来多尔衮和多铎兄弟,让他们召集人马一起回沈阳,夺汗位去! 这帮人,瞎了他们的狗眼,所有宗室的兄弟子侄里面,就皇太极能压他们三兄弟一头,现在皇太极既然已经死了,不管论什么,这汗位都应该让他们三兄弟坐啊! 他倒不是想自己上位当大汗,他知道自己脾气有点暴躁,性格有点鲁莽,不适合当大汗,自己的二弟多尔衮就很不错,不论文才还是武功都是兄弟子侄里面拔尖的,总之,这大汗之位绝对不能让给别人,不然他们三兄弟,包括两白旗的族人都没好日子过,像现在,他们就被当成炮灰,在这里消耗明军的实力呢! 这种事,绝不能妥协,妥协就完了,这汗位,一定要争,不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当成炮灰了! 历史上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这样,看似极不合理,却有必然的道理。 比如吴三桂引清军入关,貌似是为了美色,为了陈圆圆,其实不然,因为他当时夹在农民军和清军之间,形势十分危急,摆在他面前,只有三条路。 要么不顾一切,逮谁跟谁刚,以身殉国。 要么投靠螨清,收拾李自成。 要么投靠李自成,收拾螨清。 很显然,他没有以身殉国的勇气,那么,他就必须在农民军和清军之间做出抉择。 他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哪一边强,李自成那会儿手下就是一帮流寇般的乌合之众,根本就不是清军的对手,他既然不想死,不想以身殉国,那自然是投靠清军收拾李自成! 这会儿多尔衮他们三兄弟同样必须做出抉择,要么留在辽阳城跟明军死磕,当一个合格的炮灰,消耗明军实力,要么率军回沈阳,夺回汗位,自己做主,让别人去当炮灰! 他们也知道,如果率两白旗人马回沈阳,这辽阳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留在这里当炮灰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牺牲自己,成全他人吗? 要福临是阿济格又或者多尔衮的儿子,他们还可以考虑一下,问题,福临压根就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当炮灰,夺回汗位,让别人去当炮灰不好吗! 阿济格回辽阳的第二天一早,他们三兄弟便学着皇太极的套路,天还没亮便率军跨过壕沟往沈阳方向狂奔而去,而辽阳城,则丢给了六万汉八旗步卒。 他们之所以没带上这些汉八旗步卒,主要是因为这些家伙是刚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而且汉八旗的将领不一定会忠于他们,与其带着走,还不如把他们留在辽阳城,权当是给他们断后了,不然,他们全部跑了,明军还不衔尾直追啊。 张斌这会儿还被蒙在鼓里呢,他可不是什么满八旗的贝勒爷,不可能带着几百人就能冲进数万大军驻守的沈阳城,所以,沈阳城中发生了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他只知道,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也跟皇太极一样,带着手下三万步卒天还没亮便偷偷跨过了城北的壕沟,然后便发了疯的往沈阳城方向跑去! 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的率军往沈阳跑,难道,他们认为沈阳比辽阳更加易守难攻?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这会儿辽东的首府可是辽阳,沈阳还没辽阳大,城墙也没辽阳高,也没什么天险以为屏障,守沈阳还不如守辽阳呢。 这会儿,他又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派不派关宁铁骑去截击多尔衮三兄弟所率的这三万人马。 他考虑了一阵,还是决定,不去截击了,这个时候,他越来越怀疑这是皇太极的破釜沉舟之计了,这家伙不断让步卒出城引诱,目标十有九就是关宁铁骑。 如果他贸贸然把关宁铁骑派去截击,很有可能会中皇太极的埋伏。 这种事情并不是不可能的,因为皇太极这会儿已经封锁了沈阳城的消息,谁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偷偷率军出城埋伏在某处了,到时候关宁铁骑一把钻进他设好的圈套之中,不说全军覆灭,被打残是很有可能的。 他压根就没想到,皇太极已经挂了,多尔衮他们之所以急匆匆的率军跑去沈阳,是为了去争夺汗位,而不是什么当诱饵设伏! 不过,张斌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据沈阳城那边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多尔衮和他们所率的三万步卒竟然吃了个闭门羹,被堵在沈阳城外,而且,城里的建奴还开炮威胁他们了,多尔衮他们也不甘示弱,竟然在造攻城器械,准备攻城了! 这情况,貌似是建奴发生内乱了,多尔衮兄弟和皇太极杠上了! 可能吗? 张斌这会儿真的没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凭借他现在掌握的信息,他根本就无法分辨出这到底是建奴真内乱了还是皇太极设下的圈套。 第八卷 第一四一章 兄弟干架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竟然率领辽阳城中仅剩的三万满八旗步卒跑沈阳去争夺汗位去了,他们这样做,无异于将辽阳城拱手让给张斌,因为这会儿辽阳城中驻守的六万汉八旗步卒大部分都是临时拉过来的凑数的,根本就没有经过什么操练,纯粹就是一堆炮灰! 这貌似有点不合理,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会加速后金的灭亡吗? 他们这样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就如同当初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一般,他们认为死守辽阳城那是白白牺牲了自己,便宜了别人,这种蠢事谁会做,他们没学吴三桂的带着明军去攻沈阳就不错了! 张斌这会儿还云里雾里呢,皇太极和多尔衮三兄弟这一通神奇的操作他真心看不懂,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会儿他根本没摸清皇太极的意图,所以,他并没有打算跑去沈阳城捡便宜。 不过,这个辽阳城嘛,他就不客气笑纳了,不管皇太极想玩什么花招,辽阳城中只剩六万汉八旗步卒都是铁打的事实,凭借这帮乌合之众,能挡住自己二十多万精锐吗? 开玩笑,不是张斌小看他们,就这堆炮灰,他根本不需要二十多万大军,他哪怕就带着天雄军和戚家军这两万精锐都有绝对把握拿下这堆炮灰驻守的辽阳城。 面对这轻易就能拿下的辽阳城,张斌自然不会客气,他是想磨时间,但并不等于连到嘴的肥肉都不吃,反正后面还有沈阳,还有铁岭,还有抚顺,有的是借口磨时间,这辽东第一雄城辽阳可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既然皇太极送给他了,还是赶紧取了的好。 这边,张斌正调集大军,整理攻城器械,准备强攻辽阳城呢,城里,汉八旗大营帅帐却有一堆人正在吵架呢,准确的说,吵架的是两兄弟,其他人都站在旁边不敢吭气。 这两兄弟正是后金第一汉将,三等阿思哈尼哈番李永芳的长子李延庚和次子李率泰。 这会儿李永芳已死,汉八旗的统帅正是其次子李率泰,而李延庚只是李率泰手下的一个统领而已,按职位尊卑来说,李延庚是不应该和李率泰争吵的,但是,李延庚却偏偏和李率泰吵起来了,而且吵的很凶。 李延庚是劝李率泰率军投降大明,李率泰却想顽抗到底,为后金尽忠。 李延庚这个恼火啊,他原本就憎恨后金的暴虐,不齿于其父贪生变节为虎作伥之行径,这会儿满八旗步卒都撤走了,监督统领他们的贝子也跟着走了,他们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归大明了,这二弟李率泰却死脑筋,硬要给后金陪葬! 吵到火热处,李延庚直接撸起袖子,指着李率泰大骂道:“你这头猪,皇太极都死了,建奴都要完蛋了,你还要拉着这么多人给他们陪葬,你是向你的建奴主子鞠躬尽瘁了,但不要拉着这么多无辜的汉军啊,要尽忠你可以一个人跑城外去杀明军啊!” 李率泰仍然梗着脖子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金养了我们这么多年,在这个危急关头我们不能背叛主子。” “啪”,一声脆响,恼怒的李延庚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继续大骂道:“什么主子,当汉奸当上瘾了是吧,我们是大明的子民,不是建奴的狗!” 李率泰真没想到他大哥敢打他,一下没防备竟然当着手下将领的面被扇了一个耳光,这脸丢大发了,他顿时恼羞成怒,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李延庚。 这时候,一直站一边左右为难的刚阿泰终于忍不住走上来,拉着他们的手道:“大哥,二哥,别吵了,明军都要攻城了!” 话说他们都姓李,为什么他们的弟弟却叫刚阿泰呢? 这事就有点复杂了,因为李永芳归顺后金之后,努尔哈赤将自己的孙女,也就是七贝勒阿巴泰的女儿嫁给了他,而这刚阿泰正是其后妻所生,所以取了个旗人的名字。 李率泰对他这个三弟还是比较客气的,刚阿泰一上来,他便住手了。 李延庚却是一点都不给面子,又指着刚阿泰的鼻子质问道:“老三,你说,降是不降,我们要不要拉着这么多人陪葬?” 刚阿泰看了看李率泰,有些羞愧的道:“这个,要我说,我们是没必要跟明军拼命,他们两黄旗和两白旗在夺汗位,关我们正蓝旗什么事,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当炮灰。” 李延庚本来对这个三弟还有些膈应的,但是,这会儿他却拍着刚阿泰的肩膀道:“嗯,老三,不错,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这都什么啊,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刚阿泰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道:“问题如果我们降了,额娘和四弟、五弟他们怎么办,不管是两黄旗还是两白旗的人夺了汗位都不会放过他们啊。” 李延庚无所谓的道:“你放心吧,你额娘可是努尔哈赤的亲孙女,谁敢把她怎么样,最多也就是软禁起来不让出门而已,到时候我们帮明军攻克沈阳,把他们救出来就行了。” 这话貌似在理,刚阿泰想了想,缓缓的点头道:“大哥说的对,我们还是降了吧!” 好吧,二比一,李率泰不知是被李延庚一个耳光打醒了,还是被刚阿泰这个“身份尊贵”的弟弟给说动了,他终于颓然点头道:“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降了吧。” 他这话一出,其他汉八旗将领无不露出激动之色,李大人终于松口了,好啊,谁他吗愿意为了建奴去打生打死啊! 张斌可不知道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汉八旗主帅李率泰已经同意投降了,反正城中也就六万炮灰,打下来根本费不了什么事,待各军准备完毕,他便下令,福广军、天雄军、戚家军、川军、秦军在城西和城南五里外摆开阵形,开始攻城! 结果,他这手刚抬起来,正准备下令李定国率军冲锋呢,西门楼上却突然竖起了一面大大的白旗! 这什么意思? 张斌这个浊气啊,你们这些狗汉奸难道也想学建奴的来个缓兵之计? 开什么玩笑,这招不好使知道不,老子今天就要拿下辽阳,你们竖白旗也好,派人来和谈也罢,老子都不管了。 他正准备不管不顾下令大军攻城,辽阳城的西门却突然打开了,一员汉将举着一面白旗就那么打马从西门里跑出来,一路朝他这边狂奔而来,而且,这家伙出城以后西门并没有关上! 卧槽,这些汉奸不会是真想投降吧! 张斌被城里守军这怪异之举弄的目瞪口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是皇太极率军跑了,紧接着多尔衮兄弟又率军跑了,最后,这汉八旗守军竟然直接投降了! 辽阳城可是天下有数的雄城好不,就这么白白送给我,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 第八卷 第一四二章 气数已尽 张斌看着打马往这边狂奔而来的建奴汉将,最终还是放下手,意兴索然的道:“命令,李定国、卢象升和孙传庭,停止进攻。还有,让李定国派人把建奴汉将带过来。” 人家连城门都打开了,应该是真的想投降了,玩缓兵之计没这么玩的,既然是这样,那就没必要攻城了。 攻城毕竟是要死人的,就算人家再菜,再是炮灰,六万人总能制造点麻烦,硬攻的话最少要伤亡几千人,现在人家都准备投降了,就没必要让手下将士白白牺牲了。 不一会儿,那员建奴汉将便被李定国手下一队亲卫押送到他跟前。 此人并没有带任何武器,身上的甲胄倒是比较的华贵,能穿这种甲胄的应该是建奴方面的重要将领。 他一来到张斌的马前便跪到地上恭敬的拱手道:“罪民参见大人。” 这人竟然没有一点羞愧之色,反而一脸正气凛然,貌似在做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一般! 这家伙莫不是脑子有病吧,张斌好奇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老老实实的回道:“回大人的话,罪民乃建奴汉军正蓝旗都统,三等阿思哈尼哈番,李延庚。” 一个都统,还是三等子爵,应该是很有名的,问题张斌没听说过这家伙啊,他可不知道建奴汉八旗的都统都是谁,他只知道建奴汉八旗大军的统帅名叫李率泰,是判将李永芳的儿子,这家伙也姓李,不会是李率泰的亲戚吧。 他又好奇道:“李率泰是你什么人?” 李延庚略带羞愧道:“他是罪民的二弟。” 卧槽,这家伙竟然是判将李永芳的长子,建奴汉八旗大军统帅的亲哥哥,看样子,这辽阳城里的汉八旗大军是真的想投降了。 张斌紧接着便确认道:“你们真投降?” 李延庚连连点头道:“真的,我们真投降。” 张斌知道,但凡主动投降一般都带条件的,要不然,你刚一放下武器敌人就举起屠刀一顿杀,那就死得冤了,就看这建奴汉将要提什么样的条件了,希望不要太过分,不然,继续干! 他淡淡的问道:“你们有什么条件?” 李延庚满怀希冀的道:“我们没有其他条件,只希望大人能宽恕我们助纣为虐之罪,放我们一条生路。” 张斌闻言,眉头不由一皱,这条件的确不过分,但却有点难度,因为宽不宽恕他们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崇祯说了才算,问题这会儿他不想去请示崇祯啊! 他也不想言而无信,当面答应人家,转头就把人家给砍了,这种缺德事,不到必要的时候,他还不会去做。 他考虑了一会儿这才郑重的点头道:“好,本官答应你们,但是,你们今后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本官的号令,不然,杀无赦!” 这意思,又要去当炮灰吗? 李延庚闻言,脸上不由露出黯然之色,不过,他还是咬牙点头道:“好,以后刀山火海,任由大人差遣。” 这家伙,怕是误会了,就他们那点战力,有什么用,张斌不屑的道:“刀山火海倒不用你们去,你们最要紧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以后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们的身份,知道吗,不然,本官也救不了你们。” 这是什么意思,李延庚不由一脸茫然。 张斌这会儿也懒得解释,他直接了当道:“好了,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们乖乖听本官的话,本官保你们没事,现在,你回去,让所有汉八旗将士将武器丢在城门口,然后在城门两侧列阵,准备接受整编。” 李延庚闻言,连连磕头道谢了一番,这才起身往回走去,但是,还没走出去几步,他突然又回头趴下来殷切的道:“对了,大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您或许还不知道。” 重要的事情,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多尔衮兄弟回去跟皇太极干架吗? 这事他早知道了,张斌依旧是云淡风轻的道:“什么事啊?” 李延庚郑重的道:“罪民听阿济格和多尔衮兄弟骂咧咧的在那里商议,好像是皇太极死了,九阿哥福临继承了汗位,他们兄弟不服,所以率军回沈阳去争夺汗位去了。” 什吗? 皇太极死了! 张斌闻言,惊的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皇太极竟然死了! 难怪,难怪,难怪皇太极和多尔衮兄弟的举动如此怪异,原来,皇太极是匆匆回沈阳安排后事去了,他肯定是把多尔衮兄弟诓在这里跟自己拼命,所以多尔衮兄弟不服,率军回沈阳争夺汗位去了。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什么皇太极的破釜沉舟之计。 原来,建奴内乱是真的! 好! 太好了! 此刻,张斌直想仰天长啸! 皇太极死了,多尔衮又被他临死之前算计了一把,建奴气数已尽,离亡国不远了! 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匆匆的交待了一番,命李定国负责接收俘虏,又命孙传庭和卢象升负责接收辽阳城,随即,他便带着一众亲卫,打马回帅帐去也。 这一下,轮到他手下的将领莫名其妙了,这太师大人是怎么了,辽阳城守军刚投降,正是接收俘虏和城池的关键时刻,他竟然急匆匆的跑回帅帐去了,难道大人内急! 张斌当然不是内急,他是怕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做出失态的举动来,回到帅帐以后,他便将身上的盔甲一扒,在帅帐里面手舞足蹈的大笑起来。 太好了,简直太好了,皇太极死了,多尔衮又在闹内讧,击败建奴,收复辽东,指日可待! 原本,他以为要收复辽东,要拿下辽阳和沈阳要费一番大功夫,甚至,他都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原本,他还要时刻堤防着皇太极出幺蛾子,挑拨离间,让崇祯来收拾自己。 现在好了,这一切他都不用担心了,皇太极一死,建奴基本上就等于废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代枭雄也放不下亲情,世俗了一把。 这个时候,皇太极应该把汗位传给多尔衮,因为不论是威望还是能力,唯有多尔衮最有希望将后金带出困境, 当然,就算是多尔衮继承了汗位,最多也就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想翻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可能,皇太极知道这一点,为了保全颜面又或者为了保全家人,故意这样的,谁知道呢。 他发泄了一番,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接下来就该考虑下一步行动了,辽阳城已经拿下,建奴又在内讧,要不要趁机一举收拾满八旗步卒,攻克沈阳,将建奴彻底了结了呢? 他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现在,什么都不干! 第八卷 第一四三章 亡国之兆 皇太极死了,他死前不但算计了多尔衮兄弟一把,还命人封锁了消息,以防止张斌趁机大举进攻。 他一世枭雄,谋略出众,算计了大半辈子,很多人都栽在他的算计当中,但是,他死前这些算计却大失水准,可以说是一件都没有成功。 比如算计多尔衮兄弟,他想着只要封锁了消息,用不了多久,多尔衮兄弟必定会和张斌在辽阳大打出手,斗个两败俱伤。 他没想到多尔衮兄弟会这么快就得知他的死讯,更没想到多尔衮兄弟会丢下辽阳,直接率军回沈阳,他这样算计人家,等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给自己的儿子树了个强大的敌人! 又比如算计张斌,他以为封锁了消息张斌就不会知道他死了,他以为张斌知道他的死讯之后就会大举发动进攻。 结果,他又算错了,张斌很快就从他自己手下那里得知了自己的死讯,而且,张斌得知他的死讯之后,并没有大举发动进攻。 这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张斌又想玩养寇自重的把戏? 当然不是,张斌再怎么养寇也不会养建奴,建奴可养不得,要养也只能养农民军。 因为农民军只是流寇性质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建奴可是立国要和大明争天下的强敌,养得不好,分分钟玩死自己。 他之所以不大举进攻沈阳,不但不是为了养建奴,反而是为了削弱建奴的实力。 他的想法貌似有点矛盾,你想削弱建奴的实力,你去打他们啊,再不济让关宁铁骑去清剿浑河沿岸的诸申和牛录啊,待辽阳城什么都不干,就能削弱建奴的实力吗? 还真能! 因为人或多或少都讲点亲情,一家人,在没有被外人威胁的时候,很有可能会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但是,一旦有外人来欺负他们,他们又会团结起来共同对付外人。 张斌之所以不大举进攻,就是想让多尔衮兄弟和皇太极留下来辅助他儿子的人斗个你死我活,等他们斗的差不多了再出手,这样收拾起来就简单多了。 这种事并不少见,这种策略也不是没人使用过,像当初努尔哈赤去世的时候袁崇焕就采取了同样的策略。 可惜,袁崇焕有点太狂妄了,努尔哈赤病死之后,他竟然派遣使者前去吊唁,并假假意思要与建奴和谈! 他是想着装出和和气气的样子,让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放松警惕,大打出手,去争夺汗位,等几兄弟斗的差不多了,他再去收那渔翁之利。 但事情偏偏没有向他想象的方向发展,皇太极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很快就坐稳了汗位,而且还将计就计,派使者和袁崇焕联系,做出很想议和的样子。 袁崇焕还想着算计别人呢,却反过来被皇太极给算计了,他就这样傻乎乎的留下了私通建奴的把柄,为自己埋下了致命的隐患。 历史上,他之所以被凌迟处死,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太过于狂妄或者说太过于潦草了。 他压根就没想到皇太极会挖个坑把他埋了,更没想到,朝中的阉党余孽正需要一件大案来牵连东林党,阻止崇祯继续清查阉党逆案。 结果,皇太极把坑一挖,他自己就屁颠屁颠的跳进去了,然后阉党余孽再把土一填,他便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张斌可没他那么傻,想让人家放心内斗并不一定要跑去假假意思说想跟人和谈,你做出不出兵,或者说收兵的姿态,同样能让他们兄弟子侄肆无忌惮的大打出手。 所以,他收复了辽阳城之后,便装出一副不思进取的姿态,将沈阳附近,浑河两岸的辽东军和关宁铁骑全撤了,又在辽阳城中大摆宴席,疯狂庆祝,貌似收复了辽阳城他便心满意足了一般。 当然,这些都是装给建奴看的,对崇祯,他可不敢露出丝毫不思进取的意思,要让崇祯知道他不思进取,估计崇祯就该跟他翻脸了。 他让崇祯看到的是相当积极的一面,不但攻克辽阳城的消息他很快就上奏了,而且,还时不时就给崇祯献上数千甚至上万建奴首级,制造出不断向沈阳进军的假象。 话说他这会儿正窝在辽阳城看多尔衮兄弟和代善等顾命大臣内斗呢,又没打仗,哪里来的首级呢,难道他也玩起了杀良冒功的把戏,逮着辽阳城里的建奴平民一顿狂杀! 他当然不会干这种事,这些首级其实是关宁铁骑和辽东军以前清剿太子河和浑河沿岸诸申和牛录的时候积攒起来的,当时,他并没有上缴,也没有上报,为的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拿出来用。 就好比他歼灭了建奴骑兵之后也没有马上上报,而是等到崇祯派来的太监高起潜想坑他的时候,一举拿出来反坑了高起潜一把。 张斌在辽阳城又是制造不思进取的假象给多尔衮兄弟看,又是制造积极进去的假象给崇祯看,忙的是不亦乐乎,而多尔衮兄弟在辽阳城同样忙的不亦乐乎。 他们一看辽东军和关宁铁骑都撤了,果然肆无忌惮的和代善等人斗了起来,不过,他们并没有真攻城,而是占据了沈阳城外浑河两岸仅剩的良田和人口,把产出的粮食全抢了! 这家伙,这招的确够狠,他们总共才三万大军,有了这些剩余良田的产出足以坚持下去,坚持到明年粮食再出产的时候,而沈阳城里的代善等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手下不但有九万大军,还要负担沈阳城中数十万族人的粮食供应,这些人可都是宗族亲戚又或者八旗将士的亲属,不给他们饭吃不行啊。 多尔衮这招简直比直接攻城还狠,因为沈阳城中的粮食储存也是有限的,如果一直吃一直吃,没有一点进账,不出一年,这粮食就要吃个底朝天了! 这一下,反而轮到代善他们着急了,他们不断派出使者,让多尔衮兄弟不要独占了城外的粮食,多尔衮兄弟却一直咬定,让他们率军进城,这粮食就大家一起分一起吃,不然,没门! 双方因为这粮食问题是越吵越厉害,越吵越厉害,眼看着就要大打出手了,建奴也慢慢露出了亡国之兆。 这点与历史上大明亡国之兆简直如出一辙,大明之所以亡国,说白了也是因为粮食问题,西北的饥民饿极了饿的没办法了不得不大打出手,跟土豪乡绅抢,跟皇室宗亲抢,跟朝廷大军大打出手,最后甚至直接冲到京城,逼的崇祯上吊,大明也因此而亡国了。 那么,建奴会不会也因此而亡国呢? 第八卷 第一四四章 猝然长逝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这一年,太子太师张斌正率军不断向建奴的汗庭所在地沈阳推进。 这一年,西北的旱情不但没有缓解,好像还更为严重了。 这一年,巴蜀、中原和南直隶的反贼依然在四处劫掠。 这一年,太子虚岁已经十四了,再有一年,就可以行成人礼了。 内阁首辅徐光启默默的坚持着,等待着太子成年的那一天,张斌虽然没跟他明说,他心里却相当清楚,太子成年之时,当今皇上恐怕就得退位让贤了! 他并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腐儒,他也知道,崇祯已经没救了,大明要中兴,就容不得这种昏君! 不过,他并没有亲自动手的想法,他只是想守住这内阁,守住这大明中枢之地,坚持到张斌动手的那一天。 正是因为他心中的执念,让他坚挺的屹立在朝堂之上,八十高龄,已然没有告老返乡。 但岁月终究不饶人,他心中的执念也阻止不了躯体的老化,这段时间,他就明显感觉有点力不从心了。 这天,从早朝开始,他便一直精神恍惚,浑浑噩噩,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躯壳一般,连崇祯和群臣的奏对他都已经听不真切了,不过,他并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最近经常这样,只要回到内阁值房坐下来休息一阵就好了。 早朝结束,他婉言谢绝了几个内阁大学士的搀扶,慢慢走回内阁值房,坐在书桌前,闭目养神,小憩了一阵,果然,他的精神恢复了,而且恢复的特别好,他熟练的将奏折分文别类,让人一一分发下去,又飞快的批阅起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来。 他今天的状态好得出奇,批阅奏折简直就有如神助,离午时还有大半个时辰,他便将所有奏折处理完了,看着小太监抱着处理好的奏折慢慢走出值房,他竟然也有种出去走走的冲动。 此时正是春暖花开之时,出去走走看看也好,他站起身来,感觉了一下,发现自己手脚也轻便多了,出去转一圈肯定没什么问题,于是,他便背负双手,慢悠悠的走出自己的值房,往文华殿方向走去。 这一路,他想起了很多往事。 他想起了少年时代在龙华寺读书的场景。 他想起了十九岁便考取秀才时的志得意满。 他想起了自己的亡妻。 他想起了自己屡次乡试不中之后到处教书养家糊口的辛酸经历。 他想起来三十五岁时高中顺天府解元时的风光。 他想起了自己的恩师焦竑。 他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利玛窦。 一幕幕往事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闪过,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文华殿的大门口。 今天皇上没有开经筵,文华殿显得略微有些冷清,太子朗朗的读书声竟然隐隐从后面的主敬殿中传出来。 他原本就是漫无目的的乱转,这会儿听到太子的读书声他不由心中一动,当初张斌去辽东之前可是说过,请他有空的时候来督促一下太子,他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貌似一次都没来过文华殿,实在有负张斌所托啊。 他略带惭愧的摇了摇头,转身踏上台阶,慢慢向文华殿后面的主敬殿中走去。 门口的锦衣卫当然知道这位是首辅大人,连皇上在这里听讲经筵的时候这位都可以进去,这会儿皇上都没在,他进去自然更没问题,所以,他一路走进去,没有一个锦衣卫和太监管他,很快,他便来到了主敬殿。 他站在外面认真的听了一阵,眉头不由微微一皱,太子竟然还在读《四书五经》! 这太子可很快就要继位了,一天到晚之乎者也的,能把大明治理好吗? 他并不是反感《四书五经》,正好相反,就算他这么大年纪了还经常拿着《四书五经》研读一番,体会其中的为官从政之道和为人处世之道,但是,太子却不能老读《四书五经》或者说只读《四书五经》,因为他这会儿还体会不出其中蕴含的道理,他必须读些更为实用的书,才有助于治国。 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大步走进太子读书的殿堂之中。 这会儿教太子读书的还是陈子龙,因为太子习惯了跟他相处,其他人来教太子会不乐意。 两人听见徐光启的咳嗽声,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一看是首辅大人来了,陈子龙连忙站起来,恭敬的拱手道:“下官见过徐大人。” 朱慈烺也跟着站起来惊奇道:“徐老,你今天的气色真好啊。” 徐光启微笑着朝陈子龙点了点头,又拱手对太子朱慈烺道:“是啊,太子殿下,微臣也感觉今天精神头特别好,所以就过来看看太子殿下学习的如何了。” 陈子龙可知道这位首辅大人已经八十高龄了,从内阁值房走到这里,估计都累坏了,他连忙疾步从暖阁上走下来,半拉半扶的把徐光启让到主坐上,这才谦逊的道:“下官才疏学浅,这侍讲之法也不知道对不对,还请大人多多指点。” 朱慈烺也随之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们都知道这位首辅大人可不是什么大闲人,如果没什么事是不会跑这来说些费话的,他说到学习,那肯定就是自己的学习出问题了。 徐光启也没有拐弯抹角,他只是略带委婉道:“探花郎客气了,我方才听太子殿下一直在读《四书五经》,读的颇为流利,证明太子殿下应该是读懂了些许。这《四书五经》是好,人一辈子都学不完,但是,人一辈子也不能光读《四书五经》,还必须读点其他实用的东西。” 陈子龙闻言,连忙拱手道:“请不吝赐教。” 徐光启微微点头道:“比如,学学《孙子兵法》什么的,各方面知识都了解一下,又比如,看看描绘现下世间百态的书,了解一下老百姓都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他大致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又介绍了几本不错的书籍,这才起身告辞而去。 午时方至,一个小太监提着食盒准时出现在徐光启值房门口,他唱了个喏,随后便恭敬的走了进去,将食盒放在书桌上,又小心的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好,这才轻声道:“大人,请用膳。” 一般这个时候徐光启都会靠在椅背上闭目小憩,他只要一开口,徐光启便会睁开眼,细细吃点饭菜,然后,他便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但是,这次他打完招呼徐光启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睡着了吗? 小太监想了想,再次轻声道:“大人,请用膳。” 徐光启还是没有反应,这小太监不由捉急了,他不能老在这里等着啊,回去迟了,管事太监会骂人的。 他想了一下,干脆猛着胆子上前,想轻轻推醒徐光启。 但是,一走近前他便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这位徐大人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 人不可能睡着了还在憋气吧! 他毛着胆子把手伸到徐光启鼻子前一试,没有一丝气感,首辅大人竟然去世了! 第八卷 第一四五章 上位 内阁首辅徐光启去世了,没有任何征兆,直接猝死任上!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整个皇宫,整个皇城,甚至是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有人悲痛不已,因为他们痛失了一位亲人又或是好友。 有人扼腕叹息,因为朝廷失去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贤臣。 有人暗自窃喜,因为他们上位掌权的机会来了! 薛国观这会儿就窃喜不已,还好还好,还好张斌还没有干掉建奴,收复整个辽东,要不然,这个首辅之位会不会落他头上还真不好说。 皇上力挺他而压制张斌的意图很明显,徐光启这一去,他上位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这会儿张斌还在辽东跟建奴干仗呢,皇上压根就不可能把他召回来当首辅,而其他人,通通都是浮云! 那么崇祯怎么想呢,他真的会把薛国观这个大奸臣提上内阁首辅之位吗? 崇祯这会儿心情很复杂,对徐光启他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徐光启不党不群,不争权,不贪腐,而且还有很多名著传世,德才兼备,让这么一个人当首辅,大家都没话说,他也很放心。 至于薛国观,他其实并不是很满意。 这家伙有点贪恋权势,有点喜欢搞内斗,甚至还有点拉帮结派的趋势,这些,他都不喜欢,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些,他才会提拔和重用这家伙。 薛国观就是他用来压制张斌的棋子,如果这家伙不喜欢权势,不会搞内斗,不拉拢官员对抗张斌和其党羽,那他用这家伙干嘛! 徐光启去世以后他就开始考虑把薛国观提上内阁首辅之位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找个人来压制这家伙,因为他已经决定收拾张斌了,张斌一旦收拾了建奴,收复了辽东,他便会开始着手将其收拾掉,包括其党羽,一个不落,全撸了! 这样一来朝堂之上又变成薛国观一家独大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平衡之道可是王道,没人压制这家伙怎么行! 他边安抚徐光启的家人,边暗中遴选压制薛国观的人,忙活了几天,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人就是原内阁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这个人,怎么说呢,其实,刚一开始的时候,崇祯对他还是很器重的,因为这家伙特能掰,而且还是万历四十一年殿试的状元郎,在崇祯眼里,这家伙那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可惜,他刚当上首辅不久,他的姻亲陈于泰便高中状元,这事被当时急欲夺权的温体仁给利用了,崇祯当时也不知道温体仁是个大奸臣,所以被温体仁忽悠的冷落了周延儒,结果,周延儒被逼的不得不托病请辞,回家“养病”去了。 这会儿崇祯再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全明白了,他当时的确是被温体仁给耍了。 周延儒是会试和殿试的主考官没错,状元郎陈于泰跟他是姻亲也没错,难道就因为这样陈于泰就不能当状元了! 陈于泰的考卷他后面也仔细看了,是比吴建业和陈子龙的差那么一点点,但比二甲和三甲的还是好上很多的,这就说明人家本来就有才华,只是才华比吴建业和陈子龙差一点点而已,其他考官完全有可能给周延儒面子,把陈于泰顶到第一位,这事跟科举作弊完全就不是一个性质。 至于后面什么周延儒的亲戚犯事了怪他,朝廷举步维艰怪他,朝臣有过错也怪他,这些纯粹就是温体仁在牵强附会,故意气周延儒呢,自己也是一时糊涂,信了温体仁的鬼话,不但不给人家支持,还颇有微词,周延儒被逼的托病请辞也着实是无奈之举。 崇祯这人就是这样,他毛病是特别多,但是,他却有承认错误的勇气,他认为自己错怪周延儒了,那就把人家请回来呗,正好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压制薛国观的人,用个前任首辅来压制现任首辅再合适不过了。 于是乎,在家养病的周延儒便莫名其妙的接到崇祯的旨意,大致意思就是,抱歉啊,朕错怪你了,现在朕明白了,是温体仁在故意陷害你呢,朕对你还是相当欣赏的,赶紧的,回来,继续当内阁大学士,帮朕分忧。 这周延儒官瘾本就大,崇祯这么一召唤,他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到京城,报道来了。 他抵达京城的第二天,崇祯便组织廷推内阁首辅、内阁大学士和礼部尚书,当然,没廷推之前崇祯便跟薛国观打过招呼了,朕让你当内阁首辅,你找人把周延儒也推举一下。 不得不说,这崇祯还真有点恶趣味,他竟然让薛国观把自己给其安排好的对头给推上来! 张斌不在京城,这朝堂之上就只有崇祯和薛国观发声,他两想要干什么自然是一帆风顺。 就这样,薛国观如愿当上了内阁首辅,周延儒也被重新启用出任礼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徐光启留下的空缺就这么被填上了。 薛国观掌权以后表面上是配合崇祯,为收拾张斌做准备,背地里却买官卖官,任人唯亲,很多阉党余孽都被他借机提拔到了六部侍郎的位置,就等崇祯收拾张斌,这朝堂之上便是他的天下了。 而周延儒这会儿才刚刚复出,他原来培植的亲信也早被温体仁清理干净了,一时半会他还没办法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来,整个朝堂慢慢又有了被阉党余孽掌控的苗头。 话说徐光启去世这么大个事,作为其好友兼盟友,张斌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张斌不是不想做出反应,而是不能做出反应,他是早就收到徐光启去世的消息了,但是,崇祯为了阴他却下旨不让任何人通知他,没任何人通知,他能知道吗,他能快速做出反应吗? 他当然不能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就证明有人违抗圣旨,崇祯那性子,有人这么摆明了违抗圣旨,那还得了,所以,他只能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 结果,这一装,坏事了,薛国观竟然开始蒙蔽崇祯,大肆排除异己,提拔阉党余孽,一时之间,都察院、六部衙门,还有五寺、通政司等各个衙门到处群魔乱舞,很多正直官员被罢免甚至陷害入狱,朝堂之上再次变得乌烟瘴气,蔡善继、毕懋康、邹维琏等人都被气得七窍冒烟,一个劲的给张斌写密信诉苦。 张斌收到密信,真的有点怒了。 第八卷 第一四六章 了结 徐光启去世了,崇祯再次自以为是的玩起了小聪明,他为了压制张斌,不惜将大奸臣薛国观提上了内阁首辅的高位,同时,为了制衡薛国观又将另一个奸臣周延儒请了回来,让他再次入阁并执掌了礼部。 他以为自己的平衡之术玩得相当巧妙,殊不知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薛国观上位,阉党余孽复炽,朝中贪官污吏的春天又来了,薛国观祭出了“先烈”魏忠贤和温体仁的手段,瞒上欺下,提拔亲信,排除异己,为所欲为。 贪官污吏的春天就是忠臣贤士的冬天,每次奸佞当权,朝中清廉正直的官员几乎都会被清洗的一干二净,朝中清廉正直的官员如果被除尽还拿什么来中兴大明? 张斌被逼的不得不出手了,他如果再不出手,清廉正直的官员就要被清洗完了,他就能护住手下几个能吏,就算以后掌权了又能怎样,下面一堆的贪官污吏,让他们办什么钱都给你吞了,事却越办越差,自己岂不白费力气,徒劳无功! 他可不认为自己长了三头六臂,朝中的事能一个人全包揽了,他也不认为手下那几个能吏一个个都是神仙,能把大明上万官员的事全包办了,所以,他不能坐视薛国观把清廉正直的官员全祸害完了,他必须尽快回朝掌权。 至于崇祯,到时候如果要翻脸,那就翻脸把,反正,等自己把辽东的事了结离太子成年也就几个月了,就让崇祯蹦跶几个月,又能如何! 大明朝堂是群魔乱舞,后金内部却是兄弟相残,多尔衮兄弟和代善所统辖的顾命大臣已经大打出手了,双方为了争夺沈阳周边的粮食已经干了好几仗了,多尔衮兄弟毕竟势单力薄,干不过代善等人统领的两黄旗、两红旗和两蓝旗九万大军,最后,他们只得退到抚顺和铁岭,据城而守,继续顽抗。 此时的后金就如同历史上的大明,内忧外患,不过,后金的内忧更厉害,多尔衮兄弟可比那些流寇般的农民军强多了,他们手下的两白旗三万精锐更是后金仅次于两黄旗的势力,代善等人要收拾他们可比崇祯那会儿收拾李自成和张献忠难度大的多。 张斌原本是想让他们再斗上一年,斗的两败俱伤,斗的精疲力尽再出手,这样,他就能将手下将士伤亡降至最低,后金步卒毕竟不是什么乌合之众,他们只是在火器上比自己这边落后太多而已,要真比冷兵器的战斗力,他们虽然比不上天雄军和戚家军这样天下有数的精锐,比辽东军和东江军这种大明边军还是要强上那么一点。 现在,张斌也顾不上手下将士的伤亡问题了,再拖下去的话,不知道多少大明百姓要死在以薛国观为首的贪官污吏手里,作为一个统帅,必须权衡利弊得失,当必须付出牺牲的时候,那就得付出! 薛国观在朝中越做越过分的时候,张斌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他直接集结了天雄军、戚家军、福广军、秦军、川军和关宁铁骑等二十余万精锐直扑沈阳城,辽阳城和鞍山城就留下三万东江军驻守。 这次他可没玩什么堡垒推进了,就是一路急行军,早上出发,下午便冲到了沈阳城南十余里处,傍着浑河北岸,扎下了二十余里连营。 这下着实把沈阳城里的代善吓一跳,因为这会儿城中仅有三万守军,其他六万人马正由萨哈廉和鳌拜率领,围攻抚顺和铁岭呢! 他一直以为张斌不会冒然来进攻沈阳城,因为张斌装的太像了,就好像故意养着他们拥兵自重跟崇祯对抗一般。 这个并不是什么无稽之谈,因为崇祯跟张斌不对付这事不但大明朝堂上下都知道,他们也知道,张斌如果一鼓作气收复了辽东,回去之后,崇祯很有可能卸磨杀驴,把张斌给宰了! 这张斌难道不怕死吗? 大明朝那些皇帝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的事情还做的少吗! 代善着实想不通是什么事情让张斌突然间神经病大作,一下就率大军冲到了沈阳城下。 不过,他并未惊慌失措,因为皇太极如同诸葛亮一般,在死前留下了锦囊妙计,张斌来攻的情况皇太极死前已经预料到了。 他倒也不用取出锦囊,该怎么做,他早已心中有数,张斌刚率大军兵临城下他便将巴布海招到跟前郑重的道:“老十一啊,你应该清楚,明军凶猛,我们这点人马肯定是干不过的,我们必须将派出去的人马全召集回来,并派人到科尔沁去借兵。这些,都需要时间,所以,还要请你出马,去明军大营跟张斌虚与委蛇,拖上一拖。” 巴布海心中这个无奈啊,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 他虽然不想去,却不敢拒绝,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都是通过跟张斌和谈得来的,他如果不愿意去,代善很有可能会恼羞成怒,收拾他! 不过,他这会儿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害怕了,在他看来张斌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屠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点最基本的礼仪张斌还是有的。 他想了想,干脆问道:“张斌如果让我们明天日落之前出城投降怎么办?” 今天日落之前出城投降这话张斌应该不会说了,因为今天已经快日落了,等他赶到明军大营这太阳就差不多落山了。 代善对这个自然也早有对策,因为上次张斌就是这么说的,他不假思索的道:“你可以答应下来,说回来请示我,明天又过去说,我们愿意投降,但是要有他们大明皇帝陛下的赦免诏书,免我们死罪,这样一来,就能拖上个十天八天了,那时候科尔沁的援军应该也到了。” 他为什么认为蒙元科尔沁部这次肯定会派援军呢,原来皇太极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不向科尔沁部求援呢? 其实,很简单,就因为现在的后金大汗福临是蒙元科尔沁部大领主巴雅尔戴青的亲外孙,当初皇太极为汗的时候巴雅尔戴青可能不会出兵相助,因为皇太极只是他的女婿,但是,这会儿,福临为汗了他十有**会出兵相助,因为自己的外孙掌控着后金这样的强大势力对他有数不尽的好处,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后金灭亡。 这也是皇太极让福临继承汗位的原因之一,他要用这种隐含的利益诱使蒙元科尔沁部出手相助! 巴布海肩负着拖延时间的重任来到明军大营,张斌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就是要求代善明天日落之前率军出城投降。 代善和巴布海都以为他们拖延之计成功了,却不曾想,巴布海刚走,张斌便果断下令道:“传令,明天寅时三刻晨起造饭,卯时集结,准备攻城。” 想跟他玩拖延战术,门都没有,他之所以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将计就计顺便麻痹一下巴布海和代善而已! 这会儿他可没时间拖了,他要尽快了结辽东之事,回京去收拾薛国观! 第八卷 第一四七章 死磕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阳城外的明军大营便响起阵阵号令,早起的明军将士熟练的点起灶火,又将各种食材丢进锅中,大营内外很快就飘起了阵阵饭菜的香气。 这个时候,张斌也早已起来了,他将众将召集到帅帐细细叮嘱了一番又招呼他们一起吃了顿便饭,这卯时也就差不多到了,随着他一声令下一众将领轰然散开,很快,无数将士便排着整齐的队列涌出大营。 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竟然不是从一个方向涌出来的,有往前涌的,有往后涌的,甚至还有跑到浑河岸边去坐船的! 张斌倒是没乱跑,他就在帅帐中等着,直到前面传来消息,攻城将士已经列阵完毕,他才带着一众亲卫直奔前阵。 此时在沈阳城南集结的并没有二十多万大军,甚至十万都不到,主要也就是天雄军、戚家军、川军和秦军,关宁铁骑和福广军压根就不在。 不过,这些人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对付城中的三万守军倒是绰绰有余了。 天际刚刚露出曙光,张斌已经站在了临时搭建出来的瞭望台之上,他掏出望远镜仔细看了看,随即便果断下令道:“传令,命戚家军轰击城墙,把城墙上的红夷大炮清理掉;命秦军挖取土石,准备填壕沟;命天雄军和川军整理攻城器械,准备攻城墙。” 听他这口气,貌似想一鼓作气把沈阳城给拿下来,可能吗? 这个倒没什么不可能的,上次沈阳城也是一天不到就被后金给攻克了,那时候城内的明军是两万,建奴还不到六万,而这时候城内的建奴是三万,参与攻城的将士则足足有九万之巨,起码从人数对比来上来说,一天拿下沈阳城问题应该不大。 当然,那个时候努尔哈赤玩了诱敌之计,把城里的两个总兵都引诱出去给宰了,所以才能轻易的拿下沈阳城,而这个时候张斌压根就没用什么计策,直接就是强攻! “轰轰轰”,一阵巨大的火炮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静逸,正在城墙上打瞌睡的建奴步卒好多都被吓得蹦了起来,这什么情况,大贝勒不是说明军今天不会攻城吗,这一大清早的,明军发什么疯呢? 他们还没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南面城墙上的十余门红夷大炮处便被砸的劈里啪啦一阵乱响,很多红夷大炮的炮管都被砸的脱离了底座,眼看着是用不成了。 还好,他们并没有预料到明军会在这个时候攻城,所以红夷大炮旁边一个炮卒都没有,不然的话,炮卒怕是又要伤亡惨重了。 “轰轰轰”,城墙上的守军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又是一阵火炮的轰鸣声响起,明军轰击的还是那十余门红夷大炮,这一轮下来,那十余门红夷大炮基本上是毁了。 这个时候守将遏必隆才气急败坏的跑上城门楼,他看了看城墙上被砸毁的红夷大炮,又看了看远处密密麻麻的明军,脸色顿时变的难看无比,看这架势,明军是要动真格的啊,不是说好了今天日落之前出城投降嘛,张斌就算猜透了他们的拖延之计也不应该是今天早上发动进攻啊! 这下可如何是好,南面城墙上这会儿还不到一万人呢,外面那密密麻麻的明军怕不有十万人,根本顶不住啊! 他想了想,只能无奈的道:“快,快去通知大贝勒,明军开始攻城了,另外,让城墙上所有人都在箭垛下面蹲好,千万不要冒头。” “轰轰轰”,他这话音刚落,明军的火炮轰鸣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明军对准的是剩余的十余门红夷大炮。 遏必隆见状,脸上不由露出绝望之色,这南面城墙上总共就二十余门红夷大炮,如果全部被明军砸毁,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办法阻止明军填壕沟了,十万人啊,填平南面的壕沟估计都不用半天时间! 果然,又是一轮炮击过后,明军便开始疯狂的填壕沟了,黑压压的一大堆人就如同蚂蚁搬家一样,飞快的在壕沟与明军大阵之间来回穿梭,那填壕沟的速度简直快的惊人。 过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代善便急匆匆的跑上南门楼,他一看明军这架势,立马毫不犹豫的道:“快,竖白旗!” “啊!”,遏必隆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愣了一下,这才难以置信的问道:“我们真投降啊!” 代善翻白眼道:“投什么降,拖延时间啊,萨哈廉和鳌拜都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稍微拖延几个时辰,他们就到了,九万大军齐集,拖延几天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科尔沁的骑兵一到,我们就没事了。” 遏必隆闻言,恍然大悟,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么无耻的招数他就想不出来,他朝代善投去一个敬佩的目光,这才命人找来一面大白旗,插在城门楼前最显眼的位置。 可惜,硕大的白旗竖起来,明军就好像没看到一般,仍然在飞快的填着壕沟,那速度,恐怕不用两个时辰就能填到城墙跟前了。 遏必隆见状,不由傻眼了,他惊慌失措的问道:“大贝勒,怎么办,明军这是铁了心要攻城啊!” 代善无奈的叹息道:“还能怎么办,尽量拖延吧,希望能捱到萨哈廉他们赶回来。” 他看了看城墙上的情况,又看了看远处明军排得整整齐齐的炮阵,想了想,这才下令道:“传令,命齐尔哈朗、索尼、苏克萨哈各率五千人马赶到南面城墙下集合,随时准备上城墙支援。” 其他三个方向并没有什么动静,看样子明军是要集中兵力攻击南面了,所以他把东面、西面、北面的守军抽调了一大半,准备跟明军死磕,捱到萨哈廉和鳌拜率军赶回来那一刻。 萨哈廉和鳌拜还能赶回来吗? 他想多了,张斌怎么会放任这两人率六万大军赶回来协助守城,他早已派出曹文诏和李定国率军前去截击了,福广军和关宁铁骑加起来足有十三万,截住六万步卒肯定不成问题,运气好的话,全歼他们都有可能! 这点皇太极没猜到,代善也没想到,看到城外的明军飞速的填平壕沟,不断靠近城墙,代善只能命城墙上的守军赶紧整理守城器械,准备跟明军死磕了。 第八卷 第一四八章 埋伏 沈阳城西北方向四十余里,棋盘山官道出口外十余里,李定国嘴里衔着不知道哪里扯来的稻草打马立在官道中间,淡淡的注视着前方的官道,仿佛来此闲逛一般,在他左右,官道两侧密密麻麻全是福广军将士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阵,所有人面带严肃,一声不吭,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等着,等着敌人前来入套。 他们负责伏击的是有满八旗第一巴图鲁之称的鳌拜和其所率的正黄旗正蓝旗三万重甲步卒。 这鳌拜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那侦骑是派了一波又一波,可惜,全部被自己所派的侦骑给绞杀了。 李定国就这么淡定的等候着,一点都不着急,他知道,鳌拜就算探查不到前方的情况,也会挥军前进,因为太师张大人正率大军疾攻沈阳城,鳌拜如果不赶回去,沈阳城三万守军肯定顶不住,如果沈阳城被攻破,建奴就等于完蛋了,这个时候,鳌拜还敢犹疑不前才怪。 鳌拜这会儿的确相当的无奈,他派出的侦骑只要一出棋盘山便了无音信,棋盘山外面的平原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根本就无从得知,但是,他还是得率军往沈阳赶,没办法,他们的妻儿,他们的族人,还有他们的小可汗,甚至满八旗所有勋贵的家人都在沈阳城里,如果沈阳城被明军攻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过,他倒不是很担心,明军至少没在棋盘山设伏,要是那样的话,他真有点不敢往前冲了,因为棋盘山的官道太狭窄了,一旦被明军埋伏,他们跑都没地方跑,铁定全军覆没。 如果明军在棋盘山外面设伏就不一样了,因为棋盘山外面是大平原,哪个方向都可以跑,只要不是十多万明军将他们团团围住,他都有信心带领手下冲出去。 张斌可能派十多万明军来伏击他吗,显然是不大可能的,这次进攻沈阳的明军总共才二十来万,派十多万过来,那沈阳城还能在一两天内攻下才怪。 他考虑的貌似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没考虑到福广军的车阵。 要不是因为战车太多,李定国肯定会率军进入棋盘山去伏击,问题他手下这么多的战车在棋盘山狭窄的官道上根本就施展不开,所以,他干脆在棋盘山外面的大平原上设下了埋伏,反正战车组成的车阵就如同城墙一般,敌人想要突破比爬上山坡逃跑还难。 双方的侦骑还在出口处的平原上厮杀,建奴的侦骑始终冲不出谷口三里范围,要想看到十多里外的明军车阵自然是不可能的,这情形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鳌拜终于率三万步卒冲出了棋盘山的官道,他在马上四处张望了一阵,不由长长的嘘了口气,还好,外面并没有明军,只有稀稀拉拉的侦骑隐隐围在出口四周,这些侦骑数量最多也就几百,对他们压根一点威胁都没有。 这里离沈阳城只有五十余里了,如果一口气跑过去,也就一个多时辰,看样子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他放下心来,下令让手下将士稍稍休整了一阵,随即便毫不犹豫的带着他们继续向沈阳城方向奔去。 没过多久,十余里外的官道上,一骑侦骑便狂奔至车阵跟前,马上的斥候勒马拱手道:“启禀将军,建奴开始往这边跑了。” 李定国闻言,吐出嘴里的稻草,抬手大喝道:“命令,车阵散开,围上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边的战车一列一列飞快的向左右前方延伸开去,足足延伸了四五里远,这才掉头向官道方向围去,就如同一个张开的大口袋正在慢慢收紧袋口一般。 这时候鳌拜还不知道他已经一头冲进李定国张开的大口袋中,他正担心沈阳城的情况呢,这会儿都快午时了,除了一大早沈阳城那边有侦骑来报,明军已然发动进攻了,然后,沈阳方向就失去了消息,他也不知道这会儿沈阳城是不是被明军攻破了,三万重甲步卒,面对二十余万明军的疯狂攻击能撑多久,这个真的无法估算。 他正皱着眉头在那里想呢,前面官道中间突然出现一个黑点,远远的看上去,貌似是一人一骑打马挺立在那里。 这什么情况? 这一人一骑肯定不是他手下的侦骑,因为他这会儿都不敢向前方派侦骑了,派出去必死,又何必让手下人去送命呢。 不是他手底下的侦骑,那肯定就是明军了,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一个人挺在官道中间,想玩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 开什么玩笑,面对三万重甲步卒,他这螨清第一巴图鲁都不敢阻拦,那纯粹就是寻死啊! 他正疑惑间,那一人一骑后面又隐隐出现一条黑线,那黑线直接从官道中间向两边延伸开去,一眼都看不到头。 什么东西? 鳌拜抬起右手搭了个凉棚,眯眼一看,卧槽,明军的战车,数不尽的明军战车,把前面官道和官道两边全挡住了。 他飞快的左右扫视了一眼,脸上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两边都看不到头,这得多少战车,多少明军啊!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便勒住战马,咬牙下令道:“传令,全军停止前进,排锋失阵,所有骑马的将领,全部到前面来,跟着我一起冲锋,快。” 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自己中了明军的埋伏,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明军散的太开了,两边都看不到头,至少散出去四五里,就算来了十多万明军,左右散开十余里,每一里才万余人,每一步才二三十个人,也就是说,明军大阵的厚度最多也就四五十步的样子,这点厚度,一冲就破,往前冲才是最佳选择! 他可不会傻乎乎的留在这里等着明军围上来,又或者率军往回跑,不用想后路肯定被明军断了,往前冲才是最佳的选择。 他这一抬手,对面李定国也缓缓抬起手来下令道:“虎蹲炮装填子铳,准备轰击。” 李定国身后战阵的厚度的确不到五十步,但是,他身后排的可不光是战车,除了前面一排是战车,后面几排全是虎蹲炮,上千门虎蹲炮! 鳌拜这会儿也考虑不了这么多了,他只能率军赶紧冲过去,冲到沈阳城下,不然,如果被这“十多万”明军团团围住,他和手下三万将士真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第八卷 第一四九章 激战 棋盘山外,官道之上,鳌拜看着迅速拢在身后的八旗将士,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举刀大吼道:“杀” “杀啊!”,数万八旗步卒怒吼声中,鳌拜一马当先,直往李定国冲过来。 李定国不屑的撇了撇嘴,打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建奴冲到一里范围内,他才抬手朗声道:“虎蹲炮,放,五轮连射。火枪兵上刺刀,车兵持长枪,准备近战。” 对方全是重甲步卒,火枪子弹除非打到人家没有防护的脸部,不然很难伤到人家,还不如直接用枪捅来的方便,枪至少还可以找准盔甲间的间隙刺进去,所以,李定国干脆放弃了火枪射击,直接让火枪兵上刺刀准备跟敌人肉搏。 鳌拜见明军一动不动,这才想起来明军貌似还有很多虎蹲炮,不过眼前的明军昨天下午才刚刚赶到沈阳城外,今天上午又跑到这沈阳城西北方向来设伏,应该带不了多少火炮,因为带上火炮和弹药的话行军速度就会受影响。 他哪里知道福广军的炮车用马拉着速度甚至比人跑的还快,再说了,他们还有车轮舸帮助运输弹药,速度根本不会受影响,因此,福广军一千六百门虎蹲炮全带过来了! “轰轰轰”,随着一阵密集的轰鸣声,冲锋中的满八旗步卒几乎被削掉半成! 鳌拜听到火炮的响声就知道要糟,这么密集的响声,少说也有上千门虎蹲炮,他再一看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炮弹,脸色更是一暗,这下,最少上千将士没了! 还好敌人并没有集中炮弹轰击他,而是轰的后面密集的阵列,要一千多门火炮集中轰击他,他纵然长了三头六臂也会被轰成肉泥! 鳌拜盯着李定国,眼中都快喷出火来了,小子诶,胆大的没边了,竟然敢一个人站车阵前面,老子先拿你开刀。 一里距离转瞬即至,鳌拜借着马势举起大刀,对着李定国头上就是一刀,他认为,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对面明将必躲,接下来他再刷刷几刀追砍,这明将肯定会被他斩于马下。 却不曾想,这明将竟然双手举起铁枪直接硬挡! “噹”的一声,火星四射,鳌拜只感觉手臂一麻,大刀随即被挡得高高扬起,他还没来得及把大刀收回来,一个枪影便直朝他的脖子扎过来。 卧槽,这家伙好大的力气,好快的速度! 他连忙侧身躲过枪影,顺势对着那明将又是一刀,李定国从容侧身让开刀影,挥手又是一枪扫过去,鳌拜连忙举刀一挡,好家伙,这一下,他差点被李定国扫下马来。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战在一处,李定国是越战越勇,鳌拜却是越战越心惊,这员明将看上去才二十来岁,枪法竟然如此犀利,没听说过啊,明军中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员猛将! 这家伙肯定不是曹文诏,因为年龄不对,明军中还有谁这么猛呢,祖大弼吗,不对啊,那二愣子他见过啊,长的傻不拉几的,那里有这明将清秀。 鳌拜是越打越心惊,他手下步卒却是越战越胆寒,这明军的车阵,他们根本冲不破啊,就算合力挑开一辆也没用,后面马上一堆枪尖扎过来,谁上去谁死,等他们躲开一点,人家的车阵又合上了,紧接着便到处是枪尖飞快的扎过来,令人防不胜防。 这边鳌拜所率的三万步卒已然和李定国所率的八万福广军战在一处,另外一边,萨哈廉所率的三万步卒也被曹文诏所率的五万关宁铁骑给团团围住了。 曹文诏倒是没设什么埋伏,因为骑兵对步卒根本就不用设什么埋伏,打马直接冲上去就行了,他们想跑都跑不掉,两条腿再怎么也不可能跑的过四条腿。 骑兵对步卒,杀起来比车兵对步卒可快多了,但是,伤亡也比车兵要大,因为对方全是重甲步卒,你就算接着马势冲过去捅人家,如果没捅到盔甲的间隙中间,自多也就能把人捅翻在地,人家爬起来还能砍人。 这两路援军都被明军给截住了,沈阳城里的代善还好不知情呢,这会儿城南的明军已经填平壕沟,开始攻城了,他无奈的看着明军的铁甲战车,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火箭根本就点不着这种铁甲车,虎蹲炮貌似也没多大作用,而且他们也没多少虎蹲炮了,让炮卒冒着明军的炮火去轰击人家的铁甲战车,根本就得不偿失,唯一能一击奏效的就只有红夷大炮了,可惜,他们的红夷大炮早就被明军给轰废了,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推着战车冲过来,没有一点办法。 这波张斌派上去的是天雄军和戚家军,不过他们推的都是戚家军的武钢战车,由于有上百门佛朗机炮的掩护,一直到城墙下面,建奴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但是,佛郎机炮刚一停止轰击,战车下面的将士刚抬着梯子跑出来,上面什么滚石檑木便下饺子般的砸下来! 还好,很多人机灵的缩回了战车底下,不过,仍然有一部分人被砸到了,张斌在望远镜中紧张的注视着城墙下的情况,手中都微微冒出了汗渍,躲过了第一轮滚石檑木,天雄军和戚家军将士终于开始架起云梯爬城墙了。 这沈阳城的城墙高度才两丈左右,当初他们在辽阳城造的云梯正好也是两丈,不过,加上战车的高度就高的多了,所以,张斌令人将所有云梯全部锯成两截,这样,抬起来就比较方便了。 只见无数天雄军将士和戚家军将士架着云梯爬上战车顶部,又在战车顶部架起云梯继续往城墙上爬,城墙上的滚石檑木则一直都没有停过,不少将士都被砸的血肉模糊,不知生死,不过,终究还是有人爬上去了,尤其是卢象升和戚元功,滚石和檑木对他们貌似没一点作用,他们随手一挑就挑开了,他们一冲上去,迅速就在城墙上站稳了脚跟。 不过,其他将士就没他们这么厉害了,基本上,每架云梯都要付出上十人的伤亡才有人冲上城墙,而且冲上去之后很快就会被上面的建奴步卒压在箭垛附近,甚至直接捅下来。 天雄军和戚家军能参加攻城的步卒其实并不多,因为他们有很多是炮兵和火枪兵,拿去爬城墙的话就有点浪费了,真正参与攻城的戚家军和天雄军将士其实才一万人左右,而城墙上的建奴貌似一万都不止了,而且还有援军不断从城墙下面爬上来。 张斌一看这情况,立马毫不犹豫的下令道:“传令,让马祥麟率川军上去支援。” “杀啊!”,很快,三万川军将士便喊着号子冲上去,与城墙上的建奴激烈搏杀起来。 第八卷 第一五〇章 克沈阳 张斌派上川军白杆兵之后南面城墙的建奴终于顶不住了,在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白杆兵这三支天下有数的精锐面前就算是建奴最为厉害的正黄旗步卒都得趴下。 代善这个时候仍然寄希望于萨哈廉和鳌拜所率的六万大军及时赶回来,这样一来,他就能把冲上城墙的明军赶下去了。 可惜,他等了将近一天,等到天都快要黑了,南面城墙都要被明军完全占领了,还是没等来萨哈廉和鳌拜。 他真的快要绝望了,眼看着南面城墙上八旗步卒即将伤亡殆尽,鳌拜的传令兵终于来了,他满怀希冀的迎上去,得到的却是令他更为绝望的消息,那传令兵带着哭腔,满脸惶恐的道:“启禀大贝勒,我们在棋盘山口遭遇十余万明军伏击,几近全军覆灭,鳌拜大人也阵亡了!” 代善闻言,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鳌拜竟然死了,他手下的三万大军也完了,看样子萨哈廉肯定也被明军给埋伏了,不然不可能这么久还没赶到! 这下,他是真的绝望了,没有援军,还拿什么来抵挡冲上城墙的明军,沈阳城根本守不住啊,这个时候,他能想到的就是赶紧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逃回赫图阿拉他们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如果在这里跟明军死磕,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他考虑了一阵,突然问道:“你说你们被十余万明军伏击,几近全军覆灭,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这话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很显然他是真的想知道这传令兵是怎么逃出来的,而不是想责备他临阵脱逃。 这传令兵想了想,这才老老实实的道:“小的有快马,大军被击溃以后,小的就策马疯狂的躲避明军,然后,然后就这么逃出来了。” 有马就能逃出来,这才是关键,代善紧接着便追问道:“伏击你们的明军全是步卒吗?” 这传令兵想了想,犹豫道:“也不全是步卒,主要还是车兵,他们战车很多,火炮也很多。” 车兵也就能比步卒快那么一点而已,肯定赶不上骑马的,代善点了点头,随即便拍着这传令兵的肩膀道:“你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然后好好回想一下你所走的路线,等天黑下来,你给我们引路,带我们冲出明军的包围。” 说罢,他朝一旁的亲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领着这传令兵下去吃饭休息,紧接着,他又不甘的看了一下南面的城墙,随后一跺脚,一脸决然的往小可汗的行宫中疾步而去。 沈阳城南面城墙终于被拿下了,这建奴还真是顽强啊,总共才两万多人马,竟然坚持了将近三个时辰,张斌看了看天色,随即下令道:“传令,命卢象升率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打扫战场,命孙传庭率三万秦军拿下其他三面城墙。” 他这是要挑灯夜战,今晚就彻底拿下整个沈阳城,但是,代善已经没了斗志,不想跟他玩了。 很快,孙传庭便派人前来汇报,其他三面城墙上都空了,建奴步卒正疯狂的往沈阳城西北方向窜去! 想跑? 没那么容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绝对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张斌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即便下令道:“传令,命马祥麟率川军接管其他三面城墙,命孙传庭率三万秦军去追击逃跑的建奴,命李定国将福广军散开,守住沈阳西北方向各处要道,决不能让建奴给跑了!” 传令兵四散,南面城墙上的川军很快便分成三条长龙直奔其他三面城墙,而孙传庭则带着三万秦军一窝蜂往沈阳城西北方向追去。 秦军那可是见了军功双眼冒光的主,攻打南面城墙没让他们上,他们已经难受的很了,好不容易接到任务去攻打东西北三面城墙,结果却连一个敌人都没见着,他们更是郁闷的吐血,这下终于有机会杀建奴,夺首功了,那还不拼命上啊! 孙传庭刚率秦军出了西门,所有秦军将士顿时如同大了鸡血般疯狂的往西北方向跑去,搞的他不得不一再加快马速,才能保持不掉队。 这帮家伙,太贪功了,孙传庭只能一个劲的摇头苦笑,不过,他并没有下令让他们保持队形,跑慢点,因为他们是追击逃跑的建奴,人家都弃城逃跑了肯定已经毫无斗志,这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管什么阵形了,怎么追上建奴才是最重要的,而这帮家伙这势若奔马的速度正好,有时候,你拿鞭子抽人家都不一定能跑这么快呢,现在他们都跑起来了,还阻止他们干嘛!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整个沈阳城内外都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喊杀声,到处都是逃跑的建奴,明军将士也兴奋的到处乱窜,仿佛有耗不尽的精力一般,直到第二天早上辰时,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沈阳城内外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一场大战终于结束了,明军一举攻克沈阳并且击溃了建奴两黄旗、两红旗、两蓝旗总共九万主力大军,可谓大获全胜。 但是,张斌却不怎么高兴,因为秦军追了一夜,始终没有抓到代善,更没有抓到建奴的小可汗,虽然他们逮住了好几千正黄旗和镶红旗步卒,虽然他们逮住了好几万满八旗贵族家眷,虽然他们缴获了金银珠宝无数,但是,张斌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有的只是隐隐的担忧。 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逮住了代善,逮住了他们的小可汗,建奴基本上就算是完蛋了,其他人,你逮住再多也没用,因为他们只是小喽喽而已,并没有什么号召力,要想彻底让建奴低头,还是要逮住他们管事的或者说他们的王。 还有,手下将士的伤亡也让他高兴不起来。 这一次,他可以说是被逼的硬攻沈阳城,手下将士可谓伤亡惨重,像天雄军和戚家军这两支主攻的队伍,参与进攻的基本上人人带伤,阵亡的各有上千,还有负责伏击萨哈廉部的关宁铁骑,伤亡也高达两三万,其他零零总总加起来,这一战,他手下将士光是阵亡的就达到了上万,受伤的更是超过了五万! 当然,建奴更惨,他们两黄旗、两红旗、两蓝旗九万主力大军可以说伤亡殆尽,跑掉的还不到一万,还有,他们所谓的顾命大臣也不是全跑掉了。 鳌拜被李定国捅死了,萨哈廉也被曹文诏捅死了,索尼和苏克萨哈率军断后的时候也被秦军给干掉了,八个顾命大臣正好被干掉一半! 第八卷 第一五一章 复辽东 雄城沈阳终于被攻克了,就剩下抚顺和铁岭两座小城了,收复辽东不再是梦想,大明数十万边军将士为之奋斗了数十年的目标终于要实现了! 张斌站在皇太极后宫大殿前的广场上,看着上千被掳掠而来的个族美女,眼神一片迷离。 他真的有点沉迷了,这一刻,他甚至有点无法自拔了。 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皇太极光占有辽东一地就建起了如此规模宏大的宫殿群,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绫罗绸缎汗牛充栋,各族美女予取予求,男人想要的一切,全都有了! 自己如果当上大明皇帝会是什么样子? 大明江山可比辽东大了十倍还不止,人口更是足有亿万! 自己如果能统治这么大的疆域,驾驭这么多的子民,整个世界都将在自己脚下颤抖,想要什么没有! 他想到了怎么救济西北的灾民; 他想到了怎么发展东南的经济; 他想到了怎么惩治贪官污吏; 他想到了怎么建立新的行政体系; 他想到了发展军工技术,制造武器装备,征召百万大军,一统全球,称霸宇内! 想着想着,他突然摇头苦笑一声,算了吧,要自己当上皇帝非累死不可,现在光能想到的事情这辈子都忙不完,还有不知道多少事情是自己没想到的呢,人生苦短,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事,自己把自己关进那紫禁城中,过着囚徒般的生活,而且这个囚徒每天还有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 他定下心来,扫视了一圈,猛然间发现四周的福广军将士都已经双眼冒光,面红耳赤,激动不已了。 这帮家伙,可不能让他们乱来,他想了想,随即对身后的一众将领道:“这些女人都登记一下,但凡还有家可归又想回去的都给人家送回去,剩下的,所有将士都可以追求,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但是,要记住一点,不能用强,对这些窈窕淑女大家都给我君子一点,知道吗。” “好嘞!”,一众年轻将领闻言,无不喜出望外,有的甚至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去求了! 张斌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在将领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对年纪最大的孙传庭道:“伯雅,这事你来负责,记住,谁敢用强,扒了裤子,狠狠的打,打他二十大板,让他涨涨记性。” 一众年轻将领的目光无不转向孙传庭,羡慕妒忌恨啊,这么好的差事,都被你个死老头给“抢”去了! 孙传庭可没想抢这差事,他搓了搓手,尴尬的道:“大人,这个,抚顺和铁岭不还没拿下来嘛,要不我率军去攻打抚顺或者铁岭吧。” 果然还是上了年纪的人理智一点,这些将领里面也就孙传庭五十来岁了,所以张斌才会把这管美人的事情交给他来负责。 当然,并不是说上了年纪的男人就不喜欢女人了,只是年纪大的一般阅历都比较多,看透了世间百态,就没那么容易沉迷于美色了。 这孙传庭果然还保持着理智,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嗯,你说的很对,还有抚顺和铁岭没拿下呢,所谓行百里半九十,这最后一步我们可不能松懈。不过,这攻打抚顺和铁岭并不需要把所有人马都拉过去,能有个十来万人马就行了,秦军火器装备的并不多,又没有配备战车,不适宜攻城,你还是留在沈阳镇守吧。” 孙传庭闻言,只能无奈的拱手应了,不再推脱。 他表面上没再说什么了,心里却在想,难怪进攻沈阳城的时候天雄军、戚家军和川军都上了,就他们秦军在后面歇凉,原来是武器装备的原因,看样子,以后要多上心,把手下的武器装备整全了,不然每次打仗都只能喝汤! 他们这正忙着收集战利品,兴高采烈的讨论这窈窕淑女的问题,抚顺城中,多尔衮三兄弟却是愁眉苦脸的聚在一起,相对无言,唯有不停的叹息。 这事整的,沈阳城竟然一天就被明军给攻破了! 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要不是他们为了争夺汗位跟其他旗人开战,沈阳城哪这么容易被攻破! 不过,他们也就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的,叹息了一阵,阿济格忍不住抱怨道:“二哥他们真是太没用了,坐拥沈阳这样的雄城竟然一天都扛不住,要我们兄弟在,明军能这么轻易攻克沈阳吗?” 多铎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是啊,是啊,八哥就知道为自己考虑,他也不为所有族人想想,明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他竟然还耍心机,扶他自己的儿子上位,要福临长大成人了也还罢了,就个三四岁的小屁孩,能顶什么用。不让我们争夺汗位,这下好了吧,沈阳城都丢了,哼!” 多尔衮摇头叹息道:“好了好了,都到这份上了,那些就不说了,还是说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吧,明军是肯定不会放过我们的,这抚顺和铁岭他们迟早会来攻打的。” 阿济格闻言,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的道:“这个,怎么办啊,你不是智计百出嘛,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们能知道怎么办吗?” 多铎再次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十四哥,就你最聪明了,还是你来说吧,我们都听你的。” 多尔衮皱眉沉思了一阵,最后咬牙道:“要我说,我们就撤,撤回赫图阿拉去,起码还能守住老祖宗的基业,图谋东山再起,要这会儿跟明军拼了,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阿济格和多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没什么好说的,撤! 于是乎,张斌这还在沈阳城休整呢,抚顺和铁岭那边的斥候相继传来消息,多尔衮兄弟率军逃跑了,不但是他们和三万两白旗大军跑了,所有的建奴都跟着他们跑了! 张斌收到消息,默然无语,辽东竟然就这样收复了,比他想象中的简单了不知道多少倍,不过,这样收复辽东,跟他预期的目标也相差很多倍。 他可不光是想收复辽东而已,他还想将建奴打残甚至是歼灭,但是,现在,代善带走了将近万余满八旗精锐和数不清的建奴,多尔衮兄弟又带走了三万满八旗精锐和无数建奴,这斩草尚未除根啊! 建奴逃回去这么多人,可是个大麻烦,要进攻他们的老巢赫图阿拉就必须经过萨尔浒,一想起萨尔浒,他不由想起了万历末年那场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可以说是明军心中永远的痛,那一战之所以会败的那么惨,跟杨镐瞎指挥有很大的关系,但是,还有一个原因也不容忽视,那就萨尔浒那边的地形太复杂了,他们一点都不熟悉,建奴却相当的熟悉!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打仗无外乎这几个关键因素,天时不可控,唯有碰运气,人和再两个敌对国家之间那也说不清,唯有这地利还有选择的余地,问题这萨尔浒的地形明明偏向建奴那边啊,麻烦,还真是麻烦啊! 第八卷 第一五二章 兔死狗烹 多尔衮兄弟跑了,他们带着两白旗大军,带着十余万族人一溜烟跑回了赫图阿拉,张斌手下大军这会儿都在沈阳休整,想追都来不及了。 他们跑回赫图阿拉之后倒是没有再争汗位了,因为大玉儿姐妹出马了,这布木布泰和海兰珠可都是草原上闻名的大美人,在美人面前,多尔衮兄弟瞬间就从英雄变成了狗熊。 至于他们是怎么变成狗熊的,不足与外人道也。 总之,建奴经此一败丢失了整个辽东,缩回了老巢赫图阿拉,而张斌却在考虑,是一鼓作气挥军萨尔浒,攻克赫图阿拉,还是就此作罢,回去收拾薛国观。 他委实难以决断,最后,他干脆写了份奏折,将收复辽东一事向崇祯做了个汇报,他这是让崇祯来做选择,到底让他继续跟建奴干,还是让他回去跟薛国观甚至崇祯本人干! 辽东收复了,辽东竟然收复了! 崇祯拿着张斌上报的奏折,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是怎样的丰功伟绩,击败建奴,收复辽东,这个目标,他皇兄没有完成,他父皇也没有完成,到他手里却完成了! 这一刻,他直想仰天长啸,我崇祯是明君,是中兴之主! 但是,下一刻,这位“明君”又开始了昏君的思考,因为张斌在奏折的最后请示,是继续挥军萨尔浒,攻克赫图阿拉,彻底收拾建奴,还是罢兵息战,回京复命。 这个问题,崇祯只考虑了一弹指时间便想清楚了。 建奴丢失了整个辽东,剩下还不到四万残兵,已然不足为惧,而张斌这个枭雄,有二十多万精锐大军在手,才是最大的威胁。 现在建奴这只狡兔算是死差不多了,是该考虑怎么把张斌这条走狗给烹了! 崇祯略微考虑了一番便高调的将收复辽东的消息公布了出去,大肆庆贺了一番,又沐浴更衣,祭告了一番祖庙,随即便将薛国观招到御书房密议起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无需遮遮掩掩了,他扶持薛国观就是用来收拾张斌的,这点,张斌清楚,薛国观更清楚,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直言不讳道:“家相,你应该也知道,张斌此人颇具枭雄之姿,如果让他手掌大权或者手握大军,迟早会出事,所以,朕想除掉这个隐患!” 薛国观闻言,同样激动的不行了,现在,朝堂之上能跟他抗衡的也就张斌了,只要张斌一去,他便可以只手遮天了,好啊! 当然,这想法他不可能在崇祯面前表现出来,更不可能跟崇祯说,表面上,他只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拱手道:“皇上英明,张斌此人的确是个枭雄,现在,朝廷六部和大明数十万精锐几乎都被他明里暗里纳入掌控之中,他这就是在图谋不轨,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好吧,这家伙,的确够无耻,还人人得而诛之呢,人人得而诛之的是他,而不是张斌! 当然,崇祯并不知道这家伙有多无耻,他只知道,这家伙在内斗方面还是有几把刷子的,不然,他也不会提报重用这家伙。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会儿,终于用到这家伙了,崇祯略带谦虚的请教道:“那你说该怎么将这个乱臣贼子诛除呢?” 这个问题薛国观早就考虑好了,就等崇祯开口呢。 崇祯一问,他便不假思索道:“张斌可依仗者,一是他手中二十多万朝廷大军和跟他坑壑一气的将领,二是朝中的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内阁大学士,只要慢慢将他这两支臂膀砍掉,他就没了依仗,到时候,只要随便给他安个罪名就行了。” 崇祯闻言,很是赞许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之所以不敢动手就是忌惮张斌手中的二十多万大军和朝中遍布六部都察院甚至内阁的党羽,一旦这两者都没了,要收拾张斌就简单了,到那时候,他都不用薛国观教,他们老朱家收拾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还是很有心得的,像胡惟庸、方孝孺、于谦等等,不管你忠臣奸臣,也不管你多有才气,想收拾你就收拾你! 崇祯虚心的请教道:“那怎么断其两条臂膀呢?” 薛国观胸有成竹的道:“文官方面不用急,明年正好是京察大计年,到时候皇上给他们定个年老体衰,不能任仕,让他们告老返乡便成了,就是这军权有点麻烦,因为张斌手下的宿将太多,就算他离开辽东回京复命,军队还是被他手下亲信将领掌控着,要夺其兵权,还得使点其他法子。” 如此麻烦的问题,竟然被他三两句话就解决的差不多了,崇祯深感自己没用错人,他继续求教道:“那用什么办法夺其兵权呢?” 薛国观颇有些自得的道:“这个其实也简单,首先,将其军中将领全部替代掉,然后,再派个主帅去统领便成。” 崇祯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嗯,这个主帅倒是好办,朕指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出任蓟辽督师便成,这军中将领又用那些人替代呢,现在大明的精锐之师将领好像都是张斌的人啊!” 薛国观闻言,心里直想骂娘,操蛋的,这主帅我想要好不,你他吗一点主意都不想,伸手就把主帅给夺了去,你还能更操蛋一点吗? 当然,他是不可能骂崇祯的,当面骂皇上,找死呢,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干的。 他虽然心里气得要死,但是,表面上还是很积极的解释道:“纵观辽东诸军,现在没有被张斌完全掌控的就原来驻扎在辽东的辽东军和东江军了,辽东总兵祖大寿和东江总兵毛文龙是张斌还未崛起之前便已经展露头角的老牌总兵,这两人和其手下的将领都是可用的。微臣建议,擢祖大乐为抚顺总兵,率天雄军驻守抚顺;擢毛承祚为铁岭总兵,率戚家军驻守铁岭;擢何可纲为沈阳总兵,率福广军驻守沈阳;擢陈继盛为辽阳总兵,率秦军驻守辽阳;擢祖大弼为广宁总兵,率关宁铁骑赴河南支援左良玉围剿反贼李自成;擢徐敷奏为海州定辽总兵,率川军回四川支援史翲围剿反贼张献忠;至于卢象升、孙传庭、曹文诏、曹变蛟等让他们全部随张斌回京复命,另有赏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是胡搞瞎搞! 崇祯却是拍手大赞道:“好,就这么办!” 第八卷 第一五三章 翻脸就翻脸 浑河南岸,戚家军当初与建奴血战之地,一座高耸的纪念碑拔地而起,上面刻着九个鲜红的大字,“辽东阵亡将士纪念碑”,每个字大小都有五尺左右,隔老远就能看见。 纪念碑的下面是一个八尺左右的高台,一群雕工精湛的石匠正在高台四周的石板上认真的雕琢着,他们雕的就是当初浑河血战那一幕。 纪念碑的四周,是个巨大的青石广场,广场上立了不知道多少块丈许高的石板,上面刻满了几十年来在辽东阵亡的将士姓名。 张斌说话算话,他说过要立一座辽东阵亡将士纪念碑,趁着等圣旨这段时间,他便组织人手飞快的修筑开了,负责修筑纪念碑的是戚元功所率的戚家军和马祥麟所率的川军,这纪念碑正修筑在他们的先辈与建奴血战之处,对他们的意义毋庸置疑,所以,他们相当的卖力,将近四万将士没日没夜的忙碌着,不到十天时间,这纪念碑的主体工程便差不多完工了。 张斌站在青石广场的一块石板前,伸手抚摸着一个个阵亡将士的名字,心中不由感慨万千,多少年了,无数明军将士在辽东抛头颅洒热血,朝中那些奸佞小人却一直在算计着自己的利益得失,把辽东的战事作为权力争夺的筹码,你争我夺,忙的不亦乐乎,完全不管辽东将士的性命。 历史上,正是因为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坑害辽东将领,导致辽东失守,建奴凭借区区百万人口,力压大明亿万人口,夺取了大明的锦绣河山。 现在,自己好不容易击败建奴收复辽东了,崇祯和薛国观这对昏君奸臣却在想着怎么诛杀自己! 就在昨天,他收到曹化淳传来的消息,他知道,自己在辽东待不长了,所以,才会来这里看看,同时,也借机在这里给所有在辽东的将领上一课。 这一次,他真的怒了,这对昏君奸臣,难道又要派一个杨镐般的畜生过来,再次上演萨尔浒惨败,让建奴再次崛起!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 薛国观,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崇祯,就算不能杀你,我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崇祯,你不是要翻脸吗,翻脸就翻脸,今天,我就跟你翻脸! 正当他义愤填膺之际,一阵隐隐的马蹄声传来,辽东各军的将领终于陆续赶过来了。 这纪念碑才修筑了不到十天,很多将领都是第一次来,不过他们打马来到广场附近之后都自觉下了马,神色肃穆的徒步踏上广场。 张斌并没有让他们陪着自己等候,每一个前来见礼的将领他都是一句话,让他们去找找自己熟悉的名字。 很快,青石广场上便传出一阵阵隐隐的抽泣声,这些将领在战场上那都是悍不畏死之辈,但是,看到自己死去的同袍化为一个名字刻印在石板上时,很多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辽东收复了,建奴被打跑了,但是,他们却不在了。 张斌就是要通过此举让他们回想一下,这些年,有多少将士死在了辽东这片土地上。 由于他提前一天通知,辽东各军的将领聚集速度还是比较快的,还不到规定的巳时,所有将领就差不多到齐了,张斌听到亲卫来报,便命人通知所有将领,在纪念碑前列队集合了。 这次他召集的将领足有三百多名,凡是千总以上的,离沈阳不到一天路程的,他全部召集过来了! 他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将领呢? 很简单,因为他手下的亲信大将除了毛文龙一系的,其他几乎全要跟着他回京城,而留下的,几乎都是参将以下的。 一众将领也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大家召集过来,不过,看到这庄严肃穆的纪念碑和广场上遍布的石板,他们都觉得不虚此行,以这种方式来缅怀阵亡将士,他们都觉得相当好。 张斌看着下面双眼都有些微红的将领,叹息了一声,随即落寞的道:“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我们进攻赫图阿拉的计划取消了,我很快就会被召回京城,朝廷将另外派人来出任蓟辽督师。”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将领无不目瞪口呆,朝廷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张斌也是豁出去了,反正要跟崇祯翻脸,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就从这里开始! 他紧接着便直言不讳道:“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建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这官也做到头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得看皇上和薛国观愿不愿意高抬贵手!” 卧槽,这话!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要收拾你,你就老老实实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便是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喊冤! 不过,张斌的确冤,简直比岳飞还冤,岳飞那还没有收拾旧河山呢,张斌却已经把辽东全收复了,虽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是常有的事,但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冤杀功臣吧! 在场所有将领立马炸锅了,纷纷怒吼道:“还有没有天理了,朝廷怎么能这样枉杀有功之臣,我们不同意!” “大人,你别回去了,留在辽东,我们保护你,看谁敢来杀你!” “操他吗的,要不我们一起回去清君侧,宰了薛国观那个驴日的!” 张斌任凭他们怒吼了一阵,这才抬起双手疾呼道:“诸位,先听我一言,我召集大家来并不是为了个人之事,而是为了辽东的大局,为了大家的身家性命。” 众将闻言,再次愣住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皇上不是要杀张大人吗,他们为什么会性命不保呢? 张斌抬起手来,指着广场上的石板道:“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几十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死在了辽东,他们是怎么死的,很多大家都清楚吧,比如说萨尔浒之战,比如说沈阳之战,比如说浑河血战,他们该死吗?” 他们当然不该死,很多人都没必要死,甚至不可能死,但是,他们却偏偏死了! 张斌紧接着便忧心忡忡的道:“你们想想,如果朝廷派个杨镐般的蓟辽督师过来,萨尔浒的悲剧是不是又会重演,建奴是不是又会复起,你们是不是很有可能会伤亡殆尽?” 众将闻言,无不脸色大变,当初萨尔浒之战以前谁也没想到一个总人口才几十万的部族能干翻十多万明军,但是,这种事情却偏偏发生了,而且,大明兵败如山倒,被建奴压着打了几十年! 为什么呢? 不是建奴有多强大,而是朝堂之中掌权之人在瞎搞! 张斌看着众将的表情,心里不由暗自得意,紧接着,他便诱导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希望,大家在接到明显不合理的任务时,先能好好想想萨尔浒我们是怎么败的,数十万辽东将士又是怎么死的!我不希望,到时候你们都成为这石板上冷冰冰的名字,知道吗!” 他这是变相跟崇祯翻脸,煽动所有将领抗拒朝廷的命令或者说崇祯的旨意啊! 这些将领会怎么做呢,他们真的会玩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 第八卷 第一五四章 阴人 张斌这次召集众将到辽东阵亡将士纪念碑跟前来主要目的其实是说动祖大寿及其手下的辽东军将领,让他们不要听崇祯瞎指挥,因为他回京以后,有一大半军队会由辽东军将领执掌。 他们如果听崇祯的率军跑去萨尔浒送死,甚至率军回京跟自己作对,那可就麻烦大了,虽说天雄军、戚家军、川军等劲旅当中基层将领基本上都是他提拔的,但是,谁又能保证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不顾性命跟皇上作对呢。 这并不是张斌多疑,如果说让这些人去私通建奴,坑害自己,他相信,这些人绝对不会,问题,现在是让他们跟崇祯作对啊,这个时代,不是逼的没办法,有几个人敢对抗皇权! 他并没有指望这些人帮他去收拾崇祯,只是希望到时候他收拾崇祯的时候,这些人能两不相帮,这样就足够了。 辽东军将领到底怎么想,他并不清楚,祖大寿也不可能拍着胸脯跟自己说,行,我就跟着你干,干挺崇祯那丫的,这话,就连卢象升和孙传庭都不会说,大家心里有数就行。 张斌相信,经过这一番诱导,他们起码能明白,跟着崇祯又或者薛国观胡搞瞎搞很有可能会丢掉性命,至于是生是死,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他在纪念碑前诱导了一番之后,又单独召各军将领仔细叮嘱了一番,这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辽东军和东江军将领,当然,他不是让这些人跟他造反,而是安排他离开以后辽东的防御问题,又或者说后面的蓟辽督师如果想要进攻赫图阿拉的时候他们应该怎样避免重演萨尔浒悲剧。 他这一通安排,又是两天时间,而这个时候,崇祯派来宣旨的太监已然到了辽阳城。 这次崇祯派来的还是高起潜,不过,崇祯不是让他带的不是几十个武阉而是数千锦衣卫! 好家伙,这阵仗,数千锦衣卫穿着礼服,举着旌旗,一路招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皇上派来隆重表彰太子太师张斌的呢。 高起潜当然不是奉旨来表彰张斌的,他是奉旨来收拾张斌的,或者说奉旨来把张斌拎回京城收拾的。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摆架子还是故意气张斌呢,走到辽阳,他就不走了,他竟然让人通知张斌和一众将领全部去辽阳接旨! 张斌这时候倒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他直接就带着一众将领奔赴辽阳,老老实实的恭听圣旨。 不过,这高起潜却仿佛吃错药了一般,不但扳着个脸,还对张斌颐指气使,就如同对待犯人一般,宣读完圣旨,他更是命张斌和卢象升他们马上交接,即刻跟他回京,而且还派锦衣卫寸步不离盯着他们,真的如同对待犯人一般。 他这样做的确有点过分了,张斌可是收复了辽东,立下了天大的功勋,圣旨里没一点奖励和表彰就算了,还如此羞辱,有没有搞错啊? 高起潜当然没搞错,其实,这些都是薛国观想出来的“计谋”,崇祯一开始其实是想给张斌加官进爵意思一下的,毕竟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这是最基本的为君之道,但是,薛国观却建议崇祯什么奖励都不要给,甚至圣旨中一句表彰的话都不要说! 他就是要逼的张斌发火,最好做出违抗圣旨这种不理智的举动,因为他迫不及待的想收拾张斌了。 话说,他不是跟崇祯提议慢慢斩断张斌的左膀右臂再将其收拾吗,这会儿他怎么又变招了呢? 他并没有变招,因为这是两招,不是一招。 那一招,慢慢斩断张斌的左膀右臂再收拾,是在张斌没有犯错误的情况下要用莫须有的罪名收拾他,才需要先将他党羽收拾干净,让他没人声援,没处伸冤。 这一招跟那一招完全不一样,张斌如果抗旨不尊,那就不需要慢慢斩断他的左膀右臂了,直接把他抓起来治罪便成。 在他看来,皇权可是至高无上的,崇祯这个傻叉脑子虽然不怎么好使,名头还是挺好使的,抗旨不尊,那是欺君,要治罪,谁敢不服! 不得不说,这些奸佞小人有时候真的是无法无天,异想天开了,他这么逼迫张斌,想逼得张斌抗旨不尊就没考虑过后果! 张斌真要抗旨不尊,就凭这数千锦衣卫有用吗? 辽东可有二十多万大军,就算不全是张斌的嫡系部队,那也不是区区数千锦衣卫能对付的了的啊,不说别的,光是天雄军和戚家军,随便上一个,要收拾这数千锦衣卫,那简直就跟喝稀饭一样,这些常年在京城当花瓶的锦衣卫怎么跟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精锐比! 他这样做就如同魏忠贤当初逼孙承宗一般,完全无视孙承宗在辽东军中的威望,或者说完全无视十多万辽东大军,就是要收拾孙承宗,就是要收拾东林党,他们也不想想,别人要真跟他们一样无法无天,那岂不是直接率军进京收拾他们了,甚至直接反了! 当然,孙承宗最后并没有率军进京收拾魏忠贤,更没有造反,因为他太迂腐了,根本就没有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勇气和想法。 这些张斌都有,但是,张斌也没有气得要率军进京,更没有气得造反,当辽东军将领都愤愤不平的时候,他却表现的淡然自若,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甚至,他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下可把高起潜给整蒙了,他来之前薛国观可是仔细教导过他了,要怎么惹得张斌生气,接下来又怎么逼得张斌抗旨不尊,这些薛国观都提前“筹划”好了,他也演得相当到位,但是,张斌就是不接他的茬啊!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张斌突然转性了,变得好欺负了,又或者他突然不想跟崇祯翻脸了,准备再等等? 当然不是,其实,这是张斌的习惯或者说行事作风使然。 薛国观和高起潜这些无耻之徒那是相当喜欢背后搞小动作阴人,张斌比他们更喜欢阴人! 他这会儿已经掌握了很多薛国观贪腐的证据,回去之后,他就准备找人弹劾薛国观,将其一举掀翻了,至于这高起潜,他真的懒得搭理。 这家伙表演的的确很卖力,不过,在张斌眼里,他就是个笑话。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呢,不管是在辽东还是在京城,自己分分钟弄死他,几千锦衣卫有个鸟用,几万锦衣卫都护不住他! 张斌之所以面带微笑,其实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在笑,看着高起潜跳梁小丑般的在他面前上蹿下跳,他实在忍不住想笑。 第八卷 第一五五章 谁收拾谁 张斌就这样被高起潜“押解”回京了,崇祯好像得了选择性失忆一般,对表彰和奖励张斌之事绝口不提,包括孙传庭和卢象升等人,他都没给予任何奖励,也没做出任何安排,就那么把他们晾着,好像收复辽东这天大的功绩是别人做出来的一般。 满朝文武,看在眼里,凉在心里,张斌如此大的功绩竟然没有一点奖励,这事实在让人心寒,甚至很多阉党余孽都有点看不过眼了,他们也知道崇祯和薛国观跟张斌不对付,但是,你就算要砍人家的头,好歹也给人吃顿断头饭是吧,这样有功不赏,以后谁还会傻不拉几的为国卖命啊! 张斌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他一如既往的保持低调,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仿佛一尊泥菩萨一般。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暗地里,他已经开始着手对付薛国观了。 这天晚上,天刚擦黑,张斌府邸东侧的锦衣卫后街,一辆马车突然出现在一个小茶馆门口,坐车之人貌似是口渴的不行了,他急匆匆的跳下马车,随即便疾步走进茶馆,中间没做任何停留。 不过,这人其实并不是来喝茶的,他走进茶馆之后,也没有停留,而是直接走进了茶馆后院,随后,他便跟着个壮汉左转右转,直接转到了张斌的书房当中。 张斌一见来人,便爽朗的大笑道:“秉忠,好久不见啊。” 黄承昊翻白眼道:“什么好久不见,每天早朝的时候我不就站你边上吗,你还有心情说笑,人家都要动手收拾你了。” 张斌依旧自顾自笑道:“他们想收拾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不还是好好的吗,倒是他们,这次真的把我惹糙了,想收拾我,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黄承昊闻言,兴奋的道:“噢,你这是要出手了?” 张斌点头道:“是啊,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就没完没了,着实烦人的紧。” 黄承昊饶有兴致的问道:“你准备怎么搞?” 张斌却是神神秘秘的道:“不是我准备怎么搞,而是你准备怎么搞,我这没名没分的怎么搞人家,你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好不。” 黄承昊倒不在乎这个,只要张斌肯出手就行,再忍下去,估计他们都要遭殃了。 他不由好奇道:“那你准备让我怎么搞?” 张斌装作郑重的问道:“弹劾当朝首辅薛国观,敢不敢?” 黄承昊满不在乎的道:“切,这有什么不敢的,温体仁我都弹劾过,还怕他吗,再说,我早就看这狗,日,的,不顺眼了,要有证据我早让人弹劾他了!” 张斌拿起一叠稿纸,微微扬了扬,轻描淡写的道:“不就是证据吗,我早给你准备好了。” “噢!”,黄承昊兴奋的夺过张斌手中的稿纸,飞快的翻阅起来。 翻着翻着,他突然抬头惊讶道:“这家伙真这么贪?” 张斌得意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有真凭实据的,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弹劾就行了。” 黄承昊闻言,激动的拍着手中的稿纸道:“好啊,这家伙死定了!” 第二天上午,巳时刚过,黄承昊便捧着一堆奏折出现在御书房当中。 这会儿崇祯对这家伙已经不感冒了,当初他还是很器重这家伙的,可惜这家伙不知自爱,竟然跟张斌搅合到一起去了,这不自寻死路吗! 崇祯见他捧着一堆奏折,略微皱眉道:“秉忠,奏折不交去内阁处理,拿到朕这里来干嘛?” 唉,皇上这口气,好凉薄啊,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黄承昊暗自叹息一声,随即恭敬的道:“回皇上,这些都是弹劾内阁首辅薛大人的,微臣怕薛大人会做手脚,所以就斗胆拿过来了。” 哼,你们果然还是出手反击了,在朕面前说薛国观的坏话,有用吗! 崇祯轻描淡写的道:“哦,都弹劾些什么啊,呈上来吧。” 嘿嘿,弹劾什么,你看看自己眼有多瞎吧! 黄承昊心中冷笑一声,恭恭敬敬把手中的奏折摆在了崇祯的案头。 崇祯装模作样的拿起一份奏折,随意扫了一眼,他想着这些家伙无外乎捕风捉影,说些毫无依据的东西,自己装作看几眼,然后敷衍一下便行了。 但是,看了扫了一眼之后,他眼睛便挪不开了,因为黄承昊摆最上面的是最精彩的一份。 这份奏折是弹劾薛国观买官卖官,收受史翲的贿赂,将其推上四川巡抚的高位,这个史翲可不得了,他竟然谎报军情,贪污粮饷,两万河南军其实已经伤亡殆尽了,但是,他却谎称河南军只是阵亡了一千多人,剩下的一万八千多人的粮饷,他一个人全贪了! 这可不是小事,贪污粮饷不说,还谎报军情,那可是一万八千多条人命啊! 崇祯看完第一份奏折便满脸严肃的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虽说言官风闻言事无罪,但这种事可不能胡说,如果谁都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攀咬一省巡抚,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黄承昊胸有成竹的拱手道:“皇上,这种奏折微臣自然不敢胡乱呈上来,关于史翲的事微臣已经派人去潼关和四川核实过了,河南总兵秦拱明的证词就在奏折下面那叠文稿之中,皇上您可以核实一下。” 崇祯闻言,拿开奏折一看,果然,下面还有一叠证供,第一张就是河南总兵秦拱明的,措辞那叫一个悲切啊,简直就是泣血哀鸣啊! 他看完供词,心中对史翲已经有所怀疑了,但是,他还是不能肯定,因为秦家貌似和张斌也走的很近,他们合伙污蔑史翲也并非不可能,反正自己又不能亲自去四川查看,谁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慎重的道:“这种事情仅凭一份供词怕不好妄下定论吧?” 黄承昊不慌不忙的道:“这个史翲可不止隐瞒了这一件事情,他很多事情都瞒着皇上呢,下面还有弹劾他和薛国观狼狈为奸欺瞒皇上的,微臣斗胆,请皇上先看一下。” 崇祯闻言,马上翻开第二份奏折,仔细看起来。 果然,还是弹劾薛国观和史翲的,这份奏折弹劾的是薛国观和史翲联合起来欺瞒他,隐瞒关宁铁骑损失惨重的事情。 崇祯看罢,脸色便得凝重无比,他冷冷的问道:“这个有证据吗?” 黄承昊连连点头道:“有,这事微臣也派人去辽东证实过了,后面有当时关宁铁骑统帅何可纲的证词。” 崇祯闻言,拿起第二张供词一看,果然是远辽东副总兵何可纲的证词,同样是泣血哀鸣,谴责史翲胡乱指挥,让他们弃马攻城,以致关宁铁骑伤亡惨重! 这个时候,崇祯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隐隐明白了,自己又被人耍了,而这个耍他的人,正是他信任无比的薛国观! 第八卷 第一五六章 巨贪 薛国观的贪婪着实出乎了崇祯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家伙只是有点贪恋权势而已,却不曾想,这家伙更贪财! 他贪腐金额之巨大连崇祯都吓了一跳,要说到贪腐得来的钱,史翲这个还只是小意思而已,因为前前后后史翲也就给了薛国观十多万两,至于蜀王府那几百万两,史翲还没抢到,所以还没给薛国观分。 张斌派出的探子也不可能知道他们私下达成的协议,所以,奏折上薛国观和史翲的权钱交易涉及的金额也就十多万两,还不算特别吓人,黄承昊之所以把这两份弹劾奏折放最上面主要是因为他们联合起来欺君,谎报军情,贪污粮饷,这性质比单纯的贪腐还要恶劣。 紧随其后的奏折基本上都是弹劾薛国观卖官的,一般一个知县都是万两以上,一个知府都是五万两以上,一个提刑按察使甚至是布政使那都是十万两以上! 薛国观又是吏部尚书又是内阁首辅,上下其手,提拔官员简直是太容易了,甚至是一省巡抚,他稍微欺瞒一下崇祯也能搞定,更为可怕的是,他只认钱不认人,哪怕你是个举人,哪怕你劣迹斑斑,只要出得起钱,他就敢提拔! 他卖官到底卖出去多少钱,连张斌都没统计出来个准数,不过,光是张斌能查出来的就很恐怖了,因为张斌派人核实的,有真凭实据的就达到了数百万两!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薛国观卖出去的官大部分都在西北五省,因为那边已经被反贼清洗很多次了,很多地方的官员都被反贼给一锅端了,急需补充官员,操作起来比较的容易,而江南和福广这些富庶的地方一般都牵扯到很多利益瓜葛,要想把人给安排过去就比较困难。 他这样做直接导致西北贪腐盛行,朝廷拨付的赈灾粮款经过层层盘剥,能发到老百姓手里的有一成就不错了,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人枉顾朝廷减免西北灾区税赋的规定,继续征收各种税赋,中饱私囊,搞的西北五省怨声载道,反贼四起,可以说,李自成和张献忠之所以能这么快就恢复元气就是薛国观疯狂卖官导致的! 这些奏折崇祯并没有再怀疑,因为每份奏折都有相应的地方官员提供的证词,铁证如山,由不得他不信。 而这些证词他也没有怀疑,因为张斌和黄承昊不可能联合这么多人来欺君,他们弹劾的可是内阁首辅,这些事情如果不是真的,薛国观肯定会极力否认,并请求查明真相,那时候,谁逃的掉,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崇祯看罢奏折,沉默了很久,这才颓然挥手道:“秉忠,你先下去吧。” 黄承昊没再说什么,直接拱手作揖,恭敬的退了出去,只留下崇祯满脸落寞的坐在那里。 崇祯这会儿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他是如此的信任薛国观,甚至所有人都骂薛国观是秦桧的时候他都顶着压力,全力支持这家伙,没想到,这家伙不但是秦桧还是严嵩! 他,竟然如此贪得无厌。 他,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他,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他,竟然敢如此欺瞒朕! 崇祯越想越气,自己简直瞎了眼啊,竟然把全部信任托付给这么一个奸佞小人! 最后,他气得直接咆哮道:“去,把薛国观这个奸佞小人给朕叫过来!” 薛国观可不知道他已经露馅了,他这会儿小日子过的正滋润着呢,比历史上滋润的多,因为历史上阉党余孽中最强大的浙党和齐党一直没有被收拾掉,他这个阉党余孽中的孤党头子根本掌控不了多少权力。 这会儿朝堂上的浙党和齐党都被清洗过一遍了,阉党余孽基本就剩下他这孤党一枝独秀了,只要收拾了张斌他就能一手遮天了! 崇祯这时候召他去御书房,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因为崇祯最近经常找他去商议怎么收拾张斌,一天召几回那都是常有的事,他压根就没想到,这次崇祯想收拾的不是张斌而是他! 他带着得意的笑容,屁颠屁颠的来到御书房,恭恭敬敬的趴地上给崇祯行了一番君臣之礼,随后,他便习惯性的想要站起来说话,但是,手刚撑地上,他便愣住了,因为崇祯并没有叫他免礼平身! 这又是怎么回事? 崇祯这会儿脸色不是很好,这点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过,崇祯脸色不好一般都是因为张斌,而不是因为他,这种事他遇到过很多次了,所以,他并没有怎么在意,这会儿看来,貌似有点不对劲啊,崇祯这脸色不好难道是因为他!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呢,崇祯突然冷哼道:“史翲在四川干了什么好事,你老实交待。” 原来是这事,薛国观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事他早就有应对之策了,当初张斌把关宁铁骑召回辽东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 他假假意思猜测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您说的是不是关宁铁骑?” 崇祯不置可否道:“关宁铁骑怎么了,你说。” 薛国观无耻的反咬一口道:“回皇上,关宁铁骑在辽东怎么了,微臣不是很清楚,不过当初张斌调关宁铁骑回辽东的时候微臣就猜到他会用关宁铁骑做文章。” 张斌会出手反击,这点薛国观清楚,崇祯也清楚,不过,这会儿崇祯已然相信黄承昊呈上来的奏折所说之事都是真的了,他之所以还把薛国观招过来问一下,就是怕听信一面之词,冤枉了薛国观,毕竟人家可是内阁首辅,如果杀错了,那可就麻烦了。 但是,他听薛国观这么一说,疑心又起来了,这事难道真是张斌在设局陷害薛国观! 他下意识问道:“你猜张斌会做什么文章?” 薛国观无耻的忽悠道:“这关宁铁骑在辽东与建奴大战肯定会有死伤,到时候,张斌只要把在辽东伤亡的将士算到四川,就能诬陷史翲无能,史翲瞎指挥,以致关宁铁骑伤亡惨重,甚至还能诬陷我,说史翲这巡抚之位完全是因为出钱买通了我才爬上去的。” 崇祯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薛国观说的,跟奏折上说的简直如出一辙啊,难道自己真的是听信黄承昊的一面之词冤枉这家伙了? 他拿起奏折看了看,又继续问道:“那河南军又是怎么回事?” 河南军也损失惨重,这点薛国观也知道,不过,损失到底有多惨重他却不是很清楚,因为史翲也没有跟他明说,他只能胡说道:“皇上,这打仗就难免有伤亡,他张斌在辽东打仗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伤亡吗,这种事,微臣真没什么好说的。” 没什么好说的? 这貌似有点不对吧,人家弹劾的可不是河南军的伤亡问题,而是你们联合起来欺君罔上,谎报军情,贪污粮饷的问题。 崇祯又开始摇摆不定了,到底相信谁呢? 第八卷 第一五七章 崇祯的手段 崇祯是容易被忽悠,但他并不是个白痴,一开始他是被薛国观事先准备好的腹稿唬的一愣一愣的,但是,薛国观一开始敷衍,他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这家伙老把所有事都往张斌身上扯,难道卖官的事是张斌干的吗,难道贪腐的事是张斌干的吗,要说张斌其他坏话崇祯都有可能会信,唯独贪腐这一条崇祯不会信,因为张斌有的是来钱的手段,不知道有多少大商户排着队给张斌捐钱呢,贪腐,有必要吗? 崇祯已经反应过来了,薛国观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想耍弄他呢! 好啊,你想耍朕,朕就耍耍你。 他拿起份奏折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口气一缓假装安慰道:“看样子朕是错怪你了,张斌着实狡猾,竟然敢拿这些事情来糊弄朕,对了,汝州知州吴天策当初是给了两万两还是二十万两来着?” 二十万两?怎么可能,一个知府都不用二十万两! 汝州知州吴天策他有点印象,应该是两万两没错,薛国观下意识回道:“是两万两,不是二十万两。” 崇祯闻言,脸都绿了,好啊,你果然是在耍弄朕,他气得拿起桌上那叠奏折一把砸薛国观身上,指着这家伙怒吼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薛国观被奏折砸得浑身一颤,崇祯再一吼,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完了,自己说漏嘴了! 他颤手捡起一份奏折,展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这谁啊,竟然把他卖官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连收了多少钱都丝毫不差! 剩下的奏折都不用看了,肯定错不了,他卖官的事情暴露了。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怎么辩解了,就拿着奏折愣在那里,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崇祯一看薛国观的脸色,什么都明白了,这家伙果然是个巨贪,这家伙果然在耍弄朕! 他忍不住怒声质问道:“朕如此的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 这问题怎么回答? 薛国观脑袋里疯狂的思考着怎么应对暴怒的崇祯,把这事糊弄过去,可惜,这事太大,他的脑袋瓜子却不够使,短时间内他根本就想不出应对之法,他只能装出羞愧、畏惧的表情来拖延时间。 一个人,如果看另一个人顺眼,那怎么看都顺眼。 一个人,一旦看另一个人不顺眼,那怎么看都不顺眼。 如果以前薛国观装出这表情来,崇祯肯定会心生不忍,但是,这会儿他已经看薛国观不顺眼了,薛国观装出这表情,只能让他看着更火大。 你以为装出这副样子朕就会饶了你吗? 崇祯冷哼一声,对着门外大吼道:“来人,把这个奸佞小人给朕打进诏狱,好好审审,看他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薛国观闻言,吓得往后一软,瘫坐在地上,完了,进了诏狱,什么都完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住锦衣卫的讯问,但是,他知道,贪的那些银子这辈子是没机会花了。 很快两个锦衣卫便躬身疾步走了进来,架起薛国观的胳膊就往外拖。 薛国观这会儿已然万念俱灰,连喊冤的勇气都没了,他就如同一条死狗一般,被人拖着往外滑去,叫都没叫一声。 崇祯眯着眼,冷冷的看着这家伙被锦衣卫拖走,貌似怒火难平的样子,但是,薛国观消失在门口之后,他脸上却慢慢露出落寞之色。 他又输了,又输给张斌了。 他知道,这是张斌的反击。 张斌肯定已经意识到自己要对其动手了,所以,他直接向薛国观出手了! 崇祯是真不想办薛国观,他好不容易才培养出这么一个足以和张斌抗衡的人自然不想在张斌还没有伏诛之前就把人给收拾了。 但是,这薛国观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他竟然敢欺君罔上,他竟然敢联合史翲谎报军情,他竟然敢公然卖官! 这样的人,如果还让其待在内阁首辅和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整个朝堂都会被他搞得乌烟瘴气,整个天下都会被他整的不得安宁,这样的人,不能留啊,但凡留得住,崇祯又怎么会亲手把自己养的狗给宰了! 这个张斌,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让崇祯这个皇帝都生出一种无力感,他这会儿直想让锦衣卫把张斌一起抓紧诏狱,让其跟薛国观去作伴! 但是,他却不能或者说不敢这么做,一个刚刚收复辽东千里江山的大功臣,不但没有任何奖励还直接以莫须有的罪名抓进诏狱,这简直是天字第一号昏君所为啊,自己肯定会遗臭万年! 这还是其次的,他如果真这么做了,张斌的党羽会服吗,满朝文武会服吗,到时候如果他们死谏,自己怎么办? 这种事并非不可能的,那些迂腐的文人犯起倔来那可是相当吓人的。 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就是个教训,他皇爷爷就因为立太子的事和文人杠上了,结果,好不容易中兴的大明又慢慢跌入谷底,建奴,正是崛起在万历末年! 不能直接动手,那又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薛国观的建议,薛国观这个人的确有很大的问题,但是,他的建议却没有问题,先将张斌的党羽全部收拾光,让其没人声援,然后再动手,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当然,还有一个前提薛国观没说出来,这个前提就是朝中所有衙门必须牢牢掌控在自己人手里,这样才会没人敢吱声。 这个前提崇祯当然知道,当初他就是想通过薛国观来掌控整个朝堂的,所以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说破。 现在,薛国观都被自己亲手送进诏狱了,怎么办呢? 他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周延儒。 原本,周延儒是他用来对抗薛国观的,这会儿薛国观既然出事了,用他来对付张斌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周延儒有这个实力吗? 有! 就算他没有,自己也能让他有! 这周延儒当初可是能和大奸贼温体仁对抗的角色,他最后之所以败给温体仁完全是因为自己偏帮温体仁,崇祯相信,只要自己全力支持,他绝对能把张斌给收拾了! 不过,还有一点,平衡之道要把握好,不能让周延儒一枝独秀,必须找个人来跟他唱对台戏。 那么,找谁来跟周延儒唱对台戏呢? 崇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思索着,一个个他自以为很英明的点子出现在他的脑海,大明朝堂又要在他的“英明”领导下乱成一锅粥了! 第八卷 第一五八章 重用周延儒 内阁首辅薛国观落马了,毫无征兆的,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突然带着数千手下围住薛国观的府邸就是一顿搜! 这下,整个京城都炸锅了,无数老百姓闻讯赶来,在锦衣卫外围又围了一大圈,当然,他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来看热闹的。 这薛国观府邸外面很多人都不是第一次来了,当初传闻薛国观欲行秦桧之举的时候就有很多老百姓来丢过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至于泼粪,那是张斌指使人干的,跟他们倒没什么关系。 这次他们纯粹就是跑来看热闹的当然不会带什么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至于大粪,那就更没人带了。 话说他们又进不了薛府,站在外面,有围墙隔着,他们看什么热闹呢? 这个自然是有热闹可看他们才会跑过来的,因为有传闻称,薛国观通过卖官贪污了数百万两白银! 数百万两白银啊,很多人这辈子数百两白银都看不到,数百万两,自然是要来见识见识。 果然,这薛国观府邸刚被围不久便有数百锦衣卫押送着上百辆马车进去了。 这马车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还用问,肯定是来拉银子的啦,抄家又不是搬家,那些不值钱的家什一般都不会拉走,只有金银珠宝等值钱的东西才会拉去内库。 接下来就精彩了,那上百辆马车进去不到半个时辰又有数千锦衣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将薛府通往皇城东华门的街道全封了,所有人全被赶到了一边,紧接着满载着银子马车便陆续从薛府中驶了出来,十两一个的银元宝,每辆马车都装的满满的,在太阳底下闪耀着诱人的白光,要不是有上万锦衣卫在这里镇场子,估计真有那亡命之徒会上去抢夺。 这上百辆马车在薛府和皇城之间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运了多少趟,每次都是满载金银,这就证明,传言属实,薛国观贪污的银子的确多的吓人,数百万两肯定是有的,上千万两都有可能,沿途的老百姓看的那叫一个过瘾啊,这辈子能看到这么多银子也算没白活了。 话说这骆养性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你说你运脏银就运脏银,好歹用箱子装起来啊,实在不行用黑布遮着也好啊,就这么让银子露在外面,这不引人犯罪吗! 骆养性脑袋当然没被驴踢过,这些都是张斌安排的。 张斌是想通过此举向崇祯施加压力,他估计崇祯会低调处理此事,因为薛国观是崇祯培养起来对付自己的,而薛国观的党羽就是崇祯对付自己的工具,现在薛国观倒台了,崇祯再把薛国观的党羽全收拾了,那朝中岂不是剩下自己一家独大了。 崇祯肯定不想朝堂变成自己的天下,所以他肯定会低调处理薛国观贪腐一案,尽量不牵扯其党羽。 张斌之所以把薛国观贪腐几百万两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就是想让崇祯下不了台,天下人都看到了,看崇祯还怎么敷衍了事,放过薛国观的党羽。 不过,他还是低估崇祯的脸皮,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崇祯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薛国观贪腐严重,革职查办,然后便若无其事的开始了奏对流程! 朝中的阉党余孽本来已经战战兢兢,等着崇祯大发雷霆,收拾他们呢,没想到,崇祯这么轻描淡写的来了一句之后,就没了下文,好像内阁首辅被革职查办只是皇宫中丢了只狗一般,根本就无关紧要! 当然,内阁首辅被革职查办并不是皇宫中丢了一只狗那么简单,因为内阁首辅还负责着奏折的批阅和票拟,再说了,薛国观还兼任着吏部尚书,这么两个重要的职位可不能缺人。 崇祯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对薛国观的继任人选还是相当上心的。 这个时候,大多数朝臣都认为内阁首辅是非张斌莫属了,因为薛国观当初力压张斌出任内阁首辅本来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要张斌当时在京城,他能不能顺利的当上内阁首辅还不好说呢。 这会儿张斌更是挟收复辽东之功回京了,他不出任内阁首辅,谁出任内阁首辅! 崇祯偏就不找张斌,早朝结束以后,他直接命人将新科内阁大学士,原内阁首辅周延儒招到了御书房。 周延儒这会儿自己都没想到他能出任内阁首辅,他只以为崇祯找他是为了吏部尚书之事,因为他这内阁大学士这会儿还挂着空档呢,什么实权职位都没有兼任,对这吏部尚书他还是比较热衷的,天官啊,谁不想当。 果然,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直接考校道:“玉绳,你对现下官员的任免有什么看法?” 这语气,真是想让自己出任吏部尚书啊! 周延儒心里这个激动啊,不过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崇祯可不喜欢毛毛糙糙的人,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他装出谦逊的样子,恭敬的拱手道:“皇上既然问起,微臣就斗胆说说自己的看法了,微臣以为,当下任免官员,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清廉,因为西北灾情严重,老百姓再也经不起贪官污吏的折腾了。” 崇祯闻言,点头赞许道:“好一个清廉,说的好,现下就要重用清廉的官员,谁贪腐,就让谁滚蛋,内阁首辅也不例外!”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问题,好像贪腐的官员有时候还可以用,只是这会儿不能用而已,其实,这是事实,明朝的皇帝就是这么奇葩,很多时候他们明明知道某些官员有点贪腐,但还是使劲提拔重用,比如严嵩,比如徐玠,嘉靖皇帝会不知道他们贪腐吗,肯定是知道一点的,但是这两人偏偏先后当上了内阁首辅! 当然,这会儿崇祯是不敢重用贪腐的官员了,一个薛国观已经让他颜面扫地了,他要再重用贪腐的官员,那就是头猪了。 他郑重的问道:“说到这清廉,玉绳,你能做到清正廉洁吗?” 成了,成了,周延儒压住心头的激动,重重的点头道:“清正廉洁,这是最基本的为官之道,微臣如果这点都做不到,那就没脸待在朝堂之上了。” 这点他倒是没吹牛,历史上,他之所以被列为大奸臣也不是因为贪腐,而是因为他的无能,因为他的无耻。 崇祯欣慰的点头道:“好,朕相信你,对了,你对现下的朝局有什么看法?” 周延儒闻言,不由一愣,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皇上还想让自己出任内阁首辅不成! 第八卷 第一五九章 还不是首辅 周延儒这个人是个典型的伪君子,眼高手低,就爱吹牛逼,要他说,他简直无所不能,要他做,那是什么都不能成。 崇祯临死之前说的什么诸臣误朕也有很大一部分说的就是这个周延儒,因为他对周延儒寄予了太多的厚望,结果,周延儒全是瞎吹的,什么事都没给他办成。 这会儿周延儒又开始吹了,什么以麦代粮,赈济灾民,使百姓得以修养生息,什么任用贤能,革除弊政,令朝野上下齐心协力等等,说的头头是道。 崇祯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大赞他治国有方,这首辅之位自然是落在了他的头上。 两人在书房里谈的是热火朝天,书房外面的曹化淳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薛国观都倒台了,崇祯竟然还不让张斌出任首辅,不知道张斌收到消息以后会作何感想啊。 张斌当天晚上就收到消息了,他的确气得够呛,崇祯此举着实欺人太甚,自己无论是资历、能力、功绩都摆在那里,谁比自己更有资格出任首辅,这家伙真以为自己是皇上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不过气归气,他并没有气得失去理智,崇祯瞎折腾也不是这一回两回了,这家伙不折腾才叫奇怪呢。 这内阁首辅之位,他的确很想要,但也不是迫不及待那种,因为有崇祯在,就算他当上了内阁首辅也很难有所作为。 至于周延儒这个人,张斌还真不怎么放在眼里,这家伙就是个内斗外行,外斗更外行的饭桶,就算让他当上首辅又怎么样。 所以,张斌最终还是决定忍了,反正太子也快成年了,他们再怎么折腾也就几个月时间了。 而这时周延儒正轻车简从去拜访一个人呢,这个人就是翰林院编修张溥。 话说一个他一个内阁大学士为什么要去拜访一个七品翰林院编修呢,就算这翰林俗称储相,但他一个都要当内阁首辅的人还用在意一个未来有可能当上内阁大学士的储相吗? 要单纯从职位上来说他自然不用在意这么个芝麻官,但是,这张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复社首领。 说起复社,那可不得了,自东林被阉党屠戮殆尽之后自称正道的朋党里面就数这复社声势最为浩大了,崇祯二年,复社成立的时候号称有三千学子,而这些学子后面有很多都考上了进士,其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但是,这个时候标榜正义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张溥也如同文震孟一般的愤青,以东林后继自居,硬要跟阉党余孽过不去。 崇祯二年和崇祯三年,他们是赶上了好时候,那时候崇祯一心清查阉党逆案,重用东林党元老,以东林党后继自居的复社登高一呼,简直应者云集,据说很多求学的生员甚至是当朝官员都自称是张溥门下,从之者几万余人! 可惜,东林终究斗不过阉党,他们奉崇祯旨意清理阉党,结果却被阉党给清理了,号称东林后继的复社顿时变得尴尬无比。 这张溥倒也不是一个只会强出头的愣头青,他一看形势不对,立刻就傍上了当时最有望入阁的周延儒,并助其登上了内阁首辅之位,周延儒投桃报李,在崇祯四年的科举中给复社骨干讲了回书,于是乎,复社骨干几乎都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一时之间复社又声威大震,也正是那时候周延儒和这位复社首领成了莫逆之交,而且还有了一层师生关系。 不过,这张溥貌似是个丧门星,靠谁谁倒! 他刚以东林后继自居,成立复社,结果,第二年东林就被阉党余孽给干趴下了! 他刚傍上周延儒,将其推上内阁首辅的高位,结果,周延儒很快又被阉党余孽给干趴下了! 后面,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阉党余孽相继掌权,他们这专跟阉党作对的复社命运可想而知,还好这崇祯朝还没天启朝那么黑暗,阉党余孽还做不到只手遮天,要不然,他们绝对会跟东林党一个下场,被阉党余孽屠戮殆尽! 当然,阉党余孽就算不杀他们,也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所以,张溥这个二甲出身的庶吉士一进翰林院就是编修,十余年之后还是个编修,而复社当中才气最高的吴伟业也就是一甲第二名榜眼吴梅村这会儿也只是个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而且还是南都国子监的司业! 可以说,直到这个时候复社的命运还如同历史上一般,没有任何改变,因为穿越而来的张斌对这帮愤青并不感冒,张斌始终认为,只有实干才能兴邦,嘴炮只能误国,所以,他压根就看不上东林和复社这帮嘴炮。 不过,现在,复社的命运貌似出现了转机,因为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阉党余孽都被张斌暗地里收拾了,崇祯感觉“无依无靠”,唯有依靠周延儒这个状元郎了,而周延儒唯有依靠复社,因为他手底下没人啊,他的党羽早在十余年前就被温体仁给清理干净了! 周延儒是来求张溥的,自然不会摆什么老师的架子,让张溥登门拜见,而张溥这会儿也没下定决心是不是再次将宝压在周延儒身上,毕竟周延儒上次的失败对他们打击太大了,十余年了,他这个复社首领都被阉党余孽摁在翰林院编了十余年史书了,人生又有几个十余年,他再压错一次宝这辈子可就完了! 当然,张溥最后肯定还会选择周延儒而不是张斌,因为他是有野心的,说好听一点就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而张斌他肯定把控不住,只有周延儒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无能之辈他才有把握捏在手里。 周延儒的来访,着实让张溥吃了一惊,他当然不知道崇祯已经授意让周延儒出任内阁首辅了,他只当是这周延儒看薛国观倒台了,耐不住寂寞,想让他帮忙再次争夺内阁首辅之位。 这个忙到底帮还是不帮呢? 张溥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这些年来阉党余孽的打压让他成熟了很多,他不会再向当初那么鲁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一头扑周延儒怀里,结果,浪费了自己十余年青春。 他客客气气的将周延儒请进书房,让到主坐,这才试探道:“恩师,您怎么屈尊到寒舍来了,理应是学生去拜访恩师才是,学生着实惶恐,这些天学生正忙着编修《元史论》,所以没有前往恩师府上拜访,原本学生想着忙完这段时间就去拜访恩师呢,结果,这,唉。” 周延儒知道,这家伙啰里啰嗦一大堆全是推脱之词,他就是在犹豫不决,不敢把宝再次压到自己的身上! 这求人帮忙也要讲方法的,不能一味放低姿态,他亲自来拜访张溥已经把姿态放得够低了,再低可就要被这学生瞧不起了,所以,他决定,好好拿捏这学生一番,让这学生主动“投靠”自己。 第八卷 第一六〇章 谁利用谁 历史上到底是周延儒利用复社上位还是张溥利用周延儒掌控朝堂大权,众说纷纭,这些已然无法考证。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张溥是斗不过周延儒的,因为他没周延儒无耻,所以,他年仅四十突然就“病”死了,而当时五十多岁的周延儒却一点病都没有! 这会儿周延儒为了掌控主动权,又很无耻的拿捏起来,他自嘲道:“什么恩师不恩师的,座师而已,那一届几百考生金榜题名,也没几个叫我恩师的。再说了,你我什么关系,你不去看我,我就来看你,一样的,一样的。” 这话看似在自嘲,其实是在暗讽张溥,别人跟我不熟,不去看我,那还说的过去,你跟我这么熟,我回京城这么久了,你竟然不闻不问,你好意思? 张溥果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尴尬的道:“恩师恕罪,恕罪,明天学生一定登门道歉。” 周延儒却是摇头道:“不用不用,其实,我今天过来找你还有点事。” 张溥心中暗道:“来了,他如果让我再捧他当内阁首辅,我是该马上答应还是该想办法拖延呢?” 拖延其实就等于是婉拒了,因为内阁首辅的位子不可能长时间空悬,周延儒不坐上去,自然有人坐上去,拖延几天这机会就等于错过了。 没想到,周延儒却是装出愧疚的表情,叹息道:“唉,这十多年来,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受牵连了,到现在还是个七品编修,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所以,我一直在想着帮你把这职位升上去,现在,机会终于来了,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和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你比较喜欢哪个,我拉下脸去求求皇上,应该都能求下来。” 张溥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和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开什么玩笑,这两可都是正五品的大员,他现在才是个七品的小编修,一次练升四级,可能吗? 再说了,这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和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可不是普通的正五品大员。 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管着礼仪和科举,是礼部最有前途的郎中,一旦侍郎出缺,不出意外就能补上去。 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更加不得了,主管着官员的选拔,可以说比吏部左右侍郎权柄还重,因为他不把你“选拔”出来,你连升职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文选清吏司郎中又称为小天官,是吏部仅次于尚书的重臣。 一次连升四级,而且出任的还是朝中最有前途和最有权柄的两个职位,这种事情,怎么听上去都有点不真实啊。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个,皇上真的会答应吗?” 周延儒故意吊胃口道:“正常情况下皇上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那意思现在不是正常情况咯,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皇上答应这种看上去都有点荒唐的擢升呢? 张溥的胃口成功的被周延儒调起来了,他满脸疑惑的看着周延儒,就等着他说出答案呢。 周延儒还偏就不说,反而问道:“皇上和太子太师张斌不对付,你多少应该知道一点吧?” 张溥连连点头道:“知道,这个张斌的确有点功高震主了。” 周延儒接着他的话道:“功高震主只是委婉的说法,说直接点就是皇上认为张斌是个枭雄,如果不趁他没有掌控朝堂之前收拾了,他很有可能谋朝篡位!” 这是实在话,所谓伴君如伴虎,作为臣子,你不能太无能,也不能太能,如果你太无能,皇上要收拾你,如果你能到皇上都感觉到威胁了,皇上还是要收拾你! 不过,这个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溥不解的问道:“此事难道跟张斌有关系?” 周延儒重重的点头道:“对,因为皇上想让我出面来做这个恶人!” 做恶人? 这貌似是个贬义词,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做恶人却是好的不能再好的词汇了,让你做恶人就代表着皇上有意提拔你当内阁首辅,不然,你怎么做这个恶人,又怎么收拾势力大的吓人的张斌。 张溥再次目瞪口呆道:“您的意思,皇上授意您出任内阁首辅?” 周延儒略带谦虚的点头道:“对,还有吏部尚书,就是补薛国观留下的缺。” 这个缺,恐怕是天下最大的缺吧,内阁首辅加吏部尚书,还有什么职位能比这两个加起来大吗,比一个大的都不多! 周延儒拿捏至此就算是拿捏完了,现在就等张溥主动开口,投怀送抱了。 果然,张溥脸上瞬间就露出了意动的表情。 原来,这次“恩师”来找他不是请他帮忙的;原来,皇上已经授意其出任内阁首辅了,而且还加上个天官吏部尚书! 这么粗的大腿要不要抱呢? 当然要抱,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周延儒这会儿没什么党羽他是相当清楚的,这也正是他前几天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他怕周延儒斗不过张斌,你没一点党羽怎么跟人家斗,就算加上我们又怎么样,我们都是些六品七品的小官,跟人家张斌差了一大截。 现在这情况就不一样了,皇上授意周延儒出任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去收拾张斌,这就意味着皇上有意让周延儒提拔亲信去跟张斌干,而且干掉张斌之后出现的那些尚书、侍郎甚至内阁大学士的职位都有可能是他们的! 也就是说,今后朝堂掌控大权的很有可能是他张溥,因为满朝重臣都是他复社的成员啊!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赶紧上啊,他满脸激动的道:“多谢恩师提点,如果可以的话,学生觉得还是出任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好一点。” 他这是要谋前程而不是只看眼前利益,如果选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那现在权力是大,但是,想要入阁,却比较的麻烦,因为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不可能直升吏部尚书,中间还必须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磨一磨,而且,就算当上了吏部尚书也不一定能入阁,因为阁臣一般都是从礼部增补的,吏部尚书出任内阁大学士的几率还没有礼部左右侍郎高呢。 所以,他选择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因为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等于是半步侍郎了,而只要当上礼部侍郎就等于半条腿踏入内阁了。 不得不说,人一旦被**所支配,那基本上就完了。 这张溥什么都好,无论品行还是学识都是当世有名的,但是,他就是权力欲太强了,想掌控朝堂,而他又不够暗黑,不够无耻,所以,注定了要被周延儒这等无耻之人利用,甚至,最后还会死在人家手里! 第八卷 第一六一章 启复社 张溥经不住权力的诱惑,再次投入周延儒的怀抱,准备全力“助”他掌控朝堂;而周延儒也开始谋划,怎么利用复社成员,逐步接管朝廷大权了。 第二天早朝方罢,周延儒便主动来到御书房,求见崇祯,迈出了他执掌大明朝堂的第一步。 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玉绳这么快就准备好了吗?” 他们昨天商议的只是大方向,就是徐徐图之,仔细考察各级官员,逐步提拔忠君爱国,清正廉洁的官员,取代朝中薛国观和张斌一系的朝臣。 崇祯通过薛国观一事也吸取了一点经验教训,他终于明白了,那些道德上有瑕疵的人是靠不住的,明知道人家是贪官污吏还要重用,最终只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所以,他决定提拔和重用清正廉洁的官员,以免自己再把自己的脸给打了。 这点和周延儒表面上说的用人原则倒是一致的,只是这薛国观贪腐案爆发的也太突然了,崇祯没有一点准备,周延儒更是“赶鸭子上架”,突然就被告知要出任内阁首辅和吏部尚书了,仓促之间,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出掌控内阁、六部、都察院和京城各衙门的具体人选,只能先“考察考察”再做决定了。 崇祯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只是他没想到周延儒也有想法,而且行动这么迅速。 周延儒当然不会傻帽的在崇祯跟前说自己要提拔自己的门生逐步掌控朝堂大权,他装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痛心道:“皇上,微臣昨天在暗中考察了一番,发现朝中但凡有点资历的官员基本上都有问题,他们不是学着薛国观贪腐,便是学着张斌弄权,剩下的差不多也都是写老油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那种,真正忠于皇上,为国为民的官员凤毛麟角,太难寻了。” 崇祯深有同感的点头叹息道:“唉,是啊,一个薛国观,一个张斌,把朝堂的风气都带坏了,朕原本以为薛国观还能好点,没想到这个奸贼却是个堪比严嵩的大贪官,这些个朝臣,枉费朝廷养他们这么多年,一门心思就为谋取私利,简直就是一帮蛀虫!” 周延儒见崇祯这副模样,连忙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皇上英明,洞察秋毫。” 崇祯虽有些自得,但还是继续摇头叹息道:“就算知道他们是帮蛀虫又能如何,现在薛国观贪腐一案已然铁证如山,不知道多少官员牵连其中,还有张斌手下党羽更是遍布朝野,这些人一旦全收拾了,整个朝堂就空了一大半,如果再把其他有问题的官员也一起收拾了,朕又上哪里找这么多人来补缺呢?” 你没人,我有啊,周延儒装出一副郑重的样子,拱手道:“皇上,微臣倒是想到了一些人,也大致考察过了,就是资历有点浅薄,不知当不当说。” 资历浅薄怕吗?好啊! 周延儒是不敢抬头盯着崇祯看,他要是抬头看一下,绝对会吓一跳,这会儿,崇祯脸上竟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崇祯貌似对周延儒提拔资历浅薄的官员很是赞许,竟然鼓励道:“资历浅薄有什么,总比那些混迹官场几十年就知道谋取私利的老油子要好,是哪些人,你说来听听。” 周延儒连忙拱手道:“微臣说的,就是皇上继位以来历次殿试选拔出来的英才,皇上慧眼识珠,相中的人自然是才华出众,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其实都想为皇上效命,奈何朝堂一直被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阉党余孽把持,凡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基本上都没有出头之日,所以,他们一直没机会展露头角。微臣昨天暗暗一查就发现,皇上继位以来金榜题名的英才好多都被压的抬不起头来,六年、九年甚至是十多年得不到升迁的都大有人在,人才被如此埋没,着实让人扼腕叹息啊!” 崇祯闻言,不由大惊道:“噢,还有这种事?” 崇祯朝的进士都可以说是他选拔出来的英才,因为这些人都经过了殿试,都经过了他的考核,往大里说,那都是天子门生,这些人竟然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可能吗? 周延儒装做痛心疾首道:“皇上,事实确是如此啊,比如,微臣最熟悉的,崇祯四年的进士,状元陈于泰,因为跟微臣是姻亲,被阉党余孽攻击,罢官削籍;榜眼吴建业,按例进翰林院编修,三年期满就被丢到南都国子监当司业,现在都十多年了,还是南都国子监司业;探花陈子龙,听说是得了徐大人的照拂才得以出任东宫侍讲,官至詹事府右谕德,虽说品级不高,已经是那一届进士中混的最好的了,像张溥、张采、吴昌时等年轻才俊,都被选为庶吉士入了翰林,但是,到如今都十多年了,他们还是翰林院编修,连出来任仕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崇祯闻言,不由满脸尴尬,这些混成这样自然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因他都清楚,只是他不好意思说而已。 周延儒说这些自然不是想让崇祯难堪,他是想提拔自己的门生掌控朝堂大权呢,见崇祯这副模样,他连忙解释道:“皇上,微臣并不是抱怨啊,状元陈于泰跟微臣的确是姻亲,当初所有考官都推荐他为状元人选,微臣应该避嫌,坚决反对的,可惜,微臣一时糊涂,让他当上了状元,唉,是微臣害了他啊。微臣倒没有让他复起的意思,微臣只想请皇上恕罪,这陈于泰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是微臣的亲戚,是微臣害了他啊!” 崇祯闻言,感动道:“那年殿试的情形朕还记得,这陈于泰的确有真才实学,不然朕也不会点他当状元了,只是朕被温体仁那个奸佞小人蒙蔽,冤枉了你们。现在,陈于泰如果要复出,朕全力支持,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朕钦点的状元郎!” 没想到,周延儒却是坚定的摇头道:“皇上恕罪,微臣真不想再害他了,就让他在家研究学问吧,免得再招来流言蜚语,微臣想向皇上举荐的是吴建业、张溥、张采和吴昌时等人,这些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请皇上三思。” “这。”崇祯又犹豫了,这些人之所以得不到提拔,主要是因为他们结党营私啊,他们都是复社的,这点崇祯再清楚不过了! 周延儒为了迅速掌控朝堂大权也是豁出去了,他鼓起勇气为张溥等人辩解道:“皇上,微臣知道,他们之所以得不到提拔就因为他们都是复社成员,当初复社跟阉党余孽斗的你死我活,后面阉党余孽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阉党余孽掌权了,肯定会在您面前拼命诋毁他们,说他们结党营私!但是,微臣要斗胆说一句,他们不是真的结党,只是一群有志青年聚集到一起谈论救国救民之道而已,他们也没有谋私,皇上,您想啊,他们明知道阉党余孽掌控了朝堂,还跟阉党余孽斗的你死我活,这是为了私利吗?如果为了私利,他们应该逢迎那些阉党余孽啊!” 崇祯闻言,不由露出思索的神色,这些人,真的没有结党营私吗? 周延儒见状,牙一咬,心一横,大声疾呼道:“皇上,事实证明,真正结党营私的是那些阉党余孽啊,他们拼命打压的都是为国为民的正直之士啊!” 崇祯貌似被他这一喝给喝醒了,对啊,跟那些阉党余孽作对的大多都是正直之士,自己都打算启用东林党了,为什么就不能启用复社之人呢。 他缓缓点头道:“好,朕给他们这个机会,让他们一展所长!” 第八卷 第一六二章 用东林 崇祯这次出手很谨慎,毕竟他都当了十多年的皇帝了,太子都快成年了,他再跟个愣头青一样毛毛糙糙就有点荒唐了。 他并没有急着出手对付张斌,因为这会儿张斌在朝中的势力很大,内阁、六部、都察院等重要的衙门被张斌掌控了一大半,他如果以莫须有的罪名胡乱出手,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也没有急着收拾薛国观的党羽,因为朝中除了张斌就薛国观的实力最强,如果这会儿把薛国观的党羽全收拾了,那整个朝堂便会成为张斌的天下,那时候要收拾张斌就更难了。 他的选择是先扶持周延儒,而且,他并没有把周延儒一举推上内阁首辅的高位,因为周延儒这会儿在朝堂还没有什么根基,如果贸贸然提出让周延儒出任内阁首辅,肯定会遭来张斌一党的疯狂抵制,到时候支持张斌的全是各衙门大佬而支持周延儒的全是些小鱼小虾,他这脸同样没地方搁。 他用的还是薛国观的建议,徐徐图之,第一步,先让周延儒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 这吏部尚书号称天官,掌控着朝廷大部分官员的任免和升迁,崇祯想着张斌肯定会出手抢夺,不过,他已经想好了,场面再难看,他也要硬推周延儒上位,毕竟这吏部尚书还不是内阁首辅,就算自己一意孤行,应该也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这天早朝,当礼官宣布开始廷推吏部尚书的时候,张斌果然出手了,他竟然亲自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微臣推举,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孙传庭孙大人出任吏部尚书,孙大人历任吏部验封主事、稽勋郎中,对吏部个项事物熟悉无比,而且孙大人还曾在陕西击溃反贼主力,生擒贼酋高迎祥,又曾在海州力抗建奴主力,在沈阳生擒建奴勋贵家眷数百,建奴八旗主力上万,功勋卓著,实乃出任吏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他这一出头,顿时有数十位朝臣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朗声高呼:“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崇祯见状,脸上没由来的一阵发烫,这孙传庭的确没什么话说,在吏部任职经验丰富不说,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他想委婉的诋毁两句,说人家不合适,都找不到什么说辞。 找不到干脆就不说了,老子是皇上,你们能怎滴! 他看都不看张斌一眼,直接将目光投向翰林院的班列,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张溥你怕什么呢,有朕撑腰你还怕张斌把你吃了不成,赶紧的,出来溜溜。 张溥果然顺着他的目光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间朗声道:“微臣推举,内阁大学士周延儒周大人出任吏部尚书,周大人曾出任礼部右侍郎、礼部尚书、内阁首辅,阅历无人能比,实乃出任吏部尚书的最佳人选。” 他这一出头,同样有数十位朝臣走出班列,跪在御道中朗声高呼:“臣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这数量几乎和响应张斌号召的人差不多,不过这官职嘛,就寒碜的不像样子了,因为这会儿复社成员大多是翰林院编修、都察院御史和六部主事,品级最高的也就正六品,而张斌下面,都察院左都御史和六部尚书这样的二品大员都有好几个,正三品的六部侍郎更是一堆,随便捡出一个来都能力压复社那堆芝麻官! 这个时候也没人再出来推举了,因为朝堂上这会儿总共就两大势力,一个是张斌所率的能臣干吏,一个是薛国观所率的阉党余孽,现在薛国观都被崇祯打进诏狱了,朝中的阉党余孽一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出来抢吏部尚书的位置,就周延儒这得了崇祯默许的家伙才敢出来跟张斌抢,要不然,这吏部尚书铁定是孙传庭的。 如果是正常情况,崇祯肯定是选孙传庭而弃周延儒,问题现在就不是正常情况啊。 崇祯略带警惕的盯着张斌,缓缓的开口道:“从资历上来说,内阁大学士周延儒的确无人能比,吏部尚书就由周延儒出任吧。” 他的话刚落音,张斌身体明显颤动了一下,但是,张斌的头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崇祯见状不由松了口气,同时,脸上还露出了意思嘲讽之色。 哼,就算你再有能耐又怎么样,老子是皇上,你是臣子,你能奈我何! 此时,张斌的脸上同样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嘿嘿,我这演技还可以吧,就让你再得意几个月,到时候老子撸了你这个昏君! 他的确是在演戏,原本他根本就没必要跳出来自讨没趣,因为他已经知道崇祯内定了周延儒,但是,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子,他都不争,那就有点不正常了,为了避免崇祯起疑心,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他还是跳出来了。 吏部尚书之争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不但崇祯松了口气,满朝文武都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张斌气得从地上跳起来,当面和崇祯硬怼,那家伙,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碰撞,不知道要殃及多少池鱼! 还好,还好,这张斌还算理智,没有做出那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周延儒虽然是只老鸟,但却是一只脱光了羽毛的光鸟,这会儿他可不敢嚣张,当上吏部尚书之后,他马上兑现承诺,开始疯狂提拔复社成员。 张溥不出意外的当上了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个重要的位置他给了另外一个复社骨干吴昌时,另外吴建业被直接提拔为南都国子监祭酒,张采也被提拔为户部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还有很多很多复社成员基本都被提拔上了正五品以上的“高位”。 这个时候,崇祯也耐不住寂寞搅合进来了,复社成员毕竟资历浅了点,直接提拔到正三品侍郎都不可能,更别说是正二品的尚书又或是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了,所以,崇祯给周延儒提供了一些人选,让其安在六部侍郎甚至是都察院右都御史的高位上,美其名曰是声援周延儒,实际上却是为将来压制周延儒做准备,因为这些人都是东林党,当初周延儒为了抢夺内阁大学士之位可是狠狠的阴了东林大佬钱谦益一把,他跟东林党的关系能好才怪。 不过,这个时候周延儒也不敢违背崇祯的意思,提拔东林党就提拔东林党吧,只要自己能当上内阁首辅,东林党不也得看自己脸色! 第八卷 第一六三章 坐看风云 周延儒当上吏部尚书之后,好像真的开始整顿吏治了,一个个薛国观手下的贪腐官员被拿下,取而代之的大多是标榜正义的复社成员,也有一些少有的清流,甚至还有几个跟他不对付的东林党人。 比如,蕺山学派的创始人,当世有名的理学大师,原通政司左通政刘宗周。 又比如,万历、泰昌、天启三代重臣,历任南都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有“郑三部”之称的名臣郑三俊。 再比如,有名的清流,以不受委托,不受馈赠为座右铭,人称“不二公”的范景文。 这些清流的代表,不管是不是东林党人,周延儒都予以重用,基本都是六部侍郎一级,他的目的也很明显,那就是要将内阁、六部、都察院等重要衙门一手掌控。 要说这些清流,能力虽然有限,做人做事的确没话说,他们廉洁奉公,勤勉任仕,刚正不阿,简直堪称为官的楷模。 这些人逐步取代薛国观手下阉党余孽的位置之后,朝堂之中的贪官污吏顿时被压的动弹不得,在朝野刮了数十年的贪腐之风貌似被人扼住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正盈朝,大明朝堂不再乌烟瘴气,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这些奸臣留下的一系列弊政逐步被革除,很多阉党余孽制造的冤假错案被平反,很多蒙受冤屈的囚犯得以赦免,清正廉洁的官员不断被提拔重用,奸佞小人也不得不带上虚伪的面具,装成正人君子的模样,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办事,一时之间大明朝野上下一片颂扬之声,大赞周延儒是难得的贤臣,周延儒再次上任内阁首辅貌似也变得“顺理成章”了。 当然,这些都是张溥指使手下的复社成员干的,他们原本就是能言善辩之辈,也就是嘴炮无敌,再加上周延儒为了名望这会儿的确在撸起袖子收拾贪腐官员,而清正廉洁的官员他则不问出身,一律提拔重用,看上去的确像个贤臣,他们要造出这种声势来并不是很难。 周延儒如果真心想这么做,而且能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去,大明还真有可能在他的治理下复兴,可惜,他这样做只是为了内阁首辅之位,只是为了当权,有很多人甚至都不是他想提拔的,有的是为了借助其名望,有的则是被崇祯逼的,总之,他就是带着副正人君子的面具在那里装贤能呢。 张斌这会儿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当然知道,崇祯和周延儒提拔的这些清流是来接管内阁、六部和都察院等中枢衙门权力的,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这会儿他们还没借口夺权,蔡善继、毕懋康、邹维琏等人也是清正廉洁的楷模,做事也相当的勤勉,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把人家给撸了。 他们要动手,只有等到明年,因为明年是京察大计年,只要掌控了内阁、吏部和都察院,完全可以用“正当”的手段把不属于自己阵容的官员清洗掉,大明朝堂之上持续了几十年的党争都是这么干的,要大规模排除异己,就得用京察大计。 而明年,太子也成年了,到那时候,就不是他们动手了,而是自己动手,他要连崇祯都一起撸下来! 他是不着急,有人却开始着急了,天天被下面人虎视眈眈,眼看着位置不保,更重要的,是皇上要收拾他们,这万一被撸下去,没了权力,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在这种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又有几个人能保持淡定呢。 眼看着周延儒声望日隆,大有顺势坐上内阁首辅之位的架势,终于有人忍不住来找张斌了。 这来找张斌的人还是黄承昊,不过,这次是他自己来的,而不是张斌叫他过来的。 还是天色刚擦黑,还是那茶馆,还是同样的方式,黄承昊很快就被通过层层关卡来到张斌书房之中。 张斌一见黄承昊来了,连忙起身将他带到客座,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好奇的问道:“秉忠,怎么了,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跑我这里来了?” 黄承昊摇头苦笑道:“我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啊,这火都要烧到眉毛上来了,双全,你这老是忍让也不是办法了,看皇上这架势,是铁了心要收拾我们了,一旦我们下台,结局恐怕会如同当初的于少保和张江凌的后人一般,凄惨无比啊!” 明朝这些皇帝有时候的确很过分,杀起人来不分忠奸善恶,就因为他们想杀,所以就杀! 于谦保住了大明的江山,最后却被斩决;张居正鞠躬尽瘁为了中兴大明劳瘁而死,他的后人却被抄了家产,流放边疆,饿死异乡!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啊,张斌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但是,他也不能摆明了跟黄承昊说,他要连崇祯都一起撸了! 他想了想,委婉的安慰道:“秉忠,你放心,我们不会下台的,谁想让我们下台,我就让谁下台,温体仁、杨嗣昌、薛国观就是榜样!” 谁想让我们下台,我就让谁下台,连首辅都干趴三个了,张斌这话的确说的硬气,但是,黄承昊这会儿却一点都硬不起来,他沮丧的摇头道:“双全,这次不一样了,你知道吗,温体仁和薛国观都是阉党余孽,杨嗣昌也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他们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把柄,只要我们逮住了就能往死了弄。这次这些人可都是清流中的典范,为官清正的很,根本就没把柄让我抓,我们怎么弄翻人家?” 这是实在话,这些清流的确没什么把柄让人抓,就连复社成员大部分都清廉的很,你根本就别想抓人小辫子,要不然,历史上周延儒也不会选择下毒这种下作手段来暗害张溥了,因为他实在没有理由治人家的罪啊! 这的确是个问题,张斌皱眉想了想,干脆含含糊糊道:“没把柄也能把人撸下去啊,明年的京察大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他这话一出,黄承昊更是想哭的心都有了,他哀叹道:“双全,他们就是想利用京察大计来收拾我们啊,而我这个位置恐怕坚持不到京察大计就要被人撸下来了,因为京察大计归都察院和吏部管啊,他们已经夺了吏部,这都察院他们会放过吗?” 这些问题张斌当然考虑过,但是有些话却不能和黄承昊直说,他只能又是赌咒又是发誓,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谁敢动他们,他绝对会动手反击,好说歹说才把这家伙打发走。 黄承昊走了以后,张斌却陷入了沉思。 他自己是能坐看风云淡,但是,他下面这些人能如同他一样淡定吗? 他们可不知道自己要收拾崇祯! 第八卷 第一六四章 敲响警钟 黄承昊的到访给张斌敲响了警钟,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下面人的感受,他可没跟其他人说过要收拾崇祯,这些人只知道崇祯要收拾他们,被当朝皇上惦记着,而且这皇上还是个脑子严重进水的昏君,谁又能泰然处之!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人心散了,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万一这些人心灰意冷,放弃了,剩下自己一个人可掌控不了整个大明朝堂。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张斌便带着一队亲卫悠闲的走出府邸大门,漫步向西长安街对面的小时雍坊走去。 他这是要去拜访毕懋康,当初毕懋康从金陵过来的时候府邸也是他置办的,就在他府邸对面不远处,当然,毕懋康的府邸也就是个普通富人家的府邸,因为毕懋康这人并不是很追求享乐,也没有他这么多亲卫需要安置。 他慢慢悠悠的穿过西长安街,又走过石厂街,很快便来到了毕懋康的府邸所在的李阁老胡同。 这会儿毕懋康也刚吃完饭不久,他正坐书房皱眉沉思呢,自从周延儒当上吏部尚书之后他便养成了这习惯,他很清楚,这一次,自己和张斌怕是很难躲过去了,因为周延儒本身就表现的像个谦谦君子,而他提拔和任用的那些清流和复社英才基本上都是清正廉洁的典范,要扳倒他们,很难,除非是皇上出手,问题现在皇上可是站周延儒那边的,人家就是扶持周延儒来收拾他们的,怎么可能帮他们对付周延儒! 这貌似是个死局啊,怎么办呢? 正当他皱眉沉思的时候,下面人来报,太子太师张斌来访! 毕懋康闻报,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张斌来访,怎么可能? 特别是这个时候,皇上正在磨刀赫赫呢,张斌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来见自己这个党羽,这不摆明了落人口实吗! 他满脸惊奇的跑到大门口,还真是张斌来了,这家伙竟然还面带微笑,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毕懋康心里这个奇怪啊,他小心的扫了眼四周,然后便拉着张斌飞快的走入府邸,刚进大门,他便忍不住好奇道:“双全,你这又是为何?这会儿那姓周的正准备动手呢,你这不是摆明了送人家一个攻击你结党营私的借口吗!” 张斌边慢悠悠的跟他走向书房,边笑道:“怕什么,让他攻击呗,串个门就算结党营私吗?” 毕懋康带着他走进书房,将他让到主坐,又让人上了香茗,这才摇头叹息道:“唉,串个门自然不能算作结党营私,问题上面人正找借口呢,这不是借口的借口,有时候也能拿来做文章的。” 张斌淡淡的道:“什么上面人,你说的是皇上吧,你也认为皇上就能为所欲为吗?” 毕懋康闻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斌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跟皇上硬刚! 自古以来,跟皇上作对的臣子可没人有好下场,除非你造反,但张斌这口气又不像要造反啊,不造反而跟皇上硬刚,这不找死吗! 毕懋康下意识的看了下四周,这才小声道:“双全,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学那黄道周,犯颜直谏!没用的,皇上这脾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一旦认定的事情,你再怎么说都没用的。” 张斌饶有兴致的问道:“嗯,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认命吗?” 不认命又能如何? 这正是他这段时间思索的问题,他要能想出办法来就不会这么愁了,张斌这么一问,他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他是不想这么认命啊,但是,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啊! 他不由摇头叹息道:“唉,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回家养老了,反正我也这把年纪了,是该回家养老了,只是你,这么年轻就被迫致仕,着实可惜啊。” 果然,他们已经开始心灰意冷! 还好,还好,自己反应过来了,不然的话,还真有可能变成光杆司令! 张斌之所以过来,当然是来宽慰毕懋康的,这毕懋康与黄承昊又有所不同,因为毕懋康跟自己认识的时间最长,相处的时间也最长,可谓肝胆相照,而且毕家也是东盛堂的大股东,跟自己有共同的利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收拾崇祯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瞒着他。 他咳嗽了一声,把脸一正,这才压低声音,郑重的道:“孟侯,该回家养老的不是我们,而且,我们也不一定能安然回家养老!” 毕懋康闻言,眼珠子再次瞪的牛大,张斌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让皇上回家养老! 他咽了口唾沫,哆嗦道:“你的意思,让那位去养老?”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是啊,太子殿下再有几个月就成年了。你应该也清楚,为了培养太子殿下,我是耗费了很多心力的,太子殿下也没让我失望过!” 果然是这个意思,毕懋康目瞪口呆的愣了一阵,脸色也慢慢变得郑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点头道:“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希望太子殿下不要再让我们失望了。” 这家伙,胆子果然够肥,不枉自己跟他肝胆相照! 张斌拜访完毕懋康又陆陆续续拜访了其他骨干,这些人果然都忧心忡忡,如坐针垫,生怕自己被崇祯给收拾了,而且大部分人都萌生了退意。 待不下去就不待了,这在大明朝堂已经形成了一种常态,当初魏忠贤只手遮天的时候就是如此,几乎所有正直之臣都选择了退隐,当然,东林党人没退隐成,很多辞官归家之后又被他逮回京城,逮进诏狱,折磨致死。 张斌当然不能让他们退隐,崇祯这脾性,你退隐了之后再收拾你,甚至压根就不让你退隐,直接逮进诏狱都有可能。 他对这些人都进行了一番宽慰,对于孙传庭、卢象升等肝胆相照的朋友,他都隐晦的说出了要换崇祯的意图,对于不是很铁的党羽,他只能又是赌咒发誓,又是拍胸脯保证,先稳住再说,反正到时候动手收拾崇祯也用不到这么多人,只要把崇祯撸下去了,这些人不跟自己拥立新皇那就是傻子了。 这个时候,他倒是有点急了,只盼着快点过年,只要过完年,他就可以开始向崇祯发起反击了! 第八卷 第一六五章 美人相赠 崇祯为了一举除掉张斌这个“祸害”可谓费尽了心机,他不但启用了自己早已厌烦的东林党人,还让内阁首辅的位置一直空悬着,甚至薛国观下台以后内阁大学士出现的空缺他都没有增补。 大明朝廷这次首辅空悬时间应该算有史以来最长的了,周延儒都当上吏部尚书快两个月了,崇祯却一直没提廷推内阁首辅这件事,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他不想让张斌当内阁首辅,他要收拾张斌! 这一招,崇祯已经用过一次了,当初他刚继位不久就隐隐流露出对魏忠贤的干儿子左都御史兵部尚书崔呈秀极为不满,朝中的墙头草果然见风使舵纷纷跳出来使劲弹劾崔呈秀,待到成功收拾了崔呈秀,他又流露出收拾魏忠贤的意思,朝中的墙头草又开始毛着胆子弹劾魏忠贤,甚至阉党内部都有很多人倒向他这边,开始弹劾魏忠贤,结果,他很轻易就把权倾朝野的魏忠贤给收拾了。 这次会不会跟上次一样呢? 这个还真不清楚,这次能不能如同收拾魏忠贤一般收拾张斌还有待时间的验证。 张斌这时候倒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他以内阁次辅之职行使着内阁首辅的权力也没见有多嚣张,一切就如同徐光启那会儿一般,平平淡淡,周延儒提拔的官员,他没做任何阻拦,周延儒修改温体仁和薛国观他们留下的弊政他也一直默许,他还假假意思让手下党羽上奏了几回,请崇祯尽快组织廷推内阁首辅,每次被崇祯否了之后他也不气馁,而是换个人继续上奏折。 崇祯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张斌好像也蛮听话的吗,让他当内阁首辅好像也没什么吗! 当然,他很快就将这种错觉甩出了脑海,张斌的能力他相当清楚,以其能力,根本就不可能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牵着动,这家伙肯定是装的! 张斌的确是装的,因为他想平稳渡过这几个月时间,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几年时间都忍了,现在就剩下几个月了,难道硬要跳出来跟崇祯硬刚,用尚未成年的太子去取代崇祯,让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吗? 他在装,周延儒也在装,他在装狗熊,周延儒在装英雄,这两人貌似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大明朝堂这会儿一团和气,就如同暴风雨到来之前的海面一般,平静异常。 就在这异常平静的环境中周延儒“声望日隆”,朝堂之中甚至出现了让他再次出任首辅的呼声,形势一片大好,崇祯终于下旨,廷推内阁首辅,增补内阁大学士。 这次廷推并没有想想中的激烈争夺,张斌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只是随意让人争取了一下,最后周延儒出任内阁首辅,刘宗周增补内阁大学士,他什么都没捞着,也没见他表现出什么不满。 周延儒如愿“掌权”,这个时候他本性终于显露出来了,他原本就是个贪图享乐的人,要他勤于政事简直是在折磨他,而且,他还有个毛病,那就是特好色,装谦谦君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这一当上首辅,他做事便开始敷衍了,再也不像开始那般锐意进去,矢志革除弊政了,而且他还频繁出入风月场所,接受各种宴请,夜夜花天酒地,到了白天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一点精神。 朝中的清流和支持他上位的张溥对此都大失所望,甚至颇有微词,而有的人却喜出望外,开始刻意巴结他,意欲有所图谋。 这天酉时一刻,周延儒刚回到府中,还未想好去哪里逍遥快活,门房便送来一张请帖,原来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田弘遇请他前去饮宴。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正一品的武职,貌似很吓人的样子,但是,在文官眼里武职就是个屁,就算你是正一品武职,一个五品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就能指挥的你团团转,更何况是他这个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加上超品的内阁首辅,要是一般的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周延儒估计理都不会理,直接就把人请帖扔了,但是,这田弘遇的请帖他却不敢扔,因为田弘遇的身份不一般,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勋贵,而是崇祯的宠妃田贵妃的生父,皇上跟前的红人,这位他可惹不起。 正好晚上他还没什么安排,收到田弘遇的请帖,他干脆换上便装,备了些薄礼,就这么坐着轿子直奔田弘遇府邸而去。 这田贵妃可以说是崇祯最宠爱的嫔妃,所以,崇祯对田弘遇也恩宠有佳,崇祯虽然没什么钱,这府邸却有的是,当初光是查抄魏忠贤和客氏的资产就在京城抄出府邸十余座,这田弘遇就得了其中一处豪宅,占地怕有将近千亩,相当的奢华。 周延儒跟着殷切来迎的田弘遇走在这府邸中,心里不由一阵羡慕,这府邸要是他的该多好啊! 田弘遇自然不可能把这府邸送给周延儒,但是,他却给周延儒准备了一份更好的礼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礼物的价值甚至超过了这座府邸! 这礼物到底是什么呢? 暂且卖个关子。 话说田弘遇殷切的将周延儒迎到府邸的一处大殿当中,又命人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随即便开始频频劝酒,劝得周延儒云里雾里,这家伙到底想干嘛呢? 周延儒实在不明白田弘遇这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家伙说了半天都是些没营养的话,根本就没说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好戏终于上场了。 田弘遇对着周延儒神秘一笑,随即一拍巴掌,大殿角落里的屏风后面顿时响起一阵丝竹之声,一群舞姬随着丝竹之声从大殿门口鱼贯而入,就在酒席前面翩翩起舞,大殿中顿时春色无边。 这个时候,周延儒已然灵魂出窍般的呆在那里,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因为那领舞之人实在是太美了,美到无法形容,美到惊天动地,美到他都掉了魂! 田弘遇此人奸诈狡猾,很有想法,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甚至不顾旅途劳顿跑去南都教坊司物色美人,用以拉拢朝中显贵,这周延儒好色的本性一显露出来,很快就引起了他的重视,为了拉拢周延儒,他甚至不惜拿出了手中的王牌。 他见周延儒色与魂授的模样,不由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待得周延儒看得直咽口水,他才微笑着问道:“首辅大人,此女如何?” 周延儒眼睛仍然没离开那美人,嘴里却是不由自主道:“此女之应天上有,在人间我还没见过如此美人!” 田弘遇闻言,果断道:“既然首辅大人如此喜欢,等下我便命人将圆圆送到大人府上。” “啊!” 周延儒真被吓了一跳,如此美人,竟然舍得送人,这田弘遇所图非小啊! 第八卷 第一六六章 终于熬到头了 田弘遇为什么把陈圆圆送给周延儒呢,历史上他可是把陈圆圆送给了吴三桂,结果闹出了吴三桂引清兵入关的悲剧,也引出了“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一千古绝唱。 这个时候,他把陈圆圆送给周延儒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个时候大明还没有乱的无法收拾,大明的边军精锐还没尽丧建奴之手,反贼李自成也不可能打下大明京城,最重要的,这个时候,历史的轨迹改变了,田贵妃还未死! 田弘遇这个人是极具野心的,说什么他把陈圆圆虏到京城是因为田贵妃死了,他失宠了,所以想用陈圆圆来争宠那就是屁话。 历史上他去金陵物色美人的时候田贵妃还没死呢,他怎么可能神一般的预测到田贵妃会死,自己会失宠! 他物色美人可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结交朝中权贵,助自己外孙谋夺皇权! 话说这会儿太子不是已经册立了吗,而且太子朱慈烺都要成年了,他还有机会吗? 他当然有机会,大明历代皇帝可是出了名的任性胡来,随心所欲,不讲规矩,像正德、嘉靖、万历都不讲规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都不能去阻止,谁敢阻止,那就是不尊重皇上,不尊重皇权,那就是违法,那就是犯罪! 像万历皇帝的任性胡来就把文臣给惹怒了,国本之争就是一次大爆发,万历皇帝想完全不讲规矩,不立长而立幼,这种事情,还能坐视吗,如果什么规矩都不讲了,那这国家还叫一个国家吗,所以,所有文臣都跟万历杠上了,万历为此罢免了四个首辅,将一百多个朝廷重臣罢官、解职、发配充军,但是,所有文官就是不屈服,最后万历直接来了个不上朝以示他的愤怒,皇帝当到这种程度,也是奇葩了。 正因为有这样的奇葩皇帝,田弘遇才觉得自己有希望助自己外孙谋夺皇权,太子立了又怎么样,就不能废吗,只要他还没当上皇帝,一切皆有可能! 当然,他也知道废长立幼这种事情不能只靠崇祯头脑发热,万历朝的国本之争就是很明显的例子,这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明明不合规矩的事情还是有那不怕死的跳出来反对,而且这种不怕死的在朝堂上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堆一堆的。 所以,历史上他将陈圆圆送给了当时手握大明唯一一支边军精锐的吴三桂,因为那时候大明已经乱到国将不国了,文臣已经不顶事了,顶事的是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将,吴三桂手握大明最后剩余的几万边军精锐,可以说是朝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人了,只要吴三桂肯全力支持,他外孙就能上位。 可惜,他还没有展开进一步的计划李自成便打进了京城,陈圆圆也被李自成手下的大将刘宗敏抢去了,他的一切努力也随之化为乌有。 这会儿情况可不一样了,大明虽乱,还没乱到要亡国,朝堂之中还是文官说了算,所以,他干脆将陈圆圆送给了现在说话最管用的文官,内阁首辅周延儒! 周延儒也不是什么蠢人,他只是愣了一会儿便明白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田弘遇突然送他这么个绝世美女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吗,而田弘遇最大的利益在哪儿呢,很明显,在宫里,只要他外孙能当上皇帝,他田家可就不得了了。 他也知道这绝世美女也不是说送就送的,这田弘遇说等下就将陈圆圆送他府上并不是一定会将这绝世美女送他府上去,关键就在于这个等下。 等什么呢,自然是等事情谈妥了,他做出某种承诺。 如果事情没谈妥,大家不欢而散,他还送你绝世美女,做梦去吧! 周延儒是对这绝世美女垂涎不已,田弘遇是急需这位内阁首辅大人的支持,两人接下来自然是谈的相当投机。 当然,废长立幼这种事情不能摆明了说,只能隐晦的暗示,这两人都是语带双关,一句话都没提废长立幼,但是,他们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比如田弘遇,他接下来貌似是感慨自己的女儿在宫里所受的恩宠,实际上是告诉周延儒,崇祯不喜欢皇后和太子,他女儿上位甚至是他外孙上位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候只要周延儒能出面支持,这事准能成。 周延儒说的则是崇祯让他收拾张斌的事情,并隐隐提及了太子和张斌的关系有点过于密切,让崇祯很是恼火。 他这意思就是说,我可以帮你,收拾张斌和收拾太子并不矛盾,只要时机成熟,完全可以连张斌和太子一起收拾了! 他这话有几分可信度就不知道了,有可能,他真想连太子一起撸掉,也有可能他只是在瞎忽悠,为的就是把绝世美人弄到手。 田弘遇也不是那种拿肉包子打狗的傻bi,两人谈的差不多了,他便无耻的表示,这陈圆圆是他的干女儿,你要干他的干女儿可以,也不需要你明媒正娶,但是,你得写个聘书,意思一下。 这意思很明显,他肯定是要动手的,到时候如果没成功,他在完蛋的时候会把聘书拿出来,拖周延儒一起下水! 周延儒这会儿已经被陈圆圆的绝色把魂都勾去了,对他这种色中恶鬼来说,这种绝世美女的吸引力简直能要了他的命,不就是支持废长立幼吗,只要崇祯肯发话,他再一支持这事貌似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一咬牙,当即就让田弘遇拿来了笔墨纸砚,刷刷刷就写了张聘书,田弘遇也不含糊,拿到聘书便命人将陈圆圆送去周延儒府上,一点都没拖泥带水。 这下可不得了了,色鬼遇上了美女,那简直就是干柴遇上了烈火,周延儒是旦旦而伐,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什么革除弊政,中兴大明,见鬼去吧,他每天坐在内阁值房里都是魂不守舍,只想着晚上回去会美人! 这事可一点都不夸张,历史上崇祯招他回京当内阁首辅的时候,他就因为新得了一个美人,乐不思蜀,使劲拖延,就是不进京赴任,最后气得张溥当着他的面摔公文,他才不情不愿的跑到京城赴任,那还就是个普通美女而已,哪能跟陈圆圆这种青史留名的绝世美女相比,他没因为陈圆圆而不去内阁坐堂就算是很克制了! 这晚上几乎不睡觉,早上天还没亮就要起来早朝,是个壮汉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周延儒这中文弱老头,他这搞了没几天便眼圈发黑,晕晕沉沉,坐在值房都能睡着了! 由于张斌的隐忍,朝中貌似波澜不惊什么事都没有,就算他晕晕沉沉也没有关系。 不过,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人家是没什么事,他自己却会有事,这样搞下去,他非得把自己搞废了不可! 还好,没过多久,年节便到了,不用早朝也不用坐班了,可以天天在家陪着美人,晚上不睡觉都没关系。 年节到了,周延儒是新得了绝世美人,沉醉温柔乡里,张斌却已经开始暗中筹备太子继位的事宜了。 太子的生日是二月初四,也就是说,年节之后再过不到半个月,太子就算是成年人了,可以继位登基了! 忍了很久终于熬到头了,张斌打算怎么把崇祯撸下来,让太子继位登基呢? 第八卷 第一六七章 太子吃瘪 又是一年春来到,枝上柳絮漫天飘,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崇祯十六年终于到了。 历史上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历史上这一年,李自成连克承天、潼关、西安、太原等地,并成立了大顺政权,挥军直指大明京城。 历史上这一年,张献忠连克吉安、建昌、汉阳、武昌等地,并成立了大西政权,称霸大明西南。 历史上这一年,孙传庭战死,左良玉作乱,大明风雨飘摇,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当然,由于张斌的到来历史的车轮已经出现了偏移,大明这会儿并没有什么亡国之祸,不过,这一年大明朝堂的事也不少。 这一年,正是科举年,大明要举行会试和殿试。 这一年,也是京察大计年,大明要对所有官员进行考核。 最重要的,这一年,太子成年了,可以配备东宫属官,协助处理朝政了。 崇祯并不知道太子成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段时间他都快烦透了,这一年开春,他便带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求福祈雨,因为西北大旱已经持续十余年了,不下雨,这反贼貌似就剿不完,但是,老天爷却偏偏不给他一点面子,不但一滴雨都不下,还来了个晴空万里,艳阳高挂! 这还不算什么,因为这几年他年年祈雨,也没见老天爷给过什么面子,不过今年这次祈雨不来后果貌似有点严重,因为正在他祈雨的时候中都凤阳府出现了异象,天上突然降下来漫天的纸钱,而且纸钱上面还有字! 这字其实也没什么新奇的,就是刘伯温的《烧饼歌》和李淳风、袁天罡师徒的《推背图》上各截取了一段。 《烧饼歌》上截取的是: 老拣金精尤壮旺,相传昆玉继龙堂。 谁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 《推背图》上截取的是: 忠臣贤士尽沉沦,天启其衷乩更纷。 纵有胸怀光坦白,乾坤不属旧明君。 如果放在其他朝代,又或是明朝其他皇帝在位的时候,这八句诗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因为没人明白这八句诗是什么意思,但是,放在这会儿就不一样了,只要读过书的,又带点脑子的,基本上能看出个十之**来! “老拣金精”指的可不就是建奴建立的后金吗! “昆玉继龙堂”不就是兄终及弟吗! “八千女鬼”合在一起不就是个魏忠贤的魏字吗! 后面“忠臣贤士尽沉沦”直接点出了魏忠贤的名字,更点明他把忠臣贤士害的差不多了! “天启其衷乩更纷”就更不得了了,连天启朝都点明了,更点明天启朝终了,这崇祯朝会更乱! 至于最后这两句,“纵有胸怀光坦白,乾坤不属旧明君。”各种解读很多,因为这两句所指的事情貌似还没发生。 但是,有一种解读最为恶毒,也最为流行。 这“纵有胸怀光坦白”竟然被人牵强附会到了张斌的身上,说他立再多的功都是白搭! 这最后一句就更加恶毒了,说什么“乾坤不属旧明君”的意思是要赶紧册立新君,不然,这乾坤就不属于大明了! 崇祯严重怀疑,这事是张斌搞出来的,但是,他光怀疑没用啊,他根本就没办法把这事“栽”张斌身上! 首先,中都凤阳府为什么会在他祭天祈雨的时候纸钱漫天飞舞,他自己都不相信是张斌干的,开什么玩笑,你说是张斌干的,那你意思张斌还能飞到天上去咯,那岂不成神仙了! 然后,这《烧饼歌》和《推背图》他也不认为是张斌写的,开什么玩笑,流传了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东西,你说是张斌写的,可能吗? 最后,张斌屡立功勋却白搭,这是事实啊,而册立新君这事貌似跟张斌也没多大关系啊,太子继位对他有什么大不同吗,这太子终究是要继位的,而且太子继位了之后这大明还是姓朱啊,又不是姓张,他犯得着费这劲弄出这么大动静来吗?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相当迷信的,这事闹出来之后民间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甚至,上朝的时候很多朝臣看崇祯的眼神都怪怪的,貌似是真的想让他这个“旧明君”退位试试,看这天下会不会太平! 为了这事,崇祯真的很烦,相当的烦,烦得茶饭不思,烦的夜不能寐,这个时候,他急需人来安慰,能安慰他的,自然是皇后和后宫嫔妃,可这个时候,皇后偏偏还用太子的成年礼和太子选妃等事情来烦他。 他这会儿是听到太子成年这事就生气,太子如果没成年哪里会有这档子破事,还册立新君,见鬼去吧! 因为心烦,他是越看周皇后越不顺眼了,所以,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他都是在后宫田贵妃那里下榻,这田贵妃多好啊,温柔体贴,贤良淑德,从来就没用任何事烦过他,而且每天都嘘寒问暖,问他累不累,问他吃好了没,问他要不要加件衣服什么的,听着就让人心里舒坦。 正是这个时候,太子也跳出来烦他了,这天早朝过后,太子朱慈烺也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脑袋被驴踢了,竟然跑到御书房来求见他! 崇祯这个时候虽然烦透了,但还是让这不带爱像的儿子进来了,毕竟皇上不见太子,这话传出去太难听了。 太子朱慈烺一番见礼之后竟然郑重的拱手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原来是跑过来求我来了,崇祯不置可否的敷衍道:“说。” 朱慈烺紧接着便满怀期待的道:“儿臣想娶太子太师张斌的女儿张香,想立香儿为太子妃,还请父皇恩准。” “什吗!”,崇祯听了这等荒唐至极的话,下意识的就抬起手来,还好太子朱慈烺没站他跟前,要不然这一巴掌就上脸了! 他见扇不到自己的儿子,直接一巴掌拍桌子上,怒吼道:“你是头猪啊,又想让张斌当内阁首辅,又要立张斌的女儿为太子妃,你这是送上去给人当傀儡知道吗,张斌正想谋朝篡位呢,你有没有长脑子!” 朱慈烺当然不是头猪,他是头犟驴,崇祯这反应他貌似已经猜到了,他竟然再次拱手道:“还请父皇恩准。” 崇祯这个气,我准你个头,他瞪着朱慈烺怒吼道:“不准,你想都不要想!” 没想到,朱慈烺仍然是倔强的拱手道:“还请父皇恩准。” 崇祯气得青筋都爆出来了,要这里不是御书房,他真兴上去揍这傻帽儿子了,他直接指着门口怒吼道:“滚!” 朱慈烺仍然不依不饶的道:“还请。” 崇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气的再次拍桌怒吼道:“滚啊,再在这里打搅朕处理国事,朕废了你!” 太子吃了个巨瘪,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崇祯却是气呼呼的坐那里,满脸余怒未消的样子。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什么册立新君的传闻就是张斌搞的鬼,他竟然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控制新君,做梦! 第八卷 第一六八章 推倒皇后 崇祯还是低估了太子朱慈烺的倔强,他以为自己将其吼了一顿又威胁将其太子之位废了,这小子也该消停了,结果,下午还未到酉时,乾清宫的小太监便前来禀告,皇后和张皇后请他晚上去用膳。 他只感觉心中一阵腻烦,他知道这肯定是太子朱慈烺干的好事,他也不想见到周皇后,但是,张皇后的面子他却不想拂了,他虽然不情愿,还是去了。 果然,这还没吃两口饭,张皇后便柔声问道:“皇上,怎么了,听烺儿说,您今天发了很大的火,还说要废了他这个太子。臣妾尝闻,太子乃是国之根本,这为了点小事就妄议废立,不好吧?” 这小子,就会告状,听张皇后这口气,他告的还是黑状! 崇祯无奈的解释道:“皇嫂,朕哪有废立太子的意思啊,只是这小子当时老赖在御书房不走,影响朕处理国事,朕才用此事吓了他一下。再说了,他说的可不是小事,他竟然想立张斌的女儿为太子妃,简直愚不可及!” 这事张皇后当然知道,她爱屋及乌,对张香那也是相当的宠溺,听崇祯这么一说,她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点怒气,香儿怎么了,挺好的啊,怎么就不能当太子妃了? 当然,她不可能这么质问崇祯,对崇祯她还是很温柔的,当初崇祯还是小信王的时候她都没严厉的质问过,更何况这会儿崇祯已经是皇上了。 她夹了口菜,细细嚼了一阵,压了压心中的怒气,这才继续柔声细语道:“皇上,为什么不能立香儿为太子妃呢?香儿这孩子我见过,挺乖巧的啊,她跟烺儿也挺合得来的,让他们在一起不好吗?” 崇祯对这亦嫂亦母的张皇后倒是没什么脾气,张嫣这话其实已经犯了他忌讳了,但是,他并没有发怒,只是摇头叹息道:“唉,皇嫂,朕都跟你说过了,张斌此人乃是如同曹操般的枭雄,需得严加防范。” 张嫣可不认为张斌是什么枭雄,不过,由于心中那点不该有的情愫,她也不好意思在崇祯面前说起张斌,她只能委婉的辩解道:“这种事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香儿是个好孩子,她跟烺儿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皇上又何必棒打鸳鸯呢?” 崇祯那也是犟驴子,他认为不行,那就是不行,皇嫂张嫣出马都不行,他还是摇头道:“唉,皇嫂,你不明白的,张斌让自己的女儿跟烺儿在一起玩耍是有目的的,他是想通过自己的女儿控制烺儿从而谋夺大明的江山!” 张嫣可不想干预朝政,她之所以来权崇祯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张香,也希望太子朱慈烺能和张香在一起,这会儿崇祯都说到江山社稷上了,她真有点不好开口了,再开口,那可就是干预朝政了。 周皇后一见张皇后不吭气了,这心里顿时急的不行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朱慈烺那是真心喜欢张香,如果皇上不同意这门亲事,自己这宝贝儿子估计会闹翻了天去! 她原本是想请皇嫂张嫣来劝皇上的,没想到这会儿皇嫂张嫣反而被皇上说的不吭气了,身为人母,这个时候她只能挺身而出了,她鼓起勇气道:“皇上,香儿是香儿,张斌是张斌,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香儿进宫之后他们父女想要见面怕都难了,他又怎么通过香儿控制烺儿来谋夺大明的江山呢?” 崇祯能忍耐皇嫂张嫣那是出于小时候的温馨回忆,对自己的皇后他可就没什么好脾气了,他不耐烦的道:“你懂什么,先祖洪武帝有言,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张斌乃是朝廷重臣,而且居心叵测,不能选他的女儿当太子妃,你知道吗!” 周皇后为了儿子只能咬牙辩解道:“皇上,没这么严格吧,懿文太子的太子妃不就是开平王的嫡女吗,成祖仁孝皇后也是中山武宁王嫡女啊。” 崇祯心里这个气啊,不过,当着张皇后的面他也不好发火,他只能压住怒火,冷声道:“你这是跟朕抬杠,懿文太子的太子妃和成祖仁孝皇后那都是太祖未登基称帝之前定下的亲事,能混为一谈吗?” 周皇后为了儿子也是豁出去了,她继续纠缠道:“那为什么朝廷重臣的女儿就不能立为太子妃呢?” 崇祯横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解释道:“这是防止外戚干政你知道吗,太子妃终究是要成为皇后的,如果皇后家世背景太强很有可能会把持朝政,你知道吗,秦有宣太后、西汉有吕后、东汉有邓太后、东晋有褚太后、唐朝有武则天、辽国有萧太后、宋朝有刘皇后,这些强势的女人,你没听说过吗,你想让大明出个张皇后吗?” 皇后张嫣一听到这话,顿时尴尬的放下筷子,连饭都不好意思吃了,崇祯连忙宽慰道:“皇嫂朕说的不是你,朕说的是那张斌的女儿。” 他以为这么多例子举出来,这周皇后也应该消停了,却不曾想,这周皇后进宫之后无聊,那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而且读的最多的就是这些皇后的故事,对于这些皇后她可比崇祯了解的多。 崇祯这么一说,她下意识就反驳道:“臣妾尝闻,这宋之章献明肃皇后刘娥乃是蜀地孤女,并没有什么家世背景,而成祖仁孝皇后家世背景那么强,也没见她把持朝政啊!” “你!”,崇祯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这些的确都是事实,他想辩也辩不了啊! 崇祯这臭脾气,皇嫂张嫣他能忍,自己的皇后他可忍不了,他被周皇后这么一怼,顿时恼羞成怒的把筷子一扔,冷哼一声,随即起身拂袖而去。 这怎么能行,自己的儿子还等着娶张香呢,皇上这一走,这事怕就黄了。 周皇后连忙站起身来,追上去,拉住崇祯的袖子,哀求道:“皇上,您就破个例,允了这门亲事吧。” 想让自己拱手把江山送给张斌吗,做梦! 崇祯怒气冲冲的拂袖道:“这事休要再提,朕是不可能答应的!” 周皇后依旧死死的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皇上,烺儿是真心喜欢香儿啊,您就行行好吧!” 皇家还讲什么感情,简直荒谬,崇祯实在不想再跟周皇后说下去了,他见周皇后拽住他袖子不松手,气的直接伸手推开周皇后,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这周皇后没想到崇祯竟然会推她,一个没站稳,直接仰面栽倒在地,摔得七荤八素! 第八卷 第一六九章 父子反目 周皇后不知道是心情郁结还是脑袋摔伤了,她被崇祯推倒以后竟然躺地上起不来了! 张皇后原本倒没有觉得这是多大个事,所谓“夫妻吵架是常事”,“床头吵架床尾和”,在民间夫妻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夫妻打架的事她在家当闺女的时候都听说过。 所以,一开始崇祯和周皇后吵了两句她并没有上去劝解,甚至崇祯推开周皇后的时候她都没有上前说崇祯的不是,但是,她一看周皇后躺地上起不来了,着实吓了一跳。 这会儿崇祯已经走远了,一旁的太监宫女也都吓傻了,竟然没人上前去扶周皇后起来,张皇后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扶着周皇后坐起来,这才关切的问道:“弟妹,你怎么了,没事吧?” 周皇后凄然笑道:“皇嫂,我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这是当年生完炯儿之后落下的毛病,去床上躺会儿就好了。” 这个张皇后倒是知道的,这周皇后的确是为尽职尽责的好皇后,她在不到十年时间里一口气为崇祯连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这生小孩本就伤身体,更何况是这样连着生,所以,生完第三个皇子朱慈炯的时候她当场就昏迷了,后面虽然醒了,却落下了这头晕的毛病,一旦晕起来,那是晕天暗地,不在床上躺一阵,那是站都站不稳的。 还好没摔伤,张皇后叹了口气,随即叫过两个宫女,让她们帮自己把周皇后扶起来,扶到寝宫的床上,又派人去通知太子,让他来看看自己的母后,毕竟,他母后为了他都跟皇上吵起来了。 太子朱慈烺收到消息,连忙一溜烟从慈庆宫跑到乾清宫,看着脸色苍白,躺床上一个劲喘气的周皇后,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母后可是为了自己才弄成这副模样的啊! 他疾步走上前去,愧疚的道:“母后,您怎么样了,没有摔伤哪里吧?” 周皇后一见到自己的儿子,这头晕的毛病立马就好了一半,她装出没事的样子,勉强笑道:“烺儿不用担心,娘没事,就是头有点晕而已,躺一阵就好了。” 朱慈烺闻言,心中稍宽,不过,他心里还是很难受,因为母后是为了他和香儿的事才被父皇推倒的,看样子,这事十有**没说成。 他有些忐忑的问道:“母后,香儿的事怎么样了,父皇怎么说?” 周皇后闻言,忧心忡忡的道:“唉,你父皇对此事极其不满,这事怕是很难成了,烺儿,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吧,你父皇的脾气你也知道,他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如果真因为此事把你父皇惹得怒不可遏,那可就麻烦了。” 朱慈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绝望之色,父皇坚决不同意,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他心中甚至升起一股怒火,父皇,你说你不同意这门亲事就不同意吗,为什么要如此对母后! 身为人子,自己的母亲被人揍了,心中有火是难免的,就算这个揍他母亲的是他的父亲都不行! 但是,这会儿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的父亲是皇帝,就算说理他都没地方说去,他只能尽量安慰自己的母后,待得自己的母后露出倦意,想睡觉了,他才满脸落寞的回到慈庆宫。 这晚上,他失眠了,他满脑子都是张香的倩影,如果不能和香儿在一起,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热恋中的人,都是盲目的,有时候甚至不需要山盟海誓,他们就是想要在一起,一刻都不愿意分离。 如果不能娶张香,别说在一起了,以后怕是见面的机会都没有,这种事,简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啊! 这个时候,他甚至隐隐对崇祯产生了恨意,这么蛮横霸道,这么欺负我们母子,你以为当皇上了不起啊! 第二天,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来到文华殿,坐在那里,痴痴呆呆的,陈子龙讲的是什么,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这会儿他脑海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哪里还有心思学习。 陈子龙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关切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朱慈烺并不是那种任凭命运摆布的人,就算是崇祯坚决不同意,他还是想娶张香,这会儿陈子龙一问,他顿时眼前一亮,来了精神。 这位师兄貌似很厉害的样子,或许,师兄会有什么办法! 他满怀希冀的问道:“师兄,父皇不让我娶香儿,你有什么办法能让父皇同意吗?” 陈子龙闻言,眉头不由一皱,原来是这事,皇上本就对他的恩师有偏见,不让太子娶恩师的女儿那再正常不过了。 其他人,他或许还有点办法,这当今皇上那可是出了名的倔,这天下,有谁能改变他的想法! 他尴尬的道:“这个,皇上的决断怕是不可能改变的。” 朱慈烺不甘的道:“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是没办法了,不知道恩师有没有办法,陈子龙下意识的道:“恩师或许会有办法吧。” 恩师,对啊! 朱慈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激动之色,在他眼里,师傅可是无所不能的,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师傅! 他越想越激动,想着想着,他竟然突然站起来迫不及待的道:“师兄,今天上午的课就算了吧,我去找师傅问问,你先回去吧。” 说罢,他便疾步而出,招了几个太监,径直往内阁值房走去。 张斌这会儿就在考虑这事呢,昨晚皇后被皇上推的摔了一跤,这么大的事他自己是收到消息了,甚至崇祯为什么把皇后推倒他都一清二楚。 他这段时间正在秘密筹划扳倒崇祯之事,要扳倒一个正值壮年的当朝皇帝其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不过,这些倒是难不倒他,因为这事他都考虑几年了,怎么让天下人都觉得崇祯有违天和,又怎么逼崇祯退位,他都想好了,这些他都有把握,就一件事他没什么把握。 这事就是怎么让朱慈烺同意取代他的父皇,继位称帝! 人家已经是太子了,只要老老实实等着,皇位自然会是他的,何必冒这险,做这如同谋反般的事情呢! 张斌甚至想过,要用卑劣的手段让他们父子反目,但是,这种事他终究有点下不去手。 这次的事倒是一个机会,太子想立自己的女儿为太子妃,崇祯肯定不会同意,这事他早有预料,不过,他没有料到崇祯会这么大的反应,竟然气的把皇后推倒在地! 崇祯,我跟你多大仇啊,把宝贝女儿嫁给你儿子你不同意就算了,还要发这么大火,这不让我脸上难堪吗,搞的我好像要利用女儿上位一样,这他吗都什么事啊! 他正是不想利用自己的女儿才会这么犹豫,要是他想利用自己的女儿,轻易就能整的太子和崇祯反目! 这会儿貌似不用他出手了,朱慈烺和崇祯这对父子貌似已经因为自己的女儿反目了,崇祯都把他母后推倒了,太子会一点都不生气吗? 第八卷 第一七〇章 天意 太子朱慈烺可不知道张斌正有一个惊天之谋等着他去实施,他之所以屁颠屁颠的跑上门来,只是想求张斌给他出个主意,让崇祯同意他娶张香而已。 张斌也没想到太子朱慈烺这会儿竟然会亲自找上门来,他正犹豫这要不要去文华殿找太子呢。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阴差阳错,听到太子朱慈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张斌不由吃了一惊,同时,心中也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这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太子朱慈烺取代崇祯登基为帝真是天意,而他则是在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一般都是反贼喊出的口号,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不就形同谋反吗,这世事有时候还真是凑巧啊。 不过,要想替天行道可没那么简单,要想鼓动太子朱慈烺做这形同谋反之事,逼他父皇退位同样不简单。 张斌愣了一阵,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尴尬道:“哎呀,抱歉抱歉,太子殿下,微臣刚正在写一份票拟,不好中途停下来,让你久等了。” 太子朱慈烺倒是没一点架子,他不但没生气,反而庆幸道:“我还以为师傅不在呢,师傅在就好,师傅在就好。” 张斌闻言,亲切的拉着他来到客位坐下来,这才关心道:“烺儿,你这是怎么了,眼圈都黑了,昨晚没睡好吗?” 朱慈烺点头叹息道:“是啊,我这心里难受,昨晚一晚上都没睡。” “啊!”,张斌装作大惊道:“烺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如此难受?” 朱慈烺苦着脸,一五一十的说道:“我想立香儿为太子妃,但父皇不同意,我请母后和皇姑母去求父皇,父皇不但生气了,还把母后推的摔倒了,我这心里,唉,真难受啊。” 张斌这个尴尬啊,你要娶我宝贝女儿,你问过我这个岳父大人没,问都不问我,直接就去找你父皇说,你还能更不靠谱一点不! 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只能默认自己已经同意了,现在,就要看这太子对自己的女儿的感情有多深了。 他假装无奈道:“唉,皇上实在不同意那就只能算了,反正香儿这会儿年纪还小,等她长大点,我再帮他去物色一个如意郎君吧。” 这怎么能行,我这娶不到香儿已经够难受了,你还让她嫁给别人,我会疯掉的。 朱慈烺疯狂的摇头道:“师傅,我跟香儿有多要好你又不是不知道,香儿怎么能嫁给别人!” 你要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我非揍你不可,我女儿嫁给谁关你屁事啊,还不能嫁给别人,只能嫁给你,要你不是太子,跟我说这话试试。 不过,从朱慈烺这话里他能听出来,这小子应该是来真的了,刻骨铭心的爱情他经历过,为了爱情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阶段他也经历过,看样子,要让这位太子殿下逼他父皇退位应该不难。 首先,要让他绝望! 只有绝望了,他才会疯狂的反击! 张斌继续假装无奈道:“唉,烺儿,我当然希望你和香儿能白头偕老,但是,你父皇不同意啊。” 朱慈烺闻言,真急了,要师傅都没办法,那他跟张香的事可就真没指望了。 他焦急的道:“师傅,你也没办法让父皇改变心意吗?” 张斌摊手叹息道:“唉,皇上金口玉言,他不同意,我们做臣子的能有什么办法。” 朱慈烺闻言,眼中再次露出绝望之色,师傅都没办法,怎么办? 不同的人,面对挫折的时候,表现不尽相同。 有的人,性格懦弱,面对挫折,他们只会灰心丧气,进而放弃挣扎,接受痛苦的命运。 有的人,性格坚强,面对挫折,他们不会灰心丧气,也不会轻言放弃,而会选择抗争! 朱慈烺就是后者,他面带绝望之色怔怔了坐在那里,愣了一会儿,脸上竟然慢慢变的疯狂起来,他突然站起来怒吼道:“不行,就算父皇不同意,我也要娶香儿!” 好,小子,你有种,要成大事,就需要你这样带种的! 张斌心中暗赞一声,表面上却是装出惶恐的模样,一把将朱慈烺拉着坐下来,随即低声道:“烺儿,慎言,慎言,皇上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你在这里口出狂言,他会废了你这个太子的!” 如果说朱慈烺最怕什么,他这会儿自然最怕娶不到张香,但是,如果从长远来说,他最怕的那就是太子之位被废掉,如果被废掉太子之位,他这辈子就等于完了! 他吓得头一缩,学着张斌低声道:“师傅,你难道真没办法了吗,数十万反贼你都能剿灭,几近无敌的建奴你都能击败,这点小事难道你就一点办法都没了吗,我只是想娶香儿而已。” 张斌闻言,貌似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他又好像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牙道:“烺儿,前几天,天降异象的事情你听说了没?” 朱慈烺有点迷糊道:“我听人说起过,但是,却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们都是背着我说的,一看到我,他们便不做声了。” 张斌郑重的道:“他们之所以不敢当着你的面说,是因为这天降异象跟皇上有关,甚至跟你也有关系。” 朱慈烺忍不住好奇道:“噢,还跟我有关,这天降异象到底是什么?” 张斌闻言,假装一咬牙,缓缓将《烧饼歌》和《推背图》中那节选的八句念了一遍,随即便抬头盯着朱慈烺,貌似很神秘的样子。 朱慈烺这个莫名其妙啊,他不解道:“这前面这段好像是开国功臣诚意伯刘伯温所作的《烧饼歌》中的一段吧,后面这段也是《烧饼歌》里面的吗,我怎么没看到过?” 张斌倒是被他给唬住了,这小子,不错啊,竟然连《烧饼歌》都看过,而且还记住了。 他还是故作神秘道:“不是,后面这段是李淳风和袁天罡师徒所作的《推背图》里面的,《推背图》你听说过吗?” 朱慈烺老老实实摇头道:“没听说过。” 张斌还是神秘兮兮的道:“你没听说过也正常,因为《推背图》的全名叫《预知未来推背图说》,因为里面的暗语对未来之事预知太准,这《推背图》在宋朝就被禁了。” 朱慈烺这个奇怪啊,他大惑不解道:“既然此书宋朝就被禁了,师傅你怎么又知道里面的句子呢?” 张斌故作神秘的瞎扯道:“因为这段话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谓天将异象就是你父皇祭天祈雨那天,中都凤阳府掉下了满天纸钱,而且纸钱上还印有《烧饼歌》和《推背图》中这八句暗语。” 朱慈烺闻言,目瞪口呆道:“天上掉下来的!”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对,天上掉下来的,是天意,你细细体会一下这八句暗语,看你能领悟到多少天意!” 天意,竟然是天意! 皇帝可是号称天子,秉承着上天的旨意,这天意自己自然要好好领悟一番。 朱慈烺闻言,不由陷入沉思中,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烧饼歌》和《推背图》中那八句暗语,好像真的在领悟天意一般。 第八卷 第一七一章 废立太子 太子朱慈烺是张斌此次惊天之谋的关键人物,如果他不愿意提前取代崇祯继位,那张斌就要抓瞎了。 还好,崇祯又是不准他立张香为太子妃,又拿废立太子来威胁他,而且还把他的生母周皇后给推的摔了一跤,这位太子殿下终于怒了,他心中已经对崇祯严重不满,或者说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有了这个前提,他再“劝说”一番,要让这位太子殿下产生把崇祯拉下马取而代之的想法就不难了。 张斌之所以跟朱慈烺下说天降异象的事,其实是想让朱慈烺知道,崇祯这位“旧明君”已经失去了上天的眷顾,上天眷顾的是“新明君”,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 这样,他接下来的话才会有理有据,让这位太子殿下信服。 朱慈烺年纪轻轻,对人情世故还处于似懂非懂的阶段,自然不会想到这天降异象是张斌搞的鬼,他还真当这是上天的意思呢! 他理解了一会儿,“老拣金精”和“昆玉继龙堂”的意思他便猜出来了,而且,他还猜到了魏忠贤,因为《推背图》上很明显有“天启”二字,再加上前面的“忠臣贤士尽沉沦”,他很容易就联想到了魏忠贤。 这就够了,如果这会儿是为了培养他的领悟能力,那还可以让他继续领悟下去,但是,这会儿张斌压根就不是在培养他的领悟能力,而是想让他去夺崇祯的皇位,所以,让他继续领悟下去就没多大意义了,只要他相信这是天意就行。 朱慈烺猜出这些之后,张斌紧接着便欣慰的点头道:“嗯,烺儿,你果然有天分,这才不到一刻钟便能领悟出这么多东西,不过,剩下的就比较的隐晦了,要完全领悟出来,最少也得几天时间,如果让你继续领悟下去,这香儿的事情怕是要耽误了。” “啊!”,一听说自己娶张香的事情要被耽误了,朱慈烺立马就回过神来了,他颇有些为难的道:“那怎么办,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我的确领悟不了这八句暗语所蕴含的所有意思啊!” 张斌微笑着摇头道:“这天降异象都多少天了,早有人把里面蕴含的天意全部领悟出来了,我之所以让你领悟一番只是看看你天分怎么样,现在看来,你天分相当的好,那就没必要再猜下去了,为师把剩下的解释给你听不就行了。” 朱慈烺闻言,恍然道:“对啊,这天将异象都这么多天了,里面到底蕴含了一些什么意思肯定早就被人领悟出来了,师傅,你快给我说说吧。” 张斌看着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抽出一张白纸,提笔道:“《烧饼歌》前两句的意思你已经领悟出来了,为师就不说了,这第三句和第四句其实说的就是魏忠贤,为什么呢,你看好啊。” 朱慈烺闻言,不由激动的站了起来,他还以为张斌要写什么高深的东西呢,结果张斌写的东西一点都不高深。 张斌先是在纸上写了个“八”字,然后,又在八字中间写了个“千”字,这样就组成了一个“禾”,紧接着他又在下面写了个“女”字,这样就组成了一个“委”字,最后他在右边写了个鬼字,大大一个“魏”字便出现在朱慈烺的面前。 朱慈烺看到这个“魏”字,不由恍然大悟道:“八千女鬼,原来是拆字,我还以为是意指呢,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宫中最多也就三千佳丽,哪里来得八千女鬼,原来是拆字,这刘伯温果然厉害,太厉害了,八千女鬼乱朝纲,意指魏忠贤霍乱朝纲,太贴切了,太神了!” 张斌深有同感的点头道:“这刘伯温的确是神人,竟然能预知三百年之后的事情,不过这李淳风和袁天罡师徒就更厉害了,千余年之后的事情都能预测出来!这《推背图》的前两句就不说了,指的也是魏忠贤,李淳风和袁天罡这对师徒连天启二字都点出来了,的确有神鬼莫测之机。其实,这《推背图》中,或者说这次天降异象,真正跟你有关的就是这最后两句,准确的说,是这最后一句。” 他这纯属吊胃口,啰嗦了半天,却没有说最后两句是什么意思。 朱慈烺果然被他吊的满脸好奇,急不可待,要不是张斌是他师傅,他估计都该骂人了。 张斌见他这副模样,这才细细的解释道:“这纵有胸怀光坦白指的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像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甚至包括为师,包括孙传庭、卢象升等等屡立功勋的功臣,由于种种原因,我们这功劳是不是都白立了?” 朱慈烺神色凝重的点头道:“的确,尤其是师傅你,击败建奴收复辽东这种惊天动地的功勋,竟然一点奖赏都没有,就连不问朝政的皇姑母都曾抱怨,有的人,做的的确太过分了。” 过分吗? 张斌到不觉得有多过分,他现在这不上不下还算是好的了,历史上,袁崇焕可是被你那糊涂父皇给活剐了! 还有,张嫣竟然如此关心自己,他心中不免有些荡漾,但是,很快他又摇头将这一丝不应该有的情愫甩出了脑海。 紧接着,他同样神情凝重的点头道:“是啊,正是因为有些人做的太过分了,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所以才会降下异象,这乾坤不属旧明君,的意思就是说,现在,我们大明的君王德不配位,如果不赶紧册立新君,这乾坤,这天下恐怕都要不属于大明了!” “啊!”,朱慈烺闻言,不由难以置信的道:“上天真是这个意思?”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对。” 朱慈烺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的道:“这不可能吧?” 张斌冷冷的道:“这不是什么可不可能,而是事实,崇祯朝这十几年,什么人在当权?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哪个不是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你父皇任用这些人,已经惹的天怒人怨了,你知道吗?这些年西北为什么连年大旱,这就是天怒!这些年反贼为什么周而复始怎么剿都剿不灭,这就是人怨!” 朱慈烺缓缓的点头道:“的确,这些年,这些奸臣已经整得天怒人怨了,不过父皇这次选定的内阁首辅周延儒好像跟温体仁他们有所不同,这周延儒应该不会再惹得天怒人怨了吧?” 哎呀,这周延儒戏演的不错啊,就连这位身在宫中的太子殿下都听到了他的“贤名”! 我让你“贤”,张斌咬牙切齿道:“这家伙最不是个东西,表面上装贤能蒙蔽圣听,暗地里却和田弘遇狼狈为奸,准备偷天换日,废立太子,窃取皇权!” “啊!”,朱慈烺再次大吃一惊,这田弘遇是谁他当然知道,田贵妃的父亲啊,他三弟和五弟的外公啊! 竟然有这种事,他下意识喃喃道:“不可能吧?” 张斌严肃的道:“不可能吗,你以为你母后为什么失宠,你以为你父皇为什么说要废了你,你以为你父皇跟你开玩笑的吗?君无戏言!” “这!”,朱慈烺的脸色慢慢变得难看无比,原来,他父皇说废了他并不是开玩笑的,这周延儒和田弘遇已经在筹谋废立太子了! 第八卷 第一七二章 惟有德者居之 朱慈烺一听说废立太子这事不是崇祯说着玩的,真的吓到了,如果自己被废,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妹妹,都要跟着完蛋! 自古以来,有几个被废掉的太子能活的好好的,想到自己被废的后果,他不由惶恐的道:“师傅,怎么办,我不能被废啊!” 知道怕了啊? 知道怕了就好! 要的就是你害怕! 要的就你因为害怕而疯狂反扑! 张斌装出犹豫的样子,沉思起来。 朱慈烺则满脸惶恐的盯着他,甚至都忘了坐回去了。 这内阁值房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中,唯有朱慈烺因为害怕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隐隐可闻。 过了大约一刻钟时间,张斌这才下定决心般的咬牙道:“为今之计,只有顺应天意了。” 顺应天意? 这叫办法吗? 朱慈烺闻言,怔在那里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没听明白,让你逼崇祯让位呢! 张斌见状,只得继续咬牙提醒道:“旧主已失去了上天的眷顾,以致大明天灾**不断;唯有尽快册立新君,大明才能重新获得上天的眷顾!” “啊!”,这意思,是让他篡位! 不对,他这也不叫篡位,因为他本身就是太子,那这叫什么呢? 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师傅让他这个新君尽快取代旧君! 这是顺应天意吗? 天意好像就是让他尽快取代父皇啊! 这一刻,小太子朱慈烺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自己的父皇听信小人谗言,以致天下大乱,反贼四起,建奴肆虐,繁华的京畿地区都因此变成了一座硕大的坟场,荒无人烟。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后失宠之后那落寞的样子,几年了,几年他都没见母后真正笑过了,每次就算是看到他之后那笑容也能明显感觉到那是费力挤出来的! 他想到了和张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深入灵魂的愉悦。 他的父皇的确不适合当皇帝,现在不光是惹得天怒人怨了,他这个儿子都被其逼的有怨气了,自己如果能取代父皇,君临天下会怎么样呢? 反贼,让师傅上,轻松灭之。 母后,让父皇天天陪着,应该会喜笑颜开吧。 还有小张香,我当了皇上,她就是皇后,谁敢不准! 只要他能继位登基,一切好像都将迎刃而解,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干了! 想到这里,他同样咬牙道:“师傅,我想尽快继位,我想现在就登基。” “这!”,张斌闻言,不由露出为难之色,这下他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感到为难。 这小子,也太急了,抢夺皇位有这么简单吗? 说继位就继位,说登基就登基,你以为过家家呢! 朱慈烺见张斌为难的样子,这才想起来,以他父皇那霸道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把皇位让给他,他父皇如果没死,他想继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忐忑的问道:“师傅,父皇怕是不会同意将皇位让给我吧?” 费话,崇祯那头倔驴要能主动让出皇位就怪了! 他倒是有很多计划,但都不是一两天就能成的,都需要点时间,毕竟崇祯也不是傻子,想夺其皇位,不费一点手脚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了想,干脆点头道:“皇上是不可能主动把皇位让给你。” 朱慈烺有些焦急的问道:“那怎么办啊,师傅?” 张斌倒是不着急,他耐心的道:“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这废立君王之事也不是没有过先例。比如汉宣帝刘询取汉废帝刘贺而代之,取得了有名的孝宣中兴;隋炀帝杨广取隋文帝杨坚而代之,结果导致隋朝覆亡;唐太宗李世民取唐高宗李渊而代之,取得了有名的贞观之治。也就是说,不论废立与否,君王都必须有德,这点你一定要记住,不能取得了皇位就失了德,结果跟隋炀帝一样,把个好好的王朝给整灭亡了。” 朱慈烺连连点头道:“师傅,你放心吧,我不会像父皇那样听信谗言,胡作非为的。” 这个张斌倒是相信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太子都不信任,那还能信任谁,他这无非是警醒一下朱慈烺,同时引开下面的话题而已。 紧接着,他便郑重的道:“废立郡王的方法有很多,殿下,你是选择像汉宣帝刘询取汉废帝刘贺而代之那样,让微臣出手;还是想像隋炀帝杨广取隋文帝杨坚而代之那样,亲自动手;还是想像唐太宗李世民取唐高宗李渊而代之那样,逼其让位?” 朱慈烺闻言,脸色再次一变,让他学隋炀帝杨广那样亲手弑父,他是决计做不出来的,让他学唐太宗李世民那样亲自去逼父皇让位他都做不出来,他剩下的选择貌似就一个了,那就是让师傅上! 他郑重的拱手道:“师傅,我年纪还小,这种事真做不来,唯有请你代劳了。” 张斌闻言,缓缓的点头道:“那好,你先回去吧,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做,就跟平常一样便成,为师会全力助你尽快登基的。” 朱慈烺再次郑重的拱手道:“多谢师傅。” 说罢,他便缓缓转身离开了内阁值房。 这一刻,他心中不再惶恐,因为他相信师傅,他相信张斌一定会让他安然继位登基! 张斌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慢慢露出凝重之色,其实,他也面临着很多种选择。 最简单的,当然是学魏忠贤的,一粒仙药,送崇祯上路! 但是,那样一来,这太子朱慈烺恐怕都会怕他,敢于弑君的人,谁不怕! 他也不想这么做,因为仙药已经送两位皇帝上路了,他如果再这么做,以后肯定会有人效仿,不但朱慈烺会有危险,以后他的外孙甚至曾外孙都有可能被仙药送上路! 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刹住,仙药毒害皇帝不能成为常态,所以,一粒仙药送崇祯上路,不可取。 还有一个办法也比较简单,那就是派人把皇宫围了,然后对外宣称崇祯病重,不能理政,这样拖一段时间,再“奏请”太子朱慈烺登基继位,就没那么突然了。 这个方法看似简单,其实也有后患,而且还可能后患无穷,因为崇祯也可以学汉献帝玩什么“衣带诏”啊,这朱明皇族可多如牛毛,这会儿图谋不轨的文臣武将也不是没有,要跳出那么一两个“刘备”和“孙权”来,那可就真的后患无穷了。 如果想要没有后患,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无德”之说,逼崇祯退位,这天下惟有德者居之,崇祯无德,上干天怒,所以必须退位让贤! 这个办法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张斌这会儿想起来都忍不住眉头紧皱,脸色严峻。 第八卷 第一七三章 崇祯无德 崇祯真的会因为别人说他“无德”就退位让贤吗? 这个当然是不可能的,以崇祯这脾性,除非杀了他,不然,他是不可能主动退位让贤的! 张斌所谓的用“无德之说”逼其退位让贤,不是说要逼的他主动退位,这种事想都不要去想,这个方法的重点并不在于崇祯主不主动退位,而在于他是不是“无德”,或者说,大家是不是都认为他“无德”。 只要大家都认为崇祯“无德”,上天震怒,不换他大明就将灾难不断,那个时候崇祯再不愿意退位都没用,他哪怕把衣带诏印成传单到处发也没用,因为他已经“德不配位”,是上天要收拾他! 其实,崇祯祈雨的时候中都凤阳府天降异象已经表明了“天意”,但是,崇祯的脸皮却厚的跟皇城的城墙一般,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就是不吭气,全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 这崇祯如此的厚脸皮,枉顾“天意”,怎么办呢? 他当没发生过一样没关系,只要别人当发生过就行,一次天降异象大家还不当回事,那就多降几次,让大家都明白,这上天真的震怒异常,不换崇祯都不行! 每个朝代即将灭亡的时候都会有天降异象,而且还不止一端,什么六月飞雪、晴空惊雷、狂风骤起、天降冰雹、海水泛滥、山崩地裂等等等等。 这些张斌都玩不来,因为他不是神仙,控制不了天象。 不过,他却准备了很多其他的异象,朱慈烺既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代崇祯登基为帝,那就让这天降异象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没过几天,河南承宣布政使司开封府便来报,嵩山附近的唐庄突然地涌黑泉,其黑如墨,怪味刺鼻,紧接着整个唐庄附近便燃起了焚天大火,经久不息,还好村民被黑泉给熏跑了,没有什么人被烧死,但有一百余户失去家园,无家可归,该如何安置,请皇上定夺。 这会儿李自成正在河南肆虐呢,开封府一个小村庄发生大火这种小事怎么会上奏到崇祯这里来呢? 不过这事上奏倒没有什么不妥,一个村子都烧没了,还关系到上百户人家的安置,地方官员不敢擅作主张也是正常的。 崇祯并没有怎么在意,这破落事他一般都丢给张斌去处理,反正他要把张斌干下去,交给他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也是个不错的理由。 张斌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按崇祯的意思安排人处理去了,这事貌似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没过几天,北直隶真定府同样上奏,滹沱河附近的张家庄同样突然地涌黑泉,其黑如墨,怪味刺鼻,紧接着整个唐庄附近便燃起了焚天大火,经久不息! 这次也没烧死什么人,但是刚迁移过去的几个村子都被烧毁了,数百户人家无家可归。 崇祯还是没怎么在意,他知道所谓的地涌黑泉应该是猛火油,猛火油既然叫猛火油,烧起来自然吓人,这个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同样把此事丢给了张斌去处理。 这张斌为什么这么无聊呢,拿着汽油到处泼,还放火烧房子,有用吗? 如果光是这两处,自然毫无意义,但是,没过几天,南直隶常州府无锡县和山东承宣布政使司济南府德州德平县相继来报,他们那里同样有大型村落突然地涌黑泉,而且引起了大火。 崇祯看到这两份奏折,只是眉头稍微皱了一下,有没有搞错,这怎么到处失火呢? 他这次稍微上了点心,让吏部发了各公文,责成各州府注意防火,如果谁的治下再出现大型火灾,他们的大计考察就是差! 这大火自然不会再烧起来了,张斌毕竟不是职业纵火犯,他的工作也不是到处放火,这火放了这四处就够了,至少这一阶段是够了,接下来就要“解释解释”这四处着火是怎么回事了。 很快,京城便传出传闻,崇祯无德,上干天怒! 话说你这放四把火就说崇祯无德,还扯出了老天爷,这也太扯了吧? 张斌当然是在扯蛋,但是,他却不是瞎扯,他扯的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这四处看似毫无关联,如果有心人硬把这四处扯到一起,那就不得了了。 京城的传闻自然不是什么因为四处失火,所以崇祯无德,而是有说道的,而且说的貌似还很有道理。 这嵩山附近乃是古代崇国的发源地,崇之一字正出自那里; 这真定府倒是没扯出什么发源地来,只是这真定府的“真”字正好和崇祯的“祯”同音; 这常州府没什么好扯的,但是这无锡县带了个“无”字! 这济南府也没什么好扯的,但是德州和德平县都带了个“德”字! 这四处综合起来就是“崇祯无德”,这是上天在给大明敲警钟呢,上次天降异象说再让崇祯这个“旧明君”瞎搞下去,这天下都有可能不属于大明了,但是,大明朝堂并没有搭理上天,所以,上天再次发出警示,用大火来警示世人“崇祯无德”! 还有,按“五德始终说”大明正好是火德,现在到处失火,这不等于告诉世人,崇祯失德吗! 你就他吗瞎姬吧扯吧,放几把火就说朕无德,当朕白痴吗,当天下人都是白痴吗? 崇祯收到消息,立马就意识到这是张斌搞的鬼,因为放几把火对张斌来说太简单了。 对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崇祯只是嗤之以鼻,因为京察大计就要开始了,他已经开始筹划收拾张斌了,他也懒得多事,就让这小子蹦跶几天也无伤大雅,所以,他压根就没搭理这事。 张斌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这还只是开胃菜而已,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没过几天,山东承宣布政使司济南府德州又上奏了,这次貌似就比较的诡异了,因为德州东北的海面上突然燃起了大火,一直都没有熄灭,整个德州的天上都黑蒙蒙的了。 这次张斌也是下血本了,他正命人在济南府滨州附近的东营研究石油提炼呢,因为那边石油多,研究起来方便,正好,这滨州就在德州旁边,这次,他让人把提炼好的半成品全部倒德州东北的海面上了,这烧起来自然是经久不息。 这海面上着火对于实施海禁的大明来说貌似没一点影响,但是,这下崇祯反倒有点慌了,因为海面上着火这事太诡异了,恐怕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啊。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京城很快就谣言四布,崇祯无德,上天已然怒不可遏了,德州东北海面上燃起的大火就是明证,水上着火,而且烧了几天了都没灭,这种事,不是上天的警示,难道还能是人干的吗! 第八卷 第一七四章 造势 崇祯无德,上干天怒,这个传闻在京城蔓延的越来越厉害了,甚至赴京赶考的学子都开始议论纷纷,整个京城都因此笼罩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 这种压抑倒不是锦衣卫到处明察暗访,不让人讨论崇祯的德行,崇祯这个人虽然生性多疑,虽然刚愎自用,但还没魏忠贤那么蛮横霸道,灭绝人性,一般人说他什么,甚至是当廷直谏他都不会怎么样,只有他认为人有问题了,才会去收拾人家。 所以,这会并不像魏忠贤当朝那会儿,熟人见面都只能用眼神问候,生怕说错什么话冒犯了九千岁被拉去扒皮抽筋,这会儿京城的言路还是比较开放的,只要你不当着锦衣卫高谈阔论崇祯的不是,私下里议论一下崇祯还是没人来管的。 皇上无德,上干天怒,怎么办呢? 大明朝可没有逼当朝皇帝退位让贤的先例,这时候根本就没人想过皇上会退位让贤,也就是说,就算皇上惹怒了上天,他还是皇上! 每每谈论到此处,老百姓都会忧心忡忡,愁眉苦脸,这皇上不退位让贤,他们也没办法啊。 话说这“崇祯无德,上干天怒”关老百姓什么事呢,难道他们都咸吃萝卜淡操心,当这老百姓操心着皇上的事儿吗? 当然不是,这皇上惹怒了上天,遭罪的可不是皇上,而是他们老百姓啊! 西北连年大旱,赤野千里,皇上不可能因此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甚至连西北那毒的晒死人的太阳皇上都不可能晒的到; 辽东建奴肆虐,到处烧杀抢掠,皇上不可能在建奴的铁蹄下哀嚎,更不可能被建奴抓去当奴隶; 中原和巴蜀反贼作乱,皇上不可能因此流离失所,更不可能因此丢了性命; 皇上就算惹怒了上天,这上天的惩罚也不会直接落他身上,最终承受苦难的还是他们老百姓啊!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崇祯对这些什么天怒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对张斌制造的这些天怒简直嗤之以鼻,你造啊,再造厉害点啊,看有什么用! 张斌还真应了他的想法,给他来了把大的。 这天早朝,崇祯刚跟那些满脸写满怪异的朝臣们奏对完,正准备让礼官宣布退朝呢,京城西北方向突然红光一闪,紧接着便是“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地都颤了几颤,就仿佛地震一般! 崇祯都被这声巨响给轰蒙了,他下意识看着西北方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朝臣们也被这声巨响给吓的腿肚子直打颤,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张斌这个时候则在心中腹诽,尼玛,孙元化到底埋了多少炸药,这么大的动静,没把香山寺一起给掀了吧! 崇祯呆愣了一阵,这才带着怒气喝道:“顺天府尹。” 顺天府尹连忙疾步走出班列,趴在御道中间颤声道:“微臣在。” 崇祯厉声道:“赶紧派人去查查是怎么回事,查到结果,立马来告诉朕,退朝。” 早朝就这么结束了,满朝文武都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不轻,也相当的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么大的声响,要查清楚来源自然很简单,很快,顺天府尹就收到消息,这巨响是从京城西北边的香山寺附近传出来的。 顺天府尹连忙带着几个衙役亲自打马赶到香山寺,好家伙,不用查都知道了,这会儿住香山寺的旅客都满脸心有余悸的围在后山呢,原本魏忠贤陵寝所在的山包都崩开了,残破的雕像和碎石崩的到处都是,现场很明显充满了火药味。 这到底是魏忠贤原来就在陵寝里藏了很多火药还是有人故意埋下火药把这里炸了呢? 这个时候,顺天府尹已经没时间细查了,崇祯那急性子,要等他查清楚一切再去禀报,估计他这顺天府尹就不用当了。 他稍微看了看现场的情况便打马回了京城,然后便匆匆跑去皇宫将情况大致想崇祯汇报了一遍。 崇祯也是莫名觉历,不过这事跟顺天府尹肯定没关系,他只能严令顺天府尹赶紧去查明原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魏忠贤的陵寝炸开了,关他屁事啊,又不是他让人去炸的! 没想到,这事传到民间却变味了,传闻这是因为大明朝堂上下对上天的震怒没有任何反应,上天更怒了,所以崩了魏忠贤陵寝所在的山包以示惩戒,这也正应了《烧饼歌》和《推背图》里面的那八句暗语,这会儿魏忠贤都死了,坟也被老天爷给崩了,崇祯,你还不退位让贤啊! 崇祯他退个屁的位,让个屁的贤,这传闻一出,他立马就明白了,这肯定又是张斌搞的鬼。 好啊,你胆子倒不小啊,竟然敢在天子脚下,京城附近,制造这么大的爆炸,你这是不把朕放眼里啊,等把你的党羽清理干净了,光这一条罪状就够收拾你了! 崇祯正紧锣密鼓的筹备端掉张斌的党羽,然后一举将张斌拿下;张斌也正在抓紧时间造势,让大部分人都认为崇祯“德不配位”,然后一举将他撸下来! 这山崩地裂对崇祯这脸皮奇厚之人貌似还没什么效果,不过张斌的计谋也不止于此。 这个时候,李自成正在河南肆虐呢,关宁铁骑虽然已经前去支援左良玉了,但张斌给所有底层将领都下了命令,不要强出头,拼命搞,只要配合左良玉便成。 左良玉那是典型的想拥兵自重,养寇自重,他也不可能全力去围剿李自成,所以,李自成这会儿过的相当滋润,被十来万官兵围剿的他浑然就如同没事人一般,还在到处招兵买马呢! 正是这个时候,当初被张斌俘虏,迁移去东番,经过一番改造之后,表现良好的一帮老反贼回来了,他们当然不会说自己被张斌逮去改造了,他们都谎称自己是躲起来了,躲到京畿那边去了,那边到处都是坟场,没几个活人,要躲起来还是很容易的,而且他们还带来了京城的消息,并建议李自成借机编排崇祯的不是,使劲黑崇祯,让老百姓看清崇祯的“面目”,积极加入义军,推翻崇祯这个昏君。 这主意好啊,李自成立马按他们的建议印了很多传单到处发,大致意思就是:崇祯无德,上干天怒,上天已经明示,这天下已经不属于崇祯这个旧明君了,而属于他这个新君,大家快跟着我来推翻崇祯,一统天下啊! 好家伙,他这口号一喊出来,投奔他的人果然更多了。 张献忠和革左五营那里张斌也做了同样的安排,一时之间“崇祯无德,上干天怒”这句话简直传遍了整个大明,大明的老百姓渐渐相信,他们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因为崇祯无德惹怒了上天! 这声势已然造出来了,那么,接下来,张斌会怎么做呢? 第八卷 第一七五章 革故鼎新 张斌的造势很成功,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整个大明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朝堂官员,不管是巴蜀中原的反贼还是辽东的建奴都知道了,崇祯无德,上干天怒,所以大明才会乱象丛生,灾难深重。 这样说的确有点过分,大明之所以到处动荡不安并不全是崇祯的责任,很多人都有责任,但是,大明之所以乱成这样,他这个皇帝应承担主要责任,天灾不说,**基本上都是他听信谗言,误用奸臣所致! 现在问题来了,你这势造再大,崇祯就当不知道,别说退位让贤了,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你能奈他何? 无德怎么了? 上干天怒怎么了? 朕是皇帝,你是臣子,你能奈我何? 崇祯可不认为“无德”和“上干天怒”就不配当皇帝,让他主动退位让贤,门都没有! 历史上,他上吊的时候就在袍服上大书“朕自登基十七年,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然皆诸臣误朕,致逆贼直逼京师。”,这就明明白白表明了他的想法,朕是无德,朕是上干天怒,但是,不是朕的错,是你们做臣子的没做好! 这就好比后世一个公司老板或者总经理在昏招迭出胡搞瞎搞的时候,对手下凶巴巴的说:“我是老板,我是总经理,你们都得听我的!” 等公司业绩一塌糊涂甚至濒临破产的时候,他们又会说:“我没有错,都是手下员工不行!” 这话如果从他们的角度去理解,没错啊,你们员工要厉害,要一个个都堪比李某诚、马某云、王某林,我这公司能办不下去吗? 这话如果站在大众的角度理解,那就有问题了,同样是开公司,同样是招人做事,为什么人家能赚几百万、几千万甚至几亿几十亿几百亿,到你这里,你办不下去了就说手下员工不行,难道其他公司都用的是外星人,就你公司的员工全是地球人! 这明显是缺乏管理能力所致,手下的员工都管不好,你就不要开公司,不要当老板啊,搞的要破产了,你赖员工不行,到底谁不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崇祯就好比后世的公司老板一般,牛叉的很,我不行,怎么了,公司我的,我想怎么整怎么整,关你屁事啊! 我就不下台,你能怎滴! 如果真是个公司,那也就罢了,你胡搞瞎搞,整破产了,的确跟别人没关系,问题,崇祯不是一个公司的老板啊,他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他胡搞瞎搞,整个国家的人都要倒霉。 你不下台是吧,我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德性,让大家来赶你下台! 这大势造出来之后,张斌便开始揭崇祯的老底了,他将崇祯的所作所为印成传单到处发,整个大明,只要认识字的,几乎人手一份! 这次,他就不是找个破落的印刷作坊小打小闹了,他直接让东盛堂秘密建了个大型印刷厂,把崇祯的丑事印成《崇祯邸报》满世界到处洒!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崇祯为什么无德,这皇上为什么会上干天怒,看看他干的事就明白了! 他任用东林元老韩爌、孙承宗、钱龙锡等清理阉党本来是好事,但是,他却听信阉党王永光、温体仁之流的谗言,把韩爌、孙承宗、钱龙锡这些直臣全清理了! 他反对结党营私原本也是好事,但是,他任用的内阁首辅,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这些人哪个不是阉党余孽,哪个不结党营私,大明官场贪腐盛行,西北五省民不聊生,谁之过? 他对建奴,对反贼貌似很积极的在组织围剿,但是,他却偏偏放着张斌、卢象升、孙传庭等战功卓越的功臣不用,听信阉党余孽的谗言用什么杨嗣昌、洪承畴、吴振缨等等无能之辈,结果建奴肆虐京畿,反贼大闹西北,是因为无人能治吗?根本就不是啊,他根本就不用能治的人,专门用不能治的人,怪谁! 崇祯做的糊涂事,那简直是磬竹难书,《崇祯邸报》是出了一期又一期,每一期都精彩无比,每一期都看的人直想骂娘,让这么个昏君瞎搞下去,大明还有希望吗? 一场该不该换掉崇祯的讨论终于在大明朝野轰轰烈烈的展开了,倒不是说所有人都天生反骨,想到了换皇帝这大逆不道之举,主要《崇祯邸报》的标题下面就印着“崇祯无德,上干天怒,顺应天意,革故鼎新”! 这《崇祯邸报》到处乱洒,只要识字的就能看到,周延儒、张溥、刘宗周等保皇派的大臣自然也能看到,一开始,他们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主要周延儒正忙着跟美人卿卿我我呢,没空管这个,但是,《崇祯邸报》出了几期之后,整个朝野上下都讨论的热火朝天了,张溥和刘宗周都要暴走了,周延儒终于扛不住了,他只能离开美人怀抱,来到崇祯跟前。 崇祯这个时候对周延儒也有点看法了,让这家伙赶紧收拾张斌的党羽呢,结果,这都快一个月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会儿,他终于要开始动手了吗? 周延儒并没有说他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因为上面印的都是写大逆不道的话,他压根就不敢说,他只能默默的将手中的邸报递给崇祯。 崇祯若无其事的接过周延儒手中的邸报,直以为这是周延儒写下的什么计划或者章程,他压根就没在意周延儒那递邸报的双手颤的有些厉害,他甚至还开玩笑道:“玉绳,听说你新近得了个绝色美人,这美人虽好,也要注意身体啊!” 周延儒闻言,脸色一变,这谁啊,这么大嘴巴,这种事都跟皇上说! 崇祯看到邸报,脸色变得比他还厉害,崇祯无德,上干天怒,顺应天意,革故鼎新! 这是谁,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 张斌吗,朕要你的命! 他脸色铁青的看着手中的邸报,才看了两张,他眼中便露出惊慌之色,因为邸报上面分析的太透彻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的昏庸无能,但是,邸报上写的又都是事实! 这,这,这,这简直是要朕的命啊! 崇祯惊恐的看完手中的邸报,随即便拍桌大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张斌,你竟然敢如此欺君,真当朕收拾不了你吗!” 第八卷 第一七六章 动手 《崇祯邸报》一出,张斌和崇祯之间的争斗就等于摆在明面上了。 张斌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要顺应天意,革故鼎新,用太子取代崇祯继位登基。 崇祯的意思也很明显,他就是要收拾张斌这个枭雄,以防止张斌谋朝篡位。 这两人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当然是因为各自都有所顾忌。 张斌是顾忌手段太激励使得天下大乱,出现汉末三国般的乱世,使天下苍生遭受浩劫,同时也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崇祯是顾忌张斌的党羽遍布朝堂,如果自己以莫须有的罪名收拾张斌,他手下那些党羽肯定会拼命反击,到时候恐怕无法收拾,毕竟他手下很多人都是曾经统帅过数万甚至十数万大军的将领。 崇祯原本是想利用京察大计慢慢把张斌的党羽都收拾干净,然后再收拾张斌,但是,这《崇祯邸报》一出,他就有点坐不住了,让张斌这样“诋毁”下去,不说大家会不会逼他退位,这昏君的恶名他可是坐实了。 他不想当昏君,他想当明君,所以,这事必须马上制止,这张斌必须尽快收拾。 他盯着周延儒看了一阵,这才略带责备道:“玉绳,朕让你办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周延儒这会儿满脑子美人,哪有空去想怎么收拾张斌,他慌忙辩解道:“这个,皇上,张斌的党羽遍布整个朝堂,收拾起来的确有点麻烦,这个,微臣还没筹备好呢。” 崇祯闻言,心里这个气啊,我难道真的瞎了眼,光看上些没用的东西,收拾张斌的党羽很难吗,有内阁和吏部在手,还有朕的支持,你还要准备这么久,而且准备这么久还没准备好,塞屎啦雷! 他没好气的道:“有什么麻烦的,一个个来不就行了。” 周延儒颤声道:“皇上恕罪,张斌的党羽太多,微臣不知道先从谁下手啊。” 你个没用的东西,这都不知道,朕真的是瞎了眼啊! 崇祯翻白眼道:“现在京察大计就要开始了,都察院这个重要的衙门必须掌控在自己人手里,所以,黄承昊必须拿下,要拿下黄承昊这个左都御史,必须要有罪名,这罪名怎么来,你知道吗?你让人弹劾黄承昊的党羽,我直接下旨拿人。” 周延儒慌神道:“黄承昊,他好像没什么毛病啊,这个,给他安什么罪名啊!” 你猪啊,崇祯浊气道:“想要什么罪名还不容易吗,把他党羽抓起来一审,什么都有了。” “啊!”,周延儒大惊道:“皇上,您的意思是先收拾李光春和王际逵?” 崇祯一拍额头,无奈解释道:“是啊,你安排人弹劾李光春和王际逵,朕就下旨将他们拿下,两个佥都御史而已,拿下审问也不是什么大事,到时候如果能牵连到黄承昊或者张斌自然最好,如果不行,就严刑逼供,打到行为止,懂吗?” 这些周延儒原本是懂的,但是,这段时间他沉迷美色,没仔细去考虑而已,这会儿他一见崇祯口气不对,整个人都有点慌神了,他想了想,自以为聪明的提醒道:“皇上,刑部尚书邹维琏是张斌的人啊。” 崇祯这个无奈啊,自己真是瞎了眼啊,竟然看上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还好,他名望倒是树立起来了,这个首辅的位置他还是给朕坐上去了,罢了,罢了,朕就教教他怎么做吧,等收拾了张斌,这家伙 咦,这家伙稀里糊涂的貌似也不错啊,只要他听话就行,这样的人当首辅,朕完全可以放心啊! 一般强势的人都喜欢用弱势的手下,如果手下也跟他一样强势,那就是针尖对麦芒了,你捅我,我捅你,你扎我,我扎你,两败俱伤,怎么办的好事,崇祯发现这周延儒没用貌似也是件好事,所以,他态度大变,刚还口气不善的他这会儿竟然微笑道:“朕还有锦衣卫,还有诏狱,懂吗?” 对啊,皇上还有锦衣卫,完全可以用锦衣卫拿人,打下诏狱,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罪名没有! 不过,面带微笑说出诏狱这么恐怖的所在,这皇上怕是气极了吧! 周延儒吓的哆嗦道:“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安排人去弹劾李光春和王际逵。” 他明显是误会崇祯的意思了,但是,崇祯对他这样子却相当的满意,没用好啊,你没用朕才好掌控,崇祯直接挥了挥手,十分满意的让周延儒下去了。 去吧,你这没用的东西。 周延儒之所以表现的如此没用,多半是被崇祯吓出来的,他这个时候终于灵醒过来了,自己沉迷美色耽误事了,要再不把这件事办好,皇上估计就得发飙了。 他虽然好色,但也不是为了美人不要命的那种,经崇祯这一吓,他表现的积极多了,第二天,崇祯的案头上便堆了十多份奏折,都是弹劾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际逵的。 这李光春和都王际逵,怎么说呢,一开始,他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黄承昊还是阉党的时候,他们伙同黄承昊弹劾这个弹劾那个,满嘴胡喷,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很是掀翻了几个东林党人,但是,自从黄承昊跟着张斌“从良”以后,他们也跟着从良了,慢慢的,他们也如同黄承昊般,转变成了好人。 人之初,性本善,没谁天生是大坏蛋,要说自私自利的人那绝对不少,但天生就坏的脚底流脓的真的不多见。 就好比魏忠贤,当初他在街上游手好闲当混混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吃喝嫖赌,偷鸡摸狗什么的,也算不得什么大恶,如果他能遇到个张斌这般的好人,估计也能转变的跟曹化淳一般,但是,他偏偏遇上了恶毒的郑贵妃、李选侍和客氏,万历朝那二十几年,他不知道跟这三个恶毒的女人学了多少丧尽天良的招式,最后转便成恶魔也不奇怪。 这李光春和都王际逵就不一样了,他们能考上进士就证明他们本身能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要不然也不能从数十万学子中脱颖而出,后面他们虽然跟着黄承昊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但真正杀人放火的事他们可没干过,待得跟了张斌之后,耳闻目染之下,也很是做了些为国为民的好事,面对这么两个好人,你弹劾他们什么呢?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说阉党荼毒匪浅了,要陷害好人,容易啊,阉党陷害的好人多了去了,随便拿他们的奏折看一看,甚至直接抄就得了,两袖清风的大清官也能给你污蔑成贪腐严重的大贪官! 于是乎,李光春和王际逵就这么被黑了,或许,有些弹劾他们的奏折直接就是他们以前弹劾东林党人的翻版,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管是复社还是东林党人做起来都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崇祯假假意思看了几眼奏折,随即便毫不犹豫的下旨,命骆养性将李光春和王际逵打入诏狱,严加拷问! 这崇祯终于动手了,张斌会有什么反应呢,他会直接反击吗? 第八卷 第一七七章 开干 崇祯突然下旨,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际逵打入诏狱,严加拷问!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傻眼了,这俩自己人啊,怎么办? 他也顾不得暴露了,直接就命人火速通知宫里的曹化淳,让曹化淳派人去问问张斌,应该如何是好。 没过多久,内阁值房一个打杂的太监便将一张字条摆在张斌桌子上,然后便假装开始打扫张斌的值房了。 张斌见他这举动,心里不由暗暗一惊,这估计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要不然曹化淳不会这么急,直接让人送纸条过来。 他拿过纸条一看,上面就一句话:皇上口谕,命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即刻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际逵打入诏狱,严加拷问! 这貌似是传口谕的太监把口谕送错地方了,但是,张斌知道这不是送错地方了,这是曹化淳和骆养性在问他,怎么办! 怎么办呢,现在就动手吗? 这事来得太突然,他还没做好完全的准备呢。 这个时候动手京城动荡是免不了的,没必要这么仓促啊,反正锦衣卫掌控在自己人手里,怕什么? 而且,这还是个契机,让手下一些人看清形势的契机。 张斌想了想,干脆将纸条拿起来,递给那太监,严肃的道:“这个传错地方了,你去交给骆大人,让他赶紧按皇上的意思办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小太监不明白,骆养性也不明白,但是,他既然都开口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拿人! 锦衣卫又跑到都察院拿人了,都察院的人悲哀的发现,他们虽然是执法者,但是,在皇上面前,他们就是个屁,皇上想拿人就拿人,想拿谁就拿谁,根本就无需理由也无需借口! 结合到最近传的人尽皆知的《崇祯邸报》,都察院的人对崇祯的不满更加厉害了,这样的昏君,我们难道真的只能任其胡作非为吗? 以前,大多数墙头草都认为,这昏君只要不昏自己头上来,貌似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但是,崇祯直接派锦衣卫到都察院拿人让很多人的想法都变了,这昏君昏起来的确可怕啊,要是他哪天突然发神经,把自己打入诏狱,自己找谁说理去! 都察院的人是什么想法暂且不论,李光春和王际逵一见锦衣卫涌进自己书房,着实吓了一大跳,他们这种张斌一系的底层人员可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是自己人,他们只当自己完了,要成为张斌和皇上斗法的炮灰了! 李光春和王际逵是面带绝望的被锦衣卫抓走了,他们的头头,或者说他们的靠山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收到消息,竟然就那么呆坐在书房,什么都没管,什么都没做!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黄承昊是那种不管手下人死活的冷血动物吗? 当然不是,其他人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是自己人,黄承昊知道啊,骆养性竟然派人来拿自己人,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这家伙已经背叛了张斌? 这个时候,他已经明白了,张斌是要逼崇祯退位让贤,让太子朱慈烺继位,这种事情简直形同谋反,在没搞清楚形势之前,他可不敢乱表态,如果表错了态,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张斌也知道,是时候展现自己的实力了,不然的话,有的人做出错误的选择,倒向崇祯那边,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自己都没办法面对这些人了。 当天晚上戌时许,锦衣卫诏狱大门外,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满脸焦虑的站在那里,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貌似在等候着什么,在他身后,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满脸冷酷,柱刀挺立,其他还有几个指挥佥事和一堆千户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大门两侧,他们表情就不一样了,有焦虑的,也有冷酷的,甚至还有满脸兴奋的。 总之,这事极不正常,锦衣卫的头头脑脑很少这样大规模的聚集,他们平常都有自己一摊子事要管,虽然不是忙得不可开交,但也没有闲工夫跑到这里排的整整齐齐,等人! 他们在等什么人呢,或者说是什么人让他们如此重视呢? 没过多久,浓重的夜幕中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一辆马车在两队精壮汉子的护卫下出现在诏狱大门外,骆养性和戚盘宗见状,竟然同时疾步迎了上去。 张斌麻利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向他们点了点头,又满意的看了看排在大门两侧的指挥佥事和千户们,这才微笑道:“没必要摆这么大排场吧?” 骆养性尴尬的搓手道:“你不是说要展现一下实力吗,这些都是我们的亲信,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这话一出,那些指挥佥事和千户纷纷抬头挺胸,以示忠诚,张斌再次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拍着骆养性的肩膀道:“嗯,不错,其他的,都调到外地去公干吧,我可不想到时候跟他们起冲突。” 骆养性卖弄道:“这还用你说吗,早就开始调动了,这会儿都调动的差不多了,京城剩下的,基本上都是自己人。” 张斌点头赞许道:“嗯,做的很好,对了,李光春和王际逵怎么样了,他们没招认什么吧?” 骆养性脸色古怪道:“我都没让人审讯他们,他们招什么?” 张斌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其实,他是想考校一下这两人的忠诚度,但他还没来得及跟骆养性说,而且,骆养性这样子,貌似也不明白他想干嘛,算了算了,这两个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随他们怎么样吧。 他们寒暄了几句,黑暗中又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这次马蹄声比较密集,但却没有脚步声相随,很显然,这些马车都没有护卫在两侧随行。 很快,这些马车便陆续抵达,黄承昊、邹维琏、陈子壮等人都是略带惊慌的从马车上走下来,等他们看到张斌和骆养性在那里有说有笑,脸色才慢慢好转。 他们都是接到张斌的通知,让他们晚上戌时许赶到锦衣卫诏狱,要是其他地方,他们就没这么紧张了,这种地方,可是皇上专门收拾大臣的地方,让他们过来,他们不害怕才怪,要是张斌被皇上收拾了,那他们过来就是自投罗网来了。 还好,张斌并没有被皇上收拾,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张斌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会儿他们还没什么信心呢,要不是自己一向都是为国为民,从来没有为了私利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们当中有些人估计都倒向崇祯那边了。 今晚,他让这些人过来,就是要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让他们看清形势,同时也给他们信心,让他们明白自己手眼通天,连锦衣卫都是他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后,他还要通过此事向他们宣布,他跟崇祯已经正式开干了! 第八卷 第一七八章 表明立场 黄承昊和邹维琏他们都不知道张斌叫他们来诏狱干嘛,不过他们都知道骆养性和戚盘宗是自己人,有这两人在,他们应该是不可能被抓进诏狱了,所以,大家都放松下来,就这么站在诏狱大门口闲聊起来。 张斌貌似还在等人,他并没有急着说出召集大家过来的目的,直到住在崇兴寺的孙传庭和卢象升都过来了,张斌才挥手道:“走吧,我们一起进去看看李大人和王大人。” 众人闻言,无不暗自一惊,李光春和王际逵都被皇上打进诏狱了,这点大家也知道,来这里或许是为了去探视一下这两位他们来之前也有这想法,但是到了这里之后他们反而没这想法了,因为这人太多了啊,张斌将几乎所有三品以上的同济全召集过来了,加起来足有十多号人,一起进诏狱探视,合规矩吗? 这里可是诏狱,不是刑部大牢,就算是刑部大牢也不大可能让这么多人一起进去探视啊! 骆养性和戚盘宗都没说什么,张斌一发话,他们便转身往大门里走去,这意思就是要带大家进去了,其他人心里这个奇怪啊,皇上要知道他俩带这么多人进诏狱探视,不会责怪他们吗? 答案马上揭晓,那骆养性刚走到大门口的台阶上,便牛逼哄哄的对着两边排的整整齐齐的指挥佥事和千户道:“好好在这里看着,谁都不要放进来,皇上来了都不让进,知道吗?” 卧槽,这家伙有病还是怎么了,不加后面那句会死啊,这话简直是大逆不道啊,这天下之大,皇上哪里不能进啊,再说了,这么晚了皇上怎么可能到诏狱来,你说什么皇上来了都不让进,这不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在场的众人,除了张斌几乎都惊的目瞪口呆,没想到那些指挥佥事和千户不但不吃惊,反而若无其事的拱手齐声道:“遵命。” 这意思,要皇上真来了,他们还真敢拦! 锦衣卫可是皇上的亲军,不但不帮皇上,还要拦皇上,这些家伙是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么了! 张斌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他招手示意两队亲卫左右开道,随即便招呼众人往里走去。 这一路倒是戒备森严,几乎每隔十步左右就有两个锦衣卫相对而立,这么多人看守,估计就是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但是,这些锦衣卫看到他们一行人都如同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跟本就没人上前问询,更没人阻挡他们,他们就这么一直往里走,一直往里走,一直走到专门看管重犯的“豪华单间”才停下来。 李光春和王际逵这会就住在相邻的两个单间里面,他们也没睡觉,因为他们心慌啊,不管哪个官员,如果被打进诏狱还能淡定异常,要么就是被吓傻了,要么就是脑子不正常,正常人哪有不怕的。 不过,他们进来之后并没有传说中的大刑伺候,甚至连审问他们的人都没有,他们就这么被关在里面,压根就没人搭理他们。 他们这会儿心里可谓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别说睡觉了,就连坐他们都坐不安稳。 正当他们提心吊胆,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貌似来了很多人的样子。 这是要审讯了吗? 晚上审讯他们倒是听说过,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和绝望的表情,诏狱的大刑可是出了名的残酷,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挨多久。 不过,等他们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进来的这群人,无不惊的目瞪口呆,竟然是太子太师张大人,还有左都御史黄大人,还有礼部尚书蔡大人,还有刑部尚书邹大人等等等等。 这家伙,内阁大学士就来了三个,六部尚书也来了三个,三法司会审都不用来这么多朝廷大员吧!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来审他们的,因为这些人都是自己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张斌一党。 张斌在他们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命人打开了李光春的牢门,带着众人走了进去,然后又命人打开王际逵的牢门,把人接过来,这才咳嗽一声,郑重的道:“大家应该都知道,皇上自从听信了温体仁的谗言之后便一直跟我不对付,这次,他更是摆明了车马要收拾我们!” 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落寞之色,是啊,他们一心为国为民,皇上却一直对他们有偏见,这一次,更是摆明了要收拾他们,就当他们是奸臣一样,他们都是为国为民的大忠臣好不! 张斌看了看众人的脸色,继续道:“这次皇上命人将李大人和王大人抓进诏狱,目的是什么,相信大家也清楚,皇上的目标是黄大人,是都察院只要都察院再被周延儒一伙掌控,京察大计的时候,他们就能肆无忌惮的将你们全部罢免了,这样一来,我就成了孤家寡人,他们就可以轻轻松松的收拾我。” 是啊,皇上已经开始动手了,他们的日子不多了,或许,以后大家就不是来诏狱探视李光春和王际逵了,而是进来陪他们! 张斌再次扫视了一圈,紧接着便冷冷的道:“皇上这是逼我动手,这个昏君,还真以为没人能收拾他了!” “嘶!”,除了毕懋康和骆养性等几个熟悉内情的人,其他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没想到张斌敢这么说皇上。 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张斌紧接着又冷哼道:“这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他无德无能,凭什么当皇帝,《崇祯邸报》大家想必都看到了,那就是我让人印的,这种昏君如果不退位让贤,大家有好日子过吗,大明还有希望吗?” 这话倒是没错,崇祯的确是个昏君,但是,做臣子的逼皇上退位,大明没这先例啊,这事谁敢想,除了毕懋康和骆养性几个早知道张斌打算的,其他人脸上纷纷露出骇然之色,这张斌,貌似是想直接跟皇上来硬的啊! 他们猜的没错,张斌又扫视了一圈,紧接着便厉声道:“我决意革故鼎新,逼皇上退位,扶太子登基,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干的就留下,不愿意跟我一起干的可以离开,不过,我要奉劝你们一句,就算不跟着我干,也别帮皇上跟我对着干,这个昏君我革定了,你们可不要自误。” 黄承昊和邹维琏等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复杂无比,张斌果然要跟皇上硬刚,他们到底帮谁呢? 张斌不再说话,就那么负手站在那里,脸上变得一片淡然,很明显,他对革掉崇祯把握十足。 这些人可都不是东林党那样的腐儒,他们是忠臣,但是,是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忠臣,并不是愚忠昏君的忠臣,他们也明白,不管是为国为民还是为了自己,崇祯这种昏君都必须干下来! 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众人相继表明立场,支持张斌,跟崇祯硬刚,将其拉下马,扶太子上位! 第八卷 第一七九章 跟崇祯硬刚 第二天一早,离寅时大约还有两刻钟,张斌就如同往常一般,悠然自得的走到西长安门,排队进了皇城,又施施然走到午门外,然后便负手站在内阁班列的位置,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但是,所有在场的官员这会儿看他的目光都变得和往常不一样了,惋惜的有之,不平的有之,得意的有之,幸灾乐祸的也有之。 他们都知道,皇上下旨把李光春和王际逵打入诏狱了,这是皇上向这位太子太师下手的标志,如果张斌还不反击,那迎接他的恐怕也是诏狱之灾甚至是灭族之祸! 张斌会反击吗,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弄他,他绝对会反击,这个不用怀疑。 但是,弄他的是皇上这个就不好说了。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年头,在绝大部分人眼里,皇上那就是天,跟皇上硬刚的,正常人一般都不敢,除非是愣头青或是脑子有毛病,问题这张斌一看就不是愣头青,脑子也没毛病啊。 过了好一会儿,午门的钟鼓声终于响起来,早朝就要开始了,在上千朝臣复杂的目光中张斌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然走在最前面内阁的班列中,浑然没有要跟皇上硬刚的神经病模样。 早朝开始之后,张斌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就如同以往一般,站那里装石雕菩萨,满脸“慈祥”,一动不动,不管群臣奏报什么事情,也不管崇祯怎么应对,他都没有一丝反应。 很多想看热闹的官员无不失望以极,看样子,这位张大人还是不敢跟皇上硬刚啊。 没戏看了,真没劲。 张斌真不敢跟崇祯硬刚嘛,当然不是,奏对结束,鸿卢寺的礼官刚宣布有事俱奏章,无事退朝,他便来事了! 他按规矩咳嗽了一声,随即便捧着份奏折大步走到御道中间,跪下来朗声道:“微臣斗胆,请问皇上,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李光春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际逵未有任何过失,为什么会被无故打进诏狱?” 卧槽,卧槽,槽,槽,槽! 张斌竟然真的跳出来了! 这话,听起来貌似没有什么地方冒犯皇上的,但却让皇上下不了台啊,大家都知道李光春和王际逵是张斌的党羽,这会儿皇上抓了他的党羽,他竟然当廷质问,这不打皇上脸吗! 群臣都没想到,张斌竟然真敢跳出来跟皇上硬刚,而且说话还这么直接,都不带一点拐弯的,这,这,这,这简直太劲爆了! 所谓看热闹不怕事大,很多闲得蛋疼的朝臣眼中都冒出了精光,张斌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这下,终于有好戏看了。 崇祯眼中也冒出了精光,不过这精光可不是因为有热闹可看,而是因为吃惊、愤怒,甚至是不服! 他也没想到张斌竟然会跳出来质问他,因为在他印象中张斌一直都表现的温文尔雅,什么枭雄之姿,那也是暗地里的,张斌从来就没表现出来过,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突然跳出来跟他硬刚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朕他吗是皇上好嘛,你竟然敢如此无礼,翻了天了你! 你虽然是枭雄,朕也不是饭桶,朕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崇祯愤愤不平的想了一想,随即便冷冷的回怼道:“李光春和王际逵有没有过失,不是你说了算,朕自有决断。” 张斌就跟吃错药了一样,竟然追问道:“微臣斗胆再问一句,皇上您既然已经圣心独断,那么可不可以说一下,他们犯了大明哪一条律法,依据又是什么?” 这话貌似客气,却是个巨坑啊,崇祯一听“独断”二字猛然就惊醒过来了,这会儿可是早朝,上千朝臣看着呢,如果自己蛮不讲理,岂不坐实了昏君的名头! 人言可谓啊,就算他是皇上也不能不管悠悠众人之口一味的蛮干,如果真是那样,会不会被逼退位让贤暂且不说,遗臭万年那是肯定的。 崇祯可不想遗臭万年,他抬头看了看表情各异的群臣,这才冷冷的道:“朕昨天收到十余份弹劾他们的奏折,具体他们犯了哪一条,这个还要审问过后才能断定,总之,有证据表明他们是触犯了大明律法的。” 你说他们没犯法吗,这个简单,朕给你来个屈打成招,你能怎滴! 一开始,很多朝臣心里的确颇有些不满,你当皇上的昏庸也就罢了,那是能力问题,天生的,这个谁也没办法,但是这蛮不讲理就有点过分了,如果你不问青红皂白,想把谁打进诏狱就把谁打进诏狱,那还得了,这样的皇上谁敢伺候! 但是,崇祯这一解释,他们心里的不满又慢慢淡去了,原来,皇上刚是在气头上,所以怼了张斌一句,看样子,皇上还是讲的道理的,能讲道理就好,就怕不讲道理,胡作非为的。 这个时候,张斌仿佛也被崇祯的“道理”给折服了,他竟然缓缓的点头道:“微臣明白了,微臣斗胆再请问一句,皇上,是不是有真凭实据,证明谁触犯了大明律法,就应该将其打进诏狱啊?” 崇祯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张斌虽然敢跳出来跟他硬刚,但是却不敢对他无礼,甚至,这家伙还想激怒他,让他表现的蛮不讲理。 朕会上当嘛? 朕就跟你玩玩,讲讲道理,看你的道理大还是朕的道理大! 想到这里,崇祯缓缓的道:“这个也要视情节轻重而定,如果是一点小事,自然不用打进诏狱,朕还没那么闲。” 张斌又缓缓的点头道:“微臣明白了,微臣斗胆再请问一句,皇上,是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就必须打入诏狱啊?” 这家伙,老咬住诏狱一事不放,估计是有所图谋,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崇祯仔细想了想,这才点头道:“是的,如果有人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朕肯定会将其打进诏狱,以儆效尤。” 他这会儿不能说不一定,必须肯定,不然,他将李光春和王际逵打入诏狱就没道理了,人家好歹都是正五品的朝廷大员,可不能没事抓着玩。 这一阵张斌貌似一败涂地,崇祯并没有想象中的蛮不讲理,反而跟他讲起了道理,而且说的貌似很有道理。 怎么办呢,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这个时候,那些看热闹的朝臣眼中的精光都慢慢熄灭了,虎头蛇尾,虎头蛇尾啊! 这张斌一开始貌似不依不饶的样子,但是,皇上解释几句他就怂了,忒没尿性了。 皇上也是,一开始貌似要蛮不讲理跟张斌硬怼的样子,但是,说着说着又说起道理来了,忒没意思了。 这事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当然不是,张斌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跳出来让崇祯一脚踢回去,他可是想给崇祯一脚! 第八卷 第一八〇章 红颜祸水 张斌终于跳出来跟崇祯硬刚了,不过,他的尿性好像有点不够,刚的有点不够猛,刚的看热闹的闲臣一点都不过瘾。 他既不敢对崇祯无礼,又不敢拼命为李光春和王际逵辩解,崇祯稍微解释了几句,他貌似就有点理屈词穷了。 他难道是因为时间仓促,没时间仔细筹划,所以出了个昏招吗? 或者,他跳出来就是想让自己的党羽看看,自己并不是对下面人不闻不问,就连皇上把他的人抓进诏狱了,他都要跳出来问一问! 张斌当然不是这样想的,他不是想救李光春和王际逵出诏狱,因为这诏狱并不是崇祯亲自管着,而是骆养性和戚盘宗在管着,这俩都是自己人,所以,让李光春和王际逵在里面待几天也没什么。 他也知道,崇祯根本就不可能承认错误,并将李光春和王际逵从诏狱放出来。 崇祯有一点倒是没猜错,他之所以逮住诏狱一事不放,的确是在挖坑。 不过,这坑有点大,崇祯都跳进去了还不自知。 崇祯解释了一番将李光春和王际逵关进诏狱的原因之后,张斌貌似无话可说了,他想了一阵,才有些不甘的问道:“不管是谁,只要犯了不可饶恕的重罪,皇上都会将其打进诏狱吗?” 没话说了吧,崇祯有些得意的道:“对,不管是谁。” 好,这可是你说的! 张斌紧接着便煞有其事的朗声道:“既然是这样,那微臣就弹劾内阁首辅周延儒沉迷女色,消极怠政。” 卧槽,你实在没话说了就胡乱咬人是吧! 他这话一出,不但崇祯眉头一皱,周延儒也是眉头一皱。 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周延儒这段时间就跟条死鱼一样,球事不管,一天就坐在值房打瞌睡,肯定是晚上操劳过度,他也曾得意的向知交好友提及过自己最近得了个绝色美人,这种事在这会儿的官场并不是什么丑事,反而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沉迷美色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怕你没本事,弄不到美色,成天就只能对着自己的黄脸婆,那才叫丢人呢! 这种事能算犯了重罪吗,最多也就能算个失职吧。 看样子这张斌真的是理屈词穷了,崇祯无奈的摇头道:“这只能算是失职,不能算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这下张斌真如疯狗一般,紧咬着不放道:“皇上,内阁首辅如果失职,造成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比如,有某地反贼起事,地方官员奏报,他却懒得去管,如此放任,反贼岂不趁势而起,越闹越凶,到时候多少老百姓要因此流离失所,多少地方官员又要因此丢掉性命,这能算是小事吗?” 你丫还真能扯啊,竟然扯反贼身上去了! 这种可能性有吗? 的确有。 这事能不管吗? 看样子还得管管,当朝首辅,怂事不管,一天到晚就想着玩女人,的确有点不像话,崇祯为了以示公正,只能大义灭亲,转头对周延儒道:“周爱卿,你是不是有点沉迷美色?” 他这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他不知道周延儒沉迷美色吗,前两天他还拿这事跟周延儒开玩笑呢。 周延儒一听崇祯这口气,明白了,皇上不想深究此事,但是,被张斌说到这份上了,他也不能不闻不问,自己最好站出来应付一下。 这事整的,张斌救人不成竟然咬到自己身上了,这皇上又示意了,他不出来解释一下好不行。 他只能拖着疲惫之躯,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晕乎乎的走到张斌身边,跪下来略带羞愧道:“微臣惶恐,不敢隐瞒皇上,微臣这几天的确在男欢女爱上花了过多的心思和精力,以致处理政务的时候有点力不从心,请皇上恕罪。微臣一定改过自新,勤勉任仕,以报皇上知遇之恩。” 这话说的多好啊,果然不愧是状元郎,崇祯满意的点头道:“嗯,这本来是你的私事,朕也不想过问,但是,你因私废公就不对了,希望你以后能公私分明,勤政爱民,这样才能对得起朕,对得起黎民百姓。” 周延儒闻言,连忙叩首道:“多谢皇上教诲,微臣记住了。” 他们这是在演戏呢,演出一对明军贤臣的模样来,演给张斌看,也演给上千朝臣看。 这戏演得的确不错,张斌差点没忍住鼓起掌来,不过,今天的主角可不是崇祯,更不是周延儒,而是他张斌! 这两人演到这里貌似就要结束了,张斌却突然朗声道:“皇上,你可知首辅大人沉迷的美色是何人?” 这个崇祯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很重要吗? 他莫名其妙的看向周延儒,意思是让其来出面帮他拦住这条疯狗,他真的不想跟张斌再胡搅蛮缠下去了。 没想到,这会儿周延儒却是脸色大变,呆愣当场!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生性多疑的崇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事绝对不正常,或者说,这个美人的身份绝对不正常。 想到这里,他盯着周延儒,缓缓的问道:“你新得的美人是什么人?” 这事怎么能说,结交外戚,图谋不轨可是重罪中的重罪,如果跟人假假意思喝个酒那还不算什么,如果暗中结成了姻亲,那可就说不清了! 姻亲,又是姻亲,为什么每次都要栽在这姻亲上,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啊! 周延儒这会儿已经彻底慌神了,他愣了半天,这才支支吾吾的道:“回皇上,此女,此女名叫陈圆圆,乃是金陵教司坊乐籍。” 原来是金陵名ji,在朝官员嫖ji的确是违法的,但你也不用紧张成这个样子吧? 崇祯头疼了,这事该怎么处理呢? 内阁首辅嫖ji,真是操蛋啊,按律好像要罢官削籍啊! 他以为张斌就是抓住了周延儒这个痛脚,所以才会攀咬出此事,让自己下不了台,以扳回一城。 却不曾想,这个时候,张斌竟然还是不依不饶的道:“皇上,您可不要又被奸佞小人给蒙骗了啊!” 崇祯这个恼火啊,你故意的是吧,故意说朕被奸佞小人蒙骗是吧,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崇祯邸报》就是你这个奸佞小人印的! 他狠狠的瞪了张斌一眼,干脆拖延道:“此事的确违反了《大明律》,朕查实之后会做处置的。” 周延儒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原来张斌只是查明了陈圆圆的户籍,这事并不算什么大事,嫖个ji而已,怎么了,温体仁当初嫖了三个不都没什么事! 温体仁下台可不是因为他嫖ji,这种事,只要皇上不较真,那就是浮云。 第八卷 第一八一章 周延儒倒了 张斌提到陈圆圆的身份,着实把周延儒吓了一跳,陈圆圆可是外戚田弘遇的干女儿,结交外戚,图谋不轨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事如果被张斌给捅出来,他可就死定了,所以,他吓的慌了神,吓得主动交待了陈圆圆的乐籍。 不过,他好像猜错了,张斌貌似并不知道陈圆圆是田弘遇的干女儿,这家伙好像只是想用陈圆圆的乐籍来攻击自己,让皇上难堪。 这会儿皇上都主动帮忙拖延了,这事好像就过去了,赶紧结束吧,这该死的早朝,他这会儿只想回值房好好休息休息,然后装出勤勉的模样来,好让皇上把这事给圆了。 话说张斌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指出周延儒结交外戚,图谋不轨呢,这样猫抓耗子般玩来玩去,很有意思吗? 他的确是故意把个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无比,不过,他并不是为了玩弄周延儒,而是为了让崇祯暴露出昏庸无能,刚愎自用的本性,同时也让满朝文武都看看崇祯的德性。 果然,这会儿崇祯已经开始偏袒周延儒了,张斌马上装出愤愤不平的样子,梗着脖子道:“皇上,请恕微臣失礼了,为什么李光春和王际逵一被人弹劾,您就将他们打进诏狱,而周大人明显违反《大明律》,您却一点都不惩戒呢?” 周延儒闻言,不由直朝他翻白眼,多大仇啊,死咬着我不放! 崇祯也是头疼无比,张斌要是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他硬刚那倒好了,因为那是欺君啊,他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罢他的官,免他的职,问题张斌这会儿说话却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让他想找茬都找不出来。 有时候,他真想直接命锦衣卫将张斌拿下,一了百了,但是,他真有点不敢,张斌这会儿到底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他还真不是很清楚,到时候搞得无法收场就麻烦了。 张斌这么彬彬有礼的问他,他真不好借机发飙,他只能敷衍道:“这两件事性质不一样,李光春和王际逵那是严重违法,周爱卿这只是犯了点小错误,不能拿来相提并论。” 张斌故意含糊道:“皇上,周大人在蒙骗您啊!” 你还没完了你,崇祯不耐烦的道:“朕一天要处理的国事多着呢,总不能连每个官员纳个小妾的事都要管吧,天下这么多官员,朕管的过来吗?” 张斌依旧不依不饶道:“皇上,问题是周大人纳的这个小妾身份不一般啊。” 不就是个青楼名ji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崇祯这倔脾气一上来,又有点不管不顾了,他满脸不耐的挥手道:“行了,行了,这事朕知道了,朕自会处理,朕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吧?” 哎呦,生气了啊,生气了好啊,张斌继续刺激道:“皇上,微臣是在说周大人蒙骗了您啊!” 卧槽,又是这句,这会儿不但崇祯有点不耐烦了,很多朝臣都不耐烦了。 他们只想说,张大人,差不多就行了,这早朝都持续这么长时间了,大家脚都站麻了,您别这么啰嗦了,能成吗? 崇祯这会儿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了,他气的一拍龙椅的把手,恼怒道:“朕是这么容易蒙骗的吗,这事朕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张斌装作被吓了一跳,随即痛心疾首道:“皇上,您真的被周大人蒙骗了啊,你不能一直任用奸佞小人把持朝政啊,这样下去,大明危亦!” “你!”,崇祯被他气得蹭一下站起来,怒喝道:“什么奸佞小人,周爱卿的贤名朝堂上下谁人不知,你如此诋毁周爱卿,谁是奸佞小人?” 终于发飙了,好啊,自己喷出来的东西,自己吃回去吧。 张斌举起装出一脸冤屈,举起手中的奏折,凄然道:“皇上,您真的被周大人蒙骗了啊,这陈圆圆可不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她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田弘遇的干女儿,周大人和田大人已经结成了姻亲,他们正在暗中筹备废立太子呢!微臣这里有周大人亲手写的聘书为证,皇上,您要不要核对一下?” “哄!”,他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忍不住惊出声来,他身边的周延儒更是如同突然被人抽去了浑身的骨头一般,“嗖”的一下便瘫到了地上。 崇祯闻言,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田贵妃是那样的温柔体贴,自己都把她当做知己了,国丈田弘遇是那样的老实本分,从来就没有恃宠而骄,难道,他们都是装出来的嘛? 怎么可能! 虽然周延儒的表现已经证明,这事是真的,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他就那么怔怔的站在那里,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 满朝文武也是目瞪口呆,根本就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这时候要是谁不小心惹到了皇上,不死都得脱层皮。 大家都在默默的等候着,等候着皇上的雷霆震怒,整个皇极殿前的广场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但是,这个时候,右边五军都督府的班列里却突然传出“哗”的一声,有个人突然如同周延儒般,瘫在了地上。 崇祯遁声看过去,随即也如同那人一般,“啪”的一下,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 那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田贵妃的父亲田弘遇! 所有在京官员,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一律不得缺席早朝,田弘遇虽然是个闲职,那也算是在京官员,所以,他也来了,而且就站在五军都督府班列的最前排。 他刚之所以没倒下去,只是因为他一直是站着,比跪着的周延儒体力能充沛一点,所以,他多坚持了一会儿,但也就多了一会儿而已,他终究还是没坚持住,瘫倒在地。 此刻的崇祯,内心的痛苦和失落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田贵妃那里,一直是他精神的依托,每次他遭遇挫折田贵妃都会温柔的抚慰他,让他走出失败的阴影。 没想到,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田贵妃之所以这么哄自己,竟然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谋夺皇权!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周皇后为了自己的儿子经常在自己面前啰嗦那都算是好的了,田贵妃这样才是最可怕的,装出温柔体贴的样子哄自己,哄的自己去废立太子,到时候,自己肯定会如同皇爷爷神宗万历皇帝一般,跟群臣彻底决裂!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在欺骗朕,这世上就没人真心对朕好! 他满脸痛苦的呆坐了一阵,这才颓然道:“来人,将周延儒和田弘遇打入诏狱,退朝!” 第八卷 第一八二章 急流勇退 周延儒和田弘遇合谋废立太子之事对崇祯的打击相当大,他对人的信任差点都因此完全崩塌,他真的有点怀疑一切了。 后宫嫔妃不可信,他引以为知己的田贵妃对他都是虚情假意,还有谁对他是真心的。 满朝文武不可信,他引以为臂助的周延儒都瞒着他勾结外戚,图谋不轨,还有谁值得他信任。 还有宫里的太监,就连他的伴伴曹化淳都跟张斌牵扯不清,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信任谁,反正他现在看谁的眼光都带着怀疑,好像所有人都犯了欺君之罪一般。 不过,怀疑归怀疑,这日子还得过,这国事还得处理,这张斌还得收拾。 他亲手培养起来的内阁首辅周延儒都被他送进诏狱了,他又靠谁来收拾张斌呢,想来想去,唯有靠东林党了。 复社虽然人多势众,但大多都是愣头青,而且资历普遍不够,别说提拔为内阁首辅了,就连六部侍郎,让他们来当都有点不够格,唯有东林党,虽然被魏忠贤杀得差不多了,但剩下十来个差不多都是三朝元老,不论资历和威望都可以跟张斌匹敌。 可惜,仅剩的十来个东林党里面他能为他所用的,或者说还能出来任仕的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韩爌和孙承宗都已经垂垂老矣,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再把他们拉出来还不如直接让他们躺棺材里面来的直接一点。 成基命和周道登倒没韩爌和孙承宗年纪大,可惜他们已经相继病死了。 还有钱龙锡年纪也不是很大,也没有病死,可惜,他已经被自己伤透了心,自己请他出来担任内阁次辅,征召了几次,他都不肯来。 还有黄道周,骂架倒是一把好手,可惜,他疯起来连自己都骂,这种脑子不怎么正常人士,他着实不敢用。 那么,现在到底还有几个东林党可用呢,或者说,除了上面几个,现在活着的东林党到底还有几个呢? 崇祯扳着手指头一数,正好五个,也就是文震孟、范景文、刘宗周、李邦华和钱谦益。 这几个资历和威望在朝堂上都是有数的,如果都擢升为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那基本上就没张斌什么事了。 收拾张斌已经迫在眉睫,大致考虑了一番之后,崇祯便下旨,让文震孟前来觐见。 文震孟在剩余的几个东林党里面并不是资历最老的,但是,跟崇祯关系却是最好的,因为他经筵讲的好,崇祯经常请他来讲一讲,这讲的多了,自然就熟了。 文震孟这会儿也是内阁大学士,就在皇宫里面,自然很快就过来了,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直接了当的道:“文起,你也看到了,周延儒枉顾朕的信任,勾结外戚,图谋不轨,这内阁首辅肯定是不能让他当了,朕决意让你出任内阁首辅,你意向如何?” “这!”,文震孟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不过,他这一惊并不是惊喜的惊,而是震惊,甚至还带着一丝惶恐,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崇祯让他出任内阁首辅并不是让他治国安邦,而是让他收拾张斌! 他跟张斌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却清楚,张斌是那种为国为民的好官,当然,崇祯的担忧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人一旦经受不住权力的诱惑,便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张斌是为人正直,但也不能排除他以后会转变成为谋朝篡位的枭雄,就好比曹操,一开始不也有为国为民之心。 他是真心不想和张斌走到对立面,但皇上这话都说出来了,他也不能摆明了拒绝,他只能委婉的道:“皇上,微臣才疏学浅,资历浅薄,恐怕不能胜任内阁首辅之位啊。” 崇祯却是坚持道:“你可是状元郎,什么才疏学浅,你都已经入阁了,什么资历浅薄,而且你还是留名青史的忠烈之后,你都没资格出任内阁首辅,还有谁有资格?” 文震孟闻言,还是委婉道:“皇上能如此看重微臣,是微臣的荣幸,就怕其他人不服啊。” 崇祯傲然道:“这内阁首辅可是朕钦定的,谁敢不服,不服又怎么样!” 得,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文震孟暗自叹息一声,随即拱手道:“多谢皇上恩典。” 崇祯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指点道:“这样,就由你来接任周延儒的位置,出任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另外,你去传朕口谕,让刘宗周准备出任内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让范景文准备出任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让钱谦益准备出任内阁大学士兼刑部尚书,让李邦华准备出任内阁大学士兼都察院左都御史。” 这些位置现在可都在张斌和其党羽手里,皇上果然是让他带领东林党跟张斌硬刚啊!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文震孟再次在心里叹息一声,无奈的拱手道:“微臣明白。” 崇祯点了点头,勉励道:“希望你们能勠力同心,助朕中兴大明。” 还中兴大明呢,收拾了张斌就能中兴大明吗?恐怕会适得其反吧! 文震孟满怀心事的走出御书房,慢慢向内阁值房走去,当走到张斌值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心中一动,或许,自己可以劝张斌急流勇退,以躲过这场浩劫,毕竟,张斌并没有表露出任何造反之意,自古以来,不造反而跟当朝皇上作对的,结果貌似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想到这里,他咳嗽一声,朗声道:“双全,有空吗?” 张斌这会正想着崇祯会推谁出来跟自己对抗呢,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崇祯让谁上,自己就干掉谁,一直到没人敢上为止! 当整个朝堂都没人敢跟自己作对的时候,崇祯不想退位那也得退位了! 这文震孟在外面一声招呼,他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崇祯这个操蛋货,不会推文震孟这老愤青出来跟自己硬刚吧! 果然,他将文震孟迎进来之后,文震孟便毫不隐瞒的道:“双全,皇上刚招我去御书房了。” 这崇祯,真心操蛋啊! 他也不想跟文震孟走到对立面啊,这文震孟虽然有点愤青,但人品还是很不错的,自己跟他虽然不算知交,也能算得上是朋友,他是真心不想干掉这个朋友。 文震孟这话已经很明显了,崇祯找他出面跟自己硬刚呢! 张斌无奈的叹息道:“唉,文起,这恭喜的话我实在说不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文震孟同样叹息道:“唉,双全啊,我是真心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但皇命不可违啊。要不,你称病回家修养一段时间吧,或许,过段时间皇上的想法又变了也不一定。” 他这只是委婉的说法,意思就是要张斌趁崇祯还没发动,赶紧隐退,因为崇祯这头犟驴是不可能改变想法的! 第八卷 第一八三章 君君臣臣 文震孟这个倒霉蛋被崇祯抓了壮丁,出任内阁首辅,带领东林党跟张斌硬刚。 他是极不情愿的,因为他知道张斌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好官,起码到目前为止张斌还没表现出想谋朝篡位的意思,但是,皇命难违,他再不愿意,那也得上啊。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劝张斌隐退。 他之所以这么想,并不是认为自己干不过张斌,他只是不想张斌白白送了性命,甚至牵连家人,在他的印象中,历朝历代,不造反而跟当朝皇上对着干的,那都是寻死! 文震孟是真心为自己好,这点张斌也清楚,但是,他不会接受文震孟的提议。 退隐,那是不可能退隐的。 张斌可不认为自己干不过崇祯,但有些话他又不能跟文震孟明说,他只能反过来劝文震孟退隐了,因为他也不想文震孟白白送了性命! 自古以来,涉及到皇权的斗争那都是相当血腥的,兄弟甚至是父子都有可能要了对方的性命,更何况是朋友,如果文震孟真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他可不会手软,因为他要对自己负责,要对跟随自己的同济负责! 皇权斗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张斌不想死,所以,他的对手都必须死! 他想了想,认真的问道:“文起,我们读书人学的都是孔孟之道吧?” 文震孟闻言一愣,这话什么意思,我劝你归隐呢,你跟我说孔孟之道! 他心不在焉的应付道:“这学问浩如烟海,并非只有孔孟之道,但现在孔孟之道是主流,大多数读书人学的都是孔孟之道,所以,要说我们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之道也没错。” 张斌又认真的问道:“孟子有云,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你怎么理解,或者说,你认为这句话对不对。” 文震孟一听这话,明白了,张斌这是反过来劝他呢! 这种想法可不好,想多了真会走上谋朝篡位之路。 他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的回答道:“孟子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这句话并未收录到《孟子》一书中,而是出自《六韬武韬顺启第十六》,这就证明,这句话与孔孟之道的主旨不符,所以,古圣先贤不提倡这种说法。双全,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不想与你争辩,不过,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有些想法很危险,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状元郎就是状元郎啊,博览群书,而且还学到了其中的精髓,他说的没错,主流的孔孟之道提倡愚忠,为了是非对错连皇帝老子都要拉下马这种思想是不符合孔孟之道的,不过,张斌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他的思想并没有被这会儿的主流思想所左右。 张斌想了想,郑重的道:“文起,你说的是没错,为了这天下长治久安,对皇权起码的敬畏还是应该有的,但是,做人不能是非不分,不分是非,一味愚忠,这等于是抛弃了国家,抛弃了老百姓,将这天下看成一人之天下的想法更危险,因为这天下并非只有一人,为了一人而不顾天下所有人,最终结果会如何,不用说你也知道吧?” 结果会如何,文震孟当然想过,但是,他的看法却和张斌不一样,他摇头道:“你这有点偏激了,我们并非为了一人而不顾天下所有人,而是为了天下所有人拥护一人,如果大家没有统一的意志,我想拥护这个,你想拥护那个,那这天下岂不大乱!” 卧槽,这家伙,脑袋里面的歪理还真多啊,张斌忍不住反问道:“那这一人是错的呢,让天下人跟着陪葬吗?” 文震孟不假思索道:“拥护一人并不是说是非不分,如果这一人是错的,我们就要劝其改正,他一人错,又不是所有人错,只要大部分人都没错就行了。” 卧槽,这家伙,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根筋了啊,人家是皇上,他要不听劝,你又能如何! 遇到这种思想顽固的腐儒怎么办呢? 很简单,用事实打他脸! 张斌毫不客气的反问道:“要按你这说法,那这天下应该永享太平啊,为什么会有朝代的更替呢?” 文震孟依旧不假思索的道:“朝代的更替并非一人之错,大多数人都错了,才会出现朝代更替。” 我太阳啊,这家伙被毒害的不浅啊,张斌想了想,干脆举例道:“那就不说其他朝代了,就说我们大明朝吧,当初英宗宠信太监王振,让个阉人把持朝政,不对吧,有谁能劝他改过?最后结果如何?大明都差点被鞑靼给灭了!还有,神宗宠信郑贵妃,意欲立幼不立长,不对吧,大家去劝他,结果如何?被流放的朝廷重臣最少有上百吧!还有,先帝熹宗同样宠信太监魏忠贤让个阉人把持朝政,不对吧,你们劝他有用吗?最后结果如何?就说你们东林,有多少人被残害至死,你不知道吗?又比如说建奴的问题,建奴是如何崛起的?大明打不过建奴吗?熊廷弼打的过,撤了!孙承宗打的过,撤了!袁崇焕打的过,撤了!我张斌打的过,皇上还是要把我撤了!不是我危言耸听,如果我真被撤了,死了,你们何人能抵挡建奴,建奴现在还没灭呢!” “这!”,文震孟这脸被事实打得啪啪直响,他终于没了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潇洒,剩下的只有无语的尴尬。 张斌见状,趁热打铁道:“你说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不溶于孔孟之道,那我就跟你说句溶于孔孟之道的吧,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话是孔子说的吧,这话录于《论语颜渊篇》吧?君不君,臣不臣,这天下还有希望吗?文起,革故鼎新并非没有先例,比如汉时废帝刘贺昏庸无道,大将军霍光率群臣拥立宣帝刘询取而代之,这才有了后面的孝宣中兴,如果继续让昏庸无道的刘贺执掌朝堂,你说,大汉是不是有可能因此而灭亡!” 文震孟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呆愣了半晌,这才颓然道:“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是,革故鼎新这种事我实在不能苟同,双全,我希望,你能让大明真正走向中兴。” 说罢,他便缓缓起身,满脸落寞的向外走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第八卷 第一八四章 文的不行来武的 文震孟这是什么意思呢,撂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起身就走,搞的张斌都莫名觉历。 其实,他的意思很简单,他认同的张斌的观点,认为崇祯德不配位,是应该撸了! 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能光要求做臣子的要有做臣子的样子,做君王的也要有做君王的样子。 崇祯这个昏君,光有做皇帝的勤勉,没有做皇帝的能力,更没有做皇帝的心胸,一天到晚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听信谗言,自毁长城,胡搞瞎搞,连文震孟这个忠烈之后都对他失望透顶了,他不退位,大明迟早被他玩完! 文震孟可不光是撂挑子那么简单,他还拜会了东林仅余的几个大佬,刘宗周、李邦华、范景文,让大家跟他一起撂挑子。 他跟这些大佬传达的也不是崇祯那什么莫名其妙的怀疑之道,而是张斌的君臣之道! 明朝的皇帝一直都在肆意的挥霍着手中的皇权,他们不知道权力是谁给他们的,没有人拥护,皇权就是个屁。 洪武、正德、万历,一代代的传承,朱明皇室对皇权的滥用在崇祯这里达到了疯狂的极致,想杀谁就杀谁,想怎么收税就怎么收税,在他们眼里朝臣就应该唯唯是诺,老百姓就应该逆来顺受,谁不服,就杀谁! 东林党也被这些个皇帝给坑惨了,特别是天启和崇祯这对操蛋兄弟。 天启朝,他们带领群臣把眀熹宗从郑贵妃和李选侍手里救出来,继位登基,结果,明熹宗这个糊涂蛋竟然把一切权力都交给了魏忠贤,也就是原来李选侍手下的太监管事李进忠!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他不但把自己作死了,还拉着将近九成的东林党人给他陪葬,将近九成啊,东林党本来就百来号人,被魏忠贤杀的就剩下十来个,而且那些被杀的都是被酷刑折磨死的,要说东林党没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崇祯上台以后貌似想清理阉党,整顿吏治,中兴大明,但是,搞着搞着他就被阉党给忽悠了,反而把东林党给清理了,东林党还敢为他卖命吗? 至少,原内阁次辅钱龙锡是不敢了,崇祯怎么征召,他都敬谢不敏。 刘宗周、李邦华、范景文这几个是有点愚忠,但也不是没长脑子的傻缺,崇祯这样倒行逆施,重用奸佞小人,清洗有功之臣,自己再帮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于是乎,文震孟病了,刘宗周病了,李邦华病了,范景文病了,崇祯想依仗的人几乎全病了,他们全都腹泻不止,拉得气息奄奄! 他们可不是装病,而是真病,他们都把那传说中的大火之物大黄当饭吃,不拉肚子才怪! 这些直臣一旦犯起倔来那也是相当可怕的,他们这会儿就不想再帮崇祯胡作非为了,所以,就算是吃大黄拉死,也不去当什么内阁大学士! 钱谦益这个伪君子倒是屁颠屁颠的从金陵跑过来了,但是,崇祯却有点看不上他,这钱谦益连周延儒那个没用的东西都干不过,能顶个屁用啊! 这个时候,崇祯已经差不多要绝望了,朝堂之上,文武百官上千,他竟然找不到一个能跟张斌抗衡的人,怎么办呢? 前面说了,面对挫折,有人会选择放弃,从此沉沦,有人会选择抗争,愈挫愈勇。 太子朱慈烺属于后者,崇祯同样属于后者,而且,他的抗争还特别的疯狂。 既然文的不行,那就只有来武的了! 他是有所顾忌,他是不大敢直接对张斌动手,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这么干,都到这份上了,他已经无计可施了,再不动手,他就要被张斌革故鼎新了,那还顾忌什么! 他直接命高起潜将骆养性招到御书房,君臣一番见礼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太如,李光春和王际逵招了吗?” 骆养性这个时候真有点想笑,他都没有审问,人家招什么! 当然,他不可能当着崇祯的面笑,他不但没笑,反而满脸戾气的道:“李光春和王际逵这两个家伙骨头也太硬了,怎么用刑他们都不肯招供,皇上,请再宽限几日,微臣再想想办法。” 哎呀,骆养性这家伙还蛮不错的吗,心狠手辣,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崇祯满脸欣赏的看着骆养性,摇头道:“不用了,你让人给他们写两份供词,就写张斌暗中勾结黄承昊、蔡善继等意欲谋朝篡位,懂吗?” 卧槽,皇上这是要耍无赖啊! 崇祯的意思骆养性当然懂,但他不可能这么做啊,他也是张斌一党好不好!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反而阴阴的点头道:“微臣明白。” 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今天一定要弄好,明天早朝你多安排点人将皇极殿外的广场团团围住,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明白了吗?” 卧槽,有你这么当皇上的吗! 骆养性心里已经对崇祯这个昏君严重不满了,但是,表面上他却是唯唯诺诺,一个劲的点头,仿佛真的是崇祯的鹰犬一般。 他当然不会准备什么供词,开什么玩笑,帮崇祯收拾自己人,他又不是傻bi。 这种事情,张斌早有预料,对策自然也早有了,他唯唯诺诺的应付了崇祯一番,临近晚上的时候他又向崇祯汇报,供词正在写,今晚一定弄好,先把崇祯稳住,到了晚上,他却没去诏狱,反而来到了张斌的书房! 文震孟等人一“病倒”张斌便意识到了,崇祯怕是要上演最后的疯狂了,因为在文斗方面,朝中已经没有人是自己的敌手了,所以,骆养性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吃惊,反而未仆先知道:“怎么,皇上这是让你动手吗?” 骆养性满脸无奈的叹息道:“是啊,皇上这,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张斌略带好奇道:“噢,他让你怎么做?” 骆养性摇头苦笑道:“他让我给李光春和王际逵写两份供词,招认黄承昊、蔡善继等这些明面上的人和你暗中勾结,意欲谋朝篡位,然后,明天早上把早朝的地方一围,他再让人把供词一宣读,便下令拿人,将你们一网打尽!” 张斌面带嘲讽道:“这有什么,他都黔驴技穷了,耍无赖不是很正常吗。” 骆养性闻言,咬牙道:“那怎么办,明天早上我们就动手吗?” 张斌却是摇头道:“不不不,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把皇上拿下,这事同样荒唐无比,他荒唐我们不能也跟着荒唐是吧?这样吧,你让人把供词准备好,明天早朝的时候再多派点人把皇极殿前面的广场给围了,当皇上下令拿人的时候,你装出忏悔的样子出来给我说一番好话,然后再羞愧的离开,懂吗?” “啊!”,骆养性目瞪口呆道:“这,给你说好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供词我压根就没让人准备啊!” 张斌忍不住笑骂道:“那还不赶紧去,难道你还想我自己给自己写黑状子啊?” 第八卷 第一八五章 闹剧 崇祯期待的供词终于在早朝之前送到了,他亲自查看了一遍,没有问题,写的很好,张斌的党羽一个都没漏掉,甚至连李光春和王际逵的签字和画押都有,可以说是铁证! 他对骆养性真的有点刮目相看了,早知道这家伙这么厉害直接让他去收拾张斌的党羽就得了,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思去扶持什么周延儒、东林党和复社。 当然,这个时候想这些也迟了,他已决意今天早朝动手了,有这两份供词在手,他也不算是肆意妄为了,至于别人信不信,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就这么怀揣这供词上路了,来到皇极殿前的广场时他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的锦衣卫,果然比往常多了很多,别说是皇极殿前的广场了,整个皇极殿都被围住了,他对骆养性越发满意了,这家伙,不错,以后要好好重用。 他还有没有以后呢? 他怕是没有以后了,因为张斌也发狠了,既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今天,我们就做个了结! 一场明争暗斗就这么开始了,先动手的是崇祯,鸿卢寺礼官刚要宣布开始奏对,崇祯突然咳嗽一声,将两份供词从怀里掏出来,递过去,威严的道:“不急着奏对,先把这个念了。” 那鸿卢寺礼官着实吃了一惊,这都多少年了,皇上从来就没有在奏对之前让他念过东西啊,会是什么呢? 他恭敬的接过崇祯手里的两张稿纸一看,脸色不由一变,竟然是供词,而且还是意图谋反的供词,这东西,当着上千朝臣的面念出来,合适吗? 不管合不合适,他都得念啊,因为皇上正盯着他呢,他不念,怕是要被打为张斌的同伙,意图谋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他定了定心神,又飞快的扫了一遍供词,然后便朗声念开了。 他这一念,下面的朝臣脸色均是一变,好家伙,今天的早朝看样子是无法善了了,不管张斌意图谋反是不是真的,皇上既然让人当众念出来了,那不是真的也要当真的来办了。 这个时候,所有朝臣的目光无不偷偷瞄向这位“意图谋反”的太师大人,令人惊奇的是,这位太师大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竟然还在那里装菩萨,甚至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就好像这供词里说的不是他一般!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这是认栽了吗? 其他人呢,张斌其他党羽会是什么情况呢? 很多朝臣又偷偷将目光转向黄承昊等供词中提到的同谋,结果,这些人也如同张斌一般,没任何反应! 这些人,全认栽了吗? 就算是认栽了,你们好歹也给点反应啊,就算你们都很坚强,不会像周延儒和田弘遇那样当场瘫倒,你好歹也露出个惶恐、吃惊,又或是冤屈的表情啊! 崇祯这个时候也在盯着张斌看,张斌无动于衷的表情同样让他疑惑不解,这家伙,到底听见没,他不会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吧! 张斌自然是听到了,待鸿卢寺礼官把两份供词念完,他终于有反应了。 他就如同木偶一般,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崇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疯了吧你! 崇祯翻了个白眼,随即咬牙道:“张斌、黄承昊等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罪不容诛,来人,将张斌等一干反贼给朕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他这前戏是做足了,但是,想象中的**并没有来临,锦衣卫蜂拥而上,将张斌等一干人等提拎出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外围所有锦衣卫也如同雕塑一般,没一个动弹的! 这个时候,有个人倒是出来了,这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 他缓缓的从一堆锦衣卫从中走出来,跪到御道中间,羞愧道:“皇上,请恕微臣抗旨不尊之罪,这供词,唉,这供词微臣就不说了,总之,张大人为国为民辗转征战数万里,剿反贼、灭建奴、收复辽东,功勋卓越,微臣实在不忍对这么一个大功臣下手!” 说罢,他竟然竖自起身,退回锦衣卫丛中,消失不见了! “你!”,崇祯颤手指着他的背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下一众朝臣也傻眼了,锦衣卫可是皇上的亲军,这锦衣卫指挥使竟然敢抗旨不尊,这到底什么情况? 这事怎么看上去这么荒唐呢? 崇祯这样伪造供词,想利用早朝时间捉拿朝廷重臣,这原本就已经够荒唐的了,骆养性再来这么一出,整件事直接就演变成了一出荒唐的闹剧。 这种荒唐之事,就算是崇祯这种脸皮奇厚之人也扛不住啊,他哆哆嗦嗦的抬手指了一阵,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滞,丢人,太丢人了! 这个时候,他还有脸坐在这里吗? 这个时候,他还有脸跟群臣奏对吗? 还奏对个屁啊,退朝!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真的太快了,崇祯真有点受不了了,前一刻他还信心满满,以为今天绝对能把张斌给收拾了,但是,下一刻,他的信心就被骆养性击了个粉碎。 现在,连锦衣卫都不听自己指挥了,怎么办呢? 情况万分紧急,这个时候,如果骆养性公然倒向张斌,那可就完了! 崇祯黑着脸,坐在御书房急急的思索了一阵,终于想起了扶自己上位的英国公张维贤,这会儿张维贤虽然已经退隐了,他儿子张之极还在啊,数万京营屯卫还在啊,英国公一系向来对皇室忠心耿耿,让他们率军来收拾张斌,收拾骆养性应该没问题吧? 至于曹化淳和东厂,那还是算了,东厂的人原本就没锦衣卫多,曹化淳又和张斌不清不楚,自己还是不要自找没趣了。 这个时候,他连曹化淳都不敢用了,他只能让非曹化淳一系的高起潜去请英国公张之极前来。 张之极倒是很快就到了,不过,他也不会帮崇祯收拾张斌,因为他也是张斌一系的! 就算他不是张斌一系的,会不会出手也不好说,英国公一系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不问朝政,天启驾崩那次他们之所以出手,那是魏忠贤秘不发丧,还扣着天启的遗诏不发,明显是想谋朝篡位,而张斌这次并没有说要谋朝篡位,他只是想拥立太子继位而已。 崇祯的昏庸这会儿可是传遍了整个朝野,他们犯得着为了这么个昏君出手对付一个大功臣吗! 当然,不帮忙是不帮忙,这礼数还是不能失了,张之极对崇祯还是相当恭敬的,他并没有在崇祯面前表现出任何倨傲之色,君臣一番见礼之后,崇祯便迫不及待的道:“之极,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锦衣卫已经背叛了朕,朕唯有依靠你,依靠京营了,你速调一万京营精锐来守卫皇宫,然后在调两万京营屯卫去围了张斌等一干反贼的府邸,就按这上面的来。” 说着,他便举起了手中的供词。 张之极这个无奈啊,他实在不想演这场戏,但是,崇祯已经点名让他出场了,他不演都不行了,他只能装出恭敬的样子,接过崇祯手中的供词,随即拱手道:“微臣遵旨。” 还好,这英国公一系还没有倒向张斌,崇祯嘘了口气,紧接着又补充道:“对了,还有骆养性,你再调一万人马去把骆养性的府邸也围了,如果有谁胆敢反抗,杀无赦。” 张之极也懒得加台词,他依旧恭敬的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祯貌似还不放心,他想了想,又对一旁的高起潜道:“对了,起潜,你陪之极一起去。” 高起潜也没说什么,直接拱手道了声遵旨,张之极却暗暗皱起了眉头,这家伙,是个麻烦啊! 第八卷 第一八六章 崇祯落幕 英国公张之极是真不想参与这场闹剧,这倒霉催的,崇祯却偏偏想到了他,想让他出面来收拾张斌一党,而且还给他派了个监军。 这有个监军太监跟着,这场戏就有点不好演了,因为先前他们定好的剧本里面没有这一出啊! 他假假意思领了崇祯的旨意,边满脸酷酷的思索着,边带着监军高起潜和一队武阉慢慢走出皇宫,走出皇城,来到了长安右门外,汇合了自己的亲卫。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干脆带着高起潜一行人往离这最近的中军都督府走去。 这五军都督府里面当值的将领都是勋贵,他这个勋贵中的老大来了,一众勋贵将领自然是列队相迎,热情的不得了,他也不啰嗦,直接就下令,让中军都督府当值的将领将去将各都督府将领全召集过来,然后便带着高起潜往中军都督府大堂一坐。 这表现应该算够积极的了吧,刚出了皇城就开始集结人马,一点都不含糊。 他还特意命人给高起潜背了把椅子,就摆放在他的左手边,这意思就是和高起潜平起平坐了。 高起潜对此倒很是受用,两人闲聊了几句,张之极貌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又抬手招过一个亲卫,让其附耳过来,细细交待了几句,随后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与高起潜打起哈哈来。 那亲卫领了他的命令直接一溜烟跑出中军都督府,往西长安街上一拐,很快就来到了张斌的府邸。 这会儿张斌也没去内阁值房坐班了,皇上都翻脸动手了,这皇宫还是不要待了,虽说宫里的大太监曹化淳也是他的人,但也不能保证皇宫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万一崇祯暗中还养着一批太监高手,那可就危险了。 他这会儿正在家里和骆养性商议软禁崇祯的事呢,听闻那亲卫传来的消息,他想了想,干脆下令道:“张盘,带一队亲卫去宰了高起潜,把他的首级用锦盒装起来,我等下有用!”、 这皇权争夺从来都是残酷的,怎么能不流点血呢,高起潜这死太监,历史上就不是个好东西,这会儿更不是个好东西,正好,宰了他祭旗! 张盘领了张斌的命令,命人寻了个锦盒,随后便带着一队亲卫跟着张之极的亲卫往中军都督府走去。 这时候张之极已经下令让武将都督那帮勋贵将领去京城各卫集结人马了,由于京营各卫的驻地都不在京城里面,这人马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集结起来的,他只能边和高起潜闲聊边等候,貌似是闲得蛋疼,其实是想把高起潜拖在这里,以免出什么叉子。 两人正说话间,刚张之极派出去的亲卫已经回来了,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边还跟着个精壮汉子,而且,他也不是空着手回来的,他手里还捧着个锦盒。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张之极是让他准备吃食去了,不过,看那锦盒的大小也装不了多少东西啊,根本就不够两个人吃的,高起潜不由好奇的望向张之极。 他哪里能想到,这个锦盒根本就不是用来装吃食的,而是用来装他脑袋的! 张之极也不知道张斌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说你派个人过来也就罢了,还带个锦盒干嘛,难道是想贿赂高起潜?没必要吧! 他们正大眼瞪小眼呢,那精壮汉子突然拔出佩刀怒吼道:“死太监,爷早看你不顺眼了。” 说罢,他便飞身而上,挥刀砍向高起潜。 卧槽,这什么情况,就连张之极都吓了一跳,更别说高起潜了。 还好,两人都是练过的,倒不至于吓傻了,张之极是嗖的一下便闪到了一边,高起潜则匆忙起身,拔出佩刀抬手一挡。 这家伙虽然不是个东西,功夫还是不错的,等闲二三十个壮汉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并没有把张盘放在眼里,结果,刚一交手他便吃了个闷亏,张盘这一刀看似轻巧,却势大力沉,差点没把他手中的佩刀给砸飞出去。 张盘可不是一般的壮汉,而是天赋出众的绝顶高手,张斌手底下能干过他的将领都没几个,更别说是一个战场都没上过的太监了。 这先机一失,高起潜更是不敌,他才堪堪抵挡了几下便觉得脖子一凉,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因为他的人头已经飞起来了。 张盘的动作那叫一个利索啊,高起潜的人头飞起来的时候,只见刀光一闪,他手中的长刀便如候鸟归林般“蹡”的一声飞回刀鞘,紧接着,他又是一闪身夺过旁边亲卫手中的锦盒,打开盖子一兜,高起潜的人头便被他收入锦盒之中。 这个时候,张之极才心有余悸的问道:“这个,这个,双全怎么说?” 什么这个那个的,张盘将锦盒递给他亲卫,然后恭敬的拱手道:“国公爷,小的乃太师座下亲卫统领张盘,我们大人说了,您带着京营屯卫把皇城外面守住就行了,里面还是交给锦衣卫来看守。” 张之极闻言,点头道:“也好,京营这帮老油子,还是不要让他们进宫的好。” 张盘又拱手恭敬的问道:“国公爷,听说这死太监还带了一队亲随,不知在哪儿?” 张之极轻描淡写道:“我让人把他们领去迎宾馆歇息了,王雄,你带这位张将军去吧。” 旁边那亲卫道了声遵命,随后便领着张盘向外走去。 这高起潜一死,崇祯的爪牙就算是被清理干净了,张斌准备了一番,便带着骆养性和张之极进宫,正式向崇祯摊牌了。 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到午时了,崇祯一个人坐在御书房,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饭菜,甚至连拿起筷子的**都没有。 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张之极自从领命而去之后便没了一点消息,宫中值守的还是锦衣卫,他都亲自跑出去看了几回了,连个京营屯卫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张之极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暗中投靠了张斌,不大可能吧,英国公一系自成祖靖难之役以来一直对皇室忠心耿耿,而且皇室对他们也不薄啊,他们怎么可能背叛自己呢? 正当他坐那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曹化淳突然在外面通传道:“皇上,太子太师张斌张大人求见。” 崇祯闻言,眼中明显露出一丝慌乱,张斌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来求见,他什么意思? 他这还在思索呢,张斌已经带着骆养性和张之极昂首挺胸走了进来。 崇祯见张斌不经自己同意就擅自走进来了,不由愣了一下,待看到张斌身后的骆养性和张之极,他这火蹭一下就上来了,他忍不住指着骆养性和张之极怒喝道:“你,你们,你们竟然都背着朕和张斌这个反贼暗中勾结!” 骆养性和张之极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惶恐之色,也没向他行礼,因为在他们眼里,崇祯已经不是皇上了! 张斌见崇祯怒不可遏的样子,不由冷冷的道:“什么反贼,我们只是请你把皇位传给太子殿下而已,这也叫谋反吗?” 崇祯气得疯狂咆哮道:“朕同意了吗,你们逼朕退位还不叫谋反!” 都到这时候了还如此张狂,真以为你是皇上了不起啊,张斌冷冷的回怼道:“我们现在就是来问你,同不同意退位让贤。” 同意,那是不可能同意的。 崇祯恶狠狠的瞪了张斌一眼,随即便对外面疯狂大喊道:“来人,来人,把这几个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你这个昏君,还指望有人来帮你吗,还指望有人助纣为虐吗? 张斌不屑的瞥了瞥嘴,随即拿过张之极手中的锦盒,打开盖子,递到崇祯跟前,阴阴的道:“你是在叫高公公吧?” 崇祯一看锦盒中的人头,吓的往后面一闪,哆嗦道:“你们,你们。” 张斌看他那怂样,也懒得跟他啰嗦了,直接朗声道:“皇上,我最后叫你一声皇上,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们做臣子的失望至极,上天也因此震怒异常。你,已经失去了上天的眷顾,大明也因此天灾不断,所以,请你退位让贤,将皇位传给太子殿下,以熄上天之怒!” “你!”,谋反就是谋反,竟然拿老天爷做幌子,简直岂有此理,崇祯下气得抬手指着张斌,哆嗦道:“朕,朕。” 还朕什么朕,没有皇权在手,你就是个废物,张斌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崇祯同不同意让位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整个皇宫,整个皇城,甚至是整个京城都被他控制了,他只是来告诉崇祯,你已经不是大明的皇帝了! 第八卷 第一八七章 弑君否 红日当空,整个紫禁城到处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张斌意气风发的从乾清宫中走出来,整个人都变得朝气蓬**来。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崇祯这个昏君终于落幕了,大明将在他手中获得新生。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很多,大明要获得新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大明存在的问题太多了。 比如,天灾问题,农民起义军的问题,贪腐问题,土地兼并的问题,皇室宗亲的问题,土豪乡绅的问题等等,大明内部可谓千疮百孔。 又比如,建奴的问题,蒙元的问题,东瀛的问题,大明各藩属国的问题,欧陆列强的问题等等,大明对外关系可谓一团乱麻。 当然,这些都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问题,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将整个朝堂的权力牢牢的掌控在手中再说。 他站在乾清宫大门口想了想,随即便对身后的骆养性道:“太如,你先带人在这守一会,除了子如兄的亲信,其他任何人都不能出入其中,明白了吗?” 骆养性闻言,郑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 张斌点了点头,又查看了一下乾清宫的守卫情况,这才挥手道:“之极,我们走。” 说罢,他便带着张之极往午门走去。 这个时候,午门外已经聚集了上千身穿斗鱼服的精壮汉子,不过,他们并不是锦衣卫,而是张斌手下的亲卫,领头的正是亲卫统领张盘。 张斌并没有从左右掖门走出来,而是登上了午门的城门楼,他看着下面排的整整齐齐的亲卫,不由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朗声道:“诸位,你们都是从辽东的难民堆里爬出来的吧?” 他的话刚落音,张盘便带头大吼道:“是。” 张斌吸了口气,继续道:“你们还记得惨死在建奴铁蹄下的父母吗,你们还记得被建奴蹂躏的姐妹吗,你们还记得逃亡时为了不暴露大家的动向亲手捂死的孩子吗,你们还记得在辽东所遭受的苦难吗?” 这一次,下面的吼声更响亮了,“记得。” 张斌紧接着便痛心的道:“辽东原本不会失陷,你们原本也不会遭受这么多苦难,当初辽东经略熊廷弼镇守沈阳,建奴不能寸进,但是,他被撤了,而且还被传首九边;当初内阁大学士孙承宗督战辽东,本有望收复辽东所有失地,但是,他也被撤了,而且还被撤了两次;还有蓟辽督师袁崇焕,也有望收复辽东,结果也被撤了,现在,我虽然收复了辽东,但建奴还未灭,崇祯这个昏君却想将我和卢大人、孙大人、戚将军、曹将军等收复辽东的有功将领全害死,换个杨镐般的无能之辈去督师辽东,你们想辽东再次失陷吗,你们想亲人再次被建奴蹂躏吗?” “不,不,不。”,这一次,响亮的吼声恐怕就连乾清宫里的崇祯都听见了。 张斌点了点头,郑重的道:“那好,你们去守住乾清宫,别让那昏君再出来害人!” 崇祯就这么被张斌软禁了,他甚至连乾清宫都出不去,整个乾清宫四周全部有人把守,日夜不休,一旦他想跨出乾清宫,便会被毫不留情的挡回来,不管他怎么呵斥、威胁、谩骂都没用! 这些人可都是从辽东那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们所遭受的苦难简直无法想象,现在,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昏君造成的,而且这个昏君还想害死收复辽东的张大人和所有功勋将领,他们能让崇祯出去吗? 经历过辽东地狱般折磨的他们早已无所畏惧,欺君算什么,诛连九族吗,他们早已没了九族,拦住崇祯算什么,他们没揍崇祯就算不错了! 这崇祯是在捏在手里蹦跶不起来了,接下来就是太子的问题了,必须让太子听自己的,不然的话自己费尽心机把崇祯搞下台岂不是白费力气。 太子年纪还小,可塑性还很强,如果让他接触到太多的奸佞小人,他也可能变得跟崇祯一样胡搞瞎搞,所以,从他掌权这一刻开始,就必须好好引导,以免他走上歪路。 张斌安排好乾清宫的守卫便带着一队亲卫往慈庆宫走去,这会儿皇宫中的气氛还相当的紧张,因为大多数人还不知道他到底把崇祯怎么样了,他又想怎么样,所以,沿途的太监、宫女甚至是锦衣卫看到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表面上是恭敬异常,实际上却是害怕的要死。 他也没管这么多,直接就带着一队亲卫进了慈庆宫,这会儿他可不敢让亲卫离开自己太远,跟随他的这对亲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是能以一敌百的高手,这会儿他的行为的确等同谋反,可千万不敢掉以轻心。 慈庆宫这会儿同样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里面的宫女看到他带着一队精壮的亲卫进来,甚至都吓的浑身发抖,花容失色! 张斌走到一个呆愣的宫女跟前,用尽量柔和的口气问道:“太子殿下呢?” 那宫女吓得一哆嗦,使劲夹紧双腿,颤声道:“太子在书房。” 她这应该是要被吓尿了吧,张斌原本还想温言宽慰两句,但是想想还是算了,反正他们终究会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想造反。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便一挥手,带着亲卫往太子的书房走去。 这书房门口的宫女同样吓得花枝乱颤,估计连话都不会说了,张斌也懒得问她了,他直接跟随行的亲卫交待了几句,随后便亲手推开书房的大门,微笑着走了进去。 这一进书房,他差点被眼前的场景逗的大笑出声,皇后张嫣竟然也在,而且她还使劲把太子朱慈烺搂在怀里,貌似实在保护小太子,实际上是在寻求安慰,因为太子朱慈烺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满脸激动。 其实,她不应该害怕自己,而应该害怕崇祯,因为自己对太子是真心的好,而崇祯,那是真的有点厌恶这个太子了,还好,从崇祯发动到现在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崇祯慌乱中只想到怎么收拾自己,而没想到太子,要不,他发起疯来,非收拾这个想“谋夺”他皇位的太子不可,要知道,他疯起来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砍的主! 你这什么表情吗,我是好人好不好,张斌含笑走到她俩的座椅跟前,恭敬的拱手作揖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娘娘。” 张嫣见他这样子貌似松了口气,朱慈烺却是趁机摆脱她的怀抱,蹭的一下站起来,上前把住张斌的胳膊,激动的问道:“师傅,成了吗?”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成了。” 朱慈烺紧张的追问道:“那我父皇呢?” 张斌自信的道:“他已经被为师软禁在乾清宫,你登基之前他是休想出来了。” 朱慈烺闻言,兴奋的差点手舞足蹈,成功了,成功了,自己终于可以继位登基了! 这时候,皇后张嫣却是满脸担忧的问道:“张大人,你想怎么处置皇上,烺儿登基之后你不会杀了他吧?” 第八卷 第一八八章 太子问计 话说这太子朱慈烺正在为自己能顺利登基而兴奋不已呢,皇后张嫣却突然来了一句,问张斌会不会在太子登基之后杀了崇祯! 朱慈烺闻言立马满脸紧张的看向张斌,他是想取代父皇尽快登基继位,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过弑父的想法,他还想自己的父皇去安慰自己的母后呢。 张斌闻言,不由满脑门黑线。 这什么话,自己像那种弑君的乱臣贼子吗,他要真起心杀崇祯,哪用得着这么费尽心思。 他苦笑着摇头道:“微臣怎么会做出弑君那种大逆不道之事,微臣只是想帮太子殿下而已,至于怎么处置,那就看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张嫣闻言,总算是彻底放心了,看样子这张斌真不是想谋朝篡位,他是真想帮太子继位登基。 真是好人啊! 这时候,她看向张斌的目光不由又变得含情脉脉起来。 张斌一见没人秋波流转,心中不由一阵酥麻,还好,他知道这会儿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这皇后张嫣也不是可以谈情说爱的对象,所以,他并没有做出什么不智之举。 朱慈烺可不知道他们正眉目传情呢,他正在想怎么处置自己的父皇呢。 杀了吗? 开什么玩笑,杀了父皇,母后不得伤心欲绝啊,再说了弑父这种事情他真做不出来。 不杀怎么办呢? 他想了一阵,这才犹豫道:“要不让父皇去坤宁宫陪母后吧,我也可以随时去看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多好。” 天真! 幼稚! 你以为继位登基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吗,崇祯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你们老朱家也不是没有人玩过复辟的把戏,当初英宗复辟的时候代宗和拥护代宗的群臣多惨,你不知道吗,长点记性吧你。 张斌闻言,连忙摇头道:“不行,你将来亲政就在乾清宫坐朝,坤宁宫离乾清宫太近了,不安全。” 啊! 不行? 不安全? 朱慈烺满脑子疑惑不解的看着张斌,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不安全。 张斌并没有答话,反而满含深意的看向一旁的张嫣,皇家的丑事他实在不想提,还是让皇后张嫣这个自己人来说自家事吧。 张嫣见他看过来,不由满脸娇羞,不过张斌的意思她也明白,她想了想,这才委婉的道:“烺儿,你师傅说的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父皇,你还不是很了解,总之,把他安排在坤宁宫不是很合适。” “啊!”,朱慈烺闻言,不由苦恼的道:“那怎么办?” 他最信任的就是师傅和皇姑母了,既然他俩都说不行,那肯定是不行了,问题怎么处置父皇呢,他真想不出来。 唉,这小子,还是有点少不更事啊,看样子还得自己来。 张斌想了想,这才郑重的道:“烺儿,皇权争夺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你一定要时刻保持警惕。至于你父皇怎么安排,微臣觉得,琼华岛上的广寒宫就不错,那里宫殿成群,景色秀美,正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你可以将你父皇、你母后,还有袁贵妃等后宫嫔妃全请过去,但有一个人,你却不能轻饶了,你想想,这个人是谁。” 他这是在引导太子思考为君之道,当皇帝不能一味残暴,也不能一味仁慈,该下狠手的时候还是要下狠手! 朱慈烺闻言,想了想,随即神色凝重的道:“师傅,你说的是田贵妃吧?”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对,就是田贵妃,你准备怎么处置?” 朱慈烺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但是,他还是咬牙道:“杀了吗?” 张斌再次缓缓的点头道:“嗯,烺儿,你要记住,很多时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所以,该下狠心的时候绝对不能心软。” 朱慈烺郑重的点头道:“师傅,我明白了。” 这时候,一旁的张嫣脸上却露出了落寞之色,皇宫中的女人,的确不容易啊,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张斌见状,心生不忍,他将朱慈烺拉到张嫣身边坐下来,又提了张椅子坐在他们对面,这才微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烺儿,你就要继位登记了,当了皇上之后你准备怎么做啊?” 这个朱慈烺自然考虑过,他不假思索的道:“我要娶香香,登基之后我就要立香香为皇后!” “噗”,张斌闻言,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你这个臭小子,一天到晚就惦记着我的宝贝女儿,欠揍啊你。 他没好气的道:“烺儿,香香可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她进宫之后你可得对她好点,要你敢欺负她,就算你是皇上我也绕不了你。” 朱慈烺貌似这会儿才意识到师傅就是他的岳父大人呢,当着人家面,这么急着娶人家女儿,着实有点过分了,他尴尬的赔笑道:“哪能啊,师傅,从来都是香香欺负我,我可没欺负过香香,不信你问皇姑母。” 张嫣连忙帮腔道:“是啊,香香也是我们的宝贝疙瘩,你放心吧,烺儿如果敢欺负她,我也绕不了他。” 这讨论治国之道呢,你们老说我的宝贝女儿干嘛,张斌摇头苦笑道:“算了,先不说这些,烺儿,为师是问你准备怎么治理天下。” 这个问题朱慈烺当然也考虑过,他郑重的道:“师傅说过,治国之道要以民为本,我登基之后准备先平定中原和巴蜀之乱,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然后再大力发展商业,让老百姓丰衣足食。”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嗯,不错,只有你心怀天下百姓,老百姓才会衷心拥戴你,不过,这只是大方向,具体呢,具体你准备怎么做?” 朱慈烺仍旧是不假思索的道:“具体来说就是整顿吏治,惩治贪官污吏,任用贤能,让大家齐心协力把国家治理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嗯。”,张斌满意的点头道:“再具体一点,谁是贪官污吏,谁是贤臣能臣,你怎么分辨啊?” 朱慈烺得意的道:“看他们具体做的怎么样啊,只有做出成绩了,万民称颂,那才是贤臣能臣,如果光会吹,做起事来却一塌糊涂,那绝对有问题。” “嗯。”,张斌再次满意的点头道:“不错,就是要用事实来说话,光会吹是没用的,不过呢,你也要注意,不能被人蒙蔽了,有时候,政绩也是可以吹出来的。还有,奖惩一定要跟上,如果再学你父皇,纵有功绩不奖励,纵有胸怀光坦白,光听信谗言,重用奸佞,惩治贤能,那这天下就真要完蛋了。” 朱慈烺深以为然的点头道:“对,父皇对师傅实在是太不公了,我登基之后,不但要让师傅当首辅,还要拜师傅为太师,国公!” 晕死,搞得自己好像在要官一样! 张斌摇头道:“这些不急,有功再赏,你还怕师傅做不出功绩来嘛。你说的这些其实还是大方向上的事,具体的政事可不是这些,这贪官污吏也不是天天要收拾,涉及到具体的政务你准备怎么做啊?” “啊!”,这些还只是大方向啊,还有具体的政务啊,具体的政务怎么处理,张斌还没教过他啊,朱慈烺诚恳的道:“这个,还请师傅指点。”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指点当然是要指点的,起码一开始这段时间你的听我的,这样你才不会走上歪路,等你慢慢走上了正途再说。 张斌严肃的道:“具体政务自然有《大明律》和《明会典》等典章制度为依据,你只要按这些来就行了,大明的典章制度你学的怎么样了?” 朱慈烺羞愧的道:“《大明律》我倒是记得差不多了,至于其他的还只是粗略的看了看。” 这就差不多了,张斌点头道:“嗯,涉及到具体的政务,《大明律》上有具体规定的,你就按《大明律》上规定的来,如果《大明律》上没有,你又记不起其他的相关规定,那就先留中,我们商讨过后再处理,明白了吗?” 原来就这么简单,朱慈烺重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了!” 张斌满意的点头道:“嗯,明白了就好。” 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他正准备起身告辞,朱慈烺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这个,师傅,我什么时候继位登基啊?” 新君继位登基可是大事,可不能太草率。 张斌想了想,郑重的道:“这个不能操之过急,反正你父皇已经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我们还是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尽量不要让人说闲话。” 第八卷 第一八九章 张斌掌权 这天下午,所有在京官员都收到了锦衣卫的通知,皇上病重,不能理政,明天的早朝取消了! 其实,很多官员都明白,皇上没病,皇上早朝的时候还意气风发的想要收拾张斌呢,怎么可能到了下午就病的不能理政了。 早朝的时候他们就看出来了,这一次,皇上和太子太师张斌恐怕是不死不休。 他们都猜测,皇上很有可能是被这位张大人给软禁了,甚至杀了! 原本,每到这种时候,就有那正义之士跳出来,拯救皇上,就好比天启当初继位那会儿,也是被郑贵妃和李选侍捏在手里,同样出不了乾清宫,东林党人杨涟和高攀龙便跳出来了。 他们组织文武群臣冲进皇宫,把天启从郑贵妃和李选侍手里救了出来,天启才得以继位登基。 可惜,后面天启这个糊涂蛋却把所有权力交给了当初软禁他太监头子李进忠也就是魏忠贤,结果可想而知。 魏忠贤不管是为了报当初移宫案羞辱之仇,还是为了掌控朝堂,势必都会收拾东林党,天启将权力交给魏忠贤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东林党完了! 魏忠贤的确是心狠手辣的主,东林党那些敢于强出头的硬骨头几乎都被魏忠贤给杀光了,剩下的就十来个相对软弱的所谓温和派,想让他们再轰轰烈烈的来救崇祯,那是不可能的,崇祯让他们收拾张斌的时候,他们就“病了”,这会儿肯定是病的更加重了! 这或许就是报应吧,没有当初天启糊里糊涂种下的因,又怎么会有今天崇祯无人营救的果,崇祯如果不听信谗言,胡搞瞎搞,寒了所有人的心,今时今日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历史上其实也差不多,大明京城失陷的时候,崇祯崇前殿鸣钟召集百官,却无一人前来,这昏君实在是太不得人心了,谁愿意不顾性命来救他!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特别像大明这样的超级大帝国,一天不知道多少政事需要处理,没有皇帝那肯定不行,如果所有大事都没人拍板,那不出几天整个天下就要大乱了。 崇祯被软禁了,这日子还得过,这朝廷还得运转下去,这个时候张斌发话了,皇上既然病重不能理政,那就请太子殿下出来理政,反正太子殿下已经成年了,可以亲政了。 大家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张斌当初喊出的口号就是要崇祯退位让贤,让太子殿下继位登基,现在张斌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胜利,自然会推太子殿下出来。 至于张斌真是让太子亲政还是在幕后操控太子,让太子当个傀儡,这点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这个时候,张斌当时造势宣传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大部分朝堂官员都已对崇祯失望至极,张斌这种等同叛逆的行为,都没人管了,要不然,就算张斌手握锦衣卫和京营,就算整个京城都在张斌掌控之中,也会有那不怕死的忠义之士跳出来指着张斌的鼻子骂,甚至暗中组织大家与张斌对抗,但是,这会儿,一个跳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大家都当崇祯已经落幕了,接下来就要看太子殿下了。 如果张斌真是让太子亲政,并扶太子继位登基,那么也没人会无聊的跳出来找死。 如果张斌表面上让太子亲政,实际上却是把太子捏在手里当傀儡,那结果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这年头,怕死的是多,但不怕死的也不少,那些忠义之士真要看出来张斌有谋朝篡位的迹象,就算明知必死,他们也会跳出来跟张斌死磕! 这个说这些都还有点为时过早,不过,这朝政是真不能耽搁,第二天,在张斌的组织下,所有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还有都察院等衙门主官便集体来到了慈庆宫,请太子出来主持政务。 太子朱慈烺自然是早有准备,他假假意思推脱了一番便按惯例在文华殿坐朝,开始处理政务了,同时他还宣布,第三天的早朝照常进行。 太子终于亲政了,这场皇权斗争等于是落下了帷幕,不过,张斌并没有急于让太子登基,这皇上刚病太子就登基着实有点吃相太难看了,好歹也让崇祯“病”一段时间,实在没有起色了再让太子登基也不迟啊。 而且,他也想让太子朱慈烺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才华,让朝臣们看看,这位新明君的能力。 第三天早朝,太子的表现着实让满朝文武惊艳了一把,他浑然不同于崇祯那般,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无论什么事,他都按规矩来,不管做什么决断,都能搬出《大明律》和《明会典》等大明律法中的相关规定作为依据,让人心悦诚服,就算他暂时处理不了的,他也不会妄下决断,而是组织内阁大学士甚至是六部九卿廷议,大家一起商议,这事应该怎么处理。 这样的皇帝才叫皇帝吗,像崇祯那般想怎么整就怎么整,瞎姬吧整的,那就是个昏君! 太子朱慈烺继位登基貌似只是时间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张斌这个大功臣的掌权时间了。 由于前任内阁首辅周延儒勾结外戚,图谋不轨,已经被打入诏狱,这内阁首辅和吏部尚书的位置又空出来了,朱慈烺主持了两天的早朝,适应了一番,便宣布,组织廷推内阁首辅和吏部尚书,递补内阁大学士。 他组织的廷推可不是早朝顺带来一下,而是按制度正正经经组织六部九卿和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专门抽时间来廷推。 这个时候,周延儒已经被拿下,“崇祯帝党”等于群龙无首,东林那几位大佬也吃大黄过度,正在修养,还没上朝,复社更是一个正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都没有,这廷推等于成了张斌的天下,而且,这会儿整个京城,整个皇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还有谁人敢于跳出来唱反调! 这一次,再没有出任何意外,张斌理所当然,荣登内阁首辅之位,孙传庭也是实至名归,进阶吏部尚书,并补了周延儒留下的空缺,晋身内阁,成为宰辅,大家一团和气,根本就没人出来跟他们争。 这一下张斌才是真正的权倾朝野,独掌大权,算算他手下的阵容简直吓死个人。 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蔡善继; 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孙传庭; 内阁大学士,都察院左都御史黄承昊; 工部尚书毕懋康,刑部尚书邹维琏等都是他的亲信,户部尚书曹珖也等于是他半个亲信,这内阁六部都察院几乎都被他掌控,还有东厂、锦衣卫、京营也都是他的人,他的势力简直已经遮天蔽日! 当然,他并不会像魏忠贤那样只手遮天,而且,朝堂之上的大部分官员还不是他的亲信。 这个时候他只是掌控了朝堂大权而已,想要做到令行禁止,让所有人都听他的,大家齐心协力,一起中兴大明,还需要来一场大清洗,将朝堂中的垃圾清理干净! ps:推荐老作者凤溪凰跃的新书《三国赵为皇》,讲述的是穿越成为赵云争霸三国的故事,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一九〇章 再探诏狱 张斌终于掌权了,他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清理朝中的贪官污吏和一切敢于跟他作对的人,这样,他才能令行禁止,让所有人都齐心协力,跟他一起中兴大明。 大明被万历、天启、崇祯这祖孙三人折腾了将近一个甲子早已折腾的千疮百孔,奄奄一息,想要中兴大明,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如果朝堂之上还和原来一样内斗不止,党争不断,那什么都不用干了,光跟人窝里斗都忙不过来! 张斌当然不想再内斗下去,他需要的是一个高效有序的朝廷,而不是一盘散沙,所以,朝中不能有其他声音,整个大明朝堂,在走上复兴之路的这段时间只能有他张斌的声音! 那么,怎么清除朝中的贪官污吏和反对势力,让整个朝堂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呢? 这个很简单,大明的那些党争高手已经总结出来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利用京察大计,疯狂清洗! 这一年,正好是京察大计年,而现在负责京察大计的内阁、都察院和吏部皆在张斌的掌控之中,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吏部的文选司郎中还是复社骨干吴昌时。 这貌似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小瑕疵,一个正五品的文选司郎中而已,他手下正三品以上的朝廷要员都不止十个,用的着在乎这么个正五品的小喽喽吗? 其实不然,这文选司郎中可不是个无关痛痒的职位,因为他负责着官员的遴选,也就是说,只有吏部文选司遴选出来的官员才能获得升迁,可别小看了这一点,如果不注意,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假如不把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个职位拿到手,京察大计一开始,你正在前面拼命清理朝中的贪官污吏和反对势力呢,人家却使劲给你塞复社官员,到时候这朝堂就不是他张斌的天下了,而是复社的天下! 而且张斌还知道,这个吴昌时不是个好东西,他虽然是复社骨干,但是,他并不是什么君子,甚至连伪君子都算不上,这家伙心黑着呢,他就是个小人,奸佞小人。 历史上,他和周延儒狼狈为奸,把持朝政,收受贿赂,弄权卖官,毒害复社首领张溥,可谓坏得脚底流脓,这会儿虽然因为周延儒下台他还没来得及毒害张溥,但是,他收受贿赂,弄权卖官却比历史上还狠,因为当初薛国观下台的时候牵连了太多的官员,这官员的空缺大啊! 张斌自然要把这个渣滓给撸了,把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个重要位置夺过来,但是他这会儿又不想和复社起冲突,毕竟复社里真君子也有不少,而且他们现在人多势众,一旦闹起来,那又是一场剧烈的党争。 这会儿太子朱慈烺才刚刚亲政,还没有登基,他如果闹出这么一个大闹剧来,那太子脸上就不好看了,朝堂官员都会想,合着你们父子就是一路货色啊,动不动就搞得整个朝堂鸡飞狗跳,选你和选崇祯有什么区别! 他想给太子朱慈烺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让他成为一代明君,如果这刚一开始就来一场波及整个朝堂的大闹剧,那这个明君的形象就要大打折扣了,所以,他不想整太大的动静,至少,他不想整的复社那群嘴炮集体向他开炮。 这个问题怎么处理呢,人家复社这会儿职位最高的就几个郎中,你想把他们最重要的一个郎中给撸了,还不让他们开炮,这个貌似有点难度啊。 张斌思虑再三,最后选择了去诏狱一行。 话说去诏狱和吴昌时有什么关系呢,吴昌时这会儿又没在诏狱,他去了有什么用? 吴昌时是不在诏狱,但是周延儒在,如果周延儒能“坦诚交待”吴昌时的问题,那复社群炮绝对哑火,因为他们敢开炮为吴昌时鸣冤那就是有伙同吴昌时谋逆的嫌疑! 这年头,掉脑袋的事情是有很多人敢做,但是,为了个渣滓掉了脑袋还要沾上谋逆的罪名,张斌相信这种事没几个傻缺会去做,不值当,是吧。 这诏狱他也不是来一两回了,甚至诏狱里的牢头狱卒都认识他了,这位爷他们可惹不起,这诏狱虽然不是这位爷开的,但是,这位爷能让这诏狱都开不成,因为这会儿太子殿下都对这位也言听计从,让诏狱关门这种事他绝对能办成! 诏狱里的大小喽喽都知道张斌是什么人,自然对他客气异常,很快,张斌便被值守的牢头恭恭敬敬的带到了周延儒的牢房。 这会儿周延儒可谓万念俱灰,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为了个绝色美人,这回真是栽惨了,谋逆啊,砍脑袋都是最轻的惩罚了,株连九族、凌迟处死那都有可能!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总之,这生的希望是没了,就看怎么死了。 等死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有的人会疯疯癫癫,有的人会吓得全身瘫软,而周延儒已经瘫过一回了,所以,这会儿他倒没有浑身瘫软,他只是满脸绝望的坐在那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斌进来的时候他貌似吓得打了个哆嗦,但是,看到进来的是张斌他脸上的恐惧之色又慢慢变淡了,因为张斌不是刽子手,也不是拉他去行刑的狱卒。 张斌可是内阁大学士,而且这会儿很有可能已经成为内阁首辅了,砍头行刑这种事他是决计不可能做的,因为那对他来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周延儒相信,他还没这么无聊,他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 周延儒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张斌,眼中带着那么一丝好奇,一丝惊讶,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敬畏,这位对手,着实厉害啊! 张斌负手站在周延儒面前,假装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缓缓的开口道:“周大人,这几天过的可还好?” 周延儒摇了摇头,颓然道:“等死之人,有什么好不好的。” 这家伙看来已经彻底服气了,放他一条生路倒也没什么,就算他不服气又能怎样,这么一个外斗外行内斗也外行的书呆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想到这里,张斌悠悠的问道:“周大人可想活着走出这诏狱,可想抱着美人陈圆圆回去吟诗作对,著书立说?” “啊!”,周延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可是意图谋逆,还能有活路吗? 他震惊的看着张斌,半晌之后才激动的问道:“张大人此话何意?” 第八卷 第一九一章 暂时的盟友 张斌来找周延儒就是想让他“坦诚交待”吴昌时的问题,当然,这个“坦诚”的尺度必须够大,必须大到复社这群嘴炮集体哑火。 其实,说简单点,张斌就是想让周延儒写黑状子,将吴昌时黑得爬不起来。 这个貌似没有什么难度,因为人大多都是贪生怕死的,而周延儒的表现也证明,他不想死,他极度的渴望活下去。 张斌也懒得卖关子了,他直接了当道:“吴昌时跟你很熟吧,他收受贿赂,弄权卖官,你也从中获得了不少好处吧?” 周延儒闻言,再次满脸震惊的看向张斌,这个对手的确厉害啊,什么事都能查的到,根本就无需自己交待! 他只是好色如命,对钱他倒没那么贪婪,当然,如果有人送上门来,他又不用担什么责任,他自然也会笑纳。 这种钱,不要白不要啊,他只是伪君子,又不是什么清正廉洁的真君子。 这种事,这会儿他也无所谓了,所谓债多不压身,谋逆的罪名都坐实了,还怕这点小事吗! 他坦然道:“是的,吴昌时卖官我知道,有时候他也会给我塞点银子,让我行个方便。” 张斌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收了多少银子?” 周延儒无所谓的道:“具体多少我记不清了,也就几万两吧。” 还“也就几万两吧”,几万两啊,够多少人吃喝一辈子了,大部分人一辈子也看不到几万两银子,这么一笔巨款竟然被他说的如此轻松。 不过,相对于谋逆之罪来说,这几万两银子的事的确不算什么事,张斌也不是想追究他贪腐的罪行,相反,张斌是想放他一条生路,因为他对自己已经没什么威胁了,等同于一个废物,让他拖吴昌时下水,也算是废物利用吧。 这事在他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张斌直言不讳道:“吴昌时这种贪官污吏霸着文选司郎中的位置对我对朝廷都不是好事,但是,他背后却有复社支持,我不想因为这事跟复社翻脸,你懂吧?” 周延儒闻言一愣,他当然知道文选司郎中的重要性,要不也不会专门把吴昌时复社“亲信”提拔上去了,张斌看样子是想将朝堂变成他的一言堂啊。 他原本就是聪慧之人,要不然也不可能高中状元了,只是他在内斗方面不怎么擅长,干不过温体仁那等内斗高手而已,张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卖了吴昌时,他就能保命,甚至还能走出这诏狱,重新过上风花雪月的生活! 这种事,对周延儒这种伪君子来说基本上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死道友不死贫道,吴昌时,对不起了,我不想死,所以,你必须死。 他只是愣了一愣,随即便咬牙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张斌满意的点头道:“很简单,谋逆之事主谋是吴昌时,你只是被他用美色迷惑了而已,反正这会儿田弘遇和田贵妃都被处死了,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可以!” 卧槽,这家伙真狠啊,跟他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还好,这会儿自己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甚至,还可以说是他暂时的盟友又或者说帮凶。 将谋逆之事推吴昌时身上,从而洗脱自己的罪名,好啊! 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你什么时候要供词?” 这家伙,果然上路,张斌不由微笑道:“周大人如果有空的话最好现在就能写出来,正好,我也能有幸观摩一下状元郎奋笔疾书的绝世风采。” 周延儒闻言,不由尴尬的道:“张大人说笑了,要不是天启朝那场党争,张大人这才能高中状元定是手到擒来之事。我那时是没遇着张大人这样的高人,所以侥幸中了个状元,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我这戴罪之身能有什么事,张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请让人搬套桌椅和文房四宝过来,我这就写。” 这马屁拍的,有点不着边际啊,就算没党争我也不可能高中状元啊,我前面那位可没我这本事。 当然,张斌不可能跟周延儒说这些,正事要紧,他直接朝后面的牢头道:“听见没,麻利点。” 那牢头闻言,连忙一溜烟跑出去,很快,他便带着几个狱卒,抬着一套桌椅和文房四宝过来了,这种东西审问的时候就要用到,诏狱里面自然备有不少。 周延儒也不含糊,他只是坐椅子上沉思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便提起笔来,刷刷刷就是一顿写。 这状元郎就是状元郎,写出来的字那真是没说的,又工整又美观,简直就跟打印机打印出来的艺术字体一样,他的文采更是没说的,写得那叫一个好啊,整件事都被他给翻转了。 据他“招供”,他一开始并不知道田弘遇想废立太子,他甚至都不认识田弘遇,是吴昌时把田弘遇介绍给他的,而且,他第一次去田弘遇府上喝酒,这两人就以美色相诱,自己稀里糊涂就把陈圆圆给娶了,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他们才说出谋逆之事,他完全是被迫的,而且他并没有做什么,倒是吴昌时经常拿着这聘书要挟他,让他提拔这个提拔那个。 这家伙,状元之才果然不是盖的,谋逆之罪简直被他推的一干二净! 当然,如果自己不帮他,他就算写得天花乱坠都没用,现在嘛,有用了。 张斌拿到供词便直奔朱慈烺在文华殿坐朝的书房。 这师傅来了,朱慈烺自然是欣然接见,甚至他还起身走到门口相迎,以示尊师重道。 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这个时候最讲究尊卑,如果他还只是太子,那就罢了,但是,他这都要继位登基了,还如此不顾身份就不行了,张斌将他请回座位做好,跟他好好解释了一下这尊卑有序的重要性,这才拿出周延儒的供词,示意他先看看。 朱慈烺拿着供词一看,顿时惊的目瞪口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道:“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吴昌时也太阴险了吧!” 没想到,张斌却是摇头道:“不,太子殿下,这只是周延儒的一面之词,而且这些都是他编造的。” “啊!”,朱慈烺这一下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了,他忍不住又把供词看了一遍,更加难以置信的问道:“这,这,这,这都是周延儒编造的吗!” 第八卷 第一九二章 一面之词 张斌貌似有点无聊啊,他亲手把周延儒的供词拿过来给太子朱慈烺看,却又告诉朱慈烺,这供词全是周延儒编造出来的,这不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你既然知道供词都是假的,为什么还要拿给我看呢,朱慈烺这会儿都被他整蒙了。 张斌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目的,他一脸严肃的点头道:“是的,这些都是周延儒编造出来的,我之所以把这份供词拿给你看,首先,是想让你明白,朝臣要欺骗你是很简单的,他们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进士,编造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朱慈烺有些后怕的点头道:“是啊,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些是周延儒编造的,我都以为是真的了,这份供词,简直一点漏洞都没有啊。” 没想到,张斌又摇头道:“不,这份供词漏洞很多,比如,他知道被吴昌时和田弘遇算计的时候,完全可以向你父皇告发啊,如果是为了美人,以他内阁首辅的分量,再加上你父皇对他的倚重,完全可以留下美人而干掉吴昌时和田弘遇啊,他为什么要被这两人要挟。” 朱慈烺闻言,恍然道:“对啊,他完全可以不受威胁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张斌语重心长的道:“你想不到的还有很多,这份供词要我看,简直就是个笑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朱慈烺好奇的道:“为什么?” 张斌不失时机的教导道:“因为我已经将整件事情调查的一清二楚,他自然骗不到我,这件事就告诉你,不要相信一面之词,特别是这种关系到某些人身家性命的大事,你一定要先派人调查,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决断,而不要像你父皇那样,别人一说他就信,被忽悠的晕头转向,尽任用些奸佞小人,忠臣、贤臣他却动辄喝骂甚至是打杀,这样搞,大明能好起来才怪。” 朱慈烺闻言,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我派去调查的人跟别人联合起来骗我怎么办?” 张斌耐心的分析道:“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这就要看你的御下之道了,你如果想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那么就要对其进行重重考验,有时候你甚至可以让他去调查一些你知道的事情,看他汇报给你的是不是和事实相符,有没有夹带他私人的想法在里面。还有,你还可以多方调查,你可以让东厂、锦衣卫、都察院甚至是刑部分开调查,这样,你被蒙蔽的可能性就小了。” 朱慈烺重重的点头道:“我明白了,师傅。对了,这周延儒竟然敢如此无耻,欺骗师傅,欺骗我,必须严惩,对吧,师傅,你说是不是将他凌迟处死又或者诛了他九族,以儆效尤?” 没想到,张斌又摇头道:“不,不能严惩,你应该假装相信这份供词,放了他而将吴昌时抓进诏狱。” “啊!”,朱慈烺真被雷到了,谋逆这么大的事,师傅竟然叫他相信主谋的谎言而把一个不相干的人给抓起来,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愣了一阵,这才极为不解的问道:“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要解释就比较的复杂了,张斌想了想,这才缓缓的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不能光施雨露而没有雷霆,这样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有时候,为了某些目的,你不但可以假装相信谎言,甚至你还可以让人给你撒谎,就像这张供词就是为师让周延儒写的。” 朱慈烺闻言,真有点晕头转向了,他想了好一阵子,还是一脸迷糊,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么做。 这种关系到朝臣身家性命的大事,为什么要故意黑白颠倒呢,这岂不是昏君所为! 张斌见他想不明白,只能详细的解释道:“现在朝堂之上的情况你应该也有所了解,为师挑选出来的能臣干吏是当上了六部和都察院这些重要衙门的主官,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因为他们下面的官员都不是我们的人,而且,有很多都是有派系的,还有很多是墙头草,甚至还有很多是贪官污吏,如果不清理一遍,这些官员很有可能会阳奉阴违,那样一来,我们想办成什么事就难了。今年正值京察大计,而京察大计正好是用来辨别朝廷官员优劣,从而整顿吏治的,所以,为师想借此机会将朝堂整顿一遍,把那些贪官污吏,不称职的,不听话的全部清理掉,换上清正廉洁,勤勉任仕的官员。” 朱慈烺细细体会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这个吴昌时的位置太重要了,他要把复社的官员全部遴选上来,那这朝堂可就成了复社的天下了。”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对,所以这个吴昌时必须拿下,换上我们的人。这个吴昌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虽然没有参与谋逆,收受贿赂,弄权卖官的事情他的确干了不少,就算砍了他也不为过。” 朱慈烺又整不明白了,他大惑不解道:“既然他收受贿赂,弄权卖官的事情就够砍了他了,师傅为什么还让周延儒写这份假供词呢?” 张斌郑重的道:“因为他是复社骨干你知道吗,复社的人肯定不希望他这么个重要的职位被撤换,所以,如果用贪腐这种事情将其拿下,复社肯定会千方百计的维护他,为他辩解,甚至不惜聚众闹事,威胁我们,那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朱慈烺有些不信道:“他们真会这样吗?” 张斌肯定道:“他们会,这些朋党不管说的多么好听,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争权甚至是夺利,不信你可以试试。” 朱慈烺忍不住问道:“怎么试?” 张斌胸有成竹道:“很简单,你现在就下旨,将吴昌时打入诏狱,过不了多久,复社成员肯定会来求情。” 朱慈烺还真想试试,他毫不犹豫的朗声道:“来人。” 王承恩应声而入,恭敬的拱手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朱慈烺直接下令道:“去,通知骆养性,让他派人把吴昌时抓起来,关进诏狱。” 王承恩什么都没问,直接拱手应命而且,而张斌则留了下来,边教太子朱慈烺处理朝政,边等着。 他知道,复社的人肯定会来,而且会比较的激动,朱慈烺毕竟年幼,还没见识过这些嘴炮的厉害,别被他们吓得失了方寸可就不好了。 第八卷 第一九三章 复社寻死 张斌知道复社的人会来,但是却没想到复社的人会来的这么快,来的这么多。 王承恩出去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在外面高唱道:“启禀太子殿下,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张溥、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张采、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吴伟业、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杨廷枢、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方以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陈贞慧等求见。” 卧槽,这么多郎中,还等,搞大型会诊吗?到底来了多少人! 张斌皱眉思索了一下,随即对朱慈烺道:“走,我们出去看看。” 这文华殿的书房并不是很大,要上十个人窜进来,就有点挤了,到时候更显得有压迫感,这小太子朱慈烺估计会被压抑的极度紧张,不如去外面,要多宽敞有多宽敞,心情也能放松一点。 朱慈烺这会儿也惊奇不已,他听了张斌的话,立马起身,带头往外走去。 这来到外面一看,张斌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复社竟然真的来了十多号人,而且看他们的袍服,基本上都是正五品、从五品的,这在朝堂之中已经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 来这么多人,想逼宫吗? 张溥的眉头也是微微一皱,他原本就猜到吴昌时的事和张斌有关,但是,他却没想到张斌竟然还待在这没走。 他可不想张斌在这,这位太子太师大人的威名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凡是跟其作对的好像都没有好下场,首辅被其弄下去四个不说,连皇上都被其整下台了,谁敢跟这种绝世猛人作对! 他也不想跟张斌斗,至少这会儿不想,张斌想掌控整个朝堂他也知道,但是,他也想隐隐掌控整个朝堂啊! 张斌走的是高层路线,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几乎都是他的人,这个,他不跟张斌争,他只是想徐徐图之,先把复社官员全部提拔到六部郎中又或者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等承上启下的位置,然后慢慢图谋六部侍郎,六部尚书,内阁大学士,这样一来,总有一天,这大明朝廷会成为他的天下! 但是,这吴昌时一倒下,他的计划就要泡汤了,因为吴昌时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们复社这十余年来足有上百人高中进士,要提拔上来没这文选司郎中怎么能行! 他也知道,张斌对这个位置肯定也十分看重,一旦吴昌时落马,他们复社想再夺取这个位置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他不想跟张斌斗,这形势却逼的他不得不跟张斌斗上一斗,当然,明斗他是不敢的,这会儿他还没这勇气,也没这实力,他只能暗斗。 他之所以带这么多人过来,就是想逼太子的宫,他原本想着,太子年幼,这么多人一起来,应该能吓得太子惊慌失措,如果吴昌时犯的不是什么大事,救出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样一来,他就能避免与张斌的正面冲突。 没想到,张斌竟然还待太子这里没走,吓他,别开玩笑了,复社三千多号人全跑过来估计都吓不到他,自己这会儿倒是被他吓了一跳! 看样子原来的策略行不通了,先看看吴昌时犯了什么事再说吧。 一瞬间,张溥想了很多,不过,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好像就愣了一下,然后便招呼其他人下了台阶,跪在台阶下的广场边缘,齐声高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朱慈烺虽然年幼,学习能力却是极强的,这几天时间,经过张斌的细心教导,他面对群臣已经没有一丝紧张的感觉,该怎么保持威严,该怎么应对他都已经得心应手。 众人山呼一毕,他便抬手缓缓的道:“众位爱卿,平身。” 张溥这会儿又愣了一下,他原来的策略是逼宫,逼宫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跪着不起来,反正你不同意我的要求我就不起来,一直跪着,装出一副要跪到死的架势,用以逼迫皇上或者说现在的太子。 但是,这会儿张斌在啊,还逼宫吗? 寻死呢! 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带头站起来拱手作揖道:“多谢太子殿下。” 朱慈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用威严的语气开口问道:“众位爱卿找本宫所为何事啊?” 张溥恭敬的拱手道:“太子殿下,微臣及诸位同袍是想问问吴昌时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被抓进诏狱?” “这个。”,朱慈烺犹豫了一下,吴昌时谋逆毕竟是周延儒编造的,复社这帮人会不会也跟师傅一样,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呢? 他真的有点犹豫了,要复社这帮人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他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还好,这个时候,张斌却突然咳嗽了一声,这意思很明显:你退后,让为师来! 张斌之所以这么快站出来,一是为太子解围,同时,也是因为张溥这种作法已经把他给惹怒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吏部文选司郎中对掌控朝堂有多重要,他清楚,张溥同样清楚。 他拿下吴昌时为的是什么,张溥能不知道? 他明知道自己对吏部文选司郎中势在必得,还组织这么多人来威胁太子,这就是跟自己来阴的,暗斗的意思! 你一个小小的郎中竟然敢跟我内阁首辅来阴的,活得不耐烦了啊! 他原本想着复社成员里面有不少真君子,还能用用,现在他不这么想了,这些人,不涉及到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是真君子,涉及到他们的利益时,他们就变成伪君子了! 他们这种伪君子跟伪善又或者干脆是伪装成的君子可不一样,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君子,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会在脑海里想出冠冕堂皇的理由,自我欺骗。 这种伪君子如果犯起倔来,那才叫麻烦呢,小人起码知道干不过就躲,甚至是投降,这种伪君子可不会这样,他们明知干不过也会跟你死磕! 他们这会儿最多也就是六部郎中,真跟自己死磕起来也没什么,要等他们成了六部侍郎甚至是六部尚书,再跟自己死磕,那可又是一场大规模的内斗! 内斗不止,大明如何中兴? 张溥,你这是在逼我动手,你这是在寻死! 张斌走到太子身边,冷冷的道:“吴昌时犯了什么事,你不清楚吗,他可是你们复社骨干。” 张溥心中一凛,终究还是来了,他不想和张斌斗,却不得不斗,他不想在成长阶段就惹这位首辅大人,但人家已经骑到头上来了,自己什么都不说,任由他踩着吗? 不能怂,如果张斌是讲道理的,那他不可能就因为这点小事要自己的命,如果张斌是不讲道理的,那就得跟他死磕,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让他掌控了整个朝堂那还得了! 不管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自己都不能怂! 这就是这种伪君子最为可怕之处,他们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来欺骗自己,认为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是为国为民,都是君子所为! 第八卷 第一九四章 只手遮天 张溥这个人,有野心也有能力,但是,他的能力却支持不了他的野心,因为他的能力与他的野心有点文不对题。 他的才能其实主要在文学上,他精通诗词,擅长散文,这会儿他才刚刚年过四十却已经编撰各类著作三千余卷,其文学上的成就可想而知。 正是因为他文学上的成就如此耀眼,才会引来无数学子的钦佩。 也就是说,大多数人佩服都是他文学上的成就,而不是他领袖群伦的绝世风姿。 复社的兴起也不是因为他有非凡的领导能力,主要这时候大明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忧国忧民的学子太多了,他们极度的需要一个救国的途径,或者说发泄的途径,而张溥正好在此时因为野心振臂而起,而且他在学子中名望也是数一数二的,归附他的学子自然如过江之鲫一般,这才是复社声震朝野的根本原因。 其实,这跟他的领导能力真没有多少关系,他只是恰逢其会而已,但是,复社的成功却让他误以为自己领导能力非凡,他甚至想出了一条自认为能一步登天的妙计,那就是借广收门徒以控制各路学子、把持科场,最终达到左右朝堂的目的。 他貌似取得了成功,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现在,他的座师周延儒都不得不向他求助,借用复社声威来谋取首辅职位,借用复社官员来掌控朝堂,如果一切按他的预想发展下去,他,绝对能真正掌控整个朝堂!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别人的野心。 野心这东西并不是他独有的,他有,周延儒也有。 周延儒之所以求助他,并不是没有他活不成。‘ 从本质上来说,周延儒只是在利用他而已,他只是周延儒手中的工具,他却天真的以为自己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 历史上,他同样是这幼稚的想法,将周延儒捧上内阁首辅之位后,他便要周延儒做这个,要周延儒做那个,浑然把自己当主人,把周延儒当棋子。 他以为自己有复社数千学子在后面支持,周延儒根本就不敢把他怎么样,殊不知,在真正的政客眼里,他这种手腕简直可笑至极,有复社支持怎么了,复社也不是铁板一块! 周延儒随随便便就把复社骨干吴昌时拉到了自己这边,复社很快就被他给分化了,他在烦透了张溥唧唧歪歪之后,直接赏了张溥一剂毒药,张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年仅四十,英年早逝! 这会儿周延儒是不可能下毒来害他了,他却依旧用他极度幼稚的手腕在寻死,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另外一个内阁首辅张斌而已。 在张斌眼里,他这种幼稚的手腕同样可笑之极,他却认为自己深韵党争之道,所以,他这个愣头青直接向张斌这个绝顶高手发起了反击。 张斌冷冷的口气并没有把他吓到,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脖子一梗,拱起手来,貌似尊敬,实际上却是卖弄道:“首辅大人,复社英才数千下官怎么可能每个人的事都了若指掌,再说了,吴昌时跟下官同为六部郎中,他做什么也无需向我汇报,他犯了什么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哎呀,还英才数千,人多势众是吧,几千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我面前显摆,你怕是脑袋被门夹了吧。 要不是这会儿太子才刚刚亲政,不适宜大动干戈,我这会而就把你们料理了信不信! 这事就这么算了嘛,当然不,虽然这会儿不能收拾这家伙,但是让这家伙出个丑还是没什么关系的,既然你自讨没趣,我就让你颜面扫地! 他假装愤慨道:“你怕是不知道吧,吴昌时收受贿赂,弄权卖官,弄的整个朝堂到处都是贪官污吏,这种奸佞小人不该抓吗?” 张溥还真不知道,他闻言不由一愣,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来,追问道:“敢问首辅大人,可有真凭实据?” 他认为吴昌时是不可能贪腐的,因为吴昌时平时在他面前那也是正义凛然的君子一个,怎么可能贪腐,这很有可能是张斌捏造出来的罪名,为的就是收拾吴昌时,抢夺吏部文选司郎中之职。 张斌自然知道这家伙的想法,他故意含糊道:“证据?审问过后不就什么证据都有了!” 果然是捏造出来的罪名,果然是在诬陷,张溥一下就被激怒了。 就算你是首辅,就算你权倾朝野,你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诬陷甚至公然抓捕正直的官员啊! 他气得咬牙道:“首辅大人,恕下官说句大不敬的话,你这样做与魏忠贤那奸贼有什么区别,天启朝,魏忠贤就是这样诬陷东林群贤,说他们贪腐,然后抓进诏狱,折磨至死,难道首辅大人想再掀一场冤狱吗?” 你还知道魏忠贤可以肆无忌惮的抓捕东林党啊,我现在就算是诬陷,就算是肆无忌惮的抓捕你们复社成员你又能怎滴,你还能咬我吗? 张斌好像也被激怒了,他粗声粗气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本官跟魏忠贤那奸宦相提并论,本官是那种人吗,他魏忠贤击败过建奴吗,他魏忠贤剿灭过反贼吗,他魏忠贤连辽东都不敢去,本官可是把整个辽东都收复了!” 这是典型的持功自傲啊,张溥这火一上来就有点不管不顾了,他直接回怼道:“下官并没有否认首辅大人的功绩,但是,击败建奴收复辽东是军事,执掌朝堂管理百官是政事,两者根本就没什么联系。而且,吴昌时是朝廷官员,不是建奴,不是大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随随便便抓起来的!” 这家伙,真是幼稚啊,随便一激就说出如此不理智的话来顶撞他这个当场首辅,顶撞上官,那可是要革职查办的,你这个傻缺! 当然,张斌这会儿还没打算将这家伙革职查办,他只是想让这家伙出个丑而已。 他假装蛮横道:“你如此包庇吴昌时,是何居心?” 张溥气得咬牙闷声反击道:“首辅大人如此肆意抓捕朝廷官员又是何居心?” 张斌继续刺激道:“你如此激动,是不是跟吴昌时狼狈为奸?” 卧槽,这是要耍无赖牵连我啊,张溥气得高声抗辩道:“首辅大人,你以莫须有的罪名抓捕一个朝廷官员还不够,你还要牵连所有敢于为其鸣冤的朝臣吗?” 他这话自然是说给一旁的太子朱慈烺听的,可惜,朱慈烺听着也觉得这家伙挺幼稚的,所以,压根就没搭理他。 这么大声,把整个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吸引过来了,这丑也出的够大了,张斌同样高声道:“本官是以莫须有的罪名牵连你们吗,吴昌时不但收受贿赂,弄权卖官,还勾结外戚田弘遇,图谋不轨,这种奸贼,不能抓吗?” 你还越说越过分了,张溥忍不住怒喝道:“首辅大人,说什么都要讲证据,你这样毫无真凭实据,胡乱诬陷,真当你能只手遮住这天吗?” 第八卷 第一九五章 气势汹汹来吃个瘪 张溥的想法还是有点过于幼稚了,他这会儿还天真的以为太子会对张斌不利,他内心里正把张斌当成张居正呢。 万历朝的张居正还要如何权倾朝野,结果,张居正一死,他的家人下场多凄惨。 现在的张斌还没有当初张居正势大呢,论治国之功,张斌也远远比不上张居正,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现在的太子殿下已经成年了。 他们老朱家可都是狠角色,当初神宗万历皇帝是十岁继位,懵懵懂懂,所以任由张居正“欺负”了十余年,待得他长大了,懂事了,报复就来了,要不是张居正那会已经死了,估计结局会更惨。 张溥知道自己这会儿干不过张斌,他天真的以为这太子朱慈烺也会如同神宗万历皇帝一般,长大了就收拾张斌,所以,他想在太子心里埋下张斌意图只手遮天的种子,等再过几年,太子长大了,懂事了,张斌就完了! 太子朱慈烺今后会不会和张斌翻脸这个还未可知,但他肯定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因为这会儿张斌已经被他惹怒了,他的仕途就要结束了,连同复社都会因为他的无知之举灰灰湮灭! 这会儿张溥都被激的有点口不择言了,这丑也差不多出够了,这戏也差不多该收场了,张斌也懒得继续演下去了,他突然把脸一板,满脸严肃的道:“证据,你想要看证据吗,那好,王公公,去取周延儒的供词来。” 王承恩闻言,拱了拱手,疾步往书房中走去,张溥却是呆愣当场,前任首辅也就是他的座师周延儒的供词,跟吴昌时被抓有关系吗? 很快,王承恩便捧着供词出来了,张斌直接接过来往张溥跟前一递,冷冷的道:“你自己看看吧,周延儒是你的座师,你应该认识他的字吧?” 张溥满脸疑惑的接过供词仔细的看起来,看着看着,他脸色渐渐变得难看无比,他可不知道周延儒和田弘遇密谋废立太子的事情,张斌不把这事捅出来,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座师在谋逆呢。 这会儿他看了周延儒的供词,脸上那个难堪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原来吴昌时竟然是这么个阴险小人,原来他收受贿赂、弄权卖官、参与谋逆的事情都是他的座师周延儒揭发的! 他会相信吗? 他当然会信! 他虽然本质上是个伪君子,但大多数时候他还是一个君子,谋逆这种事他是决计不会参与的,他要知道周延儒参与谋逆,肯定会去极力阻止。 他那么会儿什么都没干,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谋逆之事也不好到处找人打听,所以,他对周延儒到底怎么和田弘遇勾结在一起的一无所知,而周延儒这份供词并不是完全胡说八道,有些事也是真的。 比如吴昌时弄权卖官的事情,周延儒还具体点出了几个知府和布政使,因为到了那个级别的官员,他内阁首辅兼吏部尚书不点头,吴昌时就算是遴选出来也没用。 吴昌时这个文选司郎中的重要性主要在于能给人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是说,他只能根据相应的“资历”选几个人出来供人选择,至于这几个人中谁能升官发财,那还得吏部尚书甚至是内阁首辅来决定。 一般五品一下的官员周延儒还不会怎么去关注,上了五品的,那可就不好说了,如果不送点银子请他行个方便,他可不一定会选给吴昌时行贿那个人,所以他点出来的几个官员都是真的向吴昌时行过贿的,而且这几个官员有什么问题他供词里面也大概描述了一下。 这吴昌时收受贿赂、弄权卖官的事情绝对是真的,这点张溥看完周延儒的供述就明白了,这收受贿赂、弄权卖官的事一坐实,吴昌时在他心中君子的形象就崩塌了,后面的参与谋逆甚至是以美色引诱周延儒入套这种事吴昌时会做不出来吗? 张溥这会儿只感觉脸上狠狠被人扇了个巴掌,火辣辣的,吴昌时,你这个奸佞小人,我都快被你害死了! 他真没想到吴昌时是这么个无耻小人,这下好了,为了这么个无耻小人,他把当朝首辅都给得罪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急的思索了一阵,根本就没有办法,张斌这会儿明显也不想给他台阶下。 没办法了,只有认栽了,人家这会儿可是权倾朝野的主,自己这小身板根本就扛不住,加上复社数千“英才”也扛不住。 他原本是想着自己占理,然后又能诱导太子殿下,这才敢舍命跟张斌刚一波。 现在这理也没了,供词太子殿下肯定也早看过了,根本不会被他诱导,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认错吧,希望这位首辅大人真是个君子,大人不计小人过。 他弯下腰来,双手将供词递到张斌跟前,“诚恳”的认错道:“首辅大人,下官不知道吴昌时是这么个奸佞小人,刚才多有冒犯,还望首辅大人海涵。” 嘿嘿,气势汹汹的带这么多人过来,吃了个大瘪,这下爽了吧。 张斌看到张溥垂头丧气的样子,这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敢跟我玩阴的,敢带这么多人来逼宫,真当你是一盘菜啊,就你这点内斗的本事,也敢在我面前张狂,玩死你!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是在心里说说,这会儿他还不想跟这帮疯狂的嘴炮起剧烈的冲突呢,后面还有的事时间,有的是机会。 这个时候还得装,要装出大度的样子,麻痹他们一下,不然,这家伙表面上是认栽了,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搞什么鬼,必须让他们认为自己只是一时气愤所以才跟张溥争锋相对的,这样他们才不会回去想着整什么幺蛾子。 他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伸手结果张溥手中的供词,温言宽慰道:“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也是被吴昌时这个奸佞小人给骗了,本官不怪你,刚才本官也是在气头上,所以有点失态了,希望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张溥这会儿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他也没想太多,张斌既然给台阶了,他便顺势道:“多谢首辅大人宽宏大量,下官告退。” 说罢,他便领着一帮复社骨干灰溜溜的走了。 张斌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慢慢露出狠厉之色,这帮人,留不得,待到京察大计定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ps:推一本朋友的书《扛着ak闯大明》后世大学生穿越明朝末年崇祯上吊前,一枪崩了李自成,跟着崇祯大叔闯荡江湖去,热血爽文,考究者勿入。 第八卷 第一九六章 中兴大明从抄家开始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这高中进士原本是人生中最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之一,但是,这一年,金榜提名的新科进士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至少从中进士开始到现在,他们还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们还没接到吏部的派官行文呢,一个都没有。 这一届进士可以说是大明有史以来最倒霉的一届了,这会试还没开始,中都凤阳府便天降异象,什么《推背图》、《烧饼歌》全冒出来了,上天貌似对他们的皇上崇祯意见很大,所以撒下漫天的纸钱警示世人,崇祯再瞎搞下去,大明就要完了! 尼玛,我这还没开考呢,上天就说大明要完了,这会试还要不要考了? 从那时候开始,所有赶考的学子便忧心忡忡,他们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前途,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大明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如果大明都亡了,他们考取的功名还有什么用! 会试最终还是如期举行了,但是,会试过去没多久,主考官之一,内阁首辅周延儒便涉嫌谋逆,被皇上打进了诏狱! 这倒霉催的,刚摊上个首辅座师,一众考生还没来得及巴结呢,没了! 这还不是最倒霉的,紧接着京城又突然间冒出无数的《崇祯邸报》,上面写的,他们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不过,他们都知道“崇祯无德,上干天怒。”这点的确没错,因为大明的确天灾不断,**延绵,这一切如果真要归咎与一个人,那这个人非皇上崇祯莫属,后面那一句“顺应天意,革故鼎新。”再次让他们心里充满了阴霾,这家伙,皇上都要被革故鼎新了,这殿试还要不要搞了? 殿试最终也如期举行了,但是,殿试过去没多久,他们的皇上貌似就完了,京城各处都传的沸沸扬扬,有说皇上病了的,有说皇上被害了的,还有说皇上被太子太师张斌软禁了的。 这考生一般都是最容易被鼓动的,因为他们大多涉世未深,都是纯纯的愣头青,如果有人出头,组织大家去营救皇上,估计金榜提名的三百多考生不去的可能没有,因为他们都算是天子门生啊,天子都被软禁了,他们怎么能不去救。 不过,这次还真没人去救,因为他们都看了《崇祯邸报》,这么个昏君,他们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去救,把他救出来继续害人吗? 所以,皇上被软禁,真没几个考生想去救,这样的昏君,被关起来也好,他们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前程,吏部会给自己派什么官呢? 结果,吏部一直都没给他们派官,他们等啊等,等到花儿都快谢了,等到盘缠都快用光了,这吏部行文还是没有来! 话说这崇祯被软禁之后,太子朱慈烺不是很快就亲政了吗,而且他很快就组织廷推,将孙传庭提为吏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以孙传庭的能干,安排几百个考生还不是小菜一叠,为什么这吏部一直不下公文呢。 这个自然是张斌的意思,因为他想把这些考生留在京城,让他们看一场大戏,一场京察的大戏,他想让这些考生看看,贪官污吏的结局是什么,看你们这些人以后当了官还敢不敢贪了! 怎么中兴大明,这个张斌已经考虑了很久了,他自然早有计划。 这会儿大明内部千疮百孔,大明外部一团乱麻,到底从那里开始中兴大明呢? 很简单,从抄家开始! 因为中兴大明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他虽然有很多钱,但是要让上亿黎民百姓在短时间内过上好日子,这钱他还真拿不出来,一人贴一两那就是上亿两啊,他哪有这么多钱,当然,也不是每个老百姓都要救助,这钱也不一定要发给老百姓,但是,按他的计划,中兴大明的启动资金不说多了,四五千万两是要的。 那么,这钱从哪里来呢? 再加征三饷吗? 开玩笑,老百姓本来就穷的揭不开锅了,还加征税赋,那是饮鸩止渴,只会让农民起义愈演愈烈,他还没崇祯那么蠢。 让东盛堂来出吗? 这也不现实,不是说东盛堂没这么多钱,问题这么多钱一拿出来,东盛堂就要奄奄一息了,这对他来说同样属于饮鸩止渴,不可取。 这钱,只能从贪官污吏身上抄出来! 因为大明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要负很大的责任,而且,他们有钱,历史上李自成进京的时候都能从他们身上榨出七千多万两白银,他抄四五千万两出来很难吗? 吴昌时被拿下了,这京察大计终于可以开始了,这个时候,张斌并没有急着提拔自己的亲信和清正廉洁的官员,因为没坑啊,萝卜提上来也没处塞。 这坑要空出来也很简单,因为自魏忠贤当权开始大明的吏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官场提倡的不再是清正廉洁,而是行贿受贿,拉关系,走后门,甚至认人当干爹,干爷爷! 在魏忠贤的推动下,贪腐已经成为一种潮流,一种时尚,整个朝堂上下不贪不腐的官员很少,很少,他真要发狠,撸掉九成都不为过! 当然,他不会这么干,要真这么干,那这朝廷就没法运转了,光是京城各衙门的官员都有上千,他撸掉九成,那就是九百多,他上哪找这么多萝卜来填坑啊! 这贪官污吏到底怎么整治,这钱到底怎么榨出来,他早就有周祥的计划,京察一开始,京官们刚把自陈书交上来,他便开始行动了。 最先出动的是锦衣卫和京营,他们就如同发疯了一般,围了上百京官的府邸,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抄! 这下,整个京城又炸锅了,首辅大人这是疯了还是怎么了,就算想排除异己,也没这么搞的吧,你好歹假假意思审讯一下,给人安个罪名再把人家撸了啊,你这什么都不问,直接派人抄家,脑袋被门夹了吧! 很多别有用心的官员甚至是正直的官员都开始串联了,他们必须阻止张斌这种疯狂的行为,如果让张斌这么无法无天乱搞下去,大明就真的要完了。 但是,他们很快便停止了行动,因为锦衣卫很快就开始向皇城里的内库运银子了,而且场面壮观的吓人,那运银子的马车都快把东长安街和西长安街给塞满了! 这次张斌足足准备了上千辆马车,每个贪官府邸派多少马车,由多少锦衣卫负责抄,由多少锦衣卫负责运,由多少京营屯卫负责警戒他都做了周密的安排,因为这些贪官贪了多少钱他事先查清楚了,而且他们的银子藏在哪里他都查探的差不多了,锦衣卫的效率自然是高的惊人,不到半天时间,这上百贪官污吏贪腐的银子几乎全抄出来了! 上千辆马车运银子是什么概念? 那最少也是上千万两啊,上百官员家里抄出上千万两白银还有其他黄金珠宝无算,他们能是好人吗?绝对是大贪官啊! 一次就抄出千多万两,再加上原来崇祯从薛国观等贪官家里抄出来的,大明的内库存银数量很快就超过了两千万两,几十年了,大明内库几十年没有这么充盈过了,这首辅大人厉害啊,竟然一抓一个准,这么段时间内就查出这么多巨贪,而且还能抄出这么多银子! 这个时候,大多数官员都认为,这位首辅大人应该收手了,因为银子已经够多了,人也抓的够多了,接下来就要好好想想怎么用这些银子来中兴大明了。 这就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张斌的目标可是四五千万两,这才刚刚开始呢! 第八卷 第一九七章 真抄出七千多万两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这个臭名昭著的炼狱已经沉寂了十多年了。 魏忠贤只手遮天那会,这里可以说是人满为患,但魏忠贤倒台之后,这里顿时就变得冷清无比。 崇祯虽然是个无道昏君,但他还没魏忠贤那种喜欢将人折磨至死的恶习,而且他性子相当的急,一旦谁惹毛了他,基本上活不过三天,所以这诏狱里基本上没什么人犯,不管是谁,进来基本上都只能待几天时间,要么崇祯发现自己着实冤枉人了,把人放了,要么就是死,像魏忠贤那样把人关里面,天天酷刑伺候,折磨几个月,浑身都折磨的没一块好肉,骨头架子都整烂的,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崇祯当朝以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校尉、牢头和狱卒是最轻松的,因为诏狱里面基本上没什么人,他们只要轮着站个班便成,而那些专门负责用刑的高手们更是闲得蛋疼,因为崇祯根本就没折磨人的爱好,他要真气的不行了,直接就是一顿板子,抓进诏狱大刑伺候他还嫌麻烦呢。 这会儿崇祯落幕,太子亲政,张斌掌权,他们貌似会更闲,因为太子年幼,张斌又是出了名的贤臣,这俩怎么可能会把人关进诏狱折磨。 这次他们猜错了,京察大计一开始,这诏狱就忙活的不行了! 这一天,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亲自坐镇北镇抚司,一下就抓进来来上百号人,而且这还不算完,紧接着他便命所有行刑人员把刑具都准备好,什么剥皮的、割舌的、断指的、扎心的、刺肺的、刮骨的等等全部拿出来摆上,然后便分批开始刑讯逼供了! 抓进来的这些都是贪官污吏,而且都是巨贪,贪腐最少数万两,多的甚至有数十万两! 这些人都被抄了家,贪腐所得基本上都抄出来了,刑讯逼供的目的是想让他们把其他人招出来,受贿的你收了哪些人的钱,行贿的你塞钱给谁,主要就是这些。 北镇抚司的人都以为同知大人让他们把刑具摆出来只是吓人的,毕竟这些人家都被抄了,招不招其他人他们都得到惩罚了,戚盘宗以前就这么干过,把刑具全摆出来,吓得人直哆嗦,然后,什么都招了。 没想到,这次竟然不灵了,这些贪官污吏看到刑具是很怕,但是,他们招供出其他人的却很少。 这招不管用了,怎么办呢? 这次,戚盘宗可不是吓唬人的,胆敢不招的,他真命人大刑伺候! 一时之间整个诏狱顿时鬼哭狼嚎,在接受审讯的和没接收审讯的贪官污吏都吓得瑟瑟发抖,他们都没想到这位指挥同知会如此狠辣,更没想到首辅张斌这么文质彬彬一个人竟然会跟魏忠贤一样凶残! 诏狱的酷刑有几个人能扛住呢? 除了东林党那帮硬骨头,能扛住的,大明这将近三百年历史上都屈指可数。 这帮贪官污吏可不是什么硬骨头,他们的骨头软的很,扒皮的才割了个小口子,还没准备扒呢,他们便哭着喊着招了,更不要说其他酷刑了,基本上只要见点血他们便会崩溃,什么事情都疯狂往外吐!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一百多号人,每个人的供词都能堆出一本书那么厚,他们攀咬出来的官员几乎遍布整个朝堂,因为这会儿贪腐是常态啊,不贪腐你好意思说你是当官的吗! 他们招出来的人全抓起来关进诏狱吗? 当然不是,这个玩笑可开不得,这会儿清正廉洁的官员真没多少,要把存在贪腐行为的官员全关进诏狱,诏狱有没有这么大倒是其次的,重要的是,整个朝堂都要因此被清空了,真要全抓,大明朝堂真会陷入瘫痪! 张斌对这个自然早有预料,他这会儿就拿着供词在分析呢。 贪腐几十两又或是几百两的就算了,这些官员大多都是碍于情面,被迫收了那么一两次贿赂,还不属于真正的贪官污吏,让吏部约谈一下,警告一番就可以了。 贪腐几千两或是上万两的,这些也不能全抓,因为这一类是最多的,占了八成以上,如果全抓了,那整个朝堂真要空了,这些基本都是随大流的,他们并不是主动贪腐,只是人家给他们塞钱,他们没有拒绝而已。 这一类官员是不能全抓,但也不能放过,勒令起上缴贪腐所得是必须,还要根据情节轻重予以降职、罚俸、罢官、流放等处罚。 贪腐数万两数十万两甚至是上百万两的,这些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全部抓起来,关进诏狱,大刑伺候,让他们自己把藏银之处交待出来,然后就是一顿抄! 抄,抄,抄,抄,抄! 京察大计一开始,京城几乎天天都有抄家的大戏可看,而且每次抄家,那银子都是一车一车的往皇城拉,皇城里的内承运库很快就被塞满了,朱慈烺不得不下旨,命人把内承运库附近的象房、花房、杆子房等没用的地方清空,当做零时库房,用来存放银两。 这内承运库都能塞满,张斌到底抄出多少银子呢? 这会儿还没个准数,因为往皇城运银子的马车还没停过,内库的存银也一直在刷新记录,三千万两、四千万两、五千万两,这些朱慈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一再被刷新,这满朝的贪官污吏到底贪了多少钱! 他其实搞错了一点,这些银子,有的并不是从在朝官员府邸抄出来的,张斌学了魏忠贤的,连致仕的官员都没放过! 你以为你致仕了,光荣退休了就没事了吗,做梦,只要有人揭发,一经查实,同样是一顿抄! 这会儿大明朝堂的贪腐真的相当惊人,由魏忠贤、崔呈秀、温体仁、薛国观等引领起来的贪腐潮几乎席卷了整个朝堂,搞得整个官场的人都把贪腐看成了一种潮流,不贪腐,不收贿赂,人家都会说你假清高,有毛病! 最后抄出来的成果也远远超出了张斌的预计,历史上李自成从在京官员手里头榨出了七千多万两,这次,他竟然也榨出了七千多万两!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很简单,因为李自成进京之前,很多在京的致仕官员都携带贪腐所得逃到南都金陵去了,留下的大多是在朝官员,没办法,他们有职位在身,跑不了。 就这七千多万两还是张斌克制的结果,他要不管不顾,只要存在贪腐就是一顿抄,估计抄出一亿两银子都不成问题! 第八卷 第一九八章 是时候收拾复社了 张斌这一顿抄,整个朝堂可谓风声鹤唳,几乎所有官员都心惊胆战,因为这会儿很多贪腐行为都已经常态化了,不贪不腐的真没几个。 比如,下属孝敬上级,学生孝敬恩师,如果该孝敬的不孝敬,该收的不收,那是不容于整个官场啊,谁知道自己那点破事会不会被首辅大人给查出来。 张斌自然能查出来,他原来让亲卫暗中查探出的一百多号巨贪那只是突破口,他就是要让这些人把其他贪腐官员攀咬出来,然后再继续扩大,继续攀咬,将所有存在贪腐行为的官员查个底朝天,让所有官员都明白,这会儿贪腐已经不是官场的主旋律了,清廉才是潮流! 所谓乱世当用重典,不下狠手,大名朝堂这股贪腐之风根本就刹不住。 当然,有罚就有赏,朝堂之上的贪官污吏是倒了血霉了,不是追赃就是抄家,不是降职就是罢免,朝野中那些罕见的清廉官员却是发达了,他们简直就跟坐上了火箭一样,稍微有点能力的,连升三级都正常,能力出众的连升四五级都有可能! 这一届的新科进士也发达了,吏部给他们的派官公文终于到了,而且大多都是高配,头甲前三和庶吉士就不说了,那是铁定进翰林院当储相,剩下的二甲基本都是正六品的六部主事一级,从六品的都很少,正七品的基本没有,三甲基本也是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巡察御史这种极具前途的职位,外放县令那都是最差的了。 张斌之所以这么重用这帮新丁,首先是因为他们基本是一张白纸,没在官场混过,不存在贪腐行为,更重要的他们都经过了这次京察大计的洗礼,亲眼看到了贪官污吏的结局,心中多少有点敬畏之心,以后再贪腐的可能性不说没有,至少比混过官场的老油子要低的多。 这清廉的官员和新丁都得到了重用,他自己的亲信自然更不用说,一开始的吏部文选司郎中,他给了自己的门生夏允彝,紧接着,凡是空出了重要职位,他都会将自己的亲信提拔上去。 陈子龙被他连升四级,擢为礼部右侍郎,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因为陈子龙是太子侍讲,等于是太子的半个老师,太子都要继位登基了,他这做老师的获得擢升实属正常。 还有兵部尚书的位置,张斌毫不犹豫,一举拿下,兵部尚书陈新甲倒没怎么贪腐,但是,他只是个举人,这崇祯和杨嗣昌也是奇葩,放着满朝的进士不用,提拔个举人来当兵部尚书! 崇祯在位的时候,没人敢说什么,这崇祯都倒台了,张斌自然不会讲客气,他直接给陈新甲评了个守平、政平、才短、年老,让这家伙回家养老去了,至于兵部尚书之位,他则给了原兵部左侍郎,有卢阎王之称的文臣猛将卢象升。 这样一来,内阁、六部、都察院等重要衙门差不多都被他掌控了,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排除异己了。 这个异己,主要就是复社,这帮嘴炮,竟然敢向自己开炮,真当自己怕了那数千手无缚鸡之力的“英才”吗? 贪官污吏都整治完了,内阁、六部、都察院等重要衙门也差不多被自己的亲信和清正廉洁的官员掌控了,是时候收拾复社这些伪君子了。 很快,内阁和吏部便联合发下公文,将复社一堆骨干职位差不多全降了下来。 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张溥,一天到晚就知道忙着吹牛打屁装叉,忽悠进京赶考的学子投入其门下,他的操守是没多少话说,但是政绩平平,才能平庸,怎能居此高位,降为礼部主事,仪制清吏司郎中的位置让政绩出众的徐孚远来! 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张采,一天到晚同样不务正业,就知道跟在张溥后面瞎转悠,降为礼部主事,让积极任仕的杜麟徵来。 还有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杨廷枢、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方以智和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陈贞慧等,也是不务正业,一天到晚就知道高谈阔论,做起事来却是稀里糊涂,要他们何用,通通降职,换注重实干的周立勋和彭宾等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吏部行文刚发下去不久,弹劾张斌,弹劾孙传庭的奏折便雪片般的飞过来,说什么的都有,总之,在他们嘴里,张斌就是个比温体仁还奸诈的大奸臣。 这种小把戏也就能让年轻的太子朱慈烺慌下神而已,张斌看到这些奏折,直接一个留中贴上面,扔一边,不管了。 复社群英会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会,开什么玩笑,人家都骑头上撒尿了,能不反抗吗! 张斌也不会就这么算了,降他们的职其实只是个策略,为的就是激怒他们,让他们做出不智之举,甚至逼的他们自己提出辞呈! 这一次,张溥这个官场幼稚病患者又上当了。 第二天早朝,奏对刚刚开始,张溥便抢先咳嗽一声,然后捧着份奏折疾步走到御道中间,朗声道:“太子殿下,微臣弹劾内阁首辅张斌,瞒上欺下,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请太子殿下明察!” 朱慈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张采、杨廷枢、方以智、陈贞慧等复社官员纷纷疾步走出班列,跪在张溥后面朗声道:“臣附议,请太子殿下明察!” 这一会儿功夫御道中间便跪了数十人,那声势着实有点骇人。 这场面朱慈烺还没见过呢,他的确被吓到了,怎么办呢? 他不由看向内阁班列中的张斌,这意思,很明显,师傅,弟子怕怕,你老人家上吧! 张斌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出,张溥这种幼稚的把戏也就能吓吓年幼的太子而已,想吓唬他,简直就是笑话。 他咳嗽一声,淡定的从班列中走出来,远远的跪在张溥他们前面,朗声道:“太子殿下,他们纯属造谣生事,污蔑忠良,微臣一心为国为民,什么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这些都是他们捏造的,请太子殿下明察!” 朱慈烺闻言,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张爱卿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这点本宫很清楚。” 说罢,他又看向后面的张溥等人,这意思就是看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哇呀呀呀,气煞我也,这个张斌欺负太子年幼无知,如此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胡作非为,难道就没王法了吗! 张溥气得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他知道自己干不过张斌,但是,张斌上次没把他怎么样,却让他认为张斌对复社群英还是和顾忌的,所以,这次他一被“欺负”又跳出来了。 他以为自己反正没犯什么事,张斌最多也就能像现在这样找借口降他的职而已,怕个球啊! 第八卷 第一九九章 复社销声匿迹 周延儒倒了,吴昌时也倒了,张溥苦心经营出来的大好局面基本上完了,但他也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他认为,有复社群英在手,他还有机会。 他原本是想着带领复社群英慢慢往上爬,逐步掌控六部、都察院和内阁,但是,事与愿违,张斌根本就不给他一点面子,这次京察大计复社官员包括他自己不但没得到升迁还普遍被降了职! 这样下去还奢谈什么掌控朝堂,下一步,张斌恐怕就会把他们全部发配到南都金陵去养老,到时候,自己还怎么一展抱负,救国救民。 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再不反击,那就完了! 他之所以选在早朝的时候向张斌发难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因为他组织人递上去的奏折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了无音信,不当面发难张斌压根就不会搭理他们,太子也被“张斌”蒙蔽,根本就不会做出回应。 这下张斌是回应了,但是,张斌的回应比不回应还气人,这个无耻之徒,竟然说自己在造谣生事,污蔑忠良,谁是忠良?你这个大奸贼! 张溥气得差点失去理智,他对着张斌大声质问道:“首辅大人,皇上都被你整的不能理政了,你这还不叫欺君罔上吗?” 张斌看了看朱慈烺,淡淡的回应道:“皇上病重,无法理政,与我何干?” 这个无耻之徒,锦衣卫、东厂、京营皆被其把控,乾清宫更是守备森严,一众朝臣根本就闯不进去,又如何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病了! 好,先不与你争这个,张溥继续对着他大声质问道:“首辅大人,内阁、六部、都察院皆由你的亲信把持,这还不算结党营私吗?” 张斌毫不客气的回怼道:“笑话,蔡大人、孙大人、黄大人、毕大人、卢大人等,哪一个不是功勋卓越,才能出众,什么我的党羽,凡是能臣干吏就是我的党羽吗?如果是这样,我希望我的党羽能遍布整个朝堂,只要大家都是能臣干吏,这结党营私的罪名我背了。” 张溥被怼的哑口无言,蔡善继、孙传庭、黄承昊、毕懋康、卢象升等的确都是功勋卓越、才能出众之辈,这点满朝文武都知道。 好,这个也先不与你说了。 他继续对着张斌大声质问道:“你将我们这些为国为民的忠良全部降职,还不算排除异己,陷害忠良吗?” 张斌不屑道:“忠良?你知道什么叫为国为民吗?你有脸在这说为国为民!” 张溥气得大吼道:“我们皆心怀大明,心忧天下黎民百姓,不是为国为民,是为什么?” 张斌不屑的撇了他一眼,朗声道:“嘴里喊为国为民就算是为国为民了吗?这些话谁不会喊,诏狱里那些巨贪同样会喊,你的意思,他们也跟你一样,都是为国为民的忠良啦?我是在陷害他们啊?” “你!”,竟然拿自己跟那些贪官污吏相提并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溥正想着怎么反驳呢,张斌却是继续朗声道:“嘴里喊着为国为民,实际上却什么都不做,那是夸夸其谈,有什么用?真正的为国为民是像蔡善继蔡大人那样,把福广治理的政通人和,让老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真正的为国为民是像卢象升卢大人那样,不畏生死,英勇杀敌,剿灭反贼,击败建奴,平定四方,让大明国泰民安。你们又做了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我,我。”张溥憋红着脸我了半天,就是说不出一点功绩来,他的确什么都没做,除了带着复社群英一天到晚喊叫为国为民,攻击这个,弹劾那个,他还干了什么? 他急急的想了一阵,还真让他想出一件事来,他骄傲的道:“崇祯元年,我带领复社英才申讨阉党骨干,内阁首辅顾秉谦,顾秉谦这个奸贼因此下台,这还不算为国为民吗?” 张斌不屑的道:“阉党逆案是皇上钦定的,凡是被定位阉党的都会被罢官削籍,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顾秉谦是你罢免的吗?说句大不敬的话,你以为自己是皇上吗?” “噗!”张溥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他引以为傲的功绩竟然被张斌一句话给否定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他气得口不择言道:“你呢,你以前是功勋卓越,但那都是军功,你自从上任内阁首辅以来有做出了什么功绩,没有功绩,是不是证明你也不适合当这个内阁首辅?” 哎呀,还知道反咬一口,不错啊! 可惜,你遇上的是我,你这是自取其辱! 张斌装作谦虚道:“本来这为国为民是装在心里的,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一天天挂在嘴上的,我从来都是埋头为国为民做事,从不像你这样到处宣扬,不过,你今天既然问起了,我就不得不说了,不然你又要说我窃据高位,无所作为了。你知道现在内库存银有多少了吗,告诉你,七千多万两,大明历代,内库如此丰盈的有几次?这些银子可以救活多少黎民百姓,你知道吗?” 张溥知道个屁啊,喊口号他数第一,真正论治理国家,他基本上是一窍不通,他只能胡搅蛮缠道:“有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没见你给老百姓丝毫好处啊,谁知道你是不是想中饱私囊,借各种理由把这些银子吞了!” 尼玛,这家伙怕是神志不清了吧,竟然敢当廷污蔑我这个内阁首辅私吞内库存银! 算了算了,再刺激下去这家伙还不知道会说出多难听的话呢,没必要跟他在这里打嘴仗,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 张斌义正言辞道:“你这是污蔑,知道吗,这些银子才收缴上来几天,这么快就能用出去,你以为我和户部曹大人都是神仙吗?我们正筹划怎么用这些银子拯救黎民百姓呢,你却为了个人私利组织人拼命弹劾我,还当廷质问我,这就是你所谓的为国为民吗?你心里想的是为国为民还是为自己?我要是你,早就卷起铺盖滚蛋了,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张溥忍不住伸出手来指着张斌,正想继续大放厥词,他身后的张采等人却纷纷出言相劝,让他算了。 他是正在气头上,没有注意,这会儿满朝文武可都用轻蔑的眼光看着他们呢!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张斌一系的能臣干吏或者是这次京察大计中提拔上来的清廉官员,他们自然知道是谁在说空话,放空炮,又是谁在真正为国为民埋头苦干。 张溥隐隐看了下四周,脸色不由变得难看无比。 真是丢人现眼啊,像他这种伪君子反倒是最要脸面的,丢人丢到这种程度,他哪还有脸待下去。 他被张斌这一通羞辱,着实羞愧难当,早朝之后,他竟然真的提出了辞呈! 复社大部分人都跟他一样选择了辞呈,唯有一些真正为国为民的君子才“忍辱”留在了朝堂之上。 张斌对这些所谓的英才已经没有一丝指望,凡是提出辞呈的,他全部批了,没提出辞呈的,也被吏部约谈,想真留在朝堂上为国为民做点事,就不要一天到晚聚在一起高谈阔论,说什么自己是复社一员,复社,不允许存在在这朝堂之上! 这些官员是真心想为国为民做点事,他们从今往后真的没再说过自己是复社成员,也没再参与过任何复社聚会,盛极一时的复社就这么慢慢消身匿迹,消失在朝堂之上,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ps:推荐漫客1新作《无双庶子》,作为一个光荣的穿越者,李信给自己定下了两个目标,一,活下去。二,打倒渣爹!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二〇〇章 东林不足与谋 复社销声匿迹,贪官污吏一扫而空,整个大明朝堂顿时为之一清,京察大计接近尾声,张斌正准备集中精力剿灭反贼,改善民生,一件事却又将他拖住了。 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有人揭发礼部左侍郎以权谋私,以权谋私那就是嫌自己权力太大了,要么降职,要么打发到南都金陵去养老,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内阁、六部、都察院都在自己手里掌控着,惩戒一个以权谋私的礼部侍郎能算什么大事。 但是,这礼部左侍郎是钱谦益,这件事情性质就不一样了,因为钱谦益是东林硕果仅存的几个元老之一,动他,等于跟东林过不去啊! 张斌真不想再掀起波澜了,因为东林在朝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且年事已高,根本就没几年奔头了,再加上文震孟在他手底下干过,跟他私交还不错,这次逼崇祯下台文震孟还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自己的支持,他实在不想因为一点小事而与这位状元郎产生间隙。 但是,钱谦益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危害却相当大,用国家权力为自己谋取私利,这种事情不惩治的话,朝中官员又会争相效仿,那又会形成一种变相的贪腐潮流。 这件事他不用查都知道是真的,因为人家弹劾的就是钱谦益在浙江都司掀起的那场大清洗,当时他就在平阳当县令呢,等于亲身参与了这件事情,钱谦益以权谋私他都可以当人证! 这种行为性质的确比较恶劣,钱谦益表面上是在清洗浙江都司卫所那些吸屯卫血汗的武官,实际上却是为了谋夺他们手中的土地,这等于动用国家机器把贪官污吏给灭了,但他们的贪腐所得却拼命往自己兜里搂,真正的受害人却没有得到一点补偿,这种事,以前是自己没记起来,所以没有管,现在有人提出来了,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张斌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给钱谦益一点教训,他直接让孙传庭给钱谦益拟了份任免公文,擢其为南都礼部尚书,并附上了人家弹劾他的奏章,这意思就是让他识趣点,滚南都金陵去养老! 钱谦益会识趣吗? 当然不会! 因为他不甘心,他的仕途着实太坎坷了,作为一甲第三的探花郎他原本应该前程似锦,但是,因为一场与他本人并没有多大关系的科考舞弊案,他被人撸了三回,三十多年了,他在朝堂上任职的时间总共还不到三年! 现在,他好不容易借着崇祯想收拾张斌的“春风”当上了礼部左侍郎,离入阁为相就一步之遥,张斌又将他打发到金陵去养老,这让他怎么甘心! 他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现在张斌权倾朝野,他敢跟张斌硬刚吗? 他当然不敢,但他有其他的办法。 这个办法就是找其他东林同济帮忙,请他们去劝说张斌收回成命。 于是乎,张斌被烦的不行了。 第一个来找他的还是文震孟,因为文震孟这会儿是东林硕果仅存的几个元老里面职位最高的,内阁大学士里面也就他一个人不是张斌的亲信,而且他跟张斌的关系还相当的不错,钱谦益自然会先求他去游说张斌。 钱谦益会不甘心,这点张斌早有预料,甚至他会找文震孟来求情这点张斌都猜到了,所以,文震孟还没开口,他便开口道:“文起,你这是帮钱谦益来求情吧?平时也没见你来我这坐坐,看样子我还是没有东林那几个元老面子大啊。” 文震孟这个尴尬啊,他真不想做这种事,但是,碍于东林同济的面子,他又不得不来,毕竟,他当初得罪魏忠贤的时候是东林拼命搭救,他最后才没被魏忠贤活活杖死,这恩得报。 他尴尬的道:“这个,双全,如果钱谦益真十恶不赦我绝对不会管,但是,人家捕风捉影一弹劾,你就将他发配到南都去养老,这未免也有点太那个了吧?” 张斌这个气啊,还捕风捉影,你被钱谦益骗了,知道吗? 他没好气的道:“文起,这事绝对是真的,因为我当时就在平阳当县令,为了不得罪他这个东林大佬,我还帮他的代理徐辉谋夺了千余亩屯田呢,唉,真是助纣为虐啊,这事我应该自罚。这样,我自己罚俸一年,以示公正,你看可好?” 文震孟闻言不由一愣,原来这事是真的,这个钱谦益,竟然在自己面前含糊其辞! 不过,就算是真的,也得帮啊,东林本就没剩下几个人了,他不帮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他想了想,还是尴尬的道:“双全,你看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吧,现在大家不都这么做,他只是有点过分了,再说这事也过去这么多年了,要不也给他罚俸一年,以示惩戒算了?” 张斌摇了摇头,严肃的道:“文起,这个你就有点考虑不周了,他这事本身的确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但是,他这样做影响很恶劣你知道吗?如果所有官员都学他以权谋私,为了自己的私利动用朝廷的力量去收拾这个收拾那个,那这官场岂不又是内斗不断,那大家还有心思关注民生吗?大明已经内斗的够久了,老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我们还在斗,你认为这种事能姑息吗?” 文震孟这人还是讲道理的,只是有点愤青而已,他听张斌这么一说,也感觉钱谦益这样做影响太恶劣了,他只能羞愧的起身告辞了。 张斌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因为东林在朝堂是分量最重的人都被他劝退了,其他人来还有用吗? 但是,他低估了钱谦益的韧性,也低估了东林对权力的渴望。 紧接着,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李邦华、兵部右侍郎范景文相继前来拜访,苦苦相求,求的张斌头都大了。 他们这两个还算好的,最后一个,吏部右侍郎刘宗周可就不一样了,他一进来就板着个脸,很严肃的道:“首辅大人,你难道真的想学那魏忠贤只手遮天吗?” 卧槽,你这有点过分了啊,我不想得罪你们并不代表我不敢得罪你们,你这什么话! 张斌同样严肃的道:“刘大人,说话要注意分寸,什么我学魏忠贤,魏忠贤那会儿提拔的是些什么人,全是些贪官污吏,你不知道吗?我提拔的是什么人,全是清正廉洁的干吏,难道你看不见吗?” 刘宗周略带不屑道:“不管提拔的是什么人,目的都是为了掌控朝堂,只手遮天,你这会儿是有所顾忌,等你真正掌控了整个朝堂,你还会顾忌吗?” 这什么逻辑,张斌真有点生气了,他微怒道:“刘大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而不是为了排除异己。” 刘宗周也有点生气了,他这种以君子自居的人最恨人说他是小人了,就算是当朝首辅也不行。 他粗声粗气的道:“首辅大人,你说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你这不是排除异己是什么,前有复社,后有钱谦益,接着你就要收拾我们这几个老头子,将东林也连根拔起了吧?” 你这满脑子就剩下内斗了是吧,张斌毫不客气的道:“君子不是自己喊出来的,是用实际行动做出来的,我就是为国为民,问心无愧,你们为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要在我面前装什么君子!” “你!”,刘宗周没想到张斌说话竟然会如此的不客气,他指着张斌哆嗦了半天,实在找不出话来反驳,干脆拂袖道:“竖子不足与谋,你想只手遮天是吧,我让你只手遮天,倒要看看你把大明折腾成什么样子!” 说完这话,他竟然转身就走,连礼节都不顾了。 还说我不足与谋,你们东林才不足与谋呢,嘴里喊着救国救民,干的却是争权夺利的勾当,要你们有何用! 他对着刘宗周的背影冷冷的道:“好走,不送。” 说不过就撂挑子,滚机八蛋吧,老子中兴大明用不着你们这帮嘴炮! 第八卷 第二〇一章 明朝也有军阀 军阀自古有之,最有名的当属汉末军阀,东汉末年,桓灵二帝昏庸,宠幸宦官,卖官鬻爵,以致天下大乱,董卓、马腾、韩遂、丁原、公孙瓒、孙坚等军阀趁势而起,直接造成了后面的三国乱世。 这明朝其实也有军阀,明朝末年,天下大乱,与东汉末年情况是何其的相似,自然会有领兵将领拥兵自重,慢慢发展成军阀,只是他们的运气不大好,还没成就霸业就因为各种原因死了。 明末军阀中最有名的当属左良玉,历史上他最后拥兵八十万之巨,盘踞于湖广,当时他受监军御史黄澍所激,欲引兵下金陵,清君侧,不过,半路上他就病死了,要不然这明末恐怕也要出现一个董卓甚或是曹操式的人物了。 这会儿他虽然未成气候,但是却已经初具军阀之姿,朝廷命他率山西军剿灭反贼李自成呢,他却避重就轻,不与李自成主力交手,专挑落单的反贼干,以此来获取军功,敷衍朝廷。 同时,他还开始暗中抢夺地盘,为称霸一方做准备,他的地盘正是怀庆府和洛阳周边地区,由于郑王朱翊铎和福王朱常洵都已经死于贼寇之手,怀庆府和洛阳附近等于暂时成了无主之地,他以反贼肆虐为由,上奏朝廷,请朝廷不要派文官来送死,而他自己却盘踞在洛阳和怀庆府,暗中收编降卒,扩充军队,奴役平民,沿河生产粮食,逐渐成长为一个乱世军阀。 他以为大明已经到了东汉末年那般光景,朝廷对地方上已经失去控制,正是他们这些领兵将领割据一方的好时机,历史上,他的确成功了,只是没有活到称王称霸那一天而已,这会儿情况可不一样了。 张斌已经将建奴击败并收复了辽东,他还回朝将昏君崇祯给撸下去了,换上太子朱慈烺亲政,而且他还通过京察大计将朝中的贪官污吏和反对势力一扫而光。 这会儿的大明朝廷可以说完全由张斌一个人说了算,张斌可不是崇祯那等昏君,左良玉割据一方的梦想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 他将钱谦益发配到金陵以后,东林元老刘宗周愤而辞官,紧接着李邦华和范景文也相继辞官而且,最后甚至连文震孟也因为羞愧难当选择了告老还乡,张斌趁势将卢象升也提拔为内阁大学士,这一下,整个朝堂几乎都由他的亲信把控,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剿灭反贼、改善民生了。 要想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李自成、张献忠和革左五营自然必须剿灭,不然他们窜到哪儿打到哪儿,老百姓不是流离失所就是跟着他们瞎折腾,哪里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要想剿灭反贼,这李自成就首当其冲,因为他霸着中原之地,阻断了前去巴蜀和南直隶的通道,如果大军先去巴蜀收拾张献忠又或者先去南直隶收拾革左五营,他在中间把粮道一断,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张斌决定,亲率大军去河南,剿灭李自成,掀开剿灭发贼,中兴大明的序幕。 为此,他做了周密的安排。 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卢象升被他派去辽东亲自督师,对辽东的防御,他也做了大规模的调整。 祖大乐抚顺总兵的职位他并未撤掉,而且仍为天雄军主将,不过天雄军被他调回了沈阳,抚顺则改由辽东总兵祖大寿率两万辽东军驻守。 铁岭总兵毛承祚他也没撤掉,只是他被调到镇江去协助东江总兵毛文龙去了,戚家军仍有戚元功统帅,就在铁岭镇守。 还有辽阳总兵陈继盛他也没撤掉,仍然率四万秦军驻守辽阳,不过,原来在沈阳驻守的八万福广军则被他调到了京城附近,沈阳总兵何可纲也一起调过来了,不过福广军就不用他指挥了,只要他跟在自己身边给自己出谋献策便成。 他并没有让卢象升进军萨尔浒,去掀了建奴的老巢,只是让他们守住沈阳,守住抚顺和铁岭,暂时保持现状,等他收拾了反贼再说。 他这样做并不是怀疑卢象升的能力,主要他想先集中精力平定反贼,福广军被调走之后,辽东也就十多万人马了,而且有那么多地方要驻守,能抽调出几万人马进军萨尔浒就不错了,而萨尔浒地形过于复杂,建奴对那里又熟悉无比,他可不想卢象升率几万大军去冒险。 安排好这一切,他便率福广军上路了,这会儿京城通往陕西的铁路就被李自成给挖断了,张斌率大军赶到怀庆府修武县境内的时候,就不得不下车了,因为前面的铁路早已被李自成挖成一截一截的了,根本就无法通车,而左良玉也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老是借口反贼肆虐,拒绝工部和东盛堂派人来修复。 京城通往陕西和巴蜀的快捷通道就这么被掐断了,也不知巴蜀现在被张献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张斌看着眼前断断续续的铁路,不由叹息一声,随即转头对祖大弼道:“大弼,左良玉有没有给你下过什么命令,你过来之后见过他吗?” 祖大弼这家伙就是个憨货,让他打架,那是猛的一匹,让他领军,那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当初薛国观建议崇祯让祖大弼率五万关宁铁骑来支援左良玉简直就是瞎胡闹,还好张斌临走之前就交待了祖大弼,不要听左良玉瞎指挥,左良玉不上,他就别上,别被人坑去当了炮灰。 祖大弼这人脑回路的确比较简单,他对张斌也相当的敬重,所以,他率关宁铁骑坐车赶到修武以后,干脆就不动弹了! 他自己有多蠢他还是明白的,他想的是,前面就是反贼肆虐的区域了,到时候左良玉如果故意坑他,他肯定会上当,还不如呆这里等张斌,只要太师大人一来,那肯定是战无不胜。 左良玉其实也不想祖大弼进他的辖区,毕竟人家那可是五万关宁铁骑,比他手里的杂牌军可强多了,而且他在辽东待过,知道宁远祖家在辽东军中的威望,就算祖大弼是个傻帽,他想谋夺这五万关宁铁骑也是不可能的,关宁军的将领肯定不会答应。 所以,他干脆随了祖大弼的意思,让祖大弼驻扎在修武,美其名曰镇守京城门户,至于剿贼,还是让他来! 双方就这样很有默契的分驻两地,左良玉别说是亲自来看望祖大弼了,他甚至都不敢出现在怀庆府,因为他怕啊,他怕崇祯下了密旨让祖大弼收拾他,他可干不过祖大弼那个二愣子! 祖大弼也不知道这些,张斌一问,他便憨憨的道:“启禀太师大人,左将军说他忙于剿贼,没时间来看望我。” 好吧,左良玉这家伙果然够谨慎,怎么引诱他过来呢? 第八卷 第二〇二章 送钱送粮 张斌将朝堂牢牢掌控在手中之后便亲率福广军来到了怀庆府,准备开始围剿反贼,平定大明内部的叛乱。 不过,他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李自成,也不是张献忠,更不是革左五营,而是明军将领左良玉,因为左良玉这家伙已经转化成一个军阀,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李自成之所以肆虐河南这么久,声势越来越大,完全是因为这家伙想养寇自重造成的! 这会儿张斌手下总共有十三万大军,而且福广军和关宁铁骑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要收拾左良玉倒是绰绰有余,但是,他并不想和左良玉开战,将兵力消耗在内斗上,他想找个借口将左良玉引到怀庆府来,一举将其拿下,这样就不用闹出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悲剧了。 他想了很久,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因为这家伙连祖大弼这二愣子都不敢见,又怎么可能来见自己呢? 这个问题的确很麻烦,左良玉做事太过小心谨慎,想将他诓过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怎么办呢,难道自己就这么饶了他,转而去收拾李自成? 这个自然是不可能的,左良玉这个军阀必须先收拾了,不然,这家伙为了独霸一方,不但不会给自己帮忙,还很有可能给自己添堵! 现在这家伙摆明了不可能来见自己,自己也不想兴兵讨伐他,怎么办呢? 张斌思虑良久,最后决定,亲身犯险,既然这家伙不敢来见自己,那就只有自己过去拜访了! 左良玉就在荥阳,这个他早就查探清楚了,不过荥阳有将近三万山西军精锐驻守,自己一个人过去肯定是送菜,就算带上千亲卫过去估计也有危险,这样冒冒失失跑过去肯定不行,需得用点计谋。 其实,他之所以带了八万福广军又汇合了五万关宁铁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收拾左良玉这个军阀,如果单单是对付张献忠和李自成,有关宁铁骑和川军白杆兵差不多就够了,他最多再带两三万精锐过来就戳戳有余了,据斥候查探,这会儿左良玉已经暗中将手下军队扩充到了十余万,如果自己手下人马都不到十万,估计很难将其震慑住。 当然,他就这么带着十多万大军过去肯定不行,左良玉又不是傻子,自己带着十多万大军不去围剿李自成反而往他那里跑,不是去收拾他的是去干嘛的! 他如果知道自己带着大军赶往荥阳肯定会卷起铺盖逃跑,到时候想要找到他都难,更别说收拾他了。 这个时候,要想不引起左良玉的怀疑,就需要好好筹划一般了。 没过多久,左良玉便收到了内阁首辅兼五省总督张斌的亲笔信,信中主要讲的是围剿反贼李自成的计划。 这会儿李自成主力大军正在开封以南的陈留附近集结,貌似是想进攻开封城。 张斌是想让左良玉率山西军向南移动,拿下新郑、扶沟和太康,阻断李自成向西南逃窜的通道,而福广军和关宁铁骑则从修武出发,过原武、中牟和开封,直取陈留。 其实,这是张斌在宽左良玉的心,因为原武和中牟离荥阳都有两百余里,等于是擦着左良玉的地盘过去的,选择这两地行军肯定不是想去收拾他。 信的最后还提了一下,前两个月朝廷正在进行京察大计,原兵部尚书陈新甲致仕,新任兵部尚书卢象升刚刚就职,诸事繁忙,所以没来得及给他调拨粮饷,请他不要介怀。 这次,兵部已经把前两个月的粮饷调拨过来了,还附带了这个月的和下个月的,如果他急着要,可以马上带人去领,如果不急的话,就由福广军和关宁铁骑安排人押送过来。 张斌还问他,荥阳附近的反贼多不多,这四个月的粮饷如果由福广军和关宁铁骑安排人押送派多少人合适。 左良玉收到张斌的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张斌已经亲率八万福广军赶到修武,至于是来收拾李自成的还是来收拾他的就不清楚了。 现在看来,张斌不是来收拾他的,而是来围剿李自成的,这位首辅大人之所以一次性给他发放四个月的粮饷就是想安抚他一下,让他率军帮忙把李自成主力大军给围住。 这个没问题啊,给钱就好说,就怕你不给钱还收了我的兵权,兵部已经两个月没给他发粮饷了,他还以为朝廷想动手收拾他了呢。 他这会儿虽然在耕地颇多的中原地区占了方圆将近五百里的地盘,奈何这天旱无雨,纵有良田数十万顷,也产不了多少粮食啊,朝廷如果断了他的粮饷,那他手下这十余万人就很难养活了。 还好,还好,朝廷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拥着这数万山西军还是有点威慑力的,这不,连首辅大人都亲自写信来“求”他了。 至于挥军南下,拿下新郑、扶沟和太康,完全没有问题。 他早就查探清楚了,新郑、扶沟和太康的反贼并不多,每座城池也就万余反贼新丁把守,拿下来难度并不大,他也想将这些地盘拿下来,以前,他是怕李自成率主力大军来跟他拼命,现在好了,朝廷主力大军来了,李自成逃命恐怕都来不及呢,肯定不会找他来拼命了,拿下新郑、扶沟和太康正当其时! 他欣然接受了张斌的“命令”,表示愿意率军南下,不过他兵力有限,这粮草还是请福广军和关宁铁骑押送过来,荥阳附近的反贼并不多,有个万余人马押送就行了。 他以为张斌是忌惮他手握数万山西军,对他阳奉阴违的行为心照不宣,掏钱安抚他,让他为朝廷办事,所以完全放下心来,对福广军和关宁铁骑的戒备也没那么严密了,要没张斌这封信,估计福广军和关宁铁骑一往南移动他便会吓得率军往洛阳方向跑,这会儿张斌都率军渡过黄河,抵达中牟附近了,他还稳坐荥阳,等着张斌给他来送钱送粮呢。 张斌的确给他送钱送粮了,渡过黄河以后,他便派出一万福广军押送着数千车粮饷送往荥阳,一点都不含糊。 这粮食和银子都是真的,福广军也相当的友好,左良玉终于彻底放心了,不过,五万人四个月的粮饷可不是数千辆马车一趟就能送完的,起码得四五趟。 左良玉是满心欢喜的等着张斌给他送钱送粮,张斌却已经开始暗中安排抓捕左良玉的行动了,山西军和福广军还有关宁铁骑会打起来吗? 第八卷 第二〇三章 左将军你有病啊 荥阳以东的官道上,数千辆马车正排成一条长龙缓缓前行,李定国满脸严肃的打马走在队伍最前方,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行不久,荥阳城以远远在望,李定国回头看了一下扮成车夫的张差和赵如,见他们打出一切准备妥当的手势,这才带着一队亲卫,催马往城门口奔去。 他这已经是第二次率军押送粮饷前来了,守城的山西军对他这个财神爷自然毫无戒备,负责看守城门的小旗那更是热情的不得了,李定国战马还未停稳,他便屁颠屁颠的凑上去行礼道:“李将军,一路辛苦,一路辛苦。” 李定国这会儿早已没了刚才的严肃,他满脸亲切的微笑道:“客气了,你们左将军回来了吗?” 上次他过来的时候,左良玉对他还是有点戒备的,所以根本就没出来见他,反而让人谎称自己亲率大批斥候去新郑附近查探地形去了,这次左良玉会不会还当缩头乌龟呢? 他问这话只是想确认一下左良玉在不在荥阳城里,没想到,那小旗却是热情的道:“回来了,回来了,我们将军还特意交待小的,让小的给您传个话,如果您有空的话就请去总兵行辕一趟,我们将军想亲自感谢您一番。” 这家伙胆真小,你要真想感谢就出来迎一迎啊,躲行辕里不敢出来,还让我过去,怕我宰了你吗? 李定国暗自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却是装作激动道:“哦,那感情好,我正想拜会一下左将军呢,就怕他忙的脱不开身。我这倒没什么事,反正他们都来过一趟了,熟门熟路的也不用我领着,要不,我现在就去拜会左将军吧。” “好好好。”那小旗回头交待了几句便殷勤的牵着他的战马往城里走去。 李定国看似好奇的张望着四周,脑子里面却在想着下趟过来怎么迅速控制城门,控制沿途的街道,让左良玉没机会反抗,这左良玉要知道他是这想法,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没事套什么近乎啊,继续假装不在不就行了。 这荥阳并不是什么大城池,前行不到一刻钟,一行人便来到了临时的总兵行辕也就是原来的县衙外面,李定国向那小旗道了声谢,又让自己的亲卫在外面候着,这才翻身下面,上前跟门口的守卫报了下名号。 门口的守卫也早得到了左良玉的吩咐,二话不说便恭敬的领着他往里走去。 左良玉就在琴治堂接见李定国,他装作军务繁忙的样子,拿着堆账本之类的东西在那里不停的写写画画,李定国都走到跟前了,他才抬起头来满脸歉意的道:“哎呀,李将军,一路辛苦,一路辛苦,不好意思啊,我军务繁忙,没有来得及去迎接你们,抱歉抱歉。” 李定国装出恭敬的样子拱手道:“左将军统帅数万大军与数十万反贼周旋,忙的脱不开身实属正常,末将上次就想来拜会您,可惜您不在,这次总算是见着您这位大明有数的名将了,末将真是荣幸之至啊。” 自己是大明有数的名将吗? 如果单轮统兵数量,自己还真是大明有数的,这小伙子真会说话,他满心欢喜的站起身来,将李定国请到客位坐下来,又让人上了香茗,这才试探道:“李将军,首辅大人这会儿在哪儿啊,他准备什么时候对反贼主力发动进攻啊?” 嘿嘿,还是不放心啊,我给你吃颗定心丸,李定国“老老实实”的回道:“这会儿我们福广军已经打下中牟,首辅大人正在那里调集粮草辎重呢,至于什么时候进攻反贼主力,这就要看左将军您的了,左将军您断了反贼的后路我们才能去进攻啊,不然那贼酋李自成又脚底抹油,溜了,我们岂不是又白费力气,不知左将军准备什么时候挥军南下呢?” 左良玉以为李定国就是好奇而已,浑然不知李定国这是在暗中确认他的行踪,他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叹息道:“唉,朝廷上次欠了我山西军两个月粮饷,将士们都快兵变了,你这两次送来的粮饷就那么多,我也就堪堪能把拖欠的粮饷补齐,士气还是很低迷啊,我是想等你们把所有粮饷都送过来了,士气高涨的时候再进军,还望李将军在首辅大人面前解释一二,以免首辅大人误会我这是在有意拖延。” 哦,原来你就待在这里等粮饷啊,那感情好。 李定国和左良玉相互试探了一番又客套了一阵便起身告辞而去,没过几天,他又率万余福广军押送着粮饷过来了,左良玉同样命城门口的守卫请他去当面表示感谢,不过,这次就有点不对头了,因为他身后不但跟着一队亲卫,还跟了一个同样身穿甲胄的将领。 这城门口的守卫可不知道这身着甲胄的将领就是当朝首辅大人,山西军中倒是有些人见过张斌,但张斌刻意穿了身带有护脸锁甲的甲胄,而且还将两边护脸的锁甲都搭下来了,整个脸几乎都遮住了,谁又会想得到,这位首辅大人会亲自来押送粮草啊,所以,压根就没人注意他,跟别说上前仔细辨认了。 左良玉这次又在装军务繁忙,李定国都走到跟前了,他才抬起头。 咦,这家伙怎么带了个人过来了,他不由好奇的问道:“李将军,这位是?” 李定国并没有答话,而是闪身走到一边,手握刀柄戒备着,张斌则缓缓解开两边的护脸,微笑着道:“左将军,好久不见啊,本人内阁首辅张斌,不知左将军还记不记得啊?” 左良玉当然记得张斌的样子,他在京城看到张斌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两人没怎么说过话而已。 张斌刚把护脸解开,他便吓得蹭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满脸惊慌的道:“首辅大人,您怎么来了?” 张斌装出认真的样子,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这才装作关切道:“左将军,你有病啊?” 我有病? 首辅大人这口气肯定不是骂他脑子有病,而是说他身体有病,首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呢,偷偷摸摸的跑过来,难道就是为了给自己看病,不可能啊! 他有点迷糊道:“这个,首辅大人,您怎么看出来的,末将最近的确有些咳嗽,特别是晚上的时候,都有点咳的睡不着觉。” 张斌紧接着又关切道:“是不是时常咳出浓痰,而且有时还带有血丝?” 左良玉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惊奇道:“首辅大人,您,您,您这都能看出来!” 张斌摇头叹息道:“你这是肺痨你知道吗,我当初在福建的时候见过你这种症状的人,而且我还请药圣李时珍的后人为他整治过,我跟你说,你这病如果不放下一切俗事好好修养,你估计活不过三年了!” 左良玉闻言,啪的一声跌回椅子上,满脸惶恐,人大多是怕死的,他也是,如果都活不过三年了,自己还折腾什么劲? 他并没有怀疑张斌说的话,因为张斌压根就没看到过他咳嗽,却能将病情说的如此精准,而且张斌连药圣李时珍的后人都搬出来了,他能不信吗。 张斌见他这副模样,这才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他仿佛聊家常般,淡淡的道:“你的想法,我清楚,大明不允许出现军阀,你知道吗?大明不能变成汉末三国那样的乱世,你知道吗?你也不要心存侥幸,五万关宁铁骑估计就快到了,东面城墙应该也被福广军拿下了,你已经没机会了。我劝你还是放下一切安心去养病吧,这点我真没骗你,你这真是肺痨。” 他的话刚落音,外面便响起一阵打斗声和闷哼声,紧接着便有人在外面朗声道:“大人,总兵行辕已经控制住了,所有守卫基本上都被敲晕了。” 这明显是张斌带来的人,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他呆愣了一阵,随即叹息道:“东盛堂就是药圣后人开的吧,末将想放下一切去福建修养,不知首辅大人可否为末将写封信,打声招呼?” 他这意思就是放弃了,放弃了争霸的梦想,将一切都交给张斌,交还给朝廷。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好,我派人送你过去,你放心,药圣后人的医术不说活死人肉白骨,你这病他们还是能治好的。” 第八卷 第二〇四章 一醉解千愁 开封南面八十余里,陈留城,这个枭雄曹操起兵的地方,这会儿已经被另一个枭雄李自成占领。 陈留城本就不大,而这会儿李自成手下大军已经达到四十余万,整个陈留城根本就驻扎不下,所以,李自成只带着自己手下的五万余精锐进了城,其他人马则分别由权将军刘宗敏、田见秀和制将军李过、李岩率领,分别驻扎于陈留城四周。 这次他起事本就比较仓促,再加上军队扩充速度过快,所以手下军队特别杂,特别乱,甚至连统一的军服都没有,军帐更是奇缺,所以,陈留城四周的军营浑然不像明军的军营那么齐整,倒有点像是流民聚集的难民营,里面什么样的“军帐”都有,有的是用破布缝起来的,有的是用旧门板搭起来的,有的甚至就是一床破棉被下面支个架子,光能挡住太阳,反正这会儿天旱无雨,倒也不用担心躺里面会被雨淋着。 这天酉时许,城北制将军李岩大营,数万农民军“将士”正乱哄哄的聚一起兴高采烈的埋锅造饭呢,他们的统帅李岩却坐在自己的帅帐中眉头深锁,貌似很不开心的样子。 他今天又去找闯王了,为的还是请闯王匀点粮食出来接济周围的饥民,但是闯王却再次以粮食紧张为由,拒绝了他的请求。 他很清楚,义军的粮食并不紧张,他们几乎将开封、南阳、汝宁、归德四府的土豪乡绅和皇室宗亲抢了个遍,粮食充足的很,附近几个城池到处都是存粮,四十多万大军吃一年都吃不完。 但是,这会儿的闯王好像变了,他变得越来越不关心平民百姓了,以前他如果抢到四五百万石粮,匀一百万石甚至两百万石出来接济饥民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现在,自己求他匀十万石出来他都屡屡拒绝,而且还对自己露出了明显的不满,这让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他参加义军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因为他家本身就是杞县的数一数二的乡绅财主,而他也不是那种追求奢华的人,家里的钱,足够他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了。 他参加义军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因为他父亲李精白曾是山东巡抚加兵部尚书衔,而且他不到二十岁就高中举人,如果他想要功名利禄,直接走科举,高中进士之后仕途绝对不可限量。 他之所以参加义军,就是为了拯救那些穷苦的老百姓,那些流离失所,随时有可能饿死的饥民。 他原本以为李自成也是贫苦大众出身,对老百姓应该会关怀备至,却不曾想李自成一有点势力就开始脱离老百姓,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根本就不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唉,现在的闯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纳人善言的闯王了。 他正在那里感叹呢,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突然窜进帅帐,欢天喜地的道:“岩哥,岩哥,吃饭了,我今天下河摸鱼,摸到好大一条鱼,足有一尺多长,好几斤重呢。” 这是他堂弟李年,从小跟他玩到大的,所以,在他面前没一点规矩。 他对这个倒不是很在意,只是这会儿他真没胃口,他愁眉苦脸道:“我这会儿没胃口,不想吃,要不你拿去分给营外那些饥民吧。” 李年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关切道:“怎么了,岩哥?” 李岩摇头叹息道:“跟你说你也不懂,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哦。”,李年闻言,竟然真的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这家伙,难道转性了,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听话了? 李岩正望着帐门口发呆呢,那小子竟然又掀开门帘进来了,而且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亲卫,那些亲卫有的端着锅,有的抬着火盆,有的拎着架子,有的抱着酒坛,跟办酒席的一样。 李年指挥他们将东西摆在帅帐中间,又让他们把一边的小几和板凳搬过来,然后挥退他们,又亲手倒了两大碗酒,这才死皮赖脸道:“岩哥,我今天是得了坛陈年汾酒才专门下河去摸鱼的,本来就想着晚上找你喝酒呢,正好,你心情不好,来,喝两碗,一醉解千愁。” 李岩无奈的摇头起身,来到他跟前,一屁股坐下来,端起一碗酒,一口就闷下去了。 李年见状,连忙拿起碗筷夹了一大块鱼子,然后递到他跟前,关切道:“岩哥,你慢点喝啊,小心呛到了。” 他貌似很关心李岩的样子,但是,李岩刚一把碗放下来,他竟然又给满上了,那眼中还带着些许狡黠之色。 很明显,他是想灌醉李岩! 李岩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堂弟会坑他,他这会儿还真想把自己灌醉,只有醉了,他才能忘却那些烦心事。 这一个想把另一个灌醉,另一个也想把自己灌醉,两人配合起来就默契了。 李年是一个劲的给李岩倒酒夹鱼,李岩是来者不拒,一个劲的往嘴里倒,往嘴里塞,很快,他便喝的晕晕乎乎,天旋地转。 这个时候,他其实已经醉了,只是这后劲还没上来,他还没失去意识而已,他还是一个劲的喊李年倒酒,但这会儿李年却不给他倒了,反而给他舀了碗鱼汤。 李年是想灌醉他,但不是想灌死他,喝成这样就差不多了,再猛喝下去,非的出事不可。 这陈年老酒后劲的确大,很快,李岩便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还好,他不是那种喝醉了就大吵大闹的人,他只是一头栽桌子上,睡着了! “岩哥,岩哥。”,李年呼唤了几声,又推了李岩几下,见李岩没有反应,他竟然蹭的一下站起来,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不过,很快他又带着一队亲信进来了,这些人并不是李岩的亲信而是他自己的亲信。 一堆人在帅帐中忙活了一阵,将锅碗桌椅收拾了一番,又给李岩套了身破烂的衣服,然后便连带锅碗酒坛和李岩一起,全部抬了起来! 这会儿官军好像是来了,但却一直呆在百余里开外的中牟不动弹,所以,义军大营的守备并不是很严密,再加上李年又是李岩的堂弟,没人会怀疑他,而且夜色中也没人看得清他们到底抬着什么,他们竟然就这么抬着李岩出了帅帐,出了大营,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 第八卷 第二〇五章 策反 义军大营外面还有一圈更大的营地,这里的“营帐”比义军大营的还要破,有的甚至直接就是些干草堆,这里的人也没义军大营里的将士那么强壮,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双眼无神,就跟好几天没吃饭了一般。 其实,他们不是好几天没吃饭了,而是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没吃饭了! 这里才是真正的难民营,里面的住的都是饥民,这些人一年到头四处漂泊,挖草根,吃树皮,过着牲口般的“游牧”生活,哪里的草根和树皮都吃光了,他们就换个地方,继续吃,直到吃不动了也走不动了,饿死为止! 李岩想拯救的就是这些饥民,但是李自成却以军粮不足为由屡次拒绝他的请求,他只能将自己手下的口粮挤出来一点,在大营四周设立粥棚,煮些如同清水的清粥,吊住这些饥民的命。 其他像刘宗敏、田见秀等可没他这么傻帽,所以,附近的饥民几乎全部聚集在他的大营外围,就为每天那两碗连米星子都看不见几粒的清粥。 李年和几个亲信抬着李岩在难民营中走了大约两里地,前面竟然出现一辆破旧的平板车和一匹颇为壮实的老马!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饿极了的饥民甚至连蚂蚁都能吃下去充饥,这么一匹壮实的老马他们为什么不吃掉呢? 附近的饥民当然想吃掉这匹老马,但是,老马周围那十余个强壮的汉子却让他们望而却步,他们腰里都别着明晃晃的刀子呢,这些人可不是饥民,也不是流民,而是流寇,杀人不眨眼的流寇,谁敢去吃他们的马! 流寇、流民、饥民,这些是现在中原大地上最常见的三种人群,其中最顶层自然是那些有武器的流寇,他们一个个都狠辣异常,而且干的都是杀人抢劫的买卖,不但土豪乡绅看见他们就怕,流民和饥民看见他们也怕,他们杀人可不管身份的,不管你是什么人,他们想杀就杀! 李年不知道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有恃无恐,竟然带着手下亲信,抬着李岩直奔那帮流寇而去! 他们一靠近,那十余个流寇纷纷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盯着他们,那架势怕是要开干了,附近的饥民都赶紧叫醒同伴,匆匆的躲到远处,生怕这两帮人杀红了眼,连他们一起砍。 奇怪的是,双方靠近之后并没有抽刀子,反而如同一家人般亲热的打起了招呼,而且,没过多久他们便把个什么东西往平板车上一放,赶着马,拉着车,走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这帮人并不是真正的流寇,而是赵如和手下一小队精锐斥候,他们之所以扮成流寇的样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接应李年。 李年拿去给李岩喝的陈年汾酒就是他们带过来的,鱼也是他们老远抓过来的,李岩也是疏忽了,没想到李年会骗他,这附近聚集了数万饥民和数十万义军,河里别说是鱼了,就连蚌壳、螺丝、泥鳅都被人吃光了,李年哪里能摸的到什么一尺多长的鱼! 他们设计灌醉李岩就是为了将李岩偷出来,拉到中牟去,因为李自成手下的大将里面就这李岩不是真心想做流寇,张斌想策反他! 大约两个多时辰后,李岩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股清流进入他干渴无比的口中,他连忙使劲喝起来,喝着喝着他竟然渐渐清醒过来,头虽然还有点晕,但他的意识却恢复了。 天亮了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无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 卧槽! 他一看四周的情形不由惊的从地上蹦起来,下意识就要去拔腰间的佩刀,可惜,他腰间早已空空如也。 不对劲啊,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四周甲胄齐整的官兵将领,脑子里面不由一阵迷糊,这不会是在做梦吧,这些人为什么不把自己绑了呢? 他正在那里发呆呢,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李将军,不必如此惊慌,本官不是想杀你,也不是想抓你。” 李岩缓缓转过头来一看,竟然是个身着大红官袍的年轻人,那人正坐在公案后面,满脸微笑的看着他呢。 这地方好熟啊,好像是县衙大堂啊,自己怎么突然到了这鬼地方,他想了想,干脆拱手问道:“不知大人怎么称呼,抓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张斌笑眯眯的回道:“本官内阁首辅,太子太师,五省总督,张斌。请李将军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跟你聊聊。” 李岩闻言,错点没一头栽回地上,这位竟然就是内阁首辅,大明最大的官!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斌依旧微笑着道:“怎么,李将军不想跟本官聊聊吗?” “这个,这个。”李岩结结巴巴的道:“聊什么?” 张斌淡淡的道:“就聊聊你们的闯王吧,你感觉他这样做能拯救黎民百姓吗?” 李岩闻言,再次愣住了,要换做他刚认识李自成的时候,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说,能,但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因为李自成这个人真不像个救世的英雄,甚至连乱世的枭雄都算不上。 张斌见他不吭气,紧接着又悠悠的道:“或许,我应该叫你李公子更合适些,李公子出身官宦世家,为何不想着进入官场,凭自己的努力拯救大明的黎民百姓,反而加入反贼,跟着瞎胡闹呢?” 这个问题李岩倒是早有答案,他不屑的道:“满朝的贪官污吏,一天到晚只想着争权夺利,怎么可能管老百姓的死活,我知道自己没他们那么能贪,也没他们那么会斗,进入官场也没什么用,根本就爬不上去,加入反贼最少还能杀几个贪官,为黎民百姓出口气!” 张斌淡淡的点头道:“贪官污吏是该杀,但光杀贪官污吏就能拯救黎民百姓吗?你们闯王都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了,结果又如何,西北五省的黎民百姓还不是流离失所,没饭吃,没衣穿,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 李岩想起饥民的惨状,不由黯然道:“可怜残喘存呼吸,魂魄先归泉壤埋。骷髅遍地积如山,业重难过饥饿关。你哪里知道饥民的惨状,在这里说风凉话又有什么意思。” 张斌不禁哑然道:“谁说本官不知道饥民的惨状,本官这不正想办法拯救这些饥民吗?” 李岩有些不信道:“你过来是为了剿灭闯王吧,什么拯救饥民?” 张斌摇头道:“不将反贼剿灭,怎么拯救饥民,本官就算送来了粮食,他们能吃到多少,本官就算给他们农具,给他们耕地,给他们种子,他们又能安心种地吗?” 这下李岩更不信了,他略带嘲讽道:“你们这些人就喜欢说空话骗人,朝廷要真想赈济灾民能搞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第八卷 第二〇六章 我说你能行你就能行 张斌跟李岩聊了几句便发现,这家伙对朝廷相当不满,他压根就不相信朝廷会管黎民百姓的死活。 这家伙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才,张斌派人去他的家乡杞县打听过,这家伙虽然是杞县数一数二的乡绅,但对老百姓相当的好,他曾亲自去劝杞县县令停止催征钱粮,给老百姓一条活路,还曾拿出家中仅有的几百石存粮去赈济灾民,他还曾做过一首《劝赈歌》,劝那些乡绅捐献钱粮,赈济灾民,但是,没人尿他,所以,他毅然加入了李自成的农民军。 他加入农民军之后就劝李自成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行仁义,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他甚至还派人到处散布流言,什么“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什么“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等都是他编出来的,这些流言在民间散布开来以后,加入李自成义军的流民简直多如过江之鲫,可以说,李自成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他占了大半的功劳。 这种人,如果能为朝廷所用,绝对能成为孙传庭、卢象升、毕懋康这一级别的能臣。 张斌之所以让人偷偷把他逮过来,主要目的是策反他,让他做内应,将福广军、关宁铁骑的精锐和自己亲卫中选拔出来的高手招入李自成的农民军中,好便宜行事,同时,张斌也是看上了这个人才,想收为己用。 现在看来,这家伙对朝廷怨念颇深啊,怎么拉拢呢? 自然是挑他爱听的说! 张斌假装神神秘秘的道:“前段时间广为流传的崇祯无德、上干天怒、顺应天意,革故鼎新你听说过吗?” 这不废话吗,天下谁人没听说过,李岩莫名其妙的道:“听说过,怎么了?” 张斌得意的道:“我编的,怎么样,是不是跟你编的那些什么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岩闻言,目瞪口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竟然敢当着这么多官兵将领说出来,不想活了吗?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两边的将领,这些人会无动于衷吗,人家都摆明了说自己在造皇上的谣了,这是欺君,知道不。 他这一看,不由更为惊讶了。 这些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如同没听见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人都是这位首辅大人的亲信吗? 不可能吧,这里大小将领十余个,这首辅大人能有这么多军方亲信! 他忍不住试探道:“听说那狗皇帝被人软禁了,难道也是你干的?” 张斌笑眯眯的点头道:“聪明,但这话可不要到处乱说哦,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必要到处宣扬是吧。” 卧槽,这家伙,到底我是反贼,你是反贼?你竟然连当朝皇帝都敢收拾! 李岩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指着张斌难以置信的道:“你,你竟然如此大胆!” 张斌无所谓的道:“这算什么,我还一连干掉了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周延儒等四位内阁首辅,我还抓了将近两百朝臣,抄光了他们的家产!” 卧槽,这家伙竟然这么狠,排除异己也没你这么干的吧,把人抓了还要抄光人家产,这简直就是个翻版的魏忠贤啊! 李岩忍不住问道:“你难道想学那魏忠贤只手遮天?” 张斌摇头道:“不不不,我收拾这些人可不是为了自己。” 有毛病吧,不为自己你把皇帝都软禁了,还收拾了那么多朝臣! 李岩不由惊奇道:“那你为了什么?” 张斌理所当然道:“为了黎民百姓啊,崇祯这种昏君不收拾老百姓哪有活路,还有,我收拾的官员可不是我的政敌,而是贪官污吏,我从这些人家里足足抄出七千多万两白银,你说他们有多贪?” 七千多万两! 怎么可能,李自成足足抢了半个河南的土豪乡绅和皇室宗亲,总共还没抢到一千万两呢,几百个官员就能抄出七千多万两,他们一个人岂不贪了几十万两! 李岩震惊的都有点说不出话来了,他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张斌,就像看个怪物一样。 张斌得意的道:“怎么,不相信啊,你会看到的,收拾完反贼我就会把这些钱换成粮食、农具和良种,发放给受灾的老百姓,让他们自力更生,过上富足的生活。” 真的假的? 你讲神话故事吧! 李岩严重怀疑道:“你有这么好?” 张斌装圣人道:“救国救民是我的理想,为此我甚至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这点小事算什么。” 装的吧,你! 李岩难以置信的道:“那可是七千万两,你就不眼红?” 张斌牛逼哄哄的道:“这点钱我会在乎吗?” 吹的吧,你! 李岩仍旧难以置信的道:“你真会把这些钱拿来赈灾?” 张斌貌似有些恼火的问道:“你不相信?” 李岩坚定的摇头道:“不信。” 张斌想了想,突然发疯般的道:“那行,我就让你出任户部侍郎,总督仓场,专门负责调拨赈灾物资,你敢不敢接?” 卧槽,户部侍郎,正三品的朝廷大员,这家伙莫不是权力太大,大的产生了幻觉,真当他是皇帝啊! 李岩提醒道:“首辅大人,这不是我敢不敢接的问题,我只是个举人,户部侍郎可是正三品朝廷大员,一般进士都当不上,你让我这个反贼来当,所有朝臣恐怕都会不服吧?” 张斌无所谓道:“举人怎么了,前任兵部尚书陈新甲也是举人,人家尚书都当得,你就不能当侍郎吗?” 还有这种事! 李岩以前还真不知道前任兵部尚书只是个举人,现在知道了,他心思瞬间便活络起来,如果这位首辅大人说的都是真的,那就好了,既能解决饥民的问题,又能当上户部侍郎,这种好事,他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他以前不想进入官场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进入官场没用,既斗不过那些贪官污吏,也拯救不了黎民百姓,何必去找虐呢,现在一进官场就是户部侍郎,还能调动七千多万两来拯救黎民百姓,还有什么好说的,他的理想都能实现了啊。 张斌见他露出意动的表情,立马添油加醋道:“这样,你先当三年侍郎,下次会试的时候你去补个进士,到时候六部尚书甚至内阁大学士都有你的份,只要你能把赈灾的事给我办好,保你前途无量。” 补个进士?你说的轻巧! 李岩有些后悔道:“唉,我都几年未曾温书了,这进士恐怕很难考上啊!” 张斌强势道:“我说你能行就能行,这个你不用担心,就看你愿不愿意为朝廷效力了。” 他话语中透出的强大自信感染了李岩,这首辅大人连皇上都能收拾,还有什么是干不成的! 李岩犹豫了一会儿,随即便咬牙道:“首辅大人,您想我怎么做?” 这您都用上了,就是表示尊崇,表示他愿意成为张斌这位首辅大人手底下的一名官员。 成了! 张斌脸上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下李自成完了。 第八卷 第二〇七章 内应 张斌到底想让李岩怎么做呢? 很简单,他想让李岩带领福广军、关宁铁骑的精锐和自己亲卫中选拔出来的高手实施斩首行动,宰了李自成,让起义军群龙无首! 李自成这家伙,逃命的本事可是一流的,想要率军从四十多万贼寇中逮住这家伙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让这家伙逃了,那这次剿贼又等于白剿了,因为这家伙名气太大了,只要他振臂一呼,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投入他的麾下。 所以,要想一劳永逸,这次,一定要把这家伙给宰了! 李岩既已投诚,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张斌直接了当的道:“我想让你带人去宰了闯王李自成!” “啊!”,李岩心里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也没准备办这么大个事啊,刺杀闯王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有些为难的道:“这个,首辅大人,并非小人没有诚意,这杀闯王的事,小人实在力有未逮啊,因为闯王身边时刻都围绕这五万多精锐,那些人都是由他手下亲信统领的,我的人根本就混不进去啊。而且,就算您能给我五万精锐,也不一定能杀的了他,打不过,他会跑的,到时候干戈一起,数十万人,兵荒马乱,要找出一个人来太难了。” 张斌威严的道:“本官既然让你上,自然有成功的希望,闯贼手下的亲信中也有我们的人,有人给你做内应,又有上千精锐以为臂助,宰了闯贼不难吧?” 李岩闻言,再次目瞪口呆,如果闯王手下亲信中有内奸,他要杀闯王自然不难,问题那可能吗? 他不由提醒道:“首辅大人,您可能还不清楚,闯王手下的统兵将领,老管队、管队,甚至是小管队都是他的同乡,而且都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叛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您说的内应恐怕只是他安排在外围警戒的小管队吧?” 张斌摇了摇头,胸有成竹的道:“当然不是,闯贼手下的统兵将领中是没有我们的内应,但是老管队和管队还是有几个的,夜不收更多,你放心,对于闯贼,本官还会比较了解的,他手下的亲信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叛变,但是,如果被本官逮着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位首辅大人俘虏过闯王手下的人吗? 李岩仔细一回忆,还真俘虏过,因为闯王已经被这位首辅大人干趴下两次了,而且每次几乎都是全军覆没,只带着一帮领兵将领和几个亲信逃脱。 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而且那时候这位首辅大人还不是内阁首辅呢,难道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位首辅大人就开始筹划了吗? 不可能吧! 谁会没事去想几年后会怎么样,想了也没用啊,因为这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比如,这位首辅大人几年前就能想到自己铁定能当上首辅吗? 他将信将疑道:“闯王手下亲信中真有我们的内应?” 这家伙竟然还不信,这可不行,他如果没信心,这事可办不成,张斌想了想,干脆朗声对门外道:“速传李年前来。” 外面的守卫应了一声,很快李年便疾步走进来,趴地上恭敬的道:“小人李年,参见首辅大人。”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问道:“你在东番那边什么职位?” 李年恭敬的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是东番中前卫右前千户所郑青郑千户大人手下的小旗官。” 郑青张斌还真有印象,他微笑这回忆道:“郑青,你说的是九叔的小儿子吧,那个小鼻涕虫都当上千户了吗?” 李年闻言,尴尬的道:“这个,大人记性真好,千户大人还曾跟小的说过,小时候您经常给他擦鼻涕。” 李岩比他更尴尬,喂喂喂,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就一句都听不懂呢,他满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堂弟,懵的一匹。 这家伙,真是自己的堂弟吗? 张斌想起大金所那些小家伙,脸上不由露出温馨的笑容,这会儿,他们都长大了,他忍不住感叹道:“唉,真是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啊,这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李年,你跟你堂哥说说,这几年你去了哪儿,又干了些什么。” 李年闻言,这才转过头来,有些尴尬的对李岩道:“岩哥,这几年我其实不是逃到北直隶顺天府那边去了,而是被官兵俘虏了,我们所有被俘虏的人都被送到了福建东番,到了那里,很多人都选择了屯田种地,当上了东番九卫的屯卫,而我则选择了当战兵,经过层层选拔和考验,我终于从数万人中脱颖而出,晋升为一名战兵,而且很快就被送去东番陆军讲武堂培养,出来后就荣升小旗官了。” 李岩听的云里雾里,东番,好遥远啊。 他忍住不问道:“你说的东番是福建海外的那个荒岛吗?” 李年闻言,眼中不由露出向往之色,他缓缓的点头道:“是啊,就是那里,不过,那里可不是什么荒岛,而是世外桃源,岩哥,你是没去过那里,所以不知道那里有多繁华,多壮丽,东番九卫任何一个卫所驻地都比陈留城还雄伟,东番中前卫旁边的大员城更是比洛阳和开封都大的多,那里到处都是鲜花,到处都是绿树,到处都是楼房,跟现在的中原比起来,那里简直就是天堂!” 这世上还有这种地方吗,李岩表示,他完全听不懂啊! 张斌见李岩仍旧一脸懵逼,干脆道:“好了,东番的景象就不要说了,李年,你跟你堂哥说说,闯贼手下的亲信中那些是我们自己人。” 这可是绝密,张斌如果不开口,李年是不可能告诉李岩的,当然,张斌都开口了,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李年立马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几个人名。 李岩闻言,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难以置信的道:“这些人都叛变了?” 李年重重的点头道:“是啊,我们来之前还在一起上了几天课呢,岩哥,你难道没发现,我们都是今年才回来的。” 的确,这些人都谎称自己逃到北直隶那边避难去了,都是今年陆续回到义军队伍的。 原来,这些人都不是躲到北直隶去了,而是被这位首辅大人俘虏了! 张斌当初敢故意放走李自成和张献忠,自然有办法收拾他们,到底怎么彻底剿灭这几股反贼他可是筹谋很久了,他不动则已,一动,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反贼头子一个都别想跑! 第八卷 第二〇八章 绝后 李岩的消失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李年走的时候已经交待过了,李岩醉酒睡着了,任何人不得去打搅,而且,李岩当天晚上便赶回了陈留,并在李年的掩护下回到了自己的帅帐。 他就跟没去过中牟一样,第二天上午,他只是假装酒醉的厉害休息了一下,到了下午他便如同往常一样,督促起手下操练来。 李岩的军营貌似也没有多少变化,但是,这几天,总有些强壮的年轻人从外围的难民营冒出来加入李岩的手下,前前后后怕不有上千人,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农民军本来就在不停的招收青壮,几天才招上千人根本就不算什么,多的时候一天招上千人甚至数千人都不奇怪。 李岩这里的变化好像就仅限如此了,他甚至没有再去找过李自成,请其匀出粮食来赈济灾民,一天就窝在大营里操练手下将士,哪都没去。 中牟城里的明军主力好像也如同左良玉一般只是来磨洋工的,没有任何动静,他们甚至都没分兵去开封协助守城,一天就在中牟城里窝着,什么都没干。 一切仿佛风平浪静,中原大地又恢复了难得的安宁,官兵和反贼和和气气,一点大打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事实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 这个时候左良玉已经交出兵权,悄悄赶去福建,张斌已经命曹文诏接手了十余万山西杂牌军,并派何可纲和曹变蛟协助他整编人马,整编成六万精锐,即左中右三军,分别由曹文诏、何可纲和曹变蛟率领悄悄潜往陈留与新郑、扶沟、太康之间,扼住反贼逃往西南、正南和东南的通道,把反贼兜在陈留,一举将其歼灭! 话说官兵主力都冲到百余里外的中牟了,闯王李自成在干嘛呢,他为什么不逃跑呢? 他正在犹豫,不是犹豫要不要逃跑,而是犹豫要不要称王! 历史上的这个时候他已经建立大顺政权了,这会儿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当然,历史上的他比现在的他强大的多,占的地盘也比现在大,建立政权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为什么这会儿他才占有河南半省之地就想着建立政权了呢? 其实,他建立政权并不是受地盘大小的影响,也不是受实力大小的影响,影响他的主要因素是时间或者说经历。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起事也有十多年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想要建立政权了,因为这个时候民间的平均寿命也就四十多岁,他等于已经步入老年了,甚至那棺材板都在向他招手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但是,他还没有儿子,也就是说,他连接班人都没有! 这辛辛苦苦打下基业为了什么,为了自己死后送给别人吗? 那么,他为什么会没儿子呢? 他先后取了三个老婆: 第一个,韩金儿,因与盖虎通奸被他杀了; 第二个,邢氏,与他的部将高杰私通,私自吞了数十万两军饷,不知所踪。 第三个,也就是他现在的老婆高桂英,原本是怀孕了的,但是,因为四处征战给整流产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手握数十万大军的乱世枭雄,连个儿子都没有,还闯什么闯,再闯就要绝后了! 他是真的不想绝后,所以,建立政权,创造一个安定的环境,好好生几个儿子出来成了他这段时间主要考虑的问题,他之所以率军来打开封府就是为了拿下开封府作为自己政权的都城。 他之所以拒绝李岩匀出粮食接济饥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政权建立之后,他可就要窝这里很长时间了,毕竟儿子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造出来的,一年的存粮都没有,怎么窝的住,这会儿中原大地上可产不出什么粮食来了。 至于饥民,他还管个屁的饥民啊,自己都要绝后了,他还管什么饥民的死活! 他是满怀热切和急切的跑来攻打开封城,左良玉貌似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他这刚集结好大军,正准备跑去攻城呢,朝廷的主力大军却来了,这下,他真有点蛋疼了。 他并不知道来的就是张斌,因为张斌并没有四处宣扬他要亲率大军剿灭反贼,除了左良玉、贺人龙和黄得功等正在围剿反贼的将领,其他人他根本就没通知,这些人自然也不可能跑去跟李自成和张献忠等反贼头子说,喂,我们内阁首辅张斌张大人来了,你赶紧跑啊! 所以,李自成并不知道官兵主帅是张斌,他只知道明军来了十多万。 原本他也有点怕,准备跑路的,官兵占领中牟的时候他就准备脚底抹油了,但是,这个时候张斌却偏偏不动弹了,成天就窝在中牟啥都不干,貌似想学左良玉养寇自重还是怎么滴。 李自成这会儿真有点犹豫了,逃还是不逃呢? 他集结起这四十多万人马可不容易,这要是一逃,就表示自己怕了,官兵那德性他再清楚不过了,你硬他就软,你软他就硬,你要敢逃跑,他们绝对会追,如果被官兵追着一顿暴揍,这四十多万人马可能就完了,他何时何月才能建立政权! 他并不是什么胆小如鼠之辈,要胆小,他也不可能造反,相反,他胆子很大,这会儿,他甚至在想,要不要跑去中牟城把官兵赶走,然后围攻开封城! 这并不是他异想天开啊,这主要是被左良玉麻痹的,因为左良玉这会儿如果把所有人马都集结起来也有十多万大军,但是,只要他一率主力逼过去,左良玉绝对不会跟他硬拼,而会选择后撤。 正是因为左良玉拥兵自重,养寇自重的作法让李自成误以为现在的官兵都这德性,领兵将领根本不会为朝廷拼命,一个个的都想着怎么保存实力拥兵自重呢! 或许也是受这无后的影响,李自成越到后面做事就越为荒唐,像这会儿他就在做件荒唐事。 这会儿官军主力都已经冲到百余里外了,他不但不率军逃跑,反而纳了几房小妾,窝在陈留城里拼命造人呢! 他的想法是,反正已经决定建立政权了,这后宫迟早得有,这后代迟早得造,趁着这难得的“空闲”,先纳几房小妾试试,兴许能造出那一两个儿子来也说不定呢。 而他纳的小妾都是从皇室宗亲那里抢来的美人,一个个都貌美如花,为了活命,为了过上好日子,对他也是曲意逢迎,慢慢的,他竟然深陷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了! 第八卷 第二〇九章 斩首 官兵占领中牟已经半月有余,仍旧没有任何动静,陈留的义军越发放心了,刘宗敏、田见秀和李过甚至又开始派出手下四处去“筹集”粮草了,唯有制将军李岩仍然窝在大营里面操练手下将士,没有丝毫异动。 这天早上卯时,城北大营,制将军李岩如同往常一样升帐点将,不过,这次他点的将有点多,不但李年等跟随他起事的亲信全部在列,就连新招来的李定国、刘文秀、赵如、孙标等小管队都赫然在列。 李岩一开始仍旧如同往常一样斜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样子,但是,众将到齐之后,他却突然脸色一正,站起来朗声道:“诸位,首辅大人命人传来消息,陈留与新郑、扶沟、太康之间通道已经被扼住,我们可以动手了!昨晚我已经派人通知首辅大人,今天早上辰时,我们将准时行动,关宁铁骑这会儿已经出发了,巳时之前必将抵达陈留。” 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震,他们不是张斌的亲信就是李岩的亲信,自然早就知道李岩想动手干什么,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 李岩满脸严肃的扫视了一圈,随即对左首的李年道:“李年,城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年这会儿再没有当初吊儿郎当的模样,他同样满脸严肃的拱手道:“回将军,昨晚属下已经派人去通知城里的内应了,他们也派人回话了,昨晚子时换班的时候他们就将北边的守卫全部换成自己人了。” 李岩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李年、赵如、孙标,命你们率大军占领北面城墙,随时准备接应。” 李年、赵如、孙标闻言,拱手齐声道:“属下遵命。” 李岩紧接着又下令道:“李定国、刘文秀,命你们各率一小队精锐高手随我前去执行斩首行动,其余精锐高手安排在北门和李自成的临时行宫之间接应。” 李定国、刘文秀闻言,同样拱手齐声道:“属下遵命。”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服的表情,虽然他们早已晋升朝廷三品参将,但他们对李岩却是真心的敬服,因为李岩确确实实是文武全才,更为难得的是,他一心为国为民,没有一点私心,让人不敬佩他都不行。 他下完命令便挥手让众将下去准备,随即又坐下来,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淡定的等候起来。 辰时方至,李年便领着赵如、孙标、李定国等人疾步走进来,郑重的拱手道:“启禀将军,一切准备妥当。” 李岩闻言,蹭的一下站起来,挥手道:“定国、文秀,我们走。” 说罢,他便昂首挺胸,大步往外走去,走出帅帐,走出大营,直奔陈留城北门而去。 他身后,一队队将士如同溪流般汇聚在一起,很快便汇聚成一条长达数里的长龙,跟在他身后,直扑北门。 如此浩大的声势,城里的守军自然能看到,但是,北门和北面城墙上的守军却如同没看见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就那么任由他们进了城,上了城墙,接管了一切! 这个时候,闯王的临时行宫里,李自成才刚刚从一位“爱妾”的床上爬起来,慵懒的洗漱着,脸上还一脸迷糊,明显是没睡醒。 他正犯迷糊呢,外面的亲卫突然朗声道:“启禀闯王,制将军李岩求见。” 李自成闻言不由一愣,这里可不是县衙,而是自己的“行宫”,这李岩跑过来干嘛,他就不能在县衙等着吗? 他匆匆抹了把脸,随后把毛巾一扔,正准备让人给他穿戴盔甲呢,外面突然又传来亲卫的声音:“李将军,你干什么?闯王可没让你进来!” 这家伙,这么急,到底什么事,难道是饥民暴动了吗? 李自成好奇的打开房门,走到外面一看,这李岩竟然带着二十来号亲卫闯进了院子里面,自己的亲卫貌似已经被他推到一边了。 简直岂有此理! 李自成微怒道:“李岩,你这是什么意思,想造反吗?” 他并不怎么害怕,因为这座府邸足有数百亲卫,李岩这二十来号人压根就不够看,而且整个城里数万人马全是他的亲信掌控着,他就不信李岩敢胡来。 没想到,李岩还真有胡来的意思,他竟然毫不客气的回怼道:“闯王,你怕是睡糊涂了吧,造反的是你,你才是反贼!” 翻了天了你,李自成闻言不由怒喝道:“来人,把这反贼给我拿下!” 他手下亲卫闻言,立马拔出刀子,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没想到,李岩手下的亲卫竟然也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刀子,直接迎了上去,这家伙,是真想造反啊! 李自成一愣神的功夫,双方已经碰到一起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事情出现了,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亲卫竟然跟纸糊的一样,三下两下就被李岩的亲卫给砍翻了! 李岩回头看了一眼,见院子里的守卫都收拾干净了,便毫不犹豫的下令道:“文秀,你带人把大门堵了。” 随即,他又转过头来,板着脸,冷冷的对李自成道:“闯王,我原本以为你是一心为民,现在我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为了黎民百姓,而是为了自己!” 李自成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亲卫,又看了看满脸寒霜的李岩,终于怕了,他指着李岩哆嗦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要胡来,整个城里都是我的人,你就算杀了我也出不去。” 李岩轻蔑的撇了他一眼,不屑的道:“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定国,上!” 他终究曾是李自成手下的大将,所以不想亲手“弑旧主”。 李定国可没这顾忌,他一个箭步窜出来,对着李自成的脖子就是一枪! 李自成这会儿又是迷糊,又是震惊,再加上李定国的长枪快若闪电,慌乱间,他竟然没躲过去,“噗”,一声,一条血箭飚上半空,李自成捂着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啪”的一声仰面倒地。 一代枭雄竟然就这么死了! 李岩见状,愣了一下,随即拔出佩刀,扔给李定国,急急的道:“快,取了他的首级,我们撤!” ps:推荐暗形大神的新书《战国暴走了》,仙侠版的战国故事,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二一〇章 乱灭 陈留城里突然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城北突然传出一阵喊杀声和兵刃交击声,随后,城中的守军都疯狂的向北门涌去,就像是官兵来攻城了一样。 官兵明明没来攻城啊,这点刘宗敏、田见秀和李过等统兵将领都知道,但城里为什么突然打起来他们却不是很清楚,因为闯王根本就没派人来通知他们,城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这个时候他们都开始犹豫了,该怎么办呢? 他们都不敢进城,因为人带多了,闯王肯定会怀疑他们有所图谋,人带少了,万一被乱兵给宰了,那就真比窦娥还冤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人进城去打听,先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再说。 他们这一犹豫,李岩就轻松了,李自成手下虽然有亲信人马五万余,他手下也不差啊,如果光论人数,他手下人马比李自成手下亲信人马还多呢,再加上张斌支援的上千精锐高手,他的实力甚至超过了李自成,就算正面硬刚他都不怵,更何况是偷袭刺杀呢。 他让李定国取了李自成的首级之后,便带着李定国、刘文秀和两小队精锐向外面冲去,这李自成的临时行宫原本只是城中一个富户的府邸,面积倒不是很大,但四周的守卫却相当的多,他们刚出后院大门,前面便黑压压的堵上来四五百人! 这一下,李定国的恐怖之处就体现出来了,他把李自成的首级往亲卫手里一扔,“嗖”的一下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紧接着前面便出现漫天的枪影,挡在他们前面的义军简直就如同割麦子一样,一片一片的往下倒去,根本就没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一招一式。 他可是真正的万人敌,这四五百人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呢! 李岩和刘文秀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虽然没李定国那么猛,那身手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义军中能干得过他们的将领都没几个,再加上那两小队精锐也是以一敌百的高手,他们这一行人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般,很快便冲出了李自成的临时行宫,冲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的义军更多,他们都是接到李自成手下亲卫传令,赶过来支援的,光是这会儿赶过来的就有好几千人。 还好,张斌派过来的上千精锐已经通过各种方法悄悄潜到附近了,李岩一行人一冲出来,他们也从四面八方窜出来,护着李岩他们向北门冲去。 福广军和关宁铁骑原本就是明军精锐,从其中选拔出来的精锐高手自然更为恐怖,农民军哪里能是他们的对手,这家伙,简直是一面倒的屠杀啊,上多少死多少,杀到后面都没人敢上了! 李岩就这么从容的退回了城北大营,这个时候刘宗敏、田见秀和李过才收到李自成手下的老管队派人传来的消息,闯王已经被杀,李岩这个家伙反了! 怎么办? 怎么办? 刘宗敏和田见秀几乎不约而同的派出亲卫跑到李过这里问计,因为李过是李自成的亲侄子,在李自成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他是妥妥的第一顺位接班人。 还能怎么办,集结大军前去报仇啊! 李过想也没想便做出了回复,随即便开始集结手下大军,准备去攻打李岩大营,亲叔叔都被人杀了,这仇肯定得报。 正当陈留城四处大乱的时候,西北方向突然突然传来一阵滚雷般的马蹄声,关宁铁骑终于到了。 祖大弼这个二愣子,什么统兵用计那是一窍不通,冲锋陷阵却是猛得一匹,他一马当先,率五万关宁铁骑擦着城北李岩大营冲过去,直接插进城西刘宗敏大营,这家伙,关宁铁骑这会儿可是轻甲骑兵,农民军那点武器根本对他们造不成多少伤害,刘宗敏手下将近十万大军简直一触即溃! 祖大弼就这么率军一路横扫过去,很快便冲到了刘宗敏跟前,刘宗敏心里这个气啊,仗着手下武器精良欺负人是吧,宰了你这个狗日的,看你还张不张了! 他可不知道领兵的是祖二愣子,他只知道自己是起义军中有数的猛将,一个官兵小将而已,他怕个锤子。 所谓擒贼先擒王,这混战的时候如果处于劣势,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地方主将干掉,这样敌人就会不战自乱甚至崩溃,刘宗敏想着,只要干掉这员官兵小将,他就有机会翻盘,所以,他一看到祖大弼便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他这是寻死呢! 祖二愣子是什么人,那可是后金第一巴图鲁鳌拜都干不过的猛人,刘宗敏却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已,历史上他是运气好,明军中的猛将他一个都没遇着,要不然,他早死翘了,曹文诏、卢象升、曹变蛟、祖大弼等都能轻轻松松虐死他! 他这么冒冒失失冲上去,结果可想而知,不出十招,刀光一闪,他便飞上了半空,当然,只有他的头飞上去了,他身子还在马上呢。 祖二愣子可不知道这菜鸟是什么义军第一猛将,他只感觉有点无趣。 唉,好不容易遇着个像模像样的,结果三下两下就玩完了,这反贼里面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 他这边刚突入刘宗敏的大营,李岩那边也开始从北门开始反攻了,不过,李岩跟他的打法不一样,他这是凭借武力横冲直撞,李岩却是命人用长竹竿将李自成的首级高高挑起,顶在阵前,然后让人齐声大喊“闯王已死,投降不杀!”。 闯王都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很快,城中的守军便雪崩般的溃散了,城南的李岩倒是想报仇来着,但是,他刚把人马集结好,还没冲向城北呢,祖二愣子已经率关宁铁骑杀穿刘宗敏的大营,冲到他跟前了。 双方又是一场混战,李过很快便被祖大弼斩于马下,城南这一路大军也被击溃了,城东的田见秀见势不妙,连忙脚底抹油,率军向杞县、太康方向逃去。 祖大弼可是得了张斌的命令,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这家伙想跑,那怎么能成,跟我追啊! 当天下午,张斌福广军赶到陈留的时候,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自李自成以下,刘宗敏、李过等都已伏诛,田见秀也被祖大弼和曹变蛟这两员猛将围在杞县以南,肯定是活不成了, 至此,李自成这一路反贼算是被剿灭了。 第八卷 第二一一章 另一个军阀 明末还有一个军阀比较有名,此人就是贺人龙,这家伙跟左良玉还不一样,左良玉好歹还避重就轻跟李自成小打小闹一番,抢夺地盘,他到了后面直接就是不战,遇见贼寇就不战而逃! 这家伙历史上可把崇祯给气坏了,因为他的不战,害得张应元、汪云龙、张奏凯、李国奇等多次败于贼寇之手,总督傅宗龙和汪乔年更是直接被他坑死了,最后,崇祯下密旨,直接让孙传庭把他给宰了! 当然,这会儿历史的轨迹已经完全改变,张应元、汪云龙、张奏凯、李国奇等并不是明军主要将领,傅宗龙和汪乔年也没出任总督,反贼张献忠和李自成也没有历史上势大,甚至崇祯这会儿都被张斌软禁了,所以,贺人龙并没有害到那么多人,他的不战只是害惨了河南军将士,倒没害死什么重要的明军将领,更没害死什么总督。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张斌已经把他盯上了,甚至左良玉已经偷偷交出兵权离开河南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反贼李自成部已经被张斌彻底剿灭了,因为张斌的动作太快了,风声还没传出去,李自成便完蛋了,而且,他还刻意让人封锁了消息,连朝廷他都没上报。 他这样做主要就是为了悄悄摸摸去收拾贺人龙! 李自成既灭,这中原大地便没有什么大股贼寇了,张斌紧接着便开始筹划入川收拾贺人龙和张献忠了。 当然,此次中原之行并不是剿灭反贼李自成部就完事了,他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需要处理。 这李自成部主力是被消灭了,他手下的小喽喽可还有不少,开封府、南阳府、汝宁府大部分县城还被他手下那些小喽喽占着呢,一个个去清剿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他可没这时间,他将这事交给了曹文诏和何可纲,山西军反正也没多少战斗力,留下来继续剿灭余寇刚刚合适。 还有,反贼是被剿灭了,这流民和饥民可一点都没有变少,如果不去管他们,待得朝廷大军一走,肯定又会有新的贼寇冒出来。 这些流民和饥民必须得赈济,不然这贼寇就永远都剿不灭,这点张斌当然清楚,他连银子都准备好了,而且这次他还找到个相当不错的负责人。 陈留之战后,他便向太子朱慈烺发去奏折,擢李岩为户部侍郎,总督仓场,专门负责调拨粮草,赈济灾民。 这事说起来的确有点荒唐,满朝的进士放着不用,去提拔个举人来负责七千多万两白银的调度,而且这个举人还曾经是反贼李自成手下的大将! 如果崇祯还在位,如果张斌没有掌控整个朝堂,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成。 但是,现在,这件荒唐事却成了,太子朱慈烺收到奏折之后毫不犹豫的便着内阁和吏部、户部去办理了,从内阁到六部再到都察院,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因为他们都相信张斌,相信张斌的眼光! 李岩收到内阁和吏部联合颁发的派官公文时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荒唐事,竟然真能成,他竟然真的荣升户部侍郎,而且,内库真有几千万两银子,他真的有权调来赈灾! 张斌可没管李岩有多震惊,他撇下一句,中原的灾民就交给你了,然后便率福广军和关宁铁骑,坐上火车,赶往西安,至于李岩要怎么购买粮食、农具和良种,又怎么安置流民和饥民,他这会儿真没时间管,他只是将东盛堂河南大掌柜,也就是自己的四哥张军介绍给李岩就撒手了。 他这并不是什么以权谋私,他已经给自己的四哥交待过了,所有灾区的物资一律只收成本价,不赚一文钱! 东盛堂耗费庞大的人力和物力来做这没有任何利润的买卖等于就是在赔钱,只是赔的不多而已。 中原之行至此就算是真正结束了,紧接着张斌便坐上火车飞速赶往西安,因为他要打贺人龙一个措手不及。 这铁路看着被挖成一截一截的了,其实被挖断的地方并不是很多,而且,挖去的轨道也不是很多,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里,张斌早就命工部将其修复了,这会儿自然是畅通无阻。 第二天,他便赶到了潼关,他并未做任何停留,汇合了秦拱明之后他便继续上路了。 第三天,他便赶到了西安,他甚至都没接见陕西巡抚郑崇俭,而是直接率福广军和关宁铁骑踏上库谷道,直奔巴蜀而去。 郑崇俭这家伙貌似和贺人龙有点不清不楚,他才懒得见呢,他不但不见,还命福广军和关宁铁骑散出斥候,封锁秦岭通道以免郑崇俭这家伙去给贺人龙报信。 贺人龙浑然不知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他这会儿正得意着呢。 原本这四川剿贼的事情还不是他负责的,但是,四川巡抚史翲却因为后台薛国观倒了,直接被革职查办了,而且,朝廷并没有派新的巡抚过来,这剿贼的事情就变成他这个陕西总兵负责了。 紧接着,朝廷又派定辽总兵徐敷奏率三万川军白杆兵前来支援,那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因为他知道,朝廷已经击败建奴,收复辽东,接下来肯定就要剿灭反贼了,而这时候朝廷却突然派来三万川军白杆兵,他严重怀疑,朝廷是想让徐敷奏收拾自己,然后率军收拾张献忠。 结果,他完全猜错了,这徐敷奏来了之后不但没有一点收拾他的意思,还主动将部队驻扎在南江城外,并只身进城来拜访自己和自己商议怎么敷衍朝廷,待南江不动弹! 这感情好啊,他也不想动弹啊,他现在吃着将近两万河南军的空饷,手握三万陕西兵,霸着南江城,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 至于收拾张献忠,别开玩笑了,把张献忠收拾了他哪里还有这等好日子过! 从此他便开始跟徐敷奏称兄道弟,天天在南江城里饮酒作乐,坐等朝廷每个月给他发放的几万两空饷,爽得不要不要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张斌莫不是疯了,把个巨贪史翲给撸了却不派巡抚过来,还让贺人龙在这里继续吃空饷,徐敷奏率川军过来了,他也不让徐敷奏收拾贺人龙,反而让徐敷奏跟这家伙饮酒作乐,称兄道弟! 他当然没疯,他这样做只是为了稳住贺人龙,稳住巴蜀的形势而已。 如果他在收拾史翲的时候,连同贺人龙一起收拾,这家伙要是抗命怎么办? 如果他让徐敷奏过来收拾贺人龙,没收拾得了,打起来了怎么办,毕竟这贺人龙可不是个酒囊饭袋,这家伙也是个猛人,徐敷奏还不一定干得过他呢! 如果他不计后果乱来,很有可能会导致南江内乱,张献忠突破南江,挥军北上,占领汉中,甚至还有可能把贺人龙这员猛将逼进张献忠的怀抱,到那时候可就真的不好收拾了。 第八卷 第二一二章 拖出去砍了 徐敷奏原本只是东江军主将毛文龙手底下的一员参将,如果按正常情况来说,他凭借这次收复辽东行动中立下的些许功劳升副总兵都有点勉强,但是,他却走了狗屎运,蹭一下就升到了总兵,而且还是手握三万川军白杆兵精锐的实权总兵! 如果纯以手下将士的战斗力来算,他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老上司毛文龙! 这薛国观胡搞瞎搞是让很多人都倒了血霉,但也莫名其妙的成就了很多人,这徐敷奏正是莫名其妙大军中的一员。 他的好运还不止这个,他被朝廷派来巴蜀支援贺人龙的时候,张斌竟然告诉他,让他什么都不要做,只要想办法拉拢贺人龙,天天陪人家花天酒地便成,为此,张斌甚至让人给了他白银万两,用来置办酒菜。 这家伙,人家率军打仗是拼死拼活,他率军打仗却是花天酒地,而且还不用自己掏钱,这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爽啊。 当然,他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表象而已,他的势力并没有超过自己的老上司毛文龙,他率军打仗也不是每天都能花天酒地,这一切只是张斌的计谋而已。 东江军主将毛文龙都是张斌的党羽,他自然也是张斌的党羽,川军主将马祥麟同样是张斌的党羽,而他们三人在张斌的阵营里所占的分量并不一样。 毛文龙是妥妥的骨干,一线大佬。 马祥麟也相当于骨干,准一线大佬。 他只能算是二线将领而已,张斌之所以让他统领三万川军来跟贺人龙花天酒地只是让他稳住贺人龙而已,他并不是这三万川军真正的主将,他在张斌阵营里的地位也并没有因此而提升。 对此,他多少有点遗憾,所以,有时候跟贺人龙喝酒他也是真的投入,喝的很疯,很有那么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贺人龙一看这哥们喝酒这么带劲,自然对他越发信任了,两人简直就差穿同一条裤子了。 不过,这美好的生活随着张斌的到来彻底结束了。 当然,贺人龙并不知道张斌来了,因为徐敷奏跟他混熟之后便借口闲得蛋疼,将南江城以北的防御和警戒要过去了,贺人龙也不疑有他,直接就把自己手下斥候撤了回来,光是专注于南面的警戒,毕竟反贼可是在南边的巴州,而不是在北边的汉中。 所以,张斌都率军赶到南江城以北数十里了,他还茫然未知。 这天,徐敷奏谎称自己大寿,请贺人龙去城外川军大营赴宴,贺人龙还真去了! 原本,一开始的时候贺人龙还是不敢去川军大营的,不管徐敷奏怎么回请,他都不去,但是,跟徐敷奏混熟之后他就没这顾忌了,人家都敢只身进城找他喝酒,人家回请他,他却不敢去,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徐敷奏进城找他喝了十多回酒之后,他终于接受了徐敷奏的回请,到川军大营给徐敷奏喝了一回。 这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头次一点事都没有,后面徐敷奏再回请他,他都没有拒绝过,这一来二去的,今天你请,明天我请,渐渐的他就习惯了,这天还是徐敷奏的大寿,他自然更不会不来。 早早的,他便开始筹备贺礼了,巳时刚过,他便带着一车贺礼出发了,午时还差三刻呢,他便已经赶到川军大营了。 川军大营里面还真有那么点喜庆的意思,很多地方都贴上了大大的寿字,川军将士也是满脸欢笑,一切貌似都很正常。 徐敷奏当然不是真过大寿,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张斌一到,他便大寿,张斌又不是专程来给他贺寿的。 他的寿辰并不是这一天,而他也一直没告诉贺人龙自己的寿辰是哪一天,他之所以一直瞒着贺人龙,为得就是摆今天这场鸿门宴,张斌来了,他就做大寿,这是早就筹谋好了的! 贺人龙哪里知道这是鸿门宴,徐敷奏亲自前来相迎的时候,他甚至还让自己的儿子贺大明正正式式给徐敷奏行了番大礼以示祝贺。 徐敷奏见状,这心里真有点过意不去了,大侄子,你怎么也来了,这下好了,父子俩全栽了! 当然,他虽然有点过意不去,这恶人他还得做,没办法,他是张斌一党,而且张斌这会儿权倾朝野,张斌要收拾贺人龙,他哪敢说半个不字。 贺人龙就这么被他满面笑容的诓进了帅帐,一进帅帐,贺人龙就愣住了,因为帅帐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酒席,而是两排将领,而且,有好几个他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些人都是来贺寿的,这酒宴也没有设在帅帐中? 他不由疑惑的看向徐敷奏。 徐敷奏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摇头叹息一声,随后便缓缓走向左面的队列,站在左首第二位,满脸严肃,就当不认识贺人龙一般! 贺人龙这会儿再看不出不对劲那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他忍不住大声质问道:“敷奏兄,你这到底什么意思?” 徐敷奏还是没有开口,一旁的屏风后面却是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你就别问敷奏了,这是本官的意思,不是他的意思。” 贺人龙遁声一看,眼珠子顿时瞪的牛大。 内阁首辅,太子太师张斌,河南总兵秦拱明,宁远祖家祖大弼,还有一众关宁铁骑的将领,一个个他认识的人鱼贯而出! 他终于明白了,这是内阁首辅张斌要收拾他呢! 他下意识就要转身往外跑,但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闷哼声,紧接着便有人朗声道:“报,首辅大人,贺人龙的亲卫都拿下了。” 张斌淡定的坐上帅位,微笑道:“怎么,贺将军,看见本官就想跑,难道你干了什么亏心事吗?” “这,这,这。”贺人龙真慌了,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什么来。 张斌突然把脸一板,厉声道:“来人,将他们父子二人给本官拿下!” “哗”的一声,大帐门口突然冲进来四个壮汉,二话不说就要拿住贺人龙父子。 贺人龙父子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下意识就开始剧烈反抗起来,奈何进来的是张斌手下的亲卫统领张差等人,他们单挑都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更何况是两个对付一个,很快,他们父子便被背缚双手,摁的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贺人龙忍不住大声抗辩道:“首辅大人,末将犯了何罪,你这样私自抓捕朝廷领军将领,不怕皇上事后追究吗?” 皇上? 崇祯都被我逮住了,何况是你! 张斌冷哼道:“你犯了什么罪自己心里没数是吧,好,秦拱明,徐敷奏,你们念给他听听。” 秦拱明和徐敷奏闻言,相继掏出怀中的供状,朗声念起来。 秦拱明手里的供状主要是说他拥兵自重,畏敌不前,逼着河南军将士去送死;徐敷奏手里的供状主要是说他虚报河南军数量,吃空饷。 这两条,证据确凿,他压根就没得反驳。 秦拱明和徐敷奏念完,张斌便厉声质问道:“你知道你畏敌不前害死多少河南军将士吗?你知道你拥兵自重,任由反贼肆虐,害死多少巴蜀老百姓吗?” 贺人龙满头冷汗,无言以对。 张斌见状,直接大喝道:“将这父子二人,拖出去,砍了!” 第八卷 第二一三章 城墙还可以用炸的 张献忠这会儿到底把巴蜀折腾成什么样了呢,张斌收拾贺人龙父子之后了解了一下情况,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因为贺人龙不作为,他手下人对贼寇的情况可以说一无所知。 其实,要查探贼寇的大致情况并不是很难,只要穿上一身破烂衣服,趁夜越过巴州城你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没人会怀疑你是官兵的斥候,哪怕你带着武器都没关系,哪怕你成群结队都没关系,这年头流民、饥民、流寇遍地都是,谁管你啊! 但是,贺人龙就是不派人去查探,他们只知道巴州城最少有上十万贼寇驻守,其他就不清楚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什么都不知道,闷头率军冲上去肯定不行,张斌只能率军暂时驻扎在南江境内,然后派出斥候,越过巴州城,去仔细查探一下巴蜀的情况。 这一查探,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巴蜀几乎成了张献忠的天下,而且张献忠这货让人到处吹牛逼,号称自己手下有百万大军! 张献忠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马一时半会还查探不清楚,但是,巴州城附近的贼寇情况张斌却是查探的差不多了,不但巴州城有十余万贼寇驻守,巴州东侧不到百里的通江同样有十余万贼寇驻守,巴州西南侧不到两百里的保宁府城更是驻扎了不下二十万贼寇。 也就是说光是这三座城池就驻扎了四十多万贼寇,这仗怎么打,硬攻吗? 贼寇再垃圾,再没用,人家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而且,人家还有城池作为依托,硬攻,到底要损失多少人,根本就无法估算,据残留的河南军将士描述,贼寇并不是一点战斗力没有,人家被督战队逼的一个个都悍不畏死,而且城墙上全是贼寇,冲上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人家拿着带枪头的木棍四面八方捅过来,你不死身上也得多几个窟窿! 这情况,如何是好呢? 当然,斥候传回来的也不光是坏消息,好消息也有。 比如,有石柱土司秦良玉的协助,忠州并没有陷落,秦良玉还通过斥候告诉张斌,其手下的白杆兵已经扩充到两万余,拿下整个重庆府都不是问题。 又比如,原四川巡抚邵捷春驻守的德阳城还没有陷落,成都附近这么颗大钉子一直钉在那里,张献忠肯定头疼无比。 还有,他派过来的内应也已经成功混进张献忠的队伍里面,而且还有很多人已经当上了小管队、管队,甚至是老管队。 不过,张献忠和李自成还不一样,他不喜欢重用老乡和老人,而喜欢培养新人,收干儿子,跟随在他身边的精锐大军全是他干儿子统领的,内应混进去也掌握不了多大的兵权。 也就是说,这斩首之策基本上不可取,张献忠这家伙率几万精锐窝在成都城里,内应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就算派上千精锐高手过去,能不能宰了他还不知道,但这上千精锐肯定是完蛋了,成都城离南江城足有上千里,中间足有数十万贼寇,这上千精锐一旦暴露根本就不可能活着逃回来! 这张献忠不好收拾啊,张斌了解了大致情况之后,也感觉有点头疼,不过他并不是无计可施,既然来了,总得把这八大王给办了! 这个办,怎么办呢? 张斌思虑再三,定下了两面合围之策,他命马祥麟和祖大弼率军三万川军和五万关宁铁骑经汉中,过西乡,至太平,先拿下夔州府,再到忠州与秦良玉汇合,集结兵力拿下重庆府,从东南方向包抄成都府,阻断张献忠逃往湖广的通道。 他自己则率福广军和陕西军硬攻巴州,拿下保宁府,从东北方向压向成都府。 这样一来,张献忠唯有向西或者向南逃窜,西边和南边基本都是雪山,他要真逃过去,非冻成冰棍不可! 马祥麟和祖大弼那一路暂且不去说他,张斌定下策略之后便率福广军和陕西军向巴州进发了,张献忠有一点倒是预测的很对,这巴蜀与中原、湖广远隔千山万水,张斌根本没办法把千斤以上的佛郎机炮运送过来,要想将城墙轰成秃子,除非在南江城建铸炮厂,就地铸造千斤以上的佛郎机炮。 这个显然有点不现实,不说那动辄几万斤的粗铜如何运送过来,就说这加工火炮的机床那也是上千斤甚至数千斤,如果能想办法把机床运过来,千斤以上的佛郎机炮同样能运过来,短时间内,根本就不用去指望这些。 不过,对付这城墙也不是只有火炮一途,张斌这次就命人准备了一种利器,炸药管! 上次香山寺的大爆炸主要是制造一个崇祯上干天怒的“明证”,同时也是一次实验,实验证明,宋应星和孙元化研制的新型炸药还是很猛的,连山都能炸开,炸城墙自然不成问题,这次张斌就让宋应星和孙元化给他特制了很多炸城墙用的炸药管。 南江离巴州城还不到两百里,张斌率领十余万大军不疾不徐的走了两天便到了,这巴州城也不是什么雄城,城墙高度也就一丈多一点,贼寇也没多少军事素养,就挖了点壕沟,连护城河他们都不会整,要攻城倒不是很麻烦,直接填平壕沟,然后推着战车上就行了。 守城的贼寇看到十余万官兵冲过来,那小心肝也是吓得噗通噗通直跳,不过,他们并没有逃跑,张献忠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他们如果敢逃跑,回去绝对人头落地! 城里的贼寇到底怎么想,张斌也没那么多心思去考虑了,既然他们不投降也不撤退,那唯有硬攻一途。 攻城战就这样开始了,张斌直接命秦拱明率陕西军去填壕沟,填到城墙前一里左右,他又命刘文秀率手下一万人马保护着火炮手,将一千门虎蹲炮推上去一字排开,支起炮架便开始轰击了。 守城的贼寇这下倒了血霉了,因为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短短不到四里的城墙上,足足有两万人驻守,这是什么概念,简单计算一下就知道了,一里是三百步,四里也才一千两百步,也就是说一步宽的地方都差不多挤了将近二十号人! 张献忠这招的确比较无耻,你来攻城啊,让你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直接用人堆死你! 不过,他这招对张斌那是白瞎了,一通炮弹轰过去,城墙上的贼寇顿时伤亡惨重,他们密密麻麻的排在那里,想躲炮弹都没足够的地方,一个箭垛下面撑死也就能猫上十来号人,其他十来号人那就只能吃炮弹了! 这还只是开始,陕西军还在不停的填壕沟,紧接着张斌又令艾能奇率一万火枪手推着战车来到城墙前一百五十步开外,一字排开,站车顶上,对着城墙上就是一顿排枪。 这一下,北面城墙上的两万守军伤亡就差不多过万了,除了挤箭垛下面窝着的,其他基本上躺下了。 三万人一起填壕沟那速度不知道有多快,不到一个时辰,贼寇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壕沟便被填平了,紧接着,张斌又令白文选带人推着一百辆罩了铁板的战车冲到城墙下面蒙头就是一阵挖,不到半个时辰,所有战车下面的城墙几乎都被挖出个半人高的大窟窿,白文选一声令下,所有士卒便将锄头铲子什么的往战车上一扔,然后又从战车上扛起胳膊粗的炸药管使劲往挖出的窟窿里塞,待窟窿差不多都塞满了,白文选又是一声令下,点火,走人。 “轰隆”,没过多久,城墙四处便响起一阵惊天巨响,城墙上很多贼寇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便被轰的飞上了天,整个城墙更是被轰的跟狗啃了一样,到处都是缺口! 第八卷 第二一四章 势如破竹 张献忠这会儿过的相当滋润,有整个巴蜀在手,让他不愁吃,不愁喝,不愁粮草,有蜀道之难相阻,让他压根就不用担心官兵攻打,没了巨炮的官兵也是盘菜,一年多了他们都打不下个巴州城,还有什么好怕的。 人家是乐不思蜀,他是待在巴蜀哪儿都不想去了,蜀王府里奢华无比,美女成群,住在里面简直就跟神仙一样,他还有什么好追求的呢。 如果硬要说还有点追求,那就一个,称王。 不过,他并没有李自成那么急切,他儿子多的是,干儿子更是一大堆,所以,他并不急着称王,李自成不先称王,他就不称王,历史上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官兵十多万大军兵临南江,这点他自然查探到了,但是,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不相信官兵能把千斤巨炮从难于上青天的蜀道运进来,没了巨炮官兵也只能靠人堆,比人多,他一点都不怵,他号称百万大军可不是瞎吹牛逼的,虽说他手下具体有多少人马他自己也没个准数,但是,七八十万绝对是有的,可以说,整个大明的官兵全加起来都没他人多,他怕个球啊! 他这会儿都有点狂的没边了,他心里甚至认为,就算是张斌那个煞星来了,都拿他无可奈何。 或许是他心里不该冒出这个念头,张斌很快就用事实告诉他,人多是没用的,就算没有巨炮,炸药管同样能炸的他找不着北! 巴州城失陷的消息传过来,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好在张斌并没有围城,只是逮着巴州城北面城墙猛攻,巴州城里的守军还是有很多逃出来了,没办法,城墙都被官兵炸的跟狗啃了似的,根本就守不住啊,就算知道逃出来也会死,很多人还是下意识的逃到了保宁府城。 这会儿张献忠哪里还有功夫去想杀逃兵的事,官兵能把城墙都炸塌了,怎么办,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招还真不好防,他人再多也阻挡不了官兵在城墙上掏洞啊,因为官兵又是火枪又是虎蹲炮压的城墙上的人根本抬不起头来,而且官兵的战车上还加了层比盔甲还厚的铁板,除非让人抬起百斤以上的巨石,一下把官兵的战车砸散架,不然官兵就算把城墙挖个对穿他都只能干瞪眼。 怎么办呢?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用火攻,这火攻并不是用普通的火箭去射,而是拿稻草和柴火去堆,火箭射铁板上肯定是没用的,在明军火炮和火枪压制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排出大量火箭手进行抛射,而用稻草和柴火堆就不一样了,官兵的战车靠上城墙之后,把稻草和柴火点着了闷头往下扔就行了,看都不用看,只要稻草和柴火足够多,能把官兵的战车都埋火堆里面,这样还会点不着吗,铁板都能给他烧红了! 当然,这招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使,城墙上必须够宽敞,因为用这招需要的稻草和柴火很多,如果城墙上不够宽敞,稻草和柴火全挤一起,很有可能一不小心全点着了,那时候就不是烧官兵的战车了,而是烧自己人了,而能满足这条件的就只有成都城。 张献忠一合计,干脆将成都府附近的十多万人马全部调进成都城,命他们收集稻草和柴火,准备火烧官兵战车,至于保宁府那四十余万手下他都懒得管了,反正那些也不是什么精锐,全是些炮灰,如果全招回成都城,成都城里的存粮都不够他们吃几个月的,让他们留在那里消耗官兵的时间就行了,关键是成都城这边,只要成都城不破,他就没事。 张斌收到内应传来的消息,大牙都快笑掉了,张献忠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啊! 原本张献忠留在成都的人马都是由他的干儿子统领的,内应基本上混不进去,就算混进去也掌握不了什么兵权,张斌还有些头疼呢,因为成都城也是天下有数的雄城,在没有千斤佛郎机的情况下,光是炸药管,想攻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么巨大的城墙,不知道得埋多少炸药管才能炸出口子来,而且,成都城还有护城河,填起来麻烦的很,这下好了,张献忠一股脑把成都城附近的人马全找回去守城了,几乎所有内应都被他招回去了,这城不用攻就差不多破了。 张献忠哪能想到这些,他之所有把成都附近的人马全调回来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没办法,成都城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还有内外两圈城墙,他手下几万亲信人马守一圈城墙都不够,不调十多万人马回来,这城没法守啊。 其实,他压根就不应该选择守城,他应该选择逃跑,张斌刚一率军赶到南江他就赶紧跑,这样的话,他或许还能逃出生天。 这会儿,他想逃都迟了! 马祥麟所率的川军白杆兵和祖大弼所率的关宁铁骑组合简直势如破竹,夔州府和重庆府原本就不是张献忠防御的重点,除了夔州府城奉节和重庆府城巴县,其他城池守军基本都不足万人。 而川军白杆兵本就战斗力惊人,而且他们就是从夔州府和重庆府之间的忠州走出来的,在这两府简直是威名震天,再加上张斌给他们配备的战车、火枪和虎蹲炮,每到一处贼寇基本上都是望风而逃。 贼寇不逃也没用,白杆兵加上战车、火枪和虎蹲炮,冲上城墙简直易如反掌,干翻几千守军对三万白杆兵精锐来说那也是小菜一碟,祖大弼甚至都不用出手,只要负责给马祥麟拉粮草辎重便成。 这会儿马祥麟和祖大弼已经拿下夔州府,并汇合了秦良玉,开始进攻重庆府了,东去的通道差不多都被截断了,张献忠想跑路都根没机会了。 张斌这一路同样进展神速,巴州城被破以后,贼寇原本就士气低落,再加上张献忠忙着加固成都防御,压根就没空来收拾巴州城的逃兵,保宁府的贼寇更是见着官兵就想跑,只要把城墙炸几个缺口,他们就开始溃逃,一点抵抗的心思都没有。 很快,张斌便相继攻陷通江、保宁府城和梓潼,所谓的四十多万贼寇大军简直是一溃千里,而且他们都不敢逃去成都府,因为他们怕八大王砍了他们啊,八大王是没空管他们,但是你自己送到成都府去就不一样了,你敢逃到他面前,他不砍死你才怪。 所以,大多数溃败的贼寇都逃去了重庆府和保宁府之间的顺庆府和潼川府,张斌拿下梓潼之后,一路再没遇到任何抵抗,他一路率军过下绵州过罗江,很快就抵达德阳与原四川巡抚邵捷春汇合到一起。 第八卷 第二一五章 要不要枉杀忠良 邵捷春真没想到他还能活着等到朝廷的援军,一开始他困守德阳城的时候还是带有那么一丝丝希望的,因为他知道朝廷不会坐视不管,朝廷大军必定会前来剿贼。 但是,困守几个月之后,他慢慢就变得绝望了,因为他知道整个巴蜀有多少流民、饥民和流寇,他也知道张献忠夺取了蜀王府的财富之后发展起来会有多么的恐怖,几个月了,朝廷大军还没打进来,那还能打进来吗? 他真不知道朝廷大军还能不能剿灭盘踞在巴蜀的贼寇,不过,他也是那种不会轻言放弃的人,不管朝廷大军能不能打进来,他作为一省巡抚,不可能在贼寇面前束手就擒,更不可能投降贼寇! 德阳在整个巴蜀都算是比较富裕的地方了,城中老百姓并没有穷的活不下去,他们对朝廷也没有城外那些流民和饥民那么仇恨,城中的富户有很多,特别是他率万余屯卫进驻那会儿,附近的乡绅都带着粮食,带着财物拼命往德阳城逃,所以,城中并不缺粮食,也不缺壮丁,唯一缺的就是众志成城,抵御贼寇的信心。 邵捷春虽然中了张献忠的调虎离山之计,丢了成都,但并不代表他是个酒囊饭袋,他只是一时疏忽,大意失荆州而已,要说能力他还是有的,他也不是那种贪官污吏,他出任巡抚期间为官清廉、做事严谨,对老百姓也相当不错,在民间还是很有威望的,有他在,这德阳城就等于有了主心骨,有了众志成城的前提。 他一面积极劝说城中富户和逃进城的乡绅捐献粮草财物,一边征召青壮,训练乡勇,加固城防,抵御贼寇进攻,张献忠一开始的几波猛攻竟然被他给顶住了,而且,城墙上的守军并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到了两万多人。 张献忠被邵捷春整的也有点头疼了,一个德阳城竟然让他损失了几万人马,而且城中的守军越打越多,越打越强,再打,他就有点傻帽了,所以,他最后选择了围困,城中粮食吃光了,自然就乱了,不用打,人家就会自己出城投降,何必耗费人马去进攻呢。 他是这么想的,可惜,他没熬到城中粮尽,官兵就打过来了。 张斌率大军抵达德阳城的时候,整个德阳城都沸腾了,尤其是那些乡绅和富户,很多都激动的热泪盈眶,因为他们知道,落贼寇手里他们就死定了,这一年多来,他们可谓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现在好了,朝廷大军终于来了,他们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这个时候,邵捷春并没有多激动,也没有多兴奋,因为他已经犯了死罪,就算不死贼寇手里,也要被朝廷抓去处死,他之所以带着德阳城的乡绅富户和老百姓抵御贼寇,为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大家。 现在大家都得救了,他终于可以放心的去受死了。 朝廷大军抵达的时候,他便换下了戎装,换上了官袍,带领一众官员和乡绅代表在德阳城东门外候着,张斌刚打马来到他们跟前,他便带头跪下去拱手作揖道:“罪臣原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四川巡抚邵捷春参见首辅大人,罪臣误中反贼奸计,丢失成都,以致蜀王遇难,实属罪该万死,请首辅大人责罚。” 他这话一出,不但张斌愣住了,所有官员乡绅代表都愣住了。 这,这巡抚大人好像真的犯了死罪啊! 不过,那些官员和乡绅代表只是愣了一下,张斌还没回过神的功夫,便有人带头高呼道:“首辅大人,求您宽恕邵大人,不要杀邵大人,邵大人是好人啊!” 这一有人带头,整个场面瞬间失控,在场所有德阳城里的官员、乡绅、富户、屯卫、乡勇,还有看热闹的老百姓全部跪到地上大声疾呼: “首辅大人,求您饶了邵大人啊!” “首辅大人,邵大人真是好人啊!” “首辅大人,求你不要杀邵大人啊!” 这场面,不但邵捷春懵住了,张斌也有点懵逼了。 这丢失成都之罪可以宽恕吗? 这导致蜀王遇难之罪可以宽恕吗? 此刻,张斌真的很矛盾,按常例来说,一省巡抚把省城都丢了,而且还导致皇室亲王被贼寇杀了,那真的是罪该万死,但是,这个邵捷春他也命人查过了,为官的确清廉,做事也很严谨,而且,能在贼寇环绕,没有任何援军的情况下守住德阳城,证明他能力也是相当强的。 再说了,他明知必死还费尽心力带领所有人在德阳城坚守了这么久,绝对能算的上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良。 这丢失成都之罪倒可以想办法让他将功赎罪,只要把成都城打回来,自己在说点好话,这罪要获得宽恕并不难,问题这导致皇室亲王死于贼寇之手,乃是滔天大罪,不可饶恕啊! 这种忠良,这年头真的不多,难道真要为了那些以吸食大明老百姓血汗为生的皇亲国戚杀了这么一位为国为民的忠良吗? 说实话,张斌真不想枉杀这样的忠良,但是,他也不想坏规矩,没了规矩,这天下岂不大乱,什么罪都能宽恕,那不是鼓励人什么罪都去犯吗! 他在脑海里面急需思索着,这样的滔天大罪,能饶恕吗,有先例吗? 想着想着,他还真想出个不是先例的先例来。 历史上,杨嗣昌仅凭一腔热血,瞎指挥,结果导致洛阳和襄阳相继失陷,福王和襄王相继死于贼寇之手,崇祯就没提过要治他的罪,而且,他死了之后崇祯还不准群臣“诋毁”他! 崇祯,既然你做的出来,我也做得出来,奸臣妄臣你都能宽恕,我就不能宽恕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良吗! 想到这里,张斌直接翻身下马,疾步上前扶起邵捷春,温声宽慰道:“邵大人能率众抵御贼寇这么久,保住德阳城的一方黎民,就算是将功赎罪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这四川巡抚也没有什么原不原的,现在,你还是四川巡抚。” 邵捷春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首辅大人竟然会这么说,导致皇室亲王死于贼寇之手这种滔天大罪也可以将功赎过吗? 他是愣住了,周围的官员和乡绅却是激动的高呼起来。 “首辅大人英明!” “多谢首辅大人!” 第八卷 第二一六章 成都破 张斌抵达德阳城之后并没有继续往成都进发,因为这次不是想击败张献忠就算了,而是想干掉张献忠,所以,这成都城必须团团围住,绝对不能让张献忠跑了。 他这会儿兵力还不足以围困成都城,他必须等,等秦良玉、马祥麟和祖大弼拿下重庆府后过来汇合,齐集手下二十多万大军,这样才能围住成都城。 当天傍晚,安排好福广军和陕西军驻防,张斌便命人将邵捷春招至帅帐。 他是想问问德阳城的情况,并与邵捷春商议一下后续剿贼和赈灾的事宜。 邵捷春却是误会了,他还以为张斌白天的时候是有所顾忌,毕竟众怒难犯吗,当着数万德阳老百姓的面将其拿下,老百姓会不会失控还真不好说,这会儿就没什么了,天都快黑了,让他来自投罗网,老百姓怎么会想得到。 他并没有犹豫,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滔天大罪已经犯下了,他就没想过自己还有活路,他老老实实来到福广军的帅帐,再次跪在张斌面前请罪道:“首辅大人,下官知道罪责难逃,这会儿老百姓也看不到了,您动手吧,下官没有任何怨言。” 张斌闻言,不由哭笑不得道:“邵大人,本官都说过了,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功过相抵,一笔勾销。” 邵捷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个,大人,下官这罪真能赦免?”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本官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你看本官想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他的确不像那种出尔反尔的人,邵捷春不由叹息道:“首辅大人,您这,唉,下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您的事迹下官也听说了一些,您可是大明的擎天玉柱,不能因为下官这点小事而落人口实,栽了跟斗啊!” 我会栽跟斗吗,现在谁能让我栽跟斗! 张斌自信的道:“邵大人,你就放心吧,这事本官还兜的下,你先起来说话,本官还有好多事要跟你商量呢。” 邵捷春倒没有坚持趴着不起来,他依言缓缓站起来,但仍旧忍不住摇头叹息道:“首辅大人,您这份恩情下官记下了,下官感激不尽,但是,您真没必要为了下官涉险,蜀王可是大明皇室亲王中最为历代皇帝推崇的贤王,这事不管谁当了皇上,都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这家伙,想得也太多了。 张斌只能隐晦的道:“邵大人,你应该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老百姓是希望有人趴他们身上吸血,还是希望像你这样的好官为他们谋福利呢?” 这个道理邵捷春当然懂,但他还是摇头叹息道:“首辅大人,这话很多时候都只是说说而已,皇室的尊严是不容亵渎的。” 你这个死脑筋,忠诚是忠诚,但不能愚忠知道吗? 张斌忍不住反驳道:“这天下为什么大乱,这反贼为什么四起,尊严重要还是国家重要,如果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迟早被人掀下来。” 邵捷春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这位首辅大人,竟然连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来! 张斌也不想跟他继续深入讨论这个大逆不道的话题了,他直接问道:“邵大人,现在德阳城中有多少老百姓,他们都有饭吃吗?” 邵捷春也不想聊这个啊,张斌一扯开话题,他连忙顺势拱手道:“回大人,现在德阳城中大概有老百姓二十一万余,反贼围困这一年多来,他们的存粮早就吃光了,一直都是下官组织乡绅和富户捐献粮食他们才能勉强以白粥度日,唉,让这么多老百姓跟着下官受苦,下官惭愧啊。” 二十多万,有点多,但也不是多的吓人的那种,现在朝廷有的是钱,福广那边也有得是粮食,就是这转运比较麻烦,张斌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他们多久才能自食其力?” 邵捷春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才小心的道:“大人,这个主要还要看反贼什么时候能剿灭,如果反贼剿灭了,下官估计,他们大概半年时间就能自食其力了。” 张斌点了点头,豪爽的道:“嗯,那行,就让户部先调集一百万石粮食过来,不够的话你再上奏。” 邵捷春再次目瞪口呆,一百万石,还不是军粮,而是白送给老百姓的,朝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阔绰了! 他忍不住拱手道:“这个,这个,一百万石,是不是有点多了,朝廷能有这么多结余吗?” 张斌闻言,一拍额头,苦笑道:“你看本官这记性,你都被围困在这德阳城一年多了,外面的消息恐怕一点都不知道吧,告诉你,本官已经从满朝的贪官污吏那里抄出了七千多万两白银,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些钱都是他们从老百姓身上搜刮出来的血汗钱,理应还给老百姓!” 邵捷春闻言,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七千多万两白银,这首辅大人到底抄了多少贪官的家! 张斌还没说他已经把崇祯软禁了呢,要说出来,这家伙估计会吓出神经病来都说不定。 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该知道的,邵捷春以后自然都会知道,接下来张斌又和他探讨起剿灭反贼之后赈灾的事情来。 这官兵冲到百余里外的德阳就不动弹了,这又是几个意思呢? 张献忠虽然觉得奇怪,也不敢有什么异动,他只能命人拼命收集稻草和柴火,加固城防,争取给官兵来个迎头痛击,烧光官兵的战车,让他们没办法炸开城墙。 他把张斌想得有点过于简单了,张斌要真想炸开成都城的城墙绝对会想办法防火,就算没想到,被烧掉一批战车之后张斌再想不到那就是白痴了,张斌能让他把所以战车都烧掉才怪。 双方就这样安静的渡过了将近半个月时间,秦良玉、马祥麟和祖大弼终于拿下了重庆府,兵临成都城下,张斌这才施施然率军凑上来,一把将成都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献忠还在等着官兵第二天早上来掏城墙上演火烧战车的大戏呢,当天晚上子时许,成都城外城的七座城门就被打开了三座,内城的北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官兵蜂拥而入,一下就冲到了蜀王府外! 被喊杀声惊醒的张献忠站在蜀王府丈许高的城墙上,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官兵,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之色,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他慢慢的走下城墙,走回自己的寝宫,没过多久,蜀王府便火光冲天。 成都破,张献忠引火**,又一位乱世枭雄在张斌手里结束了辉煌的一生。 第八卷 第二一七章 异想天开 李自成死了,张献忠死了,大明最有可能称王的两个反贼都已经伏诛,其他的基本上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为了尽快让大明天下太平,张斌命人八百里加急传令,让南直隶负责剿贼的总兵黄得功去招抚革左五营,争取早点结束大明的内乱。 现在的形势已经很明朗,造反已经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张斌相信,革左五营应该会接受朝廷的招抚,偃旗息鼓,不然,李自成和张献忠就是榜样! 革左五营真会像张斌想的这么明智,乖乖接受招抚吗? 黄得功倒不是什么军阀,他也没有拥兵自重的想法,革左五营之所以一直没被剿灭主要是他手里的兵力太少了。 金陵附近的屯卫本就流失的厉害,南都兵部扣扣索索到处扣,扣了将近一年才给他扣出堪堪三万大军,而这三万大军还担负着守卫中都凤阳府和南都应天府的重责,所以,黄得功虽然勇猛却不敢全力去围剿革左五营,因为他怕自己被一股贼寇缠住之后另几股贼寇去凤阳府又或者应天府打秋风,如果这两处被贼寇侵袭,那他可就完蛋了。 这会儿革左五营也不得了,声势比历史上还要浩大,马守应、贺一龙等每人手下都差不多有五六万人马,加起来足有将近三十万,也就是说,他们任何一股都可以缠住自己手下的三万屯卫军,黄得功又怎么敢全力以赴。 他收到张斌的八百里加急传书之后,可以说是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下好了,自己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要知道中都和南都都有皇陵,凤阳府和应天府任何一处受到侵袭,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现在,反贼李自成和张献忠都被灭了,他也相信革左五营应该不敢再蹦跶了,因为这会儿朝廷大军足有几十万,随便调个十万过来他们都会被打的找不着北。 他按照张斌的意思,亲手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庐州府,劝革左五营接受朝廷的招抚,将杂七杂八的军队全部集结起来,等候整编。 这会儿的革左五营在各个方面都比以前有所进步,他们吸取了上次被张斌收拾的教训,并没有将主力大军集结在庐州府,而是集结在山里面,轮流出来“筹集”粮草。 凑巧,这次正好轮到老革左马应守了,他接到黄得功的劝降信,着实吓了一跳,闯王李自成和八大王张献忠竟然被朝廷一锅端了,真的假的! 这事如果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没有闯王和八大王在前面顶着,他们怎么干的过朝廷主力大军。 他连忙令人快马加鞭,召集贺一龙、贺锦、刘希尧、蔺养成前来庐州府城议事,商讨要不要接受朝廷招抚。 这么大的事贺一龙和贺锦等人自然不敢怠慢,不要两天时间,他们便相继赶到了庐州府城,当天下午,马应守便将他们召集到一起,然后拿出黄得功的亲笔信,让他们传看了一遍。 众人看完劝降信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过,他们倒没有惊慌失措,因为他们已经在大别山里建立了很多山寨,朝廷主力大军来了,大不了躲到各自的山寨里去,安全上倒没有多大的问题,就是粮草不知道能坚持多久,闯王李自成和八大王张献忠都被灭了,要朝廷主力大军呆山外面不走,他们又怎么“筹集”粮草呢? 马应守见大家都不吭气,只能提起话题道:“你们都说话啊,到底同不同意接受朝廷招抚。” 他倒是有点想接受朝廷招抚,因为他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会儿他已经没什么雄心壮志了,只想找个好地方颐养天年。 其他人又是什么想法呢? 他将目光慢慢转向革里眼贺一龙。 贺一龙见他看过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这个,闯王和八大王是不是真被朝廷给灭了还未可知呢,别是黄得功这小子诈唬我们的吧,我们如果被他诈唬的降了,那就闹笑话了。” 很显然,他有点不想接受招抚。 唉,这家伙心太野,算了,看看其他人的意思吧,马应守又将目光投向了左金王贺锦。 贺一龙见他看过来,颇有些自傲道:“就算闯王和八大王被朝廷给灭了又怎么样,我们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让朝廷大军来呗,我们往山里一钻,看他们能拿我们怎么样。” 很显然,这家伙也不想接受招抚。 唉,这家伙心太大,算了,还是看看其他人的意思吧,马应守又将目光投向了治世王刘希尧。 刘希尧见他看过来,只得吞吞吐吐道:“这个,我们可是反贼,朝廷真的会放过我们吗,我们如果接受招抚,他们要是秋后算账,我们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马应守叹息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了争世王蔺养成。 蔺养成倒是早有想法,不过他在五人里面辈分最低,不好意思抢先发表意见,他见马应守的目光投过来,立马毫不犹豫的道:“我认为,接受招抚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先不说闯王和八大王有没有被朝廷剿灭,建奴被朝廷击败了那可是千真万确的,现在朝廷已经没了辽东的后顾之忧,收拾我们只是迟早的事,我们还不如趁势力正盛的时候接受朝廷招抚,尽可能捞点好处。” 终于有个人和自己想法一致了,马应守不失时机的赞赏道:“争世王说的很对,建奴已经被朝廷击败了,朝廷没了后顾之忧,几十万大军一旦压上来,我们如何扛得住?躲山里毕竟不是个办法,躲个一年半载还行,要朝廷大军始终不退,我们又怎么办?” 贺一龙、贺锦、刘希尧闻言,脸上都露出了犹豫之色,他们也知道自己肯定干不过朝廷主力大军,但是,让他们就这么降了,他们却有点不甘心,半晌之后,贺一龙才开口道:“争世王,你说的捞好处是什么好处?” 蔺养成得意的道:“很简单,朝廷要想招抚我们就给我们加官进爵,最少也要每人一个侯爵,而且,庐州府和大别山必须划给我们做封地,用来养活我们手下的大军。” 这家伙,简直是异想天开啊,这条件,张斌怎么可能答应。 贺一龙、贺锦和刘希尧却不这么认为,他们都认为这个主意很不错,如果真能这样,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们都没有什么雄心壮志要拿下整个大明,能当个土霸王就不错了。 贺一龙不由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好,这主意不错,如果朝廷能同意,我们就接受招抚。” 这条件,有点过分了吧,马应守见大家都在点头,忍不住问道:“要朝廷不同意怎么办?” 贺一龙浊气道:“那就进山跟他们耗呗,没几十万大军,想围住大别山,门都没有,要真耗起来,朝廷耗的起吗!” 马应守想了想,微微点头道:“那行,就这么定了,我给黄得功回信,说好了啊,如果朝廷答应了,我们就接受招抚。” 第八卷 第二一八章 天下太平 张斌收到黄得功的回报不由哭笑不得,这几个家伙,脑袋被门夹了还是怎么了,就凭他们手下那帮乌合之众还想威胁朝廷给他们封侯进爵,给他们封地,做梦啊! 如果革左五营真窜进山里躲起来的确有点麻烦,因为山里不适合大军推进,而且想要将虎蹲炮运进山里都难,自己这边除了火枪就没什么优势了,要想将他们剿灭,肯定得大费周章。 但是,就算再麻烦也不能用封侯封地来招抚革左五营啊,他们敢如此自不量力,提出这等荒唐的要求,那是找死! 自己手握数十万朝廷精锐大军,还能让一帮连屯卫都比不上的乌合之众给要挟了吗,张斌决定,亲率大军去南直隶,收拾他们。 巴蜀这边,贼寇虽然还没有完全荡平,但张献忠已死,成都府、重庆府、保宁府、潼川府和顺庆府等地的贼寇主力也已经清剿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些外围的小喽喽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直接命秦拱明率三万陕西军协助四川巡抚邵捷春清剿,又让秦良玉各安排一万白杆兵镇守成都和重庆,随即便带着福广军、关宁铁骑和三万川军白杆兵直奔汉中。 他如果率大军走陆路从汉中到南直隶怕不得两三个月时间,不过,这会儿长江水系水量还是很充沛的,福建水师的轻型铁甲舰和车轮舸完全可以顺其支流汉江抵达汉中的兴安州,其主干自武昌段开始更是行驶镇远巡洋舰都没有问题,所以,张斌走的是水路。 他直接命快船通知郑芝龙和俞成龙,派轻型铁甲舰和车轮舸将手下大军分批运送到武昌,又命他们将所有镇远巡洋舰开到武昌等候,然后大船小船一起上,搭载着十多万大军直奔南直隶,最后在和州登岸,汇合黄得功手下的三万屯卫。 这么远的距离,张斌率领十多万大军竟然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赶到了,黄得功着实吓了一跳,而在旁边庐州府等候消息的马应守和贺一龙等人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他们知道,朝廷这是拒绝了他的要求,并派大军来围剿他们了。 他们哪里还敢在庐江府停留,张斌这边还在集结休整呢,他们就带领手下人马一溜烟跑进了大别山中,只留下一些斥候在外面打探官兵动向。 张斌也没想到这帮家伙会这么机灵,他还想故技重施,派关宁铁骑去堵住进山的大路呢,没想到他这边才刚下船,还没整顿好,人家就溜了。 这一下,智取显然是不可能的了,唯有强攻了,他一面率军从和州进入庐江府,一路接收被革左五营占领的城池,一面派出手下精锐斥候,进入大别山区查探贼寇的情况。 这些精锐斥候可不是从各路明军中选拔出来的,而是他从东番九卫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这些人都经过了地狱般的操练,在山地中刺探情报在他们看来简直比平地还要简单,不到十天,一个大别山区的整体沙模便出现在张斌的眼前。 张斌一看沙模便发现一个对他很有用的信息,原来,这大别山中也是有官道的,只是官道没外面的宽敞平坦而已,而且革左五营修筑的山寨都在官道附近,最远的都不超过五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因为从侦查到的情况来看,每个山寨最少都有上万贼寇,多的甚至有两三万,这么多人,粮食消耗就比较恐怖了,一个月少说也得消耗上万石粮食,而一石粮足有百多斤,要背着这么多粮食爬山,爬几里就是极限了,如果是十多里甚至几十里非得活活把人累死不可。 这是个相当有用的信息,因为千斤佛朗机炮的射程差不多就是五里,如果山中的官道能够通过千斤佛郎机炮的炮车,那贼寇就完蛋了。 那么,大别山中的官道到底能不能通过千斤佛朗机炮的炮车呢? 他甚至都没让手下精锐斥候去查探了,而是迫不及待的率关宁铁骑跑到大别山外围亲自查探了一下,结果,简直让他喜出望外,这大别山中的官道虽然蜿蜒崎岖、高低不平,甚至还有点坑坑洼洼,但是,只要稍微垫平一点,过千斤佛郎机炮的炮车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下好了,他当即下令,命祖大弼和黄得功将手下八万人马整合一番,分别守住大别山官道的四个出入口,然后又命俞成龙送他上百门带有炮车的千斤佛郎机炮过来,一切准备妥当,他便亲率福广军和川军白杆兵往大别山中进发了。 这离大别山庐州出入口方向最近的山寨正是争世王蔺养成的山寨,这里足足集结了他手下将近三万人马,从官道通往山寨的山间小路上更是布满了关卡,有很多地方都险要异常,差不多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关,蔺养成对山寨的防御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认为,朝廷就算是派来十万大军都白搭,因为很多险关都不是人多就能攻破的。 有时候世事就是这样,你想什么他就来什么,或者说,你心里担心什么,就来什么,蔺养成还在山寨中得意呢,没过半个月时间,真有十多万官兵来到了他山寨外的官道上,那家伙,延绵十多里的官兵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见,他手下的斥候自然看到了。 不过,蔺养成还不是很担心,他认为官兵这是不服气,硬要来试试,等他们吃个大瘪就知道厉害了,这山寨,官兵是不可能攻破的,就算来了十多万人也没用。 张斌可不知道蔺养成还有这份自信,他稍微用望远镜查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便令上百门千斤佛郎机炮面对蔺养成山寨方向一字排开,又令炮兵指挥官登上了附近一个山顶,然后便坐在马上静静的等候起来。 他手下的炮兵那可是相当专业的,只见一阵令旗挥舞,所有火炮很快便调整好了角度,紧接着便是“轰隆”一阵巨响,上百枚炮弹便呼啸着飞进了群山之间。 蔺养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巨大的轰鸣声便接连想起来,没过多久,第一道关口的老管队便跑到他跟前惊恐的喊叫道:“大王,不好了,我们的城墙被官兵的火炮给轰塌了。” “什吗?”,蔺养成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他们所谓的城墙虽然不是真正的城墙,但也是用石块垒起来的,一般弓箭和火枪根本就伤不到后面的人,甚至官兵的虎蹲炮都不行,现在竟然直接被官兵给轰塌了,这下岂不是完了! 他猜的很对,紧接着,每隔大约一刻钟时间便会有一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声响起,他引以为傲的一个个险关就这样被官兵的火炮砸了个稀巴烂,甚至,到了最后官兵的炮弹都砸到山寨里来了,整个山寨都因此一片大乱。 结果不必多说,几轮炮击过后,马祥麟便率川军白杆兵冲进了蔺养成的山寨,这位争世王很不幸的成为了张斌手里的俘虏。 随后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张斌率军在大别山中扫荡了两个来回,革左五营修筑的二十多个山寨都被他扫得一干二净,这最后一股大型贼寇终于被他给剿灭了,大明从此天下太平! 第八卷 第二一九章 内禅 革左五营既灭,两京十三省再无大股反贼,肆虐了将近二十年的义军算是被剿灭了,大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太平。 张斌匆匆安排好善后事宜,便带着福广军、关宁铁骑和川军乘船北上,直赴京城,那浩浩荡荡的阵势简直就像要率军回去清君侧一样。 他为什么要带着十多万大军回京呢,京城的一切不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吗? 他之所以带着这么多人,自然不是为了去清君侧,而是为了造势,因为太子朱慈烺要继位登基了! 太子即将登基,盛世即将开启,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坚定不移的实施各种改革,将大明存在的弊端全部革掉,大明必定中兴,而且还将发展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么,盛世靠什么来开启呢? 当然是太平,所谓太平盛世,只有天下太平才能迎来盛世,如果到处是战乱,又怎么可能会成为盛世,而天下的太平正是靠强有力的军队来保证,张斌带着福广军、关宁铁骑和川军回京就是要让老百姓看看,大明有无敌天下的精锐,能保这天下的太平,同时也让大明藩属、蒙元诸部,甚至是东瀛、欧陆列强等都见识见识明军的实力。 太子登基这事,可大可小,可以从简,可以按规矩操办,也可以办的隆重无比,如果要按老套路来,张斌直接把所有事丢给礼部就行了,他什么都不用管,但是,他却不想躲这个懒,因为太子不但是未来的皇帝,还是他的弟子,他的女婿,他这个做师傅,做岳丈的怎么能不上心呢。 他回京以后,命福广军、关宁铁骑和川军在城外一扎,随即便开始安排太子登基的事宜了。 这登基典礼要办的隆重,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比如,让各国使节前来观礼,大明周边所有国家,不管是不是大明藩属,张斌都派人前去通知了,欧陆列强,甚至是建奴张斌也派人去通知了。 至于他们派不派人前来观礼,张斌隐隐在国书中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最好派使节团隆重前来,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还有太子的婚事,还有登基后的国号,还有大典的细节等等等等,千头万绪,要全准备好,最少得几个月。 登基大典需要筹备的东西很多,其中有个东西尤其重要,可以说,没这东西,登基大典就办不成,那么这个必不可少的东西是什么呢? 这个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诏书,继位的诏书,没有诏书就名不正言不顺,这个诏书一般都是先帝的遗诏,不过,这会儿崇祯还没死,那么该准备什么样的诏书呢? 张斌回京的第二天便带着一份诏书来到了乾清宫,他名义上是来找崇祯签字的,其实是想来看看崇祯的精神状态,因为太子登基必定入住乾清宫,崇祯必须搬走,至于要不要让皇后及所有嫔妃都去陪他,那就要看他现在脑子正不正常了。 崇祯的脑子到底正不正常呢? 这段时间他真的要疯了,他一个人被软禁在这乾清宫中,没有大臣来奏事,没有嫔妃来侍寝,没有儿女来请安,什么都没有,陪着他的就是一堆冒牌锦衣卫和已经背叛他的曹化淳! 这简直是要他命啊,他可是当朝皇帝,竟然被人如此对待,一开始的时候,他着实很疯狂,又是叫又是闹,又是威胁又是谩骂,甚至还动手打人! 但是,没一点效果,没人害怕他,没人把他这个皇帝当回事,几乎所有人都是沉默以对,唯有曹化淳会时不时劝解他一番。 他闹够了也疯够了,终于消停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他每天都不到寅时便起来了,然后阴沉着脸,坐在御书房发呆,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才会回寝宫去就寝,天天如此,就如同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神经病一般,吓人的很。 这天,他正坐御书房发呆呢,曹化淳突然在外面朗声高唱道:“太子太师,内阁首辅张斌求见。”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刚听到曹化淳高唱的时候,崇祯的脸上甚至露出了罕见的欣喜之色,但是,一听到张斌的名字,他的脸立马就拉下去了。 他也不吭气,就那么阴沉着脸盯着门口,眼神中满含这屈辱、怒火,甚至是杀意。 很快,张斌便拿着诏书云淡风轻的走了进来,他也不行礼,也不问好,就那么站在书房中间淡淡的看着崇祯,脸上无喜无悲。 崇祯与他对视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乱臣贼子,来干嘛,想弑君吗?” 张斌淡淡的摇头道:“我可是一心为国为民的忠良,怎么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忠良,崇祯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不过,经过这几个月的折磨他忍性貌似进步不少,他强压着怒火,冷冷的道:“你真是忠臣啊,除了弑君,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 张斌依旧淡淡的摇头道:“争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今天来,是为了太子登基一事,这个,麻烦你签一下。” 说罢,他上前将诏书轻轻的放在书桌上,又缓缓退回原来的位置。 什么东西,诏书吗? 什么诏书? 难道是遗诏? 崇祯虽然怒火中烧,却忍不住好奇拿起诏书仔细看起来。 不是遗诏,而是禅让的诏书,准确的说是内禅的诏书,历史上皇帝还在位的时候传位给太子就叫内禅,也是禅让的一种,不过不是禅让给别人而是禅让给自己的儿子。 诏书大概的意思就是崇祯自感病情严重,需要长期静养,无法理政,所以禅位给太子朱慈烺,整个诏书罗里吧嗦一大堆,前面是在夸奖他,后面是在夸奖太子,整体意思就是一个,他主动让位给太子。 崇祯皱着眉头将诏书看完,脸上再次露出狂怒之色,想让朕主动让位,门都没有,他拿起诏书就要撕,张斌却突然抬手道:“慢,我劝你不要撕,撕了对你来说可没好处。” 崇祯停下动作,色厉内荏的道:“你这个乱臣贼子还能怎么样,再坏也不过弑君而已,你以为朕怕死吗?” 你是不怕死,但你怕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所以,历史上你选择了自缢。 张斌当然知道崇祯不怕死,他淡淡的道:“死是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死,而是怎么生活,怎么让今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崇祯不屑的冷哼道:“你还会放了朕吗?” 张斌还是淡淡的道:“放了你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让皇后,让所有后宫嫔妃都去广寒宫陪你,现在,就要看你了,你如果还跟以前一样,满脑子暴戾,行事疯狂无比,我敢让皇后和所有嫔妃去陪你吗,那不是害了她们吗?” 崇祯闻言,顿时就愣住了,他想了很久,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很多次,最后,他竟然拿起笔,刷刷的在诏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一扔,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坐在那里,仿佛眼前没张斌这个人一般。 张斌真没想到崇祯会签字,甚至代崇祯签字的人他都准备好了,这个疯子,看样子是清醒一点了。 这样也好,他要疯疯癫癫的,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第八卷 第二二〇章 张香出嫁 太子要登基了,这太子的婚事也要开始筹备了,张斌的意思,年前办婚事,年后办登基典礼,这样就不会显得太仓促,要是过完年又是婚礼大典又是登基大典非得把人忙死不可。 他才把这想法跟戚芳华一说,可闯大祸了,因为戚芳华舍不得女儿啊,不但她舍不得,张府所有人几乎都舍不得,戚芳华一哭,好多人跟着哭啊! 闻讯赶来的黄氏哭了,跟着一起来的张成德也哭了,还有其他的儿女都哭了,甚至洪蓉儿和几个妾室也哭了,整个张府简直哀鸿遍野,跟遭了天灾一样! 这场面,顿时把张斌整的手足无措,他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家人了,因为他也舍不得宝贝女儿啊,他也想哭啊! 最后,张斌被整的没办法了,只能借口去宫里找太子商议婚事,然后便红着眼,灰溜溜的逃了。 太子朱慈烺着实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一看到张斌,他便跑上来拉着张斌的胳膊,焦急的问道:“师傅,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这么红?” 还不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张斌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香儿都要被关进皇宫了,我这做父亲的能高兴吗?” 朱慈烺闻言顿时大喜,不过,他一看张斌的表情,赶紧把笑脸收回,尴尬的道:“这个,这个,师傅,没这么严重吧,我哪敢不让她出宫啊。” 张斌忍不住摇头叹息道:“唉,这不是你让不让的问题,香儿一旦当了皇后就必须母仪天下,怎么能成天往娘家跑,这不让人看笑话吗。” 朱慈烺尴尬的愣了一下,随即又安慰道:“这个,香香不方便出宫的话,你们可以进宫来看她啊,你们哪怕全搬皇宫里来住都没关系啊,要不,我登基之后这慈庆宫就改成张府,你们全搬进来,师傅,你看怎么样?” 这种荒唐事怎么能行呢,他刚想开口拒绝,张嫣却突然跑进来关切道:“张大人,你这是怎么了,眼睛都红了?” 张斌看到他绝世的容貌,心中不免一荡,一股颇为邪恶的念头突然从他脑海里窜出来,“搬进慈庆宫岂不是可以和张嫣朝夕相处,甚至,还能偷偷的。” 想到这里,他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个邪恶的想法甩出脑海,随即尴尬的道:“这个,大家都舍不得香儿,一听说她要进宫了,大家都哭开了,我也忍不住跟着掉泪,让娘娘见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张嫣连忙安慰道:“这皇宫离你张府也不远,你们要想香儿了,可以随时进宫来看她啊。” 朱慈烺连忙跟着点头道:“对啊,皇姑母,我刚还跟师傅说,实在不行就让他们举家都搬到慈庆宫来住,这样就不会有分离之苦了。” 张嫣闻言一愣,随即脸便慢慢红起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竟然羞涩的点头道:“嗯,烺儿这主意不错,他这一搬去乾清宫和坤宁宫,整个慈庆宫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如果蓉儿和芳华她们能搬过来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好吧,这个话题真不能说下去了,张斌害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做出糊涂事,他连忙撇开话题道:“这婚事我也不好出面操持,烺儿又小,也没这经历,要不全交给礼部来办吧,你们看怎么样?” 朱慈烺能有什么意见了,说白了,他还是个小孩,张嫣也没什么意见,因为她也没操持过什么婚事,皇室的婚礼一般都是礼部来操持的,那复杂的过程,不是专业人士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蔡善继亲自主持,英国公张之极充当媒人,太子朱慈烺迎娶内阁首辅张斌的长女张香,择吉日大婚。 这消息一传出去,整个京城再次轰动了,张斌的事迹在整个京城几乎家喻户晓,他将长女嫁给太子朱慈烺,这里面包含的信息不知道有多么的巨大,一时之间,这门婚事便成了京城八卦众头号话题,那家伙,甚至京城老百姓之间见面的问候语都变成了:“你知道吗,内阁首辅张大人的女儿要嫁给太子了,我跟你说。” 说什么的都有,张斌却没空去听,因为他忙着呢,他虽然不用操持婚事,但是却要把亲朋好友都通知到啊,自己嫁女儿而且还是嫁给当朝太子,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亲友,那可就大大的失礼了。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一系列复杂的流程走下来之后,这婚期终于定下来了,定在腊月二十六,也就是过年前三天。 婚期一定下来,就可以发请帖了,张斌到底有多少亲友呢,这个他还真没计算过,总之,大红的请帖印了上万份,他签名签的手都抽筋了! 这一下,整个大明几乎都轰动了,进京参加张香婚礼的四面八方,络绎不绝,官道上到处都是车队,方向几乎全是京城,就如同百川入海一般,能来的,那都是家主带队,拖家带口,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有职责在身不能来的,那也是长子带队,一堆人前往。 宁远的祖家; 镇江的毛家; 武清的曹家; 登州的戚家; 凤阳的戚家; 徽州的毕家; 长洲的文家; 松江的徐家; 福宁的黄家; 延平的李家; 东番的郑家; 大同的曹家; 忠州的秦家; 等等等等,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大明不知道有多少豪门举家出动赶往京城。 话说这都要过年了,这些人还往京城跑,这年不过了吗? 其实,这也是张斌有意挑的日子,因为过完年太子朱慈烺就要登基了,到时候这些人大多数也是要来庆贺的,还不如让他提前过来,为太子登基造势,为大明即将到来的盛世拉开序幕。 这到底有多少人来参加婚礼呢? 张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总之不会少于十万! 京城各处的客栈、寺庙什么的基本上都住满了,张斌的府邸,甚至是他的亲信毕懋康、蔡善继等人的府邸也住满了,大婚当天,整个皇城都摆满了酒席,光是贺礼张斌就收了数百万两! 当然,他不在乎这点钱,这些钱他一分没要,全部塞女儿嫁妆里了。 张香可以算的上是有史以来最富有的皇后了,光是张斌给他置办的嫁妆和彩礼的银子加起来就多达上千万两,不过,她创造的记录还不止这些,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论亲友的数量,那也是前无古人,就算单轮她那些舅舅的武力,那也吓死个人,戚元功、戚元辅、戚元弼、戚盘宗、戚显宗、戚振宗等,一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说句不好听的,朱慈烺要是敢欺负她,不用张斌出手,她这些这些舅舅随便来一个朱慈烺都扛不住。 朱慈烺是不怎么懂事,他要懂事了,估计会吓得心惊肉跳,鹅滴噶乖乖,这老婆娶得,就算自己当了皇上也惹不起啊! 第八卷 第二二一章 新皇继位 爆竹声中一岁除,欢声笑语合家聚。 崇祯十六年的年节可以说是崇祯继位以来老百姓过的最欢畅的一个年节了,因为内阁首辅张斌亲率大军把肆虐大明将近二十年的反贼全部剿灭了。 天下太平,正是盛世的先兆,大明老百姓都有了盼头,这心里能不高兴吗,要说最高兴的,当属京城的老百姓,因为太子大婚京城突然涌入无数豪门新贵,那家伙,简直让京城一下就步入了盛世。 这些豪门新贵可不得了,一个个都有钱的吓人,出手也相当的阔绰,不说那酒楼茶肆的生意有多火爆,就连那大街上吹糖人的捏面人的都发大财了,因为人家小孩一抬手,那就是买买买,只要你能做出来就没有卖不出去的。 正是过年那天,锦衣卫还在京城各处贴出一个有史以来最为荒诞、怪异,或者说是喜庆的告示:太子大婚,普天同庆,正月初一,京城凡是开门的店铺,赏红包一个,纹银十两,大街上凡是摆摊的,不管你卖东西还是卖艺,赏红包一个,纹银五两。 这是开玩笑的吗,如果真的这么赏,估计最少得上百万两银子! 这当然不是开玩笑的,因为告示上面有内阁、六部和都察院的大印,那红红的印章都快把告示给印满了,这些衙门,随便哪个都不会和大家开玩笑啊! 这一下,正月初一的京城便出现了一幅奇景,天一亮,原本应该冷冷清清的街道竟然到处都是摆摊的,京城老百姓只要是有空的,缺钱的,几乎都跑街上摆摊来了,没东西卖没关系啊,可以卖艺啊。 这京城可没什么农户,除了有钱的士绅和富人,基本上都是匠户、军户、乐户、商户等底层老百姓,商户就是做买卖的自不必说,乐户那也是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军户的话舞刀弄枪打拳那也算卖艺啊,匠户更绝,他们干脆把自己的活计摆大街上干,也算是展示一技之长了。 朝廷更绝,辰时整,京城各处锦衣卫卫所和千户所便涌出一个个喜庆的队伍,舞狮的、舞龙的、敲锣打鼓的,热闹非凡,最重要的,这些队伍里都有拉银子的平板车,那红布包裹的银子堆的老高,一路从街上过,看见摆摊的就发,看见开门的店铺就送,一点都不含糊! 这家伙,张斌莫不是疯了吧,这事肯定是他整出来的,他为什么行如此“奇葩”之举呢? 他当然没疯,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是为造势,为朱慈烺继位登基造势,二是为形成氛围,潜移默化,让大明形成一种商业氛围。 这造势自不必说,如此奇葩之举,千古未有,不但会在京城造成轰动,还会在整个大明广为流传,这太子殿下或者说即将将来的皇帝陛下,好人啊,对老百姓那是真的好,自己结个婚竟然拿出上百万两跟京城老百姓同庆,这样的太子如果继位登基,大家更有盼头了。 至于这商业氛围,当然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形成的,不过这摆地摊的确是制造商业氛围的最佳方式,前世他就听说一个传闻,某棒国人步入社会的第一步就是去摆地摊,不管什么身份,结果某棒国神奇的崛起了! 接下来半个月时间里,张斌暗自鼓励自己的亲友上街游玩,以消费刺激民众,让他们有利可图,这下京城摆地摊真形成了一种常态,不但是正月初一到十五,十五过后,京城地摊依旧多如牛毛,原因很简单,因为能赚到钱啊,半个月就能赚来以前半年甚至一年都赚不来的钱,谁不去摆,那就是傻子啊! 京城正月摆地摊后面甚至形成了一股风潮,一到过年,京城附近,甚至是大明各地很多商贩,很多有钱人都拼命往京城挤,卖东西的,买东西的越来越多,京城附近的各类作坊也越来越多,整个顺天府一片繁华,富庶程度甚至超过了江南和福广。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年过完了,紧接着就是太子登基了,不过,登基大殿和比结婚大典要繁琐多了,而且,前来庆贺的人要赶过来,也比结婚大典要麻烦的多,因为张斌邀请的是各国使节团,不管是不是大明的藩属,只要他知道的,都邀请到了! 这些人要赶过来那可不是几天时间的事,所以,张斌将登基大殿定在了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至于为什么,除了张斌,没人明白。 因为,历史上,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李自成攻陷京城,崇祯自缢身亡,大明亡国!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太子朱慈烺继位登基,预示着历史已经彻底被改写,大明必将长盛不衰。 为此,张斌力排众议,将新帝的年号定为永兴,他希望,大明能永远兴盛! 崇祯十七年,大明将告别所有苦难,永兴元年,大明将开启一个新的盛世。 当然,这盛世不是你说开启它就会开启,也不是你想开启就能开启,有很多人并不希望大明兴盛,甚至还有很多人想干掉大明,所以,张斌向他能通知到的所有国家都发出了邀请,让他们来见识见识大明的实力。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新皇继位登基,一开始,张斌按正常流程,将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节召集到皇极殿前,亲自宣读了崇祯的内禅让诏书,然后带头山呼:“请新皇继位登基,请新皇继位登基,请新皇继位登基!” 在巨大的山呼声中,朱慈烺身着龙袍,从中和殿缓步而出,走到皇极殿前,登上早已搭好的高台,掏出继位诏书就是一顿念,他念完之后,张斌便运气大喝道:“新皇继位,改元永兴!” 下面的官员马上配合着齐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连呼九遍,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几乎都是用吼的了,吼的地动山摇,吼的风云变色,吼得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听见了,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大明新皇继位了! 紧接着便是朱慈烺带领群臣祭祀历代先皇,祭祀天地,告诉列祖列宗,告诉上天,他朱慈烺继位了! 按正常的流程,登基大典到这就结束了,但是,张斌却加了一项,他让朱慈烺领着文武群臣,领着各国使节登上了皇城南面的城墙,紧接着,一万锦衣卫、两万京营精锐、三万川军、五万关宁铁骑、八万福广军排着整齐的阵列,拉着各式战车和炮车,依次从西长安街和东长安街走过,口中齐声高喊:“新皇继位,大明永兴。新皇继位,大明永兴。新皇继位,大明永兴。” 那吼声惊天动地! 那吼声直冲天际! 看到如此壮观的场景,看到如此强大的军队,城墙上的各国使节齐齐变色,大明帝国太强大了,千万不敢招惹! 第八卷 第二二二章 建奴臣服 朱慈烺终于如愿继位登基为帝,张香也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反贼李自成、张献忠等皆被剿灭,建奴也被打的缩回了老巢,整个朝堂也已经被自己掌控,张斌的权臣之路仿佛已经走到了巅峰,这一切是不是就此结束了呢,他是不是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呢? 不,这一切还远未结束,建奴还没消灭,蒙元还没臣服,东瀛还在悄然发展,列强还在海上纵横,大明内部还有土地兼并的问题,还有皇室宗亲的问题,还有土豪乡绅的问题等等,他还有得忙呢。 他可不是魏忠贤和温体仁那样的奸佞,他之所以费尽心机掌控朝堂大权可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他掌权是为了中兴大明,让大明走向兴盛才是他的目标。 大明要走向兴盛,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土地兼并的问题,九成以上的土地集中在不到一成的皇室宗亲和土豪乡绅手里,占总人口九成以上的老百姓手里的土地却不到一成,这样肯定不行,如果任由这情况发展下去,大明不但不会走向兴盛,反而会走向灭亡。 那么,这个问题怎么解决呢,直接向既得利益者,皇室宗亲和土豪乡绅宣战,没收他们的土地,分给老百姓吗? 张斌如果真的这样做,那他就是一头猪! 这样做绝对会掀起内战,既得利益者联合起来,那声势绝对不是农民起义军可以比拟的,这场内战一起,大明会打成什么样子简直不敢想象。 那么,到底怎么办呢? 这仿佛是个死胡同,地只有这么多,而且既得利益者手中的地必将越来越多,老百姓手里的地必将越来越少,这是历朝历代都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也是朝代不断更替的主要原因之一,张斌能打破这个魔咒吗? 他当然能,他早就想出办法了! 他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扩张,疯狂扩张,用新开拓的疆土慢慢置换皇室宗亲和土豪乡绅手里的土地,到时候,他们如果不答应,一个个慢慢收拾,那时候他们绝对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因为他并不是要没收这些人的地而是置换他们手里的地,而且还有很多的优惠,如果这样他们还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跟自己拼命,那就拼吧,干挺你们这帮狗ri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这次之所以邀请各国使节前来也是这个目的,我们大明新皇登基,诚挚邀请你前来同庆,你不来,那就是看不起我大明,那么,不好意思了,我要揍你,揍死你ya的! 所以,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张斌便拿着各国使节团统计的资料看起来,看看到底那些国家没派使节团前来。 东瀛没派、安南没派、东胡没派,莫卧儿没派,还有欧陆列强,除了西班牙和葡萄牙,其他的都没派。 很好,很好,干挺这些国家,足以解决大明土地兼并的问题,还能有很大的富余。 不过,建奴竟然也派来了使节团,这着实有点出乎张斌的意料! 你们以为派使节来庆贺一下就没事了吗? 张斌把手里的资料一扔,对着外面朗声道:“去,通知建奴使者代善和多尔衮,让他们来一趟。” 这帮家伙貌似还蛮有诚意的,一来就是两个贝勒,而且还是掌权的大贝勒,为了麻痹自己,这本钱下的够大啊,可惜,自己不接受麻痹! 张斌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值房里面,不断的盘算着,直到半个多时辰以后,外面的太监通报,代善和多尔衮已经带到,他才搓了把脸,抬头挺胸,满脸严肃的坐直了身体。 很快,代善和多尔衮便满脸小心的走了进来,他们也没下跪,就是拱起手来,朗声问候道:“后金使者代善、多尔衮参见大明首辅大人。” 哎呦,还把后金跟大明相提并论啊,张斌满脸严肃的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这才冷冷的道:“你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代善和多尔衮尴尬的互望了一眼,最后还是代善拱起手来小心的道:“张大人,我们和睦相处不好吗,何必打打杀杀的呢。” 这话说的,好像是大明挑起的战端一样,张斌依旧冷冷的道:“我们大明是礼仪之邦,不想和别人打打杀杀,但是,并不代表我们大明能任由别人欺负,特别是你们,你们原本是大明建州卫的屯卫,建国跟大明对抗,你们这叫反叛知道吗?” 代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放低姿态道:“张大人,过往种种我们就不说了,总之,我们并不是有意反叛,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攻占大明的野心了,现在,我们只希望能跟大明和睦相处。” 张斌冷哼道:“你们以为辽东就白给你们占了那么久吗?辽东的百姓就白给你们杀了吗?数十万明军将士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吗?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代善用眼神和多尔衮交流了一阵,这才回过头来,苦涩的道:“张大人,你想让我们付出什么代价?” 张斌依旧冷冷的道:“你们攻占辽东的时候,你们屠杀辽东平民的时候就应该明白,我们大明必将跟你们不死不休!” 代善闻言,略带绝望道:“我们不打了还不行吗,我们投降还不行吗?” 张斌缓缓的摇头道:“不行!” 这下代善真绝望了,连带多尔衮都是满脸绝望,他们原本还只是想过来看看形势再想想办法麻痹一下大明,麻痹一下张斌的,但是,看到明军的雄姿之后,他们真有点不敢跟大明对抗了,因为他们根本就干不过啊,只要张斌不倒台,他们必定完蛋! 张斌会倒台吗? 大明的前任皇帝都被他干下去了,现任皇帝又是他的女婿,他怎么可能倒台,至少,几年之内是不可能倒台的,而大明军势之盛他们也看到了,收拾他们绝对不需要几年,而且,张斌也不可能犯杨镐那种离奇的失误。 这一切都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大明如果动手,他们必定完蛋! 张斌好好欣赏了一番他们绝望的样子,这才缓缓开口道:“看在你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也可以饶了你们。” 代善闻言,满脸激动的道:“此话当真?” 张斌淡淡的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们要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代善闻言,咬牙道:“什么代价,张大人,您说,只要我们做的到的,绝不含糊。”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这个代价对你们来说并不算很大,谁叫我心软呢,我是真不忍心看到生灵涂炭,更不想让大明的将士白白流血牺牲。” 晕死,你说重点啊,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啊,代善和多尔衮都焦急的看着他,就差跪下来求他了。 张斌见状这才严肃的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你们公告天下,取消国号,归顺大明,仍旧担当建州卫的屯卫。” 代善和多尔衮听到这点,脸上不由露出喜色,这感情好啊,原来张斌并不是要他们去死,既然让他们继续担当屯卫,那肯定就不会把他们全杀了。 张斌紧接着道:“第二,上缴所有武器,以后不得再私自制造武器,老老实实屯田产粮。” 这点貌似也不过分,他们都不敢跟大明对抗了,这武器自然也不需要了。 张斌紧接着又道:“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所有八旗贵族,自牛录额真以上,全部搬到京城充当人质,不得私自返回建州,建州子民由大明委派的指挥使、千户、百户等统一管理。” 这! 代善和多尔衮闻言,脸上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半晌都没吭气。 张斌见状,冷冷的道:“想死想活,一言而定,不要拖拖拉拉,本官没时间跟你们耗着。” 代善闻言,回过头来看了看多尔衮,随即颓然道:“我们都听大人的!” 第八卷 第二二三章 永乐勋贵 按明朝的惯例,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国丈,都会进封国公,这点天启是这么做的,崇祯也是这么做的,朱慈烺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继位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张香册封为皇后,紧接着,他就将张斌招到御书房,商议进封国公的事情了。 张斌并没有恃宠而骄,他奉招而来,进门就是一套君臣之礼,行的一丝不苟,行的异常认真,把朱慈烺弄的都有点不适应了。 他想了想,干脆让王承恩搬来一张椅子,摆在龙案旁边,然后亲自起身,拉着张斌,亲切的道:“师傅,你别这样啊,你这样我感觉浑身不对劲。” 张斌并没有拒绝他的赐坐,因为皇上给臣子赐坐是常有的事,但是,有些事情,张斌就不是很赞同了。 他顺着朱慈烺的牵引坐到椅子上,严肃的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这上下尊卑是维系一个帝国统治的关键,如果没了上下尊卑,什么人都敢以下犯上,那朝廷就要分崩离析了。” 朱慈烺讪笑一声,尴尬的回到自己的座位,随即如述家常般的亲切道:“师傅,这个我知道,其他人面前我也会注意,但是,师傅给我行大礼我总感觉怪怪的。” 张斌摇头叹息道:“皇上,请恕微臣多嘴了,您要习惯一视同仁,不能因人而异,免得人说闲话,对了,还有,您应该自称朕,不能再用我了。” 朱慈烺尴尬的点头道:“这个,好吧,我,哦不,朕知道了。” 张斌这才满意的点头道:“皇上,不知道招微臣前来所谓何事啊?” 朱慈烺闻言,兴奋的道:“就为了给师傅进封国公之事啊,按惯例国丈是应该进封国公的,这个没人会说闲话吧,还有,论及师傅的功绩,早就应该晋升正一品了,所以,朕想连同太师和国公一起进封,师傅,没人会因此说朕任人唯亲吧?” 张斌淡然道:“这个倒不会,但是,不能只进封微臣一个人,因为建奴和反贼并不是微臣一个人击败的,微臣斗胆提议,连同孙传庭、卢象升等人的功绩并论,将所有在剿灭反贼和击败建奴等战事中屡立功勋的文臣和武将全部加官进爵。” 朱慈烺闻言,顿时面露难色,他倒不是不想进封这些功臣,问题他只考虑过张斌一个人进封国公之后的封号啊,其他人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啊,这个封号可不能随便乱封,必须得郑重。 他想了想,干脆老老实实道:“这个问题是朕疏忽了,是应该将所有功臣一起进封,不过朕只想好了师傅你一个人的封号啊,其他人的封号怎么办?” 张斌颇有些好奇道:“噢,我的封号是什么?” 他倒没责怪朱慈烺不找他商量就定下封号之举的意思,自己给自己定封号,这种事的确荒唐,朱慈烺去找别人商议无可厚非。 朱慈烺闻言,忍不住卖弄道:“国公里面一向以魏国公为遵,但是,现任魏国公一系不但在剿贼和抵御外辱的时候没有任何作为,还将南都的屯卫体系搞得一团糟,所以,朕准备剥了徐家魏国公的头衔,将师傅进封为魏国公。” 尼玛啊,这是让我把整个洪武勋贵都得罪光啊,谁出的馊主意,没想到,千防万防这朱慈烺身边还是出现了馋臣! 张斌不动声色的道:“嗯,这个主意好像不错,微臣斗胆问一句,是谁跟皇上说的啊,此人是个人才啊。” 他嘴里说人家是人才,心里其实已经骂翻天了,小子,你有种,敢阴我,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如果让我知道了,我不把你翔给整出来,算你后门关的紧! 朱慈烺可不知道张斌已经怒了,他尴尬的道:“这个,这个,是父皇说的,朕也不好去问别人,再加上很久没见父皇了,所以,就去请教了一下父皇。” 是崇祯! 这家伙,还不甘心啊! 张斌想了想,随即郑重的道:“皇上,您去见太上皇微臣不敢反对,毕竟父子没有隔夜的仇,不过,你要时刻注意皇权争夺的残酷性。” 朱慈烺再次尴尬的点头道:“这个朕知道,去见父皇的时候我都让曹公公和王公公安排好一切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既然是崇祯,那就只能算了,把太上皇虐出翔来,这种事,他做的到,但是,他去不能这么做。 张斌淡淡的点头道:“皇上能记住就好,不过,夺人封号这种事不能草率,微臣以为,魏国公一系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应先警告一番以观后效,如果您事先一点警告都没有,直接夺人封号,那叫不教而诛,非明君所为。” 朱慈烺闻言,想了想,顿时觉出了这其中的不妥之处,师傅说的对啊,对有功之臣的后人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得先警告,如果屡教不改,再打死也不迟,但是这师傅的封号怎么办呢? 他无奈的道:“这个,师傅,那你的封号怎么定?” 晕死,还是让我自己给自己定封号,着实有点荒唐啊。 张斌想了想,郑重的道:“这种事微臣本应避嫌,既然皇上问起,那微臣就斗胆提个建议,皇上金口玉言,已然说出了魏国公这个封号,但魏国公这个封号又不能轻易夺了人家的,那就折中一下,取个谐音,叫卫国公吧,保家卫国正是微臣的理想,不知道皇上觉得如何?” 朱慈烺闻言,不由连连点头道:“卫国公,保家卫国,好,这个卫字用到师傅身上最贴切不过了。对了,师傅,其他人的封号怎么定啊,那么多人,朕实在想不出来啊。” 张斌想了想,干脆建议道:“皇上,以前公侯都有封地,所以公侯封号一般都用封地之名,现在虽然没了那么大的封地,但是,这地名还是可以用一用的,取它的纪念意义就行了。比如,孙传庭曾力保海州,就给他封个海州侯,以纪念他在海州之战的功勋。” 朱慈烺闻言,不由抚掌大赞道:“好,就这么定。” 经过张斌和朱慈烺的商议,在剿灭反贼、击败建奴、收复东番,驱除蛮夷等战事中有功的文臣武将封号很快就定下来了,紧接着,分封的诏书便如同雪片般的洒出来。 张斌,进封太师卫国公; 孙传庭,进封海州侯; 卢象升,进封辽阳侯; 秦良玉,进封忠贞侯; 戚元功,进封抚顺侯; 曹文诏,进封定辽侯; 郑芝龙,进封南洋侯; 俞成龙,进封晋江侯; 毛文龙,进封镇江侯; 祖大寿,进封宁远伯; 马祥麟,进封忠勇伯; 等等等等。 大明自洪武、永乐朝以后,再次大封功臣,大明的勋贵中也多了一个新的团体那就是永兴勋贵,而且洪武勋贵和永乐勋贵基本已经成为过去,永兴勋贵必将在接下来的开疆扩土的战斗中书写一页又一页的传奇! 第八卷 第二二四章 疯狂的国公 永兴帝朱慈烺大封群臣,朝野轰动,倒没有人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因为剿灭反贼、击败建奴、收复辽东,包括前面的驱除红毛番,击败东瀛等战事加起来无论是规模还是参战人数都超过了永乐朝的靖难之役,永乐皇帝能大封群臣,永兴皇帝自然也能大封群臣。 不过,酸言酸语是免不了的,张大人,你能啊,你把先帝都给整下台了,又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当朝皇上,你又是太师又是国公,你一个人独霸朝堂、只手遮天,你能的不行了你,看你掌权之后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张斌是掌权了,但并不代表没人敢反对他,他只手遮天也没用,如果他真如同魏忠贤那般一掌权就胡作非为,把自己的亲族全部封侯进爵,把国库当成自己的内库胡搞瞎搞,把别人的功劳全部据为己有,总会有那不怕死的跳出来跟他刚! 张斌倒没有像魏忠贤那样一旦手掌大权就拼命为自己谋取私利,不过,他也干了件相当疯狂的事情,朱慈烺的册封诏书刚发下来还没几天,朝野上下还在热议这将近两百年来未有之壮举呢,内阁和兵部突然向京城个衙门和南直隶、山东、福建等地方官员发出通告:全力备战。 这国公爷是疯了还是怎么了,这天下都太平了,建奴都臣服了,还备战,备什么战? 张斌并没有说要打谁,因为他想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松江府,东边海岛上的军港,张斌负手而立,站在新扩建的码头上遥望着东北方向,久久不语。 他前方的海面上无数军舰正在来回穿梭,不断的将明军将士和粮草辎重运送到这里,他身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明军将领。 这次,他的目标是东瀛。 东瀛这个邻居可不是个好邻居,当你比他强的时候,他就装出温良恭顺的样子,跟你做朋友,当他比你强的时候,他就会冲上来,抢夺一切! 为了收拾这个恶邻,他已经筹谋很久了,现在,是时候动手了。 他遥望了一阵这才收回目光,转头对这张差道:“准备好了吗?” 张差连忙拱手道:“全准备好了,国公爷。” 张斌闻言,直接转身挥手道:“走,我们去好好商议一下。” 一众将领轰然应命,跟着他向港口旁的营房走去。 这里并不是一个大型军事基地,而是一个大型中转站,所以,军营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倒是仓库大的吓人,整个港口四周全都是将近两丈高的仓库,一排又一排的也不知道能存储多少粮草和辎重。 军营是按东番标准军营的模式修建的,里面有食堂有宿舍也有大型会议室,这会儿会议室里面的椅子已经被清空了,就剩下中间一个大会议桌,而会议桌上则摆着一个东瀛的沙盘模型。 这个沙盘模型是张斌手下的亲卫统领陈浩花了十多年时间不断刺探,一点一点做出来了,上面除了各种城池和港口的模型还有密密麻麻的标注。 张斌带着众将围着会议桌站定,随即便指着上面的沙盘道:“这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东瀛。” 众将虽然早就看出了一点端倪,但张斌这话一说出口,他们仍然免不了露出些许惊容,东瀛可不是什么善茬,前朝蒙元最强盛的时候都未将其征服,这会儿的大明,能行吗? 张斌紧接着又沉重的道:“大家都知道,东瀛狼子野心,意图染指大明,万历二十年,万历二十五年,东瀛关白丰臣秀吉两次入侵大明属国朝鲜,前后调动大军三十余万,意图以朝鲜为跳板,进攻大明,幸好当时大明国势正盛,兵强马壮,才没让其得逞,但是经此一役大明也元气大伤,再加上后面大明内斗不止,天灾**不断,国势日衰,所以,这个仇,我们一直没去报。” 众将闻言,纷纷露出沉痛之色,这几十年,大明的确经历了很多浩劫,想起来都令人痛心啊。 张斌紧接着又慷慨激昂的道:“犯我大明者,虽远比诛,现在,我大明已然中兴,兵力更是远超万历朝,是时候收拾这帮东瀛倭寇了。皇上决意,尽起水陆大军,覆海远征,一举荡平东瀛!” 这当然不是朱慈烺的意思,而是张斌自己的意思,朱慈烺都被他这计划吓了一大跳,不过这会儿大明的确兵力强盛,战力甚至超过了立朝之初,荡平东瀛,正在其时。 众将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震惊,打就打,一帮倭寇而已,能抵挡大明天威吗! 张斌紧接着便下令道:“辽阳侯,命你率天雄军、东江军、川军、总计九万人马为前锋,明日准备出发,进军东瀛九州岛。” 这会儿建奴已然臣服,所有武器已被收缴,所有八旗贵族也已经被软禁在京城,短时间内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所以,卢象升也不必坐镇辽东了。 他听到张斌点他为前锋主将,立马兴奋的拱手道:“下官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海州侯,命你率秦军、山西军,总计十一万人马为后卫,负责转运粮草辎重,守卫占领地区。” 孙传庭的吏部尚书之位已经给倪元璐了,现在就挂了个内阁大学士的头衔,张斌之所以这么安排,自然是为了将这位运筹帷幄的儒将带出来征战四方。 唉,又是押后,秦军那帮嗷嗷叫的小兔崽子估计又该有情绪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叹一声,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果断的拱手道:“下官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晋江侯,命你率福广水师所有威远战列舰和镇远巡洋舰转运陆军将士和粮草辎重弹药。” 这会儿福建水师的威远战列舰已经接近两百艘,镇远巡洋舰更是接近三百艘,一次就能转运将近二十万大军! 俞成龙倒没秦军将士那么立功心切,他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南洋侯,命你福建水师所有轻型战舰支援陆军作战。” 这东瀛四面都是海,还有很多内海,如果没有水军支援,作战会及其不利,这也正是蒙元最强盛时都拿东瀛无可奈何的原因。 郑芝龙早就知道张斌有心拿下东瀛了,而且他还在东瀛住过很多年,对东瀛也相当的熟悉,让他率水军支援的确是恰如其分,他也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接下来张斌又对着沙盘模型将作战计划分解开来,哪路大军何时攻打哪方势力他都做了详细的安排,一场远征东瀛的大战就这样悄然拉开序幕。 第八卷 第二二五章 东瀛被打到集体自闭 明朝末年,或者说大明万历朝到崇祯朝期间的东瀛已经有点强大的趋势了,他们自己则认为自己强大到不行了,所以,东瀛关白丰臣秀吉才会掀起文禄庆长之役,妄图以朝鲜为跳板,拿下大明,再拿下莫卧儿帝国,建立一个远东超级帝国。 这个时候的东瀛刚结束长达一个多甲子的战国时代完成统一,幕府将军的权威达到了巅峰,所有藩国,所以地方大名都不敢违抗幕府大将军的命令,所以,丰臣秀吉能先后组织三十多万大军,对大明属国朝鲜发动狂风暴雨般的入侵。 那么,这一时期的东瀛到底有多强大呢,或者说,他们到底能集结多少军队呢? 很简单,他们能发动三十多万大军去入侵朝鲜,而不是被入侵,那就证明他们还没有到竭尽全力跟人拼命的程度,如果他们被入侵,被人逼的要竭尽全力跟人拼命,那么,他们最少能爆出四十万甚至是五十万大军! 也就是说,单比军队数量,他们跟大明差不多! 而且,他们的武器装备也不是很差,大明有火枪,他们同样有,大明有火炮,他们同样有,只是他们的火炮铸造技术还比较落后,只能造出相当于虎蹲炮的轻型火炮,类似于红夷大炮和佛郎机炮的重型火炮他们还造不出来。 这么一点微弱的劣势,他们并不认为是劣势,虽然东瀛强藩萨摩藩被张斌海扁了一顿,虽然现任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曾被张斌麾下的超级战列舰轰得接受和谈,开放了两个港口城市作为通商口岸,但是,他们并不认为自己比大明差多少。 对于萨摩藩被揍一事,他们认为,你们大明这么一个强大的帝国欺负我东瀛一个藩国,这是以大欺小,萨摩藩干不过很正常。 对于开放通商口岸一事,他们认为,你们大明炮舰上的火炮的确多,我们在海上的确干不过你们,但是,到了陆地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所以,被迫开放两个通商口岸并不算什么,你又没攻占我两座城市,我犯不着跟你拼命。 甚至文禄庆长之役他们都不认为自己败了,他们认为是因为摄政关白丰臣秀吉突然去世,东瀛大军群龙无首,这才不得不撤退的,并不是大明和朝鲜吹嘘的,败逃! 好吧,有时候东瀛人的脑回路的确很清奇,你不把他揍趴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这次,张斌可不是要把他们揍趴下这么简单,而是要将东瀛纳入大明的版图,让这个邻居变成自己的佣人! 他悄摸摸的准备好一切,前锋大军都登船准备出发了,这才把准备好的檄文发出去。 大明可是礼仪之邦,开战之前自然要打声招呼,这檄文是必须的,如果没有檄文,直接开干,那就是没礼貌了,就算是蛮夷都不会这么干,就连当初的女真酋长努尔哈赤要跟大明开战的时候都发了檄文,张斌自然不可能不宣而战,让人说自己不讲文明,不讲礼貌。 檄文很长,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不过意思很简单,翻译成白话就是:东瀛小儿,你万历朝曾经欺负过我小弟朝鲜,而且还妄图来打我这个老大,我很生气,所以,我要揍你。 这个理由其实已经很好很强大了,完全可以作为开战的理由,当初东瀛入侵朝鲜的理由那才叫荒唐呢。 丰臣秀吉当初也给朝鲜发了类似檄文的东西,也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意思也很简单,翻译成白话就是:朝鲜小弟,我要去揍你老大,你让不让我从你家过,不让,我就先把你揍趴下,再去揍你老大。 朝鲜当然不干啦,你开什么玩笑,你去揍我老大让我给你让路,你不是我老大好不,你是别人家的老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再说了,我让开了,万一你没把我老大揍趴下,我不得被我老大k死啊! 你不干是吧,你欠揍是吧,那好,我揍你! 结果,丰臣秀吉就以这个借口,开干了! 其实,这些都是费话,国与国之间向来都只讲拳头,不讲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张斌也是这个意思,我拳头不够大的时候,你想欺负我,现在,我的拳头很大,比沙钵还大,所以,我要揍你。 为了打东瀛一个措手不及,他还玩了招阴的,他明明可以派快船直接把檄文送到江户,送到现任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手里,但是,他却命人把檄文送到了长崎,送给了肥前国代大名松仓氏! 松仓氏直接懵逼了,八嘎啊,我特么只是个小弟好不,你大明要揍我们东瀛,你去跟我老大幕府大将军说啊,你跟我说顶个屁用啊! 这种事,他根本就无权做主,也不知道怎么回复大明使者,他只能命人将大明发来的檄文赶紧快马加快船,送往江户,请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来跟大明交涉。 交涉,那是不可能交涉的啦,至少张斌没有跟东瀛交涉的意思。 头天晚上,檄文才传到长崎,第二天一早,普天盖地的战舰便已经出现在长崎西边的海面上! 福建水师现在到底有多少战舰呢? 数量其实不是很多,总共还不到两千艘,但是,全是实打实的战舰,甚至那种速度奇快的车轮舸张斌都淘汰了,现在,福建水师全是装备了新型火炮的威远战列舰、镇远巡洋舰和轻型战舰! 这家伙,福建水师的战舰虽然不到两千艘,但威远战列舰和镇远巡洋舰体量大啊,跟海上宫殿一样的大型战舰,一来就是几百艘,实在是太恐怖了。 松仓氏吓得差点尿裤子,大哥,别这样啊,你要打群架去找我老大啊! 他连忙派出一艘类似蜈蚣船的八桨快船,让人举着白旗去和明军交涉。 结果,大明的战舰根本不跟这蚂蚁般的小船接舷,晋江侯俞成龙直接下令,让一艘威远战列舰撞过去,将松仓氏派出的八爪船撞了个粉碎! 大明和东瀛的最后一场大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紧接着,俞成龙便下令,所有威远战列舰排成一列,对长崎城展开一轮侧舷齐射。 这个时候,长崎城中的大明商贩早就得了东盛堂的通知,借口什么人大婚,所有人都去长崎北边的大村庆贺,其实是所有人都偷偷坐着东盛堂的武装商船回大明去了! 所以,长崎城中一个大明商贩都没了,甚至大明商贩的东瀛家属都被带走了,俞成龙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轰。 将近两百艘威远战列舰一次侧舷齐射那是什么概念,那可是一万多发西瓜大的炮弹啊! 一万多发炮弹砸下去,长崎城临海的城墙顿时被砸的千疮百孔,城中那些木制平房更是被砸了个粉碎。 俞成龙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随即便下令,所有威远战列舰依次换边,再来四轮侧舷齐射! 这下连有“卢阎王”之称的辽阳侯卢象升都有点不忍心了,他放下望远镜,叹息道:“成龙,这样做有点过于残忍了吧,城里的平民是无辜的。” 俞成龙酷酷的道:“陆军学院和海军学院的教材里都强调了,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没有仁慈可讲!再说了,城里的平民如果怕死,可以跑啊,我又没绑着他们当靶子。” 长崎城里的平民的确开始跑了,甚至松仓氏和他手下的上万“大军”都跑了,开什么玩笑,不跑,留下来吃炮弹啊,炮弹这东西可不好吃,一颗下去,肚子都会吃爆! 接下来的战斗就没什么悬念可言了,连续五轮侧舷齐射过后,长崎城基本被轰成了一片废墟,卢象升率前锋大军登陆后直接下令,命镇江侯毛文龙率东江军进攻肥前国彼杵郡,命忠贞侯秦良玉率川军进攻肥前国高来郡。 这时候肥前国的代大明松仓氏都跑了,谁还能阻挡明军将士,不到一天时间,两郡便被明军完全占领,紧接着,明军前锋一路摧枯拉朽,占领肥前国基肄郡、养父郡、神埼郡、佐贺郡等等,不到三天时间,除了另外一个大名松浦氏的松浦郡,整个肥前国差不多都被明军占领了。 卢象升并不是拿不下松浦郡,是张斌不让他去打,毕竟松浦氏可是横跨肥前、壹岐、对马三国的“大诸侯”,如果卢象升率前锋大军去进攻伤亡肯定是免不了的。 现在大明对东瀛完全是碾压态势,张斌自然不想手下将士出现太大的伤亡,所以,张斌让卢象升先不要进攻松浦郡,等他亲率中军前来,再一起扑过去碾死松浦氏! 这家伙,张斌还没率中军抵达肥前国呢,东瀛一众地方大名都快被打到集体自闭了,铺天盖地的战舰,数都数不清的巨炮,上十万装备精良的明军,谁扛得住! 第八卷 第二二六章 大明我们和睦相处吧 张斌负手站在一艘镇远巡洋舰的仓顶平台上,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战舰,心中不由自豪无比,大航海时代,坚船利炮就是终极武器,而自己手中有如此多的终极武器,又有东番造船厂恐怖的生产能力,谁人能够匹敌,这个时代,必将属于大明! 他身后一众文臣武将可不知道国公爷在这前去进攻东瀛的路上想的竟然不是东瀛,而是其他国家,几乎所有将领都充满敬意的看着他的背影,不敢打搅他思考“东瀛攻略”,唯有他身边的孔贞运这个非亲信忍不住拱手问道:“国公爷,我们为什么要去打下东瀛呢?倭寇和蛮夷都比大明差远了,打下来,我们还得肩负照看他们的责任,这是得不偿失啊。” 他这是当下大部分人的看法,大明是天朝上国,蛮夷归附过来也是来蹭大明东西的,为彰显天威,可以接受他们的归附,给他们点恩惠,但是,主动去占领蛮夷的国度就没必要了,接受归附,你要可以任其过蛮夷的生活,不用去管他们,如果把蛮夷的国度占领了,还得管他们的生计,那就是自找麻烦了。 张斌这次过来,不但带了众多武将,还带了一些文臣,因为东瀛打下来之后总要有人治理,不能放任不管,而孔贞运就是他预定的总督人选。 他之所以不让自己的亲信来担当这个总督,自然有他的考量,至于他考量的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想跟他人提及,不过这外放总督思想如此落后可不行,他毫不犹豫的批评道:“开仲,你书读多了。” 孔贞运闻言,不由一脸懵逼,这书,还有读多了之说吗,不是学到用时方很少吗? 张斌紧接着又解释道:“我们以前是天朝上国,没错,但是,国家都有兴衰更替,你不能想着我们永远都是天朝上国,而蛮夷永远都不如大明,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蒙元灭掉大宋就是深刻的教训,但是,绝大部分读书人却不去思考这是为什么,一天到晚就知道考虑些之乎者也,这是书呆子的表现,你知道吗?” 孔贞运不解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人研究学问有什么不对吗?” 张斌反问道:“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为了读书而读书吗?要学以致用,知道吗?” 孔贞运有时候也是相当倔的,他要认为有理的,可不管你是谁,他都要讲讲道理,他感觉张斌对读书人的看法不对,所以,他硬杠道:“国公爷,此言差矣,我们不都在积极任仕,为国为民出力吗,这还不叫学以致用吗?” 张斌毫不犹豫的反驳道:“我们读书就只为做官吗?读书人就只能做官吗?” 这个就更片面了,孔贞运如数家珍道:“还可以著书立说啊,还可以吟诗作对啊,还可以钻研书法和画技啊,读书人可以做的事情多了,不过,想要出人头地,当官的确是首选。” 他以为自己看的广,其实还是局限在陈旧的思维中了,张斌同样举例道:“你说的这些,于国于民其实没有什么用,我说的学以致用是怎么利国利民,比如,初阳研究火炮,你们可能觉得他不务正业,但是,如果他去帮建奴研制火炮又或者他是东瀛人呢,后果有多严重,你想过吗?还有孟侯研制火枪,良甫研制火车都是一个道理。这些东西才是于国于民有大用的,你想想,如果今时今日不是我张斌率如此庞大的舰队去进攻东瀛,而是丰臣秀吉或者说德川家光率如此庞大的舰队来进攻大明,我们大明是什么结局?” 孔贞运闻言,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战舰,脸色变得凝重无比,这个问题的确相当重要,他不由陷入了沉思。 如果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在这,绝对会气得喷血,你们这也太不把东瀛放眼里了吧,这进攻东瀛的路上竟然在讨论读书人的问题! 张斌的确没怎么把东瀛放在眼里,因为他的眼里是整个世界! 这会儿东瀛在远东这块的确能算的上是有数的豪强了,但是,放眼整个世界,他们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他们的武器装备还没赶上来,这年头,光会造火绳枪和虎蹲炮是没用的,坚船利炮才是王道! 这时候,远方缓缓出现一条黑线,肥前国松浦郡,到了。 张斌取出望远镜稍微扫了一圈便朗声下令道:“成龙,准备侧舷齐射,先将平户城清理一下。” 俞成龙躬身领命而去,他紧接着又下令道:“派快船通知辽阳侯,一个时辰后天雄军、东江军、川军全线出击。” 这个时候,只要舰炮能够得着的地方,战斗真没有任何悬念,战列舰上去一阵轰,战斗基本就解决了,如果有人胆敢抵抗,那再多轰几轮便成,还是没有什么悬念。 平户城里的松浦氏很快也被轰跑了,张斌直接率福广军和关宁铁骑登陆,与卢象升两面夹击,很快就拿下了整个松浦郡,而这时候,他发出的檄文才刚刚送到东瀛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的手中。 德川家光看到檄文,傻眼了,多大仇啊,要兴师动众覆海来报复,不就把你小弟揍了两下吗,有必要来跟我拼命吗! 他这会儿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因为他内心里还认为大明不过如此,海战,他的确打不过,但是,到了陆上,那最多半斤八两,大明如果派步卒登陆也不怕,因为他们占有天时、地利、人和,必胜! 他还没整明白大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明又想凭借恐怖的炮舰占点便宜吗? 这个,他还真没办法,因为他现在根本就造不出大明那样的炮舰,所以,他只能命人传书大明,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这意思就是服软,看大明想要什么好处,如果不是很过分的话,他就忍痛给了! 结果,他刚让人把国书发出去,噩耗便一个个传过来。 明军挟战舰数千进攻长崎,长崎被攻陷了; 明军步卒在长崎登陆,肥前国彼杵郡和高来郡相继被攻陷; 明军大举进攻,基肄郡、养父郡、神埼郡、佐贺郡等等相继失陷; 明军海陆夹击,肥前国松浦郡失陷; 明军锐不可当,壹岐国、对马国相继陷落; 明军攻势如潮,筑前、筑后、萨摩、日向等国相继陷落,整个九州岛都快要被明军占领了! 好吧,别打了,我认栽还不行吗。 德川家光连忙派出使节团,向大明求和,大明我们和睦相处吧! 第八卷 第二二七章 投降也不会停止进攻 张斌率军攻取整个九州岛之后并没有立刻挥军向四国岛又或者本州岛进发,倒不是他不想继续突袭下去,主要这九州岛上人口太多了,他怕自己后方不稳。 这个时候东瀛的人口很多,据陈浩和郑芝鹗大概估算,东瀛大小六十多个藩国,总共有两千多万人口,而九州岛上就有将近五百万人! 这么多人,如果被幕府又或者藩国势力组织起来反抗,那可就麻烦大了,所以,张斌决定先将这里稳固一下,再继续进军。 他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把所有的藩国全撤了,改成大明的州,把所有的郡全撤了,改成大明的县,整个九州岛就是一个府,九州府! 这州府甚至是行省的规划早就有了,所有官员也已经配备齐全,九州岛刚拿下,吏部配备的官员就乘船过来了,张斌即刻下令,命孙传庭将手下山西军拆分城千人小队,每个知县、知州、知府都派一个千人小队保护,前往各自的辖区,勘察地形,准备召集平民,开山采石、伐树取木,修筑城池。 按他的意思,每个县州府治所所在地,不管原来有没有城池,全部要新建,原来没有的,那好说,新建便是,原来有城池的,全推了,所有县城、州城、府城都按大明的规制,建县衙、州衙、府衙,修城墙! 他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盘算。 这天,平户新城开工,张斌特意带着一众将领和官员前来视察,午时将至,他站在平户新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默默的用望远镜扫视着下面忙碌的东瀛平民,半晌之后,他才问平户知州道:“你大概征召了多少青壮?” 平户知州连忙拱手道:“回国公爷,下官总共征召了将近两万青壮。”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道:“所有州城辖区内所有青壮都征召过来了吗?” 平户知州老老实实的回道:“除了少数有病在身的,都征召过来了。” 张斌想了想,又问道:“你有没有亲自带人前去征召过?” 平户知州连连点头道:“去了,我带着一个百人队征召了几十个村子的青壮。” 几十个村子,他只用了三天时间,看样子这个知州还是很勤勉的,张斌满意的点头道:“嗯,不错,你带队去征召的时候,这些平民有什么反应?” 平户知州回忆道:“他们一开始都很畏惧,有点不情愿,但是一听说管饭,还管饱,他们就变得极其配合了。” 张斌闻言,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举起望远镜看向正在拆老城墙的平民。 这是他的一个妙招,因为他知道东瀛底层平民过的很艰辛,基本上吃不饱,这么小的地方,耕地又少,人口密度还是大明的五倍左右,他们能吃饱才怪,不但是平民,甚至有些底层武士都吃不饱,能吃饱,对他们来说就是很大的诱惑了。 这时已经差不多是午时了,随着一阵铜锣声响起,正在拆城墙的平民突然四散开来,跑向各自居住的临时窝棚,在那里,明军将士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饭菜。 饭就是最差的南方双季稻米,有些粗糙,有些硬,现在大明赈灾用的差不多都是这种米,因为它产量高,一年可以种两季,自然比一季稻米便宜的多。 菜就是海里捞上来的鱼,没什么调料,就是放点盐清蒸的,但是,这些东瀛百姓却吃的津津有味,甚至大部分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东瀛不是四周都是海吗,老百姓吃个鱼还觉得幸福,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呢? 其实,这还跟他们的打捞技术有关,因为他们根本就做不出大型打捞船只,甚至连百斤以上的捞网在东瀛都很罕见,而且东瀛平民有渔船的也不多,基本都是那种不到一丈的小船,根本就不能到远海去打鱼,只能在海岸附近捞点小鱼小虾,所以,就算四周环海,很多平民也吃不到鱼。 这个情况,东盛堂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们特意改造了一些福船,并造了一些一网就能网几百甚至是上千斤的巨网出海捞鱼,然后拉回东瀛售卖,光是这一项,都为东盛堂带来了不少利润。 不过,这会儿大明与东瀛开战了,东盛堂暂时不能向东瀛各地倾销海鱼了,这些鱼只能免费给九州的平民吃了。 张斌看着那些平民脸上的笑容,缓缓放下望远镜,微笑道:“好了,可以继续进攻四国了,建斗,做好准备,明天早上辰时,进军四国岛!” 卢象升毫不犹豫的拱手道:“下官遵命。” 其他文臣武将却是满脸懵圈,首辅大人为什么看一看东瀛平民拆城墙就确定后方稳固了呢? 其实很简单,张斌只是要确认一下,饭菜能不能收买这些平民,现在看来,效果很好,这些人被征召来干活,不但没有满脸怨气,反而满脸幸福,足见吃饱饭就能让他们满足了,东瀛幕府或者地方大名残余势力想要煽动他们反抗怕是很难了。 因为跟着幕府大将军又或是地方大名他们根本吃不饱,跟着大明,起码能吃饱。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文诏,命福广军和关宁铁骑收拾行装,明天早上辰时,我们进军本州岛!” 这是要一举灭掉东瀛啊,因为东瀛总共就四个大岛,而最北面的北海道这会儿并没有多少人口,人口主要集中在九州、四国和本州这三个大岛上,只要拿下这三个大岛,差不多就等于拿下东瀛了。 一众文臣武将均是,满脸兴奋,曹文诏则是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想了想,又对一旁的张差道:“命人通知东瀛使者,让他去帅帐候着。” 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既然决定继续进攻了,为什么还要接见东瀛使者呢? 人家派使者过来肯定是求和的,你这都让人第二天继续进攻了,还跟人家谈什么? 他这是想继续麻痹东瀛幕府呢! 这两国和谈,一般一次肯定是谈不成的,双方一开始会列出各自的条件,再组织人磋商一番才会最后拟定签署协议,而且,这次东瀛幕府大将军本人又没过来,这和谈肯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东瀛肯定是想通过和谈,让他停止进攻甚至撤军,他准备玩的却是表面上同意和谈,实际上却继续突袭! 和谈,那是不可能和谈的,就算东瀛投降,就算他们肯做大明的属国,他也不会停止进攻! 东瀛使者其实早就来了,但是,大明这边却一直跟他说,首辅大人军务繁忙,没空接见他,他都等了好几天了。 他以为这大明帝国的首辅大人是把他耗在这里,故意不接见他呢,但是,这天他刚吃完午饭,就接到通知,大明帝国的首辅大人回来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八卷 第二二八章 狗急了也会跳墙的 东瀛使者捧着国书,在两队明军士卒的包夹下,满脸凝重的来到了明军的帅帐。 这时候张斌还没到,帅帐中就几个侍卫木桩子一样站在四周,也不跟他说话,他只能站在帅帐中间干等着了。 还好,不到一刻钟时间,外面就传来一阵行礼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面冠如玉,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大明官员便大笑着走进来,朝他拱手道:“抱歉,抱歉,军务繁忙,让贵使久等了。” 他身边的陈浩正要翻译,那使者却是立刻捧着国书,鞠躬行礼道:“日出国治部省大辅石川一郎参见大明帝国首辅大人。” 哎呀,这汉语说的蛮标准的吗! 这东瀛人会说汉语倒也不奇怪,因为东瀛也有很多儒学爱好者,甚至很多东瀛的高层官员都以会写汉字为荣。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走到帅位盘坐下来,他身后孙传庭、孔贞运、曹文诏等文臣武将也纷纷在两侧的条桌后面,算是作陪,只留下左首的位置没人去坐。 石川一郎见大明官员都坐定了,这才捧着国书郑重的行礼道:“这是我们天皇陛下和征夷大将军拟定的国书,请大人过目。” 张斌朝侍立一旁的陈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国书取过来,随即便打开国书认真看起来。 这国书上也是工工整整的汉字,倒省了他让人翻译的尴尬。 他认真将国书看完,这才郑重的道:“贵国的要求请恕我们大明不能答应,我们大明是礼仪之邦,是想与贵国和睦相处,但是,你们东瀛却不想,万历朝你们接连两次进攻我大明属国,当时我们大明也请你们撤军,你们主动撤军了吗?你们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以朝鲜为跳板,入侵我们大明,我大明的天威是这么好触犯的吗?我郑重的告诉你,这次,我们大明也不会主动撤军。” 石川一郎闻言,并没有大惊失色,一份国书就让大明撤军,这个他没想过,德川家光也没想过,这国书只是引子,和谈的引子。 他再次站起身来,鞠躬赔礼道:“抱歉,文禄庆长之役的确是我们日出国先出兵的,但是,那是前任摄政关白丰臣氏的决断,与我们天皇陛下和征夷大将军并没有关系,我们天皇陛下和征夷大将军都想和大明和睦相处。这点,这几十年来我们没有再出兵朝鲜就是明证,还请首辅大人看在我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罢兵息战。” 张斌挥挥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假装为难道:“你们进攻我们大明属国的时候没有主动撤军,现在,你让我们大明主动撤军,这不可能吧,你们的诚意不能就是一份国书,几句话吧?” 这就是要好处咯,只要有得谈就好,就怕没得谈,石川一郎咬牙道:“我们可以适当做出赔偿。” 张斌闻言,貌似露出了一点笑容,他郑重的问道:“贵国可以做出什么赔偿?” 这个,由于时间仓促,他来的时候幕府大将军根本就没跟他讨论过赔偿的问题啊,德川家光只是让他赶紧过来让大明停战,至于赔偿,可以停战后再谈。 他干脆直接道:“这个还要看贵国想要什么样的赔偿,我们天皇陛下和大将军的意思,只要贵国愿意退兵,一切好商量。” 好商量啊,那我就按惯例给你来个狮子大开口吧。 张斌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即坦言道:“我们大明皇帝陛下的意思,如果贵国能向我们大明称臣纳贡,我们可以考虑撤军。” 石川一郎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称臣纳贡,这价码也开得太高了吧,让人怎么还价! 他相当清楚,这称臣纳贡可不是低个头,喊大明皇帝万岁万万岁,然后上点礼就完事了,如果称臣纳贡,天皇和大将军都得听大明的,甚至继位什么的都要经过大明的允许,天皇陛下都要经过大明的册封!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还价,因为大明不要他们赔钱,也不要他们赔地,而是把整个东瀛赔出去! 最后,他只能颓然道:“这个,我无法回复首辅大人,这么大的事情只能由我们天皇陛下和征夷大将军来决断。” 张斌假装理解道:“嗯,这个本官清楚,那贵使就请快点回去请示你们天皇陛下和征夷大将军吧。” 这一轮和谈就算是结束了,石川一郎满脸凝重的告辞而去,孙传庭、孔贞运、曹文诏等文臣武将满脸不解的看着张斌,这国公爷到底什么意思啊,刚说出兵又答应和人家和谈! 还是孔贞运忍不住了,他直接拱手道:“国公爷,您既已决意出兵,为什么又要答应和东瀛和谈呢?” 张斌装作满脸严肃的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停战了,没有啊,东瀛既然不答应我们的条件,那就继续打啊,不对吗?” 卧槽,你这不摆明了耍人家吗! 孔贞运有些难以接受道:“国公爷,我们大明乃是礼仪之邦,您这样有点不妥吧?” 迂腐,跟敌人讲道理,你以为打仗是读书啊。 张斌摇头苦笑道:“开仲,万历朝的时候我们也想跟东瀛讲道理来着,他们跟我们讲道理了吗?既然他们不讲道理,我们为什么要讲道理?” 孔贞运顿时哑口无言。 这一次,东瀛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真被张斌给气死了,他派出去的使者才刚回来,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大明还价呢,紧接着噩耗便传来了。 大明竟然兵分两路,分别突袭四国和本州! 真当东瀛好欺负是吧,狗急了也会跳墙的! 其实,他并不是毫无准备,他刚收到大明的檄文便已经下令各藩国集结军队,准备抵抗大明入侵了,只是明军推进速度简直太吓人了,让他措手不及。 这东瀛的军制和大明可不一样,大明要集结军队直接向各地都司卫所下令就行了,屯卫虽然严重缺额,集结起来还是很快的。 东瀛要征调军队还得先通知藩国大名,让他们去召集各自的手下,中间本来就多了一道手续,而且他们也没有屯卫体系,集结成军的速度慢的很,藩国的军队十天半个月能集结起来就不错了,再跑到九州岛,最少得一个月,但是,张斌不到半个月时间就把九州岛拿下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让各藩**队往本州中部集结,准备出击,同时派出使者去向大明求和,这会儿各藩国的军队才堪堪集结到一起呢。 他这会儿总算是整明白了,大明就没想过要撤军,要让他们撤军,唯有把他们打回去! 打就打,在本州这片土地上,我会怕你二三十万明军吗! 第八卷 第二二九章 东瀛最后的希望 东瀛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虽然做好了狗急跳墙的准备,但明军的推进速度还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才刚率本部人马从江户城出发,前线又传来噩耗,本州岛的长门国和四国岛的伊予国已经被明军占领了! 明军这是什么速度,不到两天就占领两个藩国,照这速度整个东瀛岂不是不到两个月就要被明军占领了! 德川家光真被张斌这招麻痹战术给整惨了,他如果一开始就率军往九州岛方向赶,这会儿估计都把明军阻挡在九州岛与本州岛之间了,但是,张斌却表现出犹犹豫豫,要打不打的样子,甚至还答应跟他和谈,一个劲的麻痹他,搞的他就像得了小儿麻痹症一样,嘴都气歪了! 他刚率军从江户出发明军就已经在本州岛登陆了,而且占领了长门国,他已经失了先手,战局对他已经有点不利了,江户离长门国足有上千里,他要率军赶过去,最少也得十多天,以明军的推进速度,十多天之后会是什么情况,他真有点不敢去想。 他不去想有用吗? 当然没用,不管他想与不想,明军的推进速度都不会变。 他率军出发的第二天,明军又拿下了本州岛的周防国和四国岛的土佐国; 他率军出发的第三天,明军又拿下了本州岛的石见国和四国岛的阿波国; 他率军出发的第四天,明军又拿下了本州岛的出云国和四国岛的赞岐国; 由于各藩国的主力大军都被他召集到了京都附近,地方上根本就没留下多少人马,明军势如破竹倒也不是很奇怪,但是,照这速度下去,他恐怕还没赶到京都,明军就要冲到京都了,如果各藩国大军因为群龙无首而溃败,那东瀛就完了。 他不敢再以每天七八十里的速度正常行军,而是命令手下人马加速,急行军,不顾一切,冲向京都,前去与东瀛主力大军汇合! 还好他加快了速度,不然,他怕是真赶不上决战了,因为此时孙传庭已经率后军登陆本州和四国,卢象升也已经率前锋大军与张斌的中军在本州汇合,明军的推进速度猛然加快,在随后的几天里安艺、备后、备中、备前、美作、播磨、丹波、丹后、因幡、但马、伯耆等藩国相继失守,江户通往京都的大路上甚至已经出现了成群的难民,德川家光简直心急如焚。 第八天,他终于率军抵达京都,而此时明军的前锋已经抵达伊贺国境内,距离京都仅仅几十里之遥! 德川家光抵达京都后,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京都还没丢,各藩国集结主力大军还在,东瀛还有希望。 京都是丰臣氏掌权的地方,也是他德川氏崛起的地方,这里爆发过有名关原合战和大阪之战,这两战正是德川氏的崛起之战,这两战东瀛几乎所有藩国也都参与过,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这里就是最佳的战场,这里就是东瀛最后的希望所在! 德川家光毫不犹豫的下令,命各藩**队和本部大军立刻在京都大阪一线布好大阵,占据各处山头和要道,准备跟明军决一死战! 而此时,神户港附近,数万明军正在开山采石,砍树伐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海岸线上,一个巨大的港口正在慢慢成型,而海面上,上千艘明军战舰正密密麻麻的排布在新港口四周,像是在守护港口,又像是在等候港口建城,然后将战舰上的货物卸载下去。 其实,这会儿这里还不叫神户港,而叫神户村,张斌收到前线探报,知道东瀛已经集结将近四十万大军布于大阪京都一线,准备跟明军决一死战,立刻就下令前锋大军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并开始在附近寻找合适的港口。 正好,他在地图上看到一个叫神户村的小地方,于是便下令前锋大军和中军在此集结,修筑港口,以补充粮草和辎重。 明军的推进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不到十天时间,就推进了六七百里,整个四国岛已经被占领,本州西部十余个藩国也已经被全部拿下,而且东瀛主力大军已经横坦在前方,严阵以待,他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好好调整一番,再投入与东瀛的决战当中。 神户港附近,明军大营帅帐之中,张斌正皱眉看着眼前的沙盘模型,一言不发,卢象升、孙传庭、曹文诏、秦良玉、郑芝龙、俞成龙等明军主要将领也围在沙盘四周,一声不吭。 他们脸上隐隐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同时也有些担忧,开战至今才一个多月时间,他们已经拿下了整个东瀛将近一半的疆域,按道理,他们应该表现的兴奋异常,但是,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不是东瀛真正的实力! 东瀛入侵朝鲜都能组织三十多万大军,保险估计,如果他们被打的要拼命的时候,能爆出来的大军有五十万左右,而这一路过来,他们遇到的东瀛军队还不到五万! 也就是说,这些藩国的土地差不多都是捡来的,东瀛根本就没组织像样的抵抗。 当然,这跟张斌的麻痹战术有一定的关系,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东瀛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明白自己的弱点所在,他不想和明军在九州又或者四国大战,而是想在对他最有利的本州京畿地区和明军决战。 前方可是将近四十万东瀛大军,他们不但有火枪,有火炮,而且还占据了有利地形,这种情况下,他们如果麻痹大意,不把东瀛大军当回事,上演当初萨尔浒那样奇迹般的大败也不是不可能的! 张斌盯着沙盘模型看了半天,这才叹息一声,开口道:“我有些大意了,当初,或许应该采取分兵战术,利用水师的优势,四面开花,分兵进击,那样的话,东瀛或许已经土崩瓦解了。现在,东瀛将主力大军集结在京都大阪一线,后面还有支援不断赶来,这一仗,真有点不好打啊!” 众将都跟着叹息一声,的确,当初要是选择分兵就好了,兵分四路,同时对九州、四国、本州和北海道发起进攻,东瀛必定大乱,哪里又能集结出如此多的军队堵住自己的去路。 天时、地利、人和几乎都被敌人占据了,这一仗,真有点不好打啊! 第八卷 第二三〇章 被大明占领只是时间问题 大明与东瀛的决战即将展开,东瀛幕府大将军集结了将近四十万大军在京都大阪一线布下天罗地网般的大阵坐等明军来攻,明军会不会发动进攻呢? 打肯定是要打的,张斌调集了大明几乎所有精锐前来攻打东瀛,不可能遇到东瀛主力大军就撤退,要是这样,那他来干嘛! 不过,他并不想立刻与东瀛展开决战,因为这会儿他手下兵力还是有点不够,他这会儿能调动的仅前锋大军和中军,总计二十二万人马,二十二万对四十万,自己还是进攻方,这点兵力貌似有点少了。 当然,如果光比战力的话,自己手下这二十二万大军足能顶东瀛五十万大军还不止,这一仗,如果不出现重大失误,赢肯定能打赢,但就此开战,明军精锐必定伤亡惨重。 打东瀛只是开始,他可不想一开始就把大半精锐折在小小一个东瀛,所以,他决定,再调些人马过来,尽量弥补人数上的差距。 不过,大明境内几乎已经无兵可掉了,因为辽东军要驻守辽东,防止蒙元诸部乘机捣乱,戚家军要驻守山海关、蓟州镇一线,防止蒙元诸部偷袭京城,陕西军要驻守西北,防止西北反贼复起,湖广要镇守湖广和中原,同样是为了防止反贼复起,还有南北两京的屯卫和京营,都肩负着保卫京城的重则,根本不能调动,怎么办呢? 张斌盯着沙盘模型看了半天,这才抬起头来,朗声下令道:“南阳侯,传我命令,令属国朝鲜尽起精锐三万,在本州北部的丹后国登陆,进攻丹后、丹波两国。你率手下战舰将他们运送到丹后国,帮他们登陆。” 这次他可是打着为朝鲜报仇的旗号,这个小弟怎么也得出点力吧。 郑芝龙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晋江侯,派快船通知东番九卫,集结六万新招战兵,你明天率战舰出发,将他们接到九州和四国,与山西军和秦军交接防务。” 这会儿东番九卫差不多每个卫都有上万战兵,不过都是新招的,还没完成操练,装备也没有配备齐全,直接投入战斗肯定不行,但让他们守守后方还是没有问题的。 俞成龙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海州侯,山西军和秦军交接防务后,将山西军置于本州以西,控制各占领的藩国,秦军则在神户港集结,准备进攻大阪。” 孙传庭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下官明白。” 张斌紧接着又下令道:“辽阳侯,前锋大军抓紧时间休整,准备随中军一起进攻京都!” 卢象升闻言,毫不犹豫的拱手道:“下官明白。” 张斌这一通命令下来,明军等于进入了休整期,表面上来看,根本一点进攻京都大阪防线的意思都没有,德川家光不由暗自得意,他认为,明军是怕了,自己可是集结了四十万大军,而明军三十万都不到,他们不怕才怪。 这个时候,他甚至在想,要不要重启和谈,劝明军退兵。 他并没有得意多久,不到十天,北边的丹后国便传来急报,朝鲜数万大军在明军战舰的配合下登陆丹后,正慢慢向南推进呢。 八嘎,你这小婢,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来捣乱,欠揍是吧! 德川家光闻讯,火冒三丈,这个节骨眼上,朝鲜竟然敢来捣乱,是可忍孰不可忍,干不翻你老大,还揍不趴你个小弟吗,他立刻下令,命北线抽调出五万大军,好好去教训一下朝鲜这个小婢。 于是乎,大明和东瀛的决战还没开打,东瀛和朝鲜便打起来了。 当然,他们只是小打小闹,朝鲜三万人马根本就不是东瀛五万大军的对手,他们被东瀛大军打的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被逼得跳海了,南边大阪城外的海面上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明军战舰。 大明根本就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是一顿猛轰,好好的一个大阪城顿时被轰的稀巴烂,城里的守军在吃了几轮炮弹之后便仓皇撤离,明军不费吹飞之力便占领了重镇大阪,而后一路猛攻,直扑京都。 八嘎啊,这几万明军也太猛了,大阪方向的几万藩**队根本顶不住啊,德川家光无奈,只得派出增援,将南路大军增至十万左右,这样才顶住了数万明军的疯狂进攻。 这个时候,京都附近剩下的东瀛主力大军以不足二十五万,差不多了,二十二万对二十五万,而且自己这边装备占据绝对优势,开干! 张斌随即下令,卢象升率天雄军、东江军、川军和福广军全线进攻,直扑京都,而他则率关宁铁骑在后方策应。 说实话,这会儿的东瀛大军还是有那么一点战斗力的,他们如果不是遇上了张斌所率的明军精锐,整个远东,还没有哪个国家是他们的对手,可惜,他们偏偏就遇上了张斌。 大明与东瀛这场决战持续的时间很长,明军一改高歌猛进的作风,脚步变得稳健无比,遇到任何关卡或者山头阵地,明军都会调集佛朗机炮一阵猛轰,将东瀛守军建立的防御设施轰个七零八落,然后又推着虎蹲炮上前密集炮轰,将东瀛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来,最后才会集中优势兵力发起冲锋,一举拿下东瀛的关卡或者山头阵地。 面对明军这种打法,东瀛大军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节节后退,一路往京都收缩,而京都这座德川家光眼中很难攻克的“雄城”在明军数百门各式佛朗机炮面前也成了一个笑话。 东瀛大军虽然悍不畏死,顽强抵抗,但在绝对实力面前依然徒劳无功,鏖战了将近一个月之后,京都终于被明军攻克,东瀛大军终于抵挡不住明军排山倒海的攻势,集体跑路,向东溃败而去! 此战,明军的损失并不是很大,伤亡总共还不到五万,阵亡将士还不到一万,但是,东瀛方面伤亡就惨重了,四十万大军,伤亡接近三十万,直接阵亡的就达到十万余,还有不下五万人马成了明军的俘虏,德川家光仅余十五万残兵败将,一路逃往江户。 东瀛最后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全境被大明占领只是时间问题! 第八卷 第二三一章 解决土地兼并问题 京都大阪一战,东瀛大败,四十万大军被打的只剩十五万左右,军心士气尽丧,大明占领整个东瀛貌似只剩下时间问题。 张斌并未因此大意,反而变得谨慎无比,他不但率中军步步为营,缓缓推进,还利用水师的绝对优势,将卢象升的前锋大军直接送到江户登陆,南北夹击,打的幕府大军首尾不能兼顾。 面对如此稳健的明军,东瀛幕府大将军德川家光根本无计可施,绝望中的他,最后也做出了疯狂之举。 不过,他不是对别人疯狂,而是对自己疯狂。 他自杀了,剖腹自杀! 幕府大将军一死,东瀛更是人心涣散,接下来不到一个月时间,本州大部即被明军占领,紧接着,北海道的虾夷奉行蛎崎氏直接被卢象升所率的前锋大军吓的投了降,整个东瀛之战至此结束。 张斌并没有在东瀛滞留多久,大战结束之后,他匆匆将扫尾之事交给了卢象升,又将孔贞运正式任命为东瀛总督,主官民事,随后便带着孙传庭,带着福广军,带着一众俘虏的藩国大名,回朝了。 太师卫国公,内阁首辅张斌,亲率大军荡平东瀛,东瀛已经成为大明的一个行省! 通政司的邸报一发出去,整个大明再次轰动了,这简直是千古未有之壮举啊,因为东瀛从来就没有被征服过,不管是盛世大唐,还是横扫一切的蒙元,都没有征服过东瀛,现在,东瀛竟然被大明给征服了,而且还是完全占领! 老百姓的想法可跟读书人不一样,他们认为,东瀛倭寇就是欠揍,就得收拾,现在,国公爷真把东瀛倭寇给收拾了,他们自然是欢天喜地,敲锣打鼓。 永兴帝朱慈烺和读书人的想法也不一样,因为张斌在出征之前跟他详细分析了东瀛这个恶邻的危险性,他也认为,还是把这个恶邻变成自己的家仆好,所以,张斌回朝的时候,他亲率满朝文武出京城十里相迎,以示对张斌此举的支持。 这一天,京城的老百姓差不多倾巢而出; 这一天,京城东面人山人海,欢迎国公爷凯旋而归的老百姓足足排了几十里! 这一天,京城的锣鼓声一直到夜幕降临还未散去。 按理来说,喧嚣过后应该有一断平静期,但是,第二天,整个京城再次轰动了,这一切皆因张斌的一封奏折。 第二天早朝,鸿卢寺的礼官刚宣布奏对开始,张斌便咳嗽一声,快步而出,跪在地上朗声念了份奏折。 这封奏折辞藻华丽,纷繁复杂,张斌足足念了两盏茶时间才念完,但是,奏折的意思却很简单。 翻译成白话就是,因中原和西北大旱不止,众多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的封地大多颗粒无收,为了保证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的利益不受损害,他建议将所有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的封地全部置换到东瀛去,因为东瀛四面环海,水气充足,几乎没有受旱灾的影响! 这家伙,他说的是相当的好听,是想保证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的利益不受损害,但是,满朝文武都清楚,他这是在断人家的财路呢!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张斌的奏折刚念完,便有上百朝臣跳出来,强烈反对。 这些朝臣,大多是公侯勋贵,剩下的都是些文臣,不是公侯勋贵的武将反而没有一个跳出来的,当然,孙传庭等永兴勋贵也没有一个跳出来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张斌要断的是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的财路,一帮文官跳出来反对是几个意思? 这个问题,就连张斌都不是很清楚! 或许,这些人都是皇室宗亲的代言人; 又或许,这些人跟皇室宗亲是姻亲; 还有可能,这些人就是靠转手给皇室宗亲投献土地捞钱的蛀虫。 总之,张斌此举肯定动了他们的蛋糕,所以,他们才会不顾一切跳出来反对。 此时,朱慈烺也是一脸懵逼,因为张斌事先并没有跟他商量此事,面对如此多的发对声,他也犹豫了,要不要力挺自己的岳丈加师傅呢? 他将目光隐隐投向张斌,里面包含的意思很明显:师傅,你说,我要不要点头? 张斌微微摇了摇头,随即朗声道:“皇上,既然反对的朝臣如此之多,微臣斗胆提议,组织廷议,不但满朝文武都参加,皇室宗亲的代表也可以参见,皇上可以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再做决断。” 他之所以没事先和朱慈烺商量,就是不想朱慈烺来做这个恶人,做皇帝的,最好是做裁判,如果亲自下场,那就震不住场子了。 朱慈烺假装思虑了一番,随即点头道:“嗯,卫国公言之有理,那就廷议吧,半个月后,七月初七,早朝,廷议此事,你们都退下吧。” 这事暂时就算是搁下了,整个早朝再没有朝臣提及此事,但是,早朝一结束,卫国公要断大家财路的事情便通过各种途径传出去了,整个京城顿时一片哗然。 普通老百姓倒没怎么着,因为他们大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但是,满京城的勋贵却是骂翻了天,卫国公这是要断大家的财路啊!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卫国公是妒忌大家有封地啊,因为洪武勋贵和永乐勋贵都有封地,永兴勋贵没有,所以卫国公带头开炮了,目的是想让皇上给他们封地。 什么卫国公这是权欲膨胀,想压倒皇室宗亲,所以想着法收拾皇室宗亲,他这是想把所有皇室宗亲赶到东瀛去受苦,大明他卫国公一人独大。 什么卫国公这是要逼人造反啊,大明好不容易天下太平,这马上又要再起干戈了! 这有些自然是勋贵们指使下人在造谣,但是有些却是真的,比如,大明马上又要再起干戈了,这可不是造谣,因为张斌动了太多人的蛋糕,这些人手里掌握了大明将近八成的土地,他们能爆发出来的能量简直无法想象,大动干戈,那是极有可能的。 那么,张斌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动这些人的蛋糕呢? 前面已经说了,他是为了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大明的土地兼并已经严重到反贼四起的程度了,如果再不解决,大明必将走向灭亡! 像现在,不管是中原还是巴蜀,不管是山西还是陕西,他都只能赈灾,而不能让所有老百姓自食其力,因为要让老百姓能自食其力活下去,就必须让他们有耕地,有足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耕地,但是,他现在没办法整出这么多耕地,这些地方大部分土地都在皇室宗亲的名下,他根本就不能动。 所以,他发动了对东瀛的大战,表面上,他是报复东瀛万历二十年和万历二十五年入侵大明属国,并意图入侵大明,实际上他主要还是为了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因为东瀛有土地,也有人种地。 第八卷 第二三二章 这个恶人我来做 话说张斌不是提出置换土地吗,这些皇室宗亲的代言人和公侯勋贵们意见为什么这么大呢? 因为东瀛耕地还不到一亿亩,也就是说,东瀛的耕地面积还不到大明的一成,而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却兼并了大明将近八成的土地,如果全部置换的话,东瀛的耕地根本不够! 原本,张斌还想多占些地方,多开拓一些疆域,然后再展开置换,但是,东瀛一战却让他改变了想法。 这一战明军虽然损失不大,但了阵亡了上万将士,为什么要让这些将士为大明的蛀虫白白牺牲呢? 再加上,这土地置换的问题一天不解决,他就没法让整个西北的老百姓过上安生日子,所以,他决定,就这么滴了,开始置换! 他奏折里面隐隐提到了,他只承认朝廷的封地,也就是说,你通过各种手段私自兼并的不算! 这家伙,他简直是要人命啊,他这样一搞,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九成以上的土地都没了,谁会答应啊! 京城里的公侯勋贵还只是背地里骂骂,然后让人到处造谣,各地的皇室宗亲收到消息之后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他们几乎全部上了奏折,指名道姓的骂,骂张斌是乱臣贼子,骂张斌欺负朱慈烺年幼,只手遮天,胡作非为! 有的皇室宗亲甚至还拿出崇祯被逼退位的事来谴责张斌,说他是逆贼,说他意图谋反,甚至还威胁要联合起来招募大军来清君侧! 张斌看到这些奏折,顿时来火了,这帮家伙,果然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干的出来,好啊,想动手是吧,八万福广军还吓不住你们是吧,那就再来十万! 张斌直接下令,命俞成龙把远在东瀛的秦军和关宁铁骑调回来,拱卫京城! 他这一手,的确把皇室宗亲都唬住了,十八万大军,而且都是百战精锐,就算招募几十万新军也干不过啊,这武的好像不行啊,要干翻张斌太难了,那就先来文的吧。 于是乎,皇室宗亲纷纷改变策略,要求进京参加廷议,跟张斌来讲讲理。 这个张斌就不好做主了,他不能指定谁来跟自己对骂是吧,所以,他把这些奏折一股脑全丢给了朱慈烺,甚至连票拟都没写,这意思就是说,这事完全由皇上你自己决定。 这奏折才递上去没多久,朱慈烺就命人来传口谕了,召他去御书房。 张斌这个无奈啊,他只能摇头苦笑一声,跟着传旨太监上路了。 朱慈烺这个时候不光是无奈,他还莫名觉历呢,师傅这不但事先没跟他商量,事后也没跟他商量,整个事情他还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呢! 张斌刚一进来,他便将其请到一旁早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师傅,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得罪所有皇戚和勋贵啊?” 这话问的,张斌有点失望了,他略带不满道:“皇上,您不知道微臣是为了什么吗?” 朱慈烺有些尴尬道:“这个,朕还是知道一点的,既然师傅说换地,那应该就是为了地吧。” 咦,这小子,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么问? 张斌不由好奇道:“皇上,您知道皇亲国戚和公侯勋贵吞并了多少土地吗?” 朱慈烺脸色微红道:“这个朕也知道一点,他们吞并的土地是有点多,但这天下毕竟是老祖宗打下来的,而且他们又是朕的叔伯兄弟甚至是爷爷、太爷爷辈,朕也不好说他们啊!” 张斌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皇上,这些微臣本来不想跟你详说的,因为微臣跟他们翻脸没什么关系,如果您跟他们翻脸,那就乱套了。看样子您怕是不知道他们吞并了多少土地,唉,这么跟您说把,大明的土地,十成里面,屯卫和平民百姓手里总共还不到两成,其他基本都在他们手里!” “啊!这么严重,朕查过了,他们报上来的还不到两百万顷,大明的耕地最少也有**百万顷啊!”朱慈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张斌摇头苦笑道:“皇上,他们这是在糊弄人呢。隆庆朝的河南按察使李攀龙在《送河南客》中就有一句,唯余芳草王孙路,不入朱门帝子家。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河南除了官道,其他地方几乎都是皇室宗亲的!这点从后面福王分封洛阳也能看出来,因为河南根本凑不出两万顷封地,所有,只能在四川、湖广等行省凑!皇上,您以为西北的饥民为什么造反,为什么专挑皇亲国戚杀,天灾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贪官也只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这些皇亲国戚做太过分了,把地全占了,他们只能当佃农,一年到头累死累活都难得吃几顿饱的,一遇天灾,他们就没有活路啊!” 这一下,朱慈烺彻底惊呆了,他真没想到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 张斌又继续叹息道:“皇上,您应该知道现在皇亲国戚大概有多少吧,将近三十万啊,他们的俸禄您算过没,已经占了大明将近六成的税赋收入了,您知道吗,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再过五十年,大明所有税赋全发给他们都不够!虽然这次反贼肆虐,杀了十多万皇亲国戚,但是,这点数量,他们只需要不到三十年就能补回来了,您知道吗?” 朱慈烺哪能想到这些啊,他要是想的到就不会无动于衷了,这会儿张斌一说,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他忍不住问道:“师傅,那怎么办,他们都是朕的亲戚啊!” 张斌淡淡的道:“微臣就是怕皇上为难才没跟皇上提这事,皇上,您就当不知道这些就行了,这个恶人,微臣来做!” 原来,师傅是这个意思,难怪师傅事先事后都不找自己商量,朱慈烺不由满脸感动的看向张斌,那眼中分明饱含着泪水,他哽咽道:“师傅,你对朕真好。” 张斌见状,心一软,下意识掏出手帕递给他,随即叹息道:“唉,皇上,要管好一个国家真的不容易,特别是大明这么庞大的国家,微臣能帮你做的,就尽量帮你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朱慈烺接过手帕,把眼中的泪水抹干,随即坚强的点头道:“师傅,朕会努力的,朕一定要做一个中兴大明的明君。”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好,微臣一定尽力辅佐你成为一代明君。” 这正煽情呢,朱慈烺却是突然尴尬道:“这个,师傅,你看让哪些人进京参加廷议合适啊?” 晕死,最后还是要来问我,张斌无奈的道:“让他们全来肯定是不可能的,十多万人呢,别说皇极殿前面的广场了,整个皇宫都站不下,如果再加上他们的亲属和随从,整个京城都会被挤爆!实在不行,就让福王、郑王、蜀王这些丢了封地的来吧,他们人少,家人也差不多全遇难了,比较好安排吃住。” 第八卷 第二三三章 安抚永乐勋贵 朱慈烺采纳了张斌的建议,向所有皇室宗亲发出诏令,此次廷议,就请丢失封地的几位亲王到京参与,其他人,就不要来了。 这福王、郑王、蜀王等指的自然不是福王朱常洵、郑王朱翊铎和蜀王朱至澎等人,因为这些人都已死于反贼之手,不过,他们的子嗣或者说王位继承人大多都逃出来了,比如福王朱常洵之子朱由崧,他就是历史上的南明弘光帝,这些王位继承人一般都不会逃到京城,因为未经当朝皇帝召见,藩王及其子嗣是不能入京的,他们只能逃去中都凤阳或者南都金陵。 这会儿这些落难的王子或者说新晋的亲王就在南都等候,等着拿回他们的封地呢,这一听说张斌要“夺”他们的封地,皇上又让他们进京廷议此事,他们自然一个个气势汹汹的跑过来了。 不过,廷议还没有召开,却有一堆公侯勋贵聚集到英国公府,展开了商议,或者说是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 会议的召集者是英国公张之极,但会议的主持者却是太师卫国公张斌,而参与会议的,基本上都是永乐勋贵。 英国公张之极按张斌的意思,在府里找了个大点的殿堂,在殿堂中间摆了个数丈长的长条桌,然后在桌子四周都摆上了椅子,所有公侯勋贵都坐在长条桌四周,大家坐下来,边喝茶边商议,倒也挺融洽的。 在座的十来个人地位可不低,不是公爵就是侯爵,他们虽然是永乐勋贵但也不是全部无条件的听英国公号令,像这次,张斌提出置换土地的建议之后,除了英国公张之极,在座的其他人几乎都跳出来反对了。 这会儿张斌正高坐主位,微笑着和一众勋贵打招呼呢,英国公府的主人张之极反而板着个脸坐在下首,貌似很不高兴的样子。 当然,他并不是在生张斌的气,而是在生这些永乐勋贵的气,这帮家伙,也太不给面子了,明知道自己跟张斌是一伙的,竟然敢跳出来反对张斌,不把自己这个英国公当老大是吧。 其他永乐勋贵这会儿可谓尴尬至极,其实,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跳出来,但是,有人主动跳出来之后,他们便忍不住了,毕竟按张斌的搞法,他们可是损失好几千两甚至上万两一年,这些钱对张斌甚或是英国公来虽然不算什么,对他们来说却至关重要,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也跟着跳出来了。 有时候在利益面前,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出卖,又何况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大呢,为了利益,他们并没感觉自己做错什么,但是,面对卫国公和英国公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有点畏缩,毕竟这两位可比他们有权有势多了。 张斌打了一圈招呼之后,便咳嗽一声,郑重的道:“诸位,抱歉啊,这次,我有欠考虑,没有考虑大家的利益,实在抱歉,抱歉。” 说罢,他竟然站起身来,拱手给大家作了一圈揖。 一众公侯连忙起身还礼,他们嘴里说着没关系,没关系,那心里却在嘟囔:“你也知道自己有欠考虑啊,你不能头发胡子一把抓,连自己人一起收拾啊!” 张斌作完揖,又抬手示意大家坐下来,这才坐下来严肃的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大明现在土地兼并有多严重,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所有老百姓最后都会沦为佃农甚至是流民,真到了那一天,这天下想要太平都难了。所以,这土地置换势在必行,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本公厚颜请大家帮个忙,支持一下。” 众人闻言,无不面露难色,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一句话就让我们每年赔掉大半的利益,我们怎么活,我们的家人怎么办,这种事,可能吗? 张斌当然知道不可能,他突然把脸一松,微笑道:“当然,这个忙不会让大家白帮,这样,你们手里有多少地,报个数给我,我每年按双倍的利润给你们分红!” 众人闻言,无不目瞪口呆,这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不大可能吧! 他们可不知道东盛堂就是张斌家的,张斌保密工作做的好着呢,这事除了他自己家里人,还有东盛堂几个大股东和大掌柜,其他人都不知道。 这些公侯勋贵跟平头老百姓比起来自然是大富大贵,但是,他们一年撑死也就能有几万两的收益,张斌这一开口就给他们双倍利润的分红,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一笔巨款了,白白给人赔这么多钱,而且还是年年赔,在他们看来真不大可能。 有个国公忍不住拱手道:“卫国公,此话当真?”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问英国公,以后,每年就由英国公给你们发分红,这下,你们总可以放心了吧。” 英国公闻言,把脸一板,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了,要不是我这张老脸在卫国公面前还有点用,你们全完了,知道吗!一个个的,就为了万把两银子不知死活,你们是要钱还是要命啊!要钱你们说啊,卫国公会在乎这点银子吗?不要说是你们这区区几万两,几十万两,几百万两卫国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以后招子都放亮一点,谁再不知死活跳出来跟卫国公唱反调,可不要怪我见死不救!” 一众公侯被骂了一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陪着笑脸一个劲的点头,英国公这意思很明显啊,以后他们真能赚双倍,那还反对什么,让那帮皇亲国戚和洪武勋贵去闹呗。 张斌是真没想到这帮永乐勋贵会为了几万两银子跳出来跟他唱反调,他之所以掏银子倒也不全是看英国公的面子,主要这帮家伙在五军都督府和地方屯卫上都有亲信,如果他们跟自己作对,那就有点麻烦了,毕竟屯卫武装一下就是新兵,虽说没什么战斗力,搞破坏还是没问题的。 他可不想为了几万两银子跟这帮家伙动手,更不想因此而搞得天下大乱。 永乐勋贵是被他全安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皇室宗亲了,这帮家伙的利益张斌可赔不起,他也不会赔,大不了就是干,他倒要看看,这帮蛀虫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来! 第八卷 第二三四章 比比谁更狂 崇祯十七年七月初七,传统的七夕节,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一众新晋的皇室亲王也跑京城来跟太师卫国公相会了。 不过,他们不是为了和张斌聊聊相思之苦,而是为了和张斌争夺一股庞大的利益,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利益。 张斌要削去他们手中九成以上的土地,那怎么行,那可是几亿亩! 这天早朝,奏对环节过后,永兴帝朱慈烺咳嗽一声,亲自开口道:“大明西北连年干旱,以致赤地千里,颗粒无收,为确保皇室宗亲和公侯勋贵的利益,卫国公提议将所有公侯勋贵的封地置换到东瀛去,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出来议议吧。” 他的话刚落音,福王朱由崧便拱手朗声道:“皇上,微臣反对,卫国公事先并没有征询我们的意见,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置换土地就免了,我们不需要置换土地。” 这家伙可是朱慈烺的亲堂叔,皇室里面就他跟朱慈烺血缘最近,身份也是最尊贵的,所以,一众皇室宗亲推举他出来跟张斌打擂台。 他这话说得倒是客气,但摆明了是拒绝土地置换,他这意思,卫国公,你牛,我们不想惹你,但是,你也别来惹我们。 朱慈烺闻言,点了点头,看向福王对面的卫国公张斌。 福王是皇室亲王,又是朱慈烺的亲堂叔,所以廷议的时候可免跪拜之礼,张斌是太师卫国公,又是帝师,也可免跪拜之礼,他以前都不想摆架子,显得自己狂妄自大,所以不论什么场合,他都没有搞特殊话,理解都和朝臣是一样的,但是,这次,为了不输气势,他也杵在那里拱手道:“福王殿下,您这话微臣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您宁可守着颗粒无收的荒地也不愿换成雨水充沛的良田呢?” 他这话貌似也没什么无礼之处,就是隐含的意思有点不客气,你这脑子是不是有病啊,宁要荒地,不要良田! 为什么? 你好意思问为什么! 福王朱由崧真不想惹张斌,因为这家伙权势熏天,整个朝堂几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面得罪这么一个权臣,对他没什么好处。 但是,他不想得罪并不代表不敢得罪,你他吗权势再大也只是个奴才而已,这大明可是我们老朱家的天下,你想狂是吧,本王就狂给你看! 他脸一板,傲然道:“我们堂堂皇室宗亲连自己的事情都不能做主吗?你一个做臣子的竟然想强迫我们把自己的土地置换出去,谁给你的权力?” 一个被起义军打的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亲王而已,你狂什么狂,起义军都被我收拾了,崇祯都被我收拾了,你算哪根葱。 张斌朝朱慈烺拱了拱手,意思了一下,随即朗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公代皇上管理天下之事,谁给的权力,还用问吗?你们又凭什么不同意置换土地,谁给你们的权力违抗朝廷的政令?” 朱由崧依旧傲然道:“历代先皇已经把土地赏赐给我们了,这土地等于就是我们的了,你管的上吗?朝廷大还是皇上大,你一个做臣子的,想凌驾于皇权之上吗?” 这是乱扣帽子啊,张斌从容的回击道:“你说的是历代先皇给你们赏赐的土地吗,恐怕不是吧?” 朱由崧胡搅蛮缠道:“你奏折上说的,不就是要置换历代先皇赏赐的土地吗,现在你说不是,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尼玛,想给你留点脸面,你不要是吧! 张斌把脸一板,冷冷的道:“福王殿下这是要摊开了说吗?” 摊开了说就摊开了说,这家伙一直借口清剿反贼余孽,不肯把福王府名下的地还给他,他早就有点火气了。 今天,新账老账一起算! 朱由崧指着张斌怒道:“摊开了说,好啊,你一个做臣子的,独断朝纲,只手遮天,不但软禁先皇,还欺压所有皇室宗亲,谋夺我们手里的田地,你当这天下是你张斌的吗?” 卧槽,这是撕破脸了,这家伙真狂啊,竟然敢当着张斌的面这么说,这不摆明了说张斌是个谋逆的反贼吗! 满朝文武都变了脸色,畏惧的有之、担忧的有之,愤愤不平的有之、幸灾乐祸的有之,总之,大家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的很。 张斌不屑的瞥了瞥嘴,淡淡的道:“你认为这天下是谁人的天下?” 朱由崧依旧傲然道:“这天下不是我们朱家的,难道是你张斌的吗?” 张斌依旧淡淡的道:“你读过书没?孟子有云,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你知道吗?” 朱由崧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王子,他哪能知道这些,他也没文震孟那本事反驳张斌,他只能胡搅蛮缠,颠倒黑白道:“什么有德者居之,你这是妖言惑众,意图谋反!” 张斌冷冷的回怼道:“我意图谋反?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能站在这里指责我吗?因为我把反贼剿灭了!你知道反贼为什么要攻占洛阳吗,你知道反贼为什么要杀你们而后快吗,因为你们缺德,知道吗!西北天灾不断,老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眼看没了活路,你们呢?你们钱多的用不完,粮食多的吃不完,但是,你们不但不拿出一点钱粮来赈济灾民还不减一分一厘田赋,多少老百姓因为你们不得不流离失所,成为流民,多少老百姓因为你们变成了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饿死的饥民,他们是被你们逼反的,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朱由崧狡辩道:“我们为什么要拿出自己的钱粮去赈济灾民,依你这么说,江南福广那些没有遭灾的富户还有富商都要把自己的钱粮拿出来赈灾啊,他们拿出来了吗?” 这是把脸伸过来给自己打啊,张斌毫不犹豫的抬手一巴掌煽过去,朗声道:“首先,江南福广的富户和富商没有你们那么缺德,他们捐献了很多钱粮,然后,他们跟你们不一样,他们都是靠自己的双手赚来的钱粮,朝廷并没有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好处。而你们呢,你们的地是历代皇上赏赐的,你们的钱也是从朝廷内库划过去的,你们的俸禄也是朝廷给的,你们手指头都不用动一下就能坐享荣华富贵,还不满足,还要到处兼并土地以致民不聊生,你们是摆明了要祸害大明,摆明了让大明反贼不断是吧!” 第八卷 第二三五章 国公力压亲王 福王朱由崧狂,卫国公张斌比他更狂,这廷议完全成了两个人对喷。 他们一个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一个是当今皇上的亲堂叔,身份地位无人能及,满朝文武都不敢插嘴,唯一能插嘴的永兴帝朱慈烺也得了张斌的暗示,不要参与其中,所以,他们虽然吵的火药味渐浓,朱慈烺也没有出言阻止。 张斌已经被朱由崧的狂妄无知和胡搅蛮缠给惹怒了,说出来的话自然没那么好听,他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们是在骂皇室宗亲,你们就是帮蛀虫,大明的祸根! 朱由崧也来火了,他口不择言道:“反贼造反你不管,反倒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来了,你这意思是反贼造反有理是吧,你也想造反是吧?” 这点小伎俩也在自己面前卖弄,想让自己上套吗?门都没有! 张斌毫不客气的回怼道:“反贼造反是国法难容,你们逼的人走投无路,不得不造反,天理难容!” 朱由崧厚颜无耻道:“什么天理难容,你这意思你就是天理吗?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这帮无耻之徒,张斌知道这些家伙是不可能同意置换土地的,他只是想让文武群臣看看这帮家伙的嘴脸,现在他们的嘴脸也暴露的差不多了,他也懒的跟这帮无耻之徒纠缠下去了,他冷冷的道:“你想讲王法是吧,好,我会跟你讲王法的,现在,我问你,置换土地,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那是不可能同意的。 朱由崧傲然道:“本王早就说过了,我不同意,而且我们皇室宗亲都不同意,还有,我们的封地你最好感觉还给我们,不要借口清剿反贼意图私吞。” 张斌没再搭理他,而是对着五军都督府那帮勋贵道:“还有谁不同意,一并站出来!” 这下,奇怪的事情出现了,原本群情汹涌的勋贵武将们竟然不动弹了! 没办法,这会儿掌管五军都督府的勋贵武将大多是永乐勋贵,洪武勋贵就没几个,永乐勋贵不动弹,剩下的几个洪武勋贵怎么敢动弹。 张斌镇住五军都督府的勋贵武将之后,又对着下面文臣历声道:“还有谁不同意,站出来!” 卧槽,这架势,谁站出来谁死啊,谁敢站出来,上次跳出来的文臣也缩人堆里不敢动弹了。 大家都以为张斌要当廷发飙了,连福王朱由崧都有点战战兢兢了,没想到,张斌却突然对着朱慈烺拱手道:“皇上,除了以福王为首的皇戚不同意置换土地,其他人都同意了,请皇上圣裁。” 这个怎么裁定啊,皇亲国戚才是大头好不好,朱慈烺想了想,无奈的道:“既然福王代表的皇戚坚决不同意,那就择日再议吧,退朝。” 一场激烈的争论就这样结束了,福王等皇室宗亲征得永兴帝朱慈烺同意后,一起去了卫辉府,在潞王那里等候消息,他们的意思,既然已经来了,那朝廷就把封地还给他们吧,省得他们来回跑。 连永兴帝朱慈烺都要对这帮叔伯叔爷爷客客气气,张斌貌似拿这帮皇亲国戚一点办法都没有,事实是这样的吗? 五天后,午时许,卫辉潞王府,潞王朱常淓正设宴隆重款待一众从京城赶来的皇室亲王,王府侍卫统领突然急匆匆的赶过来,趴地上惶恐道:“王爷,不好了,京城方向突然赶来上千锦衣卫缇骑,说是要捉拿福王、襄王、蜀王等王爷!” 福王朱由崧、蜀王朱至澍、襄王朱常澄等均吓得脸色大变,他们知道,这是张斌有意报复他们呢,潞王朱常淓却是气得拍桌怒喝道:“放肆,传本王命令,让他们滚回京城去。” 他的话刚落音,外面突然一阵大乱,锦衣卫指挥同知戚盘宗面无表情的带着数百锦衣卫缓缓向宴会大殿走来,沿途凡是敢上前阻挡他的王府侍卫全部被锦衣卫放倒了! 戚盘宗就这么酷酷的走进大殿,对着潞王朱常淓拱手道:“王爷,下官奉太师卫国公张斌张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人犯,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说罢,他便一挥手,示意身后的锦衣卫上前拿人。 潞王朱常淓气得拍桌怒吼道:“放肆,张斌真以为他可以只手遮天吗,竟然敢私自捉拿皇室亲王!” 戚盘宗见状,抬手令两边的锦衣卫停下来,随即抽出几张状纸,朗声念道:“现有原成都知府状告蜀王朱至澍。” 他洋洋洒洒念了一大通,大致意思就是福王、襄王、蜀王目无王法,强取豪夺,强抢民女,残杀平民百姓甚至是朝廷官员,念完,他随即厉声大喝道:“拿下!” 潞王朱常淓见戚盘宗停下来念状子,还以为以为这家伙不敢动手了呢,没想到这家伙念完状子又动手了,他气得直接站起来怒吼道:“住手,皇室宗亲自有宗人府管辖,你们竟然敢私自抓捕,还有没有王法了?” 戚盘宗假假也是个国舅爷,他可不怕什么皇室宗亲,他直接冷冷的回怼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们犯了王法同样要治罪,宗人府还管不到王法,给我拿下!” 潞王朱常淓见无法阻止锦衣卫抓人,只得指着戚盘宗怒斥道:“好,你竟然敢助纣为虐,你给本王等着,本王定当联合所有皇室宗亲,讨还这个公道。” 傻叉,怕你爷就不来了,还敢威胁我,哼。 戚盘宗冷冷的道:“王爷,你不用急,谁犯了王法国公爷都不会放过的!” 潞王朱常淓闻言,吓得脸色一变,王法,他们这些王爷谁没犯过,强取豪夺,强抢民女,残杀平民百姓甚至是朝廷官员这些在他们这些皇室亲王眼里都不算什么事,只是有的犯的少有的犯的多而已。 他下意识缓缓把手放下来,脸色复杂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福王朱由崧、蜀王朱至澍、襄王朱常澄等叔伯兄弟一个劲的喊救命他都无动于衷。 戚盘宗就这么押着几个皇室亲王扬长而去,一路根本就没有做丝毫遮掩,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打马上了官道,经过沿途的大小城池和驿站,直奔京城而去。 很显然,张斌这是在杀鸡儆猴呢,皇室亲王又怎么样,犯了王法,他卫国公照样敢抓! 第八卷 第二三六章 皇室宗亲终屈服 太师卫国公张斌太狂妄了,他竟然直接下令让锦衣卫将福王朱由崧、蜀王朱至澍、襄王朱常澄等皇室亲王缉拿回京,打入诏狱! 他这一手再次轰动整个大明,朝野上下无不哗然。 老百姓自然是拍手称快,皇室宗亲却气得七窍生烟,张斌这是在逼他们动手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潞王朱常淓带头发出密信,联络天下的皇室宗亲,让他们各自招兵买马,准备“清君侧”了。 结果,密信发出去没多久,戚盘宗又率领上千锦衣卫缇骑杀过来了。 还是那个大殿,不过这次就没那么多皇室亲王了,除了潞王,就剩下两个不起眼的皇室亲王,就因为他们不起眼,张斌才没去收集他们的罪状,他们要起眼的话,上次就被逮回京城了。 戚盘宗带着锦衣卫闯进来的时候,剩下的两个亲王都被吓得畏畏缩缩不敢吭气,唯有潞王依旧淡定的坐在那里,冷冷的道:“戚大人,怎么着,你主子真疯了吗,连本王也想一起抓吗?” 戚盘宗面无表情的取出一沓密信,冷冷的道:“潞王朱常淓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来人,给我拿下!” “你!”,潞王朱常淓看着那一叠密信,好悬没气的一口血喷出来,看那信封就知道,这些就是他发出去联络各地亲王的,没想到,全被张斌给截获了! 潞王也被打入诏狱了,张斌是彻底跟皇室宗亲翻脸了。 不过,老朱家的人可不是被吓大的,他们血液里面都流淌着疯狂的基因,张斌这杀鸡儆猴之举不但没吓住他们,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他们原本是不想和张斌彻底翻脸的,但是,张斌已经动手了,他们再不动,那就只能任由张斌欺负了。 还是那句话,是可忍孰不可忍,各地皇室宗亲纷纷开始暗地里招兵买马,准备组织大军,讨伐张斌这个逆贼了。 张斌当然没闲着,他一面命手下亲卫和锦衣卫密探暗地里监视皇室那些有名望的亲王,一面向东瀛发出调令,将山西军调回宣府镇和大同镇驻守,这样一来,京城附近兵力已经达到了三十余万,各地亲王就算组织百万大军都休想打进来! 紧接着,开封的周王、南阳的唐王、青州的齐王、兖州的鲁王等皇室宗亲里面比较有名望的亲王均被张斌以密谋造反的罪名打入诏狱,他们招募的所谓军队在张斌派出的精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张斌手下精锐甚至没有动用枪炮,光是用拳头就把他们全部给揍趴下了。 这下,各地的皇室宗亲终于有点怕了,他们是很疯狂,但并不是疯子,摆明了干不过啊,硬要去寻死吗? 这些有名望的亲王被抓,也让他们失去了领头人,各地皇室宗亲纷纷偃旗息鼓,观望起来,一场即将爆发的内战就这样被张斌压下去了,但是,土地兼并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因为这些皇室宗亲还是不愿意置换土地啊! 怎么办呢? 这天一大早,辰时刚过,早朝刚刚结束,张斌便带着一众亲卫来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大白天来到诏狱,诏狱四周密密麻麻的锦衣卫岗哨在他眼里当然没什么可怕的,他看着诏狱的大门也没有什么阴森恐怖的感觉,他就这么带着一众亲卫,在骆养性和戚盘宗的陪同下,进入诏狱,来到了里面最大的刑讯室。 张斌坐在公案后面,看了看四周崭新的木架和刑具,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朗声道:“带人犯!” 他说的人犯可不是普通的人犯,这些人犯一个个都是皇室亲王,而且还是最有名望的皇室亲王! 很快,十余个皇室亲王便被狱卒押了进来,他们并没有受过刑,但脚镣手铐,囚服什么的却一样不少,这会儿他们也没露出什么恐惧又或是绝望的表情,他们一个个都冷冷的看着张斌,一言不发,那意思仿佛是在说,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滴! 张斌淡淡的在他们脸上扫视了一圈,随即严肃的道:“按封地面积置换土地,有同意的没,同意的,站出来,签个字就可以回去办理交接。” 没一个人尿他,一众皇室亲王仍然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张斌依旧一脸淡定,严肃的道:“没人同意是吧,那好,开始审案。” 他突然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随即朗声道:“把反贼朱常淓押上来。” 两个壮硕的亲卫里面从班列中疾步走出来,逮住潞王朱常淓就往张斌跟前拖。 朱常淓挣扎了一下,随即对着张斌怒吼道:“逆贼,你竟然敢如此对待皇室宗亲,你死定了,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张斌理也不理,直接拿起惊堂木一拍,厉声道:“跪下。” 潞王朱常淓自然不可能下跪,他堂堂一个亲王怎么可能给一个“乱臣贼子”下跪,他倔强的挺立在那里,对张斌的呵斥不屑一顾。 “哼!”,张斌冷哼一声,那两个押着他的亲卫立马对着他膝盖弯就是一脚! “啊!”,朱常淓惨叫一声,跪倒在地,他抬起头来怒吼道:“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张斌不屑的道:“好,我就让你们这帮蛀虫知道什么叫报应。” 他扬起公案上的密信,冷冷的道:“朱常淓,你密谋造反,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朱常淓不屑的看了眼密信,又看了看四周的刑具,也没狡辩,就只是冷冷的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家伙还算聪明,知道自己准备动刑了,所以没有狡辩,免了一番皮肉之苦,不过,皮肉之苦是免了,这意图谋反的罪名却是没法免的。 张斌放下密信,冷冷的道:“没话说是吧,那好,根据《大明律》意图谋反者,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朱常淓吓得脸色一变,不过,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盯着张斌,疯狂的道:“有种你就动手啊。” 张斌眼中历芒一闪,冷冷的道:“你是皇室宗亲,诛灭九族就算了,灭你潞王一系就行了,凌迟处死不可免,来人,将这个反贼押到午门外凌迟处死!戚盘宗,传令,命锦衣卫缇骑出发,去卫辉府,将潞王一系所有郡王、镇国将军、奉国将军等全部拿下,押解到京城处斩!” 卧槽,他真敢动手啊! 潞王朱常淓这下真吓到了,他挣扎着大喊道:“慢着,姓张的,你这样做就不怕遭天谴吗?” 张斌抬手示意亲卫和戚盘宗停止行动,随即冷冷的道:“天谴?我张斌为国为民,为了老百姓能有地种,有饭吃,老天爷为什么要收拾我,倒是你们,吞并了大明将近八成的土地,让老百姓没了活路,老天爷会放过你们吗?福王朱常洵已经被反贼给煮了,你也马上要被凌迟处死了,这就是天谴!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按封地面积置换土地,同意,还是不同意,说!” 潞王朱常淓满脸惶恐的思索了一阵,终于颓然道:“本王同意。” 张斌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对着福王朱由崧厉声道:“按封地面积置换土地,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如果不同意,为了大明亿万子民,我不介意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天谴。” 他这架势,分明是要来真的了,一众亲王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屈服了! 第八卷 第二三七章 来一场大迁移 张斌摆出不顾一切也要杀鸡儆猴的架势,皇室最有名望的十余个亲王终于屈服了,他们可不想成为张斌立威的工具,更不敢去受那千刀万剐的折磨。 这十余个皇室最有名望的亲王一屈服,张斌便让他们每人签下了一份通告,号召所有皇室宗亲相应朝廷号召,置换土地,前往东瀛。 这领头的都屈服了,其他人自然不敢再跳出来反抗了,毕竟张斌并不是要他们的命,只是要他们的土地,而且,张斌也不是没收他们所有的土地,只是将他们通过各种手段的土地没收而已,他们有历代先皇赏赐的土地又有朝廷发放的俸禄,同样能过的相当富裕,只是没以前那么有钱了而已。 张斌并没有把他们逼上绝路,所以,这些人也没有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的勇气,最后,他们都无奈了接受了张斌的“好意”同意将自己的封地置换到了东瀛。 明朝共计实封亲王数量为六十三位,实封亲王中,十六位亲王因事被废、除封地,又有十四位亲王因绝嗣而除封地,到崇祯朝,共计还有有亲王三十三位,至于他们下面的郡王和将军那就数不清了。 张斌根据各亲王世系的大小,分别将东瀛六十六个藩国中面积与他们封地比较相近的三十三个藩国换成了他们的封地,至于剩下三十三个藩国,则由朝廷直接管辖。 这十多万皇室宗亲和他们的家人、亲属、随从、护卫等一搬到东瀛,这东瀛同样出现了土地不够的问题,因为这会儿粮食产量并不高,东瀛的土地原本养活两千多万人就不容易,这再塞进去十多万作威作福的蛀虫,东瀛平民哪还有饭吃,至少大半人会没饭吃! 怎么办呢? 难道就任由他们饿死吗? 当然不行,人饿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会不顾一切的,像西北五省的饥民起义,就是饿到了一定程度造成的,张斌可不想再去镇压一次东瀛反贼,他准备来个大迁移。 这个大迁移是多方面的,皇室宗亲是往东瀛迁移,东瀛平民却是往外迁移,还有西北五省的部分平民也是往外迁移,张斌准备将他们分别迁移到了辽东、福广等受灾不严重或者没有受灾的地区。 比如广东最南端的琼州府,那里基本没有受灾,土地也相当的多,一年种上三季都没有问题,但是,那里却因为天气偏热,而且交通不方便,所以一直没怎么开发,差不多九成的地都是从未开垦过的荒地,塞过去四五百万人都不成问题。 还有东番,这会儿人口其实也不是很多,总共还不到两百万,再塞过去两三百万也不是问题。 辽东就更不必说了,原本三百多万人口,经历二十余年的大战之后,剩下的还不到百万,塞两三百万过去都只能达到战前的水平,而辽东那么广袤的疆域,要真正实现全面开发,起码得塞进去四五百万人口。 这么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自然不能胡搞,尤其还涉及到刚被镇压下去的反贼和刚被征服的东瀛,如果胡乱迁移,那必定会埋下隐患,甚至造成混乱,为此,专门抽调各方面的精干,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迁移指挥衙门,由他亲自出任衙门主官。 这个衙门的名字就比较长了,全名是福广、西北五省、辽东既东瀛总督衙门! 好家伙,这可能是大明有史以来管辖区域最多的一个总督,这些地方全加起来都超过半个大明的疆域面积了! 这天,总督衙门成立,所有下属官员都被召集到了文华殿前殿的一个大殿堂,这些官员也相当的庞杂了: 有永乐勋贵的老大,英国公张之极和几个五军都督府的实职左右都督; 有洪武勋贵的老大,魏国公徐文爵和几个南都五军都督府的实职左右都督; 有兵部尚书,辽阳侯卢象升; 有内阁大学士,海州侯孙传庭; 有福建水师总兵,晋江侯俞成龙; 有新晋的户部侍郎李岩; 有新晋的宁远伯祖大寿; 有新晋的东瀛总督孔贞运; 甚至还有新晋的总兵刘国能和李万庆! 这些人进来之后都是满脸懵逼状,因为他们还没进门就被大门两侧挂的竖牌匾给雷到了,什么福广、西北五省、辽东既东瀛总督衙门,什么临时会议室,这两块牌匾真把他们雷的不轻。 进了殿堂之后,里面的布置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去过东番的人还知道,这里面的布置有点类似东番陆军学院和海军学院的新讲堂,没去过东番的人那就莫名觉历了,正面一个唱戏的舞台,下面是一排一排的桌椅,这是几个意思,请大家来看戏吗? 然后陆续抵达的文臣武将更是雷的大家外焦里嫩,如此庞杂的官员集合在一起,恐怕只有早朝的时候才会出现。 一众文臣武将全部到齐,并按桌子上的名牌坐定之后,外面便响起一声高唱:“总督卫国公驾到。” 这卫国公可比一般的国公大得多,所以,在场不管是不是国公全部起身相迎,不过,卫国公张斌走进来之后脸上却满脸的尴尬,他就那么快步走到前面的讲台上,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貌似在等什么人。 众人这个奇怪啊,等谁呢,这里面的位子不都坐满了吗? 正在此时,外面又响起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好吧,原来是皇上来了,众人连忙拱手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慈烺在王承恩和戚盘宗的拱卫下微笑这走上前台,又坐上了几个太监搬上来的龙椅,这才抬手道:“众卿免礼,赐坐,大家不用拘谨,朕就是来看看。” 原来,朱慈烺听说张斌要召开这么个特别的会议,感觉特别的好奇,所以硬要跟着来看看。 众人谢恩坐下,张斌这才面对众人朗声道:“诸位,这次召集大家来,主要是想与大家商议西北五省及东瀛平民的迁移问题,大家都知道西北五省天灾不断,出产的粮食根本养活不了那么多平民,而东瀛大半耕地即将置换成皇室宗亲的封地,出产的粮食也养不活那么多的平民,所以,本公在征得皇上同意后,准备来个大迁移,将西北五省和东瀛的部分平民迁徙到辽东、福广等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在坐的文武官员终于明白了,这可是涉及到几千万人口的大迁移,难怪要召集如此多,如此庞杂的官员。 第八卷 第二三八章 史上最牛总督 总督福广、西北五省、辽东既东瀛军事和民政,负责数千万人口的大迁移,这应该是有史以来权力最大,最牛的总督了,没有之一。 当然,这么大个总督也不是谁都能当了,唯有张斌这样权力、威望和能力都能服众的牛人才镇得住这么大个场子。 张斌做了一番开场白之后,便转过身来,拉开讲台上那如同戏班子的幕布,一副足有丈许高的超大地图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这是一幅大明最新的疆域图,建州三卫和东瀛都已经囊括在内。 他拿起墙边的一个长木杆,转过身来,朗声道:“如此大规模的迁移,最重要的就是维持秩序,不能乱,一乱就麻烦了,所以,第一步,要在东瀛和琼州府成立东瀛都司和广东行都司,并恢复和健全辽东行都司职能,将各地的屯卫体系先建立起来。” 说完,他在文臣武将中扫视了一圈,随即朗声道:“镇江侯,你辛苦一下,担当第一任东瀛都司都指挥使。” 毛文龙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转身指着地图上的东瀛,大致介绍道:“根据初步规划,东瀛六十六个藩国,有三十三个将置换为皇室宗亲的封地,其他三十三个藩国都必须建立卫所,卫所指挥使,千户百户等各级官员都在现役和退役的明军将士中挑选,这个,辽阳侯,你负责配合镇江侯尽快筛选出来。” 卢象升闻言,连忙站起来拱手道:“下官遵命。” 张斌紧接着又指着汉中湖广道:“屯卫军户,全部从刘国能和李万庆两位将军手下抽调,刘国能、李万庆你们两位回五军都督府任职,暂定为右都督。” 这是要他们将手下遣散去东瀛屯田啊,刘国能和李万庆根本就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算是三十六营反贼里面最走运的了,其他反贼头目不是被朝廷给宰了就是销声匿迹,唯有他们两个人最后成为朝廷“高官”,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遵命。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紧接着又指着地图上的辽东道:“第二个,辽东行都司,宁远伯,你辛苦一下,担任都指挥使。” 祖大寿闻言,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末将遵命。”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又指着地图大致介绍道:“辽东地域辽阔,最少要建四十个卫所,除了原有的卫所,新设卫所指挥使,千户百户等各级官员都在现役和退役的辽东军和关宁军将士中挑选,不足的屯卫由京城五军都督府负责在军户中抽调,这个,英国公,你负责配合宁远伯尽快扩编屯卫,将辽东卫所屯卫补齐。” 这家伙,大明这将近三百年来屯卫一直在萎缩,到了张斌这里,反而开始增长了,而且一增长就是几十甚至上百个卫所! 张斌的意思,英国公张之极明白,就是将屯卫军户里面兄弟或者子嗣众多的分离出来,扩编城新的屯卫军户,他也站起来拱手道:“下官明白。” 张斌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张斌紧接着有指着地图上的琼州府道:“琼州府的广东行都司,暂定卫所十八个,都指挥使、指挥使、千户百户等各级官员都在现役和退役的福广军将士中挑选,不足的屯卫由南都五军都督府负责在军户中抽调,这个,魏国公,你配合一下尽快扩编屯卫,将广东行都司卫所屯卫补齐。” 福广军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怎么计算军功,擢升各级将士,无需他人插手,只是这屯卫却是抽调不出来,广东行都司十八个卫所虽然不是东番九卫那样的超大型卫所,但是,屯卫数量也有将近十万户,他没空去管这事了,只能交给嫌的蛋疼的魏国公徐文爵来办了。 徐文爵隐隐听说过朝廷曾动议削了他的爵位,正是这位卫国公说好话,他才得以幸免,对张斌他自然感激不尽,张斌的话刚落音,他便站起来,激动的拱手道:“下官遵命。”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又对户部侍郎李岩道:“维民,此次迁徙的平民超过千万,所需的农具、粮种、粮食数量都颇巨,你事先准备一下。” 李岩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下官明白。”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又对福建水师总兵俞成龙道:“晋江侯,此次迁移以水运为主,但是,只能用镇远巡洋舰,不能用威远战列舰,你好好准备一下,将镇远巡洋舰改一改,多加些双层甚至三层的床铺,争取尽可能多的运载平民。” 俞成龙连忙起身拱手道:“末将明白。” 紧接着,张斌又将具体的迁移步骤一一做了详细的说明,将迁移相关事项一一分配给在场的文武官员,在他的督导下,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有他这么一位太师加卫国公,帝师加内阁首辅坐镇,各方面自然不敢怠慢,不管是南北两都的五军都督府还是个大明的精锐部队,不管是内阁六部的官员还是地方官员都在积极配合,迁移进展相当迅速。 一个个卫所出现在东瀛、琼州府和辽东的大地上; 数以万计的西北五省平民和东瀛平民慢慢踏上这些富饶的土地,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无数的农具、粮种、粮食通过马车、火车甚至是轮船的运送不断向这三地汇集,迁移过来的平民简直乐开了花。 当然,迁移过程中,也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比如皇室宗亲的迁移就出问题了,倒不是他们有意跟张斌对着干,他们已经没有这个勇气了,主要他们迁移速度太慢了,这平民百姓都迁移过半了,置换的封地也早就空出来了,好像还没几个皇室宗亲迁移到东瀛去呢!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这样拖拖拉拉可不行,张斌是准备年内完成迁移的,他们要这样拖下去,恐怕明年一年都完不成迁移,他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跟他们耗! 这天,他听闻潞王貌似又闹意见了,不由一气之下,带着五万关宁铁骑直奔卫辉府! 他是准备吓唬吓唬潞王,然后将其好好教训一顿,让这些皇室宗亲老实点,好好配合迁移。 不过,来到卫辉府之后,他瞬间就没脾气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些皇亲国戚迁移慢的原因了,这家伙,他们的家业也太大了,整个卫辉府府城里面到处都是马车,潞王府也差不多被潞王一系的后裔和他们的随从给挤爆了! 看着满脸无奈,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潞王朱常淓,张斌只能无奈的叹息道:“大弼,留下一万人马,帮潞王搬家,其他人马分成八股分别去帮鲁王、齐王等搬家!” 第八卷 第二三九章 推广经济作物 经过几个月的忙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迁移终于慢慢接近尾声,崇祯十七年的年节也悄然来临。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这个年节,老百姓过的的确过的很开心,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大明步入盛世的希望。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历经苦难的崇祯朝终于过去,大明迎来了一个新的开始,永兴朝。 永兴元年二月,京城的年味儿还未散尽张斌便悄然踏上了南下的火车,他想去中原看看,灾民的生活到底过的怎么样了。 火车晃晃悠悠的出了京城,出了顺天府,慢慢往南开去,张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北直隶这会儿受灾还不是很严重,粮食是产量是有所下降,但还没到那种颗粒无收的境地,这会儿农户已经开始在地里忙碌了,京畿地区不再是一片荒芜,所有的耕地差不多都有翻动的迹象,田野中到处都是农户劳作的身影,不知道旱情严重的中原现在怎么样了呢。 还好,一路向南到了开封府,田间劳作的农户并未减少,地也基本翻动过了,这就证明,至少各地方官员都遵照朝廷意思把地划给老百姓了,而且还在积极的组织他们耕地生产。 话说这连年大旱,种下去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张斌为什么还要让人种呢,这不浪费种子吗? 他让人种的并不是粮食作物,而是经济作物,比较耐旱的经济作物,比如马铃薯,比如油菜,比如棉花。 这些作物只是在幼苗期需要充分的水分,到了成熟期对水分就没多少要求了,干旱少雨的地方也是可以栽种的,只是栽种起来比较麻烦,比较费劲。 火车晃晃悠悠晃了一天多时间,终于抵达洛阳城北岸的车站,户部侍郎李岩已经带着一众河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官员和几个工部主事在站台上等候多时了,张斌下车与大家寒暄了几句,便带着一大帮子人往黄河岸边赶去。 这会儿还没办法在黄河上面修铁路桥,他要抵达黄河南岸的洛阳城也必须坐渡船,不过,他并没有急着赶往渡船的码头,而是赶到了码头附近的一处引水渠源头,因为他想看看工部牵头设计的大型水车。 “咔呲咔呲咔呲”,还未接近黄河岸边他便听到一阵巨大的响声,他遁声一望,好家伙,前面果然是个大水车,这个水车着实大的吓人,光是岸上面这一截就有丈许高,下面还不知道有多长呢。 这个时候黄河水量其实还算充沛,历史上就有李自成水淹开封的惨事,上百万人口的开封城都能淹没,足以证明黄河的水量有多充沛,至于黄河水量为什么这么多,张斌也没具体去调查过,大概有可能是因为黄河南边的部分支流处降雨比较充沛吧。 不过这黄河里面水再多,也只能保证沿岸十里左右的耕地能获得充分的灌溉,因为这会儿并没有抽水机,大多数地方还是靠人去挑水灌溉的,所以,张斌才会想到让工部设计出这么个大家伙。 这水车的结构其实并不复杂,它的主要传动部分就跟后世的自行车链条差不多,岸上一个主动轮,用蒸汽活塞带动,水里还有个被动轮,跟着转就行了,只是链条带动的不是车轮子,而是一串巨大的水桶。 看着那足有半人高的水桶不断的往引水渠中倾倒河水,张斌不由兴奋的道:“好,做的很好,维民,这一个水车能灌溉多少农田?” 李岩有些遗憾道:“这引水渠最多能挖二十多里,再挖长点这水也过不去了,所以,一个水车最多能灌溉五六千亩地。” 张斌微笑道:“五六千亩已经不少了,整个西北最多也就五亿亩地吧,做几万个这样的水车就差不多了。” 李岩闻言,不由目瞪口呆,这么大的家伙,做几万个,这国公爷真敢想啊! 张斌的确敢想,因为这东西大部分部件都是机床做出来的,量产起来其实并不是很麻烦,他满怀信心的问工部官员道:“这种水车做了多少个了?现在你们一个月能做多少个出来?” 一个工部主事连忙拱手道:“回国公爷,我们工部都水清吏司从去年十月开始试制这种大水车,前前后后大概做了五百个,现在如果全力开工,一个月能做两百个左右。” 这数量,这产量,太少了! 张斌皱眉计算了一阵,随即果断道:“不行,产量起码要提高十倍,一个月最少做两千台,两年之内,必须解决整个西北的灌溉问题。” “嘶”,真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啊,张斌这一张嘴,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主事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产量提高十倍,那得多少人,多少钱,多少机床! 张斌见他们这表情,不由皱眉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钱你们只管让户部调拨,机床可以让东番那边赶制,人你们还怕招不到吗?” 工部几个主事闻言,不由一阵恍然,对啊,钱都是朝廷出,又不用他们出,他们只是出点力而已,别说十倍,就是百倍,都不是问题啊! 他们连连摇头道:“没问题,没问题。” 张斌点了点头,又带着众人沿着引水渠走了一段,期间又和几个农户聊了聊家常,这才赶到渡船码头,坐船过了河,来到洛阳城。 此时的洛阳城早已不复昔日的繁华,这里几经兵灾,又处于旱灾比较严重的地区,人口流失非常严重,街上行人稀稀拉拉的,开门的店铺也非常的少,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张斌看着冷清的街道,不由叹息道:“唉,天灾**,这千年古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昔日的繁华啊。” 陪在一旁的李岩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国公爷,这农户不种粮食,光种些油菜、棉花、马铃薯能行吗,这些东西里面就马铃薯能吃,老百姓能把马铃薯当饭吃吗?” 张斌闻言,不由摇头苦笑道:“维民,这些东西种出来可不是吃的,而是卖的,卖了之后再买粮食,他们能比以前过的还好!” 卖的? 李岩当然知道这些东西都能卖钱,问题这西北可不是一点点地,也不是一点点人,生产出来的棉花和油菜籽那可不是一点点,这么巨大的数量,卖得出去吗? 这个时候的人还是没有整体的经济头脑,只能看到局部。 张斌见他疑惑的样子,也没有跟他详细解释,因为这东西跟不懂的人说起来费劲,他之所以让西北种植这些经济作物,一是为了灾民能自食其力,二是为了让老百姓习惯卖出买进,形成良好的商业范围,还有,这些东西可不是准备全部在大明内部消化,他正在布局一盘大棋呢。 ps:推荐五级大佬tx程志大作《盛唐血刃》,一本成神的书,精彩毋庸置疑,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二四〇章 解决蒙元问题 西北五省这么大的疆域全力种植油菜、棉花、马铃薯等经济作物,这产出足以用恐怖来形容,张斌准备怎么消化呢? 他还在等,等一个消息,一旦这个消息回来了,他就可以开始着手消化这些经济作物了。 他回京之后不久,赵如和几个工部官员还有数队特战营精锐便风尘朴朴的从塞外赶回来,他们带回来的正是张斌想要的消息,或者说一张地图,一张塞外的煤矿和铁矿分布图。 张斌拿到这张地图之后,只是稍微看了看,便往御书房赶去。 朱慈烺也是一个相当勤勉的皇帝,他的勤勉绝对不在崇祯之下,不过,他却没有崇祯那么多疑,也没崇祯那么刚愎自用,对能臣干吏他是相当信任的谁有能力谁就上,谁能做出成绩来谁就升的快,不用担心什么奸佞小人踩你,更不用担心皇上会突然发神经收拾你。对张斌他更是信任到了差不多言听计从的地步,当然,张斌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所以,大明这会儿发展的非常好,两京十四省都在蓬勃发展,相信用不了几年,大明必将迎来又一个中兴盛世。 这会儿他正在认真的批阅奏折,听闻张斌来了,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来兴奋的往门口走去。 张斌一看他又跑门口来了,忍不住提醒道:“皇上,微臣斗胆,再提醒您一次,这上下尊卑很重要。” 朱慈烺拉着他的胳膊微笑道:“师傅,你还说过呢,久坐对身体不好,我这是起来走动走动,锻炼一下身体。” 说完,他还特意甩了甩胳膊,蹬了蹬腿。 张斌无奈的摇了摇头,随着他来到书桌旁,坐下来,这才掏出地图来,递给他。 朱慈烺展开地图一看,又忍不住兴奋道:“师傅,你这是准备对蒙元诸部动手了吗?” 张斌点了点头,郑重道:“是啊,这都两百多年快三百年了,蒙元与大明始终摩擦不断,蒙元的问题不解决,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 朱慈烺闻言叹息道:“是啊,蒙元骑兵移动速度太快,简直防不胜防,一旦他们突入关内,对老百姓来说,那简直就是灾难,蒙元的问题,是该解决了,不然大明的北疆将永无宁日。师傅,这次你准备调集多少大军?” 没想到,张斌却是摇头道:“不用多少人马,福广军和关宁铁骑过去意思一下就行了。” “什吗?”,朱慈烺不由目瞪口呆道:“就福广军和关宁铁骑,这,恐怕不够吧?” 张斌微笑道:“微臣又没打算去跟人家干仗,带这么多人马已经够夸张的了。” 朱慈烺惊奇道:“不打仗,那怎么解决蒙元的问题。” 张斌故意考校道:“方法就在这张地图上,皇上,您再仔细看看。” 朱慈烺闻言,又拿起地图仔细看起来,看了一阵,他终于发现不对了,因为地图上有很多方形和三角形的标记,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疑惑道:“师傅,你说的是图上这些标记吗?这些标记是什么意思?” 张斌点头道:“对,微臣说的就是这些标记,方形的标记代表煤矿,三角形的标记代表铁矿。” 煤矿和铁矿? 这跟解决蒙元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朱慈烺思索了一阵,仍然是满脸迷糊。 张斌见状,引导道:“皇上,您认为蒙元最大的特点是什么,或者说最难于对付的地方在哪方面?” 朱慈烺不假思索道:“这个历代先帝早有结论,主要就是这蒙元到处游牧,居无定所,就算组织大军过去,也很难将其消灭。” 张斌点头赞许道:“对,塞外游牧民族一直让我们中原王朝头疼的就是这个。所以,想办法让他们稳定下来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至于派大军去围剿,就算灭他们几个部落都没用,不用多久,他们又能恢复元气。” “让他们稳定下来?”朱慈烺闻言,看了看地图,惊奇道:“师傅,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去挖矿?” 张斌点头赞许道:“皇上英明。” 朱慈烺还是有些不解道:“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们挖矿,这个不大可能吧?” 张斌淡淡的道:“我们给钱啊,现在煤矿和铁矿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了,再不开新矿,估计就要供应不上了,而且,东盛堂还准备大修铁路,大造火车,如果没有煤矿和铁矿,这轨道和火车根本就没那么多铁来造,就算造出来也没那么多煤来开啊。” 朱慈烺想了想,还是有点疑惑道:“给钱他们也不一定愿意给我们挖矿吧,毕竟挖矿很辛苦,远没在草原上放牧来得舒服。” 张斌神秘的道:“这个皇上就无需担心了,微臣自有办法让他们乖乖来挖矿。” 他能有什么办法让蒙元部落的人乖乖来给大明挖矿呢? 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从他们的首领,或者说酋长那里下手。 几天后,张斌便率福广军和关宁铁骑来到了大同镇,这次他可不是来打仗的,所以阵仗并不大,他要真准备清剿蒙元诸部,那估计最少也会带上三十余万大军,一路碾压过去,哪像这会儿,一到大同镇他便偃旗息鼓,让福广军和关宁铁骑扎下营帐休整,而后,他又向蒙元察哈尔各部的首领发去了邀请,请他们来共商发财大计。 蒙元察哈尔诸部表面上是接收了大明的招抚,归顺了大明,实际上自然不可能真唯大明马首是瞻,他们一个个都机灵着呢,你强我就怂,你怂我就强,反正你也剿不灭我们,来软的来硬的随便,我们就跟你没完,你就看着办吧。 大明自永乐朝以后也没组织过什么大军深入草原给他们来几下狠的了,所以,他们一个个都皮的很,对于卫国公张斌的召唤,他们倒没置之不理,但是他们也没过来。 这有共商发财大计自然有点诱人,但小命更重要啊,他们还没到要钱不要命的程度,所以他们都没过来! 不过,他们都同意和张斌商量,而且都委婉的提出,请张斌出塞跟他们商量,因为他们怕死,怕张斌设计框他们过去受死,然后对察哈尔草原发动大举进攻。 ps:推荐五级大佬熙檬父新作《战国赵为帝》,大神赵一本《战国赵为王》一书成神,新书定然精彩绝伦,对战国文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二四一章 从酋长到包工头 这帮家伙,竟然如此怕死,张斌也颇为无奈,只能率关宁铁骑出大同镇,向北奔行了百余里,然后扎下大营,静候蒙元察哈尔诸部的酋长前来。 这头天关宁军大营外还没什么动静,只有一些散骑远远眺望,貌似在查探什么,直到第二天上午巳时许,关宁军的斥候才来报,有数万蒙元骑马正往这边移动,速度并不快,看样子不像是来挑起战端的。 张斌无奈,只能让祖大弼集合人马,列阵相侯,这帮家伙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自己要真敢大意,他们估计还真敢偷袭! 这边关宁铁骑严阵以待,那边蒙元察哈尔诸部自然不敢有什么异动,他们隔明军大营还有将近十里远便开始安营扎寨了,貌似想跟张斌来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一般! 他们真有点怕了,建奴都被明军收拾了,东瀛也被明军打下了,现在大明北方,明军的对手好像就剩下他们了,大明对他们动手,好像就剩下时间问题了,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担惊受怕,生怕明军搞突袭。 这张斌刚率福广军和关宁铁骑来到大同镇,他们便收到内线密报了,他们都认为,这是大明向他们动手的先兆,因为张斌每次率军出动都是排山倒海般的冲过来,将敌人打的屁滚尿流。 所以,他们都开始拼命的收拾家什,集结队伍,准备跑路了,得了,不用你来打,我们自己跑还不行吗,你挥军出关我们就往北跑,看你能追多远! 没想到,明军并没有出关突袭的意思,张斌反而派人给他们送来书信,请他们去共商发财大计! 什么发财大计他们不清楚,不过他们都听说过鸿门宴,他们都认为这十有九是场鸿门宴,去,他们肯定是不会去的,但是,他们也不想得罪张斌这个煞星,因为这种事有时候也能用来做动手的借口。 很简单,我请你来商议,你不来,这是不给我面子,所以我要揍你! 有时候拳头大就可以这么不讲道理,这些察哈尔部的酋长也知道张斌现在拳头大的吓人,所以,他们自己不敢来,还不敢拒绝,只能委婉的请张斌出塞与他们会面。 没想到张斌竟然真的出塞了,而且就带了五万骑兵,后面并没有步卒的踪迹,这一下察哈尔诸部的酋长们有点懵逼了,难道,这张斌真有事跟他们商议,又或者这还是个圈套。 他们聚到一起商议了一阵之后,还是决定去见见张斌,因为他们实在不想往北迁移,这会儿草原上旱情也严重的很,而且越往北越严重,他们如果向北迁移,不知道多少族人会因此饿死甚至是冻死。 张斌可不知道他们经过这么复杂的思想斗争才决定来与自己见面,总之,能来就好,能来他就有把握说服这帮家伙。 察哈尔诸部一众酋长各自扎下大营之后,又抽调精锐,集结大军,摆出阵势,在大营前排出一个个方阵,待阵仗与明军差不多了,他们这才联袂来到两军大阵中间,请张斌前来相会。 张斌在望远镜中早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这帮家伙,看样子真是来谈判的,不过,他们摆出的阵仗就有点搞笑了,他们真以为那点人马就能挡住关宁铁骑吗? 张斌摇头笑了笑,随即带着一小队亲卫,打马往两军阵中奔去,还未到这些人跟前,大老远他便拱手大笑道:“诸位王爷,好久不见啊!” 他这倒不是埋汰人家,大明的确给这些人封王了,不过这些王爷对大明来说屁都不是,只是一个称号而已,一众酋长自然也知道他们这王爷是什么个意思,他们不但没摆什么王爷的架子,反而满脸赔笑,连连拱手还礼道:“国公爷说笑了,国公爷,好久不见啊。” 张斌假假意思拱手还了一礼,随即便亲切得道:“诸位王爷,一别经年,不知道诸位过的可还好啊?” 好什么,连年大旱,草场越来越小,牧草越来越少,而且,建奴也彻底被大明击败了,老实了,再也没人带着他们去关内打秋风了,他们这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没饿死人就不错了。 诸位酋长都尴尬的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张斌见他们的表情,心中不由暗自得意,你们过不下去就对了,要过的下去,我这招还真不一定管用。 他打了个哈哈,假装尴尬道:“这个就不说了,其实本公这次找诸位真是跟大家商议发财大计。” 一众酋长闻言,来兴趣了,纷纷问道:“国公爷,什么发财大计啊?” 张斌详细的解释道:“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我们大明对煤和铁的需求越来越大了,但是,大明境内的煤矿和铁矿又挖的差不多了,所以,不得不来塞外找找,这一找还真找到不少,大同镇附近就有不少煤矿,蓟州镇附近也有不少铁矿,可惜就是没人挖啊!所以,本公想请诸位王爷帮忙,组织人手来挖一挖。” 一众酋长闻言,均是一脸的不明觉厉,这塞外假假意思也是我们的地盘好不,我们还没说让不让你挖矿呢,你现在还让我们给你们挖矿? 你怕是没睡醒吧! 十多位酋长均闷声不吭,这意思就是我们不想得罪你,你也别做的太过分了。 张斌依旧微笑道:“诸位王爷,这矿可不是白挖的,每两千斤,本公出一两银子,钱给你们,至于你们怎么分给手下人,本公不管,你们想想吧,一个青壮,一天挖个千来斤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帐不难算,一个青壮一天一千斤就是五分,两天就是一两,一个月就是十五两,这会儿十五两是什么概念,一个月五两银子就够一家五口吃饱饭了! 十余个酋长都暗自盘算起来,一个月给一个青壮发五两左右应该足够了,毕竟一家五口里面出个青壮是很普遍的,有的还不止呢,这样一来还剩十两,完全可以装自己腰包,一个就是十两,一万个就是十万两! 一众酋长眼中渐渐冒出精光,卧槽,这下发大财了! 没什么说的,干,这种好事,谁不干谁是王八蛋! 于是乎,后来有名的蒙元包工头出现了,这些个包工头可不得了,一个个都富的流油,那钱就跟花不完似的,而且出手特阔绰,大抵是因为他们这钱来的太容易了吧,他们基本上躺床上收钱就行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就略过不表了。 ps:推荐五级大佬祝家大郎新作《回到北宋当大佬》,真大神,真大佬,真神作,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二四二章 这年头生活不容易 呼兰是察哈尔多特罗部一个普通牧民家的孩子,因为他身体壮硕,骑马也有点天赋,所以,从十八岁开始,他们的头人就经常征召他随部落首领四处征战。 一开始他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但是,参战的次数多了,他渐渐就明白了,打仗说白了就是为了钱,或者说为了让自己过的更好,从部落首领到他这个普通的士卒,大家目的其实都差不多。 历经多次大战后,他从身经百战的老人身上学会了很多东西,他学会了怎么躲避危险,他学会儿了怎么在战场上保命,更重要的他学会了怎么在打草谷的时候捞钱,所以,他家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了,他父母因此有了更多的牛羊,他也因此有了婆娘,有了一对可爱的儿女。 但是,这几年他家却一天不如一天了,因为部落的头人再没征召他去打仗,而且,草原上的旱灾也越来越严重,能放牧的地方也越来越少了,牧草也渐渐枯黄了。 看着日渐减少的牛羊和嗷嗷待哺的儿女,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牛羊只会越来越少,如果牛羊都没了,一家人靠什么生活?如果能打场仗就好了! 他的愿望竟然神奇的实现了,这天他们聚集在一起的几户人家收到部落头人的通知,让他们赶紧收拾家什,准备转移了。 很多人都忧心忡忡,呼兰却是乐开了花,因为他知道,这是要打仗的先兆。 果然,第二天,部落头人便通知他,带上家伙,准备干仗了。 他激动的穿上皮甲,背上长弓,拎着马刀就出发了,然后,他便看到无数族人正飞快的向部落首领大帐方向狂奔,那场面,几乎跟几年前大战的时候如出一辙。 很快,他便随着部落大军与察哈尔各部的骑兵汇集到一起,如同一股洪流般冲向南边,冲向大明的边境。 他以为这次又要发大财了,可惜,还没接近大明帝国的长城,部落首领便下令,原地扎营,紧接着,又是营前布阵,这个时候,他终于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明军骑兵,那数量,好像一点都不比他们少。 他的心开始下沉,他甚至都开始考虑怎么逃命了,因为他知道,明军的骑兵并不多,集结到一起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数量差不多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还好,这一仗并没有打起来,双方的首领在阵前商议了一阵便各自退兵了。 他怀着失落的心情回到了部落聚集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看到自己年迈的父母,看到自己年幼的儿女,他的心情瞬间沉重无比。 怎么办? 明军越来越强大了,反应速度也越来越快了,他们想打草谷都没机会了,这草原上的牧草也越来越少了,他手中的牛羊也会因此越来越少,以后该怎么办?这生活维持不下去了啊! 失去了希望的呼兰绝望的坐在营帐中沉思了一天都没想出什么办法来,这个时候,部落头人又派人来问话了,有赚钱的活计,不需要刀弓,不需要拼命,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行,一天最少一分银子,去不去? 还有这种好事! 一天一分银子,十天就是一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两,有这么些银子买粮食,再加上牛羊奶什么的,一家人足可以舒舒服服的过下去了,去,怎么不去,不去就是傻子! 于是,他报名参加了什么挖矿的队伍,与上万部落的小伙子一起跟着部落的首领来到了草原南边几十里的大山之中。 刚到所谓的矿场时,他着实吓了一大跳,因为矿场周围竟然全是明军! 不过,还好,部落首领紧接着就告诉大家,这会儿部落跟大明不是敌人,而是朋友。 这到底跟大明做敌人还是跟大明做朋友,不是他们这种小喽喽能决定的,他们的部落也不是没跟大明做过朋友,一会儿跟大明是敌人,一会儿跟大明是朋友,他们都习惯了。 总之,不是敌人就好,只要能赚到银子,哪怕让他到大明腹地去挖什么矿都行。 紧接着,他们便进入矿场开始挖坑了。 这会儿明军对他们果然很友好,不但给他们发工具,还免费供他们吃住,大米、白面、窝窝头随便吃,管饱! 而且,这挖坑并没有他想象中累,因为明军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能给他们节省很多力气。 比如,他们挖矿的时候就不用铁锹一块块去挖,明军有一种类似马车的怪车子,前面有个带着巨齿的大铁轮子,上去“呼哧呼哧”一顿转,那什么煤矿铁矿便下雨一样的从洞壁上掉下来,他们只要用铲子去铲就行了。 又比如,他们也不用背着竹篓一篓一篓的把矿石从矿洞里背出来,因为主矿洞里有一种类似于平板车的东西,带铁轮子的,不过上面是个巨大的框子,他们只要把矿石倒那框子里面,倒满了再合力推上去就行了,轻松的很,几个人推上千斤的矿石都不怎么费劲。 然后,挖矿的收入也不是部落头人说的一天最少一分银子,明军是按矿石的重量发钱的,挖五千斤矿,他们就能分到一两银子,而像他这样的壮劳力,一天最少能挖两千多斤矿,如果加把劲,起早贪黑,一天三千斤都不是问题。 这样算下来就不得了了,第一个月,发到他手里的银子足有十两多! 这么多银子,怎么变成粮食呢? 他们以前要买粮食可不容易,如果跟大明做朋友的时候还好点,跑到长城附近的互市去买就行了,一两银子差不多能买来一百斤粮食,如果跟大明做敌人的时候就麻烦了,有银子都很难买到粮食,有时候他们还要辗转跑到辽东去买,而且价格高的吓人,一百斤粮食差不多要二两银子! 他开始犯愁呢,如果回家一趟,再去长城边的互市来回买几趟粮食,最少也得十来天,这十来天时间可是三四两银子啊! 他正犯愁呢,营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原来,这里守卫的明军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们有粮食供应,大米白面,通通一两银子一石,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还负责运送,你只要交了银子,他们就帮你送到家,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着送粮的队伍回去! 呼兰知道,一石那是大明的说法,足有一百五十多斤呢。 这么便宜的粮食,还包送到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买啊! 他毫不犹豫的买了十石粮食,然后又跟着明军送货的马车回了趟家,看着家里人惊喜的样子,他心里别提多美了,这日子,有奔头了。 ps:推荐漫客1的《无双庶子》,喜欢看架空文的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二四三章 向北延伸的铁路 时隔月余,张斌再次来到大同镇,这次,他甚至连福广军都没带,就带了五万关宁铁骑,不过,这次随同他一起前来的朝廷大员倒是不少。 比如,内阁大学士毕懋康。 又比如,新晋的工部尚书王徵。 他这次倒不是来和察哈尔诸部的首领谈判的,他主要是来看看大察铁路的修筑情况,同时,他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要实施。 大察铁路就是大同镇通往察哈尔草原的铁路,这个张斌上次就和察哈尔各部的首领提出来了,因为矿石挖出来可不是一点点,那都是以千斤甚至万斤计数的,如果用人力或者畜力运送到大同附近的车站,那费时费力不说,成本还会倍增。 这成本一增加,利润就减少了,他支付给这些首领的银子相应也就少了,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部落首领自然是极力支持修铁路。 他们也不知道铁路和火车具体是个什么原理,他们只知道,这东西好像一挖就断,不用费什么劲,如果到时候跟大明再次翻脸了,直接把铁路给人挖断就行了,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大察铁路就这样开始筹备开了,张斌过来的时候铁路都修出去百余里了,他抵达大同镇的第二天便带着五万关宁铁骑沿着铁路一路向北狂奔而去,大约一个多时辰后,他们便来到了铁路的尽头。 其实,这里已经接近察哈尔草原的边缘,再过去十余里,就能看到一坦平原了。 这时候,数万山西屯卫正在辛勤的忙碌着,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实际操作,他们修筑铁路的活计明显已经干的相当熟络了,开山采石的,运输木料的,修筑路基的,铺设轨道的,各行其事,分工协作,有条不紊,大察铁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向北不断延伸。 张斌看了一阵,随即又挥手率关宁铁骑一路向北奔去,知道踏上略微有些枯黄的草地,他才下令全军停下来就地扎营,而他自己则带着一众随行的官员和数百亲卫直奔附近最高的土坡。 他带着一众随行官员上了土坡,又掏出望远镜往北眺望了一阵,这才回头问道:“良甫,你估计在这草原上修筑一条千余里长的铁路需要多长时间?” 王徵闻言,不由目瞪口呆道:“在草原上修,人家察哈尔部的人能同意吗?说实话,现在这段铁路我都看着悬,人家察哈尔部一翻脸,这铁路就白修了。” 张斌自信的道:“你放心,察哈尔部不会翻脸的,你只管修便是了,你说说一直修到察哈尔草原与科尔沁草原的交界处需要多长时间?” 王徵无奈的看了看枯黄的草原,随即估摸道:“以现在这人力,在这平地上,一个月修他百来里应该不成问题,如果按一千里算,不说今年绝对能完工,明年二月初完工绝对没问题。” 张斌闻言,思索了一阵,随即摇头道:“不行,太慢了,今年十月之前必须完工,人力不够的话继续征召屯卫,哪怕把北直隶和河南的屯卫征召过来都行。” 王徵闻言,不由摇头叹息道:“双全,招人不是问题,主要你这太浪费了知道吗,现在都招了差不多五万屯卫了,这又是口粮,又是饷银,一个月就是十余万两啊,再扩招一倍,那就是二十多万两啊!如果是在关内修铁路倒也罢了,你这在关外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到时候察哈尔部一翻脸,那损失可是数百万两!” 张斌无所谓的道:“这钱又不用朝廷出,都是由东盛堂出的,三哥,你说,你怕不怕这钱打水漂?” 恭敬的陪在一边的张三闻言,不由微笑道:“这点银子我们东盛堂还是出得起的,王大人,如果你害怕年底分红受损,我可以把这条铁路包下来,不算总堂的,就算我山西和陕西分堂的。” 王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这什么话,我是计较个人得失的人吗,我是怕这条铁路白修了你知道吗,这可是一千多里啊,要东盛堂能把这钱投到辽东或者是广东多好,那些地方才急需修铁路呢,因为今年那些地方的粮食肯定会剩余很多,到时候如果运不出去,还不知道要建造多少粮仓屯粮呢,辽东还好点,琼州府那么热,就算有粮仓估计粮食也屯不了多久。” 张斌见状,不由摇头苦笑道:“好了,良甫,你放心吧,辽东和广东的铁路今年会修的,我这不正在这里开采煤矿和铁矿吗,要没有铁矿,你拿什么铺铁轨,要没有煤矿,我们拿什么开火车?” 这个时候,一旁的毕懋康都忍不住插嘴道:“双全,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察哈尔部不会翻脸呢?现在你是用银子把他们稳住了,他们一旦赚够了银子,还是会翻脸的!” 是啊,张斌为什么这么肯定察哈尔部不会翻脸呢,就连张三都这么认为,这两兄弟不会吃错药了吧! 张斌自然没吃错药,他自信的道:“孟侯,你知道吗,上次我率关宁铁骑过来的时候察哈尔部可是如临大敌,足足集结了七八万骑兵过来,这次呢,你看到没,一个骑兵的影子都没有。” 毕懋康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草原,随即摇头叹息道:“我都说了,这只是暂时的,察哈尔部这些首领也不是白痴,他们知道你现在急需煤矿和铁矿,不会跟他们翻脸动手,还防着你干嘛?” 张斌微笑着摇头道:“不不不,不是这个原因,至少主要不是这个原因,你猜猜主要原因是什么?” 这还打起哑谜来了,毕懋康摊手道:“我才刚过来,能知道是什么原因,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张斌得意的道:“你恐怕想不到吧,他们的骑兵和步卒什么的大多都挖矿去了,现在他们恐怕一万人马都召集不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毕懋康闻言,顿时目瞪口呆,这帮家伙,刚说他们不是白痴呢,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都没想到,要张斌这个时候发动突袭,这五万关宁铁骑足以横扫察哈尔部,他们简直是要钱不要命啊! 毕懋康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提议道:“双全,你何不趁此机会一举荡平察哈尔部!” 第八卷 第二四四章 把城池修到你家门口 察哈尔部的首领们这次的确失算了,他们一开始是在提防张斌用共商赚钱大计为幌子骗他们去送死,但是,跟张斌会面之后,他们又被巨大的利益给蒙蔽,发动手下几乎所有青壮挖矿去了,这无异于自断手脚啊! 这个时候,张斌要是动手,他们真会吃不了兜着走,因为他们手下根本就没什么青壮可以召集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得太快,真让人有点受不了啊,他们才刚收到第一个月的抽成,还没来得及狂欢呢,张斌便率五万关宁铁骑来到了察哈尔草原的边沿! 这个时候,察哈尔诸部的首领们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说好了要命不要钱的,被张斌一诱惑竟然还是变成了要钱不要命,自己真是猪脑子啊! 张斌到底会不会趁机动手呢? 这个问题,不但近在眼前的毕懋康和王徵等人想知道,远在草原各处后悔不跌的包工头们也想知道。 张斌当然不会趁机动手,他坚定的摇头道:“不,就算现在动手突袭也灭不了他们,他们肯定跑的比兔子还快,就算我们把所有挖矿的青壮全杀了,也只能增加仇恨而已,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毕懋康闻言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张斌的确说的对,蒙元诸部在兵力强盛的时候打不过都会跑路,更何况这会儿一点兵力都调集不起来,只要关宁铁骑一发动进攻,他们铁定逃跑,到时候茫茫瀚海,上哪儿找他们去! 想到这里,他不由好奇道:“双全,那你准备怎么解决蒙元的问题,修条铁路过去就行了吗?” 张斌故作神秘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毕懋康闻言,直翻白眼,这家伙,又打哑谜! 这会儿,远在百余里外的蒙元多特罗部首领可就不是翻白眼那么简单了,他正满脸焦急的在大帐中乱窜呢,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明军骑兵离他这里就一百多里了! 他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巴子,当初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呢,竟然相信了张斌那头老狐狸的话,大家一起发大财,这下好了,他这个月是赚了将近二十万两,但是,这钱恐怕只能用来买棺材了! 想起自己手下的一万多青壮还在明军的“看押”下挖矿,他就急得直跳脚,这可如何是好啊,自己到底要不要撇下他们跑路呢? 他真的很难做出抉择,因为他这一跑,部落青壮几乎全完了,就算其他部落不趁机吞并他们,他们想要恢复元气也得几十年时间,几十年啊,他还活得到那个时候不! 他只能在焦虑和犹豫中期盼,期盼奇迹的出现,期盼明军不来收拾他们。 这种事,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所谓趁你病要你命,这么好的机会,明军会错过吗,张斌会错过吗? 没想到,奇迹还真出现了,他焦急的在大帐乱窜了半天,明军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斥候传回来的消息一直都是“明军在草原边沿扎营”,“明军在草原边沿扎营”,他都怀疑自己派出的斥候已经被明军收买了,但是,明军的确没来突袭,整个草原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张斌难道是想麻痹他吗? 不可能啊,快马加鞭的话一个时辰就冲过来了,还麻痹什么,直接冲就得了,不说让自己整个部落全部覆灭,至少没有马骑的老弱妇孺是跑不掉了。 第二天上午,他正一个人坐在大帐中表演脸部抽筋舞呢,外面亲卫突然来报,明军使者来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猛着胆子把明军使者招进来一问,竟然是他们的太师卫国公请他过去一趟,说是有点事情跟他商议一下! 去还是不去呢? 他脸色阴晴不定的考虑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去。 张斌要收拾他,远没有这么麻烦,还是那句话,直接冲过来就得了,就算逮不到自己,也能让自己的部落几十年都缓不过气来,完全没有必要摆什么鸿门宴。 他战战兢兢的跟着明军使者来到草原边沿的明军大营,一走进张斌的帅帐,这心里便踏实了一大半,因为他看到的不是满大帐的武将,而是几个文官,打仗带文官不是不行,但是,带这么一堆就有点多余了,很有可能,这大明卫国公真有什么事找他商量。 他稍微见了个礼,又在张斌的指引下盘坐到右首位之后,这才拱手道:“不知国公爷招小王前来有何贵干。” 张斌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准备在这附近建座小城池。” 这还不是什么大事啊,你都把堡垒修我家门口了,还不是什么大事啊,要我们真是朋友,倒还勉强说的过去,但我们这朋友注定做不长久,以后我们翻脸了,我还怎么去你们大明打草谷啊! 他猛着胆子问道:“这个,国公爷,您为何要在这里筑城呢?” 张斌依旧微笑道:“本公以前倒没这个想法,只是这次大同镇的守军抱怨送粮太麻烦了,毕竟两三百里路呢是吧,草原上这段还好说点,刚出关这一百多里还真不好走,他们提议,直接在这草原边沿建座城,把粮食屯这得了,反正有铁路,反正得往回运矿石,空着车过来,还不如运点粮食过来呢。” 这个貌似有点道理,如果是矿石的话,丢地上应该都没人捡,这东西又不能吃,捡了干嘛,一般人拿了根本就没用,就算有人捡也没什么,因为矿石堆起来那可是数百万甚至数千万斤,你来捡又能捡走多少。 粮食的话就不一样了,哪怕有数百万甚至上千万斤都会有人来拼命的“捡”,因为粮食能吃啊,如果屯太多,科尔沁甚至是额尔额部都有可能率军过来抢! 多特罗部首领有点犹豫了,这不同意的话他真有点说不出口,人家这会儿可是兵临城下了,他手里却没兵,万一把人家给惹怒了,直接宰了你,再收拾其他族人,多特罗部很有可能从此就完蛋了! 他想了想,鼓起勇气婉拒道:“国公爷,要不这样吧,我找其他部落首领商议一下再回复您行吗,毕竟这察哈尔草原也不是我们多特罗部一家的。” 第八卷 第二四五章 有时候天灾也可以利用 张斌原本以为多特罗部首领应该会识时务,因为这家伙应该明白,他现在只要抬手一巴掌就能煽的整个多特罗部都爬不起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敢推脱! 他真有点生气了,你这不让我在手下人面前丢脸吗,他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就这么板着脸盯着多特罗部的首领,直到这家伙脸上都有点发白了,他才冷冷的道:“整个察哈尔草原的确不是你一个人的地盘,但是,这里是你的地盘没错吧?你的大帐离这里好像就一百来里吧,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到了!” 他这话威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老家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毛了老子,老子直接挥军灭了你多特罗部! 多特罗部首领闻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现在是形势逼人,他不得不低头啊,他犹豫了一下,随即颤声道:“这个,国公爷,我是不想拦着你建城池啊,万一其他部落首领不高兴了,找我兴师问罪怎么办呢?” 张斌恶狠狠的道:“有本公罩着,你怕什么,谁要敢为难你,你告诉本公,本公帮你把他牙给敲了,看他还敢多嘴不!” 好吧,自己简直就招来了一个恶霸啊! 没办法了,让人家建吧,大不了到时绕路去宣府镇又或者蓟州镇,我们不走这道了,行了吧,多特罗部首领颓然道:“那好吧,我会把国公爷的意思转达给他们的,以后还望国公爷多多照顾啊。” 张斌闻言,这才把脸一松,微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一起发大财吗,这时候也不早了,要不你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还吃个屁啊,气都被你气饱了,多特罗部落首领直接起身拱手道:“哎呀,不好意思啊,国公爷,我正好有点急事,这次就不叨扰了,下次,下次啊。” 张斌也不挽留,他就坐那里拱手还礼道:“那行吧,正好本公也有点事要处理,本公就不送了,好走。” 多特罗部落首领满脸落寞的走了,直到他走出帅帐,张斌才冷哼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硬要我发飙。” 在座的文官却是满脸懵逼,张斌说让他们看好戏呢,结果就看了个这,这戏有什么意思呢? 还是毕懋康忍不住问道:“双全,你就算在这建个城池也没多大作用吧,人家还可以绕道宣府镇或是蓟州镇啊。” 张斌淡定的道:“城池建起来,他们就没什么机会了。”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毕懋康忍不住追问道:“双全,你到底想怎么对付他们啊?” 张斌依旧神神秘秘的道:“有时候,天灾也是可以利用的。” 天灾也可以利用? 在座众人闻言,依旧满脸懵逼,这天灾又怎么利用,人家现在明明吃不饱你还给人家送钱送粮,这叫利用天灾吗? 张斌并不是不想跟他们解释,而是这东西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方方面面都要解释清楚他们才能明白,他真不想费这劲解释,反正以后他们会看到的。 这次张斌并没有急着回京,他当天就发出调令,调集北直隶和河南屯卫各五万,前来察哈尔草原筑城,随后,他又和随行官员一起,开始商议城池的具体布局。 他说是说建一座小城池实际规划的却是一座东西和南北宽度都超过二十里的大型城池,里面别说屯粮了,屯兵五十万都够了! 不过,他修这么大并不是完全用来屯兵的,而是以商贸为主题的,附带还有一些休闲娱乐设施,比如说,酒楼、茶肆、青楼等,规划的到处都是。 他这么搞,真没人能整明白,毕懋康等人是完全不知所谓,察哈尔诸部则是敢怒而不敢言,原本五万关宁铁骑收拾他们就绰绰有余了,这一下张斌又招来了十万屯卫,加起原来的屯卫都快十五万了,虽然这些屯卫都没什么战斗力,但人家好歹也是青壮啊,拿起家伙就跟他们召集的手下战斗力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甚至连挖矿的青壮都懒得去招回来了,因为招回来也没用啊,全招回来也干不过人家,还不如不招呢,省的惹怒了张斌,来个血洗察哈尔草原,那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双方就这样很有默契的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你建你的城,我挖我的矿,谁都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当然,察哈尔诸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敢动,因为他们如果乱动就是寻死! 大约一个月后,大同新城的城墙终于大体完工了,张斌直接招来五万秦军驻守,又将城里的后续建设交给了三哥张三,随即便带着一众随行官员和亲卫回了京城,至于关宁铁骑,他就留在了大同新城外,以为震慑。 这下察哈尔诸部更不敢动弹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把大同新城修的越来越坚固,把铁路一直往察哈尔草原腹地延伸,屁都不敢放一个。 不过,明军这样搞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随着这铁路的修筑,发现的矿藏是越来越多了,他们包工的业务也越来也多了,这钱张斌从来没少过他们的,他们真是数钱数到手抽筋啊! 搞到后面,几乎只要是十五岁到五十岁的男丁,都被他们赶去挖矿去了,反正不管挖多少,他们都有抽成,挖的人越多越好。 他们手底下的牧民其实也不反感挖矿,因为这会儿草原上天气不好啊,牛羊根本就繁衍不起来,每家每户也就那么点牛羊,让女人孩子顺便照看一下便成了,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挖矿还能赚钱贴补家用呢。 这有了钱人的想法就多了,比如,原来几年没有添置过新衣服,这下总得给家人添置一些了吧;又比如,原来一直没给自己的儿女买过吃的玩的什么的,这下总该买点了吧。 而这些,大同新城里都有,随着大同新城的建设,大明的商户不断涌入,街上的店铺几乎一建好就租出去了,还有什么酒楼、茶肆、青楼也是到处都是,而且明军还适时改了改规定,每隔十天就让一波人轮休五天,而且直接派火车送到大同新城。 这下,大同新城的生意想不火爆都难了,既然都送到这里了,这城里又什么都有得卖,而且自己身上还有钱,不买,谁忍的住啊! 第八卷 第二四六章 有钱人的生活 察哈尔部的首领们这段时间可谓在兴奋中煎熬,令他们兴奋的是,他们的财富越来越多了,每个月,每个人都有十多二十万两的收入,这点让他们兴奋的直抖,令他们煎熬的是,他们这段时间根本招不来一兵一卒,因为所有男丁都被他们赶去挖矿了,如果大明在这个时候收拾他们,他们唯有选择跑路,甚至有的人还有可能跑不掉。 他们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改变这种毫无安全感的现状,但是,一开始,他们便被张斌金钱攻势给迷惑了,没想那么多,等他们真正拿到第一笔银子,他们想后悔都来不及了,因为关宁铁骑逼到草原边沿来了,他们如果敢乱动,张斌绝对会发飙收拾他们,他们被逼的不得不接受现状。 到后面,他们完全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青壮都被骗去挖矿不敢撤回来了,干脆,能去的男丁都去吧,反正留着些小孩和老头也没用,还不如让他们去给自己捞钱。 当然,他们并没有放弃治疗,他们都认为自己还有机会,而且机会还很大,因为这矿总有挖完的一天,到那时,他们财富也积攒够了,人马也回来了,这该死的大旱也应该熬过去了,跟大明翻脸,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这矿自然有挖完的一天,他们却没有什么机会了,从张斌定下全盘策略之后,他们就没有机会了,甚至,他们一开始就不上当,不同意挖矿都不行!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不同意挖矿,张斌会边调集大军威压,边分化瓦解,拉一批,打一批,只要有一个人被他威逼利诱就范,其他人不想挖也得挖,毕竟挖矿就能赚到钱,让自己越来越富有,不挖,就会被逼的退出察哈尔草原,进入更加荒凉的瀚海,会如何选择,不问可知。 还好,他们都稀里糊涂的上了当,免去了张斌一番威逼利诱,让事情变得更为简单了。 张斌可不止挖矿这一招,大同新城的建设也只是开始,紧接着,他便命人在大同新城中给每个部落首领盖了个豪华的王府,请他们去住。 一开始,他们是拒绝的。 开什么玩笑,城里面可有五万秦军,他们住进去不是送给人家当人质吗! 这下,张斌又来了,他直接让人传讯,请多特罗部落的首领过来。 多特罗部落的首领哪敢不过去啊,这大同新城建成之后,他大帐离大同新城都不到一百里了,关宁铁骑再往北一扎,离他大帐就半个时辰马程了。 他的大帐是可以往北移,但是他多特罗部的领地移不了啊,他敢不去,张斌一发飙,关宁铁骑一出动,整个部落都跑不掉! 他被逼无奈,只能带着几个护卫和亲随前去觐见了。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张斌竟然是请他到新建成的临时府邸饮宴! 这家伙,他总算见识了一下什么叫有钱人的奢华生活。 你喜欢吃烤羊肉是吧,好,直接让厨子现场给你烤,各种他从未见过的香料撒上去,吃的你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进肚子里。 你喜欢喝酒是吧,好,各种美酒,你想喝哪种喝哪种,想怎么喝怎么喝,喝的你云里雾里。 这还不算什么,他们喝酒的时候,还有东瀛舞姬在一旁翩翩起舞呢,那皮肤水嫩的,那身材火辣的,看的他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 酒宴过后,张斌并没有挽留,直接就命人把他送回去了。 后面几天,张斌几乎天天宴请他,两人也越来越熟,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广,什么桌椅餐具,绫罗绸缎,各色美食,各色美酒,各种享受,什么都聊,张斌甚至还送了他一些胭脂水粉,精美饰品什么的,让他带回去给他自己的妻妾,把他妻妾乐得都笑开了花。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有钱人的日子原来可以过的这么精彩。 这天,张斌说他大寿,硬要留他在府邸晚宴,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虽说以前张斌一直是请他午宴,而且每次喝完酒都把他送回去了,从没把他留在大同城中住过一天,但是,来的次数多了,跟张斌聊的多了,他也渐渐没有戒心了,他隐隐听出张斌的意思了,这繁华的盛世,张斌只想好好享受生活,真不想再打仗了! 既然人家都不想打仗了,他还担心什么,去呗,就算在大同城中住一晚上都也没什么。 结果,当天晚上,张斌还送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等酒喝的差不多了,他的魂也差点被那些东瀛舞姬给勾掉了,张斌突然指着那些东瀛舞姬豪爽道:“王爷今晚去新王府中歇息恐怕会孤枕难眠吧,这些舞姬,你看上谁了,本公送与你侍寝!” 听了这话,他差点没喷出鼻血来,他早就对这些东瀛舞姬垂涎三尺了,只是一直不敢开口而已,现在张斌竟然说要送他一个给他侍寝,天下竟然还有这等美事! 他这眼睛立即贴几个东瀛舞姬身上挪不开了,这个他想要,那个他也想要,怎么办呢? 张斌见状,豪爽道:“王爷怕是都想要吧,那好,你感觉自己需要几个,就挑几个!” “噗”,他真差点喷鼻血了,随便挑,几个! 他最后挑了三个,结果,第二天,他睡到中午才起来,闻着床上的余香,他有点舍不得走了,结果,接下来几天他都没回部落,张斌又开始给他张罗家丁护院丫鬟什么的,让他完全过上了富豪的生活,等他适应的差不多了,张斌干脆跟他说,自己要回京了,舞姬他也不打算带回去了,问他要不要,要的话,一千两一个,全部卖给他。 一千两一个,八个才八千两,这点小钱对月入十多万两的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他很豪爽的,八个全买下了。 张斌是走了,这花钱享受的本事却全留个他了,他开始了奢华的富人生活,后面他回去都住不习惯了,不到一百平的帐篷哪里有上百亩的王府住的爽,他住的惯,八个娇滴滴的美人也住不惯啊,干脆,举家全搬进王府住得了。 他这神仙般的日子一在众部落首领中传开,一众部落首领那还坐的住,马勒戈壁的,我们也是有钱人好不,托卫国公买东瀛舞姬,过神仙日子去啊! 有一个眼红的学样,后面就有两个三个,很快,十多个部落首领全搬进大同新城的新王府,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第八卷 第二四七章 好日子与穷亲戚 呼兰和几个同伴推着一车铁矿石慢慢走出矿洞,刺眼的阳光顿时照射在他的脸上,我熟练的眯起眼睛向远方扫视了一圈,适应了一下,随即便喊着号子招呼同伴一起将矿车飞快的向前推去。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密集如楼梯般的轨道拐弯处,负责计量的明军小旗稍微扫了眼矿车,随即微笑道:“堆的够满啊,给你们算一千五百斤,每人三百斤,可好。” 呼兰和同伴们道谢了一番,随即便合力将矿车推到接连山下的滑槽旁熟练的解开扣锁,将矿石倒进滑槽里,又将矿车掉了个头,排在一长列空矿车后面,这才解开脖子上的毛巾抹起汗来。 他感觉自己还有使不完的力气,再去挖三百斤上来都没问题,但是,他和同伴们都没再下矿洞,反而向山下的临时居所走去,因为明天就轮到他们休假了,他们得赶紧收拾一下,去赶今天最后一趟开往多特罗城的火车。 他们有说有笑的来到临时居所,稍微收拾了一下换洗衣物,随即便一路飞奔来到车站,此时开往多特罗城的火车还有一节矿石货厢没有装满,前面的客运车厢也还有一大半空位,他们飞快的掏出腰牌,给车厢门口的明军士卒验看了一下,随即便涌进车厢,和相熟的族人坐一起畅聊起来。 不久,火车开动,晃晃悠悠晃了大约一个时辰,多特罗城车站便到了。 这多特罗城也是最近几个月才新建起来的,面积并没有大同新城大,街上酒楼茶肆青楼等消费场所也没大同新城多,但是,卖米面油盐、锅碗瓢盆、布匹衣物等生活物资的店铺却相当的齐全。 城中还有很多盖好的小院,价格还不到大同新城的一半,一套也就二十两左右,很多多特罗部落和附近部落的牧民都在城中买了小院,一是为了回家方便,同时也是因为放牧的生活实在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这会儿旱灾不断,草原上的牧草根本就不够这么多牧民放牧,每户牧民的牛羊马匹都在急剧减少,大家都意识到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只是以前没有办法,没有选择,他们才不得不挤在草原上苦熬。 现在可不一样了,有把子力气的青壮可以选择去矿场挖坑,一个月下来最少也有十两左右的收入,没力气的老弱妇孺还可以选择在城里的作坊或者城外的炼铁厂干活,一个月下来差不多也有四五两的收入。 现在要找赚钱的活计相当的容易,城里到处都是织布、制衣、编制高档羊毛制品和制造奶油、奶酪、奶酒的作坊,城外还有一个超大的炼铁厂,只要你不懒,赚钱养活一家人并不难。 呼兰算是城中最早的一批住户之一了,因为他家境还算可以,将家里的牛羊盘出去之后不但够在城中买套小院,还有很大的盈余,再加上他一个月又有十多两的稳定收入,搬进城里住对他家来说根本没什么压力,而且这会儿他老父亲也在城中一个马奶酒作坊干活,由于他经验老练,手艺好,一个月下来也有十两左右的收入,他们一家人现在日子过的可红火了。 他随着人流涌出车站和相熟的同伴道了个别,随即便疾步往家中走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点昏暗,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晚饭了,城中到处都飘荡着饭菜的香味,早已饥肠辘辘的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很快就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他刚一进门,一对儿女便欢呼着扑了上来,他一手一个将自己的儿女抱起,快步走进堂屋,看到身怀六甲的妻子正端着一盆米饭费力的走向饭桌,他连忙放下儿女,跑上去一把结果她手里的饭盆,略微有些责备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就好好坐着,家里的活又不多,让妈去做也不会累着她老人家,你这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得了啊。” 这时候他老妈正好的端着两碗菜进来了,她笑呵呵的道:“是啊,就做个饭,洗点衣服,比以前在草原上放牧的时候可轻松多了,我这身板还能做几年,你们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 呼兰看了看四周,不由好奇道:“爹呢,这会儿他应该早下班了吧。” 他老妈笑斥道:“这个老家伙,都忘了今天你会回来了,他看到我做这么多菜才记起来,这会儿正回作坊去打酒呢。” 这时候,他老爹正好背着一大皮囊马奶酒快步走进来,听到他老妈的抱怨,他老爹不由大笑道:“是啊,老了,记性不好,这一干起活来就什么都忘了。”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围坐下来,父子两一人拿了个饭碗,一碗一碗的干着香醇的马奶酒,两个女人含笑在一旁照顾这两个调皮的小孩,整个堂屋里都充满了欢笑声。 等他们父子两都喝了差不多了,又各盛了一碗饭,他老妈突然干咳道:“呼兰啊,你应该知道,妈是从科尔沁草原嫁过来的。” 呼兰这会儿喝的已经有点晕乎了,他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爸不是常说吗,您是科尔沁草原的一枝花。” 他老妈甜蜜的白了他老爸一眼,随即温馨的回忆道:“那时候你爸随多特罗部首领参加科尔沁会盟,我也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怎么了,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家伙,还不顾家人的反对,跟他来到了察哈尔草原。” 他老爸闻言,骄傲的吹嘘道:“你跟着我过的日子可比在家里好多了,特别是现在,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赚个十来两银子一个月,儿子又这么出息,你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老妈微笑着点头道:“是啊,你厉害,儿子也有出息,我这辈子的确值了,就是我那可怜的兄弟姐妹啊。” 说到这里她竟然突然抹起眼泪来,呼兰连忙问道:“妈,您这是怎么了?” 他老妈哽咽道:“这火车也快修到科尔沁草原了,前几天,你舅舅托人传来消息,说他们日子过的很苦,家里的孩子天天饿的哇哇叫,妈这心里难受啊。” 呼兰闻言,放下饭碗,关切道:“要不给他们每家买几百斤粮食,托人送过去吧,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咱家也不缺这点银子。” 他老妈闻言,不由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我们家呼兰是个好孩子,过上了好日子也不忘那帮穷亲戚。” 第八卷 第二四八章 都想当包工头 察哈尔诸部的首领为了享乐都住进大同新城了,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防备都没有了,他们的子嗣都没带进城中居住,而是留在草原上锻炼,也就是说,就算张斌突然动手,把他们全扣做人质,他们的部落也不会因此而完蛋。 他们还惊喜的发现,有了钱以后,部落的牧民们都开始疯狂生养后代,现在,几乎每家的婆娘都挺着个大肚子,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十年,他们各自部落的人丁就会翻一倍,不出二十年,他们的实力也会随之翻一倍。 这点着实让他们兴奋不已,这矿,他们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二三十年就挖完了,到时候这天灾也该过去了,到时候他们又有人,又有钱,实力不知道要强大到什么程度,大明这简直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他们还没意识到,手下的牧民已经慢慢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就算天灾过去,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再回到过去四处放牧的生活,而且,就算他们愿意再过游牧生活,草原上产出的东西根本就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人口越多,越养不活! 他们只有依赖大明输送的粮食才能养活这么多人,大明一断粮,他们就得饿肚子。 他们只有依赖大明提供的各种生活物资才能过上现在这种好日子,大明一旦切断生活物资的供应,他们很快就会回到以前落后的生活,就算他们有钱都很难买到东西。 察哈尔诸部已经慢慢被张斌给定在大小城池中动不了了,接下来就轮到科尔沁部了。 大察铁路虽然还没修到察哈尔和科尔沁的交界处,但张斌对科尔沁部的渗透已经开始很久了,他派出很多精锐斥候,假装成草原上的游商在科尔沁各个部落间到处游走,宣传察哈尔的富有。 他们还热心的帮助科尔沁部落的牧民找寻他们在察哈尔部的亲戚,以此让更多人相信察哈尔部的富有。 他们甚至还免费为察哈尔部的牧民给科尔沁部的亲戚运送各种粮食和生活物资,以此坐实察哈尔部富的流油的事实。 察哈尔部的富有慢慢在科尔沁部流传开来,科尔沁部的牧民都开始委托草原行商找寻在察哈尔部的亲戚,他们大多如愿与许久不见甚至了无音信的亲戚联系上了,而且,大部分人都收到了察哈尔部那些富有的亲戚馈赠的粮食和生活物资。 很多科尔沁部的牧民都开始向往察哈尔部的生活,他们开始疯狂打听着察哈尔部的一切。 察哈尔部为什么会这么富有呢? 很简单,因为他们跟大明交好,而大明正好缺乏煤矿和铁矿,察哈尔草原四周的山区正好又发现了很多煤矿和铁矿,他们就这样发财了,那传说中的铁路修到哪里,哪里的牧民就能过上富足的生活。 听说,大明就快把铁路修到察哈尔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交界的地方了。 听说,大明的煤矿和铁矿还缺的厉害。 听说,大明那什么工部已经派人在科尔沁部南边的山区查找煤矿和铁矿了,而且还找到不少。 一个个消息不断在科尔沁诸部传播开来,有很多牧民都开始期盼,期盼着大明能尽快把铁路尽快修到科尔沁草原,请他们去挖矿,让他们也过上察哈尔部那样富足的生活,因为他们也遭灾了,他们的生活也大多都难以为继了啊! 这些消息连牧民都知道了,科尔沁诸部的首领自然也知道了,他们甚至知道察哈尔诸部的首领们都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美人有美人,天天就躺在豪华府邸里面数钱,数得手都快抽筋了。 这个时候,他们内部出现了严重的分歧,很多部落首领都想主动联系大明,跟大明交好,以此让科尔沁诸部都过上如同察哈尔诸部那样富足的生活,这样,他们也能过上像察哈尔诸部首领那样的神仙日子了。 但是,科尔沁诸部中最大的部落首领博尔济吉特布和却强烈反对,因为他是皇太极的岳父,后金指定的科尔沁贝勒,也就是科尔沁草原之主,但是,自从后金被大明征服之后,他这个科尔沁之主权势日渐衰落,他因此恨的牙痒痒,又怎么可能同意跟大明交好。 他的理由是,这是大明用钱财在诱惑大家上套,只要上了套,大家就等于自断手脚,从此就只能被大明牵着鼻子走了。 这个理由貌似很好很强大,这种事情,他这个“科尔沁之主”不点头,貌似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几次商议无果之后,科尔沁诸部的首领再没提起这个问题。 他们会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会,你博尔济吉特布和不同意那是你的事,你不想发财关我们屁事,我们还想发财呢,你真当你还是科尔沁之主啊! 察哈尔诸部都就范了,我们科尔沁诸部还硬挺干嘛,科尔沁部只是蒙元下属的一个大部族好不好,他们察哈尔部才是蒙元正统,老大都跟大明交好了,我们这些做小弟的为什么不能跟大明交好? 很多部落的首领都开始派出使者秘密联系大明,大明那是来者不拒,想跟大明交好,没问题,想挖矿,想赚钱,没问题,怕博尔济吉特布和报复,我们大明罩着你们! 于是乎,铁路还没修到科尔沁草原边沿,大明的关宁铁骑却突然出现在科尔沁草原的边沿,科尔沁诸部的首领们不但没有组织大军去抵挡,反而偷偷带着亲随去了明军大营。 很快,他们便和大明帝国内阁首辅,太师卫国公签订了协议,科尔沁诸部出人挖矿,大明出钱收购矿石,一切都按察哈尔部的成例来。 大明请人挖矿的戏码再次上演,科尔沁诸部首领也变成了包工头,察科铁路开始进入筹备阶段,一座座大小城池也开始进入规划。 博尔济吉特布和扭捏了一阵,最后还是加入了包工头的大军,别人都在赚钱,他一个人扛着当穷鬼,那不傻帽吗! 话说大明真的这么缺煤矿和铁矿吗,光是察哈尔部使劲挖还不够,还要连同科尔沁部一起拉过来挖。 这点张斌真没骗人,大明对铁矿和煤矿的需求量的确越来越大了,因为东盛堂正在大明各地修筑铁路网,推广各种蒸汽动力设备,铁矿和煤矿的需求量的确在爆炸式增长。 更重要的,西北五省、辽东、广东、粮食和经济作物大丰收,急需出售啊,大明内部实在消化不完,不往外卖难道放那里发霉啊! 第八卷 第二四九章 税赋暴增至三千多万两 永兴元年匆匆而过,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年末,这一年大明好像什么都没做,没有发动对外战争,没有官场地震,没有重大策略调整,没有任何大动作,平平淡淡,平平稳稳,至少北直隶、南直隶等地没有遭受旱灾的老百姓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们的生活却在悄然改变,最明显的一点就是,钱越来越好赚了,大明各地,各种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而且生意都好到爆,只要胆子够大的,几乎都能赚的盆满钵满,只要勤劳肯干的,都能找到一份薪水不低的工作,赚钱的机会从未有如此之多。 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也不断提高,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在平平淡淡中悄然改善。 大家身上穿的衣服就不消说了,以前几年都舍不得添置一件新衣服的平头百姓现在一年给家里人买几套新衣服都不显得稀奇; 吃的方面改善应该是最明显的,因为盐价越来越低了,所有老百姓都吃的起盐了,做出来的菜也不再寡淡无味了,还有就是各种食油开始悄然进入普通老百姓的厨房。 以前的时候大家都是盐都吃不起,谁还去想油的问题,普通平民百姓家里也就在一年或者几年难得吃次肉的情况下才能吃到点肥油,现在就不一样了,东盛堂推出了一种平价菜籽油,一两银子五十斤,折合成铜钱的话就是二十文一斤,这个价格对于动不动就是几两一个月收入的老百姓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不知不觉间,所有的老百姓炒菜都开始用油炒了,而不是用水煮了。 这个时候,大家吃饭已经不是为了填饱肚子那么简单了,大家都习惯了吃用油炒的菜,而且盐还要放到刚刚好,如果再让他们吃那种水煮出来没一点油味,没一点盐味,估计大家都吃不下去了。 还有住的方面,以前民间比较富余的时候大家都会想办法盖砖瓦房,盖不起砖瓦房也会想办法盖木石结构的平房,不过大明经过几十年的折腾,砖瓦房和平房已经不多见了,茅草房和土房慢慢成了平民百姓的主要居所。 现在,这个趋势又出现了逆转,茅草房和土房正在慢慢变少,很多老百姓都开始新建平房甚至是砖瓦房,也就是说,老百姓的居住条件也在逐步改善中。 至于出行方面就更不必说了,东盛堂在大明各地到处修铁路,坐火车已经成为远行的首选,以前书生赶考动不动就走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事情基本没有了,就算从最南边的广东承宣布政使司赶到北直隶京城也用不了几天! 当然,这还只是没受灾的地区,如果说受灾严重的西北五省老百姓的生活有什么变化,那简直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西北五省再没有饥民、流民、流寇,再没有遍地的反贼,再没有无休无止的战争,平原上不再赤野千里,村庄里也不再荒无人烟,老百姓也不再饿得到处找草根树皮吃,大家都吃上了大米白面,大伙也不再衣不遮体,因为这里就产棉花,海量的棉花,菜油更是管够,因为这里就是产油区。 总之,旱灾已经影响不到老百姓的生活,大家都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受灾之前,回到了万历中兴那几年最富有的时候,甚至,比那个时候日子过的都要好! 大明真的开始中兴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中兴! 这一切自然离不开中兴名臣张斌的努力,不过,他觉得这些还不够,老百姓日子还能过的更好,大明还能更富强! 这天,正好户部将全年税赋统计的账本送上来了,张斌仔细翻阅了一遍,随即便拿着账本向御书房走去。 永兴帝朱慈烺这段时间都兴奋的不得了,因为他都没想到,大明这么快就能中兴,一年,才一年时间,自己就超越了祖爷爷神宗万历皇帝,甚至超越了列祖列宗,大明几乎是一转眼就从奄奄一息变得身强体壮,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强壮! 他当然知道,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张斌的功劳,所以,张斌求见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起身跑到门口,亲切的把这位师傅兼岳父迎了进来。 张斌这个时候也没空管这些细节了,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和朱慈烺商量,他在朱慈烺的“搀扶”下坐到龙案旁,随即便将手中的账本递给朱慈烺,示意他看一看。 朱慈烺翻开账本一看,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卧槽,永兴元年,大明全年税赋收入三千一百余万两! 他使劲擦了擦眼睛,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几遍,没错,就是三千多万两,不是三百多万两! 有没有搞错,崇祯十七年大明的税赋还只有七百多万两好不,怎么突然暴增了两千多万两,他没有下旨加征三饷啊! 他抬头看了看张斌,见师傅没有说话的意思,连忙低下头,翻开账本仔细看起来。 两京十四省,他一页一页的看过去,很多行省的农田税赋都有明显的增加,他知道,这是因为师傅把皇室宗亲的地全部收了,然后分给了平民百姓,所以,税赋增加相当的正常。 然后,各省的商稅也在迅猛增长,甚至超过了农田税赋的收入,这个他也知道,因为张斌建议取消人口流动限制,取消路引,以加强商业流通,这样做的效果果然很明显。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两京十四省都没有暴增到两百多万两甚至是三百多万两啊,最多也就一百多万两,这三千多万两的税赋是怎么来的呢? 他翻到最后,终于明白了,户部单列了一项税收,那就是东盛堂上缴的税赋,一个东盛堂一年竟然上缴了一千四百多万两的税赋,差不多相当于大明两京十四省税赋的总和了! 他看着东盛堂上缴的税赋,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卧槽,这得是个多大的商号啊,以前怎么没见他们上缴这么多税赋呢? 他忍不住抬头问道:“师傅,这东盛堂是怎么回事?” 张斌淡淡的道:“皇上,请恕微臣一直没有告诉您,这东盛堂其实是微臣的外祖父一家开的,微臣在里面也占有很大的股份!” 还有这回事?朱慈烺顿时被雷的外焦里嫩! 第八卷 第二五〇章 这钱还是不够用 朱慈烺真的被雷的不轻,他真没想到,东盛堂这么巨大个商号竟然是师傅家整出来的。 他愣了半晌,这才好奇道:“那这东盛堂的税赋又是怎么回事?” 他倒没有责备东盛堂以前不缴税的意思,他只是好奇东盛堂怎么突然缴了这么多税,按二十税一的税率来算,东盛堂岂不是一年赚了将近三亿两白银,可能吗?不可能啊! 张斌之所以拿着账本来找朱慈烺就是准备跟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弟子摊牌了,他准备将自己隐瞒了很久的一些“秘密”告诉朱慈烺,因为这些事他不可能一辈子瞒着朱慈烺,随着这位皇上一天天长大,他总有一天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很多事如果是查出来的,而不是自己说出来的,那这位皇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如同他祖爷爷神宗万历皇帝一般动手收拾自己师傅一家,这个还真不好说。 他不想冒这个险,给自己的子孙后代留下隐患,很多事情他迟早要向朱慈烺坦白,而这个时候正是坦白的最佳时机,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朱慈烺最信任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位皇上最依赖自己的时候,他相信,这会儿他就算把皇宫给点了,只要没烧死什么重要的人,朱慈烺都不会跟他翻脸,所以,他选择了这个时候向朱慈烺坦白。 他郑重的解释道:“东盛堂以前其实比这个付出的还要多,只是前几年整个大明朝堂都乱套了,微臣不想暴露东盛堂这块大肥肉,让那些贪官污吏眼红,惦记着去捞油水,所以,关于东盛堂的账务微臣从来没有公开过,反而利用各种方法使劲捂着。” 这个朱慈烺能理解,阉党余孽掌控朝堂那会儿的确贪婪到可怕,如果让他们知道有东盛堂这么大块肥肉,他们不想方设法去倾吞下肚才怪。 他点了点头,又好奇的问道:“那东盛堂以前到底付出了多少呢?” 这个问题正是张斌今天找朱慈烺商议的主要问题,他严肃的道:“皇上,具体多少微臣就不说了,您可以想想,大明现在有多少军队,又需要多少粮饷。” 大明现在有多少军队? 这个问题朱慈烺倒没有仔细去想过,这倒不是因为他没脑子,主要军队粮饷这块一直是张斌在负责,当初他父皇崇祯在位的时候都没怎么管过粮饷的问题,他如果去管就显得不信任张斌了,所以,他一直没有过问过这一块。 不过,大明现在有多少军队,他还是很清楚的。 不算屯卫,大明现在的军队数量都相当的惊人,记有: 辽东军八万; 福广军八万; 福建水师八万; 秦军五万; 川军五万; 关宁军五万; 东江军三万; 山西军六万; 陕西军三万; 湖广军三万; 天雄军一万; 戚家军一万; 河南军一万余; 所有在编的正规军队加起来足有四十多万,就算以最低的粮饷计算,每人每月粮一石,饷一石,那也是将近九十万两一个月,一年下来九十一千多万两,当然,朱慈烺也清楚,粮饷肯定不止这个数。 他稍微算了下,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了,他小心的问道:“师傅,这四十多万大军粮饷到底是多少?” 张斌如数家珍的道:“山西军、陕西军、湖广军、河南军这些临时聚集的屯卫就不说了,十多万人马一个月的粮饷也不到三十万。辽东军、秦军、川军、关宁军、东江军这些算得上精锐的队伍粮饷就比较高了,尤其关宁军,纯骑兵,战马消耗的费用几乎赶的上士卒了,这二十多万人马,一个月下来粮饷就有一百多万两。还有福广军、福建水师、天雄军、戚家军这些装备齐整的精锐,耗费尤其惊人,不到二十万人马,粮饷及火器车船等耗费全算上,一个月最少也是两百万两!这真要算起来,四十多万大军一个月的耗费大致是三百五十万两,一年就是四千多万两!” “嘶!”,朱慈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四千多万两,也就是说,把大明全年的税赋全填进去都不够养活这四十多万大军! 他有些惊惧道:“这些费用以前都是东盛堂出的吗?现在,东盛堂按律缴税的意思是不是不再负担军费了?” 这家伙,他一开始还为东盛堂一年缴纳一千多万两的税赋而暗自惊喜了,现在看来,这一千多万两还不如不要啊,要了这一千多万两,就得付出四千多万两,这谁扛得住啊! 张斌缓缓摇头道:“微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微臣今天来找皇上就是为了商量这事。” 原来不是这个意思,朱慈烺满怀希冀的道:“东盛堂还会继续承担这四十多万大军的军费吗?” 张斌还是摇头道:“皇上,不是微臣不愿,实在是这军费太多了,东盛堂现在也承担不起,前几年之所以承担的起,主要是剿灭反贼,收拾建奴,包括拿下东瀛,都有许多缴获,把这些缴获凑一凑,东盛堂勉强还能担得起这四十多万大军的军费,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现在一年未有任何战斗,没有任何缴获,前面的缴获也差不多消耗光了,到明年,东盛堂也扛不住了,所以,微臣才会斗胆找皇上商议此事?” 朱慈烺闻言,不由皱眉思索起来,想了一阵,他才试探道:“那怎么办,师傅?裁军吗,将大部分军队都解散去屯田吗?”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皇上英明,这裁军的确势在必行,不过也不能裁太多,像山西军、陕西军、湖广军、河南军这些原本就是屯卫拼凑起来的军队,裁了就裁了,对大明整体实力影响并不大,但是,像辽东军、秦军、川军、关宁军、东江军这些算得上精锐的队伍就不能裁的太厉害,不然,对大明的整体实力影响太大了,像福广军、福建水师、天雄军、戚家军这些装备齐整的精锐,更不能裁,裁了,那是自断手脚,一旦大明遭遇强敌,短时间内想再组建这样的精锐很难。” 朱慈烺闻言,大概一算,这裁了山西军、陕西军、湖广军、河南军,好像并没有减少多少军费啊,大明全年的税赋全搭进去还是养不起剩下的三十多万大军啊,这钱还是不够用啊,师傅这是什么意思呢? 第八卷 第二五一章 裁军势在必行 这会儿朱慈烺真的有点懵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所谓少不更事,对于这种涉及到整个大明税赋收入的分配和整体实力维持的大事,他真不知道如何决断。 如果按张斌说的,精锐部队不能裁撤太多,那这军费大明的税赋怎么负担的起呢? 他实在想不明白,只能诚心请教道:“师傅,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张斌认真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郑重道:“皇上既然让微臣说,那微臣就斗胆说了,微臣以为,这裁军势在必行但又不能让大明实力下降的太厉害,所以精锐部队应尽量少裁撤,山西军、陕西军、湖广军、河南军可以全部解甲归田,回归九边及中原和湖广,分配足够的屯田,让他们能自力更生,但是,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而应督促五军都督府,定时组织操练,以保证后备力量,同时也能维护地方稳定。” 朱慈烺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嗯,这个没问题,山西军、陕西军、湖广军、河南军全部裁了,同时让英国公定个操练章程出来。” 张斌也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至于辽东军、秦军、川军、关宁军、东江军,这些精锐当中,秦军、川军和关宁军战力相对较强,不宜裁撤,倒是辽东军和东江军,士卒年龄普遍偏大,战力虽然还算可以,但却维持不了多少年了,微臣建议,将其合并成五万精锐,并配备适量的火器,这样一来,战力损耗应该不是很大。” 一下裁掉六万,这就等于少了两百多万两军费一年,也算减轻了不少负担吧,朱慈烺依旧点头道:“好,就按师傅说的来,将辽东军和东江军合并成五万精锐。” 张斌又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福广军、福建水师、天雄军、戚家军这些装备齐整的精锐,断断不能裁撤,但大明税赋又负担不起这么多军队,微臣建议这样,福广军、福建水师东盛堂还勉强养的起,这十六万大军的粮饷和损耗就由东盛堂负责,而戚家军和天雄军总共才两万人马,朝廷负担起来应该没有问题,皇上,您看怎么样?” 朱慈烺闻言,不由大喜道:“师傅,你是说东盛堂还能负担十六万大军的粮饷和损耗,简直太好了,这样一来,朝廷所需负担的军队就只剩下二十二万了,军费最多也就一百二十万两左右一个月,一年下来还不到一千五百万两,太好了,太好了。” 是啊,皆大欢喜,朝廷轻松了,东盛堂也轻松了,更重要的,张斌一直隐瞒着的秘密也算是坦诚的告诉朱慈烺了,以后朱慈烺应该不会为这事恼羞成怒了,而且福广军和福建水师这两支劲旅还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自己的安全算是得到了有力的保证,毕竟以他现在的权势和撸掉崇祯的作为,已经不是功高震主那么简单了,简直有点喧宾夺主了,朱慈烺长大以后会没有一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福广军和福建水师这两支劲旅他是真不想交给朝廷来管辖,因为这两支劲旅关系到以后的海上争霸,如果被有心人胡乱安插亲信,搞得上下不能一心,甚至变成一盘散沙,你这海上争霸恐怕就难了。 当然,这个时候还不是海上争霸的时候,必须先让整个大明完全稳定下来,进入高速发展的轨道他才能放心的去与列强争雄,不然,后方不稳,他又怎能放手与列强一搏。 裁军的数量是定下了,但这裁军一事却还没完,还有各军将领和驻防的区域都需要确认,张斌告了个罪,起身从一旁的书架上取来一副最新的大明疆域图,摊在龙案上,随即指着地图分析道:“这军队是要裁了,剩下的精锐在哪里驻防也要好好安排一下,现在大明虽已差不多四海升平,但是有三点却不能不提防,第一就是东瀛新附,难免会有异心,需小心提防,微臣以为,派驻屯卫还不够,还必须有精锐大军在东瀛驻扎以为震慑;还有就是蒙元,经过一年的建设,大察铁路已然完工,察哈尔草原上也建起了大小城池十余座,只要能分兵驻守各个城池,察哈尔部已不足为虑,接下来就是科尔沁部,只要能将这两大部拉入大明的怀抱,剩下的卫特拉部和额尔额部就不足为虑了,完全可以放到以后考虑。最后就是海上的欧陆列强,他们可不是蒙元又或东瀛可以比拟的,其战力之恐怖,足以对大明构成威胁,这个也不得不防。” 这打仗的事朱慈烺这会儿也是八窍通七窍,一窍不通,他只能连连点头道:“嗯,这些事朕还不是很了解,师傅你说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张斌也不含糊,他拱了拱手,意思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道:“那微臣就斗胆说一说自己的建议,来供皇上定夺。微臣以为,建奴臣服后辽东已然大致安定,留下改编后的辽东军驻守各大城池便成,关宁铁骑可调至科尔沁草原以为震慑,还有秦军,最好能留在察哈尔草原各城池驻守,这样一来,蒙元就不用担心了。至于东瀛,有川军驻守以为震慑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至于天雄军和戚家军这两支精锐,可以分别驻于宣大和蓟州一线,拱卫京城,以应付突发状况。还有福广军和福建水师,微臣建议调派至南洋至东番一线驻防,以防欧陆列强窥伺大明。” 朱慈烺依旧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张斌紧接着又拱手道:“皇上,这四十多万大军经过裁撤,普通将士是可以解甲归田了,但领军将领却不能一并裁了,微臣以为,还是将他们调配一下比较好。” 这点其实很重要,因为将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军队的控制权,但是朱慈烺对这个却毫无办法,因为他手里根本就没有可以领军的亲信啊,他可不会学崇祯的,宁可派个贪官污吏去领军也不让张斌做主,他很干脆的道:“这个还是由师傅来安排吧。” 张斌拱手道了个谢恩,随即便开始点将了。 川军主将仍为忠贞侯秦良玉,总兵马祥麟、秦拱明、秦翼明、秦佐明、秦祚明各领兵一万; 辽东军主将改为镇江侯毛文龙,总兵何可纲、陈继盛、毛承祚、祖大乐、徐敷奏各领兵一万; 关宁军主将改为宁远伯祖大寿,领军的总兵除了祖大弼其他都从关宁军中提拔; 秦军主将改为定辽侯曹文诏,总兵直接在秦军中提拔; 福广军主将改为晋江侯俞成龙,福建水师主将仍为南洋侯郑芝龙,李定国等小将全部提拔为领军总兵,戚家军仍然由抚顺侯戚元功统帅,天雄军主将则改为曹变蛟。 风云阅读网 第八卷 第二五二章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大明永兴二年,新年伊始,兵部尚书辽阳侯卢象升便上奏折提出,为节约军费开支,减轻朝廷财政压力,建议裁撤部分军队,同时实施精兵策略,以保持整体战力。 这个其实是张斌和永兴帝朱慈烺商量好的,只是借卢象升的口说出来而已,自然不会遇到什么阻力,很快奏折通过,一场声势浩大的裁军便开始了。 先是山西军、陕西军、湖广军、河南军取消了番号,十三万余将士全部解甲归田,原来有足够耕地的屯卫发放一定的遣散费直接回家,原来没有耕地或者耕地不足的将士则统一在九边重镇分配了足够的耕地,至于原来九边重镇的平民,大多被迁移到了西北五省较近的区域。 随着大型水车的普及,西北灾区可以耕种经济作物的农田越来越多,迁入十来万户农户完全不成问题。 紧接着辽东军和东江军又开始选拔精锐合并成新的辽东军,至于裁撤下来的六万人马则全部调配到了辽东与察哈尔草原和科尔沁草原之间的辽河套等地区屯田。 这些地方原来由于河流密布,交通不便,再加上沼泽太多,不适宜耕种,所以一直都荒在那里,没有开垦,不过,这会儿就不一样了,由于连年大旱,沼泽差不多都被蒸干了,正好可做耕地。 而且这里河流密布,水量充沛,基本不受旱灾影响,正是上好的良田,张斌原本早就想组织人开垦这里的荒地,但以前蒙元诸部的问题一直没解决,如果再起站端这里必将成为战场前沿,在这里种地等于给蒙元诸部送粮食,所以,这个构想一直没有实施。 现在蒙元察哈尔部已经完全纳入掌控,科尔沁部也正在逐步掌控中,在这里屯田开荒以没什么危险,所以,张斌才安排裁撤下来的六万辽东军和东江军在此屯田。 这样,辽东行都司等于又多了十多个卫所,大明屯卫再次扩容,内外卫所以接近五百之巨,屯卫军户数量已有差不多三百万户! 正当大明各地裁军进行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张斌却带着几队亲卫和几个相熟的官员悄然出了京城,在北直隶个州府转悠起来,当然,他并不是无聊出来春游,而是出来体察民情。 他想看看老百姓过得到底怎么样,还想看看他们急需什么,因为大明去年的税赋达到了空前的三千一百多万两,除去军费预算和官员俸禄,还剩余将近一千三百万两,这些钱,张斌的意思,全部花掉,用来改善民生。 至于国库的积累,不急,今后有的是时间,先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进入太平盛世之后,每年的税赋还会增长,到那时,钱攒起来更快。 他出巡的第一站还是通州,陪同的还是户部尚书曹珖和原通州知州徐孚远,不过这次状元郎文震孟换成了新任礼部右侍郎陈子龙,这是他培养的接班人,以后代替他出任内阁首辅,辅佐永兴帝朱慈烺的人选。 一行人来到熟悉的张家湾,大老远的,还没有进村,里正张老汉便吆喝着组织了一大帮村民夹道欢迎。 张斌刚打马到村口,张老汉便认出来了,他激动的上前拉住张斌坐骑的缰绳,帮张斌把坐骑停住,随即哆嗦道:“太师大人,真是您啊,老汉就想着,能带这么多人来看我们的指定是您。” 张斌笑呵呵的翻身下马,指着后面的徐孚远道:“徐大人这不也来了吗?” 张老汉闻言,连忙拱手道:“知州大人,您这一进京就了无音信,我们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一直在念叨您了,这回您可算是来看我们了。” 徐孚远连忙翻身下马,拱手回礼道:“抱歉,抱歉,京城衙门事忙,我实在脱不开身。倒是你啊,老张头,吏部多次征召,请你去出任知县,你怎么屡屡回绝?” 老张头闻言,尴尬的道:“抱歉,抱歉,知州大人,这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地也越分越多,小人怕耽误事,所以不敢走开,实在抱歉,抱歉。” 张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赞许道:“其实到哪儿都一样,都是给老百姓办事,你不受高官厚禄诱惑,坚守本心,不错不错。” 老张头憨笑道:“不怕太师大人笑话,这知县的确是高官,但是这俸禄却不一定比小人在这地里刨食来的多,小人也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 张斌闻言,边拍着他的背示意他领着众人进村,边饶有性质的问道:“噢,你这一年在地里刨食能赚多少银子啊?” 张老汉毫不犹豫的道:“不瞒太师大人,这五十多亩地除去产粮再间作些土豆和叶子菜什么的,一年下来不算吃吃喝喝,能赚差不多一百两的毛利呢。” 张斌闻言,惊喜道:“家家户户都能赚这么多吗,刨去日常开销你们一年能结余多少银子?” 张老汉有些尴尬道:“这个,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赚这么多,小人家里人丁多,所以分的地多点,有些家里没这么多人自然也没这么多地,而且他们大多忙不过来,间作不了其他的东西,一年下来混个温饱是没什么问题,结余的话,怕是没有多少,至于小人这,一年下来三四十两是能存下来的。” 张斌不由微笑道:“嗯,朝廷也只能保证大家有足够的地种,至于能不能充分利用起来,就要看你们自己了,你做的很不错,一年能留存三四十两,过不了几年就成大财主了。” 张老汉连连摇头道:“哪能啊,这把房子重建了一下,又给老大把婚事办了,差不多就把钱花光了。” 这时众人正好来到张老汉的院外,张斌抬头一看,好家伙,原来的一栋土砖房已经变成了一圈砖瓦房,房间多了很多,看上去也舒服多了。 他忍不住疾步走进新房里面仔细看了一圈,这家伙,的确比以前的土砖房好多了。 不过,他进村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几栋这样的砖瓦房,大家住的大多还是土砖房,如果能帮老百姓把土砖房甚至茅草房全部改成砖瓦房那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立马开口问道:“老张头,你这房子花了多少银子,说细点。” 老张头连忙掰着手指道:“这买煤花了一两多,请人做砖瓦花了二两多,请人围窑烧砖瓦花了二两多,请人盖房子添置家私花了五两多,一起下来花了十一二两吧。” 张斌闻言,不由点了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规划,在张老汉家转了一圈,又去几个困难户家里仔细看了看,他便提前结束考察带着众人回京了。 现在看来,老百姓最需要改善的就是住房了,因为吃不饱的情况基本已经不存在了,穿的破破烂烂的也很少见了,衣食住行,唯有这房子大多还是老样子,那就从房子着手! 没过几天,朝廷便行文大明各行省,命各地方州县统计各家各户住宅情况,但凡茅房和旧土砖房全部报上来,朝廷将根据各家各户困难程度分批次给各地调拨煤炭,地方各州县自行组织劳力集中改建住房,所有劳力冲抵当年徭役。 好家伙,以前的徭役都是给朝廷修路修桥修城墙,甚至给各级官员和皇亲国戚修府邸修宫殿,现在好了,变成给老百姓自己修房子了,而且朝廷还免费提供煤炭,大明各地老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他们真是摊上好时候了,朝廷不但让大家丰衣足食,连房子都帮大家修建! 第八卷 第二五三章 来自葡萄牙的求助 春光明媚,整个皇宫中一片绿意盎然,张斌坐在宽敞命令的值房中熟练的将司礼监送过来的奏折一一分文别类,又让几个中书舍人将奏折分发下去,随即便习惯性的来到窗边,看着窗外碧绿的草木,脸上一片恬然自得。 倪元璐和陈子龙相继入阁,内阁大学士的数量已经达到七人,他也不必每天辛辛苦苦的写票拟了,只要把奏折按各位内阁大学士的专长分发下去便成。 这段时间,裁军已经慢慢进入尾声,蒙元科尔沁部已慢慢纳入掌控,修建砖瓦房,改善民生的事也已在大明两京十四省缓缓推广开来,他今年的三大目标全部达成貌似只剩下时间问题,他也有时间考虑下一步的目标了。 下一步,是很关键的一步,大明将展露海上强国的雄姿,慢慢进入殖民争霸的行列,这一步是大航海时代必须跨出的一步,因为大明不去争夺,列强便会凭借遍布世界各地的殖民地资源,慢慢超越大明,到时候,大明就有可能挨打,而且很可能是被海上列强围殴。 所谓先下手为强,张斌自然不会被动等着列强来揍,他要走出去,争夺殖民地,揍列强! 这是一个相当重大的决策,当然不能草率,需得细细筹划一番,他在窗前放松了一会儿,随即便转身来到放地图的书架前翻出最新的世界地图,摊在书桌上,仔细思索起来。 临近午时,他正在那里翻阅郑和下西洋的记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通传声:“国公爷,皇后娘娘请你到坤宁宫用膳。” 张斌闻言,不由温馨一笑,又摇了摇头,这才起身向外走去,这孩子,都当皇后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有些天真烂漫,今天估计皇上又忙的没时间去坤宁宫陪她吃饭了,她就让老爹去陪,真是闲不住啊。 他一路随着小太监来到坤宁宫的膳房外,刚一进门,他那宝贝女儿就跑上来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爹,皇上他又说忙着批阅奏折,不回宫用膳了,你个当内阁首辅的都有空,他为什么老没空啊?” 这个问题,张香经常问,张斌也考虑很久了,这个时代,当皇帝的真的有点太过于注重集权了,什么事都要过问,什么事都要掌控,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出大事一样。 这样的确不好,随着大明的发展,版图必定会越来越大,日常事务也必定会越来越多,做皇帝的如果凡事都要管,非得累死不可,当然,当皇帝的也不能什么事都不管,那样的确会出问题。 怎么把握好这个尺度,既掌控了天下,又不至于太累呢? 他考虑了很久,还没有想出稳妥的办法,自己倒是脱身出来了,这女婿却还需日理万机,一刻都不得闲,真是。 他摇头叹息一声,随即拍着张香的手安慰道:“香儿,为父正在想办法,你稍安勿躁,不要着急,皇上他还年轻,多锻炼锻炼也好。” 张香哪里肯依,她边抱怨边将老爹拉到硕大的饭桌前坐下来,直到一堆太监和宫女开始上菜了,她才安静下来。 张斌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碗给她夹了几个菜,这才宠溺道:“好了,赶紧吃饭吧,你要实在觉着无聊,我让你娘明天进宫来看你。” 一般说这个的时候张香都会欢天喜地的应了,没想到,这次她却扭捏的拿起饭碗,含羞道:“爹,要不你让娘进宫来住吧。” 张斌这会儿也感觉到有点饿了,压根就没注意到张香的表情,他夹了点菜,扒了口饭,这才苦笑着摇头道:“爹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影响不好。” 张香拿着筷子,扒拉了几下碗里的菜,突然抬起头来“勇敢”的道:“爹,这次不一样了,太医说我有身孕了。” “噗”,张斌好悬没把一口饭喷出来,他愣了一下,这才激动的颤声道:“你说真的,太医什么时候说的?” 张香又低头扭捏道:“就刚才啊,我不知怎么的,突然一阵犯恶心,就让太医来看了一下,结果,太医就说我有身孕了。” 张斌虽然早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遇到这事他也激动到不行了,他匆匆扒了几口饭,便起身来到外面安排起来,又是派人赶紧给皇上报喜,又是派人赶紧去通知家里人,又是命人多选乖巧细心的宫女来照顾张香的起居,忙了个不亦乐乎,直到朱慈烺和戚芳华都欢田喜地的过来了,他才满脸幸福的向内阁值房走去。 没想到,他刚走到值房门口,一个锦衣卫小旗便拱手低声道:“启禀国公爷,广海卫指挥使郑华郑大人有加急密报。” 张斌这会儿满心欢喜,都没注意值房门口站的是什么人,他抬头一看,正是自己安排在锦衣卫中的亲卫小队长。 广海卫加急密报? 难道是珠海那边出事了! 他连忙疾步走进值房,那锦衣卫小旗也跟着他走进值房中,他刚一坐下来,那小旗便飞快的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恭敬的递给他。 他稍微检查了一下信封上的密记,随即便飞快的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展开看起来。 他大致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古怪之色,珠海那边根本就没出什么事,倒是葡萄牙好像出事了,因为他们派驻澳门的总督施维拉突然跑广海卫去找郑华,请郑华传讯,葡萄牙有急事求助大明,这家伙想亲自来京城面见大明帝国皇帝陛下! 会是什么事呢? 张斌倒是知道,葡萄牙以前被西班牙吞并了,不过前几年,他们突然摆脱了西班牙的控制,重新独立了。 那应该是崇祯十三年左右的事,如果那个时候葡萄牙派使者来求助大明,那肯定是想大明帮他们顶住西班牙的压力,但是这事都过去五六年了,葡萄牙突然又跑过来向大明求助,他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这种事郑华其实没必要向自己密报,直接上报朝廷就行了,葡萄牙派出总督来求助,那肯定是大事,他不可能擅作主张,决定帮还是不帮人家,这种事,必须皇上点头才行。 他仔细想了想,这才下令道:“快船加急传令,命晋江侯俞成龙派出轻型铁甲舰五十艘,将葡萄牙总督施维拉护送到京城来。” 第八卷 第二五四章 没落的帝国 公元1295年一本神奇的书《马可波罗行记》出现在欧陆,书中,威尼斯人马可波罗自述,1275年夏他随父亲、叔父来到元朝,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盛宴欢迎,然后,他在元朝居住和为官17年。 《马可波罗行记》中描述元大都的宫墙、房壁和天花板满涂金银,日本的金多无数用来盖房,而且声言绝对确实可信,这本书在欧陆广为流传,使得欧陆各国都对神秘的东方充满向往,很多人都想远渡重洋,去神秘的东方探险。 可以说《马可·波罗行记》是开启大航海时代的钥匙,正是由于欧陆各国对马可波罗描写的东方的富庶和神秘充满向往,很多人开始寻找通往东方的航线。 十五世纪末,葡萄牙贵族达伽马终于找到了前往东方的航道,并率船队满载香料、宝石而归,这更刺激了欧陆各国的神经,从而掀开了大航海时代的序幕。 随后,受西班牙雇佣的探险家哥伦布又发现了富庶的美洲大陆,西班牙逐步开始了对美洲的殖民统治,并获得了丰厚的利润,从而掀起了席卷世界的殖民狂潮。 大航海时代和殖民时代的前期,西班牙和葡萄牙以其在航海技术上的优势和对新航线的熟悉大量开拓殖民地,可以说,殖民前期就是这两个老牌列强的天下,美洲、非洲、亚洲几乎绝大部分殖民地都掌控在他们的手中。 公元1494年6月,两国签订了《托尔德西里亚斯条约》,条约中,他们规定了一条从北极到南极的分界线,分界线以东发现的殖民地都归葡萄牙所有,分界线以西的殖民地都归西班牙所有,这也是世界上第一次瓜分殖民地,而参与瓜分的国家,只有西班牙和葡萄牙! 这两个欧陆强国在十五世纪末到十六世纪末是当之无愧的海上霸主,在长达将近百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在殖民活动中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美洲、非洲、亚洲能殖民的地方几乎都被他们殖民了,凭借从殖民地掠夺的财富,他们实力倍增,其中西班牙的发展尤其迅猛。 公元1580年,西班牙吞并葡萄牙,西班牙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他们所代表的哈布斯堡王朝也成为当之无愧欧陆霸主。 所谓盛极必衰,西班牙和葡萄牙凭借殖民地掠夺的财富日渐强盛自然会引起欧陆其他国家的羡慕妒忌恨,此时,欧陆老牌强国纷纷出手,开始联合起来对付西班牙所代表的哈布斯堡王朝。 公元1581年,西属尼德兰北部地区宣布独立,新的海上强国荷兰诞生,哈布斯堡王朝危机开始了。 公元1588年到1601年,西班牙五次组织无敌舰队远征英国,都因为遭遇海上风暴而功亏一篑,西班牙海军遭受致命打击,强大的西班牙帝国因此走向衰落。 公元1600年,带有殖民性质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 公元1602年,同样带有殖民性质荷属东印度公司成立。 公元1604年,法国也不甘落后成立了带有殖民性质的法属东印度公司,老牌欧陆强国英法和新生的海上霸主荷兰在全世界范围内与西班牙展开了殖民争夺,西班牙的衰落因此加速。 公元1618年,英国、法国、丹麦、瑞典、俄国、荷兰组成反哈布斯堡联盟与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展开了长达三十余年的欧陆争霸战,西班牙更是雪上加霜,国力一落千丈。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葡萄牙于公元1640年也就是大明崇祯十三年,摆脱了西班牙的控制,再次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而经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之后,两个老牌的殖民强国逐渐没落,这两个大航海时代和殖民时代的开启者都退出了超级强国的行列,逐渐沦为二流国家,而英法荷等国则趁势而上,逐渐成为欧陆强国、海上霸主和殖民大国。 这个时候葡萄牙突然派出使者来向大明求助是为了什么呢? 说实话,张斌也不是很清楚,自从将荷兰赶出南洋之后他便将主要精力放到了大明国内,这几年他又是斗奸臣,又是围剿反贼,又是跟建奴大战,又是图谋东瀛,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关注欧陆列强的问题,等他刚刚抽出点时间来准备考虑海上争霸的问题,葡萄牙却突然找上门来了,他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种事原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发出命令之后,便起身赶往御书房,准备将此事告知朱慈烺,同时商量一下怎么接待葡萄牙的使者。 朱慈烺还是一如既往的起身相迎,张斌假假意思客气了一番,这才坐下来郑重的道:“皇上,广东都司广海卫传来消息,葡萄牙使者有急事求见您。” 朱慈烺闻言,顿时一脸懵逼, 他也不是没接见过外国使节,但是那基本都是来朝贡的,又或是来庆贺什么大事的,事先都安排好了,像这样突然找上门的还是第一次。 葡萄牙使者他好像也见过,但是,那是张斌邀请来的庆贺他登基继位的,那时候他都忙晕头了,根本就没怎么注意,更没时间单独接见葡萄牙使者,所以,他对葡萄牙使者的印象相当的模糊,对葡萄牙更是一点都不了解。 他愣了一下,这才好奇道:“葡萄牙使者求见,他们想干什么,师傅,你知道吗?” 张斌连忙解释道:“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听广海卫传过来的消息,他们好像有事求助大明。” 朱慈烺仍旧有些迷糊道:“葡萄牙求助大明?他们好像是那什么欧陆的国家吧,离大明很远吧?”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起身从书架上翻出一卷最新的世界地图,缓缓在朱慈烺面前展开,然后指着地图上的欧陆左侧道:“这,就是葡萄牙。” 朱慈烺仔细看了看地图,随即目瞪口呆道:“这葡萄牙离大明怕有上万里吧,他们为什么来求助大明,我们难道要不远万里前去帮他们?”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是的,皇上,如果不是太困难的事情,我们最好能伸出援手,帮帮他们。” “啊!”,朱慈烺大惑不解道:“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 张斌指着地图上的美洲和非洲大陆道:“因为他们的殖民地很多,加起来差不多有大明这么大了,而他们却无力保证殖民地的利益,如果我们能出手帮他们,肯定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朱慈烺看着张斌手指的地方,不由更惊奇了,一个还没北直隶一半大的国家竟然拥有如此大的殖民地! 他可是听张斌提到过,所谓殖民地就是当地土著完全被别人征服了,不得不接受别人的统治,这么个小国家,竟然能征服这么多地方,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第八卷 第二五五章 拜见大明帝国皇帝陛下 施维拉坐在大明帝国派来护送他的快船上,心中不由感慨万千,从小小一艘战船就能看出来,大明帝国真的是强大到可怕。 这种小战船他以前不是没看到过,但是,那都是远远眺望,就能看到个外形,根本看不出什么来,这一上船他才知道,大明帝国的造船技术有多恐怖。 比如火炮的架设,在船上装火炮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欧陆大部分武装商船上都装了火炮,但是,欧陆各国的武装商船装火炮的时候一般都是胡乱做个炮架或者干脆把战舰的炮车固定在甲板上,而大明帝国架设火炮的炮架一看就是专门设计的,而且制造的相当精良,不管是底座还是调节机构都加工的精细无比,几乎没有一点瑕疵! 又比如紧固件,欧陆各国的商船或者战舰上也不是没有紧固件,不过一般都是用在龙骨与船体连接的重要部位,而且紧固件加工的都比较毛糙,哪里像大明帝国这样,船舱甚至座椅都是用紧固件固定的,而且都经过了精细的加工,一个个看上去都精美异常。 他在外闯荡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等欧陆强国的商船和战舰他几乎都坐过,也仔细观察过,从很多细节都可以看出来,大明帝国的造船技术远超欧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 这样的超级帝国如果能出手帮助自己的祖国就好了,葡萄牙急需这样一个强大的靠山。 他是葡萄牙摆脱西班牙统治之后派往澳门的第一任总督,他的任期原本只有三年,但是,因为他在澳门期间拼命学会了大明帝国的语言,同时还与大明帝国的地方官员相处相当融洽,所以,他获得了连任。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干完今年就该回葡萄牙了,可是,他却突然收到国内传来的命令,尽一切努力,谋求大明帝国的帮助,如果能完成这个任务,他这个总督还将继续连任下去! 这澳门总督可是肥缺,因为大明帝国的强大不光在造船技术上,民用物资的生产大明帝国同样远超各国,很多东西大明帝国做出来就是比其他国家做出来的好,而且,大明帝国还有很多特产,只要稍微倒卖一点,就能赚取巨额利润。 他凭借这个总督的便利一年都能赚取几万两白银,这种美差他自然不想放弃。 他很想继续连任下去,但是,他却没有什么把握说服大明帝国出手帮助他们葡萄牙,甚至是与葡萄牙结成联盟,因为大明帝国离欧陆太远了,帮助他们的代价太大了。 到底怎么说服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又或者掌权的卫国公呢? 他思索了两天,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空思考了,因为大明帝国的京城就快到了。 艳阳高挂,五十艘轻型铁甲舰排着整齐的阵形进入塘沽新港,很快,施维拉便带着几个随从护卫便登上了一个超大的码头,此时,大明帝国的礼部官员早已在码头上等候,施维拉上前热情的和几个比较熟的礼部官员打了圈招呼,随即便跟着他们坐上马车,往火车站赶去。 火车,这个东西施维拉已经坐过不止一次了,但是,每次坐上去他都忍不住要感叹一下,大明帝国,实在是太厉害了,这种自带动力在陆地上奔驰的铁皮车他们都能做出来! 火车晃晃悠悠晃悠了大约三个时辰,大明的京城终于到了,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夕阳西下,眼看着就要天黑了,大明帝国的官员并没有带着他去拜见他们的皇帝陛下,而是将他带到了会同馆,好好招待了一番,然后,便开始教他礼节了。 他上次过来并没有得到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接见,所以,他并不知道大明帝国的礼节有这么的麻烦,竟然要趴伏在地上,而且皇帝陛下不让起来,他就不能起来! 欧陆这会儿流行的是抚胸礼,稍微弯下腰意思一下就行了,大明帝国竟然还流行这种跪拜礼! 说实话,施维拉内心是拒绝的,但是,他却不敢不照着做,因为他这次是来求大明帝国的,如果连起码的礼节都不按人家的来,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恐怕当场就会不高兴,那他更没什么希望了。 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终于把这套礼节学的规规矩矩了,这时候他也累的不行了,刚到礼部官员给他安排的豪华房间,往床上一躺,他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他便被一阵隐约的钟鼓声和呼喊声给吵醒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这整齐的呼喊声,他知道,这是大明帝国特有的早朝开始了。 他匆匆起床洗漱了一番,便在一个大明官员的陪同下,随着两队锦衣护卫走过几条街道,来到大明帝国皇城之外,又经过几道关卡,来到宏伟的午门外,然后,便站那里等着。 大明礼部的官员早就跟他说过了,他们的皇帝陛下必须早朝过后才能接见他,所以,他必须在这里等到早朝结束。 还好,这天并没有什么重大事情需要商议,不到半个时辰,他便再次听到一声巨大的山呼声,很快,午门两边的小城门里面便涌出无数的大明帝国官员。 这些官员,一个个神情肃穆,低头疾步而走,根本就没人转过头来看站在一边的施维拉,施维拉却是充满震撼的看着这些官员,他内心不止一次的震撼过,这大明帝国的官员真多啊,光是在首府的官员就比他们整个葡萄牙所有官员加起来还多! 等了大约一刻钟,官员终于走完了,紧接着,午门里便传来一阵接力般的高唱声:“宣葡萄牙使者觐见。”,“宣葡萄牙使者觐见。”,“宣葡萄牙使者觐见。” 施维拉连忙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随后低头跟在大明礼部官员后面,疾步从侧面的小城门走进午门,走过金水桥,来到皇极殿前的广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大明礼部官员终于抬手示意他停下来,然后趴在地上高呼道:“启禀皇上,葡萄牙使者带到。” 前面传来一声威严而悠远的声音:“免礼,平身。” 那礼部官员连忙爬起来,恭敬的站在一旁,施维拉一咬牙,按昨晚学的礼节,恭敬的趴在地上高呼道:“葡萄牙国王特使,澳门总督施维拉拜见大明帝国皇帝陛下。” 第八卷 第二五六章 这是个好机会 朱慈烺虽然早听说这葡萄牙使者在大明待了四五年了,已经学会说大明官话了,但是听到施维拉这标准的官话他还愣了一下,这家伙,官话说的还真不赖啊! 他转头看了一旁台阶上的张斌一眼,这才威严道:“嗯,免礼,平身。” 施维拉照足了规矩,高呼一声:“谢皇帝陛下。”,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学着旁边礼部官员的样子,低头恭敬的站在那里,等着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垂询”。 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倒是没让他等多久,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前面威严的声音便继续道:“贵国派使者前来大明所为何事啊?” 这答话的时候终于可以抬头了,当然,不能盯着皇上看,那同样是冒犯天威,他小心的抬起头来,偷偷的扫了前面一眼,这才拱手道:“回皇帝陛下的话,我们国王陛下欲与大明结成同盟,所以特派下官来征询皇帝陛下的意见,不知大明帝国可愿与我们葡萄牙王国结盟?” 结盟? 不是说来求助大明的吗? 朱慈烺不由莫名其妙的看向张斌,张斌不得不做出一个“问”字的口型。 这意思就是要问这家伙咯。 朱慈烺毫不犹豫的开口道:“你们国王陛下所谓的结盟是何意啊?大明与贵国远隔千山万水,结盟有什么意义?” 这个问题施维拉自然早就考虑过了,他委婉的道:“我们国王陛下仰慕大明的威名,所以想与大明结盟,以震慑宵小。” 朱慈烺总算明白了,这家伙意思是葡萄牙想借大明的名号去吓唬别人,至于什么宵小,那就有点糊弄人了,师傅可是说了,想打葡萄牙主意的都是能跟大明斗上一斗的蛮夷强国! 怎么应付这葡萄牙使者他自然也和张斌商量过了,反正他只是打几句哈哈,意思一下,具体的事还是要由张斌来和这家伙细谈,所以,他也没做什么决断,反而问道:“贵国都想震慑哪些宵小啊,光与大明结盟就能把那些宵小镇住吗?” 施维拉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位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年纪虽然小,但却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想欺负人家少不更事看样子是不行了,他连忙转口道:“这个,宵小有点多,光是口头结盟肯定不够,我们国王陛下的意思是想与大明展开全面合作,维护双方共同的利益。” 朱慈烺闻言,不由好奇道:“全面合作?维护双方共同的利益?大明和贵国有共同利益吗?” 施维拉只能委婉的道:“现在是没有,一旦两国合作,自然就有了,还请皇帝陛下斟酌。” 这话已经隐含求大明帮忙的意思了,朱慈烺一听就明白了,但是,这忙也不能白帮啊,总得有好处吧。 他也懒得跟这家伙啰嗦了,干脆直言不讳道:“我大明为什么要和贵国合作呢,与贵国合作对大明有什么好处吗?” 施维拉连忙暗示道:“我们国王陛下是很有诚意的,只要大明愿意与我们结盟,这好处自然会有的。” 这话他不能摆明了说,因为摆明了说就是摆明了让大明帝国狮子开大口,委婉的暗示一下还差不多,这样,就不会被大明宰太狠。 朱慈烺也明白了,大明如果帮忙他们会给好处,至于好处的多少,就得详谈了,他假装考虑了一会儿,这才微微点头道:“嗯,既然贵国这么有诚意,那朕就给你们个机会,你先跟卫国公好好谈谈吧,谈完再说。” 施维拉闻言,不由一阵激动,大明帝国皇帝陛下这意思就是有得谈了,他最怕的就是人家想都不想,直接让他滚蛋! 现在看来,这位皇帝陛下好像也有点和葡萄牙合作的意思,或者说,这位皇帝陛下有捞好处的想法,只要有这意思就行,至于好处,大明应该不会比反哈布斯堡联盟那几头饿狼要的多,因为大明本身就很富有,而那几头饿狼都已经跟西班牙打了很多年了,他们正饿的发疯呢! 想到这里,他连忙拱手道:“多谢皇帝陛下。” 朱慈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对张斌道:“卫国公,这葡萄牙使者就交给你了,你跟先跟他好好谈谈,谈完再来告诉朕结果。” 说罢,他便起身往台阶下走去,一众锦衣卫和太监连忙抬出龙辇排出仪仗在台阶下恭候,张斌则拱手作揖道:“微臣遵旨。” 这大明帝国皇帝陛下起身了,自己该怎么做呢,昨天教礼仪的时候好像没这段啊,施维拉正站那里发懵呢,陪同他的礼部官员便拉着他离开御道,然后带着他一起趴在地上朗声道:“恭送皇上。” 施维拉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只能随着礼部官员一直趴那儿,直到龙辇过去了,才从地上爬起来。 这时候,大明帝国卫国公已经微笑着向他们走过来了。 他上次来参加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登基大典的时候就打听过了,这位卫国公就是大明帝国最有权势的大臣,甚至大明帝国皇帝都是他的女婿,这么一个重要人物自然要好好巴结,张斌刚走到跟前,他便拱手赔笑道:“公爵殿下,好久不见啊。” 张斌先是挥手示意陪同他的礼部官员退下,这才微笑着拱手回礼道:“总督阁下,好久不见,我们就别站这里了,请随我来。”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带头往前走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慢慢往内阁值房走去,他们虽然没说话,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 施维拉心里是在想怎么用利益打动这位大明帝国的公爵殿下,他甚至想许以私利,请这位公爵殿下帮忙在他们皇帝陛下说几句好话,只要这事能谈成,他相信,国王陛下肯定不会吝啬那点个人私利。 张斌心里可不光是想从葡萄牙那里获取巨大的利益,他想得更多的是怎么以葡萄牙这个老牌殖民强国为跳板,顺势进入殖民争霸的行列,从这施维拉的表现来看,葡萄牙肯定是遭遇了很大的压力,急需获得强国的支持,要不然他不可能表现的这么谦卑。 这可是个好机会,大明完全可以借着帮助葡萄牙的名义,拉一波,打一波,顺理成章的进入殖民争夺,大明要毫无理由强势介入的话,欧陆列强肯定会群起而攻,这帮列强,联合起来欺负别人可是拿手的很! 第八卷 第二五七章 主动权在大明手中 葡萄牙为什么会想到要向大明帝国求助呢? 这一时期的葡萄牙真的很凄惨,他们和西班牙同属一个半岛,同样是大航海时代的先驱,而且两国的王室之间还有很密切的姻亲关系,原本,他们应该站在同一个阵营,但是,西班牙国王腓力三世却利用姻亲继承权的关系,吞并了葡萄牙,使得葡萄牙和西班牙走到了对立面。 这会儿葡萄牙是摆脱了西班牙的统治,但是,他们却要面对西班牙的怒火。 西班牙虽然衰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是从体量上还是从军事上来说,西班牙都比葡萄牙强很多,葡萄牙虽然趁西班牙和反哈布斯堡联盟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占领了里斯本王宫,迫降了西班牙驻军,获取了名义上的独立,但是,西班牙要回过头来收拾他们还是很简单的。 所以,他们必须寻求外部的帮助。 这几年,葡萄牙国王若昂四世就在不断寻求外部帮助,进行所谓的“光复外交”。 他先后向英国、法国、荷兰、瑞士、丹麦和罗马派出了外交使节,表示葡萄牙愿意加入以法国为首的波旁家族集团,与西班牙为首的哈布斯堡家族集团作战。 对于葡萄牙来说,西班牙的敌人理所当然的应该接受葡萄牙作为同盟者,但是对于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来说,与葡萄牙结盟并没有什么利益,这么一个弱小的国家根本就不能帮他们对付西班牙,反而需要他们的帮助。 而且,葡萄牙在海外有很多殖民地和商业港口,这些都是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垂涎三尺的肥肉,如果与葡萄牙结盟,那这些肥肉他们就不能去吃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谁会去做! 所以,葡萄牙的光复外交进行的很艰难,也很苦涩,他们基本上是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比如说法国,若昂四世派使者请求与法国结盟,法国不予理睬,他又降低要求,只要法国口头承认结盟就行,法国还是爱理不理,而且,法国还明确提出,不准葡萄牙和西班牙和谈! 我不跟你结盟,因为我要抢夺你海外的殖民地,你也不准跟西班牙结盟,因为我要抢夺你海外的殖民地,这就是法国的态度! 其他诸如荷兰、丹麦、挪威等国差不多都是这态度,唯有英国愿意给予葡萄牙一定的支持,但是,他们却狮子开大口,索要巨额回报。 要我们帮你应付西班牙可以,你们所有的海外殖民地都必须对我们开放,而且利益要均分,这就是英国的态度。 他们所谓的利益均分其实就是要获取殖民地一半的利益,如果在加上开放之后英国商人所获取的利益,那他们海外殖民地大半的利益就被英国给抢去了。 而且,英国还要求开放里斯本港口,让他们海军自由出入,这等于就是把葡萄牙捏在手里,予取予求啊! 这个时候的若昂四世等于被逼到了墙角,群狼环伺,都想从他这里叼几块肥肉,根本没人愿意帮他,所以,他病急乱投医,想到了远东的霸主,大明帝国。 这个时候的大明帝国很强,非常的强,新兴的海上霸主荷兰都被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如果能获得大明帝国的帮助,那什么哈布斯堡王朝和反哈布斯堡联盟都是浮云! 若昂四世在听取了原澳门总督罗保对大明帝国陆军和海军的描述之后,当即下令,命施维拉不惜一切代价争取大明帝国的支持。 这儿不惜一切代价当然是被逼急了说出来的,当不得真,施维拉相当清楚,所谓不惜一切代价并不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国王陛下的意思是让他想尽一切办法争取大明帝国的支持,可以付出代价,但是,这个代价不能比获得英国的支持还大,不然就没意义了。 那么,到底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获得大明帝国的支持呢? 施维拉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就跟着张斌来到了内阁值房。 张斌请他在客位坐下来,又命人上了香茗,这才微笑着问道:“总督阁下,贵国真的想与我大明结盟吗?” 这个毋庸置疑,但是,他却不能表现的太急切,表现的越急切,谈起来就越吃亏,这点他是相当清楚的。 施维拉考虑了一下,这才郑重的点头道:“我们国王陛下的确想与大明结盟。” 张斌又微笑着问道:“那你们结盟的目的是什么呢?” 施维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含糊道:“这个当然是为了维护双方共同的利益。” 张斌依旧不紧不慢的道:“总督阁下,你应该清楚,我们大明,完全能够维护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需要通过结盟来寻求帮助。”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们想要通过结盟获得帮助就直说,反正我们大明是不需要盟友来帮忙的。 施维拉愣了一下,这才尴尬的道:“国公殿下,您应该对欧陆的形势有所了解吧?” 张斌淡淡的点头道:“了解一点,现在以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为代表的哈布斯堡王朝正在和英国、法国、荷兰等欧陆列强争夺欧陆霸权和全球殖民地的控制权,而你们葡萄牙刚从西班牙的统治下独立出来,大致情况是这样的吧?” 施维拉闻言,顿时满脸凝重,这位公爵殿下对欧陆的形势很了解啊,看样子,不付出巨大的利益是很难打动这位公爵了。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咬牙道:“是的,我们刚摆脱西班牙的统治,而西班牙又不甘心让我们独立,如果他们全力出手对付我们,我们估计会抵挡不住,所以,我们国王陛下想寻求大明帝国的帮助。” 既然糊弄不了人家,那就只有实话实说了,只希望这位公爵殿下不要太贪心,如果他比那位英国的公爵殿下还贪心,那就没办法谈了。 张斌倒没有急着提出条件,他继续淡淡的道:“你们不去找西班牙的敌人帮忙,反而不远万里来找我们大明帮忙,肯定是人家提出的价码太高了,又或者,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帮你们吧?” 施维拉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跳,麻烦了,这位公爵殿下简直对葡萄牙的情况了若指掌啊,怎么办? 难道任由人家提条件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艰难的点头道:“公爵殿下,您说的没错,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的。” 张斌闻言,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葡萄牙果然是病急乱投医啊。 他知道,这位葡萄牙使者已经丧失了主动权,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在大明这边,只要自己开价不太狠,他们就会接受! ps:推荐自圆齐说的《汉徒》,宁愿贻笑千古,也不悔做大汉之信徒!不一样的三国,不一样的汉室宗亲,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二五八章 开放所有殖民地 张斌经过一番试探,很快就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施维拉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样坐在那里,心里直打鼓。 大明帝国到底会开出怎么恐怖的价码呢? 张斌还是没有急于开价,他继续问道:“贵国现在需要哪方面的协助,你说说看,我看我们大明能不能做到。” 这点施维拉倒是没有怀疑过,只要大明帝国愿意出手,不管是哈布斯堡王朝还是反哈布斯堡联盟肯定都不是对手,至少在不全力以赴拼命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是大明帝国的对手。 他想了想,这才慎重的道:“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威胁就是西班牙,前年的时候,也就是崇祯十七年,西班牙曾挥军攻打蒙提霍,我们虽然守住了蒙提霍,但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且西班牙并没有全力进攻,如果他们全力进攻,我们恐怕很难抵挡。” 张斌点了点头,又问道:“西班牙现在的海军和陆军总体实力如何,你们知道吗?” 施维拉估摸道:“这个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他们海军应该不足为虑了,因为他们无敌舰队数次远征英国都失败了,而且每次几乎都是战舰尽毁。至于他们的陆军,保守估计最少还有十万吧。” 十万大军在欧陆已经是相当恐怖的实力了,因为这会儿欧陆各国人口并不多,最多的也就几百万人口,根本没有人口上千万的国家,能集结十万大军已经是欧陆少有的豪强了。 不过,在大明眼里十万大军并不算什么。 张斌面不改色道:“哦,十万陆军啊,你们是希望大明派军帮你们驻守与西班牙交界的边境地区吗?” 施维拉闻言,不由激动的道:“贵国如果能出兵帮我们驻守边境自然最好不过了。” 嘿嘿,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张斌淡淡的反问道:“如果我们大明不能出兵帮你们驻守边境呢?” 施维拉神色一暗,悻悻的道:“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贵国给我们提供足够的武器也行,只要有足够的枪炮,我们守住边境应该不成问题。” 张斌继续问道:“那你们能组织多少军队呢?” 施维拉咬牙道:“如果全力征召,组织两万大军还是不成问题的。” 两万? 也叫大军! 张斌憋住笑意,郑重的点头道:“我们大明可以派军帮你们驻守边境,也可以给你们提供武器,但是,必须有足够的利益,不然,我们没有必要冒着跟西班牙甚至是反哈布斯堡联盟开战的危险帮你们,是吧?” 还是来了,施维拉虽然知道没有利益人家肯定不会出手,但是,一想到要付出巨大的利益请人帮忙,他心中依旧难免有点苦涩。 他咬牙点头道:“这个当然,如果大明帝国愿意与我们结盟,维护我们共同的利益,我们肯定不会让大明帝国吃亏,就是不知道贵国出动大军需要多少军费,这武器又售价多少。” 这话既然挑明了,张斌也不扭捏了,他想了想,直接问道:“贵国美洲的收益如何?” 这意思是要整个美洲的利益吗,这个倒不是不可以接受,总比英国想把美洲、非洲和亚洲大半的利益全都夺去强。 施维拉大概估算了一下随即坦诚道:“美洲的殖民地没有被抢夺之前,我们一年大概能从美洲收获黄金大约十万两,白银大约三百万两。” 这数字看起来有点吓人,其实并不多,也就折合四百多万两白银每年,要知道,福广军和福建水师一个月的消耗就差不多有两百万两左右,这点钱真不算什么。 张斌实话实说道:“我大明如果出手帮你们,肯定不能草率从事,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保证贵国和我们派出去的军队不被西班牙又或者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威胁,所以,要出手的话,我们最少要派出五万海军,五万陆军,而我们的水兵和步卒一个月算上粮饷和武器弹药的消耗都是十两白银左右,十万大军一个月的消耗就是一百万两,一年的消耗就是一千二百万两,四百万两,远远不够啊!” “嘶”,施维拉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大明的胃口也不比英国小啊,一千二百万两,葡萄牙一年海外收入的总和也就这么多啊! 他为难道:“这个,公爵殿下,我们恐怕出不起这么高的军费啊,我们就算全盛时期一年也就一千多万两的收益,何况现在,还有很多海外领地被荷兰人夺走了。” 张斌闻言,反倒饶有兴致的问道:“噢,你们哪些领地被荷兰人夺走了?” 施维拉忍不住叹息道:“很多,小的地方不说,光是一个锡兰就让我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锡兰就是后世的斯里兰卡,那么大个岛被荷兰人抢去了,损失的确很大,张斌考虑了一阵,随即豪爽道:“这是小事,如果我们两国结盟,我们大明完全可以出兵帮你们夺回锡兰。” 夺回锡兰我们也出不起一千二百万两的军费啊,施维拉想了想,咬牙道:“公爵殿下,如果您愿意出手帮助我们,锡兰夺回之后,上面的肉桂贸易我们可以全交给您来做,肉桂在波斯和欧陆的销量都很好,一年赚上一百万两是不成问题的。” 这家伙是想贿赂自己以获得大明的帮助啊,看样子一千两百万两军费他们是真承受不起,张斌也知道,葡萄牙收益最多的应该就是美洲殖民地了,他们美洲殖民地的收益才四百来万两,其他地方全加起来不足一千二百万两也不奇怪。 他考虑了一下,随即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大明帝国可以出兵帮助你们,我们也不要你们的金银,但是,你们必须开放所有殖民地给我们大明商户,而且给予我们大明商户和你们葡萄牙商人同等的待遇?” 其实,掠夺金银只是最原始的殖民手段,而且无法长久,只会越赚越少,经济殖民才是最赚钱的,而且会越赚越多,这点张斌十分清楚,施维拉却不是很懂,因为他们一直是掠夺殖民,还没有转化为经济殖民。 施维拉有些不解的问道:“公爵殿下,你的意思之要我们开放殖民地让大明的商户自由通商就可以了吗?你们不需要均分殖民地的利益?” 张斌点头道:“对,我们不需要你们均分殖民地的利益,只要让我们大明的商户自由通商就可以了。” 施维拉闻言,不由激动道:“您的意思,那里的金银产出还归我们?” 葡萄牙殖民地的面积那么大,如果经营的好,收益都可以赶上整个大明了,你们眼里就只有那点金银!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对,金银都归你们,我们只需要自由通商的权力。” 还有这种好事,美洲那边除了金银收益,其他收益其实没有多少,他们等于没有损失什么利益啊! 不用什么利益却能获得大明帝国的帮助,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啊,不用问都知道,国王陛下肯定会同意的,施维拉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我们两国一旦结盟,我们所有殖民地都向大明帝国商户开放!” 第八卷 第二五九章 同盟协议 大明和葡萄牙的同盟协议就这么敲定了,葡萄牙好像没吃什么亏,因为大明什么都不要,只要他们开放所有殖民地就可以了。 施维拉这会儿还云里雾里呢,在他看来,殖民地最大的收益就是金银的掠夺,其他东西,能值什么钱,不管是矿石还是农产品,从殖民地运回国内,连运费都不划算。 当然,他也不是不会做生意,但他做的生意都是从大明贩卖茶叶、瓷器、绫罗绸缎等值钱的东西,一船就能赚他上万两银子那种,像米啊面啊什么的,他根本不会去想,因为这些东西太不值钱了,运回去他会亏的裤子都没得穿! 张斌当然不会跟他解释怎么靠经济殖民赚钱,双方敲定一些细节之后,张斌便命人送他回会同馆等消息,而他自己则起身赶往御书房,向永兴帝朱慈烺做“汇报”。 这会儿还没到中午呢,朱慈烺见他这么快就跑过来了,师徒一番见礼之后,他便忍不住好奇道:“师傅,怎么了,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张斌微笑着摇头道:“没有啊,微臣已经和葡萄牙使者谈妥了。” 朱慈烺闻言,不由惊奇道:“啊,这么快就谈妥了,他们愿意给什么好处?” 张斌原原本本的道:“他们原来想把美洲殖民地每年四百万两左右的金银收益作为报酬,让我们大明出兵帮他们顶住各方的压力,微臣没有同意,微臣要求他们开放所有殖民地,让大明商户自由经商。” 四百万两收益已经不少了,以前大明一年税赋也就四百多万两,朱慈烺不由惋惜道:“师傅,为什么不要那四百万两啊,开放所有殖民地对大明有什么好处,这个能值四百万两吗?” 这点,张斌不想跟施维拉解释,朱慈烺这里他却必须解释一下,虽说朱慈烺对他言听计从,但人家毕竟是皇帝,出兵海外这么大的事如果不跟当朝皇帝解释清楚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张斌先是介绍道:“皇上,你知道吗,如果要保证葡萄牙不受欧陆强国的威胁,我们最少要派出水师和福广军精锐十万以上,才能镇的住场面。十万福建水师和福广军将士,一个月的消耗差不多就是一百万两,一年就是一千两百万两,我们要了那四百万两还要亏八百万两啊!” 这个问题朱慈烺还真没考虑过,他不由大惊道:“啊,要派十万精锐,那我们不是要吃大亏!” 张斌摇了摇头,解释道:“皇上,你知道吗,葡萄牙海外殖民地面积加起来一点都不比大明小,而且大多资源丰富,人口也很多,而且他们殖民地大多很落后,像布匹、瓷器、工具等生活物资在那些地方都很有市场,如果大明商户能在葡萄牙所有殖民地自由经商,那绝对能让大明工商也都飞速发展起来。” 朱慈烺闻言,不由意动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又好奇道:“师傅,他们的殖民地都相当落后,那里的人能有什么钱呢,我们大明的东西又能卖出去多少。” 张斌闻言,不由一拍额头,他继续解释道:“皇上,你想啊,如果能把那边发展成大明现在这样,我们大明商户一年能赚多少?大明的税赋一年又能增长多少?” 这个问题很简单,大明现在一年的商稅就是两千多万两啊,朱慈烺闻言,不由兴奋的道:“师傅,你是说如果把那边发展起来,一年光收税都能多收两千多万两?” 没想到,张斌却是摇头道:“不,比这个更多!” “啊!”朱慈烺惊喜道:“比这还多?为什么?” 张斌睿智的道:“因为税赋不是单边增长,大明商户都发展起来了,大明本身的商稅就会翻倍,而他们不可能只卖东西而不买东西,他们将葡萄牙殖民地的特产带回来之后,不但会促进大明的发展,同时也会增加大明的税赋!” 朱慈烺闻言,思索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这样做是不是太浪费时间了,我们大明可是天朝上国,那些边远蛮夷要发展到大明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是几年时间能做到的吧,如果要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我们耗的起吗?” 张斌分析道:“这个发展有时候也不光只能靠自己,我们也可以适当的帮助他们,比如种粮食,他们没有良种又没有成熟的方法,产量肯定不高,如果能把大明的良种和种植技术传过去,只要良种能适应那边的环境,一两年之内他们的粮食产量便会和大明差不多。又比如矿石的冶炼,如果他们只会挖矿石,那肯定赚不到什么钱,因为矿石光是运送费用都不划算,我们完全可以教他们初步冶炼啊,这样我们粗铜和粗铁的来源多了,他们也能赚更多的钱了啊,他们有了钱,我们的商户也能赚更多的钱了,这样循环发展起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达到大明现在的水平,而大明则会更加富强。” 朱慈烺闻言,缓缓的点头道:“朕明白了,那这事由谁来负责,户部吗?” 张斌摇头道:“这些涉及到做买卖的事情还是不要由朝廷直接来管,因为涉及到的钱财太多了,如果朝廷直接来管,难免会有官员见财起心,严重贪腐,钱全被那些贪官污吏贪走了朝廷就没什么收益了。微臣建议,这种事情还是让商户自己来做,朝廷只要在各处建立相应的衙门,然后按照商户的收益缴纳税赋就行了,这样朝廷税赋差不多能翻倍,东盛堂也能把福广军和福建水师的军费赚出来,岂不两全其美?” 朱慈烺思索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动不动几千万两的收益诱惑的确太大了,不能保证官员不贪腐,不层层盘剥,还是由商户自己去做生意好了,朝廷只管收税就行了。” 还好,这永兴帝朱慈烺不是崇祯,如果是崇祯肯定又要疑神疑鬼,自作聪明了,这种事一旦当皇帝的犹疑不定,那可就不好办了。 这大致意向确定下来,张斌又开始和朱慈烺商议起同盟协议的具体细则来。 他们正热切的商议呢,施维拉在会同馆中却是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他真怕那位卫国公说服不了他们的皇帝陛下啊,因为他们敲定的协议根本就看不到什么收益,看不到什么钱,大明帝国皇帝陛下会愿意帮葡萄牙吗? 他当然知道,只要有商户做生意,总会有收益的,问题他怕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看不到,或者看不上那点收益啊! 他就这样在房间里来回窜了半天,又在床上辗转翻滚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辰时左右,礼部官员终于来通知他了,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召他进宫拟定正式的同盟协议! 没想到,还真能成,他差点没高兴的蹦起来,不用损失什么利益,就能请到大明帝国这样一个强大的帮手,国王陛下肯定会对他大加赞赏,他这总督的位子怕是想坐多久就能坐多久! 第八卷 第二六〇章 亲赴欧陆 施维拉兴奋的跟在礼部官员的后面,再次进入皇宫,他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本以为异常艰难的任务这么简单就完成了,而且他并没有出卖什么利益,大明帝国并没有狮子开大口,索要金银甚至殖民地,他们只要求葡萄牙开放所有殖民地而已,这点在他看来根本就不会对葡萄牙造成多少损失。 他已经开始幻想国王陛下的嘉奖了,自己如此出色的完成了这个决定葡萄牙命运的任务,以这么小的代价获得了大明帝国的帮助,国王陛下会奖励自己什么呢? 这总督肯定是坐稳了,国王陛下会不会奖自己一个爵位呢? 很有可能啊,只要大明帝国帮助葡萄牙摆脱了危机,自己真有可能成为贵族中的一员,或许,以后别人就要叫自己施维拉伯爵了! 他胡思乱想了一路,根本就没注意礼部官员在把他往哪里带,当然,就算他注意了也没用,因为这大明帝国的皇城和皇宫太大了,大到无法想象,对于他来说,这里就跟迷宫一样,他就算注意了,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前行了大约一刻钟,礼部官员终于带着他进入一个大殿当中,大明帝国的皇帝陛下正坐在高高的台阶上满脸威严的看着他呢。 施维拉见状,连忙低下头,眼睛暗暗注视着前面礼部官员的步伐。 那礼部官员缓缓前行了两步,便趴地上朗声道:“启禀皇上,葡萄牙使者带到。” 前面传来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威严的声音:“免礼,平身。” 那礼部官员一站起来,施维拉连忙趴地上朗声道:“葡萄牙国王特使施维拉拜见大明帝国皇帝陛下。” 前面又传来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威严的声音:“免礼,平身,赐坐。” 赐坐? 这一项礼部官员倒是给他介绍过,有时候大明帝国皇帝陛下也会给人赐坐,也就是让人坐下来跟他说话,这是一种极大的殊荣,只有少数人才能获得这个待遇。 没想到,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竟然给自己如此大的殊荣,他激动的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当然,就算他不激动也不知道怎么办,因为他不知道这赐坐到底往哪儿坐,这皇帝陛下总不会让自己坐地上吧? 施维拉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呢,旁边的礼部官员突然把手一挥,示意他往左侧走。 他下意识抬头往左一看,大明帝国的卫国公正坐在左侧一个小桌子后面,微笑着朝他点头示意呢。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这大明帝国皇帝陛下并不是什么特别看得起自己所以给自己赐坐,而是为了拟定协议方便,因为那桌上摆着笔和纸呢,很明显是让他去拟定两国的同盟协议。 他忍住内心的激动,缓缓走到小桌旁,朝卫国公施了个抚胸礼,这才小心的坐了下来。 他刚一坐下来,卫国公便将两个卷轴放在他面前,慢慢展开,随即抬手示意他仔细看看。 这应该就是同盟协议了,他低下头一看,没错,就是同盟协议,因为卷轴的开头就写着“大明帝国与葡萄牙王国同盟协议”,两个卷轴的抬头是一样的,不过通篇用的都是汉字,而且后面还空了一半,大概是让他用葡萄牙文再把协议在上面写一遍。 他逐字逐句认真的看了两遍,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协议上写的很清楚,大明帝国只要求葡萄牙开放所有殖民地,让大明帝国的商户自由经商,就会派出军队维护盟友的利益,上面还特别注明殖民地的金银等收益大明帝国分文不取,全部归葡萄牙所有! 简直太好了,他激动的拿起桌上的鹅毛笔,转头小声问道:“公爵殿下,这是让我用葡萄牙文把协议再写一遍,添加到后面吗?” 张斌微笑着点头道:“是的,不过,为了避免翻译时出现错误,你最好先在旁边的白纸上翻译一遍,经我们的通事翻译确认之后在写上去。” 施维拉闻言,连连点头道:“还是公爵殿下考虑的周道,不做一点准备,冒冒失失往上写的确不好。” 说罢,他抽出一张白纸,对着协议上的内容飞快的翻译起来。 这个协议并不是很长,不一会儿,他便翻译完了。 张斌结果他翻译好的稿纸,招来会同馆的通事翻译官让他自己核对了一下,这才微笑着点头道:“嗯,没有问题了,总督阁下,请你把协议内容用葡萄牙文在协议后面在写一遍吧,两份都麻烦你写一下。” 施维拉连连点头感激了一阵,这才提起笔小心的在正式协议上书写起来,不到半刻钟时间,他便将两份正式协议都写好了,张斌又让通事翻译官检查了一遍,这才站起来拱手道:“启禀皇上,协议写好了。” 朱慈烺点了点头,威严的道:“呈上来。” 张斌连忙依言拿起两份协议,高高举过头顶,很快便有一个太监上来接过协议,恭敬的递到朱慈烺跟前。 朱慈烺将协议摊在跟前的龙案上装模作样的看了看,随即便毫不犹豫的拿起毛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随即又让太监在上面盖上大印,这才朗声道:“朕同意与贵国结盟,希望贵国能遵守协议,向我大明帝国商户开放所有殖民地。这两份同盟协议朕将派卫国公亲自率军带到你们葡萄牙,你们国王陛下签字确认之后,协议正式生效。” 这么简单就成了,真的成了,施维拉激动的站起来,以手抚胸,深深的鞠躬致谢道:“多谢大明帝国皇帝陛下。” 这与其他国家结盟是很重大的事情,原本需要经过廷议,征询朝廷重臣们的意见之后才能签署,但是,这会儿整个朝堂基本都在张斌“铨选”的官员掌控之中,张斌同意了,就等于是所有重臣都同意了,所以,朱慈烺根本不用去征询其他朝廷重臣的意见,只要张斌点头,他也点头便成了。 原本这签署同盟协议也没这么麻烦,他完全可以授权张斌代替大明和葡萄牙国王特使施维拉签署这份同盟协议,但是,张斌却建议由两国的君王亲笔签署,这又是为什么呢? 张斌这样做其实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亲率大军去欧陆一趟! 他要亲自去欧陆看看,同时着手实施他拉一波、打一波的计划,让大明尽快加入殖民列强的行列。 第八卷 第二六一章 坚定的走出去 张斌又要远行了,不过这次他不是去辽东,不是去东瀛,也不是去西北,更不是回福广,而是覆海万里,前去欧陆。 这个时代虽然是大航海时代,但是,航海技术远没有后世发达,更没有什么天气预报和卫星云图,航海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遭遇风暴,葬身鱼腹的简直数不胜数。 还有一点也很可怕,那就是疾病,这个时候的医疗技术也不是很发达,一旦在海上或者异国他乡染上疾病,基本没治! 这个并不是危言耸听,像历史上有名的航海家郑和还有达伽马都是在异国他乡染上疾病,不治身亡,而且他们都死在同一个地方,古里国。 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意外也有可能要人命,比如,著名的航海家麦哲伦就在航海途中死于土著部落间的冲突! 总之,这个时代远没有后世那么安全,出海远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特别是远行万里之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丢掉性命。 张斌甚至为此秘密写下了遗嘱,交给他大舅子戚元功保管,并召集孙传庭、卢象升等亲信,仔细叮嘱了一番,如果他不幸出了意外,大明该怎么办,他的家人该怎么办,东盛堂该怎么办,等等,他都一一做了安排。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去涉险,和葡萄牙结盟的事情随便派个亲信去都是一样的,戚元功、孙传庭、卢象升等都极力反对他亲身涉险,都愿意代他去欧陆。 但是,这次,他没有听取任何人的意见,执意亲自前往欧陆。 至于原因,有很多。 比如,所有人都没他的见识,因为他脑海里装着后世几百年的历史,对于殖民时代各路列强的基本发展轨迹和整个世界的发展趋势都有一定的认知。 又比如,所有人都没他有远见,为什么要发展水上力量,为什么要殖民,为什么要和所谓的蛮夷结盟或者干仗,等等,除了他们,很多事这个时代的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做。 还有,他脑海中对付列强的策略也很难跟人解释清楚,不能完全理解他的策略,又怎么去执行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固步自封,停滞不前,就会被人赶超,被人赶超之后人家就会来打你主意,像西班牙和葡萄牙,大航海时代和殖民时代刚开始的时候是多么的强盛,整个世界所有殖民地都被他们瓜分,结果又怎么样呢? 他们没有把殖民地获取的利益转化成自身的实力,浑浑噩噩过了将近百年时间,整体实力还是停滞不前,手握这么丰富的资源,却没有实力保护,人家不打他们主意才怪。 所以,大明必须踏入殖民争霸的舞台,通过殖民地的利益,不断强大自身,同时压制列强,不让他们超越,一旦被他们超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因为大明的土地和财富,足以让列强垂涎三尺! 这些他根本没办法和人解释清楚,所以,他必须亲赴欧陆,为大明真正踏入殖民争霸的舞台踏出坚实的第一步,不管有多少危险,都要坚定的走出去。 有时候,人就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如果思前想后,怕这怕那,就休想获得成功。 当然,这个勇气也不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蒙头往前冲,该有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的。 张斌将京城一切安排好之后,便带着郑成功,葡萄牙特使施维拉还有一众亲随和数千亲卫踏上了前来迎接他的镇远巡洋舰,直奔东番中前卫大员城而去。 施维拉刚踏上镇远巡洋舰的时候真被这超级巨舰给吓到了,这种巨舰,葡萄牙根本就没有,西班牙也不多,荷兰可能有一些,但是,体量绝对没有这么大,他上过的战船和战舰里面,镇远巡洋舰绝对是最大的,而这次前来迎接卫国公的就有十艘这样的巨舰,看着舰首那数千斤的巨炮,他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这家伙,一炮下去,葡萄牙海军的主力战舰估计都会被击沉,大明海军,着实恐怖! 他还不知道,张斌这其实是在低调行事呢,如果不是因为亲卫太多,他还不会调这么多镇远巡洋舰过来,显得自己排场大,这摆排场可是有忌讳的,如果有心人硬要跟你过不去,完全可以弹劾你违制甚至是欺君! 张居正就吃过这样的亏,他权倾朝野那会儿,人家送他个大轿子,上面就是个功能齐全的房间,他很喜欢,于是就坐着回了趟老家,结果,被人弹劾的死去活来,就因为那轿子比皇上坐的龙辇还大! 这种小人不得不防,这种小事也要注意,所以,张斌很少摆排场,施维拉却以为这位卫国公是在摆排场,光是回趟福广就调十艘这样的超级巨舰前来迎接,不是摆排场是干什么呢? 他是这么认为的,所以,等到了东番大员港,施维拉简直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傻了,大明竟然有数百艘这样的巨舰!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巨舰,数百艘,是什么概念,当初荷兰东印度公司称霸远东的时候这样的巨舰都只有几十艘,而且人家那战舰根本没大明帝国这战舰大! 大明帝国的强大简直超出了他的预想,他是真没想到,大明帝国的海军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当然,这也跟张斌保密工作做的好有关系,福建水师的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一般都在东番驻守,不会在东南沿岸出现,除了上次打东瀛,其他时候,他们都尽量避免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就算是要去南洋等地,他们也不会走商船的航道。 张斌这样做就是想给列强一个惊喜,一口气憋出五六百艘超级战舰,就问你们怕不怕! 这个时候,他已经决定引领大明踏入殖民争霸的行列,自然是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所以,施维拉有幸成为第一个看到大明海军真实实力的欧陆人。 数百艘二十余丈长的超级巨舰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再加上上千艘轻型铁甲舰陪衬,真的很壮观,就连张斌都忍不住露出自豪的表情,施维拉更是被惊的目瞪口呆,如同一座雕塑一般。 张斌对着庞大的战舰群缓缓的扫视了一圈,随即忍不住得意道:“怎么样,总督阁下,这阵仗能唬住西班牙和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吧?” 开玩笑,这阵仗岂止是唬住人家,要这么多战舰开过去,欧陆任何一个列强都会吓得尿裤子,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所有战舰全加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呢! 第八卷 第二六二章 海上漂泊很危险 东番,大员城外,台江内海。 福建水师集结所有在编战舰,在海面上排的整整齐齐,隆重欢迎大明内阁首辅,太师卫国公张斌和葡萄牙国王特使施维拉一行。 这是大明开始复兴之后第一次在欧陆列强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张斌对此相当的重视,他不但让福建水师排出了所有战舰,还让八万福广军将士排成整齐的阵形,列于大员城和大员港之间。 施维拉一看这阵容,震惊之余,这心里也变的无比踏实,大明帝国这实力已经远超西班牙甚至是哈布斯堡王朝,就算是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全联合起来,也不一定是对手,葡萄牙能有这样的盟友或者说靠山,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张斌摆出这阵容也有让施维拉吃颗定心丸的意思,因为他这几天要准备远赴欧陆的具体事宜,肯定没时间搭理他,这实力一摆,也不用啰嗦了,你就放心去等着吧,一通热闹的欢迎仪式之后,张斌把施维拉往贵宾馆一丢,便来到总督府会议室,召开了一个特殊的会议。 参加这个会议的,不是朝堂官员,也不是军方将领,而是一些医师,以东盛堂建宁制药李家为首的一帮医师,而且这些人大多头发胡子都白了,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中医。 张斌也不啰嗦,走进会议室之后,他便疾步来到主位,拱手一礼道:“诸位老先生,多余的话本公就不说了,外面水师舰队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本公即将率大明水师奔赴万里之外的欧陆,这次请大家来,就是想请大家一起商议一下,定个章程,防止水师将士和所有随行官员,包括本公,在异国他乡病倒。这病倒异国他乡可不得了,当初七下西洋的郑和郑公公就是在航海途中病倒了,客死他乡,唯有魂归故里!” 一众老中医闻言,无不叹息着点了点头,这年头,客死他乡的确是件相当凄惨的事情,更何况是有名的三宝太监。 你们别光点头不说话啊,张斌见大家都不吭气,只能对一旁的药圣之子李建木道:“李老先生,你说在外漂泊应该注意些什么才不会得病呢?” 李建木跟他算是老熟人了,上次东番迁移来的平民出现大面积的水土不服之症就是这位老先生来医治的,效果相当好,基本上都是药到病除,张斌对其的医术还是很钦佩的。 李建木见他点名了,只能拱手谦虚道:“既然国公爷点到老朽,老朽就在诸位同济面前献献丑了。所谓病从口入,老朽以为,要想不生病,首先要注意吃喝,特别是在外漂泊,水不能乱喝,容易生出水土不服之症,饭菜也不能乱吃,宜清淡为主,荤素搭配,最好少吃上火的发物。小老儿就说这么多,诸位同济请多多指教。”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同行可能都有比试的念头,谁都不服谁,大家都不敢主动说话,估计是怕遭众人嫉恨呢。 张斌点了点头,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便朗声道:“李老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这点必须记上,水不能乱喝,东西不能乱吃,小心病从口入,这就作为第一条吧,看样子大家都知道一些远行注意事项,却又不好抢着说,这样,一人一条,捡自己最熟的说,好吧,就从这位老先生开始,交错轮下去。” 李建木作为东盛堂李家的代表,当仁不让的坐到了左首位,而张斌这次说的是右首位的老中医,他也不认识是谁,不过能坐右首肯定也是德高望重的存在,让他继李建木发言应该没错。 果然,那位老中医当仁不让的拱手道:“既然国公爷定下规矩,从老朽这里开始,那老朽就献丑了,刚李老说的很对,病从口入,吃东西一定要注意,不过,这人总不能不吃不喝是吧,那么吃什么,喝什么好呢?老朽建议喝茶,茶苦而寒,阴中之阴,沉也,降也,最能降火。而火为百病之源,而且不管阴火、阳火茶都能降,所以,喝茶有一定的防病效果,特别是在外漂泊的时候,喝开水泡的茶还能防水土不服。” 张斌闻言,连连点头道:“嗯,这位老先生说的好,不能光说不能乱吃乱喝,还应该考虑考虑吃些什么喝些什么,这样也方便我们准备物资,好,下一位。” 他这次又将头转向了李建木下首的老中医,大家就这么在他的督促下,一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有说要注意休息增强自身抵抗能力的,有说要吃各种生疏水果的,还有说要准备药材应对不时之需的,还有提出各种偏方预防水土不服和水气过盛之症的。 这些人可不简单,他们有很多都是在海边长大的,甚至有些人本身就出海远行过,提出来的建议,别说是张斌了,有些甚至是李建木都没有想到。 这么多建议光是提出来肯定不行,还必须写成严格的规定分发下去,而且有些东西也要赶紧准备了。 张斌干脆命人取来了笔墨纸砚,亲自动笔将各人的建议都抄录下来,整理成一条条规定,并列出了一个物资清单,让人按清单去购买物资,为出行做准备。 随着他一声令下,各种物资一船的从福广各地甚至是京城辽东等地汇集过来,福建水师和福广军也开始准备出征了。 张斌并没有吹牛逼,这次他真准备率十万大军奔赴欧陆,去欧陆列强面前展示一下肌肉,同时让葡萄牙国王签下两国的同盟条约,如果时间允许,他还准备去趟西班牙,甚至是葡萄牙和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 这次出行的队伍相当的庞大,除了五万福建水师精锐和五万福广军,还有张斌的五千亲卫,还有随行的官员、医师,甚至还有大明各大商帮的代表。 这次葡萄牙开放所有海外殖民地,他并没有打算让东盛堂吃独食,因为葡萄牙海外殖民地面积太大了,大的足以和大明相媲美,还分散在世界各地,东盛堂一口吃不下这么大个胖子,而且大明的税赋也不能靠东盛堂一家撑着,各大商帮都起来了,大明的税赋才能翻了倍的往上涨。 各大商帮对这位国公爷的邀请反应也是相当积极的,因为这位国公爷从来就没让他们吃过亏,只要跟着国公爷干,没有不发大财的,所以,张斌一发出号召,各大商帮的代表都拼命的往东番赶。 他们不但来了很多人,还带来了很多货物样品,因为国公爷说了,这次出去是要看一些做生意的地方,把样品带上还能顺带推销一下不是。 第八卷 第二六三章 恐怖的水师舰队 大明水师舰队终于出发了,准备了将近半个月之后,这天清晨,张斌一声令下,千余艘战舰便从台江内海喷涌而去,随后排成整齐的队形,一路往南驶去。 这次张斌准备带两百艘镇远巡洋舰和两百艘威远战列舰前往欧陆,不过,从大员城出发的却是福建水师差不多所有镇远巡洋舰、威远战列舰和轻型铁甲舰,因为他这次不是直奔欧陆而去,他中途还要去些地方,解决一些问题。 施维拉此时还未从震惊中回复过来,尽管他这几天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些战舰,但是,这么庞大的舰队在海上航行的场景仍然让他震撼不已,这盛况葡萄牙是不可能有了,因为整个葡萄牙能打仗的男丁全算上都不到十万,而大明帝国这个庞大的舰队海陆两军加起来不下二十万! 大明水师舰队不疾不徐的在海面上航行着,这次舰队并没有走特殊的航道,走的就是大明东南沿海通往马尼拉的主航道,沿途的商船都被前面开路的轻型铁甲舰事先通知,先开出航道,在一旁等候,等大明水师舰队过去之后再回归航道。 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有点莫名其妙,航道又没划线,这么宽的海域,随便你怎么开啊,只要大致方向没错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开出“航道”十多里远呢? 等他们看到大明水师的舰队之后,就只剩下震惊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不管是大明商贩还是其他国家的海商,无不被大明水师庞大的舰队惊的目瞪口呆。 这会儿望远镜还没有流行,一般商贩是不可能买的起望远镜的,而大明水师舰队一千多艘战舰就算是排成一条几十里长的长龙,宽度也有将近二十里,如果不拿望远镜看,给人的感觉就是纵向望不到头,横向也望不到头,这到底是多少战舰啊! 这个时候,大明的商贩除了震惊,还有惊喜,他们虽然都听说大明水师很强大,但是,真正见过大明水师的其实并不多,因为福建水师一般是和东盛堂合作,其他商号想遇到他们很难,这会儿他们看见如此庞大的水师舰队,怎能不惊喜莫名,大明水师舰队如此强大,他们还怕在外面被欺负吗?敢欺负我们,等我们的水师舰队来了,绝对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至于其他国家的商贩,除了震惊恐怕就剩下惊惧了,如此强大的水师舰队,简直令人绝望啊,谁干的过! 第二天中午,舰队便进入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马尼拉湾。 此时,马尼拉的西班牙总督科奎拉震惊中也带着一丝绝望,他当然有望远镜,而且,他早就得到通知,今天大明帝国卫国公殿下,也就是以前的大明帝国东南总督张斌会率舰队前来造访。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位公爵殿下竟然会带如此庞大的舰队前来造访,大小战舰最少上千艘,他们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没有过这么庞大的阵容啊,更何况他们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已经烟消云散了,这么庞大的舰队,说句不好听的,灭了他们西班牙都有可能! 这位公爵殿下来干什么呢? 他实在想不明白,因为他们西班牙和大明帝国算是很友好的了,大明帝国曾经卖给他们荷兰人的战舰,他们也一直在为大明帝国供应粗铜,他本人也因为这位公爵殿下坐稳了西班牙总督的位置,而且还凭借这位公爵殿下“租借”的商船赚翻了天,他跟这位公爵殿下应该算的上是“知交”了,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这位公爵殿下率如此庞大的舰队来马尼拉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攻打马尼拉吗? 不可能啊,如果这位公爵殿下想要攻占马尼拉,随便派个百来艘战舰就行了,带这么多战舰来,浪费啊! 在自己面前展现实力吗? 没必要啊,他们西班牙这会儿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敢打大明帝国的主意,就算这位公爵殿下不带一艘战舰过来,他们西班牙也不会对大明帝国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啊! 他实在想不明白张斌为什么带这么多战舰前来,只能站在码头上恭敬的候着,这位公爵殿下可不光是大明帝国的大人物,还是他大半个金主,这位财神爷他可不敢得罪。 大明水师舰队这么多战舰涌入马尼拉湾,马尼拉的平民百姓自然也能看到,这会儿港口两边的海滩上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平民,大明帝国跟他们并不是敌对关系,这个大家都清楚,因为城里面就有很多大明帝国的商铺,而且他们还有钱庄开在王城里面,要大明帝国跟他们关系不好,总督大人会让人把钱庄开王城里面才怪。 既然知道大明帝国跟他们关系不错,不会打他们,这么庞大的船队自然要来见识一下,上千艘战舰聚集到一起是什么场景,没人看到过,也没人不想看,所以,只要听到消息的平民都赶过来了,整个港口四周都热闹非凡。 此时,大明水师的旗舰上,张斌正满脸微笑的坐在一个大方桌旁和南洋侯郑芝龙闲聊,而坐在另一侧的施维拉却有点不淡定了,因为他不明白张斌为什么要来马尼拉一趟,而且还指定他陪同会见西班牙马尼拉总督科奎拉。 要换做五六年前,他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因为那时候葡萄牙和西班牙名义上还是一个国王,他们也算是自己人,见个面也没什么,问题现在葡萄牙已经摆脱西班牙的统治了,双方已经成敌对关系了,这种情况下见面,真的相当的尴尬。 旗舰很快靠上港口码头,悬梯也很快放了下来,但是,这次却没有下饺子般的明军将士往下涌,张斌也没有出现在悬梯上,倒是一位身着大红官袍的官员从悬梯上跑下来,对着科奎拉拱手道:“总督阁下,我们卫国公殿下请你上船谈谈。” 这人说的竟然是标准的西班牙语! 科奎拉满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这才回头交待了几句,然后便带着个翻译跟着那大明官员往悬梯上走去。 他刚踏上甲板便愣住了,因为他一抬头便看到个意想不到的人,葡萄牙澳门总督施维拉!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站在卫国公殿下的身旁,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便面色如常的走到张斌跟前,抚胸行礼道:“公爵殿下,好久不见,您的风采更胜往昔啊。” 张斌听了郑芝龙的翻译,大笑着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总督阁下客气了,来,过来坐。” 这个倒不需要翻译他也明白,因为张斌把他往过一拉,郑芝龙和施维拉就已经坐下来了。 他缓缓的坐下来,满脸疑惑的看了看郑芝龙,又看了看施维拉,他真不知道这卫国公殿下想干什么。 第八卷 第二六四章 谁也弄不懂的策略 科奎拉这会儿真的有点迷糊,这位公爵殿下来了却不下船就已经有点奇怪了,船上竟然还坐着个葡萄牙总督,他就更不明白是什么个意思了。 这会儿葡萄牙总督施维拉比他还迷糊呢,这位公爵殿下是去和葡萄牙结盟的好不好,结果却跑到马尼拉来会见西班牙总督,而且还指定他陪同,现在葡萄牙和西班牙是敌对关系好不好! 张斌微笑着看了看他们俩,这才饶有兴致的道:“你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啊!” 这什么话,我们之间能是误会吗,他们西班牙都把我们葡萄牙吞并了几十年了,能是误会吗? 施维拉听了这话,直想翻白眼,不过,这公爵殿下他可惹不起,他只能装做没听见。 科奎拉听了翻译的复述之后更迷糊了,误会吗? 好像没什么误会吧? 他们西班牙和葡萄牙就是吞并与被吞并的关系,现在葡萄牙摆脱了他们的统治,独立了,两边势同水火,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误会! 张斌看着他们疑惑的表情,继续微笑道:“现在,葡萄牙有意与我们大明帝国结盟,我们皇帝陛下已经同意了。” 施维拉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得意之色,公爵殿下这话明显是偏向他的啊。 科奎拉一听翻译的复述,脸色顿时大变,葡萄牙和大明帝国结盟,这下麻烦了,他急切的道:“公爵殿下,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合作的相当愉快,你们为什么突然和葡萄牙结盟呢?” 张斌不答反问道:“总督阁下,你看我们大明帝国的舰队如何,能保护葡萄牙的利益不受侵犯吗?” 科奎拉一听,脸色更难看了,他用略带哀求的语气道:“公爵殿下,您不能考虑考虑和我们西班牙结盟吗?毕竟我们合作了这么久,而且我们西班牙的国力根本不是葡萄牙能比的。公爵殿下,只要你开口,我们国王陛下肯定会同意的。” 张斌还是不答反问道:“总督阁下,你觉得我们大明帝国能保护西班牙的利益不受侵犯吗?” 这话什么意思? 不但科奎拉不理解,施维拉都不理解了,你这跟葡萄牙结盟呢,又什么保护西班牙的利益? 科奎拉忍不住好奇道:“公爵殿下,您的意思,愿意和我们西班牙结盟?” 张斌点头道:“是啊,所以我说你们有点误会啊,你们现在面临的问题都是不能保护自己的利益,而不是要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你想想对吧?就算你们西班牙再次吞并葡萄牙,你们能守住葡萄牙海外殖民地的利益吗,你们恐怕自己海外殖民地的利益都守不住吧?还有,你想想,反哈布斯堡联盟会让你们再次吞并葡萄牙吗?他们恐怕会想方设法吊住你们,让你们白白在葡萄牙这边损耗兵力。你想想,你们为什么要跟葡萄牙拼个你死我活呢,为了让自己死得更快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科奎拉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这会儿他们西班牙的确有点自身难保了,所以才会一不小心让葡萄牙摆脱他们的统治,这个时候他们根本就无暇收拾葡萄牙,因为他们自己都快被反哈布斯堡联盟给收拾了。 想到这里,他颓然道:“公爵殿下,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是,我们国王陛下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毕竟葡萄牙在海外有多少殖民地你也清楚,这么大的利益,谁愿意放手啊。” 张斌淡淡的道:“不放手他就能抓的住吗,到时候手都被人打断了他还抓什么?再说了,我们皇帝陛下已经同意和葡萄牙结盟了,你想想,你们西班牙还有希望吗?他不想放手又能怎样,不但与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为敌还要跟我们大明帝国为敌吗?” 开什么玩笑,一个反哈布斯堡联盟他们就扛不住了,还跟大明帝国为敌,这不寻死吗,科奎拉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们没这个意思,我想,我们国王陛下是不可能为了葡萄牙的问题跟大明帝国为敌的。” 张斌淡淡的点头道:“这就对了嘛,本公这次过来,就是转达我们皇帝陛下的意思,大家和和气气,一起发财多好,我们大明帝国不想因为葡萄牙的问题同时跟你们西班牙和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翻脸,如果你们不同意和我们大明帝国还有葡萄牙结盟,那么,我们就只有向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寻求合作了。” 买糕的,如果大明帝国和反哈布斯堡联盟结盟,那他们西班牙绝对完了,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马尼拉总督,到时候大明帝国要端了他的马尼拉还不跟吃饭一样简单,科奎拉连忙摆手道:“公爵殿下,千万别啊,我去劝我们国王陛下,我一定说服我们国王陛下大明帝国还有葡萄牙结盟!” 张斌闻言,这才微笑着点头道:“这就对了嘛,赶快去准备一下,随本公一起去欧陆吧,到时候本公让人把你送回西班牙,你好好去劝劝你们国王陛下,毕竟我们都合作了这么多年了,本公是真的不想跟你们翻脸动手。” “好的,好的,公爵殿下,麻烦您稍等一会儿,我去交待一下就跟你一起回欧陆。”,科奎拉匆忙起身扶胸一礼,随即便带着翻译匆匆走下船去。 张斌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个时候施维拉才小心的提醒道:“公爵殿下,您可能还不知道吧,他们西班牙现任国王腓力四世是个很狂妄的人,他号称地球之王,谁都不放在眼里,为了扩军他到处借钱,但每次战斗几乎都以他们失败而告终,他就想出了的宣布国家破产这一招来赖账,到现在,他已经三次宣布国家破产了,但是,他自己却还过着奢华无比的生活。”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告诉张斌,现任西班牙国王是个很不好打交道的人,很有可能,人家不会同意和大明帝国还有葡萄牙结盟。 张斌闻言,摇了摇头,自信的道:“一个正常的人,应该明白,什么人他惹的起,什么人他惹不起,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狂妄也罢,奢侈也罢,那都是他自认为有狂妄和奢侈的资本。从现在西班牙的情况来看,他还没狂妄到神志不清的地步,他会明白的,大明,他根本惹不起,唯有选择与我们合作,他才能走出眼前的困境。” 至此,张斌的争霸战略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拉葡萄牙和西班牙一把,干翻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历史很明白的告诉他,最后在殖民争霸中获利最大的就是英法,而西班牙和葡萄牙越到后面越默默无闻。 他要拉着这两个衰落的帝国,拖住那些正在崛起的列强,好让大明在其中渔翁得利。 第八卷 第二六五章 远洋生意不好做 庞大的大明水师舰队缓缓驶出马尼拉湾,继续向南驶去,不过,舰队并没有直接驶向马六甲海峡,而是沿着加里曼丹岛一直往南,来到了巴达维亚。 这个时候的巴达维亚与几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变化,因为张斌这几年的重心都在大明国内,根本就无暇顾及南洋地区又或是南洋以外的莫卧儿、波斯、欧陆,东盛堂也因此没有获得大明水师的支持和保护,只能南洋地区缓缓发展。 这年头,没有强有力的武力保护,远洋贸易基本无法展开,因为很多航道都海盗盛行,而且,有些时候,列强的舰队比海盗还要凶残,如果遇着海盗你还有可能留条命,如果在海上遇着列强的舰队,很有可能,你会连人带船一起消失! 东盛堂南洋大掌柜郑芝鹄并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鲁莽之辈,没有大明水师的支持,他并没有妄图去打开波斯甚至欧陆市场,他只是规规矩矩的在南洋经营着,等待着大明水师扬威海外的那一刻。 他相信卫国公的能耐,他相信大明总有纵横四海的那一天,大明水师连海上霸主荷兰人的舰队都能击败,还有什么好怕的,卫国公迟早要带领大家冲出去,只是大明内有反贼,外有建奴和蒙元的威胁,卫国公一时之间抽不出身而已。 这两年,好消息不断传来,反贼被剿灭了,建奴被击败了,辽东收复了,甚至东瀛都被大明打趴下了,他知道,卫国公就快把目光投向海外了,大明水师就要来了! 果然,前几天他便收到消息,太师卫国公张斌将率福建水师舰队出访欧陆,他真的激动的不行了,几近夜不能寐。 这天,大明水师舰队预计要午时左右才会抵达巴达维亚,但是,他却从清晨开始就组织东盛堂的雇员在码头上忙碌,布置,准备隆重迎接大明水师和太师卫国公的到来。 巴达维亚城里这会儿也是大明商户及其家属居多,听说大明内阁首辅,太师卫国公要来,很多人都自发来到了港口附近,港口附近很快便变得如同马尼拉那边的海滩一般,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内阁首辅又或者国公爷,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更何况是身兼内阁首辅、太师、卫国公三职的超级大官,这么大的官在巴达维亚还真没人见过。 还没到午时,密密麻麻的黑点便出现在远处的海平面上,这些黑点越变越大,越变越大,伴着港口两边老百姓的惊呼声和欢呼神,上千艘战舰铺天盖地般的进入港口,顿时,所有人眼前都被战舰给填满了,镇远巡洋舰、威远战列舰、轻型铁甲舰,满眼全是战舰,巴达维亚的老百姓虽然大多见过这三种战舰,却不曾想,大明水师的战舰会如此之多。 郑芝鹄也算是极有见识的人了,他也听说东番那边的造船厂在不停的生产战舰,福建水师的战舰早已超过千艘,但是,当上千艘战舰同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仍然被震撼到了,太壮观了,太壮观了!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战舰,直到数艘镇远巡洋舰靠上码头,无数明军将士从上面喷涌而出,他才带着几个东盛堂的掌柜上前询问下来的明军将领。 很快,他便找到了旗舰所在的位置,而此时张斌已经在一众武将的簇拥下走下扶梯了,郑芝鹄见状,连忙疾步上前,就待俯身下跪,张斌却一把扶住他,亲切的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芝豹呢,这家伙跑哪里去了。” 如果按郑芝龙兄弟和张斌的关系来算,郑芝鹄和张斌的确算得上是表兄弟,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郑芝鹄见跪不下去,只能尴尬的拱手道:“多谢国公爷,回国公爷的话,这会儿芝豹正带着船队在苏门大岛外围巡视岗哨呢,他都去了十多天了,不知道国公爷会过来,还望国公爷海涵。” 张斌闻言,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欣慰的点头道:“嗯,不错,这小子还蛮勤快的嘛。” 这时候,施维拉和科奎拉也带着几个亲随小船了,张斌给郑芝鹄介绍了一番,随即便领着众人往巴达维亚总督府方向走去。 他来这里可不是光露个脸而已,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安排呢。 当天下午巴达维亚总督府的会议室,又召开了一个特殊的会议,这次与会的也没有大明朝廷的官员和大明军方的将领,而是各大商帮的代表。 张斌进来之后,一众商帮代表自然是肃然起立,一阵恭维,他直接抬起双手,示意大家坐下来,随即便拿起会议桌上的白蜡杆,转身指着墙上的大地图介绍道:“大家应该都清楚,现在我们大明商户主要经商区域除了大明境内就是东瀛和南洋,而像西边的莫卧儿、大食、波斯、阿米昔儿和欧陆我们大明商户都很少涉足。” 在场各大商帮的代表无不面带遗憾的点了点头,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莫卧儿、大食、波斯、阿米昔儿和欧陆那边的钱很好赚,很多货在那些地方利润都丰厚的惊人,但是,他们都不敢去,因为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连人带船陪个血本无归。 他们只能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甚或是荷兰人做做生意,将货物以微薄的利润卖给这些人,任凭这些人去赚取惊人的利润。 这次,这些大商帮之所以积极相应卫国公张斌的号召,派出大量商户代表而且还带来大量货物样品,就是听说卫国公要带领大家去开拓西洋市场了,那可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果然,张斌紧接着便指着地图道:“我们大明的商户之所以不敢踏足这些地方,出海远航太危险这只是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你们想过没,要出海远航就要组织一定规模的船队,这船队规模一上来,人就多了,数百人甚至是数千人都有可能,那么这数百人甚至数千人的饮水从哪里来,这海水可不能喝。粮食又从哪里来,这西洋沿岸可不是到处都有粮食捡。如果你们商船上塞满淡水和粮食,你们又能带多少货物,你们冒险跑一趟又能获取多少利润呢?” 这个问题大多数商户还真没仔细考虑过,因为他们大多在大明境内做生意,就算去东瀛,来南洋,沿途基本都是大明控制的区域,他们想在哪里获取淡水和粮食的补给都行,所以,他们大多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一去西洋可就是成千上万里,以现在流行的大福船那速度,动不动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这期间大家吃什么,喝什么,带够淡水和粮食吗,那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什么货物都不带也不可能带上所有船员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淡水和粮食。 众人脸上都慢慢露出担忧之色,看样子,这远洋生意不好做啊,不但要有足够的商船和货物,最关键的,还要有足够的补给之地啊,不然,整个船队的就算渴不死也得饿死! 第八卷 第二六六章 诱人的果实 张斌召集各大商帮的代表在巴达维亚开会自然不是为了夸大远洋生意的难度,让他们望而却步,而是让他们明白,做远洋生意没那么容易,如果没有朝廷的大力支持,他们基本上做不成。 紧接着,他又指着地图介绍道:“这次,本公远赴欧陆就是为了和葡萄牙签署同盟条约,以后,葡萄牙的殖民地,包括锡兰、莫卧儿、阿米昔儿等,大家都可以去自由经商,获取补给自然也没有任何问题。” 众人闻言,无不面露兴奋之色,这下好了,大明与葡萄牙结盟之后大家就可以在很多地方获得补给了,而且还可以在他们的殖民地自由经商,这远洋生意有得做了。 张斌紧接着又泼冷水道:“不过,这事也没这么简单,还有很多问题必须解决,你们谁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还有问题?还有什么问题? 在他们印象中,只要张斌出马,基本没有任何问题,现在这位国公爷怎么又说有问题了呢? 众人愣了一阵,东盛堂南洋大掌柜郑芝鹄这才猛着胆子道:“国公爷,小人听相熟的葡萄牙商户说锡兰前几年被荷兰人给抢去了,现在荷兰人跟我们大明势如水火,小人以为,要经过锡兰抵达莫卧儿甚至是那什么阿米昔儿很难。” 张斌点头道:“对,现在锡兰是在荷兰人手里。” 众人闻言,眉头又是一皱,这锡兰正卡在去莫卧儿的必经之路上,那里被荷兰人给占领了,他们怎么过去! 他们可都知道,荷兰人跟大明那简直势同水火啊,当初在东番和这巴达维亚,大明可是跟荷兰人打了几仗狠的,人家荷兰人被打得损失惨重,他们能让大明的商船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过去吗? 张斌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又继续道:“不过,这个大家可以放心,本公这次率大明水师舰队过去肯定会帮葡萄牙夺回锡兰。” 这话一出,大家都迷糊了,这国公爷到底什么意思呢? 一会儿说锡兰是在荷兰人手里,一会儿又说大明会帮葡萄牙夺回锡兰,这不有点无聊吗? 这国公爷是无聊的人吗? 当然不是,大家都知道,国公爷说这些肯定是有目的的,只是大家都猜不出来,国公爷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张斌看众人都露出思索的表情,这才转过身来,把白蜡杆往桌上一放,然后双手撑着桌面,严肃的道:“本公之所以事先说这些,是想让大家明白,你们要去西洋做生意并没有这么简单,朝廷必须耗费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帮你们扫清障碍。比如盘踞在锡兰的荷兰人,还有马六甲和锡兰之间荷兰人培养出来的海盗,朝廷都要派出水师去清剿。又比如,这次和葡萄牙结盟是有条件的,朝廷必须派出十万大军去帮助葡萄牙渡过难关。” 这意思又是让大家捐献粮饷吗? 好像每次卫国公召集大家都是先让大家捐粮饷,然后再给大家好处,当然,后面大家获得的好处都会远远超出他们捐献的粮饷,所以,在座的商帮代表没一个犹豫的,纷纷起身拱手道: “国公爷,我们当然不会让朝廷白出力。” “国公爷,我们省得,出兵打仗那都是要钱的。” “国公爷,需要多少粮饷您说,我们出了。” 张斌见大家争先恐后的样子,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抬手示意大家坐下来,这才郑重的道:“这次,本公不需要大家捐献任何粮饷,但是,有一点,你们一定要做到,那就是做多少生意就交多少税,以后,朝廷会在远洋各处设立市舶司,大家都老老实实去上报,缴税,不准虚报瞒报,知道吗?朝廷要养如此庞大的军队耗费及其惊人,如果你们都不缴税,朝廷就没钱招募这么多军队来保证你们的利益,你们知道吗?” 原来只要缴税就行,众人连忙点头道: “知道,知道。” “国公爷您放心,我们一定老老实实缴税。”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又拿起桌上的白蜡杆指着地图介绍道:“其实,光有葡萄牙殖民地不给还不够,从大明又或是这里远赴欧陆何止万里,按镇远巡洋舰的速度,每隔两千里左右都必须有一个补给点,大福船就更不用说了,一千里之内就得有个补给点,不然船队就会因为携带的淡水和粮食太多而无法运送足够的货物,所以,本公这次去欧陆还想跟西班牙商讨结盟的问题,争取让他们也向我们大明所有商户开放所有殖民地。同时,我们大明还将根据需要开拓一些殖民地,争取将补给点全补齐,让大明的船队能在所有海域畅行无阻!” 众人闻言,无不面露激动之色,张斌描述的商业版图简直太大了,几乎涵盖了他们所有听闻过的地方。 这么多的海域,这么多的国家,那是多大的市场啊,他们不知道西洋各国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是,从地图上他们都能大致看出来,如果大明的船队能在所有海域畅行无阻,那他可以做生意的地方必将扩大最少四五倍,那将是多么巨大的利益啊! 没想到,张斌紧接着又泼冷水道:“不过,有一点大家要注意,那就是路程的问题,如果来回路程超过一年,我建议大家还是不要去做了,因为风险太大,时间太长,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起。本公不反对大家赚钱,但是,要钱不要命的事,本公还是奉劝大家不要去做。” 他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大家都能大概估算出来,以大福船的速度,再加上路上补给又或者装卸货物消耗的时间,半年他们最多抵达阿米昔儿,至于什么阿美利加甚至是欧陆,以大福船的速度,一年很难打个来回啊! 张斌这次真把这些大商帮的代表给整蒙了,一会儿给大家描绘一个巨大的市场,一会儿又提出远洋生意的难度来警告大家,一会儿给大家描绘出一张巨大的商业版图,一会儿又提醒大家注意路程问题,这等于把个诱人的果实放他们嘴巴又拿开,放他们嘴边又拿开,搞得人哈喇子流了一地,却什么都没吃着,这心里着实有点难受啊! 那么张斌这又是什么意思呢,他为什么要来回调人胃口呢? 第八卷 第二六七章 租借镇远巡洋舰 这个时代其实还是帆船的天下,历史上直到十八世纪末瓦特才发明出具有实用意义的蒸汽机,而蒸汽轮船更是十九世纪初才出现,直到十九世纪末才完全成熟。 不过,张斌的穿越让蒸汽机面世的进程大大提前了,蒸汽轮船也成为他争霸海上的杀手锏,这个时代,按帆船的平均航速,远行万里,一路都不停歇,最少都需要两个月时间,如果算上中间补给和装卸货物的时间,三四个月都算快的了。 而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如果一路不停歇,远行万里只需要十天左右,就算中间要补给和装卸货物,最多也只需要半个月! 这个时候并没有欧亚运河,也就是说,从大明到欧陆必须绕道好望角,整个航程达到了恐怖的五万多里,帆船如果是按平均航速航行,就算是一路不停歇,没有遇到任何问题也需要十个月时间,就算是熟悉洋流,一路顺风顺水,一年打个来回那也是极限了,所以,在座的大商帮代表都皱起了眉头。 国公爷都说了,来回航程超过一年的不建议他们去做,风险太大了,但是这一年打个来回的区域又有多大呢,还不到国公爷描绘出来的区域一半大啊,剩下的一大半生意难道就不去做了吗? 张斌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紧接着他又介绍道:“镇远巡洋舰相信大家都看到过,如果全速行驶,航行万里只需要十天左右,而去趟欧陆来回只需要五个月左右,而且由于镇远巡洋舰上装备的火炮不多,所以,能携带巨量的货物。现在,镇远巡洋舰标配是五十名水兵和五百将士加上三个月左右的淡水和粮食,如果改造成货船,将五百将士与其三个月左右消耗的淡水和粮食刨去,大概能装载货物三十到五十万斤。” 众人闻言,无不激动的直抖,国公爷这意思难道是要出售镇远巡洋舰,这家伙,就算是一百万两一艘也要买啊,随便去欧陆打几个来回这钱就赚回来了! 而且,镇远巡洋舰上的火力他们也听说过,五六门千斤佛郎机呢,对于大明水师来说这点火炮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商户来说,这火炮已经够威猛了,这么大的船,这么猛的火炮,只要几艘相约一起出发,什么海盗敢惹! 龙游商帮的代表忍不住站起来拱手道:“国公爷,您的意思是准备出售镇远巡洋舰吗?” 张斌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来,随即摇头道:“本公的意思不是出售镇远巡洋舰,而是租借,镇远巡洋舰,连带上面的水手可以租借给你们使用。” 租借,那成本更低吧,很多商帮的代表都忍不住拱手道:“国公爷,多少钱一个年,我们租,我们租。” 这些人,直接就是一年,连一个月都不消说,真是财大气粗啊。 不过,他们也不光是财大气粗,他们更看重的是镇远巡洋舰的运载能力和火力,开玩笑,租一艘能顶上十余艘大福船,而且比大福船安全的多,还不用他们操心船怎么驾驶,火炮怎么操作,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啊! 张斌之所以会提出租借镇远巡洋舰给这些商帮使用,也是受了荷兰和英国等列强的启发,他们成立的东印度公司事实上就是带有国家性质的殖民机构,而且他们的商业活动都是受各自海军和陆军保护的。 这个时代,个人想组织船队从事远洋生意根本是不大可能的,谁能组织起能击退海盗的船队,谁又能组织起跟列强海军对抗的船队,如果朝廷不出面支持,除非像历史上的郑芝龙那样,本身就是海盗出身,还歼灭和吞并了其他海盗,这样才能组织起强大的船队。 而且,就算是郑芝龙,历史上也没见他把生意做得遍布全球,他也只是在东南海域和南洋海域独霸一方而已。 所以,指望这些商帮自己组织起远洋船队去做大生意是不现实的,没有朝廷的支持,他们很难组织起这么大的船队。 张斌之所以提出这么个办法其实还有点私心在里面,因为福建水师和福广军的军费是由东盛堂来承担的,这会儿福建水师和福广军总共才十六万人马,军费已经达到了将近两千万两一年,东盛堂大半利润都搭进去了,而大明进入殖民争霸的行列之后,福建水师和福广军肯定还要扩编,这军费又从哪里来呢? 他想出的这个租借镇远巡洋舰就能解决军费的问题,现在福建水师的镇远巡洋舰已经达到三百多艘,而且东番造船厂还在不停生产,达到四百艘甚至五百艘也就这几年的事,只要将镇远巡洋舰租借出去一部分,福建水师和福广军的军费就解决了,而且还能帮助各大商帮迅速组织起远洋船队,抢夺殖民市场,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呢。 看到一众商帮代表激动的表情,张斌直接伸出一个手指,淡淡的道:“一艘镇远巡洋舰,连带五十名训练有素的水手,一万两银子一个月,十万两银子一年,你们觉得这价钱公道吗?谁想租?” 这价钱,太公道了,就算不做远洋贸易,就凭镇远巡洋舰这巨大的载货量和恐怖的航速,他们租了在东瀛又或者南洋之间打个来回就不止一万两银子的利润了。 东瀛和南洋这样的短航程,以镇远巡洋舰的速度一个月能打几个来回呢? 有些人还在计算,有些人却是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拱手道: “国公爷,小人想租十艘。” “国公爷,小人代表徽州商帮租五十艘。” “国公爷,小人代表宁波商帮租一百艘!” 这一下,就连郑芝鹄都坐不住了,尼玛,这福建水师总共才多少艘镇远巡洋舰,全被你们租走了我们东盛堂还做个屁的远洋生意啊。 他也蹭的一下站起来,拱手就待报数,张斌却是抬手制止了他,开玩笑,这价格,东盛堂最少会开出两百艘以上,福建水师哪有这么多镇远巡洋舰。 张斌抬手虚压了一下,示意大家坐下来,随即微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急,大家也看见了,这镇远巡洋舰数量是有限的,经不起大家这么喊。这样吧,本公限个数量,今明两年,每个商帮,上限二十艘,东盛堂一百艘。大家不要觉得本公实在徇私啊,其实,福建水师和福广军的军费一直是东盛堂在承担,为此,他们每年付出一千万两都不止,这一百艘的份额理应让给东盛堂,是吧。” “嘶!”,张斌话刚落音,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每年一千万两都不止,这家伙,如果不算这即将开始的远洋生意,一个商帮所有商号加起来都不一定能赚一千万两一年啊! 他们看向郑芝鹄眼光不由变得崇敬起来,一年给朝廷出一千多万两军费,这手笔,给他们一百艘镇远巡洋舰的租借份额的确没话说。 第八卷 第二六八章 南洋承宣布政使司 大明水师舰队在巴达维亚休整补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又整队开始出发了,这次他们的目标正是马六甲海峡。 巴达维亚离马六甲海峡大约有三千余里,船队在海上行进了三天,第四天下午未时,马六甲海峡便已遥遥在望了。 这马六甲海峡变化倒是很大,因为张斌离开的时候这还有很多炮台和堡垒没有完工,而且火炮也没有全部安装到位,但是这会儿这些都已经完工了,整个马六甲海峡的入口处简直成了火炮的丛林,到处都是火炮,看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这会儿原来的荒岛也不再荒凉了,一座巨大的三层棱堡高高耸立在马六甲海峡的入口处,棱堡的后面是一座巨大的城池,那规模,估计住进去上百万人都没有问题,不过,这个时候,城中的居民并不多,除了两万东番九卫轮值的战兵,其他就是一些东盛堂的雇员,这里还没有成为一个正式的商业港口,暂时这里还只是大明的一个军港而已。 张斌站在三层棱堡的瞭望塔上,遥望着远处的海峡和海峡中密布的战舰,心中不由豪情满怀,大明就要踏入殖民争霸的行列了,从今以后大明也将成为列强中的一员,而不是被列强欺负的“土著”! 不过他并不打算引领大明走上殖民掠夺的道路,因为那是竭泽而渔,风光不了多久,就好比这会儿的西班牙和葡萄牙,掠夺就好比让自己虚胖,经济殖民才能真正让自己发展壮大。 这个时候列强应该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个问题,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会儿还是以掠夺殖民为主,荷兰还在摸索,但是,他们还是偏向于掠夺,因为抢钱还是最快的来钱方式,没有之一。 至于后来居上的英法,这会儿好像才刚刚踏入殖民争霸不久,他们要发展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而自己就是要耗光他们的时间,耗光他们的耐力! 他又看了看近处的海岛,这才指着棱堡右边海岛围成的港湾睿智的道:“长庚,这边全部规划成码头,各种规模的都要有,沿岸全部修满,还要修筑一条最少十丈宽的道路,通往城里。” 已经挂名工部侍郎的宋应星连忙拱手道:“下官明白。” 张斌又转过身来,指着身后的城池道:“元孔,这座城池,除了棱堡后面的兵营,全部规划为十丈宽的街道,两条路之间的间隔最少要达到百丈以上,总督府、布政使司衙门、知府衙门等,先修起来,以后这里就是南洋承宣布政使司的首府,而这附近的岛屿和半岛就划归新港府吧,你先临时充当知府,等我回朝,再让吏部行文。” 宋应升这会儿其实没有任何官职在身,因为他一直在东番协助谢正刚管理民政,这会儿突然荣升正四品的知府,可把他激动坏了,他忍不住颤声道:“多谢国公爷,下官明白了。” 张斌点了点头,又指着城池后面的半岛道:“芝虎,派兵将对面的柔佛旧城占了,从这往北,直到暹罗国皆划入新港府地界。” 郑芝虎闻言一愣,随即拱手道:“国公爷,马六甲城怎么办,那里好像还在葡萄牙人手里。” 张斌傲然道:“这点我会跟葡萄牙果阿总督协商,我们能帮他们把那么大个锡兰岛夺回来,他们难道连小小一个渔港都不肯给我们吗?先不要管他们,先把这里的土著全收服。” 郑芝虎连忙拱手道:“末将明白。” 张斌又转身指着新港城左侧道:“芝鹄,在柔佛河入海口出修建一个大型补给点,多倍淡水、粮食、瓜果蔬菜、药品等物资,另外,把东盛堂南洋分堂搬到新港城来,以后这里肯定会成为一个大型中转站甚至是货物集散地,新港城左边,靠近补给点的三成城区,我全划给你,你自己好好经营吧。” 郑芝鹄闻言,激动的拱手道:“多谢国公爷,小人明白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走,我们去商讨一下新港城的具体规划。” 说罢,他带头走下瞭望台,向棱堡三层的大会议室走去。 这时候,会议室中已经有数个精通绘图的特战营精锐在那里等候了,而会议桌上则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新港城平面图,不过,这会儿图上只有棱堡、城墙、军营、山峦、海峡、河流、湖泊等基本地貌,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张斌将众人召集到会议桌前站定,随即便指着棱堡后面的军营道:“这里,根据地形划出一成左右的地方作为军营。” 那几个特战营精锐闻言,立马拿出各种尺子和碳笔,趴在地图上认真的测算,绘制起来,很快,一个长条形的区域便出现在棱堡的后面,这个区域不但囊括了现有的军营,还有一大片空白区域。 张斌想了想,又指着地图的东侧道:“这里,根据地形划出三成左右的地方给东盛堂南洋分堂。” 很快,特战营又将东边三成区域划了出来。 紧接着,张斌便开始和宋应升商讨总督府、布政使司衙门、知府衙门等地方衙门的具体位置和城中马路的规划,并结合港口码头和补给点,将整个岛屿上的道路一一规划出来,一张崭新的规划图就这样慢慢成型了。 第二天一早,一众商会代表又被卫国公招来开会了,不过,这次参与会议的不但有他们这些商会代表,还有几个他们不认识的官员和将领。 这国公爷又找大家来说什么好事呢,一众商会代表正坐那里纳闷呢,张斌已经满面春风的走进来了,他也不含糊,众人一阵见礼之后,他便将墙上的幕布扯开,拿起旁边的白蜡杆,指着地图上的棱堡位置道:“诸位,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棱堡,这里的防御大家也看到了,蛮夷如果不拼命,本公估计他们是打不进来的,当然,他们拼命也不一定打的进来。” 一众商会代表其实一看地图就明白了,卫国公这是准备卖地,或者租地呢,这么坚固的防御,这么多的火炮,他们真不信还有谁能把这里打下来,大家都含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紧接着,张斌便指着城中的建筑介绍道:“你们都能看懂吧,本公准备在这里建设一座新城,名字就叫新港城,以后这里将是南洋承宣布政使司的首府,本公还准备将这里建城一个大型的商业港口城市,相信大家也知道,出了这马六甲,就是西洋,如果大家要到西洋做生意,这里将是最好的中转站。” 这个大家都明白,他们就等着张斌卖地呢,这里今后肯定会成为比月港甚至是福州都要繁华的城池,如果能在这里拥有一块地,那价值,简直无法估算。 介绍完这些,张斌终于指着城中的一块空地介绍道:“这座城池总计大约有六十万亩,除去山峦、道路、池塘和其他规划,大约还剩下四万亩空地,本公已经将这四万亩空地划成了四块,每块大约一万亩左右,你们每个商帮一块。当然,这地不能白租给你们,这新港城前期的投入你们也看到了,后面本公还会征召十万左右屯卫来这里建设新城,这城池修筑和维护费用可是不低,所以,你们得掏点钱。还是老规矩,你们每家出一百万两,就有权租一万亩地,一亩地一年租金十两,当然,你也可以不租。” 开玩笑,这简直是天大的便宜啊,谁不租谁傻帽。 第八卷 第二六九章 恐怖的大明海军 马六甲通往锡兰的航道上,上千艘明军战舰正排着一个奇怪的螃蟹阵快速驶向东胡海的西北端,那架势,就像想挥舞着钳子钳住什么东西一样。 一般走这条航线的船只都会沿东胡海的东边靠着半岛,这样遇到海上风暴才好躲避,大明水师舰队为什么要走靠近西侧,比较危险的海域呢? 他们走这边自然是有目的的,张斌满脸严肃的举着望远镜,看着前方慢慢露出头的岛屿,冷冷的问道:“荷兰人培养的海盗都躲在这片群岛中吗?” 一旁的施维拉闻言,连忙转头详细的询问了一下他身边的葡萄牙士官,随即郑重的点头道:“是的,公爵殿下,我们果阿总督孔德德伯爵不止一次派出当地土著混进海盗群里查探过,这马六甲通往锡兰的航道上名义上是有三四股海盗,但是,他们都是大海盗头子安达曼的手下,而且,他们的老巢都在这片群岛中。” 张斌放下望远镜,不屑的道:“哼,同样的手段他们玩两次,真不知他们是无耻还是无知。” 施维拉看了看他的脸色,这才小心的道:“荷兰人这招其实还是很厉害的,因为海盗神出鬼没,同样是帆船的情况下,很难逮住他们,就算知道他们的巢穴在哪里,也很难剿灭他们,因为他们一旦发现打不过就会跑,这茫茫大海,四面八方都可以跑,没有数百艘战舰休想将他们围住。” 张斌闻言,不由无奈的点了点头,荷兰人这招的确够毒,如果他们自己组织船队去劫掠别国的商船,别的国家肯定会群起而攻之,围攻他们的补给点和殖民地,他们通过扶持海盗的方式劫掠商船其他国家就不好怎么办了。 比如说西班牙、葡萄牙还有英法,他们的商船都被海盗劫掠了,他们也隐隐知道海盗和荷兰人有关系,但是,他们会联合起来去围殴荷兰人吗?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国家之间关系并不好,西班牙、葡萄牙和英法可以说是敌对关系,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们怎么可能联合起来围殴荷兰人。 他想了想,又问道:“你们确定这条航道上的海盗都回老巢了吗?” 施维拉又问了问那士官,随即坚定的点头道:“是的,我得到确切情报,从大明海军舰队出现在马尼拉以南荷兰人便令所有海盗先回老巢躲起来,因为他们怀疑大明海军的目标就是锡兰,到时候肯定会从这条航道过,如果他们扶持的海盗遇上了,肯定跑不了。”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他们也不笨吗,知道本公率这么多战舰肯定不是来玩的。” 正在此时,他身后的亲卫突然朗声道:“国公爷,前面发现敌情。” 张斌闻言,抬头往瞭望台上的旗手一看,随即便转过头来,把望远镜对准他手指的方向。 果然,在前面几个大岛围成的港湾中,隐隐能看见很多桅杆的影子。 张斌把望远镜递给那个葡萄牙情报官,随即对施维拉道:“让他确认一下,是不是这里。” 那情报官接过望远镜,仔细确认了一下,随即便放下望远镜,重重的点了点头。 张斌见状,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命晋江侯率所有轻型铁甲舰合围,命南洋侯率所有威远战列舰冲进去。” 大明海军排的阵形很奇怪,上千艘轻型铁甲舰都排在前面左右两翼,而且排的很散,所以,海盗就算有望远镜也只看到有数十艘跟他们大型海盗船差不多的轻型铁甲舰在向他们靠近,他们并没有打算逃跑,因为荷兰人这次给他们提供了数十门加农炮,他们已经架在各自水寨险要位置了,他们认为,这种武装商船最多也就是多轰几炮的问题。 他们这是被荷兰人给坑了,荷兰人就是想让他们试试大明海军的火力呢,毕竟荷兰人也只收到大概的情报,不知道大明海军到底派来多少超级战列舰,如果能用这帮海盗试探一下,抵挡一阵,甚至给明帝国海军造成一定的伤亡,自然最好,要不然,这些海盗想要数十门加农炮,那是做梦。 这帮海盗也没想到大明海军如此恐怖,竟然会有数百艘超级战列舰,等他们看到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那巨大船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上千艘轻型铁甲舰已经开始从两翼合围了。 海盗窝里顿时乱了套,有很多海盗都开始架船往锡兰方向跑,而有些海盗却坚持在各自的水寨中驻守,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火炮多,又占据地利优势,能抵挡大明海军的进攻。 结果可想而知,郑芝龙率两百艘威远战列舰冲进港湾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火炮多,一艘威远战列舰就是一百多门火炮,两百艘就是两万多门火炮,就算一次侧舷齐射那也是一万发炮弹,别说是海盗这简陋的水寨了,就算是坚固的棱堡也顶不住如此多的火炮轰击! 郑芝龙把两百艘威远战列舰一分,所有战列舰还没齐射够五轮,海盗巢穴四周的水寨便被轰成了废墟,至于他们的数十门加农炮,总共都没发出一百枚炮弹,基本上每门火炮才刚发出一枚炮弹就被大明海军雨点般的炮弹连人带炮,砸的稀里哗啦。 张斌率三百多艘镇远战列舰进入海盗巢穴的时候,战斗基本接近尾声了,岸上根本就没人开炮还击了,所有水寨和海盗船都被轰成了渣渣,福广军将士只要登上几个海岛去抓俘虏就行了。 不过,海面上的战斗却远远没有结束,因为这四股海盗加起来也有各类船只两百多艘,他们全往一个方向跑,要全兜住很难,只有边打边追。 张斌坐着帅船来到锡兰方向的海面上用望远镜稍微看了一下,随即便下令道:“传令让俞成龙放过前面那几艘快船,赶紧结束战斗。” 他身后一个传令兵拱手道了声遵命,随即便跑到右侧船舷,飞快的从一个绳梯爬下去,跳到下面一艘轻型铁甲舰上,紧接着,那艘轻型铁甲舰便往俞成龙的帅船方向疾驰而去。 施维拉看了看那艘传令的铁甲舰,有些不解的问道:“公爵殿下,您为什么要放过前面几艘快船,海盗头子安达曼很有可能在那几艘快船上啊!” 第八卷 第二七〇章 总督的幸与不幸 施维拉知道,大明海军的轻型铁甲舰速度快的惊人,不管什么帆船、桨船、帆桨船肯定都逃不脱轻型铁甲舰的围追堵截。 但是,张斌却下令,让俞成龙放过最前面的几艘快船! 这位公爵殿下是什么意思呢? 万一海盗头子安达曼跑了,这次围剿岂不是失去了意义,那家伙跟荷兰人关系密切着呢,如果让他跑了,在荷兰人的支持下,他不出三年又能拉出这么大的队伍来! 张斌为什么要放走那几艘快船呢? 他之所以放过前面几艘快船,自然有他的用意,他淡淡的道:“那几艘快船也就能载几十个人,让他们跑了也没什么,以后,大明海军会定期巡视这条航道,就那几艘破船,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施维拉闻言,还是一头雾水,就因为这几艘快船掀不起什么风浪就要放过他们吗? 好像,要堵住那几艘快船也不是很难啊,最多在多耗费点时间而已,这位公爵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也不敢再问了,因为张斌已经回答过了,他再追问估计这位公爵殿下就要生气了,他可不敢惹这位权势滔天的大人物。 他们这边闲聊了一阵,前面俞成龙也收到命令了,他虽然不知道张斌是什么意思,但他却没有犹豫,正好,前面那几艘帆桨船追上去还得费点功夫,如果光是收拾后面这些没有大风就跑不动的帆船,那就简单多了,他直接下令,命所有轻型铁甲舰合围,很快,逃出来的两百多艘各类海盗船不是被击沉了就是被堵住了,只有几艘快船逃出了包围圈。 这次战斗不到一个时辰时间便结束了,大明海军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剿灭了在东胡海域和孟加拉湾肆虐的几股海盗,马六甲到锡兰的航道暂时来说算是安全了。 张斌并没有急着向锡兰进发,而是命整个舰队都进入海盗巢穴中休整,同时让郑芝龙和俞成龙统计了一下战果。 这一战福建水师其实并没有什么伤亡,就是几艘威远战列舰被荷兰人的加农炮轰了几个窟窿,稍微修补一下就行了,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这帮海盗倒是损失惨重,他们所有的海盗船差不多都被俘虏了,海盗和海盗家属更是被逮住两三万,至于伤亡,被炮弹轰到的基本都是当场死亡,能伤而不死的几乎没有。 正好,这会儿新港城那边继续劳力,这些海盗俘虏送过去倒是不错的劳力,至于他们的家属,干不动活,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的总会吧,一并送过去还省了很多事呢。 这一耽搁,一个白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张斌干脆下令,命这个舰队在海盗巢穴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才继续向东北方向开进,傍着海岸线,沿着正常的航道向锡兰方向驶去。 这个时候,科伦坡荷兰东印度公司临时总部大楼里,新任总督斯佩克斯正焦急的在自己的办公室中来回踱步呢。 其实,他也不能算是新任的东印度公司总督,因为崇祯初他就是东印度公司总督了,可惜,他一时大意丢了福尔摩沙,所以,他直接被真正掌控东印度公司大权的议会和长老院给撤了,换上了海军上将布劳尔。 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因为布劳尔比他还惨,这家伙一开始就被明帝国的东南总督打的屁滚尿流,最后他不但把东印度公司的总部巴达维亚给丢了,连荷兰海军在远东的舰队都大明海军打得全军覆灭!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他们被俘虏之后,不但被明帝国抓去干苦力,干完苦力还被明帝国卖给了荷兰的头号敌人西班牙,为了赎回这些俘虏,东印度公司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想起布劳尔、郝克曼和范迪门赎回来的时候那骨瘦如柴,满脸惶恐的样子,斯佩克斯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运气真是太好了,要不是被撤职,估计他也会被明帝国俘虏,正是因为他躲过了这一劫,他又被议会和长老院给看上了。 没办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远东了,巴达维亚虽然丢了,但是,远东的生意不能丢啊,于是,他又重新当上东印度公司总督,而且率军从葡萄牙手里夺取锡兰、马拉巴尔和马尔代夫等地,让东印度公司重新在远东站住了脚跟。 他也因此备受议会和长老院器重,获得了连任。 不过,这会儿他的好运气貌似到头了,因为明帝国的海军已经从福尔摩沙南下,一路经过马尼拉和巴达维亚,抵达马六甲海峡了。 他知道,明帝国海军的目标肯定就是科伦坡,肯定就是他们东印度公司,因为明帝国这几年跟西班牙和葡萄牙貌似都有一些合作,唯有他们荷兰,明帝国压根就没搭理。 他们可是在福尔摩沙、巴达维亚,甚至是明帝国的东南沿海,跟明帝国干了好几仗,可以说势同水火,明帝国海军不来科伦坡收拾他们收拾谁,难道去打果阿的葡萄牙人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去打果阿,也要从锡兰过啊! 他已经命人把重要的货物和文件还有这几个月赚取的金银全部打包装船了,甚至,上哪儿躲避明帝国的海军他都想好了。 但是,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跑,这一跑,他可就是临阵脱逃了,议会和长老院那帮家伙会饶了他吗? 问题,如果不跑,后果好像更严重啊,如果被明帝国的海军给围住了,不但货物、文件、财物全部没了,战舰和人也会成为明帝国的俘虏,科伦坡的防御还赶不上巴达维亚呢,他手里的超级战列舰还不到三十艘,这点实力,根本就不是明帝国海军的对手,几年前布劳尔在巴达维亚已经试过了,他可不想再试一次。 他现在唯一期待的就是,明帝国海军不会全部出击,为此,他特别给那帮海盗送去了数十门加农炮,如果明帝国海军没有全部出击,那么,很有可能,要打下那帮海盗的巢穴都得费点功夫,就算明帝国海军全部出击,海盗肯定也能逃出来一部分。 他现在就是等海盗巢穴那边的结果,他甚至都已经派出数艘快船去海盗巢穴附近监视了,一旦那边结果出来,他再根据具体情况做出决断了。 如果明帝国海军出动的超级战列舰不到五十艘,他就冒险守一守,如果明帝国海军出动的超级战列舰超过五十艘,那他就跑路! 第八卷 第二七一章 荷兰人望风而逃 斯佩克斯知道,明帝国肯定会先去收拾那帮海盗,以前明帝国在福尔摩沙就是这么干的。 当初明帝国如果不先收服郑芝龙,剿灭刘香等海盗,他们肯定不敢去进攻福尔摩沙,因为他们怕被海盗断了后路。 现在也一样,他之所以让那帮海盗将巢穴建在马六甲与锡兰之间,就是为了让他们当炮灰,如果明帝国海军出击,肯定会先去收拾那帮海盗,因为他们同样怕海盗把他们后路断了。 等待总是让人焦虑,他甚至都有点疑神疑鬼了,万一明帝国不知道那帮海盗的巢穴在那里怎么办呢? 不可能吧,他可没管那帮海盗,随便那帮人怎么折腾,怎么招人他都没管过,只要求他们大张旗鼓去劫掠别国的商船。 他都这么大意了,葡萄牙人不会派奸细混进去吗,西班牙人不会派奸细混进去吗,明帝国不会派奸细混进去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来回窜了多久,外面卫兵突然大声道:“报告,总督大人,安达曼求见。” 安达曼就是他扶持的海盗头子,这家伙是一个老牌东印度公司雇员和这里一个土著女人的私生子,从小就在这边海域乱混,对马六甲到锡兰海域相当的熟悉,所以才被他选中。 这家伙怎么来了,那些监视的快船怎么没回来报信呢? 他想了想,干脆在办公桌后面坐下来,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这才朗声道:“让他进来。” “哗”的一声,他的话刚落音,门就被推开了,海盗头子安达曼满脸惶恐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道:“总督大人,不好了,明帝国的海军打过来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明帝国的海军都到马六甲了,他们不打过来才奇怪呢。 斯佩克斯强装镇定道:“慌什么,看把你吓得,你这不没事吗?他们总共出动了多少战船,多少战舰啊?” 安达曼目露惊恐道:“好多,战船怕有上千艘,我们那边几个岛都被团团围住了,超级战列舰最少也有数百艘,反正密密麻麻的一片,我一看情况不妙就跑了,具体多少也没去数。” “啊!”,斯佩克斯吓得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急切的追问道:“你没看错吧,上千艘战船,数百艘超级战列舰,明帝国有这么多战船倒有可能,他们怎么有可能有这么多超级战列舰?” 安达曼又慌又急道:“真的啊,总督大人,我才跑出来不到十里四个水寨就被他们打穿了,那火炮的轰鸣声跟打雷一样,最少要上万门火炮同时开火才有那么大的声响啊!” 不到十里,那岂不是不到二十分钟! 上万门火炮,那不是最少两百艘超级战列舰! 看样子这家伙真没说谎,要明帝国没有那么多超级战列舰不可能把那么大的四个水寨一下就打穿了,看样子只有跑路了。 这家伙对这边海域特别熟,带上他,躲过明帝国海军就更容易了。 斯佩克斯想了想,把脸一缓,安慰道:“安达曼,不要怕,只要你逃出来了没事,人没了可以再招募吗,船没了,可以再去抢嘛。对了,你带了多少船逃出来的?” 安达曼哭丧着脸道:“才三艘帆桨船,要不是我让手下轮流划,拼命的划,估计就跑不出来了。” 三艘帆桨船,那应该跟自己派出去的快船速度差不多啊,为什么自己派出去的快船还没回来呢? 斯佩克斯忍不住问道:“你回来途中没有遇到我们的快船吗?” 安达曼连连摇头道:“没有啊,我是从大洋上横穿过来的,根本就没走商船的航道。” 难怪他能这么快跑回来,直接横穿过来可比傍着海岸线绕过来近的多。 这家伙,还真猛啊,大洋上都敢乱跑,从他们的巢穴到这里可有上千里,要跑偏一点方向,又或者遇到海上风暴,他们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不过,这也证明这家伙对这边海域熟得不能再熟了,这么个好向导必须带上。 想到这里,斯佩克斯疾步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拍着安达曼的肩膀道:“你没事就好,等明帝国的海军退回去了,我再给你几条船,给你一些火枪,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召集数万手下的。不过,现在我们必须去避避风头,明帝国海军全体出动,我们是守不住科伦坡的。” 安达曼感动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那我们去哪儿呢,先回欧陆吗?” 斯佩克斯缓缓的摇头道:“不,我们不能往西跑,因为我们不能确定明帝国是不是占领锡兰就会撤军,如果他们不撤军,我们向西跑很有可能会被他们追上,因为明帝国的战舰速度本来就比我们快,再加上我们携带的货物太多,洋流和风向也不对,我们根本就跑不快,明帝国要是想追赶我们,很容易追上的。所以,我们必须往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跑,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我们。” 安达曼闻言,眼珠子一转,随即阴阴的道:“总督大人,您的意思,我们往南跑?去马尔代夫?” 斯佩克斯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对,我们去马尔代夫,那边你也熟吧?” 安达曼骄傲的点头道:“那当然,这边就没有我不熟的地方。” 斯佩克斯点了点头,指着门外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东西都收拾好了,你只要指挥快船在前面带路就行了。” 就这样,斯佩克斯带着二十多艘战列舰和四十多艘武装商船,带着东印度公司的雇员,带着所有财物和重要文件跑了,只留下一座空空的科伦坡城,当然,这里的土著他并没有带走,甚至连城墙上的火炮他都没来得及拆走。 大约两天过后,密密麻麻的明军战舰就把库伦坡港给包围了,不过,令人惊奇的是,港口里面一艘荷兰人的战舰和武装商船都没有,城墙上也看不到荷兰人的旗帜。 张斌命帅舰上前,用望远镜扫视了一圈,随即便装出一副酷酷的表情,冷冷的道:“荷兰人跑了,命令,福广军直接从港口码头登陆,占领科伦坡城。”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施维拉再次惊的目瞪口呆,荷兰人竟然跑了,没做任何抵抗就丢下科伦坡城跑了! 第八卷 第二七二章 张斌的盘算 荷兰人为什么会望风而逃呢,施维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张斌心里自然清楚。 他当初放走那几艘海盗船就是为了让这些海盗来给科伦坡的荷兰人报信,让他们赶紧跑! 他相信能当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的,智商肯定没问题,智商正常的话,如果知道自己率两百艘威远战列舰冲过来了,肯定会跑,因为他知道,荷兰人在远东的超级战列舰肯定不会超过一百艘。 这个判断无需任何情报,只需要知道一点就行了,这点就是荷兰的人口,现在,荷兰的人口才一百来万,按这个总人口来算真正能算得上青壮的肯定不到十万,而这些青壮也不可能全部上战场,他们庞大的造船体系就需要不知道多少青壮,还有他们一万多艘各式远洋船只也不可能全部由老弱病残来开,还有他们不可能光有海军,陆军肯定也要有。 这样算下来,他们海军能有两三万就算不错了,而一艘超级战列舰,标配最少三百人,一百艘就是三万人,他们会把所有海军全部调派到远东来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然,如果逼得他们拼命,十五岁到五十岁的全上战场,他们应该能憋出两三百艘超级战列舰,陆军也有可能憋出上十万来。 张斌会逼的他们拼命吗,当然不会,荷兰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因为荷兰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他们凭借造船技术的优势和比较超前的经商头脑占据这么多资源,获取这么多利益,已经是极限了,他们的人口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扩张下去了。 荷兰的崛起注定是昙花一现,他们必将被英法等列强超越,这跟技术和头脑没有多大关系,就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人口,没人,他们再厉害都没用! 张斌现在这副架势貌似是要帮助葡萄牙和西班牙干翻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然后三分天下,其实,他心里压根就不是这样想的。 他不会让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彻底击败西班牙,也不会帮西班牙和葡萄牙彻底击败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他会“尽量”帮助葡萄牙和西班牙,让他们和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保持相对的平衡。 这样才能够让他们耗下去,这样才能凸显出大明的重要性,这样他才能掌控一切。 不但是西班牙和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间要保持相对的平衡,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之间张斌也不想让他们太失衡,这荷兰就不能削弱的太厉害,攻占他们东印度公司总部,又占领了他们东印度公司临时总部,让他们完全失去远东市场,这对他们打击已经够大了,不能再打击下去了。 如果再打击,荷兰就将急速衰落,英法就将快速崛起,那两个敌人可比荷兰难对付多了。 所以,这荷兰人的舰队还是让他们跑了的好,而且这荷兰人的舰队留着还有大用,一旦打掉就没有任何用处了,留着,不但葡萄牙和西班牙要求他,荷兰人也要求他! 施维拉可不知道张斌的盘算,他这会儿正发愣呢,当今的海上霸主,令他们望而生畏的荷兰人竟然跑了! 他真有点不敢相信,直到福广军登上码头还没遭遇任何攻击他才难以置信的问道:“公爵殿下,荷兰人真的跑了?” 张斌装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懊恼道:“是啊,我们中了荷兰人的计了。” 中了荷兰人的计? 施维拉大惑不解道:“公爵殿下,我们中了荷兰人什么计?” 张斌故作深奥道:“这个,在我们的兵法里面叫做金蝉脱壳之计。” 金蝉脱壳? 施维拉虽然汉语说的好,但是,对于这种没头没尾的词汇他还是一头雾水。 张斌见他还是一脸迷糊,只能解释道:“这金蝉脱壳的意思就是金蝉脱去外壳留下了,真正的金蝉却跑了。金蝉脱壳之计就是我们被敌人制造假象迷惑了,他们跑了我们还不能及时发觉。” 施维拉逐字逐句的思考了一遍,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忍不住问道:“公爵殿下,荷兰人制造了什么假象?” 张斌“耐心”的提示道:“你想啊,荷兰人为什么让他们扶持的海盗将巢穴修筑在离马六甲海峡那么近的地方,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大明帝国有可能会派海军从马六甲海峡出击吗?” 这个荷兰人肯定猜的到,那么他们为什么让自己扶持的海盗将巢穴修筑在离马六甲海峡这么近的地方呢? 施维拉思索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公爵殿下,您的意思,安达曼海盗是金蝉的壳,荷兰人的舰队才是真正的金蝉!” 张斌不失时机的赞许道:“对,荷兰人故意将海盗摆在离马六甲海峡那么进的地方,就是吸引我们大明帝国的海军去围剿,一旦我们去围剿,他们就能收到消息,及时逃跑。” 施维拉闻言,不停的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这荷兰人真狡猾啊!” 张斌又装出追悔莫及的样子,懊恼道:“是啊,这荷兰人太狡猾了,当初本公就不该去围剿那帮海盗,而应该直扑科伦坡,以我们战舰的速度,他们肯定反应不及,这样的话,荷兰人就来不及逃跑了。” 施维拉点了点头,想了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自作聪明道:“公爵殿下,这荷兰人的帆船肯定跑不快,因为这个时候风向和洋流都不对,他们估计才跑出去没多远,以我们的速度,肯定能追上!” 张斌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他们既然知道要跑,就不是什么白痴,这点他们肯定能想到的,就算顺风顺水他们也跑不过我们,所以,他们肯定不会按正常航道向西北方向跑,而会找个我们不熟悉的地方先躲起来,等我们大明帝国的舰队过去了,他们再打回来。 “啊!”,施维拉闻言,不由大惊失色,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对大明帝国来说的确不算什么,对他们葡萄牙来说那可是一股无法战胜的力量,如果荷兰人真的没往欧陆方向跑,而是躲藏在锡兰附近海域,那就可麻烦大了。 大明帝国海军舰队一旦离开,他们怎么办,荷兰人光靠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就能秒杀他们,这锡兰他们根本守不住啊! 第八卷 第二七三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施维拉真被张斌的猜测给吓了一跳,如果荷兰人的舰队真的没有离开锡兰附近海域怎么办,他们葡萄牙根本抵挡不住荷兰人的进攻啊! 他有点心怀侥幸道:“公爵殿下,荷兰人的舰队真的没有往西北方向逃吗?他们要知道您的目的是欧陆,是我们葡萄牙的里斯本,他们还敢留在这里吗?” 张斌装作思索了一下,随即自信的道:“荷兰人怎么可能知道本公的目的地是哪里,他们要认为本公的目标就是他们的舰队,他们敢往西北方向逃吗,本公只要一路追下去,他们能跑多远?就算他们知道本公的目的地是欧陆,他们也不敢往西北方向逃啊,你不是说了,这个时候风向和水流都不对,他们根本就跑不快,本公就算不刻意去追他们,就按正常速度航行,过不了几天自然就追上他们了,他们跑的掉吗?” 施维拉闻言,仔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荷兰人只要脑子没病就不会往西北方向跑,他们肯定会在附近找个熟悉的海域隐藏起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满脸惶恐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在远东根本就没有超级战列舰啊,在海上我们根本就不是荷兰人的对手,这科伦坡防御工事也没有果阿那么坚固,荷兰人要跑回来进攻,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啊!” 你总算明白了,张斌心中得意一笑,表面上却是装出凝重的表情,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满脸为难的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本公暂时就不能走了,如果本公一走荷兰人就打回来了,那可就麻烦大了,我们的后路都会被荷兰人断掉。要不这样,本公派快船送你去果阿,你去请你们果阿总督孔德德过来商议一下,看怎么处理锡兰的问题。本公也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调些兵力过来驻守,防止荷兰人反扑。” 施维拉闻言,略带犹豫道:“要是荷兰人往西北方向跑了怎么办,按现在的风向和洋流方向估算,他们肯定还没跑出千里之外,我坐快船去果阿岂不正好撞上他们?” 张斌闻言,摇头苦笑道:“你放心吧,荷兰人不会往西北方向跑的,就算他们真往西北方向跑了,我们的快船他们追的到吗,看到他们的舰队你让快船掉头就行了,你也知道我们快船掉头有多快,等他们的帆船掉过头来,我们的快船早跑没影了!你不会有事的,倒是荷兰人会有事,只要他们的舰队被我们发现了,你想想,他们能跑的掉吗?” 施维拉一想,对啊,快船看到荷兰人的舰队掉头跑就行了,荷兰人都是帆船怎么追的上大明海军这种不需要风力推动的快船。 想到这里,他重重的点头道:“好,我去请我们孔德德伯爵过来商议,还请公爵殿下多派些快船保护孔德德伯爵,毕竟,就算荷兰人主力舰队没往西北方向跑,海盗的船队也可能往果阿方向跑了,要是他们偷袭孔德德伯爵,那可就完了。” 你这个怕死鬼,什么怕海盗偷袭孔德德伯爵啊,你是怕海盗偷袭你吧! 张斌并没有点破,他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传令,命晋江侯派一百艘轻型铁甲舰附送施维拉总督去果阿,另外命晋江侯和南洋侯都到帅舰来一趟。” 他身后两个传令兵闻言,飞快的从绳梯爬下去,跳到两艘传令的轻型铁甲舰上,迅速往俞成龙和郑芝龙的旗舰方向疾驰而去,很快,俞成龙和郑成功便联袂率一百余艘轻型铁甲舰向帅舰飞速靠拢过来。 张斌命人护送施维拉及其随从上了轻型铁甲舰,又命人将俞成龙和郑成功接上帅舰,这才挥手示意那百余艘轻型铁甲舰护送着施维拉一行人去果阿。 看着百余艘轻型铁甲舰缓缓离开旗舰,慢慢加速,张斌这才回头对南洋侯郑芝龙道:“芝龙,东番造船厂去年新造的五十艘威远战列舰什么时候能开到新港城?” 郑芝龙闻言,大概估算了一下,随即沉吟道:“大概还有三天左右就能到。” 张斌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命人通知郭怀一,让他直接率五十搜威远战列舰来科伦坡,接受成龙的调遣。” 郑芝龙闻言,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张斌紧接着又对晋江侯俞成龙道:“成龙,你先派五百艘轻型铁甲舰回新港城,协助芝虎和芝豹防守马六甲海峡和巴达维亚,等郭怀一率五十艘威远战列舰过来了,你再命留在这里的一百多艘镇远巡洋舰回去转运东番屯卫和战兵,屯卫要转运十万到新港城,战兵也要转运五万到新港城,记住,我和芝龙从欧陆回来之前,一定要转运完。” 俞成龙闻言,神色不由一暗,张斌这意思就是要带郑芝龙去欧陆了,他原本以为张斌会带自己去欧陆而留下郑芝龙在南洋这边驻守呢。 他心里虽然有点失落,还是立马拱手道:“属下明白。” 这个时候,郑芝龙反而忍不住问道:“国公爷,您好像早就断定荷兰人会逃跑了,您为什么如此肯定荷兰人会逃跑呢?” 俞成龙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这国公爷好像根本就没有打算攻打科伦坡,直接就命他们一把冲过来了,中间都没有做任何准备。 张斌自信的微笑道:“荷兰人又不是傻子,知道我们率这么多威远战列舰过来了还不跑,找死吗?” 郑芝龙还是有些不解道:“荷兰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率这么多威远战列舰过来了呢,他们的帆桨船根本就跑不过我们的战舰,就算我们一出马六甲海峡就被他们发现了,他们也不可能在这几天之内跑到科伦坡通知自己的主力舰队逃跑啊。” 张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着俞成龙努嘴道:“这个你就要问成龙了,我当时可是让他放走了几艘海盗的快船。” 俞成龙恍然道:“国公爷,您当时让我放走那几艘帆桨船就是为了让他们赶过来报信吗?” 张斌得意的点头道:“对啊,我当时看到他们往锡兰方向跑,就断定他们肯定有把握直接从大洋横穿过来,逃到锡兰来,要不然他们怎么敢直接往西跑,要在大洋中迷失了方向,他们可永远都回不到陆上呢,那样非得饿死,渴死在海上不可。你想想,他们如果没把握横穿大洋,肯定会往北跑是不是?” 俞成龙和郑芝龙闻言,不由边思索,边点起头来,从现在的结果来看,张斌这判断的确是对的。 不过,张斌为什么要让荷兰人跑掉呢? 郑芝龙忍不住好奇道:“国公爷,请恕手下无礼,您这让荷兰人跑掉岂不是给我们还有葡萄牙找麻烦吗?” 张斌睿智道:“这不是给我们和葡萄牙找麻烦,而是给葡萄牙找麻烦,我这是在利用荷兰人知道吗,荷兰人玩的是金蝉脱壳,我玩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想想,要没有荷兰人的威胁,葡萄牙会同意让我们派大军驻守锡兰吗?这样岂不是将锡兰变成了我们的殖民地!” 第八卷 第二七四章 一切尽在掌控 有时候,有些事,换一种说法,或者是换一种作法就会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比如锡兰的问题,张斌是想以此作为向西殖民的军事基地或者说西进的跳板,在此大量屯兵,如果他跟葡萄牙说,这锡兰我帮你打回来就是我的了,葡萄牙估计也只能咬牙同意了,但是,他们心里肯定会相当的不舒服,因为他这样做跟反哈布斯堡联盟那帮饿狼就没什么区别。 但是,张斌却没有这么说,也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将计就计把荷兰人给放跑了,荷兰人一跑本身就没什么实力的葡萄牙肯定会想尽办法求他派重兵在这里驻守。 这样一来,葡萄牙的感受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不但不会心生芥蒂,还会对张斌感激不尽! 施维拉的确没想到张斌会跟他玩这一手,他更没想到,他才刚离开,张斌就已经把科伦坡的防御安排好了。 他这会儿正心急如焚呢,如果荷兰人的舰队真按张斌猜测的那样没有离开锡兰附近海域,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他们根本就打不过荷兰人啊! 还好,果阿离锡兰也就一千余里,而且轻型铁甲舰因为体型比较小,载重也没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多所以航行速度比这两种超级巨舰都快得多,当天傍晚,天还没黑,上百艘轻型铁甲舰便已经赶到果阿港。 果阿港驻守的葡萄牙驻军一开始着实被这一百艘清一色的轻型铁甲舰吓了一跳,不过,他们也知道,葡萄牙正寻求大明帝国的帮助呢,而且他们也清楚,这种速度超快,没有风帆的战船是大明帝国特有的,所以,他们并没有采取什么过激举动。 当轻型铁甲舰靠上码头,施维拉一行从船上跳下来的时候,他们就更放心了。 大明帝国果然跟他们是一边的,没见他们都派战船护送澳门总督施维拉过来了吗! 施维拉可没时间跟码头的守军嗦,他跟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随从直奔果阿城总督府而去。 这时候果阿总督孔德德正一个人独自享用晚餐呢,他听闻卫兵通报施维拉来了,忍不住放下手中的刀叉,扯掉脖子上的餐巾,疾步走到门口,惊喜道:“施维拉,我的朋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大明帝国那边的事谈成了?” 施维拉虽然心中焦急,却没有忘了礼数,人家可是伯爵,是贵族,而且人家这果阿总督的权力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倍。 他认真的行了个抚胸礼,这才汇报道:“伯爵阁下,大明帝国的确同意和我们结盟了,而且他们已经派出海军帮我们收复锡兰了,但是我们却有个大麻烦没解决。” 大明帝国的确同意和葡萄牙结盟了,而且已经派出海军帮他们收复锡兰了,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至于什么麻烦,孔德德并不觉得还能有什么大麻烦。 他兴奋的拍着施维拉的肩膀道:“施维拉,我的朋友,别这么客气嘛,你还没吃饭吧,来,陪我一起吃,我正觉得一个人喝酒无聊呢。” 说罢,他便搂着施维拉向里走去,他把施维拉摁到餐桌另一边的椅子上,又吩咐人上了一份晚餐,并亲自帮施维拉倒了杯酒,这才坐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大明帝国出兵的条件是什么?” 施维拉耐着性子回答道:“大明帝国的条件倒是不过分,他们只要求我们开放所有殖民地,允许他们的商人自由经商。” 孔德德忍不住惊奇道:“噢,他们真的只有这个条件,没有其他条件?” 施维拉无奈的点头道:“是的,没有其他条件,就这一个条件,大明帝国皇帝陛下都已经在同盟条约上签字了,只要我们国王陛下签字同意就行了。” 孔德德闻言一愣,竟然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想了想,小心的问道:“真的吗,大明帝国准备出多少兵帮我们?” 施维拉再次点头道:“真的,大明帝国准备出兵十万帮助我们震慑那些饿狼。” 十万大军! 孔德德目瞪口呆道:“出兵十万,施维拉,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施维拉愁眉苦脸道:“真的,伯爵阁下,这种事我会跟你开玩笑吗?大明帝国卫国公都已经率军帮我们收复锡兰了,他率领的大军十万都不止!” 孔德德闻言,大喜道:“那你还愁眉苦脸干什么,你立了大功了你知道吗,可能下次见面我就要叫你伯爵阁下了,来,我们干杯,预祝你荣膺伯爵。” 施维拉举杯虚点了一下,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随即摇头苦笑道:“伯爵阁下,我们有大麻烦了,驻守在科伦坡的荷兰人跑的人影都不见了,我这一路过来也没见他们战舰的影子,他们肯定是跑到锡兰附近哪个岛屿上躲起来了!” 孔德德闻言,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酒喷出来,他擦了擦嘴,皱眉道:“荷兰人真跑了?你们没遇到他们的战舰?” 施维拉摇头道:“没有,科伦坡港口空荡荡的,一艘船都没有,大明帝国的士兵登陆的时候根本就没遇到抵抗。” 这下连孔德德都变得愁眉苦脸了,他当然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多少战舰在科伦坡,他手下就几十艘武装商船,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这下真是麻烦大了。 他想了想,随即略带希冀的问道:“如果我们求大明帝国帮我们驻守锡兰,他们会同意吗?” 施维拉猜测道:“这个,可能会同意吧,大明帝国的卫国公殿下对我们葡萄牙好像印象很好,我过来的时候他就说了,会尽量调派兵力来帮我们防守。” 还有这么好的事? 孔德德疑惑道:“你是不是给了他什么好处?” 施维拉回忆道:“我跟他说过,如果大明帝国同意跟我们结盟,锡兰夺回来以后,那里出产的肉桂,我们分他一半。” 原来是这样,孔德德咬牙点头道:“好,分他一半就分他一半,我相信国王陛下不会在乎这几十万两收益的。” 第二天一早,孔德德便带着随从和施维拉一起登上了轻型铁甲舰,直奔锡兰。 下午申时许,船队便抵达科伦坡,孔德德一看密密麻麻的明军战舰,这心里便放下一大半,下船的时候他脸上甚至换上了讨好的笑容。 张斌也没摆什么架子,听闻孔德德来了,他便跑到码头亲自来迎接了,而且,大老远他就拱手微笑道:“施维拉,这位就是孔德德伯爵吧?” 孔德德停了施维拉的复述,确定眼前这位就是大明帝国卫国公殿下之后,立马郑重的行了个抚胸礼,谦卑的道:“公爵殿下,很高兴见到你。” 张斌见状,心中不由一阵得意。 成了,一切尽在掌控,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这是来求人的。 第八卷 第二七五章 白捡一块殖民地 科伦坡城外,福广军军营,孔德德看着两边密密麻麻的军帐和整整齐齐的火炮,内心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他虽然早就听闻大明帝国强大无比,却不曾想到大明帝国的军队恐怖至此,海军暂且不说了,他早就听施维拉介绍了,没想到这陆军装备竟然也如此强悍! 这会儿欧陆还没什么野战炮,一般火炮不是在战舰上就是在堡垒里,就算想要用火炮攻击敌军,又或者轰击敌国的堡垒,那也是零时用马车拉过去,连带火炮底座都一起拉过去,像大明帝国这样,清一色的炮车,他还从没有见过。 如果在野外遇到这种装备炮车的陆军,欧陆列强谁扛得住! 他一开始还只是为了让大明帝国这位公爵殿下动用关系帮他调来一点战舰防守科伦坡而装出谦卑的样子,这会儿,看见大明帝国陆军强盛的阵容之后,他的谦卑已经不是装的了,而是真的,如此强大的大明帝国值得他崇敬。 众人进入帅帐,方才坐下来,孔德德便起身恭敬的抚胸行礼道:“公爵殿下,锡兰的情况我已经跟施维拉了解过了,荷兰人隐藏在附近海域的舰队我们实在无法抗衡,还请公爵殿下帮忙想想办法,从贵国调派军队过来帮我们驻守科伦坡,多谢了。” 这家伙,还真直接啊!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嗦。 张斌内心虽然有点得意,表面上他却装做为难道:“这个,荷兰人跑了,我们马六甲和巴达维亚那边也有危险啊,如果本公抽调兵力过来,他们跑去进攻马六甲或者巴达维亚怎么办?” 开玩笑,荷兰人又没吃错药,巴达维亚就不说了,那里的防御荷兰人自己清楚,就他们那点实力肯定不敢去冒险,马六甲就更加不得了了,那钢铁丛林般的火炮群,荷兰人去寻死吗! 孔德德认为,这位公爵殿下是在暗示自己要给点好处,他毫不犹豫的道:“公爵殿下,我们也知道,贵国出兵需要军费,要不这样吧,锡兰这边的肉桂等产出的收益我们都拿出来作为军费,您看怎么样?” 他这意思就是要把锡兰所有的利益都让给张斌了,施维拉都吓了一跳,这伯爵阁下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只给一半的肉桂收益吗? 孔德德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有目的的,反正锡兰的收益他又抽不到多少油水,大部分还是要上缴的,还不如全给这位公爵殿下,以博取他的好感,有时候,人也要适当的为自己打算,结交这么一位权势熏天的大明帝国权臣对于他来说可比锡兰这单油水重要多了。 张斌原本只是扭捏一下,不曾想孔德德却给他来了这么一份“大礼”,锡兰的肉桂的确很有名,不过这百来万两一年的收益他还不怎么放在眼里,如果是为了这点收益而出卖大明的利益他绝对不会干,但这原本就是他的计谋,大明不但不会吃亏,还会得便宜,这好处,他自然是笑纳了。 他假装犹豫了一下,随即缓缓点头道:“行吧,那就留下三万步卒和几百艘战舰,这些本公原本都想带去欧陆随行护卫的,不过,如果锡兰有失,我们后路也有被断的危险,现在只能把他们留下来顶一顶了,本公会尽快调些超级战列舰过来加强防务的。” 孔德德闻言,激动的道:“多谢公爵殿下,有大明帝国在锡兰驻军,我们就不用担心荷兰人的反扑了!” 张斌心中一笑,表面上却装作无奈道:“唉,本公这也是没有办法,毕竟欧陆远隔这里数万里,我们去一趟之后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要让荷兰人再把锡兰给夺回去,我们的归途可能就有危险了。” 孔德德连连点头道:“对对,还是公爵殿下考虑的周祥。对了,冒昧的问一句,大明帝国是否有意开拓海外殖民地呢?” 你这不废话吗,不开拓海外殖民地我费这劲来帮你们,无聊啊。 张斌假装好奇道:“伯爵阁下这意思,难道哪里有殖民地捡吗?” 孔德德赔笑道:“这殖民地当然没捡的,不过如果公爵殿下有意的话,有些殖民地跟捡来的也差不多。” 还有这种地方,这容易到手的殖民地不都被你们给抢光了吗? 这下,张斌是真好奇道:“噢,伯爵阁下说的是哪些地方啊?” 孔德德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公爵殿下您不是把荷兰人的主力舰队给吓得躲起来了吗,这样一来,他们在远东的殖民地就等于没了保护,只要派点兵过去,很轻松就能夺过来,比如,锡兰岛北边的科曼罗海岸和马拉巴海岸,那里驻守的荷兰人最多也就几千,公爵殿下只要有意,我们合力出兵,很轻松就能拿下来。还有非洲沿海的德拉果阿湾,开普敦,黄金海岸等等,公爵殿下反正要率大军路过,面对数百艘超级战列舰,荷兰人肯定抵挡不住,这些地方对于公爵殿下来说那也是唾手可得啊!” 非洲沿岸暂且不说了,张斌还不想跟反哈布斯堡联盟全面开战,他也不想把荷兰打太狠,白白便宜了英法,不过,这锡兰北部的半岛那是不拿白不拿啊,反正荷兰人在远东肯定待不下去了,这殖民地与其留给别人,还不如自己去取! 想到这里,他立马起身从一旁的箱子里面翻出一张锡兰附近的地图,摊在帅案上,随即招手道:“伯爵阁下,麻烦你来看看,你所说的科曼罗海岸和马拉巴海岸是指哪里啊?” 孔德德闻言,连忙起身走到张斌跟前,指着锡兰岛北面的半岛上两大块海岸道:“这里就是科曼罗海岸,这里马拉巴海岸,荷兰人自从被赶出巴达维亚之后就在锡兰附近疯狂扩张殖民地,近两年,这两个地方的土著都被他们打服了。” 卧槽,这可是堪比锡兰的两块殖民地,其中马拉巴海岸的面积甚至比锡兰还要大,这么大两块殖民地,自然要拿下来。 不过,张斌并不想霸道的一口独吞,白捡一块殖民地就够了,如果两块全吞了,吃相就有点难看了。 他思索了一下,竟然指着马拉巴海岸道:“要不这样吧,这科罗曼海岸我们大明独自出兵拿下来,就归我们大明了,这马拉巴海岸本公可以出兵帮你们拿下来,就归你们葡萄牙,你看怎么样?” 孔德德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啊,他以为还要废一番口舌,甚至让出一部分利益才能获得马拉巴海岸呢,没想到,这位卫国公殿下竟然如此豪爽,大手一挥就把马拉巴海岸直接划给他们了! 他连忙抚胸行礼道:“好,好,多谢公爵殿下。” 第八卷 第二七六章 打生打死是你们的事 张斌为什么要白白把马拉巴海岸这么一块比锡兰还大的殖民地送给葡萄牙呢,吃相难看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可是一块比锡兰还大的殖民地! 其实吃相难看只是一方面,他主要还是为整体的战略考虑,他对大明的殖民定位可不是蛮横霸道,如果大明以独霸天下之姿,看见殖民地就抢,有什么好东西就夺,那今后面对的必定是无休无止的战争。 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个世界不可能永远处于战争状态,也不可能永远处于和平状态,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才是常态,妄图独霸整个世界的想法是绝对错误的。 历史上,有很多人有过这样的想法,比如,当初横跨整个欧亚的蒙元,他们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当初的蒙元是何其的强大,结果又如何呢? 张斌可不是什么战争狂人,相反,他大多数时候都比较喜欢用脑子,既然独霸世界不可能,那就要想办法让大明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在葡萄牙这个盟友面前表现的相当温和有礼,只要他蛮横一点,锡兰强占了葡萄牙敢说什么,科曼罗海岸和马拉巴海岸全部吞了葡萄牙又敢说什么,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大明需要的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强大到恐怖,但又不仗势欺人,人家才会想和你做朋友,要表现的蛮横霸道,人家心里想的肯定不是和你做朋友,而是忍辱负重,伺机和你翻脸! 就算对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他也没想过要发狠打的人家死去活来,甚至把人家给灭了,因为这天下总有和平的时候,把人打狠了,就算和平时期人家也不会跟你交往,到时候就是得不偿失了。 他不想到时候大明到处都是敌人,所以,对于盟友,他选择的是温和有礼,尽量让人家想依附大明,对于敌人,他选择的不是直接出手,而是尽量间接出手,扶持盟友去跟人家硬刚,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样到了和平时期,大明就会朋友满天下,而不是仇人满天下。 像这次,白捡一块殖民地就不错了,如果两块全吞了,就显得过于霸道了,反正葡萄牙所有殖民地都对大明开放,占与不占,获取的利益其实都差不多! 孔德德可不知道张斌打的是这算盘,他只当这位公爵殿下是真的跟他们讲客气呢,他千恩万谢了一番,又和张斌商讨了一下联合出兵马拉巴海岸的具体事宜便欢天喜地的坐着轻型铁甲舰赶回果阿准备去了,而张斌则留在科伦坡,开始安排攻取科曼罗海岸和马拉巴海岸的事宜。 这两处地方荷兰原本就没多少驻军,而且他们都收到了总督斯佩克斯的警告,不要和大明帝国硬拼,实在不行就投降! 斯佩克斯这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没有时间派出舰队去将这两地的驻军接回来了,以帆船的速度,在不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去接这两地的驻军,来回起码得三四天,如果他这么做,恐怕他自己都没时间跑路了。 张斌虽然知道这两处荷兰驻军不多,也没有因此而大意,经过一番商讨,他派出了晋江侯俞成龙,率五十艘威远战列舰、五十艘镇远巡洋舰、一百艘轻型铁甲舰和两万福广军将士前往攻取科曼罗海岸。 紧接着,他又派出南洋侯郑芝龙率五十艘威远战列舰、五十艘镇远巡洋舰、一百艘轻型铁甲舰和一万福广军将士去协助葡萄牙果阿总督孔德德攻取马拉巴海岸。 他这样安排是为了保险起见,包括科伦坡在内三处地方对荷兰人的主力舰队都能保持绝对优势,就算荷兰人收到消息派主力舰队去某处搞偷袭,那也是白白送菜。 不过,荷兰人偷袭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斯佩克斯都跑去马尔代夫了,自然不可能在几天之内收到消息,就算他收到消息也不可能率主力舰队来寻死。 这次行动进行的相当顺利,没有了舰队的支援,面对如此恐怖的大明海军和陆军,科曼罗海岸和马拉巴海岸的荷兰驻军压根就不敢动手,俞成龙和郑芝龙刚率舰队冲过去,他们便乖乖投降了! 就这样,大明很轻松的拿下了科曼罗海岸,葡萄牙也如愿获得了马拉巴海岸,可谓皆大欢喜,忙活了五六天之后,两处殖民地便已经牢牢的掌控在大明和葡萄牙的手中,郭怀一也率五十艘新造的威远战列舰来到了科伦坡。 张斌细细交待了一番,便带着郑芝龙父子,率两百艘镇远巡洋舰、两百艘威远战列舰、两百艘轻型铁甲舰和五万福广军将士往欧陆进发了。 这一路他并没有命所有战舰开足马力狂赶,相反,每航行一千里左右,他都会找个港口停下来,让施维拉和科奎拉带着他手下亲卫和各大商帮代表下船去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比如,这里的物价如何,什么货物最畅销,又属于哪个国家或者哪个列强的殖民地等等,这些他都命人做了详细的记载。 这家伙,如此庞大的船队,如此恐怖的实力,可把沿途各个港口的势力给吓到了,不管是波斯、大食、阿米昔儿等土著国家,还是英法、荷兰等列强都不敢做出任何敌对的姿态,他们都只能老老实实的让人在那写写画画,根本就不敢上去打搅,在远东这一块,这么多的超级战列舰的确可以横着走了。 至于西班牙又或者葡萄牙的殖民地,那更是热烈欢迎,张斌所到之处,他们简直拿出了接待国王的礼仪,拼命巴结示好。 张斌就这样率领舰队,一路经过波斯萨菲帝国,大食阿拉伯诸部,经过非洲东海岸和西海岸,经过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荷兰的各个殖民地和通商口岸,慢慢往欧陆而去,所过之处,他并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就算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据点和殖民地,他也只是派人上岸调查一下情况,完全没有开打的意思。 他这么搞施维拉和科奎拉都有点不理解了,这为公爵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远东一直到欧陆反哈布斯堡联盟其实并没有投入多少兵力,其中最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主力舰队都被他逼的躲起来了,有很多地方明明只要他稍微打一下人家就会投降,他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些地方夺了呢? 张斌当然不会告诉他们,打生打死是你们的事,我只管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地方,他大部分都会夺取,因为各大商帮做生意都需要补给点,他必须为他们打通海上之路,但是,他不想这会儿就开打,也不一定会真打,有时候,抢地盘不一定要靠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第八卷 第二七七章 竟然被攻击了 张斌举着望远镜,看着岸边逐渐密集的异国建筑,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三个多月了,终于要到目的地了,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踏上陆地好好休息几天了。 这一路可以说相当的顺利,途中他们并没有遇到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的舰队,最多也就是遇到些成群结队的武装商船,人家看到他们这么恐怖的阵容基本上都是吓得躲到一边不敢动弹,根本就没人敢上来问询,更别说是阻拦了。 比较恐怖的海上风暴他们倒是遇到过几次,不过由于整个舰队都是沿着海岸线行驶的,再加上蒸汽轮船速度比较快,又不受风向的影响,他们每次都能及时进入避风的港湾,倒也没遭受什么损失。 前面不远就是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了,不知道葡萄牙国王对于自己的到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他正在那里想着与葡萄牙国王见面时要用什么样的礼节呢,望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 卧槽,有没有搞错,敌袭! 谁敢袭击如此庞大的舰队,难道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组织联合舰队来堵自己了? 不大可能啊,自己这边可都是轮船,速度不知道比帆船快多少,帆船不可能跑到自己前面去报信啊,人家怎么可能组织联合舰队来堵自己,这会儿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率舰队抵达欧陆了。 难道是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凑巧组织联合舰队来进攻葡萄牙或者西班牙? 张斌实在想不明白,有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攻击自己的舰队。 他抬头看了看望台上旗手所指的方向,随后举起望远镜看了过去。 前方海面上并没有出现庞大的敌方舰队,唯有一艘快船迎面向己方舰队飞驰而来。 这不是自己派去通知葡萄牙国王的轻型铁甲舰吗? 他仔细看了看那艘轻型铁甲舰,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原来,并不是有敌人的舰队来攻击己方的舰队了,而是这艘轻型铁甲舰被人攻击了,上面有几块铁甲明显碎裂了,肯定是被炮弹砸的! 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满脸阴沉的放下望远镜,转头对身后的施维拉道:“你们葡萄牙真的想和我们大明帝国结盟?” 施维拉一看他这样子,吓得连连点头道:“真的啊,我们国王陛下亲自给我写的信,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张斌闻言,把望远镜递给他,冷冷的道:“那这是怎么回事?” 施维拉闻言,连忙接过望远镜向前看去,这一看,他顿时惊的目瞪口呆,这谁啊,竟然敢对大明帝国的战舰开炮! 他缓缓放下望远镜,脸色难看的解释道:“公爵殿下,这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我派去的联络官也在船上啊,我们的人怎么可能对着自己人开炮呢?” 这话倒是没错,人家怎么可能对着自己人开炮呢,张斌想了想,干脆下令道:“命令,所有战舰停止前进。” 这会儿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可不敢往里斯本港里面冲,要是里斯本被别人占领了,他这么冒冒失失的冲进去恐怕会吃大亏。 很快,整个舰队便慢慢停了下来,那艘轻型铁甲舰也靠上了旗舰。 不一会儿,被派去通知葡萄牙国王的礼部通事翻译官便带着施维拉的随从匆匆跑到旗舰顶层,对着张斌拱手道:“启禀国公爷,我们在里斯本港的入口处遭到英国战舰的攻击。” 英国战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里斯本被英国人占领了! 张斌闻言,不由满脸疑惑的看向施维拉。 施维拉急急的问了那随从几句,随即便解释道:“公爵殿下,英国人好像封锁了里斯本港的入口。” 这他吗到底怎么回事? 张斌恼火道:“你们跟英国人的关系很差吗,他们为什么跑来封锁里斯本港的入口?” 施维拉连忙解释道:“我们跟英国人的关系还算好的,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里面就英国人愿意帮我们,不过他们开价太高了,让我们难以接受。” 谈崩了就封锁人家港口吗? 这帮操蛋的列强,真他吗蛮横啊,张斌不耐烦的道:“他们有多少战舰?” 施维拉又仔细问了问,这才估摸道:“他们好像就几艘超级战列舰,武装商船倒是有几十艘。” “哼”,就几艘超级战列舰敢在老子面前张狂,张斌想了想,随即冷冷的下令道:“传令,命南洋侯率两百艘威远战列舰居前,警告英国人,让他们让开,不让开就开炮,轰过去!” 张斌是不想跟列强打生打死,但是对这些列强,也不能一味谦让,如果没发生冲突,谦让一下还没什么,一旦双方发生冲突,绝对不能讲客气,你一讲客气,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正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让他们见识一下大明帝国的实力! 传令兵很快便将命令传达给郑芝龙,整个舰队开始变换阵形,原本在中间保护帅舰的两百艘威远战列舰飞速排到前列,很快便排成了两条十余里长的长龙,并排向前冲去,而其他镇远巡洋舰和轻型铁甲舰则排成一个圆阵,护着帅舰紧随其后。 这会儿英国人还不知道他们闯祸了,他们都封锁里斯本港好几天了,各国船只都很识趣,没有来触他们的霉头,偏偏今天就有艘奇奇怪怪的船不听劝阻,硬要进入里斯本港,他们自然毫不客气的开火了。 不过,令他们惊奇的是,那艘船明明中了几发炮弹,却没有被击沉,反而飞快的掉头跑了! 这事着实令人费解,按那条船的体型,别说几发炮弹了,一发炮弹下去,就能轰个对穿,为什么那条船中了几发炮弹之后还没一点事呢? 一众英国海军将士正热烈的讨论着这装奇事呢,远方海面上突然出现两条长龙,这次,来的可不是什么小船,而是清一色的巨舰,每一艘都比他们的超级战列舰还大! 这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吗? 一众英国海军将士顿时傻眼了,这到底哪国的舰队啊,那战舰上的旗帜他们都没见过啊! 这倒不能怪他们孤陋寡闻,因为大明水师舰队还从来没有到过欧陆,而这会儿英国人还没开始向远东发展,他们这会儿正入侵美洲大陆呢,大明帝国的战舰,他们压根就没遇到过,怎么可能认出来。 第八卷 第二七八章 大明帝国不好惹 郑芝龙举着望远镜看着前面海峡稀稀拉拉的超级战列舰和数十艘老旧的武装商船,脸上不由露出轻蔑的笑容,就这么点实力竟然敢如此猖狂,脑子有病吧! 他不屑的下令道:“打旗语,让他们滚开,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他身后的旗手对着望台上打出几个旗语,紧接着,望台上的旗手便开始不断重复两个旗语:“让开,不然开火!” 这时候,英国战舰上指挥官亚历山大中将真的有点压力山大了,因为他不是此次行动的主帅啊,他们们的主帅小克伦威尔公爵根本就不在这里,他没权决定让不让开啊! 看着迎面而来的两条巨舰组成的长龙,不用数他都知道,己方舰队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因为人家的舰队根本就看不到头,也就是说,这样的巨舰对方最少也有上百艘,他手下的五艘超级战列舰就算火力再猛也不可能干过上百艘这样的巨舰啊。 他呆愣了一阵这才慌忙大喊道:“快,打旗语,请他们停下来,我们要求对话。” 郑芝龙看到对方的旗语,不由撇了撇嘴,随即下令道:“命令,旗舰和一零一号舰,舰首主炮和辅炮瞄准正前方武装商船开炮,所有战舰准备侧舷齐射。” 一阵令旗挥舞,排在最前面的两艘威远战列舰突然开火,“轰轰轰”一阵火炮轰鸣声,挡在海峡入口最中间的武装商船四周顿时溅起六个冲天水柱。 没打中! 郑芝龙皱了皱眉头,随即大喝道:“瞄准点,不间断轰击,击沉为止。” 没过多久,排在最前面的两艘威远战列舰又开火了,这次,总算有一发炮弹轰中了那艘武装商船,一阵木屑飞舞,那艘武装商船侧面顿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 这会儿亚历山大真的傻眼了,他没想到人家说开火就开火,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第一轮炮击过后,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让开呢,一般战舰舰首都是三门火炮,六发炮弹轰出来,他以为对方最少也要几分钟之后才能再次发射,所以,他并急着发出命令。 没想到,他刚犹豫一下,人家又开火了。 这是什么装填速度! 他还没遇到过明军的战舰,自然不知道人家可以连射五轮,不过连射两轮已经把他吓到了,这种装填速度,太恐怖了,他连忙下令道:“快点,命令所有战舰、武装商船让开。” 可惜,迟了。 他这边旗手才把命令发出去,所有战舰和武装商船还没来得及调整风帆呢,对面又是一轮炮击,这下,中间那艘武装商船连中两弹,甲板都被砸穿了,侧面水线附近也出现一个超大的窟窿,海水狂涌而入,船体很快便倾向一边,慢慢往下沉去。 这会儿很多威远战列舰都换上了五千斤的主炮,那家伙,一炮弹下去,足能砸出一个半丈大小的窟窿,而轰中这艘武装商船侧舷的正是威远战列舰的主炮,这艘武装商船不沉才怪。 讲点道理好不! 亚历山大看着慢慢下沉的武装商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还击吗? 他又看了看敌方的舰队,这会儿还看不到头呢,估计人家这种超级战舰一百艘都不止! 他还在犹豫呢,郑芝龙可没有犹豫,旗舰带头,很快就冲到了海峡入口处,侧面的火炮已经能轰到敌方的战舰和武装商船了,他毫不犹豫的下令道:“左侧战舰左舷齐射,右侧战舰右舷齐射,依次轰击,每艘战舰齐射三轮!” “轰轰轰”,随着他一声令下,第一排的旗舰和一零一号战舰同时发出怒吼,一百余发炮弹雨点般的砸向两侧。 这海峡入口处总共还不到十里,所有英国战舰和武装商船都在威远战列舰的攻击范围之内,这一轮炮轰,起码有十余艘战舰和武装商船中弹,两边激起的水柱更是把人的视线都挡住了。 亚历山大还没回过神来,紧接着,第二排两艘威远战列舰又开火了,又是百余发炮弹砸过来,“咔嚓”一声巨响,他所在的旗舰都中弹了! 他回头看了看甲板上巨大的窟窿,顿时傻眼了,人家侧面的火炮都是千斤以上的巨炮,这还打个屁啊! 他连忙大吼道:“撤退,快,命令所有战舰、武装商船向两侧撤退。” 可惜,又迟了。 帆船毕竟不是轮船,不管是转向还是启动加速都需要时间,威远战列舰的速度又快的惊人,他们哪里还撤得了。 “轰轰轰”,又是一阵火炮轰鸣声响起,也不知道是第一排威远战列舰发射第二轮炮弹了,还是第三排威远战列舰发射了第一轮炮弹,又是一百发炮弹砸向两侧,一阵木屑飞舞,又有不知道多少战舰和武装商船中弹了。 紧接着,火炮轰鸣声接连响起,而且越来越密集,巨大的炮弹疯狂的倾泻过来,几乎没有任何间隙,无数水柱冲天而起,整个海峡两边都如同下起了暴雨一般,到处都是飞溅的海水,所有人眼前都一片模糊。 闷雷般的火炮轰鸣声大约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等两百艘威远战列舰穿过海峡入口的时候,两侧的英军战舰和武装商船已经失去了踪迹,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碎木板和落水的英军将士。 张斌用望远镜扫视了一下前方的海面,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下令道:“命令,所有轻型铁甲舰上前打捞俘虏。” 一阵令旗飞舞,外围的轻型铁甲舰一轰而散,飞快的冲到海峡入口两侧,船上的明军将士就像套马一般,挥舞着绳圈,将水里的英军将士一个个套住,飞快的拉上船来。 这些英军将士都被轰蒙了,侥幸没被炮弹砸死的这会儿都差不多吓的魂都掉了,哪还敢反抗,他们就这么任凭明军将士套住,拉上船,绑的严严实实,一个挣扎的都没有! 亚历山大也侥幸没有被炮弹砸死,他惊恐的看着后面涌上来的数百艘战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他吗到底是哪里来的舰队,这么多恐怖的巨舰,这是要横扫欧陆吗! 张斌当然不是想横扫欧陆,他只是想通过此举警告欧陆列强,大明帝国不好惹,你们招子最好放亮一点,不要招惹大明帝国,不然,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第八卷 第二七九章 自酿的苦果 英国这会儿为什么要派舰队封锁里斯本港口呢? 这其实是葡萄牙国王若昂四世病急乱投医酿成的苦果,他派出使者到处向人求助,结果,只有英国做出了回应,表示愿意帮助他们。 一开始,他还兴奋的不得了,认为自己终于找到救星了,结果,英国派来的使者把条件一开,他瞬间就后悔了,因为英国人的条件太离谱了,不但所有海外殖民地要向他们开放,还要跟他们利益均分,还要送出几块殖民地给他们,如果请他们出兵帮忙收回葡萄牙原来的殖民地,条件更过分,最重要的他们还要在里斯本驻军! 英国这是要把葡萄牙便成他们的附庸啊,葡萄牙好不容易摆脱了西班牙的统治,又要成为英国的附庸,这简直是才逃出虎口,又掉进了狼窝啊。 这样的条件若昂四世自然不愿意接受,所以,他才写信,命施维拉寻求大明帝国的帮助。 没想到,大明帝国还没做出答复,英国人等的不耐烦了,英国人自然不是真心想帮他们,而是假帮忙,真吞并! 他们打的算盘是让葡萄牙保持名义上的独立,以堵住欧陆其他列强的嘴,而实际上是全方位控制葡萄牙所有的殖民地,以谋取暴利。 葡萄牙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大肥肉,这么大块肥肉,他们自然急着吃进嘴里,要不是前段时间英国正忙于内战,恐怕早就出手了。 这会儿内战终于结束了,护国公奥利弗克伦威尔率军击败了保皇党的军队,处死了国王查理一世,获取了大权,成为国家元首,他上台之后,很快便张开大嘴,咬向葡萄牙这块肥肉。 他采取的策略很简单,那就是封锁里斯本港口,切断葡萄牙和所有海外殖民地的联系,逼迫若昂四世签订合约,成为英国的附庸。 他找的借口也很简单,就是若昂四世曾经收留过保皇党人,甚至帮助保皇党袭击过他的船队!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若昂四世百口莫辩,就这么被人堵在里斯本,动弹不得。 当然,这只是英国人的借口而已,就算他什么都没干过克伦威尔同样会派舰队封锁里斯本港口,这年头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葡萄牙根本就不是英国的对手,所以,他们必须听英国的! 历史上,英国正是凭借这种无赖的手段逼迫若昂四世签订了不平等条约,获取了葡萄牙殖民地大部分收益,从而迅速崛起,成为新的海上霸主。 不过,这会儿,他们的算盘怕是打不响了,因为张斌来了! 里斯本港口外的战斗很快便结束了,特茹河入海口瞬间易手,张斌安排一百艘威远战列舰和一百艘镇远巡洋舰把特茹河的入海口一封锁,随即便率剩余的战舰直奔里斯本港。 里斯本港离特茹河的入海口大约有二十多里,里斯本城离入海口更远,所以,入海口处的战斗并没有在港口和里斯本城造成什么骚乱,大家是隐隐听到了火炮轰鸣声,但是,谁都没想到英国人的舰队被人消灭了,所有人都只以为是英国人又在欺负过往的商船。 英国人不知道是太过狂妄还是算准了葡萄牙不敢反抗,他们只是封锁了特茹河入海口,里斯本港他们却没有封锁,港口的葡萄牙商船和渔船还能自由来往,只是他们只能在特茹河流域自由来往,想出海那是不可能的。 当庞大的大明水师舰队出现里斯本港外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坏了,他们还以为是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来了呢,因为欧陆历史上也就西班牙组织过如此庞大的舰队,所以,看到这么多战舰,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这是西班牙人来了。 这家伙,这么多战舰堵在港口外面,实在是太恐怖了! 里斯本港几乎是瞬间就乱套了,有拼命往码头上靠丢弃船只逃跑的,也有拼命上船,准备上船逃跑的,整个港口到处都是乱窜的船只和人流。 张斌用望远镜看了看港口的乱象,不由皱眉道:“施维拉,这些商船和渔船都是你们葡萄牙的吧,他们在港口到处乱窜,我们怎么进去啊?” 施维拉闻言,尴尬的道:“这个,公爵殿下,要不我先去进去了解一下情况,如果可能的话,我会让他们尽快把港口清理一下的。不过,里面可能有英国人的军队,还请公爵殿下派些人保护我。” 张斌闻言,淡淡的道:“需要多少人啊?” 施维拉估摸道:“一千人应该足够了。” 张斌点了点头,随即对身后的郑成功道:“成功,点一千亲卫,带五十艘轻型铁甲舰,护送施维拉总督去港口码头。” 郑成功兴奋的道了声遵命,随即便飞快的从侧舷的绳梯爬下去,召集亲卫和轻型铁甲舰去了。 不一会儿,他便带着五十艘轻型铁甲舰,载着一千亲卫来到了帅舰旁。 施维拉也不用张斌吩咐,很快便带着随从爬下绳梯,上了轻型铁甲舰,直奔港口码头而去。 这轻型铁甲舰相对于威远战列舰和镇远巡洋舰来说虽然是小不点,但是,相对于普通商船和渔船来说却一点都不逊色,这么一堆战船蜂拥而至,港口里的商船和渔船自然是拼命躲闪,很快,施维拉便在郑成功的保护下登上了码头,也不知道他找了什么人出面,不一会儿,港口的商船和渔船便开始慢慢开出港口,顺着水流,沿着张斌命人留出的间隙,慢慢向入海口方向滑去,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港口便清空了。 张斌用望远镜扫视了一圈港口,见没有任何异状,这才下令道:“传令,命李定国率福广军登陆,控制港口附近区域。” 很快,上百艘镇远巡洋舰便排成一条长龙慢慢接近港口码头,五万福广军将士就如同流水一般从战舰上涌下来,飞快的奔向港口四周,又是不到半个时辰时间,五万福广军将士便将整个港口围的严严实实,甚至所有葡萄牙平民都被赶走了。 张斌又用望远镜看了看港口附近的情况,这才下令帅舰和几艘载着亲卫的镇远巡洋舰靠近港口码头,准备登陆。 这也不能怪他小心过头,这里可是葡萄牙的地盘,而且这会儿葡萄牙好像正面临英国的入侵。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入海口都打成那样了,港口也这么大的动静,葡萄牙国王和英国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八卷 第二八〇章 专治各种无赖 张斌踏上码头,环眼四顾了一圈,又看了看施维拉身后的葡萄牙官员,这才淡淡的问道:“英国人呢?他们没有在码头驻守吗?” 施维拉忧心忡忡的道:“他们有一队人在码头驻守,不过,看到我们的战舰之后就跑了。” 张斌不由好奇道:“跑了?他们能往哪里跑?这里可是你们葡萄牙的首都,不是英国!” 施维拉用满含屈辱的口气道:“他们跑到王宫了,听说,小克伦威尔公爵已经率军包围王宫几天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人家连港口外面都封锁了,包围王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张斌还是波澜不惊的问道:“小克伦威尔公爵是谁,他带了多少人马?” 施维拉解释道:“小克伦威尔公爵是英国护国公克伦威尔公爵的独子,克伦威尔率军击败了保皇党的军队,并且杀死了国王查理一世,现在,英国处于军管状态,克伦威尔公爵等于就是英国国王。小克伦威尔公爵率领大约一千英军包围了我们王宫,想逼迫我们国王签订不平等条约。” 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样子这不平等条约并不是十八世纪才有的,螨清也不是第一个签订不平等条约的国家,人家葡萄牙这会儿就被人家逼的要签订不平等条约了。 不过,这一千来号人就把一国的王宫给包围了,貌似有点儿戏了吧? 张斌不解的问道:“你们的军队呢?你们总不会一千人马都没有吧?” 施维拉闻言,尴尬的道:“这个,我们是有几千人马,不过大部分都派到西班牙边境去了,留在里斯本的就几百王宫护卫。” 张斌闻言错点晕倒,你们假假也是列强好不,就几千人马。 英国人也是的,就派几艘超级战列舰几十艘武装商船就能封锁里斯本港,就一千人也敢去包围人家王宫,这简直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啊! 张斌无奈的摇头道:“你们就不能把边境的军队调回来自救吗?” 施维拉无奈的叹息道:“我们的武器没英国人先进,估计几千人马调回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说他们还有海军呢,如果把海军在调过来,我们就更不是对手了。” 这都什么事啊,这么大一个殖民帝国被别人一千人马就逼的束手无策。 张斌哭笑不得道:“那行吧,本公派人去把你们国王救出来。” 没想到,施维拉却是满脸惶恐道:“公爵殿下,这个,不能鲁莽啊,他们万一抓了我们国王陛下做人质,就麻烦了。英国海盗可是出了名的,他们要耍起无赖来,根本就不讲一点道理!” 耍无赖? 我专治各种无赖! 张斌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冷笑道:“那行,你们都不要出面,本公亲自带人去救你们国王。” 施维拉闻言,小心的问道:“公爵殿下,你真有把握?他们要是拿我们国王陛下做人质怎么办?” 张斌自信满满的道:“你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出面,他们就算拿你们国王陛下做人质也没用。” 施维拉这会儿也是无计可施了,他皱眉思索了一阵,只得咬牙点头道:“那就多谢公爵殿下了。” 张斌淡淡的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来人,备马。” 很快,亲卫便牵来了几匹骏马,张斌招呼郑成功和李定国等将领上了马,又让人给施维拉送过去一匹,这才酷酷的道:“你们王宫在哪里,带本公过去,快到地方了,你们躲起来就行了。” 施维拉咬牙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便调转马头往里斯本城奔去。 张斌直接一挥手,下令道:“左右散开五里,以小队为单位,跟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亲卫和数万福广军很快便散成无数个十二人小队,团团护在他左右,如流水般的向前涌去。 这里斯本城并没有什么城墙,出了港口往北不远就是一条条稀疏的街道,葡萄牙这会儿也没什么正规军,所有平民也差不多被吓得跑回家躲起来了,一路上他们倒没遇到什么阻碍,前行了不到一刻钟时间,施维拉便勒住坐骑,指着远处一个高高的楼房尖顶道:“公爵殿下,那里就是我们的王宫。” 张斌闻言,接过亲卫手中的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好了,你在这等着,本公去会会那个什么小克伦威尔公爵。” 紧接着,他便指着王宫的尖顶,下令道:“定国,率福广军上去,把王宫围了。成功,聚拢亲卫,前后列阵。” 李定国道了声遵命,招呼刘文秀、艾能奇等人打马上前,指挥这福广军呈半圆弧状飞快的将葡萄牙王宫四周围了个严严实实,而郑成功则挥手一阵号令,五千余名亲卫很快便在他们前后排成了密集的方阵。 张斌正要挥手下令向王宫推进,施维拉却突然咳嗽道:“这个,这个,公爵殿下,您不需要翻译吗?” 翻译? 张斌想了想,莫名其妙的问道:“英国人说的是英语吗?” 这不废话吗,英国人不说英语说什么,施维拉愣愣的点头道:“是的,公爵殿下,他们说的是英语。” 张斌牛逼轰轰的点头道:“那就行了,英语本公还是会一点的,无需什么翻译,你们最好不要出现,不然这事就不好办了。” 施维拉闻言,只能无奈的退到一边,招呼随从和几个葡萄牙官员在一栋两层小楼后面躲了起来。 张斌见施维拉带人闪一边了,立马朗声下令道:“装填子铳,上刺刀。” “咔咔咔”,一阵有节奏的金属摩擦声想起,五千余名亲卫如同行云流水般卸下肩上的燧发枪,将子铳推入枪管,将刺刀卡人前面的卡槽,动作整齐划一,看上去威风无比。 张斌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正步前进,压上去。” “踏踏踏踏”,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响起,五千余名亲卫踏着整齐的步伐慢慢向王宫方向压去。 施维拉看着张斌的背影慢慢远去,心里不由一阵打鼓,他并不是担心这位国公爷干不过英国人,对于明军的实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前面别说是一千英国士兵了,就是一万,甚至十万,他都不担心张斌干不过。 他主要是担心他们国王陛下的安危,要是英国人真耍无赖,那国王陛下可就危险了! 第八卷 第二八一章 小克伦威尔公爵 张斌怕人耍无赖吗? 他当然不怕,要说起耍无赖,谁有阉党那么专业,魏忠贤就是耍无赖的祖宗,一个只字不识的地痞流氓能靠耍无赖登上九千岁的“高位”,这耍无赖的本事绝对前无古人。 还有温体仁、张至发、薛国观等阉党余孽,那也不妨多让,一个个都靠耍流氓耍无赖登上了内阁首辅的高位。 张斌连这些耍无赖的绝世高手都能收拾,能怕一个历史上都没有一点名气的小克伦威尔公爵吗? 其实,对付无赖很简单,你不讲道理,我比你更不讲道理,你敢耍无赖,我就是一耳光! 当然,要做到这些都需要有实力支撑,同时也需要魄力,其实,有些人也知道怎么对付无赖,但他们却那魄力学人家把脸丢一边不要了。 张斌可没这个负担,对于敌人,他没有任何要求,来文的,来武的,耍流氓,耍无赖,他都不惧。 明军整出这么大的动静,里斯本城里的英军自然早就收到消息了,在港口执守的英军小队跑回来之后,所有英军士兵都吓坏了,买糕的,数百艘战舰啊,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但是,他们的统帅小克伦威尔公爵却没多大反应,因为小克伦威尔公爵这几天都有点狂的没边了,他又是逼迫若昂四世签订合约,又是逼迫约安娜公主嫁给他,若昂四世都没有一点反抗的举动,他能不狂吗。 这几天他真是嗨的不行了,甚至比在英国的时候还爽,因为在英国的时候,他的父亲会管着他,他根本就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在这里就不一样了,在这里,可没人管他,他才是管事的! 可以说,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当然,这几天他还没有狂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因为他的任务还没完成,若昂四世还没有答应跟他签订合约,他还是有所顾忌的,如果若昂四世被他逼的翻脸了,来个鱼死网破,他回去就没法跟自己的父亲交待了。 所以,这几天,他个人认为他自己还是比较文明的。 这天上午,他正抱着个姿色不错的王宫女侍呼呼大睡呢,外面的侍卫突然大声呼喊道:“小公爵殿下,小公爵殿下,不好了,港口被很多战舰包围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从满脸惊恐的女侍身边爬起来,边穿衣服,边不耐烦的道:“怎么了,叫什么叫。” 外面侍卫又重复道:“小公爵殿下,不好了,港口被很多战舰包围了。” 这会儿他总算听清侍卫在喊叫什么了,港口竟然被很多战舰包围了,他不由吃了一惊,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仪表了,他直接拿起衣服跑到门口,恼怒道:“什么战舰,是西班牙人的战舰吗?” 他认为在整个欧陆,战舰能超过他们英国的也就西班牙和荷兰了,荷兰跟英国好歹是同一阵营的,应该不大可能明目张胆的派战舰来攻击他们,只有西班牙才可能跟他们开战。 没想到,那侍卫却是满脸惊恐道:“不是啊,那些战舰上悬挂的旗帜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不知道他们到底是那里冒出来的啊!” 不是西班牙的战舰? 这会儿他反而不是很担心了,因为在他印象中,这个世界上就西班牙跟他们是死对头,其他国家,跟他们关系还没那么恶劣,至少这会儿是这样的。 他想了想,又追问道:“包围港口的战舰有多少?” 那侍卫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听说有好几百艘。” 好几百艘? 他还是没吓到,因为他下意识认为人家也是少量超级战列舰加各类武装商船,这样的几百艘,要说他们英国也有啊。 这帮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呢? 他想了想,又问道:“他们有没有开火?” 那侍卫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没有开火,开始的时候远远好像能听见隐隐的炮声,但是,他们到了港口外围之后一直没开火。” 没有开火,又从入海口处闯进来了,那应该是葡萄牙请来的帮手。 这会儿他更放心了,既然是葡萄牙请来的帮手那就好办了,他直接把外套一批,潇洒的挥手道:“跟我来。” 他就这么带着一队侍卫直奔若昂四世的书房而去,脸上并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既然是葡萄牙请来的帮手,直接威胁他们国王就行了,葡萄牙国王都捏在他手里,他有什么好怕的。 这会儿葡萄牙王宫都被他控制了,沿途都是他安排的侍卫,所以,他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若昂四世的书房外面。 他在门口整了整自己的礼服,随即便满脸微笑的走进去,对着坐那里发呆的若昂四世抚胸行礼道:“国王陛下,听说您请了援军,我想,我们两国的事情不需要其他人插手吧,还请您下令让您的大臣带着你的援军离开里斯本,不要妨碍我们两国签订合约。” 若昂四世闻言,不由一愣。 援军? 这会儿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援军,当然,他也猜测有可能是大明帝国来的援军,因为欧陆列强英国还没哪国同意出兵帮他。 但是,欧陆和远东远隔数万里,通信极不方便,他给施维拉的亲笔信发出去都快一年了,远东那边到底谈的怎么样了,他压根就不知道,张斌也不可能派人驾船单独跑数万里来给他报信,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哪里来的援军。 他愣了一下,这才不动声色的问道:“克伦威尔,你说的是哪国的援军?” 小克伦威尔皮笑肉不笑道:“这个就要问国王陛下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从哪里请来的援军呢,总之,请您马上下令,让他们离开里斯本,我可不想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不愉快。” 他这就是摆明了威胁了,你个国王都捏在我手里,你们还敢不老实,信不信我拿你当人质啊! 若昂四世闻言,皱了皱眉头,半晌没有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啊。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焦急的喊道:“小公爵殿下,不好了,敌人围上来了。” 怕个屁啊,小克伦威尔恼怒的回头吼道:“慌什么,他们来了多少人?” 外面的英军指挥官用惊恐的语气道:“小公爵殿下,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啊,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最少有好几万!” 这下小克伦威尔着实吓了一跳,好几万?他这才千来号人啊! 他面色惊慌的想了想,随即阴阴的对若昂四世道:“国王陛下,你最好能去劝劝他们,劝他们赶紧滚,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施维拉猜的一点都没错,英国人这会儿可不讲什么道理,逼急了,他们绝对会拿若昂四世当人质! 第八卷 第二八二章 计救国王 葡萄牙皇宫前的广场上小克伦威尔公爵面带惊慌的躲在若昂四世的身后,看着不断逼近的敌军,握枪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用手铳顶了顶若昂四世的后背,颤声道:“你赶紧让他们滚啊!” 这会儿张斌已经率领亲卫来到了广场的边沿,离英军已经不到两百步之遥,他看了看英军装备的火绳枪和那稀稀拉拉的队形,脸上不由露出轻蔑的笑容。 这点英军,估计三轮排枪就能全部放翻,而且,他们手中的火绳枪点燃引信还需要时间,如果双方交战,估计他们点燃引信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他手下的亲卫都身着软甲,他和所有将领也穿着盔甲,根本就不怕这种火绳枪,所以,他并没有令亲卫停止前进,而是任由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踏上了广场。 这个时候,对面终于有人喊话了,不过,喊的貌似是葡萄牙话,他根本就听不懂!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郑成功,有心想让这小子过来翻译一下,但是这会儿双方的距离差不多接近一百五十步了,这个距离燧发枪的杀伤力刚好发挥出来,而火绳枪基本只能给人挠痒,他干脆抬手朗声道:“停止前进!” “啪”的一声,所有亲卫同时停下脚步。 小克伦威尔被这阵势吓得手一抖,手铳差点没掉地上,他有点歇斯底里的威胁道:“快点让他们滚啊!” 若昂四世这个郁闷啊,刚他都喊话了,人家压根就不搭腔啊。 难道这帮人不懂葡萄牙语? 这会儿欧陆贵族最大的特点就是懂的语言多,因为各国王室和皇室通婚太频繁,有很多人都有不同国家的继承权,所以,他们必须通晓相关国家的语言,不然的话,这继承权就可能就没了,像若昂四世就精通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法语和英语。 不过,这帮人一看就不像是欧陆人,倒像是传说中的远东人,至于是不是大明帝国人他还不能判定,因为这些人身边并没有他们葡萄牙官员随行。 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又试着用英语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话张斌终于听懂了,他装出狂傲的表情,用英语酷酷的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若昂四世充满希冀的回答道:“我是葡萄牙国王。” 原来这家伙就是葡萄牙国王,张斌把脸一板,大吼道:“命令你的人,放下枪,投降,不然,死!” 噢买糕,这些到底什么人啊? 很明显,这家伙误会了,估计他以为这些英国士兵都是自己的手下吧。 若昂四世满脸惶恐的回头看向小克伦威尔,轻声问道:“怎么办,他们不是我们请来的援军啊!” 小克伦威尔疑狐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对着张斌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斌有些不耐烦的道:“你又是什么人?” 小克伦威尔傲娇的道:“我是英国护国公克伦威尔之子。” 小子,弄的就是你,张斌把脸一板,厉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国什么公,现在,里斯本,被我占领了,你们立刻放下枪,投降,不然,死!” “你!”小克伦威尔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对方不怕葡萄牙国王就罢了,竟然连自己这个护国公之子都不放在眼里! 你什么你,张斌大吼道:“举枪,准备三段排射。” “哗”的一声,前排的亲卫猛的蹲了下来,第二排的亲卫也半蹲了下来,包括第三排亲卫,两千多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直直指着前方。 张斌再次用英语大吼道:“最后问一次,你们投降还是不投降?” 小克伦威尔傻眼了,这帮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凶猛,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他看了看自己这边的阵营,又看了看同样惶恐无比的若昂四世,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张斌见状,毫不犹豫的抬起右手,用英语大吼道:“准备。” 噢买糕,再不投降人家真开枪了,小克伦威尔连忙举起手大喊道:“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 张斌冷哼一声,随即厉声道:“放下武器!” 这下不用小克伦威尔指挥,所有人都把武器扔了,就好像手中的武器烫手一样。 张斌冷冷的扫视了一圈,这才朗声道:“张差,带人上去把他们绑了,把葡萄牙国王和小克伦威尔押过来。” 张差闻言,立马挥手带着前排上千人冲上去把所有英军士兵都绑了,然后又押着若昂四世和小克伦威尔来到张斌跟前。 张斌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抬手指着王宫道:“成功,带两千人进去,把里面清理一下。” 郑成功闻言,直接一挥手,带着后面两千亲卫直奔王宫而去。 张斌见英军士兵都绑的差不多了,这才回过头来对张差道:“快点,给国王陛下松绑。” 紧接着,他又对一个亲卫挥手道:“去,叫施维拉他们过来。” 若昂四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克伦威尔却喊叫起来了:“赶紧给我也松开啊!” 张斌压根就没搭理他,竖自翻身下马,来到若昂四世跟前,抚胸行礼道:“国王陛下,抱歉啊,刚才得罪了。” 若昂四世见状不由目瞪口呆道:“你是?” 张斌微笑道:“我是大明帝国卫国公张斌。” 大明帝国卫国公! 若昂四世终于明白了,他连忙抚胸一礼道:“多谢公爵殿下。” 张斌回了一礼,微笑道:“国王陛下客气了,刚才情况紧急,我不得不假装不认识您,得罪之处还请国王陛下多多原谅。” 若昂四世连忙摇头道:“没关系,没关系,公爵殿下伪装的真好,我都被吓了一大跳。” 他们交流用的是英语,小克伦威尔自然听得明明白白,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这帮人就是葡萄牙请来的援军! 他气得胡言乱语道:“你们都等着,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张斌和若昂四世解释了一番,终于有空来搭理这小子了,他走到小克伦威尔跟前,拍着这小子的脸颊嘲讽道:“小朋友,你父亲没你这么蠢,你知道吗?我大明帝国这样的精锐足有五十多万,像你带来的这种预备队足有三百多万,你父亲除非不想活了,不然,他是不敢找我麻烦的。” 小克伦威尔闻言,惊恐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亲卫营精锐和福广军,终于老实了,闭嘴了。 这样的精锐足有五十多万,预备队足有三百多万,那是什么概念,英国现在所有的“预备队”加起来都不到十万好不! 这时候,施维拉已经带着一众随从和葡萄牙官员疾奔而来,双方见面,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至于小克伦威尔公爵,压根就没人搭理他,他只能站一边歇凉了。 第八卷 第二八三章 梦中的白马王子 王宫深处,一个装扮的如同童话世界般的房间中,约安娜公主和自己的妹妹卡特林娜公主扶着木马上小阿方索王子,边摇边逗,三姐弟貌似玩的十分开心。 不过,约安娜公主的眼中却掩饰不住,露出浓浓的忧愁。 这几天,她真的愁坏了,因为小克伦威尔公爵一直在用各种手段逼迫她。 她是真的不想嫁给小克伦威尔公爵,因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蛮横霸道,粗俗无礼,自以为是。 虽说贵族之间的联姻是常事,虽说现在英国的确比葡萄牙要强大,虽说小克伦威尔公爵的父亲已经掌控了英国的大权,但是,她还是不想嫁给这个小公爵。 她的父亲,若昂四世同样不想自己嫁给这位小公爵。 但是,小克伦威尔公爵却缠着她不放,又是威胁她,又是威胁她的父亲,又是威胁葡萄牙,好像她不同意,整个葡萄牙就要完蛋一样! 而且这个无耻的小公爵还一直缠着她,在她面前装绅士,一到晚上,这位无耻的小公爵又肆无忌惮的欺负王宫里的女侍,这么一个无耻之徒,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应付了。 她只能到处躲藏,尽量躲着这个无耻的小公爵,像今天,她一大早就爬起来了,在几个女侍的掩护下,她逃到了自己弟弟小阿方索的房间,又让人叫来了自己的妹妹卡特琳娜,她是想和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玩耍,暂时忘记忧愁,但是,这忧愁却如同阴云一般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嫁给这个无耻的小公爵吗? 她不止一次梦想着有一个王子骑着白马来搭救她,但是,每次梦醒之后,她面对的都是那个讨厌的小公爵,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这个世界上真有英俊而又充满正义感的王子吗? 正当她再次幻想到白马王子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貌似有人正往这个房间闯。 难道是小克伦威尔公爵又找到自己了? 约安娜公主公主吓坏了,她下意识抱起小阿方索,又拉起卡特琳娜的小手,正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房间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一个身穿盔甲的英俊少年微笑着走进来。 不是小克伦威尔公爵! 这位少年时如此的高大英俊,那笑容如同春风般温暖,那眼神仿佛一汪秋水般深邃。 约安娜一下就呆住了,这是谁啊,她从来没见过,不过,她可以肯定,这少年肯定不是小公爵的手下,因为他的眼睛,他的头发跟英国人都有明显的区别,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神秘的东方人? 郑成功一看这三姐弟都在,总算是放心了,这会儿整个王宫都已经被他控制了,英国士兵也被他清空了,不过,刚才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因为两位公主不见了,她们的房间都没人,而且,不管是问俘虏的英国士兵,还是问王宫里的女侍,他们都不知道两位公主哪里去了。 这两位公主要是失踪了,那可就麻烦了,他怎么向师傅交待,又怎么向若昂四世交待! 还好,这三姐弟都在阿方索小王子的房间里。 他这会儿算是明白了,估计那些女侍都在骗他,大概,她们都认为自己是坏人吧。 他装出最温和可亲的表情,来到这三姐弟跟前,抚胸行礼道:“公主殿下,王子殿下,我是盟国大明帝国南洋侯世子郑成功。” 大明帝国! 这个远东超级帝国约安娜自然听说过,她的父亲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感叹,要是大明帝国愿意出手帮助他们,他们葡萄牙就没事了。 大明帝国的贵族,肯定是来救自己的,这就是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吧。 约安娜痴迷的看着郑成功,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是王子吗?” 郑成功满头雾水的看了看这位美丽的公主,随即解释道:“公主殿下,我父亲只是侯爵。” 公侯伯子男,这套爵位体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欧陆通行的,在大明,侯爵地位其实不高,因为上面还有众多公爵,还有更多皇室亲王和郡王,所以,一个侯爵之子与王子是有很大差距的。 但是,在欧陆,侯爵地位却不低,因为欧陆皇室亲王很少,基本上公爵就有继承权,像若昂四世当上葡萄牙国王之前也只是布拉干萨公爵,而侯爵有封国那也是很正常的事,侯爵的儿子称为王子好像也可以,至少约安娜是这么认为的。 她想了想,又莫名其妙的问道:“你们家族的封地大吗?” 家族封地? 我们家没有封地好不好,至少现在没有,郑成功正待实话实说,但是,一看约安娜公主那期待的表情,他又犹豫了。 这个封地应该迟早会有的吧,按大明的惯例,封侯之后好像都有封地,自己的父亲是南洋侯,那么,南洋是不是可以算作自己家里的封地呢? 他鬼使神差的道:“这个,我们家族的封地还没定下了,目前我们只是占领了原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总部所在地巴达维亚。” 荷兰东印度公司约安娜当然知道,整个欧陆不知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都少,而巴达维亚她也听说过,那里可有很多巨大的岛屿,有些岛屿比葡萄牙本土还大呢。 她不由兴奋的道:“哇,你们家族的封地那么大啊!” 这个! 郑成功脸都有些红了,他想了想,干脆叉开话题道:“公主殿下,要不您先跟我出去吧,整个王宫都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你的父王还在外面等着你们呢。” 约安娜公主闻言,满脸娇羞的道:“好,我跟你走。” 郑成功嘘了口气,很有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便带头往外走去。 约安娜一手抱着小阿方索,一手牵着卡特琳娜,满脸痴迷的跟在他后面,就跟一个牵线木偶一样。 这时候若昂四世和王后路易莎正焦急在王宫外面等待呢,王后路易莎和不到两岁的小王子佩德罗倒是早被郑成功派人送出来了,但是约安娜、卡特琳娜和阿方索却一直不见踪影,他们能不着急吗。 当郑成功领着他们走出来的时候,若昂四世和王后路易莎都忍不住扑上去,抱住自己的孩子,心肝宝贝的叫起来。 约安娜依偎在若昂四世的怀里,眼睛依然痴迷的看着郑成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突然开口问道:“父王,你觉得那位王子怎么样?” 若昂四世顺着她的眼光一看,不由一愣,因为他对郑成功的家世背景一无所知啊! 张斌看他们这表情,忍不住问道:“成功,他们在说什么?” 郑成功闻言,支支吾吾的道:“这个,这位公主好像在问我是不是王子。” 王子? 张斌看了看郑成功,又看了看约安娜公主,眼中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王子配公主,这个主意貌似不错啊! 第八卷 第二八四章 无奈的国王 若昂四世是一个相当失败的国王,也是个相当憋屈的国王,至少到目前为止,事实是这样的,他的努力并没有给葡萄牙带来复兴的希望,反而令葡萄牙成为欧陆列强争霸的筹码甚至是欺压的对象。 不过,他之所以失败,之所以憋屈,并不是因为他无能,更不是因为他胡作非为,他的能力暂且不去说,至少,他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什么离经叛道的地方,只是他遇到的都是豺狼虎豹般的列强,所有列强都只想从他这里获取利益,没有人想帮助他,帮助葡萄牙而已。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当这个国王了,他真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公爵,至少,他不用时刻担心有人想从他身上咬块肉下来! 当然,这只是他的奢望而已,既然当上了这个国王,他就没办法后退了,他如果后退,他如果放弃,不但葡萄牙完了,他和他的家人也要跟着完蛋。 所以,不管多么的憋屈,不管多么的无奈,他都只能忍辱前行,为葡萄牙,也为自己去寻找那渺茫的希望。 他原本以为自己找不到希望了,因为从独立到现在,他提出的结盟请求不是遭到无视、就是遭到拒绝,甚至欧陆很多列强都对他提出了无礼的要求,而唯一愿意“帮助”他们的英国展露出真实嘴脸之后更为可怕! 说实话,这次大明帝国突然来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获救之后也没有多少庆幸的感觉,因为欧陆列强已经让他看到了事实的残酷,没有人想真心帮他,大家都只想吞噬他们殖民地的利益,法国如此,荷兰如此,英国同样如此,这大明帝国会例外吗? 或许,大明帝国的条件比英国更为苛刻吧,他的感觉是这样的,所以,自己的儿女没获救之前他都不敢问施维拉大明帝国到底开出了什么条件,因为他不想一边担心自己的儿女,一边还要被葡萄牙面临的现实打击,折磨。 这会儿自己的儿女终于安全了,他上前安抚了一番约安娜、卡特琳娜和阿方索之后,终于鼓起勇气来到张斌跟前,客气的道:“公爵殿下,我们去会议室谈谈吧。” 说完,他朝施维拉招了招手,又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便毅然走向王宫,走向会议室。 他的脚步是那么的沉重,他的表情是那么的无奈,他不知道大明帝国的条件会多么的苛刻,但是,他却看到了大明帝国的强大,五十多万精锐或许是吹牛的,三百多万预备兵那更有可能是吹牛的,但是,这位公爵殿下带来的数万精锐却是实实在在的,就凭这数万精锐,他们葡萄牙就无法抵挡,也就是说,自己刚从英国人手里脱身,又落到了大明帝国手里! 大明帝国到底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他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引领着张斌等人来到王宫的会议室,一阵谦让之后,他并没有坐上主位,而是选择坐在了左边的首位,施维拉则坐在了左边的次位。 张斌也没有坐上主位,他选择了坐在右边首位,郑芝龙父子则依次坐在他下首作陪。 这里明明是葡萄牙王宫,他却显得那么的孤单,因为他身边就施维拉一个人作陪,而张斌不但有郑芝龙父子作陪,后面还站了一堆文臣武将。 他尽力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便小心的问道:“公爵殿下,不知道贵国对于我们葡萄牙的结盟请求有什么看法?” 这还用问吗? 张斌真的有点莫名其妙了,这若昂四世随便问下施维拉就知道了啊,为什么要来问自己呢?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回答道:“我们皇帝陛下已经同意了贵国的结盟请求,这次我过来就是为了和贵国签订同盟条约。” 若昂四世虽然已经做好了挨宰的准备,内心还是忍不住激动了一下,能跟大明帝国这样强大的国家结盟总比跟英国结盟好吧。 想到这里,他鼓起勇气,咬牙道:“贵国有什么条件?” 张斌疑惑的看了施维拉一眼,随即向后伸手道:“合约。” 负责保管合约的礼部官员连忙打开一个随从捧着的箱子,小心的将里面两卷合约拿出来,恭敬的递给张斌。 张斌也不啰嗦,他直接将合约摆在若昂四世的面前,随即郑重的道:“这就是我们大明帝国的条件,国王陛下,您先看看吧。” 若昂四世闻言,满怀忐忑的打开一个卷轴,认真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脸上不由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直到将整个合约看完,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难道还有其他条件列在另外一卷合约上。 他又小心的打开另一个卷轴仔细看起来。 竟然是一模一样的,两份合约没有任何不同! 他忍不住转过头来,惊奇的问道:“施维拉,大明帝国就这一个条件?” 施维拉略带自豪的点头道:“对,大明帝国就这一个条件。” 竟然有这种好事,他仍然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真的吗?” 施维拉当然知道国王陛下是怎么回事,当初他听到这个条件的时候也有点不敢相信,不过,这的确是事实,他连忙指着朱慈烺签字的地方道:“是真的,国王陛下,您看,这就是大明帝国皇帝陛下的亲笔签名,当时我也在场,这的确是大明帝国皇帝陛下亲自签署的。” 真有这种好事! 他激动的对张斌道:“公爵殿下,你们真的没有其他条件了吗?” 张斌想了想,随即缓缓的道:“确切的说,我们还有一个小条件,因为我们想在马六甲海峡附近设立新港府,而贵国在马六甲城还有驻军,我们希望贵国能撤走那里的驻军,将马六甲城交给我们。” 马六甲城,什么地方? 若昂四世对远东可不怎么熟悉,他只能回头低声向施维拉了解了一下。 施维拉为了坐实自己的功劳那可是相当卖力的,他压根就没有描述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马六甲城,从他的描述来理解马六甲城也就是个只有几千人的小渔港,葡萄牙之所以占领那里只是为了补给方便,现在大明帝国已经在附近修建了一个超大型城市,而且还设立了大型补给点,那里自然可有可无了。 若昂四世一听是这情况,自然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张斌的请求。 其实,就算他知道马六甲海峡的重要性也不敢拒绝张斌的请求,因为他没这个实力跟大明帝国叫板,更没有勇气拒绝大明帝国的请求。 第八卷 第二八五章 互不侵犯条约 若昂四世真不敢相信大明帝国提出的条件会这么简单,开放所有殖民地在他眼里真的不算什么,因为葡萄牙主要的收益是美洲和非洲殖民地的黄金和白银,其他收益很少很少,少到他这个国王都觉得可有可无。 这条件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很远很远,直到签完字,他还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张斌等若昂四世把字签完,又收起一份合约,这才郑重的道:“国王陛下,现在我们已经是盟友了,按合约的条款,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出来,我如果能帮你们解决,现在就帮你们解决,如果解决不了,我会回去请示我们皇帝陛下。” 若昂四世真的有点云里雾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英国人的所作所为让他看出来了,他们葡萄牙就是只绵羊,而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都是豺狼,绵羊被豺狼吃掉好像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大明帝国这头雄狮却跑出来说要保护他们这只绵羊,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他想了想,随即小心的道:“公爵殿下,我们葡萄牙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西班牙,西班牙毕竟统治了我们几十年,获取了数不清的利益,现在我们突然独立出来,他们肯定不甘心,而我们根本就不是西班牙的对手,这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不知道公爵殿下可有什么好办法。” 这事还用你说,张斌微笑道:“国王陛下,这个问题我已经帮您解决了,您放心,西班牙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只要你愿意,葡萄牙也可以和西班牙结成盟国。” “啊!”若昂四世闻言,忍不住惊呼一声,西班牙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怎么可能? 他不解的问道:“这个,公爵殿下,不是我不相信你啊,西班牙并没有派出使者向我们表达善意,他们真的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吗?” 张斌自信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来的时候经过吕宋,特别去拜访了一下西班牙吕宋总督科奎拉,并向他表明了我们大明帝国与葡萄牙的关系,科奎拉当即就表示愿意去劝说他们国王陛下与大明帝国和葡萄牙结盟。前两天经过直布罗陀海峡的时候我已经命人用快船送他回西班牙了,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回到西班牙并开始劝说他们国王陛下了,我相信他们国王陛下应该能看清楚现在的形势,同意与我们大明帝国和你们葡萄牙结盟。” 原来是这样,若昂四世当然想过要和西班牙和平相处,甚至结成盟友,但是,人家西班牙怎么可能同意呢,葡萄牙陆军连一万都不到,西班牙陆军最少有十万,不说海军,光是陆上,西班牙就能轻松碾压葡萄牙,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葡萄牙,别说结盟,和平相处都难! 不过,现在有大明帝国从中斡旋,这事好像又变的极有可能了,因为西班牙要考虑大明帝国的实力啊,光是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已经打的他们焦头烂额了,如果再加一个大明帝国,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想到这里,他不由激动的道:“公爵殿下,您的意思,如果西班牙不同意和我们结盟,大明帝国就会出兵对付他们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相信西班牙绝对会服软,接受大明帝国的提议。 张斌假装无奈的叹息道:“唉,我们大明帝国也不想和西班牙开战啊,希望他们国王陛下能理解我们的苦衷。” 这意思就是说,大明帝国真的会为了葡萄牙出手咯,若昂四世都激动的差点失态了,要知道葡萄牙就是从西班牙统治下独立出来的,西班牙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为了搬开这块大石,他不断的向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伸出橄榄枝,结果,得到的不是帮助,而是一群饿狼的撕咬! 他以为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西班牙的阴影了,甚至还要在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的压迫下艰难求存,没想到,西班牙这块大石轻易就被大明帝国搬开了,他能不激动吗。 不过,他激动了一会儿脸上又露出了担忧之色,现在,西班牙这块大石好像是搬开了,但是,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这些大石还没有搬开啊,他们肯定不愿看到葡萄牙和西班牙结盟,如果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从中阻扰怎么办?他们联合起来可是比西班牙还恐怖的存在! 想到这里,若昂四世忍不住担忧道:“公爵殿下,我们是想和西班牙结盟,但是,反哈布斯堡联盟那些列强不会同意啊,法国就曾警告过我们,不得和西班牙结盟,英国和荷兰虽然没明说,我想,他们肯定也是这个意思,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反对怎么办?” 这个问题张斌自然考虑过,他不动声色的问道:“法国海军怎么样?” 若昂四世闻言不由一愣,法国海军? 他相当清楚,法国最强大的是陆军,至于海军方面,他们可比英国和荷兰差远了,他有些不解道:“这个,法国海军可能比我们葡萄牙能强一点,但是,也强不到哪里去,他们陆军倒是相当的强大。” 张斌淡淡的道:“他们陆军很强大吗?他们的陆军能越过西班牙来进攻你们吗?” 这个当然不可能,他们要能干翻西班牙陆军,早就成为欧陆霸主了,若昂四世恍然道:“这个的确不大可能。” 张斌微笑道:“这不就完了吗?你们怕法国干什么,他们又过不来,你们根本不用理会他们。至于英国和荷兰,我们可以跟他们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嘛。” 互不侵犯条约? 开玩笑的吧,英国和荷兰正盯着葡萄牙殖民地不放呢,他们会同意跟葡萄牙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吗?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迫于大明帝国的压力,跟葡萄牙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他们又会遵守吗,毕竟葡萄牙在海外的殖民地那么多,大明帝国会派兵去帮他们驻守吗? 若昂四世想了想,不由无奈的道:“这个,想让英国和荷兰跟我们葡萄牙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好像很难,而且,就算他们被迫与我们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估计也不会遵守,毕竟在海外我们葡萄牙更不是他们的对手。” 张斌闻言,傲然道:“国王陛下,您放心,我会让他们老老实实签订和遵守互不侵犯条约的。” 第八卷 第二八六章 复兴的希望 张斌为什么这么自信呢,英国和荷兰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一个是将来的海上霸主殖民强国,一个是现在的海上霸主,难道他一个威胁,这两头饿狼就会放弃葡萄牙这块肥肉吗? 这个问题当然没有这么简单,若昂四世就不相信这两头饿狼会轻易被大明帝国吓住,他小心的问道:“公爵殿下,冒昧的问一句,你怎么让他们跟我们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呢?” 张斌依旧淡淡的道:“这个并不是很难,比如英国,他们可有将近三千俘虏在我们手里,最重要的,他们小克伦威尔公爵也在我们手里,他们敢不乖乖来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吗,他们不签条约,我们就不放人。” 这个倒是自己一时忽略了,的确,有这么多人质在手,英国人肯定会乖乖的来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若昂四世点了点头,又小心的问道:“那荷兰人呢?” 张斌得意的道:“荷兰人那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已经俘虏了他们东印度公司两千多人,而且他们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还被我们堵在锡兰附近海域回不来呢,他们如果不老实,东印度公司那些人,一个都回不来!” 还有这种事? 若昂四世忍不住转头轻声问了一旁的施维拉一句,施维拉一阵介绍之后,他这才缓缓点头道:“嗯,荷兰人肯定比英国人还急,但是,签订合约之后怎么办呢,俘虏一放回去,他们就没有顾忌了,到时候,他们可能会在欧陆维持表面的和平,但是海外殖民地的争夺,他们肯定不会放手的。如果他们根本不顾互不侵犯条约,肆意进攻我们的海外殖民地,我们怎么办呢?我们已经没什么海军了,在海上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这个张斌自然清楚,这也正是他大力扶持葡萄牙的原因,因为葡萄牙这会儿也只有一百来万人口,而且他们的造船厂和铸炮厂都已经荒废一个多世纪了,技术已经断了几代了,根本就追不上欧陆列强的发展步伐了。 也就是说,以他们现在的国力根本就不足以保护他们庞大的海外殖民地,他们要想保住海外殖民地的利益,慢慢走上复兴之路,唯有依靠大明,而且,因为人口先天不足,他们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超越大明。 这么一个不可能形成威胁的盟友,自然要大力扶持,张斌装出豪爽的样子,慷慨的道:“国王陛下,您放心,既然我们两国已经成为盟友,我们大明帝国自然会尽力帮助你们渡过难关,这次,我们皇帝陛下就下了圣谕,留下五万陆军和镇远巡洋舰、威远战列舰、轻型铁甲舰一百艘,帮你们震慑宵小,同时帮你们维护海外殖民地的利益。” “真的吗?”若昂四世忍不住激动的问道:“贵国皇帝陛下真的决定留下这么多军队来帮助我们?” 他真不敢相信大明帝国会给予他们如此大的帮助,五万陆军,三百艘战舰,这股力量足以碾压反哈布斯堡联盟任何一个列强,他们不联合起来,根本就打不过大明帝国留下的军队,而他们也不可能联合起来跟大明帝国硬拼,因为他们最大的敌人是西班牙,是哈布斯堡王朝。 如果大明帝国真的留下这么多军队,那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在他期待的眼光中,张斌缓缓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不但会留下军队帮你们对付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还会帮你们操练军队,甚至,武器装备我们也可以卖给你们,只要你们想买,火枪、火炮、甚至战舰,我们大明帝国都可以出售给你们!” 还有这种好事! 若昂四世激动的都快晕过去了,因为按张斌的说法,葡萄牙不但得救了,甚至还有了复兴的希望。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要复兴葡萄牙,从独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想怎么复兴葡萄牙。 葡萄牙虽然人口不多,但是凑出五万军队来还是不成问题的,如果穷兵黩武,甚至十万军队都能凑出来,关键问题他们没有武器啊,这会儿别说火炮了,火枪他们都造不出来,没有火枪和火炮,征召再多人又有什么用。 现在就不一样了,只要大明帝国肯卖武器给他们,他就可以征召青壮,操练军队了,葡萄牙复兴不再是梦想了! 他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这才兴奋的问道:“公爵殿下,不知道火枪、火炮和战舰的售价是多少?” 这些东西当然不会便宜,武器可是利润最高的商品之一,张斌早就想好了,你们打,我们大明帝国卖武器给你们! 这样,西班牙和葡萄牙殖民地的收益大部分都会落入大明帝国的腰包,而且欧陆列强会越打越穷,而大明则会越来越富有! 他一如既往的慷慨道:“我们是盟友,这武器装备自然不会贵你们的,这样吧,所有的武器装备都给你们算半价,新型燧发枪五十两一把,燧发枪子铳十两一个;五十斤佛郎机炮,五百两银子一门,子铳一百两银子一个,其他的火炮,按重量类推;轻型铁甲舰五万两银子一艘,镇远巡洋舰五十万两银子一艘,威远战列舰一百万两银子一艘。” 卧槽,他这是在拿铜当银子卖啊,按他这报价,一斤铜大致就是一斤银子的价格! 这价格贵吗?不贵啊! 不过,若昂四世并没有立即报出采购数量,因为他还不明白子铳是什么意思呢,他又转过头来,轻声的问了施维拉一句。 施维拉这些天可一直在大明帝国的战舰上,而且,张斌也没让人对他隐瞒什么,子铳的功能他自然早就知晓了。 他一解释,若昂四世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大明帝国的新型燧发枪和佛朗机炮都是可以连射的,只要你不怕枪管和炮管过热,连射十轮都可以! 好东西啊,买,有多少买多少! 若昂四世兴奋的道:“好,我准备先征召和训练五万大军,海军和陆军各两万五千人,我准备先给所有士兵配上新型燧发枪,至于火炮和战舰,我们后面再慢慢协商购买,公爵殿下,你看怎么样?” 五万把燧发枪那就是二百五十万两,如果每把燧发枪再配上五个子铳,加起来就是五百万两,而葡萄牙现在一年的收益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千万两左右,他也知道自己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所以准备慢慢来。 张斌自然没什么意见,他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没问题,这次我们就带来了一万把新型燧发枪和五万个子铳,可以先卖给你们,至于后续的四万把燧发枪,我回去就命人全力生产,今年肯定能做出来。” “好好好,先买一万把,我先招一万人。”若昂四世激动的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他真没想到,大明帝国不但愿意帮助他们,还给他们带来了复兴的希望。 火枪、火炮、战舰都可以买,葡萄牙多久可以复兴呢? 他已经开始计算了,一年一千万两收益,最少拿出五百万两来买武器装备,五百万两可以买 第八卷 第二八七章 封地和联姻 葡萄牙复兴有望,若昂四世这心思瞬间就活络开了,想着想着,他突然饶有兴致的看向郑成功,那眼神,很有一种亲近的味道在里面。 郑成功被这莫名其妙的一眼看得俊脸一红,他也就会点荷兰语、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而若昂四世和张斌说的是英语,他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这会儿被若昂四世这么一看,他心里没由来的慌起来。 他刚才在外面就看出点端倪来了,那个约安娜公主好像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过,他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因为他认为这种事不大可能。 一个刚见面的小姑娘,而且还是一个公主,跟自己谈婚论嫁,怎么可能! 但是,现在看若昂四世这眼神,貌似这事又变得有可能了。 说实话,他心里还没有一点准备,约安娜公主的确是挺漂亮一个小姑娘,但他的印象仅止于此,至于谈婚论嫁,他真没想过。 若昂四世盯着郑成功看了一阵,突然回头对张斌道:“听说这位小侯爵家族的封地很大?” 封地? 郑家这会儿可没有封地,连他张家都没有封地,郑家怎么会有封地呢。 张斌闻言愣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实话实说,因为他知道若昂四世是什么意思,而且,他也有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干脆装糊涂道:“国王陛下的意思是?” 若昂四世闻言,不由尴尬的道:“这个,小女约安娜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欧陆各国贵族提出联姻的很多,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从葡萄牙获取利益,所以,我一直没同意。不过,如果这位小侯爵有意的话,我倒是乐见其成,因为大明帝国的友谊对我们葡萄牙很重要,如果能通过联姻来巩固一下,自然再好不过了。” 张斌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国王陛下,这个封地跟联姻有关系吗?” 若昂四世尴尬的笑道:“这个封地跟联姻当然没多大关系,不过,做父母的总希望自己的儿女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是吧。我不知道大明帝国是怎么衡量一个贵族的富裕程度的,在我们欧陆一般都是看家族封地,家族封地越大越富饶,生活自然越好。” 封地,生活? 张斌心中不由一动,自己以后总要交出手中的权力,交出去之后怎么生活呢? 钱,自己不缺,但是,生活在京城总让人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突然转头对郑芝龙道:“芝龙,若昂四世想将约安娜公主下嫁给成功,你意向如何?” 郑芝龙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也不懂英语,张斌和若昂四世在说些什么他也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约安娜公主是谁。 张斌这突然间的联姻话题,真的把他雷到了,他看了看旁边的郑成功,这才结结巴巴的道:“这个,我没什么意见,你意向如何?” 他这意思,你国公爷,又是成功的师傅,还是成功半个岳父,这个问题,还是你来做主吧。 张斌微笑道:“我觉得这是好事,联姻是他们欧陆流行的作法,如果成功能和约安娜公主喜结连理,大明和葡萄牙的关系就更紧密了。” 郑芝龙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好,你觉得好就行。” 郑成功在一旁直想翻白眼,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思呢? 张斌自始至终都没问郑成功一句,郑芝龙一点头,他便转过头来微笑道:“国王陛下,这位就是我们大明帝国南洋侯,我已经问过他了,他对联姻没什么意见,至于封地的问题,我们皇帝陛下国事繁忙,一时没顾过来,这次回去,我会恳请我们皇帝陛下尽快发下诏令的。你放心,原巴达维亚附近,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属地对大明帝国来说并不算什么,我相信,封地的诏令很快就可以办好。” 其实,张斌跟郑芝龙交流的时候若昂四世也没有闲着,他也在跟施维拉了解郑成功一家的情况,当他听说郑芝龙兄弟实际掌控的区域和手中掌控的实力时,对这门婚事已经相当的期待了。 这不,张斌的话一落音,他便兴奋的点头道:“那好,这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紧接着,他有亲切的对郑芝龙道:“侯爵阁下,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多多关照。” 郑芝龙闻言,满脸懵逼,因为他不懂英文啊。 张斌见状,连忙介绍道:“国王陛下,他以前曾担任过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翻译,对西班牙文、荷兰文和葡萄牙文都十分熟悉,不过英文他并没有学过。” 若昂四世闻言,连忙用葡萄牙语复述了一遍,郑芝龙这才恍然道:“国王陛下客气了,今后我们还要请国王陛下多关照呢。” 双方客气的聊了几句,若昂四世又转头问张斌道:“公爵殿下,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启与荷兰和英国的和谈呢?” 张斌想了想,随即微笑道:“这个不急,该着急的是他们,你可以先派使者通知他们,至于谈判日期,最好能定在半个月之后,因为我想先跟西班牙谈谈。” 先确定西班牙的态度的确比较重要,若昂四世点了点头,随即又尴尬的道:“这个,我们葡萄牙并没有什么远洋快船,如果我派人去通知,恐怕半个月时间都不够啊。” 张斌闻言,不由一拍额头,他把这个问题给忽略了,里斯本距离英国伦敦和荷兰鹿特丹都有三四千里呢,如果派帆船去,半个月都不知道能不能打个来回。 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这样,我各派十艘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栽贵国的使者去英国和荷兰,国王陛下,你看够不够?” 这又不是去打仗,当然够了,要再多的话,估计要把人给吓一跳,到时候引起误会就不好了,若昂四世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多谢公爵殿下。” 这会谈到此就算是结束了,在若昂四世的盛情邀请下,张斌勉强同意入住王宫,不过,双方刚起身往外走的时候,郑成功却突然跑到张斌身后低声道:“师傅,秀秀要生气了怎么办?” 张斌闻言,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秀秀那里我会让你师娘去摆平的,你就等着迎娶约安娜公主吧。” 第八卷 第二八八章 西班牙的曙光 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一个号称地球之王的存在,一开始的确是一位相当牛逼的人物,因为他继位的时候,葡萄牙还是西班牙的属国,荷兰名义上也是西班牙的属地。 西班牙、葡萄牙、荷兰这三国的殖民地加起来有多大呢? 可以这么说,这一时期,欧陆所有海外殖民地几乎都是这三个国家的,他们的殖民地加起来,足足占了已知大陆面积的一小半,而且,占有欧陆将近一半陆地面积的神圣罗马帝国也属哈布斯堡王朝,而他则是哈布斯堡王朝最有权势的国王,所以,腓力四世这个地球之王的称号并不是在吹牛逼,按当时的情况,他真的算的上是地球之王! 不过,他这位地球之王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继位的时候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就已经在五次远征英国的行动中飞飞湮灭,西班牙已经丧失了海上霸主的地位。 荷兰当时也在闹独立,而且海上实力越来越强,早在他继位之初,荷兰的海上实力就已经超过西班牙,到了后面,荷兰更是独霸海上,连西班牙的珍宝船都抢,他却对此毫无办法。 还有,他还没有继位之前,法国、丹麦和瑞典便挑起了针对哈布斯堡王朝的大战,神圣罗马帝国差点因此分崩离析,而且荷兰、英国、俄国等列强相继加入反哈布斯堡联盟的阵营,几乎整个欧陆所有列强都在跟他作对,他这个地球之王简直在单挑全世界! 葡萄牙的独立更是让西班牙雪上加霜,他甚至都无力组织军队去收拾葡萄牙,因为在加泰罗尼亚地区,西班牙正与法国、荷兰等列强征战不休,他根本就无暇来管葡萄牙。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西班牙乃至整个哈布斯堡王朝最为艰难的时候,因为神圣罗马帝国已经被法国、瑞典和丹麦的联军给打残了,西班牙海军和西班牙陆军也相继败于法国和荷兰联手之下,他就快撑不住了,甚至,他都准备与反哈布斯堡联盟签订合约,承认失败,并且割地求和了。 历史上,正是这个时候,哈布斯堡王朝与反哈布斯堡联盟开始和谈,后面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割地求和,结束了历时三十年的欧陆争霸战,从此,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退出了争霸的舞台,慢慢变成欧陆二流国家,而英法则顺势崛起取代了他们霸主的地位。 不过,张斌已经改写了历史,正当腓力四世在考虑要不要开启和谈的时候,远东的马尼拉总督科奎拉竟然跑回来了,他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大明帝国已经与葡萄牙结盟了,而且大明帝国还有意与西班牙结盟,更为重要的是,大明帝国的“无敌舰队”已经覆海数万里,来到欧陆了! 两百艘超级战列舰还有两百艘火力强劲的巡洋舰,那是什么概念,西班牙无敌舰队最巅峰的时候总共也就一百多艘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也就是说,光是这股力量战斗力就是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三倍以上。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既然大明帝国有意结盟,那就跟他们结盟啊,这么一个强大的盟友不但是葡萄牙需要的,也是西班牙所需要的,因为这会儿他已经无力回天了,唯有依靠外力才有扭转乾坤的希望。 大明帝国的介入正当其时,他不但看到了希望,甚至还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没什么好犹豫的,结盟,这么一个足以改变战局的强大盟友不赶紧拉拢,那真是脑子有问题了。 这个时候,什么葡萄牙的殖民地,什么国王的尊严,他都顾不上了,他虽然狂妄,却不是个神经病,这么个扭转乾坤的机会,他要错过了,西班牙可就真的完蛋了。 他听了科奎拉的汇报之后,当即决定,请卫国公张斌来巴伦西亚谈判,尽快和大明帝国签订合约! 其实,张斌还算错了一点,他以为西班牙的面积并不大,马德里离海边并不远,科奎拉下船之后应该很快能赶到马德里,其实,马德里离最近的港口瓦伦西亚都有七八百里。 科奎拉这会儿真被折腾惨了,连续在海上漂泊了三个月不说,下船之后,他还整整打马奔行了两天才赶到马德里,这刚汇报完,国王陛下又让他赶去里斯本,请张斌来谈判,他又得打马往回赶! 这家伙,简直要命啊,他打马赶回瓦伦西亚的时候,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还好,张斌给他派来的十余艘轻型铁甲舰还在,他只要往船上一躺就行了。 科奎拉在船上躺了一天多,终于赶到了里斯本,这个时候张斌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原本估计科奎拉只需要三四天时间就能从西班牙打个来回,不曾想科奎拉足足花了六七天时间。 这都要打乱他的计划了,因为他让若昂四世跟英国和荷兰订的和谈时间是半个月之后,而他还要先赶去西班牙和腓力四世谈判,如果中间出现什么问题,那就赶不及与英国和荷兰谈判了。 当然,他也可以让英国和荷兰的谈判使节在里斯本等着,等他从西班牙回来再开启谈判,不过,他不想给人傲慢无礼的形象,毕竟,他还想扮演“和事佬”的角色呢。 会见科奎拉之前,他原本是有点生气的,但是,一看科奎拉憔悴的样子,他这气顿时就消了一大半了,再一听科奎拉解释,他更是哭笑不得,好吧,原来是自己算错了路程,还好腓力四世因为急于和谈愿意亲自赶到瓦伦西亚谈判,不然的话,这半个月时间还真不够。 详细了解了一番情况之后,他便决定,让科奎拉先在里斯本休息一天,次日早上再出发,因为按路途计算,腓力四世从马德里赶到瓦伦西亚最少需要两天,而一个国王出行肯定不可能带几个人打马就跑,他必定要带上足够的护卫和相关的官员,这样算起来,腓力四世能在三天之内赶到瓦伦西亚就算是快的了。 所以,他无需着急,次日早上出发,第三天中午赶到瓦伦西亚是最好的,毕竟西班牙是人家腓力四世的地盘,他急急忙忙赶去瓦伦西亚等人家就显得自己猴急了,这个时候急的应该是腓力四世而不是他。 第八卷 第二**章 闪电结盟 瓦伦西亚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相传这座古城始建于公元前,前身是一个希腊人的小村落,但是,希腊人用木马奇谋占领特洛伊之后,特洛伊的罗马人便来到了这里,从那时候开始,瓦伦西亚便慢慢发展成一座港口城市。 千余年以后,瓦伦西亚已经发展城西班牙最大的港口城市之一,而且,由于这里离马德里比西班牙其他港口城市都要近,西班牙的无敌舰队多半在此驻扎。 不过,这时候,无敌舰队已经成为过去,瓦伦西亚港中再也不是风帆林立,战舰成堆,这时候的瓦伦西亚港仅有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和不到百艘武装商船,而这些就是现在西班牙海军的主力舰队了。 这天,沉寂已久的瓦伦西亚港突然又热闹了起来,一大早便有上万士兵出现在港口,又是打扫卫生又是布置鲜花和彩旗,忙的不亦乐乎,海军的战舰也开始在港口两边列队,排的整整齐齐,到中午的时候,国王腓力四世竟然带着一帮大臣来到港口,貌似要迎接什么贵宾。 这一下,整个瓦伦西亚城都轰动了,国王陛下出现在瓦伦西亚本来就是相当罕见的事了,现在国王陛下竟然还亲自跑到港口去迎接客人去了,这个客人的身份有多尊贵可想而知。 一时间整个瓦伦西亚城的市民几乎都聚集到了港口附近,他们都想看看,国王陛下迎接的贵宾是何许人也,很多人都猜测,来的应该是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陛下,因为在整个欧陆,能让国王陛下亲自来瓦伦西亚迎接的应该就这么一位了。 红日当空,正午方至,远方海面上便出现一排密密麻麻的黑点,很显然,这是贵宾的船队来了。 不过,当黑点逐渐接近,船影逐渐显现的时候,不但是港口四周看热闹的平民被惊的一阵骚动,就连腓力四世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海面上慢慢靠近的竟然都是战舰,巨大无比的战舰! 腓力四世虽然早就听说大明帝国海军强大无比,但是,数百艘超级巨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这阵仗也太威风了,恐怕当初西班牙的无敌舰队都没这威风吧。 他眼中的神色慢慢从震惊变得火热,如果大明帝国能出售这样的战舰,那西班牙岂不是可以重振雄风,重新称霸海上。 这并非不可能的,因为现在西班牙海军的主力战舰几乎都是从大明帝国买过来的二手货,也就是当初张斌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大战的时候缴获的超级战列舰,大明帝国并不是没有出售超级战列舰的先例,或许,这种战舰大明帝国也有可能出售。 腓力四世越想越激动,他都有点迫不及待了,他只想马上跟大明帝国的卫国公谈判,结盟那是肯定的,基本上不用多谈,只要大明帝国的条件不是很过分,他都会同意,现在,他更想谈的是购买战舰的问题。 张斌之所以推迟一天出发,就是不想跑过来等腓力四世,显得自己急于和西班牙结盟,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腓力四世会跑到港口来迎接他。 这腓力四世不是相当狂妄一个人吗,他怎么会亲自跑到港口来迎接自己呢,当科奎拉告诉他,码头上带头迎接他的就是他们的国王陛下腓力四世的时候,他都有点懵圈了。 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腓力四世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是火烧眉毛了,他极度的需要大明帝国这样的盟友支援,所以,他才会这么猴急的跑到港口来迎接自己。 这是好事,看样子,果然如同自己预料的一般,西班牙国王只要脑子没病就不会拒绝大明的结盟请求,现在看来,这腓力四世脑子还是相当清醒的,他知道西班牙需要的是什么。 当然,有时候如果不注意,好事也有可能变成坏事,面对这么一个传闻中相当狂妄的国王,尤其如此,如果不注意自己的态度,扫了人家的面子,这好事真有可能变成坏事。 这种幼稚的错误张斌当然不会犯,这次,他不但没有令亲卫和随行的福广军先登陆码头,反而让旗舰最先靠上码头,而且还第一个从船上跑下来,疾步走到腓力四世跟前,抚胸行礼道:“国王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我如何担当的起啊!” 他这是放低身段捧腓力四世呢,反正国王本来就比公爵大,放低姿态也没什么。 腓力四世果然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郑芝龙把他的话一翻译,腓力四世立马大笑道:“哈哈哈哈,公爵殿下客气了。” 双方就这么寒暄了一阵,待所以随行官员和亲卫一下船,腓力四世便迫不及待的邀请张斌一行登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直奔瓦伦西亚城而去。 一路无话,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瓦伦西亚城的市政厅,在腓力四世的引领下一行人直接进入了其中的会议室。 这腓力四世可没若昂四世那么谦逊,他当仁不让,直接坐上了主位,张斌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就按他的安排坐在了左边首位,一行人坐定之后,腓力四世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公爵殿下,听闻大明帝国有意与我们西班牙结盟,不知道贵国的条件是什么。” 这么直接,足见腓力四世有多么的心急,不过,张斌早就有准备了,这次,他不但带来了与葡萄牙的合约,与西班牙的合约他同样准备好了,他直接从后面礼部官员的手中接过两卷合约,恭敬的摆在腓力四世面前,随即郑重的道:“我们的条件都写在合约里面了,我们皇帝陛下也已经在合约上签字了,国王陛下请过目。” 腓力四世倒没想到大明帝国这么有诚意,他们的条件是什么呢? 他好奇的打开一个卷轴,认真的看起来。 结果,他和若昂四世的反应差不多,因为合约中大明帝国也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开放所有殖民地! 他有点难以置信的打开另一个卷轴仔细看了看,还是一模一样的!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他反复将合约看了几遍,这才难以置信的问道:“贵国就这一个条件?” 张斌郑重的点头道:“对,我们大明帝国就这一个条件。”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腓力四世直接拿起桌上的鹅毛笔,刷刷刷就把合约给签了。 前后谈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大明帝国和西班牙的合约就这么闪电般的签订了! 第八卷 第二九〇章 争霸与保命 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毫不犹豫的在合约上签字,大明帝国和西班牙闪电般结盟,一切是那么的突然,就连一旁陪同参与谈判的郑芝龙和科奎拉都呆愣当场。 张斌倒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郑芝龙和科奎拉或许想不到西班牙这样一个庞大的帝国即将退出争霸舞台,迅速衰落,他却知道,如果没有外力帮助,西班牙很快就会一蹶不振了。 腓力四世这么一个狂妄的地球之王会甘心退出争霸舞台,从此一蹶不振吗? 显然不会! 所以,腓力四世会这么急于签订合约,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这合约签订只是双方合作的基础,接下来的谈判才是重点,腓力四世到底想大明帝国给予他什么样的帮助呢,或者说,大明帝国会给予西班牙什么样的帮助呢? 腓力四世刚签完合约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公爵殿下,不知贵国的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可否出售给我们?” 这郑芝龙的翻译就不说了,张斌闻言,假装为难道:“这个,出售给你们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们有点忙不过来啊,你们要想买的话,可能还得等几年。” 这话什么意思,婉拒吗? 腓力四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他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要等几年呢,难道贵国近几年都没有生产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的计划吗?” 张斌连连摇头道:“这倒不是,主要我们产能有限,我们大明帝国海军的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都没有装备齐全,而且,葡萄牙还预定了一些,所以,你们想要的话,只能等几年了。” 原来是葡萄牙预定了,腓力四世有点不高兴了,他原本是不想提及葡萄牙的,省的双方尴尬,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说了。 他压住心中的不快,用尽量平淡的语气道:“公爵殿下,你应该知道,葡萄牙之所以到处求人结盟就是怕我们报复,现在我们都和你们大明帝国结盟了,自然不可能再去报复他们了,他们还需要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干什么?” 张斌连忙解释道:“他们毕竟也有很多海外殖民地,他们如果不组建强大的海军,根本就无法保证海外殖民地的利益啊。” 腓力四世大言不惭道:“只要我们西班牙海军强大了,完全可以帮他们保证海外殖民地的利益啊。” 信你就来鬼了,到时候你又吞并葡萄牙,做你的地球之王是吧! 张斌还是假装为难道:“这个,我们已经跟葡萄牙达成协议了,不能出尔反尔是吧,国与国之间交往讲求的是诚信,如果没了诚信,谁还愿意与我们大明帝国交往呢?” 诚信,那就是个屁,只要你实力足够强大,就算你翻脸跟翻书一样人家也只能忍气吞声。 腓力四世这会儿还判断不出张斌是在说实话还是在敷衍他呢,他只能胡搅蛮缠道:“公爵殿下,我们西班牙也有很多海外殖民地啊,而且,我们一直向你们大明帝国提供美洲出产的粗铜,如果我们没有强大的海军,这海外殖民地的利益又怎么保证呢,如果我们本土与美洲的联系被掐断了,粗铜的供应也会出问题啊!” 切,拿粗铜供应来威胁,这点小伎俩张斌都懒得搭理,他直接了当道:“国王陛下,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们大明帝国将会在里斯本修建军事基地,并且将留下超级战列舰、巡洋舰和轻型铁甲舰各一百艘,以保证你们西班牙和葡萄牙美洲殖民地的利益,至少这几年之内我们是不可能把舰队撤走的,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来自海上的威胁,我相信,反哈布斯堡联盟还不敢跟我们大明帝国开战,如果他们敢攻击我们的舰队,我们必将全力反击!” 腓力四世闻言,并没有露出什么兴奋的表情,因为他的想法和若昂四世不一样,若昂四世只想先保住葡萄牙的海外殖民地,再缓缓发展,而他却想组织无敌舰队,击败反哈布斯堡联盟,继续称霸海上。 张斌当然知道腓力四世的想法,他也知道,西班牙的国力是葡萄牙无法比拟的,如果自己全力支持他们,很有可能会培养出一个威胁到大明帝国的强敌,所以,他对西班牙的策略与对葡萄牙的策略完全不一样,葡萄牙需要的武器装备他会敞开了供应,而西班牙需要的武器装备,他则会尽量的压缩,让他们没办法真正强大起来。 腓力四世可不知道张斌的想法,他只能遗憾的问道:“你葡萄牙预定了多少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呢,你们大概多久能生产出来?” 张斌微笑道:“国王陛下请放心,葡萄牙只计划装备两万多海军,并不需要多少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大概五年左右我们就能完成葡萄牙的订单,到时候,我们就能全力帮你们生产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了。反正海上你们无需担心,有我们大明帝国的舰队在,你们肯定不会遭遇来自海上的威胁,倒是这陆上,国王陛下,您有信心顶住反哈布斯堡联盟的进攻吗?”、 陆上? 腓力四世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其实,海上他们面临的威胁并不大,因为反哈布斯堡联盟的舰队要想跟他们打海战唯有来地中海,而地中海沿岸唯有法国这一个列强,而且他们的海军还不是很强大,真正强大的荷兰和英国是不大可能绕道几千里来地中海来跟他们的海军决战的,因为路程太远根本没法补给。 反哈布斯堡联盟其实也不是铁板一块,英国和荷兰也不可能把补给这样要命的关键交给法国,万一法国坑他们,完全可能坑得他们的海军与西班牙海军同归于尽,到时候法国海军反而一家独大了。 所以,在这种错综复杂的形势下,西班牙海上面临的威胁其实并不是很大,腓力四世其实也知道,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的海军大部分都在抢夺海外殖民地的利益,压根就不大可能来跟他们西班牙海军决战,只要他们的海军窝在地中海,一点事都没有。 现在,大明帝国已经承诺帮他们维护海外殖民地的利益了,海上他更不用操心了,除非他想继续称霸海上。 这陆上就不一样了,其实,哈布斯堡王朝与反哈布斯堡联盟这二十多年来所发生的大战基本都在陆上,不管是神圣罗马帝国还是西班牙,陆军差不多都被打残了。 腓力四世这会儿才意识到,陆上才是最要命的地方啊,如果西班牙陆军被反哈布斯堡联盟彻底击败,那就完了,因为反哈布斯堡联盟已经打到西班牙北部的加泰罗尼亚地区了。 命都保不住了还想着争霸,张斌这是在提醒他,你到底要不要命啊! 第八卷 第二九一章 扭转战局 全盛时期的西班牙真的很强大,他们不但有海上无敌舰队,陆军同样在欧陆排名第一,腓力四世继位以后,西班牙海上实力虽然已经日落西山,陆军实力还是相当强大的。 他为了击败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一度穷兵黩武疯狂扩军,西班牙陆军全盛时期兵力甚至超过了三十万! 欧陆争霸战刚开始的时候哈布斯堡王朝控制的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其实是占据绝对优势的,因为当时反哈布斯堡联盟仅有丹麦、瑞典和法国,而且法国抱的还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挑唆丹麦和瑞典出兵,而他们自己却不出手。 丹麦和瑞典在当时虽然也算的上是强国,但是他们与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光是一个神圣罗马帝国就能扛住他们两国,西班牙再一出兵协助,丹麦和瑞典很快便被击败了。 这个时候法国终于出手了,他不但自己出手了,还纠集了英国和荷兰一起出手,从海陆两个方面同时发动攻击,英国和荷兰开始在大西洋上拦截西班牙的珍宝船,而法国则在陆上开始与西班牙缠斗。 这样一搞,西班牙顿时招架不住了,在海陆联合打击下,西班牙经济开始严重衰退,腓力四世不得不加征税赋,从而造成了加泰罗尼亚大起义,法国乘机出兵协助,西班牙顿时陷入困境,葡萄牙也乘机摆脱了西班牙的统治。 这场欧陆争霸战前前后后打了将近三十年,西班牙陆军也从刚开是的三十万打到现在连十五万都不到了,而且士气异常低落,反哈布斯堡联盟则是越打越多,士气正旺,张斌要再不来,西班牙真的只能割地求和了。 想到这里,腓力四世叹息道:“现在以法国为首的反哈布斯堡联军已经打到加泰罗尼亚地区了,他们与当地的起义军联合,相当难对付。” 张斌还不知道这仗已经打成这样了,他闻言不由皱眉道:“你们还有多少陆军?” 腓力四世毫不隐瞒道:“我们陆军已经不足十五万。” 张斌又皱眉追问道:“那反哈布斯堡联军呢?” 腓力四世估摸道:“他们最少有二十万吧,加上加泰罗尼亚的起义军估计最少有二十五万。” 这相差就有点悬殊了,敌军数量差不多是他们的两倍,难怪西班牙连葡萄牙那几千杂牌军都没空去收拾,他们这都到了危急关头了,一不小心可能就要被人打到马德里了! 现在,张斌终于完全理解腓力四世的心情了,他要再不来,这家伙估计都要投降了! 不行,得帮西班牙扭转眼前的颓势,不然他们估计扛不了多久了。 张斌想了想,随即郑重的道:“国王陛下,能否把最新的地图拿来让我参详一下。” 腓力四世闻言,毫不犹豫的让人取来了地图,并亲自为张斌解说了一番当前的形势。 张斌对着地图又仔细询问了一番,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自己如果不出兵帮忙,西班牙根本就抵挡不住啊! 西班牙兵力本来就比反哈布斯堡联军少,但是,他们却不得不分散开来把加泰罗尼亚地区团团围住,因为敌军从任何方向突破都不得了,西班牙都有可能一败涂地。 不到十五万人马去围人家二十多万大军,这形势可想而知,围了其实等于没围,因为人家只要集中兵力从一点突破,你所有人马全上都干不过,更何况你这不到十五万人马还散布在将近千里的战线上。 张斌皱眉沉思了一阵,随即指着马德里与加泰罗尼亚首府巴塞罗那之间的萨拉戈萨道:“反哈布斯堡联军如果发动进攻最有可能攻击的是这里吧?” 这点显而易见啊,因为马德里与巴塞罗那之间就一条大路,而萨拉戈萨正好卡在这条大路上,反哈布斯堡联盟二十万大军如果真要发动攻势肯定会选择这里。 因为其他方向路远不说,还要翻山越岭,而且还都是小路,他们粮草运送都会出现问题,更为重要的是,要逼迫西班牙投降就得去威胁马德里,进攻其他方向从战略上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 腓力四世慎重的点头道:“没错,如果他们发动总攻肯定会先拿下萨拉戈萨。” 张斌紧接着又问道:“你们在萨拉戈萨部署了多少兵力?” 腓力四世无奈的道:“我们仅余的五万陆军精锐都部署在那里了,不过,如果反哈布斯堡联盟发动进攻,这五万精锐也很难抵挡的住。” 五万精锐据城而守竟然抵挡不住二十万敌军的进攻,这听上去未免有点荒唐,西班牙的武器装备跟反哈布斯堡联盟并没有多大差别,腓力四世为什么这么没信心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欧陆并没有像大明那样的城墙,他们基本上是修棱堡,在一个城市的高处修一座棱堡用以防守,其他地方,基本上没有城墙! 像萨拉戈萨这种只有棱堡没有城墙的城市五万西班牙精锐是守不住,但五万福广军精锐肯定守的住,因为福广军的武器装备比现在欧陆各国的陆军都要强,而且,福广军如果只是死守一地,还可以适当的配备千斤以上的佛朗机炮,让他们战斗力更强。 张斌想了想,随即郑重的道:“国王陛下,如果您信的过我们大明帝国,就请把萨拉戈萨交给我们来防守,您手下的五万精锐完全可以调到西北方向的韦斯卡去,如果您再把超级战列舰调到塔拉戈纳去协助防守,反哈布斯堡联军要突破你们的防线就难了。” 大明帝国愿意出兵帮忙自然是最好的,问题我们五万精锐顶不住,你们五万精锐就能顶的住吗? 腓力四世有点怀疑道:“公爵殿下,你确定你们五万人能顶住二十万联军?” 张斌自信的道:“当然没问题,我们大明帝国五万精锐标配的野战炮就有两千门,而且我还可以从海军调拨最少一百门重炮架设到萨拉戈萨的高地棱堡作为火力支援,敌人如果没有一百门以上的重炮,根本不可能突破我们的防线。” 反哈布斯堡有火炮吗? 当然有,但是,欧陆各国还没有装备野战炮,陆军基本还是以火枪为主,两千多门各类火炮,足以轰的二十万反哈布斯堡联军找不着北! 这下好了,有大明帝国这五万精锐帮他们镇守萨拉戈萨,战局瞬间就扭转了,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反哈布斯堡联军会打到马德里了,腓力四世越想越激动,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怎么反攻,击败反哈布斯堡联盟了! 第八卷 第二九二章 称霸欧陆 在张斌的引导下腓力四世的想法已经有所转变,他不再纠结于海上争霸的问题,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陆上。 这个时候的西班牙其实早已退出海上霸主的行列,无敌舰队的荣光也已经消散了一个多世纪之久,腓力四世继位以来就没怎么关注过海上,因为他继位的时候西班牙海军早就没落了,一直以来他的目光基本都在陆地上,陆战才是他的强项,在他手中,西班牙陆军也曾辉煌一时,冠绝欧陆。 对于怎么发展陆军,怎么称雄欧陆他还是很有经验的,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便试探道:“公爵殿下,贵国的火枪和火炮能向我们出售吗?” 张斌闻言,心中一喜,这就对了吗,你的任务是在陆上牵制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老想什么海上争霸呢,海上是我们大明的天下! 他按耐住内心的窃喜,不动声色道:“这个自然,我们大明帝国对盟友的支持是不遗余力的,只要你们需要,火枪、火炮、战舰我们都可以卖给你们。” 果然是这样,大明帝国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要全力支持他们西班牙和葡萄牙,不过,这个时候考虑这些有点多余,怎么借这个便利慢慢变强,重新夺回欧陆霸主之位才是正经。 腓力四世闻言,同样不动声色的问道:“噢,那具体价格是多少。” 张斌如数家珍道:“我们卖给盟友都是半价,新型燧发枪五十两一把,燧发枪子铳十两一个;五十斤佛郎机炮,五百两银子一门,子铳一百两银子一个,其他的火炮,按重量类推;轻型铁甲舰五万两银子一艘,镇远巡洋舰五十万两银子一艘,威远战列舰一百万两银子一艘。” 腓力四世同样不明白子铳是什么玩意儿,他转头和科奎拉交流了一阵,随即便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回头对张斌道:“公爵殿下,我们自己的城市老让你们大明帝国帮忙驻守也不是办法,毕竟五万大军的消耗也不是个小数目,你们驻守的越久,消耗就越大,我这心里也越过意不去。所以,我想组织二十万人马,将反哈布斯堡联盟军队赶出西班牙,不知这二十万人马的装备需要多少钱,贵国多久能生产出来。” 你怕不是想把他们赶出西班牙那么简单吧,有二十万装备火枪和火炮的精锐大军,你还不撵着反哈布斯堡联军一路杀过去啊! 不过,这正是张斌想要看到的,打,你们使劲打,打的越激烈越好! 张斌假装为难了一阵,这才缓缓的道:“这二十万大军的装备对我们大明帝国来说也是个相当庞大的数量了,如果按我们正规军的标配,需要新型燧发枪十万把,子铳五十万个,五十斤野战佛朗机炮八千门,子铳四万个,这样算下来,总计就是白银一千八百万两,我们最少需要两年时间才能生产出来。” 一千八百万两白银对于这个时代很多国家来说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对于西班牙来说却不算什么,因为他们每年的收益都不止一千八百万两,只是腓力四世又是穷兵黩武,又是生活奢靡,所以国库老是入不敷出,要是他能勒紧裤腰带熬两年,这一千八百万两绝对能省出来。 熬两年就能重新称霸欧陆,这种事还用考虑吗,腓力四世毫不犹豫的道:“好,一千八百万两就一千八百万两,今年年底我就向贵国支付九百万两,明年我要装备十万军队,有问题吗?” 张斌闻言,咬牙点头道:“没有问题,我回去之后就安排,尽量在明年六月之前把十万人的武器装备生产出来。” 腓力四世想了想,又郑重的道:“公爵殿下,你也知道,现阶段我们西班牙海军根本就不是荷兰人和英国人的对手,所以,这银子你们要自己派人来取,这武器也要请你派人送到欧陆来。” 张斌同样郑重的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国王陛下,请您放心,我们保证安全的将武器交到你们手里。” 两人又详细的讨论了一番部队换防和武器交易的细节张斌便马不停蹄的回到旗舰上,率舰队返回里斯本,这次谈判并没有花什么时间,所以,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将五万福广军调过来。 这五万福广军原本是承诺驻扎在葡萄牙帮他们震慑列强的,他这一把全调走,若昂四世会不会有意见呢? 若昂四世当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大明帝国现在可是他的靠山,他怎么敢得罪张斌,再说了,有大明帝国强大的舰队在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的舰队根本就打不过来,舰队都过不了,陆军自然也运不过来,这会儿西班牙也同意跟大明帝国结盟了,两国也等于是盟友了,陆上基本就没什么威胁了,五万福广军驻不驻扎在里斯本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 所以,张斌说要把五万福广军调走,若昂四世一点意见都没有,他心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高兴,里斯本毕竟是葡萄牙的都城,五万大明帝国的陆军驻扎在这里总让他感觉有点怪怪的,虽说大明帝国跟葡萄牙是盟友,但是都城都控制在人家手里难免让人有种当傀儡的感觉,五万福广军撤走也好,起码能让他感觉自己是个真正当家做主的国王。 这会儿张斌早已把一万把新型燧发枪和五万个子铳卖给他们了,葡萄牙虽然人口不多,一次征召一万青壮还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这会儿一万葡萄牙新军已经征召的差不多了,武器装备也已经发下去了,只要再操练几个月战力甚至能超过列强正规的陆军,有这一万新军,不说跟欧陆列强去掰手腕,守住里斯本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若昂四世既然没有任何意见,张斌自然就不客气了,他直接命五万福广军以最快的速度登上镇远巡洋舰,随即便率领舰队,一把将他们拉到距离萨拉戈萨只有两百余里的塔拉戈纳。 这天,西班牙的塔拉戈纳港差点都被战舰给挤爆了,不但西班牙海军的二十多艘超级战列舰来了,还有大明帝国的两百多艘超级战列舰和巡洋舰也同时开到,整个港口里密密麻麻全是战舰,无数明军将士如同潮水般的从战舰上涌下来,那阵势,连来看热闹的西班牙平民都吓了一跳。 明军这阵势着实相当的吓人,现下的欧陆还没有如此装备齐整,行动迅速,阵列森严的精锐之师呢。 第八卷 第二九三章 大明帝国的援军 西班牙塔拉戈纳港,张斌站在旗舰的顶层看着不断下船登岸的明军将士,神情严肃无比,他真的不想让手下将士卷入欧陆争霸这个泥潭,但是,西班牙的现状却逼的他不得不派兵支援,因为他不派兵,西班牙就撑不住了。 反哈布斯堡联盟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他还不清楚,他只希望反哈布斯堡列强联军不要在萨拉戈萨打的太疯狂,毕竟他想要的是西班牙和反哈布斯堡联盟耗,而不是大明和反哈布斯堡联盟耗。 他神情严肃的看了好一阵,这才转头对身后的李定国道:“定国,萨拉戈萨就交给你了,守两年,没什么问题吧?” 李定国连忙拱手道:“国公爷放心,城在人在,末将一定竭尽全力守住萨拉戈萨。” 张斌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摇头道:“没这么严重,这法国和西班牙之间隔着座很大的山脉,法国人是不可能把千斤以上的重炮调到这边来的,你只要依托棱堡,根据火炮射程和地形构筑层层防线就行了,他们应该不至于疯狂进攻,毕竟他们消耗的是人,而我们消耗的是子弹和炮弹,拿人命来填,他们二十万人马全填进去恐怕都不够。” 李定国闻言,想了想,随即请示道:“国公爷,如果他们进攻其他路呢,末将要不要率军去支援?” 张斌满含深意的道:“这就要看情况了,他们如果焦灼在一起,不分胜负,你就不要去管,如果西班牙军队撑不住退守马德里了,你就去断反哈布斯堡联军的粮道,尽量不要跟他们硬拼,懂了吗?” 李定国闻言,不由目瞪口呆,他愣了一下这才惊奇道:“国公爷,我们跟西班牙不是盟友吗,为什么要如此消耗他们的实力呢?” 他明显能感觉出来,张斌的意思就是尽量让西班牙和反哈布斯堡联军打,他能作壁上观就不要亲自下场。 张斌看着远方,睿智的道:“定国,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利益上的纠葛。我们帮助葡萄牙和西班牙并不是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友谊而是为了利益,你知道吗,怎么能让我们大明获得最大的利益才是关键。我们不能让反哈布斯堡联盟把西班牙击垮,也不能让西班牙把反哈布斯堡联盟击垮,而是要让他们纠缠在一起,混战不休,这样他们就无暇去扩张海外殖民地,你懂了吗?” 李定国细细的体会了一番这才郑重的点头道:“末将明白了。” 接下来张斌就各种情况细细的分析,教导李定国应该怎么应对,直到所有福广军将士都差不多登陆了,负责运送的镇远巡洋舰也逐渐离开码头了,他才下令让旗舰靠上码头,而后亲自将李定国送下船,并与在码头上协调指挥的刘文秀、艾能奇、科奎拉等人一一道别,这才回到旗舰,启程返回里斯本。 福广军就这样出发了,在科奎拉的引领下,他们一路沿着西班牙大军的防线往西北方向而去,直奔双方交战的核心城市萨拉戈萨。 这行军过程其实是最危险的,因为从塔拉戈纳到萨拉戈萨并没有大路,只有一条宽约三丈左右的小路,也就是说,福广军将士最多也就能排成十人一排的长条形方阵前进,炮车和马车更是最多四辆一排。 这样一来,五万福广军将士加上炮车、马车足足排了十多里长,如果反哈布斯堡联军趁福广军行军的时候发动伏击或者突袭,五万福广军能不能战胜二十多万反哈布斯堡联军还真不好说。 张斌就特别交代过,让李定国行军途中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就算对地形不熟,也要把斥候遍布在大军前后左右十里范围,以防偷袭。 可以说,这是福广军最危险的时候,这也是反哈布斯堡联军唯一的机会,只有在福广军行军途中偷袭,他们才有可能击败福广军,一旦福广军抵达萨拉戈萨,开始修筑工事防守,他们基本上就没机会了。 反哈布斯堡联盟的大军会不会在路上偷袭呢? 从离开塔拉戈纳的那一刻开始,李定国的心情就变得极度的紧张,甚至,跟建奴大战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紧张过,倒不是说他胆子突然变小了,主要这地方他太不熟悉了,地利对他及其的不利! 刚出发的时候,他便按张斌的教导派出了福广军所有斥候,散布在大军前后左右十里范围内,但是,他仍然没有一点安全感,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反哈布斯堡联盟的陆军,连他们什么旗帜什么服侍都不清楚,而且,据随行的科奎拉伯爵介绍,他们的敌人不但有二十万反哈布斯堡联盟的陆军还有几万西班牙叛军,敌人会以什么样的装扮出现,他们都搞不清楚。 这种情况下,李定国只能和科奎拉商量,让科奎拉向沿途的西班牙守军发去通报,在福广军过境期间,任何守军都不得有任何异动,更不准离开驻守地出击,不然,很有可能遭受大明帝国援军的无差别攻击! 这下可把沿途的驻军吓了一跳,这会儿大明帝国的强大已经慢慢在西班牙流传开了,西班牙军队就是最早了解到这一信息的,因为各军统帅都在吹嘘,大明帝国即将卖给他们多少多少先进的火枪和火炮,他们的战斗力将因此而倍增。 大明帝国都能出售这么多的火枪和火炮,大明帝国陆军本身装备有多么的恐怖可想而知,在他们的想象中,大明帝国的陆军肯定很强,非常的强,强到恐怖,这样的军队,谁敢去触他们的眉头。 所以,李定国率军一路走过去,别说是反哈布斯堡联盟的敌军了,就连西班牙守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他小心翼翼的率军行进了两天多的时间,第三天下午,大军终于抵达萨拉戈萨,这个时候,负责镇守萨拉戈萨的佛兰德步兵团统帅德梅洛将军早已集结人马,翘首以盼多时了。 这萨拉戈萨位置有多重要德梅洛自然清楚,但是,他没有一点信心守住这里,佛兰德步兵团虽然是西班牙最精锐的步兵,但是,他们在几年前就曾被法军打得大败,早已没了欧陆最强步兵的锐气,别说是二十万反哈布斯堡联军了,就算是十万,他都没一点信心战而胜之。 现在好了,大明帝国的援军终于到了,他终于可以放下这个重担,安心的去镇守西北部的防线了,那边道路狭窄,山林密布,他根本就不担心反哈布斯堡联盟会派大军前去进攻。 至于萨拉戈萨,看到大明帝国援军那密密麻麻的火炮,他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大明帝国陆军果然恐怖,五万人竟然真的配备了数千门火炮,光是这些火炮,都能轰的反哈布斯堡联盟大军屁滚尿流! 第八卷 第二九四章 三位公爵引领下的帝国崛起 李定国终于率五万福广军抵达萨拉戈萨,这一下,就算是反哈布斯堡联盟二十万大军全冲过来都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因为萨拉戈萨城原本就有一座坚固的棱堡要塞,而李定国又带来了足够的火炮,两者结合起来,那是相当恐怖的。 萨拉戈萨的棱堡要塞就修筑在城中最高的山巅上,这山虽然不是很高,却足以俯览整个萨拉戈萨城,只要把上百门千斤佛郎机往上一架,别说是通过萨拉戈萨去往马德里的大道了,方圆十余里之内,都成了禁区,一旦靠近,便会遭受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李定国严格按张斌的吩咐将所有虎蹲炮都架设在棱堡周围的山坡上,所有福广军将士则驻扎在山下,将整个小山团团围住,外围还垒砌了一人高的土坡。 反哈布斯堡联盟大军如果想要进攻棱堡要塞,首先面临的便是上百门千斤佛郎机炮的轰击,紧接着又是两千门虎蹲炮的轰击,就算挨过了两重火炮的封锁,冲到土坡附近,还要面临数万把燧发枪和数万颗轰天雷交织而成的枪林弹雨的摧残,他们要能突破这样的钢铁防线那就来鬼了。 可以说,至此,反哈布斯堡联盟已经完全丧失了进军马德里,逼迫西班牙投降的机会。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在半路上截击福广军呢,难道他们没有发现五万福广军正直奔萨拉戈萨吗? 当然不是,反哈布斯堡联盟大军自然早就发现了福广军的动向,但是,他们却没有想过要出击,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灵魂,或者说他们这会儿没有一位能掌控大局的统帅,也没有一位克敌制胜的将领。 驻扎在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反哈布斯堡联盟大军说白了就是以法国陆军为主的列强联军,原本法国乃至整个反哈布斯堡联盟大军的统帅是一位十分恐怖的存在,可惜,这位恐怖的存在早就去世多年了,所以,反哈布斯堡联盟大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一直没能冲出加泰罗尼亚地区,彻底击败西班牙。 这位恐怖的存在就是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宰相,真正执掌法**政大权的超级权臣,黎塞留公爵。 这位黎塞留公爵可不得了,他在法国崛起过程中所做的贡献简直可以和张斌在大明崛起的过程中所做的贡献相媲美,可以说,法国的崛起靠的就是这位黎塞留公爵。 他执掌大权之前,法国同样因为奸臣当道,贪腐盛行而导致国库枯竭,税赋激增,内乱不断,更为可怕的是,那个时候的哈布斯堡王朝如日中天,夹在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法国可谓岌岌可危。 正是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黎塞留通过各种手段获取了国王路易十三的信任,并进入内阁成为首相,紧接着他便开始逐步平定法国国内的叛乱,并着手对付哈布斯堡王朝。 可以说,历时三十年的欧陆争霸战正是他一手策划并挑起来的,当时哈布斯堡王朝如日中天,雄霸整个欧陆,西班牙的殖民地更是遍布整个世界,而法国则羸弱不堪,根本就没有实力跟哈布斯堡王朝叫板,怎么办呢? 他先是挑唆神圣罗马帝国下属的德意志诸侯反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使得神圣罗马帝国爆发内乱,紧接着又以神圣罗马帝国广袤的疆土为诱饵,诱使丹麦和瑞典相继和神圣罗马帝国展开大战,一系列神奇的操作下来,神圣罗马帝国被他整的奄奄一息。 随后,他又开始支持荷兰脱离西班牙独立,并出兵支援荷兰,削弱西班牙陆军的实力,而后,他又趁腓力四世横征暴敛,引起民众不满之机策动和唆使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平民起义,并组织联军支持起义军,使西班牙深陷内战泥潭,无暇他顾,葡萄牙也因此摆脱了西班牙的统治重新独立。 强大的哈布斯堡王朝就这样被他整的死去活来,而在这个过程中法国则左右逢源,慢慢变强,逐渐取代了西班牙欧陆霸主的地位,可以说,法国之所以能够崛起,历史上的法国之所以能称霸欧陆两百余年,靠的就是这位黎塞留公爵,而历史上有名的太阳王路易十四正是他的得意弟子。 法国在黎塞留公爵的引领下崛起与大明在张斌的引领下崛起是何其的相似,正是因为这么两位雄才大略的公爵掌权,才造就了这样两个强大的帝国。 当然,历史上是没有张斌这样一位卫国公的,大明帝国也没有因此而崛起,反而走向了灭亡,不过,这个时候的欧陆,还有另外一个公爵,同样引领一个帝国走上了崛起之路。 这位公爵就是英国的护国公克伦威尔公爵,别看小克伦威尔公爵表现的像个酒囊饭袋,他的父亲克伦威尔公爵可是为了不得的人物。 这位公爵比张斌还狠,他不但率军击败了保王党大军,还将国王查理一世送上了断头台,并建立了独裁的护国主统治模式,虽说他掌权时间不长,但却让英国国力产生了质的飞跃,他掌权期间不但操练出数万陆军精锐,还将英国发展成为拥有一百多艘超级战列舰的海上强国,可以说后面的英国之所以能击败荷兰成为海上霸主,靠的就是这位克伦威尔公爵。 当然,这个时候历史已经改写了,因为大明帝国出了个比这两位公爵更厉害的卫国公,在卫国公张斌的引领下大明帝国不但没有灭亡还逐步崛起,慢慢走上了中兴之路。 三位公爵引领着三个帝国走上了崛起之路,那么到底哪位公爵最强呢? 现在看来,最强的当属大明帝国的卫国公张斌! 这会儿引领法国崛起的黎塞留公爵已经去世了,而他的弟子太阳王路易十四还没有掌控法国的大权,所以,五万福广军直奔萨拉戈萨的时候,以法国为首的反哈布斯堡联盟大军根本就没有一点反应,白白错失了战胜大明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一新兴联盟的机会。 至于英国的护国公克伦威尔公爵,他原本可以一举拿下葡萄牙,利用葡萄牙的海外殖民地资源逐步崛起的,可惜,他的计划同样被张斌破坏了,这会儿他不但没有拿下葡萄牙,反而损失了数艘超级战列舰和数十艘武装商船,就连他的独子小克伦威尔都落到了张斌手里,变成了俘虏。 第八卷 第二九五章 谁的拳头大 一山不能容二虎,一个强国的崛起,总会伴随着一个强国的没落,这种现在在世界历史上不止一次上演。 比如,大航海时代开始的时候,西班牙和葡萄牙利用航海优势迅速崛起甚至平分了整个世界的殖民地,貌似殖民世界这座山中容下了两只老虎,但是,西班牙强大到一定程度,突然就一口吞掉了葡萄牙,成为殖民世界的主宰。 又比如,荷兰趁着西班牙无敌舰队的覆灭和欧陆争霸战牵扯了西班牙几乎所有经历,一举夺取了海上霸主之位,而后,英国海军逐渐强大,宽广无垠的大海上貌似容下了这两个反哈布斯堡联盟的盟友,但是,英国强大到了一定的程度,突然就对荷兰出手,一举将荷兰推下神坛,夺取了海上霸主之位。 如果按照原来的历史进程,这个时候,西班牙应该迫于压力开始与反哈布斯堡联盟谈判,准备割地求和了,法国将取代西班牙成为欧陆霸主,而英国则在暗中积蓄力量,准备一举掀翻荷兰,夺取海上霸主之位。 可惜,这个时候,大明帝国卫国公张斌横空出世,突然横插一杠子,不但帮西班牙顶住了反哈布斯堡联盟的进攻,还逮住了小克伦威尔公爵和数千英国和荷兰士兵,逼的英国和荷兰不得不派出使节来里斯本和谈。 他的出现,不但阻断了荷兰的称霸之路,同样也使得英国海上称霸的计划出现了很大的变数。 这两个列强自然不会甘心就此退出争夺,将海上霸主之位拱手让给大明帝国,但是,他们却不得不派出使者前往里斯本谈判,因为不管是小克伦威尔公爵和数千大明帝国俘虏的士兵他们都不能丢下不管。 所以,张斌回到里斯本的第三天,英国和荷兰的使者便相继抵达,就如同约好了一般,而且,他们都以旅途劳累为由要求休息一天,第二天再开始谈判。 很显然他们都或多或少收到了一点消息,知道葡萄牙和大明帝国同时“邀请”他们两国前来谈判,所以,他们想在谈判之前先协商一下,看怎么联合起来向大明帝国施压,虽然历史上这两国很快就会为了争夺海上霸主之位大打出手,但是,这时候两国还是盟友,反哈布斯堡联盟的盟友,这时候他们会关起门来先协商一下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张斌并没有干涉他们的行动,他们要私下协商就让他们私下协商去呗,这种事是阻止不了的,就算谈判开始了,他们也可以拖延时间敷衍几天找机会协商一下再谈,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事先就协商个痛快。 你们商量啊,两百艘威远战列舰和两百艘镇远巡洋舰就停在里斯本港,就问你们怕不怕! 英国和荷兰的谈判使节果然没有如同他们说的那样休息一天,反而在若昂四世给英国使节团安排的住处关起门来密议了一天,至于他们到底有没有被两百艘威远战列舰和两百艘镇远巡洋舰吓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第二天上午,和谈开始的时候两国的谈判使节脸上都没有什么惊恐之色。 这次和谈,英国的克伦威尔公爵派出的谈判代表是他的得力干将,新模范军的总司令费尔法克斯男爵,而荷兰总督威廉亲王派出的是尼德兰议会的乔克曼议长,这两人在英国和荷兰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权力都仅次于两国的国家元首,派这么重要的两个人物来和谈,足见英国和荷兰对此次谈判的重视。 张斌微笑着和对面两位谈判代表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道:“两位,我相信你们已经了解到了,我们大明帝国在前段时间凑巧俘虏了一些将领和士兵,而他们正好是你们两国的,所以,我们邀请你们来谈谈。我们大明帝国向来主张以和为贵,所以我们并没有什么其他要求,只是请你们两国和我们大明帝国还有我们的盟友葡萄牙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以后大家和睦相处,和和气气做生意,你们看怎么样啊?” 他的语气已经够客气的了,但是,却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对望了一眼之后,口才比较好的乔克曼率先发难道:“公爵殿下,我想我们首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我们与葡萄牙之间的关系是欧陆内部事物,好像还轮不到你们大明帝国来插手。” 哎呀,嘴巴还蛮硬的嘛。 张斌不动声色的回怼道:“乔克曼阁下,你这话我有点好奇,什么叫欧陆内部事物,你们欧陆是一个国家吗?或者说,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 说罢,他还向高坐主位的若昂四世投去了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 若昂四世本来是来作壁上观的,谈判开始之前张斌就跟他说好了,他不用参与争论,只要坐在那里听着就行了,当然,有的时候该他表态了他还是要说上几句。 张斌的眼神一看过来,他立马会意道:“当然不是,我们欧陆国家之间都是相互独立的,没有任何特殊的关系。” 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貌似已经商量好了,先用地缘关系胡搅蛮缠一番,看能不能把大明帝国孤立在欧陆之外,实在不行了,再谈其他的。 所以,若昂四世的话刚一落音,费尔法克斯就声援道:“国王陛下,您这话我有异议,欧陆各国之间王室联姻都延续上千年了,大家都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怎么能说没有特殊的关系呢,我们都可以说是亲族,亲族之间的事怎么能让外人来插手呢?” 这话说的,还真有那么一点歪理,不过,也仅仅是歪理而已,张斌毫不留情的嘲讽道:“你们都是亲族啊,那你们怎么跟西班牙打的那么凶呢,双方都死伤几十万人马了吧,你们这亲族关系难道意思就是不死不休?” 费尔法克斯闻言,顿时尴尬不已,乔克曼却是厚颜无耻道:“我们怎么打那都是我们欧陆内部事物,你们大明帝国远隔欧陆数万里,却跑过来管我们的事,这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还死鸭子嘴硬呢,张斌冷笑道:“我们大明帝国手伸的长?你们应该知道,所谓的福尔摩沙就是我们大明的疆域吧,你们侵占的时候问过我们大明吗?还有,你们原东印度公司总部所在地巴达维亚也是我们大明旧港宣抚司所属,你们想占就占,问过我们大明吗?别说这些没用的,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年头,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谁拳头大谁就管的宽,现在,我们大明帝国拳头很大,所以,葡萄牙的事,我们管定了!” 第八卷 第二九六章 英荷终低头 这年头,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谁拳头大谁就管的宽,这的确是实情,国与国之间的较量说白了就是比谁的拳头大,其他什么规则、道理等等都是假的,只要你拳头够大,规则,让它见鬼去吧,道理,谁跟你讲道理! 这理虽然是这个理,但很少有人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般都只用行动来表示,像张斌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的,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还真没遇到过。 他们尴尬的互望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搭腔了,人家这话虽然说的很粗俗,但事实的确是这样,几百艘超级战舰就在外面港口停着呢,现在,大明帝国拳头的确大的吓人,他们干不过啊! 怎么办呢? 俘虏他们肯定要救回去,葡萄牙海外殖民地庞大的利益他们也不想放弃,大明帝国的意图他们也清楚,就是要让他们靠边站,葡萄牙海外殖民地的利益没他们的份。 这个大明帝国的卫国公着实让人头疼啊! 张斌看着两人皱眉沉思,也不吭气,反正时间有的是,反正主动权把握在自己手里,他一点都不急。 双方都不说话,谈判貌似陷入了僵局,不过张斌不急,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不可能不急,毕竟大明帝国俘虏了他们的小克伦威尔公爵,而且荷兰东印度公司几乎所有战舰和雇员都被大明帝国卡在远东,这些问题他们都不得不想办法解决。 不过,他们解决办法的思路好像错了,因为他们不想向大明帝国服软,甚至他们还想通过威胁手段让大明帝国服软! 众人沉默了一阵,费尔法克斯终于忍不住咬牙道:“公爵殿下,你们大明帝国的拳头的确很大,但是,也不是大的没边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和荷兰、法国、丹麦、瑞典、俄国等国已经结成同盟,你们大明帝国拳头再大,也没有我们所有盟友加起来大吧?” 哎呦,还拿这个松散的利益同盟来威胁我,你们怕是没睡醒吧。 张斌淡淡的道:“这个我当然清楚,不过,你们结成同盟好像不是为了对付我们大明帝国吧,你们的敌人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好像拳头也不小吧?” 乔克曼闻言,不由得意的道:“公爵殿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反哈布斯堡联盟联军已经攻入西班牙北部,并控制了加泰罗尼亚地区,西班牙陆军已经被我们击败了,他们投降只是迟早的问题,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个月,总之过不了多久,我们与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战争就要结束了。” 费尔法克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露出同样得意的表情看着张斌,这意思,我们收拾了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就来收拾你们大明帝国,就问你怕不怕。 张斌不屑的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大明帝国已经和西班牙结盟了,而且,我们大明帝国的大军已经抵达萨拉戈萨,腓力四世国王陛下正在招兵买马,准备反攻呢。” “啊!”,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闻言,不由脸色大变,大明帝国和西班牙结盟,他们反哈布斯堡联盟所有国家加起来都不一定干的过啊! 这是真的吗? 两人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就没什么希望了,单独一个大明帝国又或者单是哈布斯堡王朝,他们都要全力以赴才能干的过,两者如果结合起来,那简直太恐怖了! 费尔法克斯忍不住怀疑道:“公爵殿下,你这话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你们都跟葡萄牙结盟了,西班牙还会跟你们结盟吗,葡萄牙可是从西班牙叛离出来的。” 张斌撇嘴道:“你们都说了,西班牙都撑不住了,在这种危机的时候,他们还会考虑葡萄牙的问题吗?” 这话说的没错,西班牙都要战败了,还管什么葡萄牙,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惶恐的互望了一下,再次皱眉不语。 不见棺材不掉泪! 张斌突然朗声道:“拿西班牙的合约来。” 在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震惊的眼光中,一个大明帝国的官员捧着个卷轴飞快的从外面走进来,恭敬的将卷轴交到张斌手中。 张斌直接将卷轴摆到乔克曼的面前,淡淡的道:“西班牙文你应该认识吧?” 荷兰以前就是西班牙的属地,乔克曼自然认识西班牙文,他紧张的打开卷轴,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 他甚至连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的签字和图章都认识,因为西班牙曾经和荷兰签订过停战协议,当时他也参与了,他还见过腓力四世呢! 这事看来是真的了,他缓缓的将卷轴恢复原状,推还给张斌,随即郑重的道:“公爵殿下,我们需要商议一下,要不今天的谈判到此为止吧,明天我们在继续。” 张斌淡淡的点头道:“可以,你们尽管商议。” 第一天的谈判就这样结束了,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又跑回住处关起门来商议了半天,第二天上午,谈判重新开启,两人再没有刚开始的云淡风轻,他们脸上都带着淡淡的失落之色,看样子他们是认栽了。 这时候,张斌反而变得客气起来,他亲切的微笑道:“两位,不要这么沮丧吗,大家和睦相处不是很好吗,战争带来的只有死亡和伤痛,我们大明帝国就不喜欢和人打打杀杀,大家和气生财,多好,你们说是吧?” 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相对无言,这位公爵殿下脸皮真厚啊,你们大明帝国不喜欢打打杀杀那派这么多军队到欧陆来干什么,难道是来旅游的吗! 不过,他们也懒得跟张斌斗嘴了,拳头没人家大,嘴巴再厉害都是假的,他们只能无奈的接受现实,接受大明帝国的“和解意见”。 接下来的谈判就比较轻松了,费尔法克斯和乔克曼都已经认栽了,张斌也没有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对于英国,张斌只是要求他们和葡萄牙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承诺以后不再对葡萄牙本土和海外殖民地用兵。 对于荷兰,张斌也只是要求他们和葡萄牙签订互不侵犯条约,承诺以后不再对葡萄牙本土和海外殖民地用兵,同时将入侵巴西、黄金海岸、佛得角等葡萄牙殖民地的军队撤走,以后不要再派舰队到远东海域横行便可以了,他甚至还承诺,东印度公司还可以在远东做生意,只要他们不胡来,大明帝国甚至还会保护他们的商船! 第八卷 第二九七章 被盟友抛弃 大明帝国提出的条件好像对英国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们只需要承诺以后不再对葡萄牙本土和海外殖民地用兵就行,而且这就只是一个承诺而已,会不会遵守,要不要遵守还另说,以后如果觉得自己拳头大了,完全可以不管什么承诺不承诺。 所以,费尔法克斯很爽快的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这乔克曼就有点不痛快了,虽然张斌说的客客气气,但是,条件也太过分了,如果全答应了,荷兰岂不是要吃大亏,所以,他没有马上在条约上签字,而是犹犹豫豫的表示还想再谈谈。 张斌也不着急,再谈谈就再谈谈,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的谈判就这样结束了,英国谈判代表费尔法克斯已然签订了条约,这俘虏的小克伦威尔公爵和英军士兵自然就可以放了,张斌直接带着费尔法克斯来到了看押俘虏的营地,亲自下令把小克伦威尔公爵和俘虏的英军士兵都放了,他还热心的询问费尔法克斯,需不需要自己派船队把他们送回英国。 费尔法克斯当然希望张斌能派船队把他们送回去,因为他过来的时候比较匆忙,并没有带什么大型战舰,为了赶时间他们就开了几艘快船过来,最多也就能搭载几百人,这几千人他一次是带不回去的。 这个时候他可顾不上什么盟友了,反正他们英国又没吃什么亏,至于荷兰吃不吃亏,跟他又没多大关系,他还希望荷兰能被大明帝国整的一蹶不振呢,这样,欧陆海上霸主就是他们英国而不是荷兰了。 所以,他直接跟乔克曼打了声招呼,道了个别,随后就坐着张斌给安排的战舰,带着小克伦威尔公爵和俘虏的英军士兵,带着自己过来的时候乘坐的快船就这么回英国去了,乔克曼这个盟友就这么被他撇在里斯本,不管了! 第三天上午,谈判继续,这时候的乔克曼更加沮丧了,他有种被盟友抛弃的感觉,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让费尔法克斯留下来陪他一起为荷兰的利益而努力。 他相当清楚,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之间的盟友关系是相当脆弱的,大家都是为了本国的利益才结合到一起,至于盟友的利益,没人会帮你维护。 张斌见这货沮丧的表情,心中不由暗自得意起来,他要的就是这效果,只有让荷兰人觉得自己被盟友给卖了,他们才会认清现实。 他装出一副好心人的样子,关切道:“大议长阁下,你这是怎么了?” 乔克曼无奈的叹息道:“公爵殿下,您提出的条件实在有点太苛刻了,我们实在无法接受啊。” 张斌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道:“大议长阁下,你难道还没认清现实吗?我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好啊!” 乔克曼闻言,直想翻白眼,这位公爵的脸皮还真是厚啊,让他们荷兰将大部分殖民地“还”给葡萄牙,还是为他们好,你怎么只对我们荷兰“好”而不对英国“好”呢! 他这会儿是敢怒而不敢言,他们荷兰可是被大明帝国给打惨了,光是东印度公司在福尔摩沙和巴达维亚的损失就让他们失去了将近四分之一的战力,再打下去,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他相当清楚,荷兰根本就不是大明帝国的对手。 倒不是说他们战舰没大明帝国多,主要他们海军没人家多啊,光是这位公爵殿下带来的舰队就足以让他们绝望了,两百艘超级战列舰,两百艘巡洋舰,再加上两百艘战船,需要多少人驾驶和操控他们是相当清楚的,他们荷兰海军加起来都没这么多人。 也就是说,光是这位公爵殿下手中的舰队就能碾压他们了,要再跟大明帝国干几仗,他们荷兰海军就要打光了! 他只能委婉的道:“公爵殿下,您应该也知道,我们荷兰有多少殖民地,您要求我们把一大半殖民地都归还给葡萄牙,我们这几十年的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你也不想想你们肚子有多大,吃这么多不怕撑死吗? 张斌干脆直接点明道:“大议长阁下,你应该想想,你们荷兰有多少人口,充其量也就一百万左右吧?你们又能征召多少士兵呢,充其量也就十万左右吧?你们在锡兰就驻扎了一万多人,还有科曼罗海岸和马拉巴海岸,又是三四千人,加起来足有一万五千人吧?还有从远东到欧陆三十多个据点,加起来最少有五千人吧,还有佛得角,还有黄金海岸,还有巴西,这些地方,你们不驻扎几千甚至上万人马能守住吗?这样一来,你们分散在海外的兵力就不下五万了,你们本土呢,有多少人马,不用管了吗?如果英国和法国向你们宣战,你们拿什么抵挡?” 乔克曼闻言,脸色不由变得难看无比,这位公爵殿下对他们海外的兵力部署简直了如指掌啊,其实,他们荷兰并没有征召十万大军,这会儿他们的总兵力也就六万多,他们本土驻扎的人马还不到一万呢! 如果英国和法国向他们宣战,他们怎么办,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考虑过,因为他们这会儿还是盟友关系,盟友之间互不相帮是很正常的,但是,盟友之间相互宣战却是很少见的,所以他们还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仔细想想,英国和法国还真有可能为了争夺利益,或者说争夺海上霸主之位向他们宣战!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他只能口不对心的敷衍道:“公爵殿下,我们和英法毕竟是盟友,你说他们不尽全力帮我们,我信,但是,你说他们会向我们宣战就有点荒谬了,向盟友宣战,这种事可能吗?” 张斌撇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有没有可能,你们自己心里应该清楚,当你们的能力不足以保住你们的利益的时候,你以为别人不会眼红甚至动手抢夺吗?葡萄牙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们的海外殖民地多吧,结果又怎么样呢?不说别人,你们荷兰都动手抢夺他们的殖民地了。” “这!”乔克曼尴尬的都说不出话来了,这的确是事实,他们荷兰就是趁人家葡萄牙被西班牙欺负的时候,抢夺了人家的殖民地。 张斌再次语重心长的道:“好好想想吧,你们抢夺了这么多殖民地有用吗,你们有足够的能力保住殖民地吗,葡萄牙跟你们人口差不多,他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乔克曼闻言,慢慢陷入沉思,这位公爵殿下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一旦英法眼红他们的殖民地,他们根本就守不住啊! 第八卷 第二九八章 搅乱欧陆格局 张斌现在要做的就是搅乱欧陆的格局,让列强在欧陆纠缠不休,无暇他顾,这样大明就能趁机发展壮大,占据主导地位了。 葡萄牙不是被列强欺负了吗? 列强不是要瓜分葡萄牙殖民地的利益用来发展自身的实力吗? 他偏偏就不让列强欺负葡萄牙! 他不但要派出舰队帮葡萄牙维护殖民地的利益,还要敞开了想葡萄牙供应各种武器和战舰,这样一来,葡萄牙就会慢慢变成欧陆一个异类,明明他们本土面积并不大,却有数不清的殖民地,明明他们的人口并不多,却因为装备了大明帝国的先进武器,无人敢惹! 西班牙不是要被反哈布斯堡联盟击败了吗? 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不是要压倒西班牙,称霸欧陆吗? 他偏偏就不让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击败西班牙! 他不但要派出福广军精锐帮西班牙守住萨拉戈萨,还要卖火枪和火炮给西班牙,让他们组织起强大的陆军去跟反哈布斯堡联盟硬刚。 西班牙的国力虽然不足以干翻反哈布斯堡联盟,但是,有了自己提供的火枪和火炮,他们绝对可以打的反哈布斯堡联盟伤筋动骨,逼的反哈布斯堡联盟不得不联合起来,全力在陆上与他们决战,不然夹在西班牙和神圣罗马帝国中间的法国绝对会完蛋。 法国肯定不会甘心走向灭亡,他们肯定会到处求援,反哈布斯堡联盟其他列强也不得不帮法国抵挡西班牙的进攻,因为法国是反哈布斯堡联盟的中坚,如果完蛋了,那反哈布斯堡联盟基本上就完了。 还有这个荷兰,也相当的重要。 反哈布斯堡联盟不可能跟西班牙永远打下去,打到一定的程度他们肯定会开启和谈,毕竟谁都不是傻子,本来是为了争夺欧陆霸主而开打的,如果打到自己都快灭亡了还不停战,那就是脑子有病了。 一旦双方停战,英法就要打荷兰主意了,因为在陆上他们干不过西班牙,他们只能想办法在海上谋取利益,而荷兰这个弹丸小国却是欧陆海上实力最强的国家,他们能容忍吗? 英法肯定不能容忍荷兰继续强大下去,他们肯定会以各种借口跟荷兰开战,到那个时候,荷兰本土的实力就相当重要了。 张斌见乔克曼已经开始皱眉沉思了,连忙趁热打铁道:“大议长阁下,你想想啊,你们现在不但殖民地比英法多,商船也比英法多的多,欧陆和远东和美洲所有生意几乎都被你们给垄断了,英法会甘心吗,他们一旦意识到干不翻西班牙就会停战转而把矛头指向你们荷兰,你信不信?” 乔克曼知道,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英法那样的大国一旦把实力爆发出来,那是相当恐怖的,像这次对西班牙的大战,法国不到十年时间就爆出了二十多万陆军,要是他们荷兰,就算一百年也爆不出这么多的陆军啊,一旦英法和西班牙停战,他们荷兰不但要面临英法的威胁,还要面对西班牙的威胁呢! 这三个大国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不可能让荷兰把持着欧陆大半的财富,没钱,他们就会动手抢,这个不用怀疑,因为现在欧陆流行的就是强盗逻辑。 看样子,荷兰不可避免的要遭遇葡萄牙以前的危机啊! 想到这里,乔克曼颓然道:“公爵殿下,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是,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就算我们不抢夺海外殖民地,他们也会眼红我们贸易上的利益啊。” 这货终于想明白了,张斌诚恳的建议道:“所以,我让你们将大部分殖民地交还给葡萄牙是为你们好啊,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把大部分兵力调回国内了,到时候你们再在重要的港口多修筑点棱堡和炮台,英法就算再强大,又能拿你们怎么样?” 乔克曼苦笑道:“他们一个国家或许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但是,他们联合起来就不一样了,凭借他们的实力,只要两个国家联合起来,我们哪怕修再多的棱堡和炮台都没用啊。” 张斌闻言,不由神秘的笑道:“他们可以联合起来,你们就不能找盟友吗?” 乔克曼闻言一愣,很快他便恍然道:“公爵殿下,您的意思,到时候我们可以和你们大明帝国结盟?”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对,现在,你们同属反哈布斯堡联盟,而我们大明帝国已经与葡萄牙和西班牙结盟了,所以,你们不能跟我们结盟,但是,一旦反哈布斯堡联盟与西班牙停战,你们的联盟就等于解散了,到时候他们再联合起来欺负你们,你们完全可以找我们大明帝国帮忙啊,我们大明帝国是不会坐实他们欺负弱小的。” 乔克曼闻言又想了想这才谨慎的道:“真的吗?我们在福尔摩沙和巴达维亚闹的那么不愉快,你们大明帝国还会出手帮我们吗?” 张斌睿智的道:“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英法可是打了上百年的死敌,面对哈布斯堡王朝的崛起,他们还不是走到了一起。我们之间那点小摩擦又算得了什么呢?” 乔克曼闻言,缓缓的点头道:“公爵殿下说的有道理,不过,归还殖民地这么大的事我还不能做主,要不我先回去跟我们总督阁下和其他议员商议一下再来签署协议?您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尽力劝服他们的。” 张斌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我派快船送你回去,希望你们能尽快达成共识。” 乔克曼就这样匆匆坐上张斌安排好的轻型铁甲舰回去了,码头上,若昂四世看着迅速远去的船队,不由担忧道:“公爵殿下,他们会答应归还所有殖民地吗?” 张斌自信的道:“会的,他们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清楚自己获得了多少利益,就算夺取再多的殖民地,守不住那也是假的。” 果然,没过几天,乔克曼便乘坐轻型铁甲舰回到了里斯本,他没再犹豫,直接就与葡萄牙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甚至,他还自告奋勇要和张斌一起乘船去远东办理殖民地的交接事宜。 张斌自然是欣然同意了,至此,欧陆的格局差不多被他彻底改变了,葡萄牙殖民帝国被他保住了,西班牙也将继续称霸欧陆,而荷兰也暗中开始和大明亲近,至于英法这两个传统的欧陆强国,他们怕是没机会崛起了! 第八卷 第二九九章 崛起中的大明 荷兰终于在互不侵犯条约上签字了,张斌这趟欧陆之行就算是圆满成功了,前前后后历时将近四个月时间,他终于可以踏上归程了。 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里斯本港便响起阵阵号令,新招募的一万葡萄牙新军早早就来到码头上,又是打扫卫生,又是不止鲜花锦旗,忙的不亦乐乎。 大约六时许,葡萄牙国王若昂四世便和张斌共乘一辆马车,直奔码头而来,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众官员骑马相随,在马车两侧更是有数不清的护卫一路随行保护,那场面着实热闹非凡。 不久,一行人便来到码头,此时数百艘战舰已经整整齐齐排在港口相侯,上万名葡萄牙士兵也早将港口围的严严实实。 张斌下了马车与若昂四世依依惜别了一番,又拉过一旁正和郑芝龙道别的郑成功细细交待了一番,随即便挥手带着葡萄牙总督施维拉、西班牙总督科奎拉、荷兰大议长乔克曼还有南洋侯郑芝龙踏上了归程,至于郑成功则被他留下来统帅舰队,同时和约安娜公主培养一下感情。 一阵道别声中,返航的舰队终于出发了,按照当初的约定,他留下了一百艘威远战列舰、一百艘镇远巡洋舰和一百艘轻型铁甲舰驻扎在里斯本港,帮助葡萄牙震慑列强,维护殖民地的利益,而他则率另外一般战舰踏上了归程。 所谓归心似箭,一路上他并没有再如同过来的时候走走停停,除了在黄金海岸、佛得角等地停船登岸,让荷兰大议长乔克曼通知当地驻军准备交接殖民地,同时补充一下淡水和粮食,其他时候,他都是命舰队全速前进,争取早日回到大明。 就这样,航行了不到两个月时间,他们便神奇的回到了锡兰。 这个时候锡兰已经成为大明跨向西洋的基地,俞成龙已经组织人在这里修建了几个大型码头,还有十余个大型码头正在修建中,整个科伦坡港到处都是战舰,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早已不复当初冷冷清清的模样。 到了这里,张斌自然要下船巡视和安排一番,他刚一踏上码头,俞成龙便带着一众将领迎上来激动的道:“国公爷,您终于回来了。” 张斌上前派着他的肩膀赞赏道:“成龙,不错吗,还知道要扩建港口,我都把这事给忽略了。” 俞成龙连忙摆手道:“我哪里懂这么多啊,都是郑掌柜提醒的,他说以后这里也是个重要的中转站,来往的商船肯定很多,最好能把港口扩建一下,我一听觉得在理,就擅做主张从新港城那边调来了一万屯卫,开始扩建港口了。” 张斌闻言,点头道:“嗯,很好,你们也不用什么事都等着我来做主,以后大明海外的事务肯定多如牛毛,什么都等着我做主那就耽误事了。” 他在俞成龙等人的陪同下沿着港口巡视了一番,又对港口和科伦坡城的建设做了一番安排,随即便带着科奎拉和郑芝龙踏上了归程。 至于施维拉和乔克曼,他直接交给了俞成龙,反正他们都在里斯本商议好了,乔克曼联系上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以后,便带着他们和科曼罗海岸、马拉巴海岸的俘虏一起返回欧陆,而施维拉和孔德德则派人随着俞成龙的舰队一起去接收被荷兰人抢去的殖民地。 若昂四世是彻底倒向大明帝国了,这会儿他也抽调不出什么兵力去接收那么多的殖民地,所以,他干脆请张斌派点人马帮他去接收,而孔德德和施维拉只要派点管理人员去管理殖民地的民政就行了。 张斌这会儿是归心似箭,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去管那些细节了,他只想早点回到大明,回到京城和亲人团聚。 但是,到了新港城,他又不得不停下来安排指导一番了,因为这个时候新港城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补给点和各处街道主体都已经完工了,东盛堂和各大商号也开始向这里聚集了,各种货物已经堆积如山,各大商号正摩拳擦掌准备去开拓西洋市场呢。 后世有句话,时间就是金钱,对于这些大商号来说,一个月可能就是几十万两甚至是几百万两的收益,如果自己回趟京城在来安排海外贸易的事情,估计今年就过去了。 张斌也知道大家急切的心情,他干脆将各大商帮代表召集到新建的南洋总督府开会商议了一下展开西洋贸易的事宜。 会议的议题就两个,第一个就是镇远巡洋舰的租借问题,第二个就是西洋市场的分配问题。 要做海上贸易自然得有远洋货船,这个张斌早就跟各大商号打过招呼了,大家直接租借大明水师的镇远巡洋舰就行了,连驾驶巡洋舰的水手和操空火炮的炮手都不用他们管,一次性给他们配齐,他们只管掏钱就行。 这会儿聚集在新港城的镇远巡洋舰就有两百多艘,而且出使欧陆和运兵到南洋的事都已经完成了,这些巡洋舰暂时也没有什么任务了,正好租借个各大商帮去做生意,这事也不用他管,直接由南洋侯郑芝龙负责就行了,各大商帮交了租金就可以去领镇远巡洋舰了。 他只强调了一条,一旦朝廷需要用到这些镇远巡洋舰,就会马上召回,这点各大商帮必须有心理准备。 第二个就是西洋市场的分配问题了,西洋市场可不是一点点大,要按面积来论,足足是大明的四五倍,各大商帮自然不用挤在一个地方竞争,大家一人一块区域,各做各的生意就行了。 这样不但不会因为竞争而压低货物的价格,还有利于各大商帮培养自己的客户,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 最后,张斌拍板敲定,徽州商帮负责的区域为暹罗到莫卧儿帝国一带,龙游商帮负责的区域为莫卧儿帝国到波斯一带,宁波商帮负责的区域为波斯到大食一带,江西商帮负责大食到欧陆一带,东盛堂负责欧陆到美洲一带。 各大商帮交付了镇远巡洋舰的租金便迫不及待的带着货物去指定的区域开拓市场去了,大明的镇远巡洋舰也随之出现在世界各地,大明生产的商品在这一时期那绝对算的上是物美价廉,很快,各大商帮便在个地站稳了脚跟,大明的商品销量也因此翻了倍的暴增。 商品销量暴增自然带动了各地的工场和作坊,大明的工业化进程也因此加快,朝廷的税赋收入也随之暴涨,悄声无息中,大明就这样开始崛起,走上了真正的中兴之路。 ps:推荐未来大神任国成的新作《拯救明末》,新建伯世子拯救大明的故事,有兴趣的读者朋友不要错过哦。 第八卷 第三〇〇章 论太子的重要性 张斌之所以归心似箭,思念家人是一个原因,毕竟出门已过半载,不想老婆孩子那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大女儿,皇后张香快要生了。 如果他有事在欧陆脱不开身,那自然没有办法,现在既然办完事回来了,他当然要尽快赶回去。 皇后生太子,对于一个帝国来说至关重要,因为皇室的继承权关乎到的利益太大了,大到足以让兄弟反目,让至亲成仇,毕竟当上了皇帝就能一言九鼎,掌控天下,而没当上皇帝,绝大多数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 所以,历朝历代都有“太子者,国之根本”一说,因为太子关乎着一个王朝的延续和稳定,如果因为太子之位而起了争端,轻则皇室兄弟亲族间反目成仇,重则朝野震动甚至爆发内战。 张斌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张香能生个太子出来,这样一来,整个大明就有了长治久安的基础,自己的施政理念也有了延续下去的希望。 算算日子,张香也差不多到了临盆的时候了,所以,他才这么急着往回赶,安排好西洋贸易的具体事宜之后,他又火急火燎率舰队出发了。 这次,舰队规模更小了,因为大部分镇远巡洋舰都租借给各大商帮了,而且,过了马六甲海峡就等于进入了大明的内海,在这块海域航行,他压根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所以,他总共才带了十艘威远战列舰、十艘镇远巡洋舰和一百艘轻型铁甲舰,一路轻装前进直奔北直隶,就连科奎拉他都是半路派了十艘轻型铁甲舰送回马尼拉的。 就这样赶了将近十天,这天下午,船队终于抵达北直隶大沽港,早已收到消息的朱慈特意派出新任礼部尚书陈子龙带着一众礼部官员在港口码头好好布置了一番,热烈欢迎卫国公出使欧陆归来。 张斌这时候那里还有心思管什么仪式不仪式,一下船他便拉着迎上来的陈子龙,急切的问道:“懋中,香儿她生了吗?” 陈子龙闻言一愣,随即便拱手庆贺道:“恭喜师傅,贺喜师傅,皇后娘娘生了位太子殿下。” 张斌闻言惊喜道:“真的吗,什么时候生的?” 陈子龙详细的介绍道:“前天早上寅时一刻左右,天降祥瑞,皇后娘娘诞下龙子。因为皇后娘娘临盆,皇上还特意将早朝推迟了半个时辰呢,当天早朝皇上便亲自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同时宣布,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这会儿京城正到处都张灯结彩呢,就跟过年一样热闹。” 张斌闻言,立马迫不及待的道:“太好了,走,我们马上回京。” 说罢,他便率先往港口旁的车站疾步而去。 陈子龙见状不由微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挥手带着一众礼部官员跟了上去。 张斌抵达京城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但是,皇城和皇宫却破天荒没有关闭大门,甚至整个长安街和皇城到皇宫一线都挂满了灯笼。 朱慈知道岳父张斌肯定会连夜进宫来看外孙,而且,他也急切的想知道张斌这次欧陆之行成果如何。 张斌只是回到府中稍微洗涮了一番,又换了身整洁的官袍,随即便带着等候在家的洪蓉儿一起往宫中走去。 这时候,皇后张香正抱着自己的儿子在那里逗弄呢,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回来了,自然不会这么早就休息,而且这会儿她的宝贝儿子正被她得手足乱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生气呢。 一旁的戚芳华见状,不由微笑着摇头道:“香儿,别逗了,一会儿把圳儿逗累了,他又该睡着了。” 张香有些意犹未尽的道:“爹不是就快到了吗,我也是担心圳儿睡着了才逗逗他的嘛。” 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唱:“卫国公觐见。” 戚芳华和张香母女闻言,不由一阵惊喜,戚芳华更是起身疾步走到门口,一把抱住张斌的胳膊,激动的道:“相公,香儿生了个大胖小子。” 张斌边快步往里走,边拍着她的手道:“你们娘俩这两天很辛苦吧?” 戚芳华幸福的道:“我倒没什么,宫里的人多着呢,我就指挥一下就行了,香儿那是真累坏了。” 张斌闻言,走到床前,关切道:“香儿,你还好吧。” 张香献宝似的把宝贝儿子递到张斌跟前,自豪的道:“爹,我没事,你看,圳儿在笑呢。” 张斌连忙接过自己的小外孙,抱在怀里细细打量起来,他满心幸福的看了一阵,这才问道:“圳儿全名是朱和圳吗?” 他之所以这样问倒不奇怪,因为朱元璋把自己子孙后代的取名方法都定好了,燕王朱棣一系的辈分是“高瞻祁见,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促,简靖迪先猷。”,朱由检是由字辈,朱慈是慈字辈,接下来自然是和字辈。 而且,朱元璋还规定,子孙后代取名是,最后一字必须是以“火、土、金、水、木”五行为偏旁的字,朱由检的检字是木字旁,朱慈的字是火字旁,所以朱慈的儿子最后一个字要用土字旁。 这规矩皇室宗亲都知道,朝中大臣也知道,倒没什么奇怪啊,张香点头道:“是啊,是啊,圳儿就叫朱和圳,这圳字还是皇上挑了半天才挑出来的呢。” 这起名字为什么还要挑字呢? 原因很简单,说白了是为了老百姓考虑,因为这个时代有个习俗叫避讳,皇帝名字里的字不能随便用,比如,朱元璋名字里面有个元字,这个元字就要避讳,所以,叫了上千年的元宝到了明朝就改成了通宝,就是为了避讳朱元璋的元字。 正是因为这个避讳,皇子取名的时候都会尽量挑生僻字,特别是有可能继承皇位成为太子的,取名那一定要用最生僻的字,不然,这太子一登基继位,老百姓就有得忙了,为了避讳,凡是皇帝名字中的字都要改掉,如果皇帝名字里来个通用字,那要改的地方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张斌点头道:“嗯,这个圳字选的好,皇上英明。” 张香闻言,忍不住抱怨道:“爹,你就知道给皇上说好话,你不知道,皇上都忙的不管我们母子了,一天就知道批奏折,处理国事,这会儿皇上还在御书房忙呢。爹,你不是答应我劝劝皇上吗,他这样下去不行,一天就睡一两时辰,非得累垮了不可。” “这”,张斌都不知道怎么说了,一国之君如果勤勉的话,废寝忘食那是很正常的,总不能劝皇上不要勤政吧! 不过,一天睡一两个时辰的确有点太拼命了,这样下去铁人都会累倒的。 他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好,爹去劝劝皇上。” 第八卷 第三〇一章 劝皇上放权 张斌刚回到京城看望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的外孙便匆匆离开坤宁宫,往乾清宫御书房走去,表面上他是应了皇后也就是自己女儿的请求去劝皇上多休息,实际上他却是想去劝永兴帝放权。 这个问题他其实一直在考虑,特别去欧陆这一趟,光是在海上航行的时间就不下四个月,海上无聊的时候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他想的最多的就是这个问题了。 大明皇室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权力看的特别重,但有点能耐的,又或者是勤勉一点的皇帝,那都是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抓在自己手里,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 如果当皇帝的是个明君,这倒也没什么,比如朱元璋的洪武之治,比如朱棣的永乐盛世,比如朱高炽和朱瞻基的仁宣之治,只要当皇帝的有能力,不犯浑,不冒傻气,他什么都要管也无不可。 但是,一旦当皇帝的是个昏君又或者说是个被人愚弄的傻帽,那就麻烦了。 比如明英宗宠信太监王振,那时朝廷权力看似是集中在明英宗手里,实际上明英宗却如同个牵线木偶一般,什么都听王振的,结果终于酿成了土木堡之变,大明盛世将近百年积累起来的一切几乎毁于一旦,一个强盛到天下无敌的大明瞬间衰落! 又比如明神宗万历皇帝,因国本之争与朝堂官员走到了对立面,他一犯浑,直接来了个不理朝政,大明经过隆庆开海和张居正改革好不容易走上中兴的大好局面瞬间毁于一旦,紧接着便是后金崛起,农民起义,大明直接亡国! 一个王朝走向灭亡的原因很多,比如土地兼并,比如天灾不断,比如贪腐横行等等,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但是,这些原因造成亡国几乎都有个前提,那就是当时的皇帝昏庸或是无能,比如汉末的灵桓二帝,比如隋朝的炀帝,比如唐末的懿宗与僖宗等等。 张斌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以大明现有的规制,如果接连出现几个昏君,铁定亡国! 那么,怎么尽量避免发生这样的事呢? 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帝适当放权,尽量让朝臣能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这样的话,就算出了昏君,影响也不是很大。 这个看似合理的想法,在这个时代却是最不合理的,因为朱明皇室太在乎手中的权力了,好像稍微放一点权,这大明就不属于他们了一样! 永兴帝朱慈烺是什么想法,张斌还没试探过,如果他的想法跟万历和崇祯一样,那就麻烦了,这俩都把权力看的比命还重要,一旦皇权受到“挑战”,瞬间就会翻脸的主,当然,如果他跟英宗和天启一样更麻烦,把皇权交给太监,那纯粹是取死之道。 张斌皱眉沉思了一路,直到进了御书房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劝服永兴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心中到底把权力看得有多重。 他这个时候都有点后悔了,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在这方面试探试探呢,这一次就想让人改变想法,貌似很难啊,或许,说到一定的程度,皇上不高兴了,就先放放吧,就当这次是试探算了。 永兴帝朱慈烺可不知道自己的师傅是来劝他放权的,他对张斌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又是起身相迎,又是赐坐一侧,跟以前并无二致,甚至,因为小太子出生,他还显得相当的兴奋,张斌一坐下来,他就激动的道:“师傅,你去看圳儿了吧,这小家伙,真可爱,一看就是当太子的料。” 这都什么话啊,可爱跟当太子有什么关系,看样子皇上着实有点欢喜的过头了,张斌只能微笑着道:“嗯嗯,圳儿着实可爱的紧。” 朱慈烺满足的点了点头,这才问道:“师傅,此次欧陆之行结果如何,葡萄牙和西班牙有没有接受大明的结盟条件。” 张斌微笑着拱手道:“托皇上洪福,葡萄牙国王若昂四世和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都已经在合约上签字了,我们大明的商贩已经能自由在他们的殖民地行商了,这次微臣回来的时候还特意为几大商帮划分了一下经商区域,他们也开始调配货物准备出海拓展生意了。” 朱慈烺闻言,不由饶有兴致的道:“噢,真的吗,具体是那几大商帮啊,他们经商区域又是哪些地方。” 说罢,他竟然起身亲自翻出来一张最新的世界地图,摊在书桌上,示意张斌指给他看看。 张斌对着地图,耐心的给朱慈烺介绍起来,从东胡、莫卧儿到欧陆、美洲,他都细细介绍了一遍,这些地方是哪国的殖民地,当地大致又是什么情况,他都一一做了介绍。 朱慈烺听完,不由大喜道:“这么多殖民地,这么大的区域,大明一年的税赋怕得增加上千万两吧?” 张斌微笑着摇头道:“不,一旦他们生意上了正轨,大明一年的税赋最少增加三千万两!” 这么多,那大明的税赋岂不是等于翻了一倍! 朱慈烺不由惊喜道:“有这么多吗,这些地方好像都没大明富饶吧?” 张斌耐心的解释道:“正因为他们落后,大明的商品才能迅速打开市场,因为他们要么做不出来大明这样好的商品,要么做出来比大明差远了,还有,大明还可以凭借自己的加工优势在各地获取原料然后拉回来加工再卖给他们,这样大明国内的作坊和工场也会因此产量暴增。当然,这些都需要朝廷严格的管控,如果让他们私下做买卖,那这税赋就很难涨上去了。” 严格管控,这个貌似有很大的难度啊,朱慈烺看了看地图上广袤的区域,不由为难道:“师傅,这么大的地方,大明怎么严格管控啊?” 这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的确大的吓人,加起来比两个大明还大,如果再算上欧陆,那就是相当于三个大明那么大的区域了,怎么去管理这些地方经商的大明商户的确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过,对这点,张斌早有准备,他缓缓的拱手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把大半的镇远巡洋舰租给各大商帮了。” 朱慈烺闻言一愣,这个,把战舰租给商帮是何道理? 他好奇道:“师傅,为什么要把大半镇远巡洋舰租给各大商帮呢?” 第八卷 第三〇二章 思虑周祥 张斌把镇远巡洋舰租借个大明各大商帮,帮助他们将货物运送到世界各地,这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因为想要大明商户迅速抢占各殖民地市场就只有这个办法,但是,他并不是皇帝,这么做的确有点超越他的职权范围了。 如果是崇祯当权,肯定会发飙,问都不问,擅自把战舰租给商户,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上吗! 当然,这会儿朱慈还不会因为这点事跟张斌红脸,他只是有点好奇张斌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斌细细的解释道:“皇上,微臣也是经过多方面考虑才这么做的。首先,远洋航行不同于在大明沿海的短途航行,因为远洋航行动不动就是几千里甚至几万里,那么船队就要携带足够的淡水和粮食,而商户手里最大的商船也就是大福船而已,本来装的货物就不多,根本就没什么空间携带太多的淡水和粮食。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如果他们不带足够的淡水和粮食就没办法远行,如果他们携带了足够的淡水和粮食就带不了多少货物,货物少了就没多少利润,这就使得远洋生意失去了意义,没什么人会费时费力去做这种没利润的生意,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让他们用大福船去做远洋生意,做一趟他们就不会做了。而镇远巡洋舰就不一样了,因为里面空间巨大如果不带士卒而带货的话,能携带数十万斤的货物,这样他们利润就大了,就有人愿意去做这个生意了。” 朱慈闻言,稍微思索了一下,这才点头道:“师傅说的有道理,得让他们有丰厚的利润他们才会不辞辛劳跑那么远去做生意。” 张斌紧接着又解释道:“还有,皇上您应该知道,天启年的时候,大明东南沿海海盗猖獗的很,各国商船频繁被劫,不管是哪国的商船,如果遇上海盗,那绝对会赔的血本无归。现在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虽然被剿灭了,但是,其他海域还有不少海盗,再加上各国的舰队甚至是各国的商户船队有时候也会见财起心,如果商户的船队在茫茫大海上遇到他们,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杀人夺货。大明商户的大福船根本就没一点战斗力,出了大明水师的保护范围就会变成待宰的羔羊,九成九会被抢。所以,微臣才会想着将镇远巡洋舰租借给他们,因为有十艘以上的镇远巡洋舰组成船队不要说是海盗,一般国家的水师舰队都不一定是对手。” 朱慈闻言,不由惊奇道:“还有这种事?其他海域也有海盗?各国的舰队还会袭击商船!” 张斌肯定的点头道:“当然,当初郑和郑公公下西洋的时候都被海盗和西洋沿岸几个国家袭击过,郑公公的舰队可有数百艘巨舰,数万将士,人家都敢袭击,更何况是小小的商船呢。” 朱慈有些后怕的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真应该把镇远巡洋舰租借给大明商户使用,不然,下趟西洋就赔的血本无归,谁还敢去西洋做生意啊!” 张斌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道:“还有,这镇远巡洋舰租金可不便宜,一艘租金就是一万两白银一个月,租一年算便宜点也是十万两,一百艘就是一千万两,微臣租出去一大半也就是两百艘,合计就是两千万两,这样一来,福广军和福建水师的军费就差不多全出来了。而且,随着各大生意越做越大,我们还可以生产更多的镇远巡洋舰,这样一来,各大商帮的商户会越来越富有,我们的水师也会越来越强大。” 朱慈闻言,忍不住击掌赞叹道:“对啊,此法一举两得,着实是个好办法,师傅,还是你思虑周祥,朕都想不到这些。” 张斌谦虚道:“皇上过誉了,其实好处还不止这些,这样做还有利于商户的管控,因为他们的货物都是通过镇远巡洋舰运送的,而驾驶战舰和操作上面火炮的都是水师将士,这样一来,他们肯定不敢虚报瞒报货物数量,皇上只需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各处殖民地建立市舶司,做好登记,按货物数量收税就行了。” 朱慈有些不解道:“他们还会允许我们把市舶司建到他们的殖民地上去吗?” 张斌自信的点头道:“当然,他们不但不会反对,还会欢迎呢,因为我们在哪里建立了市舶司就表示我们大明帝国的商户会经常去那里做生意,而商户都是租用的镇远巡洋舰,战斗力那也是相当可观的,这等于变相给他们殖民地加了层保护,他们怎么会不乐意呢?” 原来还有这好处,有人免费给他们提供保护,想来他们也不会反对的,朱慈点头道:“好,那就在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各个殖民地都建立市舶司,以保证朝廷税赋增长。对了,师傅,现在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情况怎么样,听说西班牙正跟好多欧陆列强打仗是吧?” 张斌点头道:“是啊,西班牙和五六个欧陆强国在激战,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微臣只能把原本驻扎在葡萄牙的五万福广军调到西班牙去协助他们防守了。” “啊!”,朱慈闻言大惊道:“西班牙都快撑不住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跟他们结盟呢?” 张斌意味深长的道:“皇上,正是因为他们撑不住了我们才要跟他们结盟啊。” 这又是为了什么,朱慈想了一阵没想明白,只能好奇的看向张斌,等着他的解释。 张斌见状,不失时机的教导道:“皇上,这蛮夷都是虎狼心性,一旦他们强大起来就会到处侵略,像殖民地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他们如果强大到一定的程度,甚至会把主意打到大明头上来!所以,我们要未雨绸缪,不让他们超越大明。那么怎么不让他们超越大明呢,自然是想办法让他们打仗,打的不可开交,打的天昏地暗!” 朱慈闻言,细细体会了一番,随即缓缓的点头道:“对,让他们打得天昏地暗,师傅你的意思就是帮西班牙顶住,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对吗?” 张斌欣慰的点头道:“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继续打下去,我们如果站在即将胜利的反哈布斯堡联盟那边,那欧陆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反哈布斯堡联盟列强就有了发展的时间和机会,让他们强大起来,对我们大明可没有什么好处。” 第八卷 第三〇三章 几亿两的生意 张斌对付欧陆列强的办法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么简单的招数朱慈自然能想理会,张斌一提示他就明白了。 不过,这招数说起来简单,但是要让人家按你的想法斗起来却没那么容易,还好欧陆列强本来就在围殴西班牙,不然大明想当这个渔翁就难了。 想到这里,朱慈不由庆幸道:“这真是天助我大明啊,让他们打,我们借此机会帮助各大商帮把生意做大,同时建造战舰,发展水师,这样我们大明水师就能无敌于天下了。” 张斌点了点头,颇为得意道:“皇上,让他们打得天昏地暗好处可不止这么一点。” 朱慈闻言,不由好奇道:“哦,还有什么好处?” 张斌微笑道:“西班牙和葡萄牙毕竟也曾称雄海上,他们可不会心甘情愿永远寄于大明篱下,看大明的脸色行事,他们也想复兴,也想重新崛起。” 这算好事吗? 朱慈不解道:“师傅,你不是说蛮夷都是虎狼心性吗,让他们重新崛起对大明有好处吗?” 张斌紧跟着解释道:“让他们强大到实力超过大明自然没什么好处,但是,让他们实力足以缠住其他欧陆列强对大明却是有益无害的,而且,他们这会儿根本就造不出先进的火枪和火炮,更造不出威远战列舰和镇远巡洋舰这样的利器,他们唯有跟我们大明买,这样,我们又有大笔进账来发展军工,强化步卒了。” 朱慈闻言,不由惊讶道:“卖武器给他们?” 张斌缓缓的点头道:“对,卖武器给他们,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么多殖民地,收益多着呢,我们现在等于在帮他们守殖民地,自然要赚点好处费。” 这又能赚多少,两个国家撑死也就能卖给他们二三十万军队的武器装备吧,朱慈对武器装备的造价还是比较了解的,装备二三十万军队的火枪和火炮造价撑死也就几百万两,这点钱有必要去赚吗? 他不解道:“师傅,这点钱我们没必要去赚吧,撑死也就几百万两,卖那么多武器出去还要防他们反噬呢。” 张斌一听就明白了,朱慈这是在按普通货物的价格算利润呢,他摇头道:“皇上,武器装备的价格可不能按普通东西算,最少也要十倍以上的利润我们才卖。” 最少十倍的利润! 开什么玩笑,这武器装备的材料又不是看不出来,十倍以上的利润,人家会出这个价吗? 朱慈目瞪口呆道:“十倍以上的利润他们会买?” 张斌得意的道:“当然,他们又造不出来,想复兴,想翻身就得跟我们大明买,微臣已经跟若昂四世和腓力四世谈好价格了,而且若昂四世已经买了我们一万把新型燧发枪和五万个子铳,这钱正好用来建造火枪厂和铸炮厂。” 这都谈好价格了,朱慈惊奇道:“师傅,你出的什么价?” 张斌如实汇报道:“新型燧发枪五十两一把,燧发枪子铳十两一个;五十斤佛郎机炮,五百两银子一门,子铳一百两银子一个,其他的火炮,按重量类推;轻型铁甲舰五万两银子一艘,镇远巡洋舰五十万两银子一艘,威远战列舰一百万两银子一艘,这还是卖给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只能算是半价,其他欧陆列强想跟我们买,还得翻倍。” “啊!”,朱慈也不是没见过银子,但这价格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这简直是拿铜在当银子卖啊,就这还是半价! 他难以置信道:“这价格他们都买?” 张斌得意的点头道:“他们当然会买,再贵他们都会买,因为他们不买就没有复兴的希望,只能看大明的脸色行事。微臣这还是根据他们的收益定的价,其实,就算贵一倍他们也会买,不过,那样一来他们就会比较肉疼了,如果让他们感觉肉疼,肯定会影响到我们的盟友关系,所以,微臣才给他们开了个半价。” 这话的确没错,就好比当初大明干不过建奴的时候,葡萄牙商人来卖红夷大炮,那价格也是贵的离谱,大明还不是买了,一个国家连敌人的入侵都快抵挡不住的时候还会在乎那点钱吗,只要能翻盘,再贵也要买! 朱慈细细想了想,这才点头道:“师傅,你说的很对,作为一国之君,没人会愿意看别国的脸色行事,更不想败给自己的敌人,这个价格的确不过分。对了,他们大概想买多少,我们一年的大概收益又有多少呢?” 张斌微笑道:“他们自然是想买的越多越好,不过,葡萄牙限于本国人口数总共也就能召集五万人马,按海军陆军各半装备,接下来五年时间里葡萄牙大概每年要给我们五百万两用于购买武器装备。至于西班牙,如果我们敞开了卖,估计每年让他们出几千万两他们都愿意,而且,买几亿两的装备他们都不会嫌多。” 几亿两! 这卖武器装备竟然能赚这么多钱,朱慈着实大吃了一惊,他瞠目结舌道:“西班牙能掏出几亿两来买武器装备!” 张斌微笑着解释道:“他们在武器装备上花的钱可不止几亿两了,从大明正德和嘉靖年间开始,西班牙就从美洲殖民地获取大量的金银,正常情况下,他们每年从美洲获取的金银价值都有一千多万两白银,如果再加上他们在欧陆领地的税赋,西班牙一年收益绝对不下于两千万两白银。正德朝和嘉靖朝距今都已经一百多年了,而西班牙却一直没积累什么财富,甚至到现在他们还欠了一屁股债。也就是说,他们这一百多年间最少挥霍了将近二十亿两白银!” 二十亿两! 朱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难以置信道:“这么多钱他们怎么挥霍掉的?” 张斌举例道:“比如他们的无敌舰队,西班牙全盛时期海上的确可以堪称无敌,因为他们的舰队足有超级战列舰一百多艘,火炮数千门,大小战船加起来上千艘。如果按我们出售战舰的价格计算,组建一支无敌舰队就需要几亿两白银,就算按一成的成本价计算,那也是数千万两,而光是万历十六年到万历二十九年和英国的海战,西班牙先后就损失了五支无敌舰队,也就是说总共才十余年时间他们就损失了数亿两!” 这西班牙花钱之“豪爽”着实让朱慈惊叹连连,十余年时间就能花掉数亿两,看样子,这几亿两的生意还真有的做,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点钱啊! 第三〇四章 内阁主政 这几亿两的生意在招手,就连朱慈烺都不淡定了,要知道大明这会儿一年的税赋才三千多万两,而且刨去军费、官员俸禄和改善民生的费用,一年下来根本剩不了几个钱,现在,有个生意几年内就能赚几亿两,他能不激动吗。 他兴奋的道:“师傅,那我们赶紧卖啊,正好这几年改善民生需要很多银子。” 没想到张斌却是摇头道:“皇上,我们不能急。” “啊!”朱慈烺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呢?不说多了,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一样的卖百来艘给他们应该没什么吧?” 张斌点头道:“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一样的卖百来艘给他们是没什么,但是我们要考虑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现在我们福广造船厂一年也就能生产出五十艘超级战列舰,如果造出什么来全卖给他们,那么我们水师在五年之内就要原地踏步了。还有,一艘威远战列舰就是一百万两,五十艘就是五千万两,就算肯我们全卖给他们,他们也没这么多钱啊,他们正常的时候一年也就两千万两左右的收益,现在一年能拿出一千万两来就是极限了,剩下的四千万两让他们先欠着吗?这样是不行的,他们可是赖账赖习惯了,到时候他们一赖账,这盟友关系我们还怎么维持?所以,我们要根据他们的购买能力来卖武器装备,一年不能超过一千万两,而且,战舰方面我们要压缩出货量,一年最多卖十艘给他们,这样他们的实力就永远都赶不上大明了。” 朱慈烺闻言,又细细想了想,这才点头道:“朕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师傅,那你觉得这生意该怎么做呢?” 张斌郑重的道:“皇上,微臣已经跟西班牙国王腓力四世谈妥了,先给他们提供二十万步卒的装备,价值大概一千八百万两,分两年交付,至于战舰,要五年之后才会卖给他们。” 朱慈烺不解道:“师傅,为什么要等五年呢,这一年可是上千万两的收入啊,后面三年的我们不要了吗?” 张斌解释道:“这也是微臣全面考虑之后才做的决定,因为这几年我们要全力生产镇远巡洋舰,以帮助各大商帮尽快发展壮大,同时也为水师的发展做积累,而且,我们还可以通过此举让欧陆列强误以为我们一年就能生产十余艘威远战列舰或者二十余艘镇远巡洋舰,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过于恐慌,从而联起手来对付我们大明。” 朱慈烺连连点头道:“嗯嗯,还是师傅考虑的周全,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张斌胸有成竹的道:“皇上,微臣建议在大沽港附近新建火枪厂和铸炮厂,以应对葡萄牙和西班牙的需求,至于造船厂,因为镇远巡洋舰和威远战列舰建造难度太大,一般的匠户都干不来上面的活,我们只能慢慢发展福广那边的造船厂,逐步提高产量。” 朱慈烺还是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 这欧陆之行貌似就聊完了,说完这话,他下意识的拿起了毛笔,这意思好像就是要继续批阅奏折了。 张斌却突然问道:“对了,皇上,南洋承宣布政使司的事不知道安排的怎么样了?” 朱慈烺闻言,又放下毛笔饶有兴致的道:“师傅,你不说朕还把这事忘了,前几个月南洋那边是有奏折上来,但是他们只是说师傅你要组建南洋承宣布政使司,并将马六甲附近地域设成新港府,其他的,奏折里面就没有了,所以,朕只是让吏部安排了一下新港府的官员,至于南洋承宣布政使司的情况朕还不是很清楚,只能等师傅回来再商议了。正好,今晚还有点时间,要不我们就来议议这南洋承宣布政使司的事吧。” 张斌可不是急着跟朱慈烺商议南洋承宣布政使司的事,他这话只是为了劝朱慈烺放权说出来的引子,果然,朱慈烺下意识说到了时间问题,他立马顺势道:“皇上,请恕微臣斗胆,您这今晚还有点时间是什么意思?难道您准备今晚不睡觉!皇上,您这样不行啊,再好的身体,这样废寝忘食也会拖垮的。” 朱慈烺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道:“平常我一天是睡两个时辰左右的,这两天圳儿出生,朕花了点时间陪他们母子,所以把政事耽误了一些,所以只能熬夜补上了。” 张斌摇头叹息道:“皇上,一天睡两个时辰也不行啊,长此以往,不出几年你这身体就要垮了。” 朱慈烺连连摇头道:“没事,没事,朕一想着大明要在朕手里中兴了就浑身是劲,一天睡两个时辰足够了。” 张斌还是摇头道:“皇上,您这样下去真不行,您现在是年纪轻,身体好,能扛住,一旦年纪大点您就扛不住了,而且,随着大明的中兴这政事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您恐怕一天忙到晚都没时间睡觉了。” 朱慈烺有点侥幸道:“不会吧?” 张斌叹息道:“怎么不会呢,现在大明才两京十四省就这么多事物了,这不马上又要组建南洋承宣布政使司了,而且,后面大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殖民地,疆域面积恐怕会大一倍还不止,您想,到时候您还有时间睡觉吗?” 这的确是实话,除非从现在开始大明就止步不前,不然的话,以后的政事肯定会成倍增长。 怎么办呢? 朱慈烺闻言,不由皱眉道:“这个朕还真没想过,师傅,那您说怎么办呢?朕总不能放下政事不管吧?” 张斌还是摇头叹息道:“现在的问题是您就算不睡觉这政事也会管不过来啊,您想想,一个人要是成年累月不睡觉,那会怎么样?” “这!”,朱慈烺一想到后果,脸色都有点变了,这两天没睡觉他精神都有点恍惚了,要是成年累月不睡觉,那绝对会累死! 他有些后怕的道:“这样下去的确不行,师傅,你有什么办法吗?”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张斌暗暗观察着朱慈烺的表情,小心的道:“微臣倒是有个办法,那就是扩大内阁,将批红的权力交给内阁,您只要每天监督一下就行了。” 这意思就是让内阁主政啊! 这样能行吗? 朱慈烺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