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 五帝本纪第一 解惠全 张德萍 译注【说明】《五帝本纪》是《史记》全书一百三十篇中的第一篇。 《史记》是我国纪传体史书的创始之作。所谓纪传体的“纪”就是指本纪。《史纪》共有本纪十二篇,以历史上的帝王为中心,上自<strong>黄帝</strong>,下至<strong>司马迁</strong>当时的帝王汉武帝,依次记叙了他们的言行政迹,同时也记载了各个时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外交等方面的重大事件。可以说,本纪就是一部按年代次序编写的帝王简史或系统的编年大事记。本纪排在全书的最前头,历来被视为全书的纲,它保存了许多历代相传的历史资料,对于后人了解历史年代发展顺序有着重要的价值。纵观本纪十二篇,就思想内容来说,处处反映了司马迁的唯物主义史学观和实事求是的严谨态度,往往是从客观史实出发总结出历史经验教训,而不以个人好恶评价英雄的成败和朝代的兴衰;就艺术特色来说,最为突出的是取材慎重,剪裁适当,布局合理,详略有致,抓住重点,渲染抒情,在多数篇目中都有精彩之笔,人物真实,场面生动,感情饱满,或敬慕,或憎恶,或惋惜,或悲壮…… 《五帝本纪》记载的是远古传说中相继为帝的五个部落首领——黄帝、颛顼(zhuān xū,专须)、帝喾(kù,酷)、尧、舜的事迹,同时也记录了当时部落之间频繁的战争,部落联盟首领实行禅让,远古初民战猛兽、治洪水、开良田、种嘉谷、观测天文、推算历法、谱制音乐舞蹈等多方面的情况。这些虽为传说,但从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和地下文物的发掘来看,有些记载亦属言之有征,它为我们了解和研究远古社会,提供了某些线索或信息。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悠久历史,就是从这远古的传说开始的,黄帝和炎帝两个部落的联合,战争,最后融为一体,在黄河流域定居繁衍,从而构成了华夏族的主干,创造了我国远古时代的灿烂文化。 司马迁写作《五帝本纪》主要取材于《世本》《大戴礼记·五帝德》和《尚书》。材料安排巧妙是本篇的突出特点,如黄帝与蚩尤的涿鹿之战、与炎帝的阪泉之战,并非不可以重笔描绘,但都只是平平带过,而把笔力集中到尧、舜二帝身上去。这或许有材料不足的原因,但其效果是既突出了由黄帝开创,由尧、舜继承并发扬光大的帝王事业,又使历史事件与全篇的结构极其和谐。在叙写方式上,本篇开头对黄帝、颛顼、帝喾的记述,都是用叙述的口吻,侃侃道来;到了本篇的中心部分,则又利用了叙议结合,叙事中穿插对话的方式,既突出了尧、舜知人善任、从谏如流的部落联盟首领的政治家风貌,也烘托出为历代儒家所日夜思慕的自由、民主、君臣和睦的祥和政治气氛。 五帝开创的事业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文明史的开端,《五帝本纪》又是十二篇本纪的首篇。这篇本纪,在记事上确立了历史发展的根基,在写作上又为以后各篇的铺展设下了伏笔。司马迁利用了连环锁的叙写方式,一环紧扣一环。如在写尧时提出舜,而重在写尧的知人善任;写舜时一方面继续扣紧对尧的叙写,一方面又突出了对舜的刻画,同时还带出了禹、契、后稷等,为以后各篇打下了基础。 五帝的传说,几千年来深深扎根于中华民族的心里,被当作贤君圣主的楷模历代传颂。“炎黄子孙”早已成为凝聚中华民族的亲切称呼,“人皆可以为尧舜”、“六亿神州尽舜尧”,也早已成为鼓励人们贤能为善的有力口号。 黄帝,是少典部族的子孙,姓公孙名叫轩辕。他一生下来,就很有灵性,出生不久就会说话,幼年时聪明机敏,长大后诚实勤奋,成年以后见闻广博,对事物看得清楚。 轩辕时代,神农氏的后代已经衰败,各诸侯互相攻战,残害百姓,而神农氏没有力量征讨他们。于是轩辕就习兵练武,去征讨那些不来朝贡的诸侯,各诸侯这才都来归从。而蚩尤在各诸侯中最为凶暴,没有人能去征讨他。炎帝想进攻欺压诸侯,诸侯都来归从轩辕。于是轩辕修行德业,整顿军旅,研究四时节气变化,种植五谷,安抚民众,丈量四方的土地,训练熊、罴、貔(pí,皮)、貅(xiū,休)、(chū,初)、虎等猛兽,跟炎帝在阪泉的郊野交战,先后打了几仗,才征服炎帝,如愿得胜。蚩尤发动叛乱,不听从黄帝之命。于是黄帝征调诸侯的军队,在涿鹿郊野与蚩尤作战,终于擒获并杀死了他。这样,诸侯都尊奉轩辕做天子,取代了神农氏,这就是黄帝。天下有不归顺的,黄帝就前去征讨,平定一个地方之后就离去,一路上劈山开道,从来没有在哪儿安宁地居住过。 黄帝往东到过东海,登上了丸山和泰山。往西到过空桐,登上了鸡头山。往南到过长江,登上了熊山、湘山。往北驱逐了荤粥(xūn yù,薰玉)部族,来到釜山与诸侯合验了符契,就在逐鹿山的山脚下建起了都邑。黄帝四处迁徙,没有固定的住处,带兵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设置军营以自卫。黄帝所封官职都用云来命名,军队号称云师。他设置了左右大监,由他们督察各诸侯国。这时,万国安定,因此,自古以来,祭祀鬼神山川的要数黄帝时最多。黄帝获得上天赐给的宝鼎,于是观测太阳的运行,用占卜用的蓍(shī,师)草推算历法,预知节气日辰。他任用风后、力牧、常先、大鸿等治理民众。黄帝顺应天地四时的规律,推测阴阳的变化,讲解生死的道理,论述存与亡的原因,按照季节播种百谷草木,驯养鸟兽蚕虫,测定日月星辰以定历法,收取土石金玉以供民用,身心耳目,饱受辛劳,有节度地使用水、火、木材及各种财物。他做天子有土这种属性的祥瑞征兆,土色黄,所以号称黄帝。 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其中建立自已姓氏的有十四人。 黄帝居住在轩辕山,娶西陵国的女儿为妻,这就是嫘祖。嫘祖是黄帝的正妃,生有两个儿子,他们的后代都领有天下:一个叫玄嚣,也就是青阳,青阳被封为诸侯,降居在江水;另一个叫昌意,也被封为诸侯,降居在若水。昌意娶了蜀山氏的女儿,名叫昌仆,生下高阳,高阳有圣人的品德。黄帝死后,埋葬在桥山,他的<strong>孙子</strong>,也就是昌意的儿子高阳即帝位,这就是颛顼帝。 颛顼帝高阳,是黄帝的孙子,昌意的儿子。他沉静稳练而有机谋,通达而知事理。他养殖各种庄稼牲畜以充分利用地力,推算四时节令以顺应自然,依顺鬼神以制定礼义,理顺四时五行之气以教化万民,洁净身心以祭祀鬼神。他往北到过幽陵,往南到过交阯,往西到过流沙,往东到过蟠木。各种动物植物,大神小神,凡是日月照临的地方,全都平定了,没有不归服的。 颛顼帝生的儿子叫穷蝉。颛顼死后,玄嚣的孙子高辛即位,这就是帝喾。 帝喾高辛,是黄帝的曾孙。高辛的父亲叫极,极的父亲叫玄嚣,玄嚣的父亲就是黄帝。玄嚣和极都没有登上帝位,到高辛时才登上帝位。高辛是颛顼的侄子。 高辛生来就很有灵气,一出生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普遍施予恩泽于众人而不及其自身。他耳聪目明,可以了解远处的情况,可以洞察细微的事理。他顺应上天的意旨,了解下民之所急。仁德而且威严,温和而且守信,修养自身,天下归服。他收取土地上的物产,俭节地使用;他抚爱教化万民,把各种有益的事教给他们;他推算日月的运行以定岁时节气,恭敬地迎送日月的出入;他明识鬼神,慎重地加以事奉。他仪表堂堂,道德高尚。他行动合乎时宜,服用如同士人。帝喾治民,像雨水浇灌农田一样不偏不倚,遍及天下,凡是日月照耀的地方,风雨所到的地方,没有人不顺从归服。 帝喾娶陈锋氏的女儿,生下放勋。娶訾(jū zī,居资)氏的女儿,生下挚。帝喾死后,挚接替帝位。帝挚登位后,没有干出什么政绩,于是弟弟放勋登位。这就是帝尧。 帝尧,就是放勋。他仁德如天,智慧如神。接近他,就像太阳一样温暖人心;仰望他,就像云彩一般覆润大地。他富有却不骄傲,尊贵却不放纵。他戴的是黄色的帽子,穿的是黑色衣裳,朱红色的车子驾着白马。他能尊敬有善德的人,使同族九代相亲相爱。同族的人既已和睦,又去考察百官。百官政绩昭著,各方诸侯邦国都能和睦相处。 帝尧命令羲氏、和氏,遵循上天的意旨,根据日月的出没、星辰的位次,制定历法,谨慎地教给民众从事生产的节令。另外命令羲仲,住在郁夷,那个地方叫旸(yáng,阳)谷,恭敬地迎接日出,分别步骤安排春季的耕作。春分日,白昼与黑夜一样长,朱雀七宿(xiù,秀)中的星宿初昏时出现在正南方,据此来确定仲春之时。这时候,民众分散劳作,鸟兽生育交尾。又命令羲叔,住在南交,分别步骤安排夏季的农活儿,谨慎地干好。夏至日,白昼最长,苍龙七宿中的心宿(又称大火)初昏时出现在正南方,据此来确定仲夏之时。这时候,民众就居高处,鸟兽毛羽稀疏。又命令和仲,居住在西土,那地方叫做昧谷,恭敬地送太阳落下,有步骤地安排秋天的收获。秋分日,黑夜与白昼一样长,玄武七宿中的虚宿初昏时出现在正南方,据此来确定仲秋之时。这时候,民众移居平地,鸟兽再生新毛。又命令和叔,住在北方,那地方叫做幽都,认真安排好冬季的收藏。冬至日,白昼最短,白虎七宿中的昴(mǎo,卯)宿初昏时出现在正南方,据此来确定仲冬之时。这时候,民众进屋取暖,鸟兽长满细毛。一年有三百六十六天,用置闰月的办法来校正春夏秋冬四季。帝尧真诚地告诫百官各守其职,各种事情都办起来了。 尧说:“谁可以继承我的这个事业?”放齐说:“你的儿子丹朱通达事理。”尧说:“哼!丹朱么,他这个人愚顽、凶恶,不能用。”尧又问道:“那么还有谁可以?”驩兜说:“共工广泛地聚集民众,做出了业绩,可以用。”尧说;“共工好讲漂亮话,用心不正,貌似恭敬,欺骗上天,不能用。”尧又问:“唉,四岳啊,如今洪水滔天,浩浩荡荡,包围了高山,漫上了丘陵,民众万分愁苦,谁可以派去治理呢?”大家都说鲧可以。尧说:“鲧违背天命,毁败同族,不能用。”四岳都说:“就任用他吧,试试不行,再把他撤掉。”尧因此听从了四岳的建议,任用了鲧。鲧治水九年,也没有取得成效。 尧说:“唉!四岳:我在位已经七十年了,你们谁能顺应天命,接替我的帝位?”四岳回答说;“我们的德行鄙陋得很,不敢玷污帝位。”尧说:“那就从所有同姓异姓远近大臣及隐居者当中推举吧。”大家都对尧说:“有一个单身汉流寓在民间,叫虞舜。”尧说:“对,我听说过,他这个人怎么样?”四岳回答说;“他是个盲人的儿子。他的父亲愚昧,母亲顽固,弟弟傲慢,而舜却能与他们和睦相处,尽孝悌之道,把家治理好,使他们不至于走向邪恶。”尧说:“那我就试试他吧。”于是尧把两个女儿嫁给他,从两个女儿身上观察他的德行。舜让她们降下尊贵之心住到妫(guī,规)河边的家中去,遵守为妇之道。尧认为这样做很好,就让舜试任司徒之职,谨慎地理顺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这五种伦理道德,人民都遵从不违。尧又让他参与百官的事,百官的事因此变得有条不紊。让他在明堂四门接待宾客,四门处处和睦,从远方来的诸侯宾客都恭恭敬敬。尧又派舜进入山野丛林大川草泽,遇上暴风雷雨,舜也没有迷路误事。尧更认为他十分聪明,很有道德,把他叫来说道:“三年来,你做事<strong>周密</strong>,说了的话就能做到。现在你就登临天子位吧。”舜推让说自己的德行还不够,不愿接受帝位。正月初一,舜在文祖庙接受了尧的禅让。文祖也就是尧的太祖。 这时,尧年事已高,让舜代理天子之政事,借以观察他做天子是否合天意。舜于是通过观测北斗星,来考察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的运行是否有异常,接着举行临时仪式祭告上帝,用把祭品放在火上烧的仪式祭祀天地四时,用遥祭的仪式祭祀名山大川,又普遍地祭祀了各路神祗。他收集起公侯伯子男五等侯爵所持桓圭、信圭、躬圭、谷璧、蒲璧五种玉制符信,选择良月吉日,召见四岳和各州州牧,又颁发给他们。二月,舜去东方巡视,到泰山时,用烧柴的仪式祭祀东岳,用遥祭的仪式祭祀各地的名山大川。接着,他就召见东方各诸侯,协调校正四时节气、月之大小、日之甲乙,统一音律和长度、容量、重量的标准,修明吉、凶、宾、军、嘉五种礼仪,规定诸侯用五种圭壁、三种彩缯,卿大夫用羊羔、大雁二种动物,士用死雉作为朝见时的礼物,而五种圭璧,朝见典礼完毕以后仍还给诸侯。五月,到南方巡视;八月,到西方巡视;十一月,到北方巡视:都像起初到东方巡视时一样。回来后,告祭祖庙和父庙,用一头牛作祭品。以后每五年巡视一次,在其间的四年中,各诸侯国君按时来京师朝见。舜向诸侯们普遍地陈述治国之道,根据业绩明白地进行考察,根据功劳赐给车马衣服。舜开始把天下划分为十二个州,疏浚河川。规定根据正常的刑罚来执法,用流放的方法宽减刺字、割鼻、断足、阉割、杀头五种刑罚,官府里治事用鞭子施刑,学府教育用戒尺惩罚,罚以黄金可用作赎罪。因灾害而造成过失的,予以赦免;怙恶不悛、坚持为害的要施以刑罚。谨慎啊,谨慎啊,可要审慎使用刑罚啊! 驩兜曾举荐过共工,尧说“不行”,而驩兜还是试用他做工师,共工果然放纵邪僻。四岳曾推举鲧去治理洪水,尧说“不行”,而四岳硬说要试试看,试的结果是没有成效,所以百官都以为不适宜。三苗在江、淮流域及荆州一带多次作乱。这时舜巡视回来向尧帝报告,请求把共工流放到幽陵,以便改变北狄的风俗;把驩兜流放到崇山,以便改变南蛮的风俗;把三苗迁徙到三危山,以便改变西戎的风俗。把鲧流放到羽山,以便改变东夷的风俗:惩办了这四个罪人,天下人都悦服了。 尧在位七十年得到舜,又过二十年因年老而告退,让舜代行天子政务,向上天推荐。尧让出帝位二十八年后逝世。百姓悲伤哀痛,如同死了生身父母一般。三年之内,四方各地没有人奏乐,为的是悼念帝尧。尧了解自己的儿子丹朱不贤,不配传给他天下,因此才姑且试着让给舜。让给舜,天下人就都得到利益而只对丹朱一人不利;传给丹朱,天下人就会遭殃而只有丹朱一人得到好处。尧说:“我毕竟不能使天下人受害而只让一人得利”,所以最终还是把天下传给了舜。尧逝世后,三年服丧完毕,舜把帝位让给丹朱,自己躲到了南河的南岸。诸侯前来朝觐的不到丹朱那里去却到舜这里来,打官司的也不去找丹朱却来找舜,歌颂功德的,不去歌颂丹朱却来歌颂舜。舜说“这是天意呀”,然后才到了京都,登上天子之位,这就是舜帝。 虞舜,名叫重华。重华的父亲叫瞽叟,瞽叟的父亲叫桥牛,桥牛的父亲叫句(gōu,勾)望,句望的父亲叫敬康,敬康的父亲叫穷蝉。穷蝉的父亲是颛顼帝,颛顼的父亲是昌意:从昌意至舜是七代了。自从穷蝉为帝之后一直到舜帝,中间几代地位低微,都是平民。 舜的父亲瞽叟是个瞎子,舜的生母死后,瞽叟又续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了象,象桀骜不驯。瞽叟喜欢后妻的儿子,常常想把舜杀掉,舜都躲过了;赶上有点小错儿,就会遭到重罚。舜很恭顺地侍奉父亲、后母及后母弟,一天比一天地忠诚谨慎,没有一点懈怠。 舜,是冀州人。舜在历山耕过田,在雷泽打过鱼,在黄河岸边做过陶器,在寿丘做过各种家用器物,在负夏跑过买卖。舜的父亲瞽叟愚昧,母亲顽固,弟弟象桀骜不驯,他们都想杀掉舜。舜却恭顺地行事,从不违背为子之道,友爱兄弟,孝顺父母。他们想杀掉他的时候,就找不到他;而有事要找他的时候,他又总是在身旁侍候着。 舜二十岁时,就因为孝顺出了名。三十岁时,尧帝问谁可以治理天下,四岳全都推荐虞舜,说这个人可以。于是尧把两个女儿嫁给了舜来观察他在家的德行,让九个儿子和他共处来观察他在外的为人。舜居住在妫水岸边,他在家里做事更加谨慎。尧的两个女儿不敢因为自己出身高贵就傲慢地对待舜的亲属,很讲究为妇之道。尧的九个儿子也更加笃诚忠厚。舜在历山耕作,历山人都能互相推让地界;在雷泽捕鱼,雷泽的人都能推让便于捕鱼的位置;在黄河岸边制做陶器,那里就完全没有次品了。一年的功夫,他住的地方就成为一个村落,二年就成为一个小城镇,三年就变成大都市了。见了这些,尧就赐给舜一套细葛布衣服,给他一张琴,为他建造仓库,还赐给他牛和羊。瞽叟仍然想杀他,让舜登高去用泥土修补谷仓,瞽叟却从下面放火焚烧。舜用两个斗笠保护着自己,像长了翅膀一样跳下来,逃开了,才得以不死。后来瞽叟又让舜挖井,舜挖井的时候,在侧壁凿出一条暗道通向外边。舜挖到深处,瞽叟和象一起往下倒土填埋水井,舜从旁边的暗道出去,又逃开了。瞽叟和象很高兴,以为舜已经死了。象说:“最初出这个主意的是我。”象跟他的父母一起瓜分舜的财产,说:“舜娶过来尧的两个女儿,还有尧赐给他的琴,我都要了。牛羊和谷仓都归父母吧。”象于是住在舜的屋里,弹着舜的琴。舜回来后去看望他。象非常惊愕,继而又摆出闷闷不乐的样子,说:“我正在想念你呢,想得我好心闷啊!”舜说:“是啊,你可真够兄弟呀!”舜还像以前一样待奉父母,友爱兄弟,而且更加恭谨。这样,尧才试用舜去理顺五种伦理道德和参与百官的事,都干得很好。 从前高阳氏有富于才德的子孙八人,世人得到他们的好处,称之为八恺,意思就是八个和善的人。高辛氏有有才德的子孙八人,世人称之为“八元”,意思就是八个善良的人。这十六个家族的人,世世代代保持着他们先人的美德,没有败落他们先人的名声。到尧的时候,尧没有举用他们。舜举用了八恺的后代,让他们掌管土地的官职,以处理各种事务,都办得有条有理。舜又举用了八元的后代,让他们向四方传布五教,使得做父亲的有道义,做母亲的慈爱,做兄长的友善,做弟弟的恭谨,做儿子的孝顺,家庭和睦,邻里真诚。 从前帝鸿氏有个不成材的后代,掩蔽仁义,包庇残贼,好行凶作恶,天下人称他为浑沌。意思是说他野蛮不开化。少皞氏也有个不成材的后代,毁弃信义,厌恶忠直,喜欢邪恶的言语,天下人称他为穷奇,意思是说他怪异无比。颛顼氏有个不成材的后代,不可调教,不懂得好话坏话,天下人称他为梼杌,意思是说他凶顽绝伦。这三族,世人都害怕。到尧的时候,尧没有把他们除掉。缙云氏有个不成材的后代,贪于饮食,图于财货,天下人称之为饕餮,意思是说他贪得无厌。天下人憎恨他,反他与上面说的三凶并列在一起称为四凶。舜在四门接待四方宾客时,流放了这四个凶恶的家族,把他们赶到了边远地区,去抵御害人的妖魔,从此开放了四门,大家都说没有恶人了。 舜进入山林的时候,遇到暴风雷雨也不迷路误事,尧于是才知道了凭着舜的才能是可以把天下传授给他的。尧年纪大了,让舜代行天子之政,到四方去巡视。舜被举用掌管政事二十年,尧让他代行天子的政务。代行政务八年,尧逝世了。服丧三年完毕,舜让位给丹朱,可是天下人都来归服舜。禹、皋陶(yáo,姚)、契、后稷、伯夷、夔(kuí,奎)、龙、倕、益、彭祖,从尧的时候就都得到举用,却一直没有职务。于是舜就到文祖庙,与四岳商计,开放四门,了解勾通四方的情况,他让十二州牧讨论称帝应具备的功德,他们都说要办有大德的事,疏远巧言谄媚的小人,这样,远方的外族就都会归服。舜对四岳说:“有谁能奋发努力,建立功业,光大帝尧的事业,授给他官职辅佐我办事呢?”四岳都说:“伯禹为司空,可以光大帝尧的事业。”舜说:“嗯,好!禹,你去负责平治水土,一定要努力办好啊!”禹跪地叩头拜谢,谦让给稷、契和皋陶。舜说:“好了,去吧!”舜说:“弃,黎民正在挨饿受饥,你负责农业,去教他们播种百谷吧。”舜说:“契,百官不相亲爱,五伦不顺,你担任司徒,去谨慎地施行五伦教育,做好五伦教育,在于要宽厚。”舜又说:“皋陶,蛮夷侵扰中原,抢劫杀人,在我们的境内外作乱,你担任司法官,五刑要使用得当,根据罪行轻重,大罪在原野上执行,次罪在市、朝内执行,同族人犯罪送交甸师氏处理;五刑宽减为流放的,流放的远近要有个规定,按罪行轻重分别流放到四境之外、九州之外和国都之外。只有公正严明,才能使人信服。”舜问:“那么谁能管理我的各种工匠?”大家都说垂可以。于是任命垂为共工,统领各种工匠。舜又问:“谁能管理我山上泽中的草木鸟兽?”大家都说益行。于是任命益为朕虞,主管山泽。益下拜叩头,推让给朱虎、熊罴。舜说:“去吧,你行。”就让朱虎、熊罴做他的助手。舜说:“喂,四岳,有谁能替我主持天事、地事、人事三种祭祀?”大家都说伯夷可以。舜说:“喂,伯夷,我任命你担秩宗,主管祭祀,要早晚虔敬,要正直,要肃穆清洁。”伯夷推让给夔、龙,舜说:“那好,就任命夔为典乐,掌管音乐,教育贵族子弟,要正直而温和,宽厚而严厉,刚正却不暴虐,简捷却不傲慢;诗是表达内心情感的,歌是用延长音节来咏唱诗的,乐声的高低要与歌的内容相配合,还要用标准的音律来使乐声和谐。八种乐器的声音谐调一致,不要互相错乱侵扰,这样,就能通过音乐达到人与神相和的境界啦。”夔说:“呣,我轻重有节地敲起石罄,各种禽兽都会跟着跳起舞来的。”舜说:“龙,我非常憎恶那种诬陷他人的坏话和灭绝道义的行为,惊扰我的臣民,我任命你为纲言官,早晚传达我的旨命,报告下情,一定要诚实。”舜说:“喂,你们二十二个人,要谨守职责,时时辅佐我做好上天交付的治国大事。”此后,每三年考核一次功绩,经过三次考核,按照成绩升迁或贬黜,所以,不论远处近处,各种事情都振兴起来了。又根据是否归顺,分解了三苗部族。 这二十二人个个成就功业:皋陶担任大理,掌管刑法,断案平正,人们都佩服他能按情据实断理;伯夷主持礼仪,上上下下能都够礼让;垂担任工师,主管百工,百工都能做好自己的工作;益担任虞,主管山泽,山林湖泽都得到开发;弃担任稷,主管农业,百谷按季节茂盛成长;契担任司徒,主管教化,百官都亲善和睦;龙主管接待宾客,远方的诸侯都来朝贡;舜所置十二州牧做事,禹所定九州内的民众没有谁违抗。其中禹的功劳最大,开通了九座大山,治理了九处湖泽,疏浚了九条河流,辟定了九州方界,各地都按照应缴纳的贡物前来进贡,没有不恰当的。纵横五千里的领域,都受到安抚,直到离京师最远的边荒地区。那时,南方安抚到交阯、北发,西方安抚到戎、析枝、渠廋、氐、羌,北方安抚到山戎、发、息慎,东方安抚到长、鸟夷,四海之内,共同称颂帝舜的功德。于是禹创制《九招》乐曲歌颂舜的功德,招来了祥瑞之物,凤凰也飞来,随乐声盘旋起舞。天下清明的德政都从虞之物,凤凰也飞来,随乐声盘旋起舞。天下清明的德政都从虞舜帝开始。 舜二十岁时因为孝顺而闻名,三十岁时被尧举用,五十岁时代理天子政务,五十八岁时尧逝世,六十一岁时接替尧登临天子之位。登位三十九年,到南方巡视,在南方苍梧的郊野逝世。葬埋在长江南岸的九嶷山,这就是零陵。舜登临帝位之后,乘着有天子旗帜的车子去给父亲瞽叟请安,和悦恭敬,遵循为子之孝道。又把弟弟象封在有鼻为诸侯。舜的儿子商均不成材,舜就事先把禹推荐给上帝。十七年后舜逝世。服丧三年完毕,禹也把帝位让给舜的儿子,就跟舜让给尧的儿子时的情形一样。诸侯归服禹,这样,禹就登临了天子之位。尧的儿子丹朱,舜的儿子商均分别在唐和虞得到封地,来奉祀祖先。禹还让他们穿自己家族的服饰,用自己家族的礼乐仪式。他们以客人的身份拜见天子,天子也不把他们当臣下对待,以表示不敢专擅帝位。 从黄帝到舜、禹,都是同姓,但立了不同的国号,为的是彰明各自光明的德业。所以,黄帝号为有熊,帝颛顼号为高阳,帝喾号为高辛,帝尧号为陶唐,帝舜号为有虞。帝禹号为夏后,而另分出氏,姓姒氏。契为商始祖,姓子氏。弃为周始祖,姓姬氏。太史公说:学者们很多人都称述五帝,五帝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尚书》只记载着尧以来的史实;而各家叙说黄帝,文字粗疏而不典范,士大夫们也很难说得清楚。<strong>孔子</strong>传下来的《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读书人有的也不传习。我曾经往西到过空桐,往北路过涿鹿,往东到过大海,往南渡过长江、淮水,所到过的地方,那里的老前辈们都往往谈到他们各自所听说的黄帝、尧、舜的事迹,风俗教化都有不同,总起来说,我认为那些与<strong>古文</strong>经籍记载相符的说法,接近正确。我研读了《春秋》、《国语》,它们对《五帝德》、《帝系姓》的阐发都很明了,只是人们不曾深入考求,其实它们的记述都不是虚妄之说。《尚书》残缺已经有好长时间了,但散轶的记载却常常可以从其他书中找到。如果不是好学深思,真正在心里领会了它们的意思,想要向那些学识浅薄,见闻不广的人说明白,肯定是困难的。我把这些材料加以评议编次,选择了那些言辞特别雅正的,著录下来,写成这篇本纪,列于全书的开头。 黄帝者,少典之子①,姓公孙②,名曰轩辕。生而神灵③,弱而能言④,幼而徇齐⑤,长而敦敏⑥,成而聪明⑦。①少典:《索隐》:“少典者,诸侯国号,非人名也。”按:这里所谓“诸侯国号”实际就是远古部族名。 子:指后代。 ②公孙:《索隐》引皇甫谧云:“黄帝生于寿丘,长于姬水,因以为姓”。据此,则黄帝姓姬。《会注考证》云“《大戴礼·五帝德》无‘姓公孙’三字,未详史公所本”,又引崔述云“公孙者,公之孙(公侯之孙)也”。认为公孙不是黄帝的姓。③神灵:有神异之气。 ④弱:幼弱,这里指出生不久。《索隐》:“潘岳有《哀弱子》篇,其子未七旬曰弱。”(“未七旬”,还不到七十天。) ⑤徇齐:疾,敏捷,指智虑敏捷。 ⑥敦:敦厚,诚实。敏:勉,勤勉。 ⑦聪明:本为听力好,视力好,即耳聪目明之意,这里指见闻广,能明察。 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①。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②,而神农氏弗能征。于是轩辕乃习用干戈③,以征不享④,诸侯咸来宾从⑤。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⑥,治五气⑦,艺五种⑧,抚万民,度四方⑨,教熊罴貔貅虎⑩,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而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11)披山通道(12)未尝宁居(13)。①世:后嗣,后代。 ②暴虐:侵害,侵侮。 百姓:指贵族,百官。百姓在战国以前是对贵族的总称,因为当时只有贵族才有姓。 ③习:演习、操练。 干戈:古代兵器。 ④不享:指不来朝拜的诸侯。诸侯向天子进贡朝拜叫享。 ⑤咸:都。 宾从:归顺,归从。 ⑥振:整顿。 ⑦五气:五行之气。古代把五行和四时相配:春为木,夏为火,季夏(夏季的第三个月,即阴历六月)为土,秋为金,冬为水。“治五气”是指研究四时节气变化。 ⑧艺:种植。 五种:指黍、稷、稻、麦、菽等谷物。 ⑨度四方:指丈量四方土地,加以规划。“度”,量长短。 ⑩熊、罴、貔、貅、、虎:都是猛兽名。《索隐》认为这六种猛兽经过训练可以作战,《正义》以为是用来给军队命名的,借以威吓敌人。按:六种猛兽可能是六个氏族的图腾。 (11)平者:指平服的地方。去:离开。 (12)披:开,打开。 (13)宁居:安居。 东至于海,登丸山,及岱宗①。西至于空桐,登鸡头。南至于江,登熊、湘。北逐荤粥②,合符釜山③,而邑于涿鹿之阿④。迁徙往来无常处,以师兵为营卫。官名皆以云命⑤,为云师。置左右大监,监于万国。万国和,而鬼神山川封禅与为多焉⑥。获宝鼎,迎日推荚⑦。举风后、力牧、常先、大鸿以治民⑧。顺天地之纪⑨,幽明之占⑩,死生之说,存亡之难(11)。时播百谷草木(12),淳化鸟兽虫蛾(13),旁罗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14),劳勤心力耳目,节用水火材物(15)。有土德之瑞(16),故号黄帝。①岱宗:即泰山。 ②荤粥:部族名,即匈奴。 ③合符:验证符契。符,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调兵遣将所用的凭证,用竹木或金玉制成,剖而为二,双方各执一半,用时相合以验真假,叫做合符。又:《索隐》引郭子横《洞冥记》称东方朔云“[釜]山出瑞云,应王者之符命”。“符命”,上天赐祥瑞与人君,作为受命于天的凭证。据此,则“符”为符命,“合符”意思是说釜山的瑞云与黄帝的黄云之瑞相符。 ④邑:这里是建城邑的意思。 阿:山脚。 ⑤官名皆以云命:用云来命名官职。《集解》引应劭曰:“黄帝受命,有云瑞,故以云纪事也。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缙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黑云,中官为黄云。”《左传·昭公十七年》云:“昔者黄帝氏以云纪,故为纪师而云名。” ⑥封禅:古代帝王所举行的祭祀天地山川的盛典。在泰山筑坛以祭天叫封,在梁父山辟草以祭地叫禅。 与:跟……比。 ⑦“获宝鼎”二句:“迎”,预测,预推。“推”,推算。“荚”(cè,策),同“策”。《索隐》据《封禅书》有“黄帝得宝鼎神策”和“于是推策迎日”二句,认为神策即神蓍(shī,师),用以占卜的蓍草。这两句意思就是黄帝观测太阳的运行用神策推算历法,预知节气日辰。又《正义》:“黄帝受神荚,命大挠造甲子(即天干地支),容成造历(即黄帝历)是也。” ⑧举:提拔任用。 ⑨天地之纪:指天地四时运行的规律。“纪”,规律。 ⑩幽明:指阴阳。 (11)难(nàn,“南”去声):论说,争辩。 (12)时:按季节。一说“时”通“莳”,栽种。 (13)淳化:驯养。虫蛾:指蚕。传说黄帝的正妃嫘(léi,雷)祖教民养蚕、缫丝、织帛。 (14)“旁罗”句:此句历来解说不一。《大戴礼记·五帝德》作“历离日月星辰,极畋土石金玉”,王聘珍《解诂》云:“离者,别其次位。极,致(招致,求得)也。畋,取也。”译文以此为参照而译出。 (15)节用:有节制地使用,如按季节采伐树木、捕鱼打猎等。 (16)土德之瑞:《吕氏春秋·应同》:“黄帝之时,天先见(现)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 色尚黄,其事则(效法、取法)土。”《封禅书》:“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古人认为帝王兴起,上天先呈现某种征兆,显示给下人。其实这只是传说和附会,不可信。“德”,属性。“瑞”,祥兆。 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①。①姓:在远古时代本为氏族(部落)的标记,它标明一个人所出生的氏族,与后世的姓不同。这里所说的“得姓”,大约是指由于人口繁殖,由黄帝氏族又分为若干个氏族。《国语·晋语四》:“凡黄帝之子二十五宗,其得姓者十四人,为十二姓,姬、酉、祁、己、滕、箴、任、荀、僖、姞、儇(xuān,宣)、依是也。”韦昭注:“得姓,以德居官,而初赐之姓谓十四人,而内二人为姬,二人为己,故十二姓。”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嫘祖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后皆有天下①:其一曰玄嚣,是为青阳,青阳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②。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高阳有圣德焉。黄帝崩③,葬桥山。其孙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帝颛顼也。①其后皆有天下:他们的后代都领有天下,为天子。玄嚣的后代如帝喾和尧,昌意的后代如颛顼和舜。 ②降居:指被封为诸侯。 ③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叫“崩”。 帝颛顼高阳者,黄帝子孙而昌意之子也。静渊以有谋①,疏通而知事②;养材以任地③,载时以象天④,依鬼神以制义,治气以教化⑤,絜诚以祭祀⑥。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阯,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动静之物⑦,大小之神⑧,日月所照,莫不砥属⑨。 帝颛顼生子曰穷蝉。颛顼崩,而玄嚣之孙高辛立,是为帝喾。①静渊:沉静稳练,镇定深沉。②疏通:通达。 ③任地 :开发利用土地。 ④载:推步,推算天文历法。 象:法象、取法。“象天”,这里指顺应自然。 ⑤气:指四时五行之气。 ⑥絜(jié,洁):同“洁”。古人祭祀之前要斋戒沐浴,洁净身心,以表示虔敬。 ⑦动静之物:天地万物。动物指鸟兽之类,静物指草木之类。 ⑧大小之神:据《正义》,大神指五岳(中岳嵩山、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和四渎(江、河、淮、济)之神,小神指小山平地之神。 ⑨砥(dǐ,底):本指磨刀石,引申为平,平定之义。 属:归属,归附。帝喾高辛者,黄帝之曾孙也。高辛父曰极,极父曰玄嚣,玄嚣父曰黄帝。自玄嚣与极皆不得在位,至高辛即帝位。高辛于颛顼为族子①。 高辛生而神灵,自言其名②。普施利物,不于其身。聪以知远,明以察微。顺天之义,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财而节用之,抚教万民而利诲之③,历日月而迎送之④,明鬼神而敬事之。其色郁郁⑤,其德嶷嶷⑥。其动也时⑦,其服也士⑧。帝喾溉执中而遍天下⑨,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帝喾娶陈锋氏女,生放勋。娶訾氏女,生挚。帝喾崩,而挚代立。帝挚立,不善(崩)⑩,而弟放勋立,是为帝尧。①族子:侄子。 ②自言其名:《正义》引《帝王纪》云:“帝喾高辛,姬姓也。其母生见其神异,自言其名曰岌。” ③诲:教导。 ④历:本是记载历法的书,这里是推历的意。 ⑤色:外表,仪表。 郁郁:有文彩的样子。 ⑥嶷(yí,疑)嶷:高峻的样子,指品德高尚。 ⑦时:适时,合于时宜。 ⑧服:服用 ,指衣服、宫室、车马、器物等。 ⑨溉:灌溉。一说:“同“概”,本指量粮食时用以刮平升斗的工具,引申为公平。执中:公平,不偏不倚。按:《大戴礼记·五帝德》此句作“执中而获天下”。 ⑩不善:《索隐》云“古 本作不著”。“不著”,指政迹不显。帝尧者,放勋。其仁如天,其知如神①。就之如日②,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③。黄收纯衣④,彤车乘白马⑤。能明驯德⑥,以亲九族⑦。九族既睦,便章百姓⑧。百姓昭明,合和万国⑨。 乃命羲、和,敬顺昊天⑩,数法日月星(11),敬授民时(12)。分命羲仲,居郁夷,曰旸谷。敬道日出(13),便程东作(14)。日中(15),星鸟(16),以殷中春(17)。其民析(18),鸟兽字微(19)。申命羲叔(20),居南交。便程南为(21),敬致(22)。日永(23),星火(24),以正中夏(25)。其民因(26),鸟兽希革(27)。申命和仲,居西土,曰昧谷。敬道日入(28),便程西成(29)。夜中(30),星虚(31),以正中秋(32)。其民夷易(33),鸟兽毛毨(34)。申命和叔,居北方,曰幽都。便在伏物(35)。日短(36),星昴(37),以正中冬(38)。其民燠(39),鸟兽氄毛(40)。岁三百六十日,以闰月正四时(41)。信饬百官(42),众功皆兴。①知(zhì,智):同“智”。 ②就:接近。 ③舒:放纵。《大戴礼记·五帝德》作“豫”。 ④黄收:黄色的帽子。“收”,古代的一种帽子,夏朝把冕称为收。 纯衣:黑色衣服。《索隐》:“纯,读曰缁(黑色)。” ⑤彤:朱红色。 ⑥明:尊敬。 驯德:善德,指有善德的人。“驯”,善。《尚书·尧典》作“俊”。 ⑦九族:指上至高祖下至玄孙的同族九代人。 ⑧便章:即“辨章”,辨明。《尚书·尧典》作“平章”,“平”通“辨”。 ⑨合和:和睦。 ⑩敬:恭谨。 昊天:上天。 (11)“数法”句:意思是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制定历法。“数”,历数,这里指推定历数。“法”,法象,效法,这里指观察。此句《尚书·尧典》作“历象日月星辰”。 (12)敬授民时:慎重地教给民众农事季节。“授时”作用同于后世的颁行历法,民众据以安排农事,适时播种、收获。 (13)敬道日出:恭敬地迎接日出。因为三春主东,日出东方,所以,“敬道日出”即指迎接春季来临。 (14)便程:分别次第,使做事有步骤。“便”,通“辨”,别。东作:指春天的农事。 (15)日中:指春分,这一天昼夜平分。 (16)星鸟:指星宿(xiù,秀)黄昏时出现在正南方。星宿是南方朱雀七宿的第四宿,所以称星鸟。按:二十八宿中的有些星宿是古人测定季节的观测对象,此句的星鸟及下文的星火、星虚、星昴(miǎo,卯)即是。 (17)殷:正,推定。中(zhòng,仲)春:即仲春,春季的第二个月,就是阴历二月。 (18)析:分,分散,指分散劳作。 (19)字:生子。 微:通“尾”,交尾。按:“字微”,《尚书·尧典》作“孳尾”。 (20)申:重复。 (21)南为:指夏天的农事。“为”与“东作”的“作”同义。 (22)致:求得,这里指求得功效。 (23)日永:指夏至,这一天昼长夜短。“永”,长。 (24)星火:指心宿黄昏时出现在正南方。 心宿是东方苍龙七宿中的第五宿,又叫大火。 (25)中夏:即仲夏,夏季的第二个月,就是阴历五月。 (26)因:就,依,指就高处而居。 (27)希革:指夏季炎热,鸟兽皮上毛羽稀少。“希”,同“稀”。“革”,兽皮。 (28)敬道日入:三秋主西,日入西方,所以,“敬道日入”即迎接秋季到来。 (29)西成:指秋天万物长成。 (30)夜中:指秋分,这一天黑夜和白昼平分。 (31)星虚:指虚宿黄昏时出现在正南方。虚宿是北方玄武七宿的条四宿。 (32)中秋:即仲秋,秋季的第二个月,就是阴历八月。 (33)夷易:平,平坦,这里指迁回平地居住。 (34)毨(xiǎn,显):指秋季鸟兽更生新毛。 (35)便在:这里有认真过问的意思。“在”,视,省视。。伏物:指冬季收藏贮存各种物资。“伏”,藏。 (36)日短:指冬至,这一天昼短夜长。 (37)星昴:指昴宿黄昏时出现在正南方。昴宿是西方白虎七宿的第四宿。 (38)中冬:即仲冬,冬天的第二个月,就是阴历十一月。 (39)燠:暖,热,这里指防寒取暖。 (40)氄(róng,荣):鸟兽细软而茂密的毛。 (41)“岁三百”句:大意是说按太阳历计算,一年有366天(这是举其成数,实际为365.2425日),按太阴历计算,一个月有29.5306天,一年十二个月共354日(或355日),为了解决二者的矛盾就采取置闰月的办法,使这两个周期协调起来,使一年中的节气与四季的实际气候相符,以利生产。我国古代的历法都是阴阳合历,但在尧的时代未必已认识到如此精确的程度。“岁”,年,指太阳年。 (42)信:诚。饬:通“敕”,告诫。 尧曰:“谁可顺此事①?”放齐曰:“嗣子丹朱开明②。”尧曰:“吁③!顽凶④,不用。”尧又曰:“谁可者?”驩兜曰:“共工旁聚布功⑤,可用。”尧曰:“共工善言,其用僻⑥,似恭漫天⑦,不可。”尧又曰:“嗟,四岳⑧,汤汤洪水滔天⑨,浩浩怀山襄陵⑩,下民其忧,有能使治者?”皆曰鲧可。尧曰:“鲧负命毁族(11),不可。”岳曰:“异哉(12),试不可用而已(13)。”尧于是听岳用鲧。九岁,功用不成(14)。①顺:继承。 ②嗣子:应该继承父位之子。开明:通达聪明。 ③吁:叹词,表示怀疑和不满。 ④顽凶:愚顽凶恶。“凶”《尚书·尧典》作“讼”,意思是好争辩。 ⑤旁聚:指广泛聚集民众。“旁”,广泛。布:显露,显示。 ⑥用僻:用心邪僻。 ⑦漫:欺瞒,骗。 ⑧四岳:分掌四方的诸侯首领。 ⑨汤(旧读shāng,商)汤:水流盛大的样子。 ⑩怀:怀抱,这里是包围的意思。襄:上漫,淹没。 (11)负命:违背天命。毁族:毁败同族的人。 (12)异:举,任用。 (13)已:停止,指罢免。 (14)功用:功业。 尧曰:“嗟!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①,践朕位②?”岳应曰:“鄙德忝帝位③。”尧曰:“悉举贵戚及疏远隐匿者④。”众皆言于尧曰:“有矜在民间⑤,曰虞舜。”尧曰:“然,朕闻之。其何如?”岳曰:“盲者子。父顽,母嚚⑥,弟傲⑦,能和以孝,烝烝治⑧,不至⑨。”尧曰:“吾其试哉。“于是尧妻之二女⑩,观其德于二女。舜饬下二女于妫汭(11),如妇礼(12)。尧善之,乃使舜慎和五典(13),五典能从。乃遍入百官(14),百官时序(15)。宾于四门(16),四门穆穆(17),诸侯远方宾皆敬。尧使舜入山林川泽,暴风雷雨,舜行不迷。尧以为圣(18),召舜曰:“女谋事至而言可绩(19),三年矣。女登帝位。”舜让于德不怿(20)。正月上日(21),舜受终于文祖(22)。文祖者,尧大祖也(23)。①庸命:指顺应天命。“庸”同“用”。②践朕位:继承我的帝位。“朕”,我。按:“朕”本为通用的第一人称代词,自秦始皇起才专用于帝王的自称。 ③鄙德:德行浅薄。 忝(tiǎn,舔):辱,玷污。 ④贵戚及疏远:指远近大臣。“贵戚”,同姓的人。 ⑤矜(guān官):通“鳏”,无妻的成年男子。 ⑥嚚(yín,淫):愚顽。 ⑦傲:傲慢,凶狠。 ⑧烝烝:形容孝德厚美的样子。 ⑨:指干邪恶的事。 ⑩妻之二女:把两个女儿嫁给他。尧之二女即娥皇和女英。 (11)下二女:让二女降尊。“下”,卑下,谦下。妫汭:妫水边上。“汭”河岸。也有人说“汭”是河名,在沩水之北。 (12)如:顺,遵循。 (13)五典:即五常之教,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14)入:参与,参加。 (15)时:是,这里是因此、就的意思。 序:有秩序。 (16)宾:指接迎朝见的诸侯和远方宾客。 门:指天子朝会诸侯的明堂之门。 (17)穆穆:庄敬和悦的样子。 (18)圣:具有最高的智慧与道德。 (19)女(rǔ,汝):同“汝”,你。至:周到。绩:成,这里指做到。 (20)让于德:用德行不够来推辞。怿:悦。 (21)上日:朔日,初一。 (22)受终:接受尧的禅让。“终”,指尧终止天子的事。 文祖:指帝尧的祖庙。 (23)大祖:即太祖,始祖。 于是帝尧老①,命舜摄行天子之政②,以观天命③。舜乃在璇玑玉衡④,以齐七政⑤。遂类于上帝⑥,禋于六宗⑦,望于山川⑧,辩于群神⑨。揖五瑞⑩,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11),班瑞(12)。岁二月,东巡狩(13),至于岱宗,祡(14),望秩于山川(15)。遂见东方君长(16),合时月正日(17),同律度量衡(18),修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为挚(19),如五器(20),卒乃复(21)。五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一月,北巡狩:皆如初。归,至于祖祢庙(22),用特牛礼(23)。五岁一巡狩,群后四朝(24)。遍告以言(25),明试以功(26),车服以庸(27)。肇十有二州(28),决川(29)。象以典刑(30),流宥五刑(31),鞭作官刑(32),扑作教刑(33),金作赎刑(34)。眚灾过(35),赦;怙终贼(36),刑。钦哉(37),钦哉,惟刑之静哉(38)!①于是:在这个时候。 ②摄行:代行。 ③天命:天意,上天的旨意。 ④在:观察,观测。璇玑玉衡:指北斗星。《天官书》:“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璇玑”就是斗魁(斗身),斗魁的第二颗星叫天璇,第三颗星叫天玑,所以用璇玑代表斗魁。“玉衡”是从斗魁算起的第五颗星,属于斗杓,即斗柄。古人很重视北半星,因为可以利用它来辨方向,定季节。旧注多以“璇玑玉衡”为观测天象的仪器,似后世的浑天仪,恐未可信。 ⑤齐七政:意思是测定日、月、五星运行是否正常,以判断政事之得失。古人迷信,认为天象的变化,如日月蚀,五星相聚等与人事吉凶有关。“齐”,排列,校正。“七政”,指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 ⑥类:古代祭祀名。临时祭告上天叫类祭。 ⑦禋(yīn,因):古代祭祀名。把祭品放在火上烧,使香味随烟上达于天,叫禋祭。六宗:各家说法不一。马融认为是指天、地、四时。 ⑧望:古代祭祀名。遥望山川举行祭祀叫望祭。 ⑨辩:通“遍”,普遍地祭祀。 ⑩揖:通“辑”,敛,聚敛。五瑞:五种瑞信,即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的诸侯所执作为符信的玉圭。《周礼·典瑞》:“公执桓圭,九寸;侯执信圭,七寸;伯执躬圭,五寸;子执谷璧,男执蒲璧,皆五寸。” (11)见:召见。 诸牧:指各地长官。 (12)班:同“颁”,分赐,颁发。 (13)巡狩:天子视察诸侯所辖地区,检查其政绩。 (14)祡:同“柴”,古代祭祀名,烧柴祭天叫柴祭。 (15)望秩:按次序遥祭。“秩”,次序。 (16)君长:诸侯首领。 (17)合:统一协调。 正:校正。 (18)同:统一。律:音律。古代音乐用十二根长度不同的竹管(律管),确定十二个高度不同的标准音,称为十二律。 度:长度。量:容量。 衡:重量。 (19)五礼:指吉、凶、宾、军、嘉五种礼仪。《正义》:“《周礼》以吉礼事邦国之鬼神祗,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宾礼亲邦国,以军礼同邦国,以嘉礼亲万民也。” 五玉:即“五瑞”。《集解》引郑玄曰:“执之曰瑞,陈之曰玉 。”三帛:指三种不同颜色的缯帛,诸侯用于朝见的礼品。又《集解》引郑玄曰:“帛,所以荐玉也。必三者,高阳氏后用赤缯,高辛氏后用黑缯,其余诸侯皆用白缯。” 二生:指羔羊、雁,卿大夫用于朝见的礼品。一死:指雉,即野鸡,士用于朝见的礼品。 挚:通 “贽”,古代初次拜见尊长时所送的礼物。这里指以上所说诸侯、卿大夫、士等所执的礼物。 (20)如:至于。五器:即五玉、五瑞。 (21)卒:结束,指 朝见完毕。 复:还,指归还给诸侯。 (22)祖祢(nǐ,你):父亲的神主入庙后称祢。《正义》引何休云:“生曰父,死曰考,庙曰祢。” (23)特牛礼:以一头牛作祭品的祭礼。“特”,一头牲。 (24)群后四朝:《集解》引郑玄曰:“巡狩之年,诸侯见于<strong>方岳</strong>之下。其间四年,四方诸侯分来朝于京师也。”“群后”,指各个诸侯。“后”,君主,这里指诸侯国君主。 (25)“遍告”句:《正义》云:“言遍告天子治理之言也。”又《左传·僖公二十七年》引《夏书》此句作“赋纳以言”,杨伯峻注:“赋为敷之借字,遍也。谓不论卑尊远近,如其言善,即遍加纳取。”据此,则“遍告以言”也可讲作诸侯普遍地以善言告舜。 (26)试:考察。 (27)车服以庸: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庸谓酬劳报功,……谓以车马衣服酬其功。盖指官阶不同,车服亦异,赐以车服,所以表示尊贵宠荣。”“车服”,这里是赐给车服之意。 (28)肇:开始,创立。 十二州:即冀、兖、青、徐、荆、扬、豫、梁、雍、并、幽、营。 (29)决川:疏通河道。 (30)象:执法,以法治理。典刑:常刑,即指下句所说的“五刑”。 (31)流宥五刑:用流放的办法宽大处理触犯五刑的人。“流”,流放。“宥”,宽赦。“五刑”,指墨(脸上刺字)、劓、剕(断足)、宫(阉割男子的生殖器,毁坏女子的生殖机能)、大辟(死刑)等五种刑罚。 (32)官刑:官府中使用的刑罚。 (33)扑:用夏(贾树)或楚(荆树)做的一种用来打人的刑具。 教刑:指学校中使用的刑罚。 (34)金作赎刑:意思是可以用金赎罪。“金”当是黄铜。《集解》引马融曰:“金,黄金也。”不可信。陈直《新证》云:“虞夏时是否已用金属及已用金属货币,尚属存疑。” (35)眚(shěng,省)灾过:因灾祸而造成过失。“眚灾”,灾祸。“眚”也是“灾”义。(36)怙终贼:意思是有所仗恃作恶为害。“怙”,倚仗。“终”,指坚持到底。“贼”,害,作恶。 (37)钦:敬谨,慎重。(38)静:静谧,这里是审慎的意思。 驩兜进言共工①,尧曰不可而试之工师,共工果淫辟②。四岳举鲧治鸿水,尧以为不可,岳强请试之,试之而无功,故百姓不便③。三苗在江淮、荆州数为乱④。于是舜归而言于帝,请流共工于幽陵,以变北狄⑤;放驩兜于崇山,以变南蛮;迁三苗于三危⑥,以变西戎;殛鲧于羽山⑦,以变东夷:四罪而天下咸服⑧。①进言:推荐。 ②淫辟:放纵邪僻。 ③不便:不利,不宜,这里是不以为宜的意思。 ⑤三苗:我国古代部族名,散居于今湘、鄂、赣、皖毗邻的地区。数(shuò,朔):屡次。 ⑤变:指改变当地的风俗。 北狄:指北方的部族。下文“南蛮”“西戎”“东夷”分别指南方、西方、东方的部族。 ⑥迁:使迁徙,即流放。 ⑦殛:通“极”,流放远方。 ⑧罪:治罪。 尧立七十年得舜,二十年而老①,令舜摄行天子之政,荐之于天。尧辟位凡二十八年而崩②。百姓悲哀,如丧父母。三年,四方莫举乐,以思尧。尧知子丹朱之不肖③,不足授天下,于是乃权授④,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⑤;授丹朱,则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尧曰“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⑥”,而卒授舜以天下。尧崩,三年之丧毕,舜让辟丹朱于南河之南。诸侯朝觐者不之丹朱而之舜⑦,狱讼者不丹朱而之舜⑧,讴歌者不讴歌丹朱而讴歌舜⑨。舜曰“天也”,夫而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⑩,是为帝舜。①老:年老告退。 ②辟位:退位。“辟”同“避”。 ③不肖:不贤,不成才。 ④权:权且,姑且。 ⑤病:害,这里有不利、遭殃的意思。 ⑥终:最终,毕竟。 ⑦朝觐(jìn,近):诸侯朝见天子,春天朝见叫朝,秋天朝见叫觐。 ⑧狱讼:打官司,犯口舌。 ⑨讴歌者:指歌功颂德的人。 ⑩中国:国都,京师。 践:登临。 虞舜者,名曰重华。重华父曰瞽叟,瞽叟父曰桥牛,桥牛父曰句望,句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穷蝉,穷蝉父曰帝颛顼,颛顼父曰昌意:以至舜七世矣。自从穷蝉以至帝舜,皆微为庶人①。 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爱后妻子,常欲杀舜,舜避逃;及有小过②,则受罪。顺事父及后母与弟③,日以笃谨,匪有解④。 舜,冀州之人也。舜耕历山,淦雷泽⑤,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⑥,就时于负夏⑦。舜父瞽叟顽,母嚚,弟象傲,皆欲杀舜。舜顺适不失子道,兄弟孝慈⑧。欲杀,不可得;即求,尝在侧⑨。①微:卑微,指地位低。 庶人:平民。 ②及:赶上。 ③事:侍奉。 ④匪:没有,不。解:同“懈”,怠慢。 ⑤陶:制陶器。 ⑥什器:指家用器物。“什”,杂,多种。 ⑦就时:逐时,乘时,指乘时逐利,即经商做买卖。 ⑧兄弟:对待弟弟像当哥哥的样子。《考证》:“兄疑当作友。”孝 慈:孝敬父母。 “慈”,指双亲。 ⑨尝:通“常”。 舜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咸荐虞舜,曰可。于是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①,使九男 与处以观其外②。舜居妫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③,甚有妇道。尧九男皆益笃。舜耕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④;渔雷泽,雷泽上人皆让居⑤;陶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⑥。一年而所居成聚⑦,二年成邑⑧,三年成都⑨。尧乃赐舜絺衣⑩,与琴,为筑仓廪(11),予牛羊。瞽叟尚欲杀之,使舜上涂廪(12),瞽嫂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扞而下(13),去,得不死。后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旁出(14)。舜既入深,瞽叟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舜为已死。象曰:“本谋者象。”象与其父母分,于是曰:“舜妻尧二女,与琴,象取之。牛羊仓廪予父母。”象乃止舜宫居(15),鼓其琴。舜往见之。象鄂不怿(16),曰:“我思舜正郁陶(17)!”舜曰:“然,尔其庶矣(18)!”舜复事瞽叟爱弟弥谨。于是尧乃试舜五典百官,皆治。①内:指在家中。 ②外:与“内”相对,指在外。 ③亲戚:指父母兄弟姊妹。 ④畔:田界。 ⑤居:住处,这里指捕鱼时便于站脚的地方。《<strong>韩非</strong>子·难一》记载此事作“河滨之渔者争坻(chí,迟,水中小洲),舜往渔焉,期(jī,基)年而让长。”(“期”,同“”,一周年) ⑥苦窳(gǔyǔ,古雨);粗劣。 ⑦聚:村落。 ⑧邑:小城镇。 ⑨都:大都市。 ⑩絺(chī,吃)衣:细葛布制成的衣服。 (11)仓廪:盛放粮食的仓库。 (12)涂:用泥涂抹。 (13)扞:保护。 (14)匿空:暗孔,暗道。旁出:从一侧通向外面。 (15)宫:房子。秦以前“宫”指一般房屋,与“室”同义。(16)鄂:通“愕”,吃惊。 (17)郁陶:悉闷不快的样子。 (18)庶:差不多。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①,世得其利,谓之“八恺②”。高辛氏有才子八人③,世谓之“八元”④。此十六族者⑤,世济其美⑥,不陨其名⑦。至于尧,尧未能举。舜举作八恺,使主后土⑧,以揆百事⑨,莫不时序⑩。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11)。 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12),好行凶慝(13),天下谓之浑沌(14)。少皞氏有不才子,毁信恶忠,崇饰恶言(15),天下谓之穷奇(16)。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17),天下谓之梼杌(18)。此三族世忧之。至于尧,尧未能去。缙云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19),天下谓之饕餮(20)。天下恶之,比之三凶(21)。舜宾于四门,乃流四凶族,迁于四裔(22),以御螭魅(23),于是四门辟,言毋凶人也(24)。①高阳氏有才子八人:据《左传·文公十八年》记载八人是:苍舒、隤(tuíaí,颓挨)、梼戭(yǎ,演)、大临、尨(máng,忙)降、庭坚、仲容、叔达,已<strong>无可</strong>考。杜预注:“此即垂、益、禹、皋陶之伦。” ②恺:和悦,和善。 ③高辛氏有才子八人:据《左传·文公十八 年》记载八人是: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杜预注:“此即稷、契、朱虎、熊罴之伦。” ④元:善,善良。 ⑤十六族:指上面十六个人的后代繁衍,形成十六个家族。 ⑥济:成就,保全。 ⑦陨:落,衰落。 ⑧后土,掌管土地的官。《左传》杜预注:“禹作司空,平水土,即主地之官。” ⑨揆:主持,掌管。 ⑩时序:按时安排妥当。“序”,有秩序。 (11)内平外成:意思是家庭和睦,邻里真诚。杨伯峻《春秋左传注》引竹添光鸿笺云:“此以一家言,则内谓家,外谓乡党。”平,和睦。成,诚。又《正义》:“杜预注:‘内诸夏,外夷狄也。’案:契作五常之教,诸夏太平,夷狄向化也。” (12)掩义隐贼:意谓掩蔽仁义,包庇贼。一说,此句即包庇邪的意思。“掩”与“隐”同义。“义”古通“俄”,邪。 (13)慝(tè,特):邪恶。 (14)浑沌:顽冥不化、野蛮无知的样子。《集解》引贾逵曰:“不才子,其苗裔讙兜也。”又《神异经·西荒经》:“昆仑西有兽焉,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两目不见,两耳而不闻,有腹而无脏,有肠直而不旋,食物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人有凶德而往依凭之,天使其然,名为浑沌。”《正义》据此以为驩兜性情似此怪兽,故号之浑沌。 (15)崇饰:粉饰。“崇”与“饰”同义。 (16)穷奇:怪僻,怪异。《集解》引服虔曰:“谓共工氏也。”又《正义》引《神异经》云:“西北有兽,其状似虎,有翼能飞,便剿食人,知人言语,闻人斗辄食直者,闻人忠信辄食其鼻,闻人恶逆不善辄杀兽往馈之,名曰穷奇。”据此以为共工性似,故号之。 (17)不知话言:意思是不分好坏话。 (18)梼杌:顽凶无比的样子。《集解》引贾逵曰:“梼杌,顽凶元畴匹之貌,谓鲧也。”又《正义》引《神异经》云:“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一名傲很(同“狠”),一名难训。”据此以为鲧性似,故号之。 (19)冒:贪。货贿:财货。 (20)饕餮(tāotiè,涛帖):贪婪的样子。《正义》曰:“谓三苗也。言贪饮食,冒货贿,故谓之饕餮。《神异经》云:‘西南有人焉,身多毛,头上戴豕,性很(同“狠”)恶,好息,积财而不用,善夺人谷物。强者夺老弱者,畏群而击单,名饕餮。’言三苗性似,故号之。”又陈直《新证》云:“《吕氏春秋·先诏篇》云:‘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与本文适合,现出土商鼎,以饕餮纹为多,与《吕氏春秋》亦合。” (21)比之三凶:把他与上述三凶并列。“比”,并列。《左传》杜预注:“非帝子孙,故别以比三凶。” (22)四裔:四方边远的地方。“裔”,衣边,引申为边远之地。 (23)螭魅:传说中山林里的妖怪。《集解》引服虔曰:“螭魅,人面兽身,四足,好惑人,山林异气所生,以为人害。” (24)毋:同“无”。 舜入于大麓①,烈风雷雨不迷,尧乃知舜之足授天下。尧老,使舜摄行天子政,巡狩。舜得举用事二十年,而尧使摄政。摄政八年而尧崩。三年丧毕,让丹朱,天下归舜。而禹、皋陶、契、后稷、伯夷、夔、龙、倕、益、彭祖自尧时而皆举用,未有分职②。于是舜乃至于文祖,谋于四岳,辟四门,明通四方耳目,命十二牧论帝德,行厚德,远佞人,则蛮夷率服。舜谓四岳曰:“有能奋庸美尧之事者③,使居官相事④?”皆曰:“伯禹为司空,可美帝功。”舜曰:“嗟,然,禹,汝平水土,维是勉哉。”禹拜稽首⑤,让于稷、契与皋陶。舜曰:“然,往矣。”舜曰:“弃,黎民始饥,汝后稷播时百谷⑥。”舜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驯⑦,汝为司徒,而敬敷五教⑧,在宽⑨。”舜曰:“皋陶,蛮夷猾夏⑩,寇贼轨(11),汝作士,五刑有服(12),五服三就(13);五流有度(14),五度三居(15):维明能信。”舜曰:“谁能驯予工(16)?”皆曰垂可。于是以垂为共工。舜曰:“谁能驯予上下草木鸟兽(17)?”皆曰益可。于是以益为朕虞(18)。益拜稽首,让于诸臣朱虎、熊罴。舜曰:“往矣,汝谐(19)。”遂以朱虎、熊罴为佐。舜曰:“嗟!四岳,有能典朕三礼(20)?”皆曰伯夷可。舜曰:“嗟!伯夷,以汝为秩宗,夙夜维敬(21),直哉维静絜(22)。”伯夷让夔、龙。舜曰:“然。以夔为典乐,教稚子(23),直而温,宽而栗(24),刚而毋虐(25),简而毋傲(26);诗言意,歌长言,声依永,律和声(27),八音能谐(28),毋相夺伦(29),神人以和。”夔曰:“于!予击石拊石(30),百兽率舞。”舜曰:“龙,朕畏忌谗说殄伪(31),振惊朕众,命汝为纳言,夙夜出入朕命(32),惟信(33)。”舜曰:“嗟!女二十有二人,敬哉,惟时相天事。”三岁一考功,三考绌陟(34),远近众功咸兴(35)。分北三苗(36)。①麓:山脚。 ②分职:名分、职务。 ③奋庸:奋发建功。庸,功业,功劳。 美:使……美,有发扬光大的意思。 ④相:辅佐。 ⑤稽首:叩头。 ⑥播时:播种。时通“莳”,种植。 ⑦五品:即五伦。 ⑧敬敷:仔细认真地施行。敷,布,施。 ⑨宽:宽厚。一说:宽即缓,意思是要慢慢地进行。 ⑩猾:侵扰。 (11)寇贼:抢劫杀 人。轨:内外作恶。,在内作恶;轨,通“宄”(guǐ,轨),在外作恶。 (12)服:《正义》引孔安国曰:“服,从也。言得轻重 之中正也。” (13)三就:分就三处施刑,大罪在原野,次罪在市朝,同族人犯罪送交甸师氏(掌田事职贡之官)施刑。 (14)五流有度:指流放而言,流放的远近要有规定。《正义》引孔安国曰:“五刑之流,各有所居也。” (15)五度三居:流放的远近分为三等。《集解》引马融曰:“君不忍刑,宥之以远,五等之差亦有三等之居:大罪投四裔,次九州之外,次中国(国都)之外。” (16)工:指各种工匠。 (17)上下:指山原之上和低洼之地。 (18)朕虞:虞,是管理山泽的官名。 朕,为第一人称代词。《会注考证》引梁玉绳说:“书上所云朕虞,舜自言之也,此连文为官名,非。”认为“朕”字为后人从《汉书》误补。 (19)谐:合适。“汝谐”,你适合做此事。一说“谐”,和谐,配合得好,“汝谐”是说你们互相配合吧。 (20)三礼:指祭天、祭地、祭鬼三种礼仪。 (21)夙(sù,速)夜:早晚。 (22)直:正直。静絜:肃穆而清洁。 (23)稚子:指天子及公卿大夫的子弟。 (24)栗:通“慄”,战慄,这里指严厉,让人敬畏。 (25)虐:凶暴。 (26)简:简约,简捷。 (27)“诗言意”四句:说的是诗、歌和音乐的社会作用及它们之间的关系。诗是用来言志,即表达内心感情的;歌是咏唱诗的,即用延长音节来强化诗所表达的内容;歌要有音乐来配合,而乐声要以音律为准使之和谐。长言,指延长诗的音节。《尚书·尧典》作“永言”,“永”也是长的意思,也可讲作“咏”,《说文》“詠”(咏)字徐灏注笺:“詠之言永也,长声而歌之。”声,指乐声。律,音律。和声,使乐声和谐。 (28)八音:我国古代乐器的统称。指金(如钟、镈[bó,搏])、石(如磬、编钟)、土(如埙[xūn,薰]、缶[fǒu,否 ])、革(如鼓、鼗[tiáo,条])、丝(如琴、瑟)、木(如柷[chù,触],敔[yǔ,语])、匏(如笙、竽)、竹(如箫、管)等八类。 (29)夺:侵扰,干扰。伦:伦次,次序。 (30)拊(fǔ,抚):拍,轻击。 (31)畏忌:憎恶。 谗说:诬陷他人的言论。 殄(tiǎn,舔)伪:灭绝道德的 行为。伪,通“为”。《尚书·尧典》作“行”。 (32)出入:指传达命令,报告下情。 (33)信:真实不虚。 (34)绌:通“黜”,贬退。 陟(zhì,制):提升,提拔。 (35)众功:各种事情。 (36)分北(bèi,背):分离,分解。“北”,同“背”。 此二十二人咸成厥功①:皋陶为大理,平②,民各伏得其实③;伯夷主礼,上下咸让;垂主工师,百工致功④;益主虞,山泽辟⑤;弃主稷,百谷时茂;契主司徒,百姓亲和;龙主宾客,远人至;十二牧行而九州莫敢辟违⑥;唯禹之功为大,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⑦,不失厥宜⑧。方五千里。至于荒服⑨。南抚交阯、北发,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山戎、发、息慎,东长、鸟夷,四海之内咸戴帝舜之功⑩。于时禹乃兴《九招》之乐(11),致异物(12),凤皇来翔(13)。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①厥(jué,决):其,他的,他们的。 ②平:指断狱公平。 ③伏:佩服,信服。 得其实:指断案符合实情。 ④致功:意思是做出成绩。 ⑤辟:开发,利用。 ⑥“十二牧”句:《正义》:“禹九州之民无敢辟违舜十二牧也。”“辟违”,违背,违抗。“辟”同“避”。“避”违”同义。 ⑦职:赋税,贡品。 ⑧不失厥宜:意思是没有不合规定的。《尚书·禹贡》记载禹“任土作贡”,意思是根据土地肥瘠情况,规定各地贡物。参看《夏本纪》。 ⑨荒服:古代五服之一,指离王畿二千五百里(一说四千五百里)的地方。 ⑩戴:拥戴,这里有称颂的意思。 (11)《九招(shào,绍)》:也写作“九韶”,古乐曲名。《吕氏春秋·古乐》有帝喾命咸黑作《九招》、舜命质修《九招》以及后来殷汤命伊尹修《九招》之说。此处说为禹所作。《索隐》:招音韶,即舜乐《箫韶》。九成(乐曲终止一次叫一成),故曰《九招》。” (12)致异物:招来了祥瑞的珍奇之物。 (13)凤皇:即凤凰。 舜年二十以孝闻,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尧崩,年六十一代尧践帝位。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舜之践帝位,载天子旗,往朝父瞽叟,夔夔唯谨①,如子道。封弟象为诸侯②。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乃豫荐禹于天③。十七年而崩。三年丧毕,禹亦乃让舜子,如舜让尧子。诸侯归之,然后禹践天子位。尧子丹朱,舜子商均④,皆有疆土,以奉先祀⑤。服其服⑥,礼乐如之⑦。以客见天子,天子弗臣⑧,示不敢专也。①夔夔(kuí,葵):和顺恭敬的样子。 ②“封弟”句:《正义》引《帝王纪》云:“舜弟象封于有鼻。” ③豫:通“预”,事先。 ④“尧子”二句:《正义》引《括地志》云:“定州唐县,尧后所封;宁州虞城县,舜后所封也。” ⑤奉先祀:继承祖先的祭祀。 ⑥服其服:穿他们自己家族的服饰。 ⑦礼乐如之:礼乐按自己家族的传统。古代王朝改易,要一并改变服色和礼乐,夏禹不要唐、虞两族的人改变礼乐服色,以示特殊尊重。 ⑧弗臣:不以为臣,不把他们当臣下看待。 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异其国号①,以章明德②。故黄帝为有熊、帝颛顼为高阳,帝喾为高辛,帝尧为陶唐,帝舜为有虞。帝禹为夏后而别氏③,姓姒氏。契为商,姓子氏。弃为周,姓姬氏。①同姓:同出一 姓 ,都是少典氏的后代。国号:指封为诸侯时各有不同的名号。 ②章:彰明。 明德:光明的德行。 ③别氏:另分出氏。上古“氏”与“姓”不同,姓为族号,氏本为姓的分支,由于各分支散居各地,子孙繁衍,各分支的“氏”就成了新的族号。战国以后姓氏合一,通称为姓。 太史公曰①:学者多称五帝,尚矣②。然《尚书》独载尧以来③;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驯④,荐绅先生难言之⑤。孔子所传《宰予问五帝德》及《帝系姓》⑥,儒者或不传。余尝西至空桐,北过涿鹿,东渐于海⑦,南浮江、淮矣,至长老皆各往往称黄帝、尧、舜之处,风教固殊焉,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⑧。予观《春秋》、《国语》⑨,其发明《五帝德》、《帝系姓》章矣⑩,顾弟弗深考(11),其所表见皆不虚。《书》缺有间矣(12),其轶乃时时见于他说(13)。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固难为浅见寡闻道也(14)。余并论次(15),择其言尤雅者,故著为本纪书首。①太史公:一般认为是司马迁的自称。“太史公曰”以下的文字是司马迁的论赞。论赞是一篇的结语,其内容或为发表议论,或为说明立篇之意,或为补充史实。 ②尚:久远。 ③《尚书》:原称《书》,西汉改称《尚书》,意思是上代之书,为儒家经典之一,所以又叫《书经》。据传原有百篇,秦焚书后,西汉初存28篇,计有虞·夏书4篇,商书5篇,周书19篇。《尚书》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史书,是一部上古历史文件和部分追述上古事迹著作的汇编。因为《尚书》的第一篇是《尧典》,没有关于尧以前的历史记载,所以这里说“《尚书》独载尧以来”。 ④雅驯:合乎规范,典范。驯,通“训”,典范。 ⑤荐绅:同“搢(jìn,晋)绅”、“缙(jìn,晋)绅”,本指有官位的人,这里“荐绅先生”指读书人。 ⑥《宰予问五帝德》(《五帝德》)、《帝系姓》:都是《大戴礼记》和《孔子家语》的篇名。两部书都不是儒家的正统经典,所以儒生们多不传习。 ⑦渐(jiān,间):入,这里有到达的意思。 ⑧古文:指古文经籍。汉代称当通行的隶书为今文,凡用隶书抄录的经书就叫今文经;称春秋战国文字(篆文)为古文,凡用篆文抄录的经书就叫古文经。这里的“古文”《索隐》以为是指《五帝德》和《帝系姓》。有人以为是指《尚书》。 ⑨《春秋》:“春秋”本为古代编年史的通称。古代大约各国都有自己的春秋,但后来都失传了,只有春秋时代鲁国的春秋留传下来,因此“春秋”就成了鲁国编年史的专名,相传曾经孔子整理编定,为儒家经典之一,即所谓《春秋经》。 《国语》:春秋时代的一部国别史,相传为春秋时<strong>左丘明</strong>所作,今一般认为是战国初期的著作。 ⑩发明:阐发,阐明。 章:彰明,明了。 (11)顾弟:不过,只是。 (12)缺:缺失,残缺。有间:好长时间。 (13)轶(yì,逸):散失,这里指逸事,即当时所见《尚书》没有记载的事。 他说:指其他著作,《萦隐》以为即《五帝德》、《帝系姓》等。 (14)固:本来,一定。 为:对,向。 道:说,叙说。 (15)论次:论定次第,评议编次。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夏本纪第二 解惠全 张德萍 译注【说明】夏本是一个古老的部落,相传是由包括夏在内的十多个部落联合发展而来的,与古代其他部落交错分布于中国境内。到唐尧、虞舜时期,夏族的首领禹因治水有功,取得了帝位,并传给其子启,从而建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王朝约存在于公元前二十一世纪至公元前十六世纪。 《夏本纪》根据《尚书》及有关历史传说,系统地叙述了由夏禹到夏桀约四百年间的历史,向人们展示了由原始部落联盟向奴隶制社会过渡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及人民生活等方面的概貌,尤其突出地描写了夏禹这样一个功绩卓著的远古部落首领和帝王的形象。 相传尧、舜时洪水泛滥,民不聊生,虽经大力整治,但由于时代和条件的限制,也由于当政者用人不当,长期未能把民众从灾难中解救出来。这成了当时因扰中华民族生存和发展的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就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夏禹,一个有抱负而且聪敏勤恳的青年出现了。他继承父业并吸取父亲鲧(gǔn,滚)治水不成的教训,以他的健壮、精干和毅力,获得成功,在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呈现出一派怡然富足、井然有序的宏伟景象。 <strong>司马迁</strong>以极其虔敬的心情,向人们叙说了夏禹的业绩:他怀着励精图治的决心,新婚四天就离家赴任,行山表木,导九川,陂九泽,通九道,度九山,考察了九州的土地物产,规定了各地的贡品赋税,指给了各地朝贡的方便途径,并在此基础上,划定了五服界域,使得全国范围内形成了众河朝宗于大海,万方朝宗于天子的统一、安定和欣欣向荣的大好局面。在叙说夏禹的业绩的过程中,司马迁还插进了皋陶(yáo,姚)论“九德”以及舜和皋陶关于元首和股肱(gōng,工)的歌词,这也反映了古人理想的天子及诸侯大臣的行为和道德规范。 与夏禹的形象相反,司马迁也用简约的笔触,勾画和鞭挞了孔甲的湎淫和夏桀的暴虐。 《夏本纪》是一部夏王朝的兴衰史。夏禹的兴起,是由于他治理洪水拯民于灾难,勤勤恳恳地做人民的公仆,人拥护他。夏朝的衰亡,则是由于孔甲、夏桀这样的统治者败德,伤民,人民怨恨他们。当然,夏禹还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这篇本纪的记载也未必完全真实,历史事实未必那么美好,但大禹治水的业绩却早已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树起了一座永不磨灭的丰碑;他十三年于外,三过家门而不入的伟大奉献精神,也早已千古传颂,作为我们祖先一种美德的代表,将永远值得学习和效法。夏禹,名叫文命。禹的父亲是鲧,鲧的父亲是颛顼帝,颛顼的父亲是昌意,昌意的父亲是<strong>黄帝</strong>。禹,是黄帝的玄孙,颛顼帝的<strong>孙子</strong>。禹的的曾祖父昌意和父亲鲧都没有登临帝位,而是给天子做大臣。 当尧帝在位的时候,洪水滔天,浩浩荡荡,包围了高山,漫上了丘陵,下民都为此非常忧愁。尧寻找能治理洪水的人,四岳群臣都说鲧可以。尧说:“鲧这个人违背天命,毁败同族,用不得。”四岳都说:“比较起来,众大臣还没有谁比他更强,希望您让他试试。”于是尧听从了四岳的建议,任用鲧治理洪水。九年时间过去,洪水仍然泛滥不息,治水没有取得成效。这时尧帝寻找继承帝位的人,又得到了舜。舜被举用,代行天子的政务,到四方巡视。舜在巡视途中,看到鲧治理洪水干得不成样子,就把他流放到羽山,结果鲧就死在那里。天下人都认为舜对鲧的惩罚是正确的。舜又举用了鲧的儿子禹,让他 来继续他父亲鲧治水的事业。 尧逝世以后,舜帝问四岳说:“有谁能光大尧帝的事业,让他担任官职呢?”大家都说:“伯禹当司空,可以光大尧帝的事业。”舜说:“嗯,好!”然后命令禹说:“你去平治水土,要努力办好啊!”禹叩头拜谢,谦让给契、后稷、皋陶。舜说:“你还是快去办理你的公事吧!” 禹为人聪敏机智,能吃苦耐劳,他遵守道德,仁爱可亲,言语可信。他的声音就是标准的音律,他的身躯就是标准的尺度,凭着他的声音和躯体就可以校正音律的高低和尺度的长短。他勤勤恳恳,庄重严肃,堪称是百官的典范。 禹接受了舜帝的命令,与益、后稷一起到任,命令诸侯百官发动那些被罚服劳役的罪人分治九州土地。他一路上穿山越岭,树立木桩作为标志,测定高山大川的状貌。禹为父亲鲧因治水无功而受罚感到难过,就不顾劳累,苦苦的思索,在外面生活了十三年,几次从家门前路过都没敢进去。他节衣缩食,尽力孝敬鬼神。居室简陋,把资财用于治理河川。他在地上行走乘车,在水中行走乘船,在泥沼中行走就乘木橇,在山路上路上行走就穿上带铁齿的鞋。他左手拿着准和绳,右手拿着规和矩,还装载着测四时定方向的仪器,开发九州土地,疏导九条河道,修治九个大湖,测量九座大山。他让益给民众分发稻种,可以种植在低洼潮湿的土地上。又让后稷赈济吃粮艰难的民众。粮食匮乏时,就让一些地区把余粮调济给缺粮地区,以便使各诸侯国都能有粮食吃。禹一边行进,一边考察各地的物产情况,规定了应该向天子交纳的贡赋,并考察了各地的山川地形,以便弄清诸侯朝贡时交通是否方便。 禹治水及考察是从帝都冀州开始的。在冀州先完成了壶口的工程,又治理梁山及其支脉。治理好太原地区,一直到太岳山之南。修治好覃怀之后,又继续修治了衡水和漳水。冀州的土质色白而松软,这里的赋税属上上,即第一等,有时也杂有第二等,田地属于中中,即第五等。常水、卫水疏通了,大陆泽也修治完毕。东北鸟夷部族的贡品是皮衣。其进贡路线是绕道碣石山向西,进入黄河。 济水和黄河之间是沇(兖)州:这个地区的九条河都已疏通,雷夏蓄积成了一个大湖。雍水和沮水汇合流入泽中,土地上种了桑,养了蚕,于是民众都能从山上搬下来定居在平地上。沇州的土质发黑而且肥美,草长得茂盛,树木高大。这里田地属中下,即第六等,赋税属下下,即第九等,经过十三年的整治之后,才能和其他各州相同。这一地区进贡的物品是漆、丝,还有用竹筐盛着的有花纹的锦绣。进贡时走水路,由济水进入漯(tà,踏)水,然后进入黄河。 大海到泰山之间是青州:在这个地区堣夷平治之后,淮水、淄水也得到了疏通。这里的土质色白而且肥美,海滨一带宽广含碱,田地多是盐碱地。田地属上下,即第三等,赋税属中上,即第四等。进贡的物品是盐和细葛布,有时也进贡一些海产品,还有泰山谷地生产的丝、大麻、锡、松木、奇异的石头,莱夷地区可以放牧,所以,那里进贡畜牧产品,还有用筐盛着用来作琴弦的柞蚕丝。进贡时,走水路,由汶水转入济水。 大海、泰山到淮水之间是徐州:在这个地区治理了淮水、沂水,蒙山、羽山一带也可以种植作物了。大野成了一个蓄水湖,东原的水也都退去。这里的土质呈红色,有粘性而且肥美,草木丛生,渐渐繁茂。田地属上中,即第二等,赋税属中中,即第五等。进贡的物品是供天子筑坛祭天用的五色土,羽山谷中的野鸡,峄山南面生产的可用以制琴瑟的孤生桐,泗水之滨浮石制的石磬,淮夷的珍珠和鱼类,还有用竹筐盛着的纤细洁净的黑白丝绸。进贡时,走水路通过淮水、泗水,然后转入黄河。淮河与大海之间是扬州:彭蠡(lǐ,里)汇成了湖泊,成了鸿雁南归时的栖息之地。松江、钱塘江、浦阳江在那里入海,震泽地区也获得安定了。竹林密布,野草繁茂,树木高大。这里的土质湿润。田地属下下,即第九等,赋税居下上,即第七等,有时可居第六等。进贡的物品是三色铜,瑶、琨等美玉和宝石,以及竹箭,还有象牙、皮革、羽毛、旄(máo,毛)牛尾和岛夷人穿的花草编结的服饰,以及用竹筐盛着的有贝形花纺的锦缎,有进根据朝廷的命令进贡包好的橘子、柚子。这些贡品都经由大海、长江进入淮河、泗水。 荆山到衡山的南面是荆州:这个地区有长江、汉水注入大海。长江的众多支流大都有了固定的河道,沱水、涔水业已疏导,云泽、梦泽也治理好了。这里的土质湿润,田地属下中,即第八等,赋税居上下,即第三等。进贡的物品是羽毛、旄牛尾、象牙、皮革、三色铜,以及椿木、柘(zhè,蔗)木、桧木、柏木,还有粗细磨石,可做箭头的砮(nǔ,努)石、丹砂,特别是可做箭杆的竹子箘(jùn,郡)簬(lù,路)和楛(hù,户)木是汉水附近三个诸侯国进贡的最有名的特产,还有包裹着和装在匣子里的供祭祀时滤酒用的青茅,用竹筐盛着的彩色布帛,以及穿珠子用的丝带。有时根据命令进贡九江出产的大龟。进贡时,经由长江、沱水、涔水、汉水,转行一段陆路再进入洛水,然后转入南河。 荆州和黄河之间是豫州:伊水、洛水、瀍水、涧水都已疏通注入黄河,荥播也汇成了一个湖泊,还疏浚了荷泽,修筑了明都泽的堤防。这里的土质松软肥沃,低地则是肥沃坚实的黑土。田地属中上,即第四等,赋税居上中,即第二等,有时居第一等。进贡漆、丝、细葛布、麻,以及用竹筐盛着的细丝絮,有时按命令进贡治玉磬用的石头,进贡时走水路,经洛水进入黄河。 华山南麓到黑水之间是梁州:汶(岷)山、嶓冢山都可以耕种了,沱水、涔水也已经疏通,蔡山、蒙山的道路已经修好,在和夷地区治水也取得了成效。这里的土质是青黑色的,田地属下上,即第七等,赋税居下中,即第八等,有时也居第七等或第九等。贡品有美玉、铁、银、可以刻镂的硬铁、可以做箭头的砮石、可以制磬的磬石,以及熊、罴、狐狸。织皮族的贡品由西戎西倾山经桓水运出,再从潜水船运,进入沔(miǎn,免)水,然后走一段山路进入渭水,最后横渡黄河到达京城。 黑水与黄河西岸之间是雍州:弱水经治理已向西流去,泾水汇入了渭水。漆水、沮水跟着也汇入渭水,还有沣水同样汇入渭水。荆山、岐山的道路业已开通,终南山、敦物山一直到鸟鼠山的道路也已竣工。高原和低谷的治理工程都取得了成绩,一直治理到都野泽一带。三危山地区可以居住了,三苗族也大为顺服。这里的土质色黄而且松软肥沃,田地属上上,即第一等,赋税居中下,即第六等。贡品是美玉和美石。进贡时从积石山下走水路,顺流到达龙门山间的西河,会集到渭水湾里。织皮族居住在昆仑山、枝支山、渠搜山等地,那时西戎各国也归服了。 禹开通了九条山脉的道路:一条从汧山和岐山开始一直开到荆山,越过黄河;一条从壶口山、雷首山一直开到太岳山;一条从砥柱山、析城山一直开到王屋山;一条从太行山、常山一直开到碣石山,进入海中与水路接通;一条从西倾山、朱圉山,鸟鼠山一直开到太华山;一条从熊耳山、外方山、桐柏山一直开到负尾山;一条从嶓冢山一直开到荆山;一条从内方山一直开到大别山;一条从汶山的南面开到衡山,越过九江,最后到达敷浅原山。 禹疏导了九条大河:把弱水疏导至合黎,使弱水的下游注入流沙(沙漠)。疏导了黑水,经过三危山,流入南海(青海)。疏导黄河,从积石山开始,到龙门山,向南到华阴,然后东折经过砥柱山,继续向东到孟津,再向东经过洛水入河口,直到大邳;转而向北经过降水,到大陆泽,再向北分为九条河,这九条河到下游又汇合为一条,叫做逆河,最后流入大海。从嶓冢山开始疏导漾水,向东流就是汉水,再向东流就是苍浪水,经过三澨(shì,誓)水,到大别山,南折注入长江,再向东与彭蠡泽之水会合,继续向东就是北江,流入大海。从汶山开始疏导长江,向东分出支流就是沱水,再往东到达醴水,经过九江,到达东陵,向东斜行北流,与彭蠡泽之水会合,继续向东就是中江,最后流入大海。疏导沇水,向东流就是济水,注入黄河,两水相遇,溢为荥泽,向东经过陶丘北面,继续向东到达荷泽,向东北与汶水会合,再向北流入大海。从桐柏山开始疏导淮水,向东与泗水、沂水会合,再向东流入大海。疏导渭水,从鸟鼠同穴山开始,往东与沣水会合,又向东与泾水会合,再往东经过漆水、沮水,流入黄河。疏导洛水,从熊耳山开始,向东北与涧水、瀍水会合,又向东与伊水会合,再向东北流入黄河。 所有的山川河流都治理好了,从此九州统一,四境之内都可以居住了,九条山脉开出了道路,九条大河疏通了水源,九个大湖筑起了堤防,四海之内的诸侯都可以来京城会盟和朝觐了。金、木、水、火、土、谷六库的物资治理得很好,各方的土地美恶高下都评定出等级,能按照规定认真进贡纳税,赋税的等级都是根据三种不同的土壤等级来确定。还在华夏境内九州之中分封诸侯,赐给土地,赐给姓氏,并说:“要恭敬地把德行放在第一位,不要违背我天子的各种措施。” 禹下令规定天子国都以外五百里的地区为甸服,即为天子服田役纳谷税的地区:紧王城百里以内要交纳收割的整棵庄稼,一百里以外到二百里以内要交纳禾穗,二百里以外到三百里以内要交纳谷粒,三百里以外到四百里以内要交纳粗米,四百里以外到五百里以内要交纳精米。甸服以外五百里的地区为侯服,即为天子侦察顺逆和服侍王命的地区:近甸服一百里以内是卿大夫的采邑,往外二百里以内为小的封国,再往处二(原文作“三”)百里以内为诸侯的封地。侯服以外五百里的地区为绥服,即受天子安抚,推行教化的地区:近侯服三百里以内视情况来推行礼乐法度、文章教化,往外二百里以内要振兴武威,保卫天子。绥服以外五百里的地区为要(yāo,腰)服,即受天子约束服从天子的地区:近绥服三百里以内要遵守教化,和平相处;往外二百里以内要遵守王法。要服以外五百里的地区为荒服,即为天子守卫远边的荒远地区:近要服三百里以内荒凉落后,那里的人来去不受限制;再往外二百里以内可以随意居处,不受约束。 这样,东临大海,西至沙漠,从北方到南方,天子的声威教化达到了四方荒远的边陲。于是舜帝为表彰禹治水有功而赐给他一块代表水色的黑色圭玉,向天下宣告治水成功。天下从此太平安定。 皋陶担任执法的士这一官职,治理民众。舜帝上朝,禹、伯夷、皋陶一块儿在舜帝面前谈话。皋陶申述他的意见说:“遵循道德确定不移,就能做到谋略<strong>高明</strong>,臣下团结。”禹说:“很对,但应该怎样做呢?”皋陶说:“哦,要谨慎对待自身修养,要有长远打算,使上至高祖下至玄孙的同族人亲厚稳定,这样,众多有见识的人就都会努力辅佐你,由近处可以推及到远处,一定要从自身做起。”禹拜谢皋陶的善言,说:“对。”皋陶说:“哦,还有成就德业就在于能够了解人,能够安抚民众。”禹说:“呵!都象这样,即使是尧帝恐怕也会感到困难的。能了解人就是明智,就能恰当地给人安排官职;能安抚民众就是仁惠,黎民百姓都会爱戴你。如果既能了解人,又能仁惠,还忧虑什么驩(huān,欢)兜,何必流放有苗,何必害怕花言巧语伪善谄媚的小人呢?”皋陶说:“对,是这样。检查一个人的行为要根据九种品德,检查一个人的言论,也要看他是否有好的品德。”他接着说道:“开始先从办事来检验,宽厚而又威严,温和而又坚定,诚实而又恭敬,有才能而又小心谨慎,善良而又刚毅,正直而又和气,平易而又有棱角,果断而又讲求实效,强有力而又讲道理,要重用那些具有九德的善士呀!能每日宣明三种品德,早晚谨行努力,卿大夫就能保有他的采邑。每日严肃地恭敬实行六种品德,认真辅佐王事,诸候就可以保有他的封国。能全部具备这九种品德并普遍施行,就可以使有才德的人都居官任职,使所有的官吏都严肃认真办理自己的政务。不要叫人们胡作非为,胡思乱想。如果让不适当的人居于官位,就叫做扰乱上天所命的大事。上天惩罚有罪的人,用五种刑罚处治犯有五种罪行的罪人。我讲的大抵可以行得通吧?”禹说:“如果按你的话行事,一定会做出成绩的。”皋陶说:“我才智浅薄,只是希望有助于推行治天下之道。” 舜帝对禹说:“你也说说你的好意见吧。”禹谦恭地行了拜礼,说:“哦,我说什么呢?我只想每天勤恳努力地办事。”皋陶追问道:“怎样才叫勤恳努力?”禹说:“洪水滔天,浩浩荡荡,包围了高山,漫上了丘陵,下民都遭受着洪水的威胁。我在陆地上行走乘车,在水中行走乘船,在泥沼中行走乘木橇,在山路上行走就穿上带铁齿的鞋,翻山越岭,树立木桩,在山上作了标志。我和益一块,给黎民百姓稻粮和新鲜的肉食。疏导九条河道引入大海,又疏浚田间沟渠引入河道。和稷一起赈济吃粮困难的民众。粮食匮乏时,从粮食较多的地区调济给粮食欠缺的地区,或者叫百姓迁到有粮食的地区居住。民众安定下来了,各诸侯国也都治理好了。”皋陶说:“是啊,这些是你的巨大业绩。” 禹说:“啊,帝!谨慎对待您的在位之臣,稳稳当当处理您的政务。辅佐的大臣有德行,天下人都会响应拥护您。您用清静之心奉行上帝的命令,上天会经常把美好的符瑞降临给您。”舜帝说:“啊,大臣呀,大臣呀!大臣是我的臂膀和耳目。我想帮助天下民众,你们要辅助我。我想要效法古人衣服上的图象,按照日月星辰的天象制作锦绣服装,你们要明确各种服装的等级。我想通过各地音乐的雅正与淫邪等来考察那里考察那里政教的情况,以便取舍各方的意见,你们要仔细地辨听。我的言行如有不正当的地方,你们要纠正我。你们不要当面奉承,回去之后却又指责我。我敬重前后左右辅佐大臣。至于那些搬弄是非的佞臣,只要君主的德政真正施行,他们就会被清除了。”禹说:“对。您如果不这样,好人坏人混而不分,那就不会成就大事。” 舜帝说:“你们不要学丹朱那样桀傲骄横,只喜欢怠惰放荡,在无水的陆地上行船,聚众在家里干yín乱之事,以致不能继承帝位。对这种人我 决不听之任之。”禹说:“我娶涂山氏的女儿时,新婚四天就离家赴职,生下启我也未曾抚育过,因引才能使平治水土的工作取得成功。我帮助帝王设置了五服,范围达到五千里,每州用了三万劳力,一直开辟到四方荒远的边境,在每五个诸侯国中设立一个首领,他们各尽职守,都有功绩,只有三苗凶顽,没有功绩,希望帝王您记着这件事。”舜帝说:“用我的德教来开导,那么凭你的工作就会使他们归顺的!” 皋陶此时敬重禹的功德,命令天下都学习禹的榜样。对于不听从命令的,就施以刑法。因此,舜的德教得到了大发扬。 这时,夔担任乐师,谱定乐曲,祖先亡灵降临欣赏,各诸侯国君相互礼让,鸟兽在宫殿周围飞翔、起舞,《箫韶》奏完九通,凤凰被召来了。群兽都舞起来,百官忠诚合谐。舜帝于是歌唱道:“奉行天命,施行德政,顺应天时,谨微慎行。”又唱道:“股肱大臣喜尽忠啊,天子治国要有功啊,百官事业也兴盛啊!”皋陶跪拜,先低头至手,又叩头至地,然后高声说道:“您可记住啊,要带头努力尽职,谨慎对待您的法度,认真办好各种事务!”于是也接着唱道:“天子英明有方啊,股肱大臣都贤良啊,天下万事都兴旺啊!”又唱道:“天子胸中无大略啊,股肱大臣就懈怠啊,天下万事都败坏啊!”舜帝拜答说:“对!以后我们都要努力办好各自的事务!”这时候天下都推崇禹精于尺度和音乐,尊奉他为山川的神主,意思就是能代山川之神施行号令的帝王。 舜帝把禹推荐给上天,让他作为帝位的继承人。十七年之后,舜帝逝世。服丧三年完毕,禹为了把帝位让给舜的儿子商均,躲避到阳城。但天下诸侯都不去朝拜商均而来朝拜禹。禹这才继承了天子之位,南面接受天下诸侯的朝拜,国号为夏后,姓姒氏。 禹帝立为天子后,举用皋陶为帝位继承人,把他推荐给上天,并把国政授给他,但是皋陶没有继任就死了。禹把皋陶的后 代封在英、六两地,有的封在许地。后来又举用了益,把国政授给他。 过了十年,禹帝到东方视察,到达会稽,在那里逝世。把天下传给益。服丧三年完毕,益又把帝位让禹的儿子启,自己到箕山之南去躲避。禹的儿子启贤德,天下人心都归向于他。等到禹逝世,虽然把天子位传给益,但由于益辅佐禹时间不长,天下并不顺服他。所以,诸侯还是都离开益而去朝拜启,说:“这是我们的君主禹帝的儿子啊”。于是启就继承了天子之位,这就是夏后帝启。 夏后帝启,是禹的儿子,他的母亲是涂山氏的女儿。 启登临帝位后,有扈氏不来归从,启前往征伐,在甘地大战一场。战斗开始之前,启作了一篇誓辞叫做《甘誓》,召集来六军将领进行训诫。启说:”喂!六军将领们,我向你们宣布誓言:有扈氏蔑视仁、义、礼、智、信五常的规范,背离天、地、人的正道,因此上天要断绝他的大命。如今我恭敬地执行上天对他的惩罚。战车左边的射手不从左边射击敌人,车右的剑手不从右边击杀敌人,就是不服从命令。驭手不能使车马阵列整齐,也是不服从命令。听从命令的,我将在祖先神灵面前奖赏他;谁不听从命令,就在社神面前杀掉他,而且要把他们的家属收为奴婢。”于是消灭了有扈氏,天下都来朝拜。 夏后帝启逝世后,他的儿子帝太康继位。帝太康整天游玩打猎,不顾民事,结果被羿放逐,丢了国家,他的五个弟在洛水北岸等待他没有等到,作了《五子之歌》。 太康逝世后,他的弟弟中康继位,这就是中康帝,中康帝在位的时候,掌管天地四时的大臣羲氏、和氏沉湎于酒,把每年的四季、日子的甲乙都搞乱了。胤奉命去征讨他,作了《胤征》。 中康逝世以后,他的儿子帝相继位。帝相逝世,儿子帝少康继位。帝少康逝世,儿子帝予继位。帝予逝世,儿子帝槐继位。帝槐逝世,儿子帝芒继位。帝芒逝世,儿子帝泄继位。帝泄逝世,儿子帝不降继位。帝不降逝世,弟弟帝扃(jiōng,平声炯)继位。帝扃逝世,儿子帝廑(jǐn,谨)继位。帝谨逝世,立帝不降的儿子孔甲为帝,这就是帝孔甲。帝孔甲继位后,迷信鬼神,干yín乱的事。夏后氏的威德日渐衰微,诸侯相继背叛了他。上天降下两条神龙,一雌一雄,孔甲喂养不了它们,也没有找到能够饲养的人。陶唐氏已经衰败,有个后代叫刘累,从会养龙的人那里学会了驯龙,就去侍奉孔甲。孔甲赐给他姓御龙氏,让他来接受豕韦氏后代的封地。后来那条雌龙死了,刘累偷偷做成肉酱拿来献给孔甲吃。夏后孔甲吃了以后,又派人去找刘累要肉酱,刘累害怕了,就迁到鲁县去。 孔甲逝世后,儿子帝皋继位。帝皋逝世后,儿子帝发继位。帝发逝世,儿子帝履癸继位,这就是桀。帝桀在位时,因为自从孔甲在位以来,诸侯就有很多相继叛离了夏,而桀又不修德行而用武力伤害百官之族,百官不堪忍受。桀召来汤,把他囚禁在夏台,后来又放了他。汤修行德业,诸侯都来归附,汤就率兵去征讨夏桀,夏桀逃到鸣条,最后被后放逐而死。桀对人说:“我后悔当初没有索性把汤杀死在夏台,以致使我落到这个下场。”这样,汤就登上了天子之位,取代了夏朝,领有天下。汤封了夏的后代,到周朝时,把他们封在杞地。太史公说:禹是姒姓,他的后代被分封在各地,用国号为姓,所以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戈氏。据说<strong>孔子</strong>曾校正夏朝的历法,学者们有许多传习《夏小正》的。从虞舜、夏禹时代开始,进贡纳赋的规定已完备。有人说禹在长江南会聚诸侯,因为是在考核诸侯功绩时死的,就葬在那里了,所以,把埋葬禹的苗山改名为会稽山。会稽就是会计(会合考核)的意思。 夏禹,名曰文命。禹之父曰鲧,鲧之父曰帝颛顼,颛顼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①。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鲧皆不得在帝位②,为人臣。①玄孙:孙之孙为玄孙。同姓宗族中,以自己为本位,上有父、祖、曾祖、高祖;下有子、孙、曾孙、玄孙。 ②曾大父:即曾祖父。 当帝尧之时,鸿水滔天①,浩浩怀山襄陵②,下民其忧。尧求能治水者,群臣四岳皆曰鲧可。尧曰:“鲧为人负命毁族③,不可。”四岳曰:“等之未有贤于鲧者④,愿帝试之。”于是尧听四岳,用鲧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于是帝尧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⑤,摄行天子之政⑥,巡狩⑦。行视鲧之治水无状⑧,乃殛鲧于羽山以死⑨。天下皆以舜之诛为是⑩。于是舜举鲧子禹,而使续鲧之业。①鸿水:即洪水,大水。 ②怀:怀抱,这里是包围的意思。襄:上漫,淹没。陵:大土山。 ③负命:违背天命。 毁族:毁败同族的人。 ④等:相同,一样。这里是比较的意思。 贤:好,强。 ⑤登:升,提升。 ⑥摄行:代理执行。 ⑦巡狩:古代帝王巡察诸侯 或地方官治理的地方,以考察功绩,叫巡狩。 ⑧无状:没有样子,不象样子,即没有取得成绩的意思。 ⑨殛:通“极”,流放远方。以:而。 ⑩诛:惩罚。是:对,正确。 尧崩①,帝舜问四岳曰:“有能成美尧之事者使居官②?”皆曰:“伯禹为司空,可成美尧之功。”舜曰:“嗟③,然!”命禹:“女平水土④,维是勉之⑤。”禹拜稽首⑥,让于契、后稷、皋陶。舜曰:“女其往视尔事矣⑦。”①崩:古代帝王或皇后死叫“崩”。 ②美:使美,即发扬光大的意思。居官:居于官职,即做官。 ③嗟:叹词。 ④女(rǔ,汝):你。 ⑤维:句首语气词。 是:此,这,指平水土这件事。 勉:勉力,努力。 ⑥拜:行敬礼。下跪叩及打恭作揖通称为拜。 稽首:一种跪拜礼,叩头到地,是拜礼中最恭敬的。 ⑦视尔事:办理你的公事。视,看,照看,这里有办的意思。 禹为人敏给克勤①,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为律②,身为度③,称以出④;亶亶穆穆⑤,为纲为纪。①敏给:敏捷。“给”与“敏”同义。 克勤:能吃苦。克,能。勤,勤苦,劳苦。 ②律:音律。 ③度:尺度。 ④称以出:《大戴礼记·五帝德》作“称以上土”,王聘珍《解诂》:“称以上土者,称其声与身,而正音乐、尺度之事也。”(上,正。土,事。)译文参照王说。 ⑤亹(wěi,伟)亹:勤勉不倦的样子。 穆穆:庄重严肃的样子。 禹乃遂与益、后稷奉帝命,命诸侯百姓兴人徒以傅土①,行山表木②,定高山大川③。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④,乃劳身焦思⑤,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薄衣食⑥,致孝于鬼神⑦。卑宫室⑧,致费于沟淢⑨。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⑩,山行乘檋(11)。左准绳(12),右规矩(13),载四时(14),以开九州(15),通九道(16),陂九泽(17),度九山(18)。令益予众庶稻(19),可种卑湿(20)。命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余相给,以均诸侯(21)。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贡(22),及山川之便利(23)。①百姓:即百guān。战国以前百姓是对贵族的通称,因为当时只有贵族才有姓,而平民没有姓。兴:发动。人徒:指被罚服劳役的人。 傅:《尚书》作“敷”,是分的意思,指分治九州土地。一说:傅,即“付”,指付出功役。 ②表木:立木作表记。表,表记。 ③定:指测定。 ④伤:悲伤。 ⑤劳身:劳累自己,即不怕劳累的意思。 焦思:苦苦思索。焦,着急,焦躁。 ⑥薄:少,使少,即节俭的意思。 ⑦致:送达,表达。 ⑧卑:使低矮,这里有简陋之意。 ⑨沟淢:田间沟渠。古代渠道深广四尺叫沟,深广八尺叫淢。这里泛指河道。 ⑩橇:古代在泥路上行走的一种交通工具。《集解》引孟康曰:“橇形如箕,擿(tì,剔)行泥上。” (11)檋(jú,局):古代一种登山鞋,把长半寸的铁钉安在鞋底上,以防止上山时滑倒。《正义》按:“上山,前齿短,后齿长;下山,前齿上,后齿短也。” (12)准:取平的工具。绳:取直的工具。 (13)规:划圆的工具。矩:划方的工具。这里“规矩”指测量高低远近的工具。 (14)四时:可能是指测四时定方向的仪器。(参用《会注考证》引张文虎说) (15)开九州:开发九州的土地。九州,即冀、兖、青、徐、豫、荆、扬、雍、梁。又《大戴礼记·五帝德》此句作“巡九州”,王聘珍《解诂》以为“州”为“川”字之误。 (16)通九道:疏通九条河道。九道,即指弱、黑、河、漾、江、沇(yǎn,眼)、淮、渭、洛九条河流的河道。又《正义》以为“九道”为九州的道路。 (17)陂(bēi,卑):水边,水岸。这里是筑堤岸的意思。 九泽:指雷夏、大野、彭蠡(lǐ,礼)、震泽、云梦、荥播、荷泽、孟豬、豬野九个湖泊。 (18)度:测量,勘测,即上文的“表木”。九山:指汧、壶口、砥柱、太行、西倾、熊耳、墦冢、内方、(mín,岷)九座大山。 (19)众庶:庶民,平民。 (20)卑湿:低湿之地。 (21)均:使均衡。 (22)相:察看,考察。宜所有以贡:意思是应根据各地所具有的物产来向天子进贡。 (23)便利:指交通是否方便。 禹行自冀州始。冀州:既载壶口①,治梁及岐②。既修太原③,至于岳阳。覃怀致功④,致于衡漳。其土白壤⑤。赋上上错⑥,田中中⑦。常、卫既从⑧,大陆既为⑨。鸟夷皮服⑩。夹右碣石,入于海(11)。①既:完毕,已经。载:施行,指施工。 ②岐:通“歧”,分岔,指梁山的支脉。(参用《尚书易解》说。) ③修:治理。 ④致功:收到成效,意思是治理好了。 ⑤壤:土质松软肥沃。《集解》引孔安国曰:“土无块曰壤。” ⑥赋上上错:田赋应交纳第一等的,也杂有第二等的。上上,指田赋的等级为上上等,即最高一等。错,杂,夹杂。指夹杂有次一等的,即上中等(第二等)。 ⑦田中中:指田地的质量属中中等,即第五等。按:《尚书·禹贡》把九州的土地质量和田赋数量各分为九等,最高一等为“上上”,最低一等为“下下”。但田的等级和赋的等级并不一致。所以如此,唐孔颖达疏云:“此时亦什一税(收总产量十分之一的税)。俱什一而得为九等差者,人功有强弱,收获有多少。传以荆州田第八赋第三,为人功修也;雍州田第一赋第六,为人功少也。是据人功多少总计以定差。” ⑧从:顺,这里指顺河道流了。 ⑨为:治。 ⑩鸟夷。古族名。分布在中国东部沿海及海域中的岛屿上。《尚书·禹贡》作“岛夷”。《集解》引郑玄曰:“鸟夷,东方之民搏食鸟兽者。”皮服:兽皮作的衣服,这里指用皮服作贡品。 (11)“夹右碣石”二句:指鸟夷的贡赋,要自渤海绕过西边的碣石山进入黄河,再运往京城。夹,接近,挨近。右,西。海,当作“河”,黄河。《集解》引徐广曰:“海,一作‘河’。”《尚书·禹贡》作“河”。按:黄河当时在碣石附近入海。《水经注》云:“河之入海,旧在碣石。” 济、河维沇州①:九河既道②,雷夏既泽③,雍、沮会同,桑土既蚕④,于是民得下丘居土⑤。其土黑坟⑥,草繇木条⑦。田中下⑧,赋贞⑨,作十有三年乃同⑩。其贡漆、丝,其篚织文(11)。浮于济、漯(12),通于河。①维:系,是。 ②道:同“导”,疏通。 ③泽:湖泊。这里是成为湖泊的意思。 ④蚕:指种桑养蚕。 ⑤下丘居土:从高地下来,居住在平地上。 ⑥坟:指土质肥沃。 ⑦繇:茂盛。 条:上,高大。 ⑧中下:第六等。 ⑨贞:《尚书》孔颖达疏云:“诸州赋无下下,贞即下下,为第九也。” ⑩“作十有三年”句:是说治理兖州工程艰难,要用十三年时间,贡赋才能与其他八州相同。 (11)篚:圆形竹器,用来盛物。 织文:有花纹的丝织品。 (12)浮:船在水中走,指水运,乘船。 海岱维青州:堣夷既略①,潍、淄其道。其土白坟,海滨广潟②,厥田斥卤③。田上下④,赋中上⑤。厥贡盐絺⑥,海物维错⑦,岱畎丝、枲、铅、松、怪石⑧,莱夷为牧,其篚酓丝⑨。浮于汶,通于济。①略:治。 ②广潟(xī,希):宽广而且含碱。潟,盐碱地。 ③厥:其,那里的。斥卤(lǔ,鲁):盐碱地。《索引》引《说文》云:“卤,碱地。东方谓之斥,西方谓之卤。” ④上下:第三等。 ⑤中上:第四等。 ⑥絺(chī,吃):细葛布。 ⑦海物:海产。错:杂。《尚书》伪孔传:“错,杂,非一种。” ⑧畎:山谷。 枲(xī,西):大麻。铅:锡类。怪石:奇异之石。 ⑨酓(yǎn,眼)丝:即柞蚕丝,可用来制琴弦。 海岱及淮维徐州:淮、沂其治,蒙、羽其艺①。大野既都②,东原厎平③。其土赤埴坟④,草木渐包⑤。其田上中⑥,赋中中⑦。贡维土五色⑧,羽畎夏狄⑨,峄阳孤桐⑩,泗滨浮磬(11),淮夷珠臮鱼(12),其篚玄纤缟(13)。浮于淮、泗,通于河。①艺:种植。 ②都:通“潴”,水停聚的地方。 ③厎(dì,底。旧读zhǐ,纸)平:得到平复。厎,致。 ④埴:粘土。 ⑤包:茂密丛生的样子。 ⑥上中:第二等。 ⑦中中:第五等。 ⑧土五色:五种颜色的泥土。古代帝王用五色土立社(祭祀土地之神的场所 ),五种不同颜色代表五方: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中央黄。将封诸侯的时候,各取一方之土,放在白茅上,作为封地的证物。 ⑨夏:大。狄:通“翟”,长尾野鸡。 ⑩孤桐:独生桐,用来制琴瑟。《集解》引孔安国曰:“峄山之阳特生桐,中琴瑟。”按:“孤”、“独”、“特”同义。 (11)浮磬(qìng,庆):用水中石制成的磬(敲击乐器)。 (12)珠:即珍珠。,珠母,产珍珠的蚌类。 臮(jì,既):古“暨”字,及,与。(13)玄纤缟:非常细洁的黑、白丝绸。玄,黑色。纤,细。缟,白绢。 淮海维扬州:彭蠡既都,阳鸟所居①。三江既入②,震泽致定③。竹箭既布④。其草惟夭⑤,其木惟乔⑥,其土涂泥⑦。田下下⑧,赋下上上杂⑨。贡金三品⑩,瑶、琨、竹箭(11),齿、革、羽、旄(12),岛夷卉服(13),其篚织贝(14),其包橘、柚锡贡(15)。均江海(16),通淮、泗。①阳鸟:即大雁。《集解》引孔安国曰:“随阳之鸟,鸿鴈之属,冬月居此泽也。” ②入:指入海。 ③致定:意思是修治完成,指修筑堤防,成为蓄水湖泊。 ④竹箭:即箭竹。竹质坚硬,可以制箭。布:遍布。 ⑤夭:茂盛的样子。 ⑥乔:高大。 ⑦涂泥:土质湿润。 ⑧下下:第九等。 ⑨下上:第七等。 上杂:意思是夹杂有上一等的,即第六等的。 ⑩金三品:指三色铜。(依《集解》引郑玄说。) (11)瑶:美玉。琨:似玉的宝石。 (12)齿:象牙。革:兽皮。旄:旄牛尾,可作旌旗上的装饰。 (13)岛夷:即上文所说的“鸟夷”。卉服:草编的衣服。 (14)织贝:贝形花纹的锦缎。 (15)包橘、柚:包着的橘子和柚子。 锡(cì,赐)贡:根据天子的指令进贡。《集解》引孔安国曰:“锡命乃贡,言不常也。” (16)均:沿。《尚书·禹贡》作“沿”。 荆及衡阳维荆州:江、汉朝宗于海①。九江甚中②,沱、涔已道,云土、梦为治。其土涂泥。田下中③,赋上下④。贡羽、旄、齿、革,金三品,杶、榦、栝、柏⑤,砺、砥、砮、丹⑥,维箘簬、楛⑦,三国致贡其名⑧,包匦菁茅⑨,其篚玄纁玑组⑩,九江入赐大龟(11)。浮于江、沱、涔、(于)汉,逾于雒(12),至于南河。①朝宗于海:意思是像诸侯朝见天子一样奔向大海。朝宗,朝见。《周礼·大宗伯》:“春见曰朝,夏见曰宗。” ②甚中:意思是都有了固定的河道。《会注考证》引江声云:“中,犹言水由地中行也。”(“水由地中行”即水顺河道而行。) ③下中:第八等。 ④上下:第三等。 ⑤杶:即椿树。幹(gān,干):即柘树。木质韧细密,可作弓。栝(guā,刮):即桧树。 ⑥砺、砥:磨刀石。砺粗砥细。 砮:一种石头,可做箭头。 丹:丹砂。 ⑦箘簬:一种细长节稀的竹子。可做箭杆。楛:一种可作箭杆的荆条。 ⑧致贡其名:进贡当地有名的特产。 ⑨包匦菁茅:包裹和装在匣子里的菁茅。匦,匣子。菁茅,祭祀时用来滤酒的一种香茅。 ⑩玄纁:彩色的帛。玄,黑中带红。纁,浅红色。《集解》引孔安国曰:“此州(按:指荆州)染玄纁色善,故贡之。”玑:珠子之类。组:丝带。 (11)入赐:意思是根据朝廷命令进贡。入,纳。 (12)逾:越过。离开水路走陆路,再进入水路,所以叫“逾”。 荆、河惟豫州①:伊、雒、瀍、涧既入于河,荥播既都,道荷泽,被明都②。其土壤,下土坟垆③。田中上④,赋杂上中⑤。贡漆、丝、絺、纻⑥,其篚纤絮⑦,锡贡磬错⑧。浮于雒,达于河。①惟:通“维”。 ②被:同“陂”,指筑堤防(依《尚书易解》说)。 ③下土,低洼地。垆:黑色坚实之土。 ④中上:第四等。 ⑤上中:第二等。 ⑥纻(zhù,注):纻麻纤维织的布。 ⑦纤絮:细丝绵。 ⑧磬错:治玉磬的石头。错,治玉的石头。 华阳黑水惟梁州:汶、嶓既艺,沱、涔既道,蔡、蒙旅平①,和夷厎绩。其土青骊②。田下上,赋下中三错③。贡璆、铁、银、镂、砮、磬④,熊、罴、狐、貍。织皮西倾因桓是来⑤,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⑥,乱于河⑦。①蔡、蒙旅平:王引之《经义述闻》云:“言二山之道已平治也。”旅,道路。 ②青骊(lì,丽):黑色。 ③下中:第八等。三错:意思是杂出第七等、第九等。 ④璆(qiú,求)美玉。 镂:一种坚硬的铁,可以刻镂其他金属。 ⑤“织皮”句:点校本“织皮”二字属上。《尚书易解》引郑玄曰:“谓西戎之国。”又引王鸣盛曰:“雍州之织皮昆仑云云,知织皮谓西戎之国,即昆仑等是也。”今参用此说,以“织皮西倾因桓是来”为句。因,顺。是,而。 ⑥逾于沔,入于渭:《会注考证》引金履祥曰:“潜、沔于渭,无水道可通,必逾山而后入渭,《史》文当是‘入于沔,逾于渭’,如荆州‘逾于洛’之例。”译文据此说。 ⑦乱:横渡。 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泾属渭汭①。漆、沮既从,沣水所同②。荆、岐已旅③,终南、敦物至于鸟鼠。原隰厎绩④,至于都野。三危既度⑤,三苗大序⑥。其土黄壤。田上上,赋中下。贡璆、琳、琅玕⑦。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序⑧。①属:注入,流入。渭汭:指泾水流入渭水之处。汭,河流会合处。 ②所同:指同入渭水。 ③已旅:指道路已开通。 ④原:高地。隰:低洼地。 ⑤度:同“宅”,可居住。 ⑥三苗大序:《五帝本纪》:“三苗在江、淮荆州,舜迁三苗于三危。”这里指经过禹的治理教化,三苗族已经大为顺服了。序,顺。 ⑦琳:美玉名。琅玕:形状象珠子的美石。 ⑧“织皮”句:意思是织皮族居住在昆仑山、析支山、渠搜山。即序,就顺,顺服。 道九山①:汧及岐至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砥柱、析城至于王屋;太行、常山至于碣石,入于海;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熊耳、外方、桐柏至于负尾;道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汶山之阳至衡山,过九江,至于敷浅原。①道九山:开通九山之路。 道九川: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①。道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道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华阴,东至砥柱,又东至于盟津,东过雒汭②,至于大邳,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北播为九河③,同为逆河④,入于海。嶓冢道漾,东流为汉,又东为苍浪之水,过三澨,入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⑤,东为北江,入于海。汶山道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醴,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迆北会于汇⑥,东为中江,入于海。道沇水,东为济,入于河,泆为荥⑦,东出陶丘北,又东至于荷,又东北会于汶,又东北入于海。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北至于泾,东过漆、沮,入于河。道雒自熊耳,东北会于涧、瀍,又东会于伊,东北入于河。①余波:江河的末流。流沙:指沙漠。沙因风而流动转移,所以叫流沙。一说为流沙泽,即居延海。 ②雒汭:指洛水入黄河处。 ③播:分流,分出支流。 ④同:合。 逆河:在上游分流到下游又合流的河。 ⑤“东汇泽”句:意思是再往东流有大泽之水来汇合,这个大泽就是彭蠡泽。 ⑥迆(yǐ,倚):斜行。 ⑦泆:同“溢”。《尚书易解》引《晋地道记》云:“济自大臭伾入河,与河水斗,南泆为荥泽,济水分河东南流。” 于是九州攸同①,四奥既居②,九山刊旅③,九川涤原④,九泽既陂,四海会同⑤。六府甚⑥,众土交正⑦,致慎财赋⑧,咸则三壤成赋⑨。中国赐土姓⑩:“祗台德先(11),不距朕行(12)。”①九州攸同:意思是九州成为统一的了。攸,所。同,同一。按:这句是总说禹治水之功,以下五句是具体分说。 ②四奥:四方之内。奥,同“墺”,四方可定居之地。 ③刊旅:开通了道路。刊,除。这里是开的意思。 ④涤原:疏通水源。原,同“源”。 ⑤四海会同:全国统一,诸侯都来朝会归服。 ⑥六府:指六府的物资,即金、木、水、火、土、谷。府,藏财货处,仓库。 ⑦众土:各方土地。交:都。 正:定,这里指定等级。 ⑧致慎财赋:意思是对于交纳贡品、赋税认真谨慎。 ⑨咸:都。则:标准、准则,这里是以为标准的意思。三壤:指上中下三种等级的土壤。 ⑩中国:指九州之中。赐土姓:指分封诸侯,赐给土地和姓氏。 (11)祗(zhī,支):恭敬。台:同“以”。(依《尚书易解》说) (12)距:同“拒”,违抗,违背。 朕:我。行:行为,这里指各种措施。 令天子之国以外五百里甸服①:百里赋纳总②,二百里纳铚③,三百里纳秸服④,四百里粟⑤,五百里米⑥。甸服外五百里侯服⑦:百里采⑧,二百里任国⑨,三百里诸侯⑩。侯服外五百里绥服(11):三百里揆文教(12),二百里奋武卫(13)。绥服外五百里要服(14):三百里夷(15),二百里蔡(16)。要服外五百里荒服(17):三百里蛮(18),二百里流(19)。①国:国都。甸服:指国都郊外的地区。“甸”,王田。“服”,服役。这一地区为天子服田役纳谷税,所以叫甸服。 ②纳:交纳赋税。 总:连穗带秆的禾把子。穗为粮,秆可供饲马、修屋、烧柴。 ③铚:短镰。这里指用短镰割下的谷穗。 ④秸服:带壳之谷。 ⑤粟:未去糠的粗米。 ⑥米:去糠的精米。 ⑦侯服:甸服之外五百里的地区。《集解》引孔安国曰:“侯,侯也。斥候而服事也。” ⑧采:采邑。古代卿大夫受封的土地。 ⑨任国:《尚书·禹贡》作“男邦”,与上句的“采”和下句的“诸侯”并举,可能是指小的封国。 ⑩三百里:《尚书易解》引《今文尚书考证》云:“三当作二。” (11)绥服:侯服外五百里的地区。绥,安抚。绥服是天子安抚的地区,推行天子的教化。 (12)揆(kuí,葵):揆度,揣度。文教:指礼乐法度、文章教化。 (13)奋武卫:振扬武威保卫天子。 (14)要服:绥服之外五百里的地区。“要”有约束的意思。要服是受天子约束服从天子的地区。 (15)夷:《尚书易解》:“《周书·谥法》曰:‘安心好静曰夷’,盖谓相约和平相处。” (16)蔡:法。指遵守天子的刑法。 (17)荒服:要服外五百里的地区。荒,远。荒服是为天子守卫远边的遥远地区。又《集解》引马融曰:“政教荒忽,因其故俗而治之。” (18)蛮:指荒凉落后。《集解》引马融曰:“蛮,慢也。礼简怠慢,来不距(拒),去不禁。” (19)流:流动,无定居。《尚书》伪孔传:“流,移也。言政教随其俗。”一说:“指罪人的流放地。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①:声教讫于四海②。于是帝锡禹玄圭③,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平治。①朔:北方。暨:及,到。 ②讫:同“迄”,至,到。 ③锡:同“赐”。玄圭:黑色的玉圭。《正义》曰:“玄,水色。以禹理水有功,故锡玄圭,多以表显之。” 皋陶作士以理民①。帝舜 朝,禹、伯夷、皋陶相与语帝前②。皋陶述其谋曰:“信其道德③,谋明辅和④。”禹曰:“然,如何?”皋陶曰:“於⑤!慎其身修⑥,思长⑦,敦序九族⑧,众明高翼⑨,近可远在已⑩。禹拜美言(11),曰:“然。”皋陶曰:“於!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12)!皆若是(13),惟帝其难之(14)。知人则智,能 官人(15);能安民则惠,黎民怀之(16)。能知能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17)?”皋陶曰:“然,於!亦行有九德(18),亦言其有德。”乃言曰:“始事事(19),宽而栗(20),柔而立(21),愿而共(22),治而敬(23),扰而毅(24),直而温(25),简而谦(26),刚而实(27),强而义(28),章其有常吉哉(29)。日宣三德(30),蚤夜翊明有家(31)。日严振敬六德(32),亮采有国(33)。翕受普施(34),九德咸事,俊乂在官(35),百吏肃谨。毋教邪淫奇谋。非其人居其官,是谓乱天事(36)。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37)。吾言厎可行乎?”禹曰:“女言致可绩行。”皋陶曰:“余未有知,思赞道哉(38)。”①理:治,管理。 ②相与:一块儿,共同。 ③信其道德:《尚书·皋陶谟》作“允迪其德”(允,信;迪,道),《会注考证》以为此句当作“信道其德”,意思是确确实实地遵循道德办事。 ④辅:辅佐,指辅佐之臣。 和:和谐。 ⑤於(wū,乌):叹词 。 ⑥慎其身修:谨慎对待自身修养。 ⑦思长:思虑长远,做长远打算。 ⑧敦序九族:使九族亲厚而有顺序。敦,厚。九族,指上自高祖下至玄孙的同族九代人。 ⑨众明:指众多贤明的人。 翼:辅佐,帮助。 ⑩“近可”句:意思是由近可以及远,要从自己做起。 (11)美言:善言。 (12)吁:叹词。 (13)若是:如此。 (14)惟:通“虽”,即使。帝:指尧。 其:恐怕。 难之:以之为难,觉得它困难。 (15)官人:给人官职,即任用人。 (16)怀:从心里归向。 (17)善色:伪善的颜色。佞(nìng,去声宁)人:指巧言谄媚之人。 (18)亦:通“迹”,检验。下句“亦”字同(依《尚书易解》说)。 (19)事事:做事情。前一个“事”是从事、做的意思。 (20)栗:威严。 (21)立:坚定,有主见。 (22)愿:老实。共:同“恭”。 (23)治而敬:办事有才能而又小心谨慎。 (24)扰:柔顺,驯服。《集解》引徐广曰:“扰,一作‘柔’。” (25)温:和气,柔和。 (26)简:简约,平易。廉:有棱角。 (27)刚:刚劲,果断。实:实在,指讲实效。 (28)强:有力。义:合宜,指讲道理。 (29)“章其”句:意思是要重用那些具有九德的善士。章,表彰,表扬,这里有重用的意思。常吉,《尚书易解》:“常,祥也。常吉,祥善也,指九德。言当显用此有祥善之士哉!” (30)宣:宣扬,表现。 (31)蚤:通“早”。 翊:恭敬。明:勉,努力。 有家:指可以做卿大夫保有其采邑。家,古代卿大夫及其家族的封地。 (32)振敬:恭敬。振,通“祗”。《尚书·皋陶谟》作“祗”。 (33)亮采:意思是认真办事。亮,诚实,认真。采,事。 有国:指可以做诸侯保有其封国。国,指诸侯的封地。 (34) 翕受:意思是全部具备。翕,合,综合。普施:普遍地施行。 (35)俊乂(yì,义):指有德行有才能的人。《经典释文》引马融云:“(才德过)千人为俊,百人为乂。”在官:居官,有职位。 (36)天事:指上天所命之事,即管理天下的大事。 (37)五刑:五种轻重不同的刑法。秦以前指墨(刺字)、劓(yì,抑。割鼻)、剕(fèi,痱。断足)、宫(阉割男子生殖器,毁坏女子的生殖机能)、大辟(杀头)五种。五用:指用于五种罪行。 (38)赞:助。道:指治天下之道。 帝舜谓禹曰:“女亦昌言①。”禹拜曰:“於,予何言!予思日孳孳②。”皋陶难禹曰③:“何谓孳孳?”禹曰:“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皆服于水④。予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行山刊木。与益予众庶稻鲜食⑤。以决九川致四海⑥,浚畎浍致之川⑦。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余补不足,徙居。众民乃定,万国为治。”皋陶曰:“然,此而美也⑧。”①昌言:美言,善言。 ②孳孳:同“孜孜”,勤勉不懈的样子。 ③难:诘问,追问。 ④服:通“遍”,威胁。 ⑤鲜食:新鲜的肉食。《集解》引孔安国曰:“鸟兽新杀曰鲜。” ⑥致四海:导入大海。 ⑦畎浍(kuài,块):田间沟渠。 ⑧而:你的。美:指巨大业绩。 禹曰:“於,帝!慎乃在位①,安尔止②。辅德③,天下大应。清意以昭待上帝命④,天其重命用休⑤。”帝曰:“吁,臣哉,臣哉!臣作朕股肱耳目⑥。予欲左右有民⑦,女辅之。余欲观古人之象⑧,日月星辰,作文绣服色⑨,女明之⑩。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11),来始滑(12),以出入五言(13),女听。予即辟(14),女匡拂予(15)。女无面谀,退而谤予(16)。敬四辅臣(17)。诸众谗嬖臣(18),君德诚施皆清矣(19)。”禹曰:“然。帝即不时(20),布同善恶则毋功(21)。”①乃:你,你的。在位:指在位之臣。(参用《尚书易解》说) ②安:稳。 止:举止,行为。这里指处理政务。 ③辅德:意思是辅佐的大臣有德行。 ④“清意”句:大意是以清静之心来对待上帝之命。 ⑤其:将。重:重复。用:以。休:美,善。 ⑥股肱(gōng,工)耳目:比喻得力之臣。股,大腿。肱,胳臂由肘至肩的部分。 ⑦左右:帮助。有民:民众。有,有人认为是上古汉语名词词头,无实际意义。 ⑧象:指衣服上的图象。 ⑨“日月”二句,意思是按照日月星辰的天象制做锦绣服装。《会注考证》:“南化本‘象’下有‘以’字。” ⑩明之:指明确服装等等。 (11)六律五声八音:泛指音乐。六律,我国古代的定音方法,用十二根长短不同的律管定出十二个标准音,叫十二律。十二律从低到高依次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xiǎn,显)、仲吕、蕤(ruí,瑞阳平)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yè,夜)、应钟。狭义上的律,仅指上列十二律中单数的六个律,即“六律”,为阳律。与之相对的双数的六个律叫“吕”,即“六吕”,亦称“六同”为阴律。六律,在这里泛指古代音乐中的定音方法。五声,也叫五音,我国古代五声音阶中的五个音级,即宫、商、角、徵(zhǐ,止)羽。八音,我国古代乐器的统称。指金、石、土、缶(fǒu,否)、革、丝、木、匏、竹等八类。 (12)来始滑:此句历来不可解。《尚书·皋陶谟》作“在(察)治忽(怠慢)。”意思是通过音乐来考察各方政教之治乱。译文姑据此。(13)“以出入”句:意思是根据音乐来采纳或否定各方的意见。出入等于说:“进退”。五言,指五方之言,即五方的意见。(参用《尚书易解》说) (14)辟:邪僻,有过失。 (15)匡拂(bì,必):纠正。拂,通“弼”,与“匡”同义。 (16)谤:指责别人的过失。 (17)四辅臣:又叫“四邻”,天子周围的辅佐大臣。《集解》引《尚书大传》曰:“古者天子必有四邻: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 (18)嬖(bì,避)臣:宠臣。 (19)诚:确实,真的。 (20)时:是,如此。 (21)布同善恶:意思把好人坏人全都混同起来。布,《尚书·皋陶谟》作“敷”,是“遍”的意思。毋:同“无”。 帝曰:“毋若丹朱傲,维慢游是好①,毋水行舟,朋淫于家②,用绝其世③。予不能顺是。”禹曰:“予(辛壬)娶涂山④,[辛壬]癸甲⑤,生启予不子⑥,以故能成水土功。辅成五服,至于五千里,州十二师⑦,外薄四海⑧,咸建五长⑨,各道有功⑩,苗顽不即功(11),帝其念哉(12)。”帝曰:“道吾德(13),乃女功序之也(14)。”①维漫游是好:等于说“维好慢游”,只喜欢怠惰放荡。维,通“唯,只。是,助词,无义。 ②朋淫:聚众干yín乱之事。 ③用:以致,因而。绝其世:意思是丹朱不能继承尧的帝位。世,父子相继。 ④涂山:古部族名。涂山,其地说法不一。一说在渐江绍兴西北。《越绝书·记地传》:“涂山者,禹所娶妻之山也。去县五十里。”一说在四川重庆市,俗名真武山。《华阳国志·巴志》:‘禹娶于涂山,今江州涂山是也。” ⑤辛壬癸甲:古代用天干记日,自辛日至甲日,共四天。这是说只经四天婚期就又去治水了。 ⑥子:抚养,哺育。 ⑦州十二师:每州用三万劳力。师,二千五百人。(依《尚书易解》说) ⑧薄:迫近。 ⑨五长:统率五个诸侯国的首领。《集解》引孔安国曰:“诸侯五国,立贤者一人为方伯,谓之五长,以相统治。” ⑩道:领导。 (11)苗:即三苗。 不即功:意思是没有功绩。即,就,成就。 (12)其:表示祈使。念:记着。(13)道吾德:意思是用我的德教来开导。(14)乃:则,那么,就。 皋陶于是敬禹之德,令民皆则禹①。不如言②,刑从之③。舜德大明。①则:效法,学习。 ②如:顺从,依照。 ③刑从之:意思是施以刑罚。从,跟随。 于是夔行乐①,祖考至②,群后相让③,鸟兽翔舞,《箫韶》九成④,凤凰来仪⑤,百兽率舞⑥,百官信谐。帝用此作歌曰⑦:“陟天之命⑧,维时维几⑨。”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⑩,百工熙哉(11)!”皋陶拜手稽首扬言曰(12):“念哉,率为兴事(13),慎乃宪(14),敬哉!”乃更为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舜)又歌曰:“元首丛脞哉(15),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然,往钦哉(16)!”于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数声乐(17),为山川神主(18)。①行乐:制作乐章。 ②祖考:祖先,指祖先之灵。 ③群后:各地诸侯。后,君主,帝王。④《箫韶》:相传为舜之乐名。《集解》引孔安国曰:“备乐九奏而致凤凰也。”九成:奏九遍。乐曲终止一次叫一成。 ⑤来仪:被招来。“来”、“仪”同义。 ⑥率:全都。 ⑦用此:因此,于是。 ⑧陟:登,这里有遵循的意思。 ⑨维时维几(jī,机):《集解》引孔安国曰:“惟在顺时,惟在慎微。”几,细微的迹象。又《尚书易解》释此句为“惟 如是则近之矣”,时,是,指下文股肱三句;几,近,犹今言差不多。 ⑩元首:指天子。 (11)百工:百官,指百官之事。熙:兴盛,光大。 (12)拜手:古代男子跪拜礼的一种。既跪,两手拱合,俯头至手与心平,而不至地,故称拜手,也叫“空首”。扬言:高声说。 (13)率:率领,带头儿。 (14)宪:法度。 (15)丛脞(cuò,错):细碎。 (16)往:往后,以后。钦:恭敬,这里指敬其职事。 (17)宗:尊奉,尊崇。 (18)神主:指帝王,意思说他能替天地神灵施行号令。 帝舜荐禹于天,为嗣①。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丧毕,禹辞辟舜之子商均于阳城②。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于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③,国号曰夏后,姓姒氏④。①嗣:帝位继承人。 ②辟:同“避”。 ③南面:登临帝位之意。古代以坐北朝南为尊位,帝王见群臣,面向南而坐,因用以指居帝王之位。朝天下:意思是接受天下人的朝拜。 ④姓姒氏:姓:在远古时代本为氏族(部落)的标记,它标明一个人所出生的氏族,与后世的姓不同。氏是姓的分支。战国以后,人们以氏为姓,姓、氏逐渐合一,汉代则通谓之姓。这里的“姓姒氏”就是以姒为姓。帝禹立而举皋陶荐之,且授政焉,而皋陶卒。封皋陶之后于英、六,或在许①。而后举益,任之政。①或:有的。 十年,帝禹东巡狩,至于会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丧毕,益让帝禹之子启,而辟居箕山之阳。禹子启贤,天下属意焉①。及禹崩,虽授益,益之佐禹日浅②,天下未洽③。故诸侯皆去益而朝启,曰“吾君帝禹之子也。”于是启遂即天子之位,是为夏后帝启。①属(zhǔ,嘱)意焉:倾注心意于他,就是心归向于他的意思。 ②日浅:时间不长。 ③洽:融洽,和谐。这里有顺服的意思。 夏后帝启,禹之子,其母涂山氏之女也。 有扈氏不服①,启伐之,大战于甘。将战,作《甘誓》②,乃召六卿申之③。启曰:“嗟!六事之人④,予誓告女:有扈氏威侮五行⑤,怠弃三正⑥,天用剿绝其命⑦。今予维共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⑧,右不攻于右⑨,女不共命⑩。御非其马之政(11),女不共命。用命,赏于祖(12);不用命,僇于社(13),予则帑僇女(14)。”遂灭有扈氏。天下咸朝。①有扈氏:古部族名,在今陕西省户县。 ②《甘誓》:《尚书》篇名。记载的是启与有扈氏在甘地作战前的誓辞。 ③六卿:天子有六军,其首领都是卿,所以叫六卿。 申:告诫。 ④六事之人:指六卿。 ⑤威侮:轻蔑。威,王引之以为“烕”之误,“烕”通“蔑”。 (据《尚书易解》引)五行:大约是指“五常”,即仁、义、礼、智、集。 ⑥怠弃;不重视。弃,忽忘。三正:《集解》引郑玄曰:“三正,天、地、人之正道。” ⑦剿绝:消灭,灭绝。命:天命,命运。 ⑧左:指车左,为战车上的射手。 ⑨右:指车右,掌管刺杀。 ⑩共命:即接受命令,遵从命令。 (11)御:驭者,驭手。非其马之政:等于说“非正其马”,意思是不能使车马整齐。政,同“正”。《尚书·甘誓》作“正”。 (12)祖:这里指宗庙里的神主。《集解》引孔安国曰:“天子亲征,必载迁庙之祖主行。有功即赏祖之前,示不专也。”(13)僇(lù,戮):通“戮”,杀。社:这里指社主。《集解》引孔安国曰:“又载社主,谓之社事。奔北,别僇之社主前。” (14)帑(nú,奴):通:“奴”,收为奴婢。 夏后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①,昆弟五人②,须于洛汭③,作《五子之歌》④。①失国:《集解》引孔安国曰:“盘于游回,不恤民事,为羿所逐,不得反国。” ②昆弟:兄弟。 ③须:等待。 ④《五子之歌》:《集解》引孔安国曰:“太康五弟与其母待太康于洛水之北,怨其不反,故作歌。”今存伪<strong>古文</strong>《尚书》中有《五子之歌》。 太康崩,弟中康立,是为帝中康。帝中康时,羲、和湎淫①,废时乱日②。胤往征之,作《胤征》③。①羲、和:羲氏、和氏,掌天地四时之官。参见《五帝本纪》。湎:沉湎于酒。淫:过分。 ②废时乱日:弄错了岁之四时、日之甲乙。 ③《胤征》:《尚书》篇名。伪古文《尚书》有此篇。 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①。帝少康崩,子帝予立②。帝予崩,子帝槐立③。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④。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廑立。帝廑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为帝孔甲。帝孔甲立,好方鬼神⑤,事yín乱。夏后氏德衰,诸侯畔之⑥。天降龙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⑦,未得豢龙氏。陶唐既衰,其后有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⑧,以事孔甲。孔甲赐之姓曰御龙氏,受豕韦之后。龙一雌死,以食夏后⑨。夏后使求,惧而迁去⑩。①少康立:据《索隐》、《正义》考证,帝相至少康中间经后羿代夏政,寒浞(zhuó,浊)杀后羿代夏,此纪未记,是司马迁的疏略。 ②帝予:《索隐》:“音伫,《系(世)本》有“季伫”,《左传》、《国语》有《“杼”。 ③帝槐:《索隐》:“音回《系(世)本》作‘帝芬’”。 ④帝不降:《索隐》云:“《系(世)本》作帝降。” ⑤好方鬼神:迷信鬼神。《会注考证》曰:“方”字疑衍。 ⑥畔:通“叛”。 ⑦食(sì,寺):喂养。 ⑧扰龙:驯龙。扰,柔顺,这里是使柔顺的意思。 ⑨食(sì,寺):给吃。 ⑩迁去:指迁往鲁县。按:刘累驯龙事采自《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译文参照《左传》所记译出。孔甲崩,子帝皋立。帝皋崩,子帝发立。帝发崩,子帝履癸立,是为桀①。帝桀之时,自孔甲以来而诸侯多畔夏,桀不务德而武伤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汤而囚之夏台②,已而释之。汤修德,诸侯皆归汤,汤遂率兵伐夏桀。桀走鸣条,遂放而死③。桀谓人曰:“吾悔不遂杀汤于夏台,使至此。”汤乃践天子位④,代夏朝天下⑤。汤封夏之后,至周封于杞也。①“帝发崩”三句:《索隐》:“桀,名也。按《系(世)本》帝皋生发及桀。”又《集解》:“《谥法》:‘贼人多杀曰桀。’” ②夏台:夏时监狱名,据说当时称为“均台”。 ③放:放逐,流放。 ④践:踏,登临。 ⑤代夏朝天下:取代夏朝接受天下诸侯朝拜。 太史公曰:禹为姒姓,其后分封,用国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寻氏、彤城氏、褒氏、费氏 、杞氏、缯氏、辛氏、冥氏、斟(氏)、戈氏。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云①。自虞、夏时,贡赋备矣。或言禹会诸侯 江南,计功而崩②,固葬焉,命曰会稽③。会稽者,会计也。①《夏小正》:《大戴礼记》篇名。 ②计功:考核功绩。计,考察,考核。 ③会稽的“稽”字也有考察、考核的意思。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殷本纪第三 解惠全 张德萍 译注【说明】殷本来叫做商。商也是一个古老的部落 始祖契大约与夏禹同时,被封于商。到公元前17世纪或前16世纪,商族逐渐强大,商汤发动了灭夏战争,夏亡,商朝正式建立,定都于亳,成为我国历史上第二个奴隶制王朝。大约到公元前13世纪,商王盘庚迁都于殷,此后,直至商纣灭亡,共二百七十余年,一般称之为殷。整个商朝,后来或称商殷,或称殷商。 《殷本纪》系统地记载了商朝的历史,描画了一幅商部族兴起,商王朝由建立直至灭亡的宏伟图卷。 在殷王朝统治的约六百年中,几经兴衰,而成汤的兴起,盘庚、武丁的中兴,以及纣的灭亡,则是殷朝历史中起着关键作用的几个最重大的事件。<strong>司马迁</strong>饱含热情地歌颂了成汤、盘庚、武丁等贤君敬畏上天、修行德政、为民谋利的政治业绩;又无情地贬抑了殷纣的刚愎自用、拒谏饰非、荒淫无度、迫害贤良、残害百姓等等。一个王朝的历史,历经十七代三十一王,而司马迁只抓住这几个典型关节,泼墨重彩,而其他则一带而过,使得全篇虚实相映,详略有当。 在刻划人物方面,司马迁抓住了能突现人物个性的几个典型事例,加以叙述、描写,既体现了历史的真实,又使得人物形象丰满、栩栩如生。如:成汤祝网、太甲思过、武丁得说等,就把各位贤君修行德政的宽厚形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对于纣的描写,几乎完全以叙述的口吻,一件一件地罗列史实,再加上有周文王、周武王的映衬,一个暴君的形象便跃然纸上,成为一个千古流传的暴君典型。殷的始祖是契(xiè,谢),他的母亲叫简狄,是有娀(sōng,松)氏的女儿,帝喾(kù,酷)的次妃。简狄等三个人到河里去洗澡,看见燕子掉下一只蛋,简狄就拣来吞吃了,因而怀孕,生下了契。契长大成人后,帮助禹治水有功,舜帝于是命令契说:“现在老百姓们不相亲爱,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五伦关系不顺,你去担任司徒,认真地施行五伦教育。施行五伦教育,要本着宽厚的原则。”契被封在商地,赐姓子。契在唐尧、虞舜、夏禹的时代兴起,为百姓做了许多事,功业昭著,百姓们因而得以安定。 契死之后,他的儿子昭明继位。昭明死后,儿子相土继位。相土死后,儿子昌若继位。昌若死后,儿子曹圉(yǔ,语)继位。曹圉死后,儿子冥继位。冥死后,儿子振继位。振死后,儿子微继位。微死后,儿子报丁继位。报丁死后,儿子报乙继位。报乙死后,儿子报丙继位。报丙死后,儿子主壬继位。主壬死后,儿子主癸继位。主癸死后,儿子天乙继位。这就是成汤。 从契到成汤,曾经八次迁都。到成汤时才又定居于亳,这是为了追随先王帝喾,重回故地。成汤为此写了《帝诰》,向帝喾报告迁都的情况。 成汤在夏朝为方伯(一方诸侯之长),有权征讨邻近的诸侯。葛伯不祭祀鬼神,成汤首先征讨他。成汤说:“我说过这样的话:人照一照水就能看出自己的形貌,看一看民众就可以知道国家治理得好与不好。”伊尹说:“英明啊!善言听得进去,道德才会进步。治理国家,抚育万民,凡是有德行做好事的人都要任用为朝廷之官。努力吧,努力吧!”成汤对葛伯说:“你们不能敬顺天命,我就要重重地惩罚你们,概不宽赦。”于是写下《汤征》,记载了征葛的情况。 伊尹名叫阿衡。阿衡想求见成汤而苦于没有门路,于是就去给有莘氏做陪嫁的男仆,背着饭锅砧板来见成汤,借着谈论烹调滋味的机会向成汤进言,劝说他实行王道。也有人说,伊尹本是个有才德而不肯做官的隐士,成汤曾派人去聘迎他,前后去了五趟,他才答应前来归从,向成汤讲述了远古帝王及九类君主的所做所为。成汤于是举用了他,委任他管理国政。伊尹曾经离开商汤到夏桀那里,因为看到夏桀无道,十分憎恶,所以又回到了商都亳。他从北门进城时,遇见了商汤的贤臣女(rǔ,汝)鸠和女房,于是写下《女鸠》、《女房》,述说他离开夏桀重回商都时的心情。 一天成汤外出游猎,看见郊野四面张着罗网,张网的人祝祷说:“愿从天上来的,从地下来的,从四方来的,都进入我的罗网!”成汤听了说:“嗳,这样就把禽兽全部打光了!”于是把罗网撤去三面,让张网的人祝祷说:“想往左边走的就往左边走,想向右边逃的就向右边逃。不听从命令的,就进我的罗网吧。”诸侯听到这件事,都说:“汤真是仁德到极点了,就连禽兽都受到了他的恩惠。” 就在这个时候,夏桀却施行暴政,荒淫无道,还有诸侯昆吾氏也起来作乱,商汤于是举兵,率领诸侯,由伊尹跟随。商汤亲自握着大斧指挥,先去讨伐昆吾,转而又去讨伐夏桀。商汤说:“来,你们众人,到这儿来,都仔细听着我的话:不是我个人敢于兴兵作乱,是因为夏桀犯下了很多的罪行。我虽然也听到你们说了一些抱怨的话,可是夏桀有罪啊,我畏惧上天,不敢不去征伐。如今夏桀犯下了那么多的罪行,是上天命令我去惩罚他的。现在你们众人说:‘我们的国君不体恤我们,抛开我们的农事不管,却要去征伐打仗。’你们或许还会问:‘夏桀有罪,他的罪行究竟怎么样?’夏桀君臣大徭役,耗尽了夏国的民力;又重加盘剥,掠光了夏国的资财。夏国的民众都在怠工,不与他合作。他们说‘这个太阳什么时候消灭,我宁愿和你一起灭亡’!夏王的德行已经到这种地步,现在我一定要去讨伐他!希望你们和我一起来奉行上天降下的惩罚,我会重重地奖赏你们。你们不要怀疑,我绝不会说话不算数。如果你们违抗我的誓言,我就要惩罚你们,概不宽赦!”商汤把这些话告诉传令长官,写下了《汤誓》。当时商汤曾说“我很勇武”,因此号称武王。 夏桀在有娀氏旧地被打败,奔逃到呜条,夏军就全军崩溃了。商汤乘胜追击,进攻忠于夏桀的三(zōng,宗),缴获了他们的宝器珠玉,义伯、仲伯二臣写下了《典宝》,因为这是国家的固定财宝。商汤灭夏之后,想换掉夏的社神,可是社神是远古共公氏之子句龙,能平水土,还没有谁比得上他,所以没有换成,于是写下《夏社》,说明夏社不可换的道理。伊尹向诸侯公布了这次大战的战绩,自此,诸侯全都听命归服了,商汤登上天子之位,平定了天下。 成汤班师回朝,途经泰卷时,中(huǐ,悔)作了朝廷的诰命。汤废除了夏的政令,回到国都亳,作《汤诰》号令诸侯。《汤诰》这样记载:“三月,殷王亲自到了东郊,向各诸侯国君宣布:‘各位可不能不为民众谋立功业,要努力办好你们的事情。否则,我就对你们严加惩办,那时可不要怪罪我。’又说:‘过去禹、皋陶长期奔劳在外,为民众建立了功业,民众才得以安居乐业。当时他们东面治理了长江,北而治理了济河,西面治理了黄河,南面治理了淮河,这四条重要的河道治理好了,万民才得以定居下来。后稷教导民众播种五谷,民众才知道种植各种庄稼。这三位古人都对民众有功,所以,他们的后代能够建国立业。也有另外的情况:从前蚩尤和他的大臣们在百姓中发动暴乱,上帝就不降福于他们,这样的事在历史上是有过的。先王的教诲,可不能不努力照办啊!’又说:‘你们当中如果有谁干出违背道义的事,那就不允许他回国再当诸侯,那时你们也不要怨恨我。’”汤用这些话告诫了诸侯。这时,伊尹又作了《咸有一德》,说明君臣都应该有纯一的品德;咎单作了《明居》,讲的是民众应该遵守的法则。 商汤临政之后,修改的历法,把夏历的寅月为岁首改为丑月为岁首,又改变了器物服饰的颜色,崇尚白色,在白天举行朝会。 商汤逝世之后,因为太子太丁未能即位而早亡,就立太丁弟外丙为帝,这就是外丙帝。外丙即位三年,逝世,立外丙的弟弟中壬为帝,这就是中壬帝。中壬即位四年,逝世,伊尹就拥立太丁之子太甲为帝。太甲,是成汤的嫡长孙,就是太甲帝。太甲元年,伊尹为谏训太甲,作了《伊训》、《肆命》、《徂后》。 太甲帝临政三年之后,昏乱暴虐,违背了汤王的法度,败坏了德业,因此,伊尹把他流放到汤的葬地桐宫。此后的三年,伊尹代行政务,主持国事,朝会诸侯。 太甲在桐宫住了三年,悔过自责,重新向善,于是伊尹又迎接他回到朝廷,把政权交还给他。从此以后,太甲帝修养道德,诸侯都来归服,百姓也因此得以安宁。伊尹对太甲帝很赞赏,就作了《太甲训》三篇,赞扬帝太甲,称他为太宗。 太宗逝世后,儿子沃丁即位。沃丁临政的时候,伊尹去逝了。在亳地安葬了伊尹之后,为了用伊尹的事迹垂训后人,咎单作了《沃丁》。 沃丁逝世,他的弟弟太庚即位,这就是太庚帝。太庚逝世,儿子小甲即位;小甲帝逝世,弟弟雍已即位,这就是雍已帝。到了这个时候,殷朝的国势已经衰弱,有的诸侯就不来朝见了。 雍已逝世,他的弟弟太戊即位。这就是太戊帝。太戊任用伊陟(chì,治)为相。当时国都亳出现了桑树和楮(chǔ,储)树合生在朝堂上的怪异现象,一夜之间就长得有一搂粗。太戊帝很害怕,就去向伊陟询问。伊陟对太戊帝说:“我曾经听说,妖异不能战胜有德行的人,会不会是您的政治有什么失误啊?希望您进一步修养德行。”太戊听从了伊陟的规谏,那怪树就枯死而消失了。伊陟把这些话告诉了巫咸。巫咸治理朝政有成绩,写下《咸艾(yì,义)》、《太戊》,记载了巫咸治理朝政的功绩,颂扬了太戊帝的从谏修德。太戊帝在太庙中称赞伊陟,说不能像对待其他臣下一样对待他。伊陟谦让不从,写下《原命》,为的是重新解释太戊之命。就这样,殷的国势再度兴盛,诸侯又来归服。因此,称太戊帝为中宗。 中宗逝世,儿子中丁继位。中丁帝迁都于隞(áo熬)。后来河亶(dàn,旦)甲定都于相,祖乙又迁至邢。中丁帝逝世,他的弟弟外壬即位,这就是外壬帝。这些曾有《仲丁》加以记载,但现已残佚不存。外壬帝逝世后,他的弟弟河亶甲即位,这就是河亶甲帝。河亶甲时,殷朝国势再度衰弱。 河亶甲逝世,他的儿子祖乙即位。祖乙帝即位后,殷又兴盛起来,巫咸被任以重职。 祖乙逝世,他的儿子祖辛帝即位。祖辛帝逝世,他的弟弟沃甲即位,这就是沃甲帝。沃甲逝世,立沃甲之兄祖辛的儿子祖丁,这就是祖丁帝。祖丁逝世,立弟弟沃甲的儿子南庚,这就是南庚帝。南庚帝逝世,立祖丁帝的儿子阳甲,这就是阳甲帝。阳甲帝在位的时候,殷的国势衰弱了。 自中丁帝以来,废除嫡长子继位制而拥立诸弟兄及诸弟兄的儿子,这些人有时为取得王位而互相争斗,造成了连续九代的混乱,因此,诸侯没有人再来朝见。 阳甲帝逝世,他的弟弟盘庚继位。盘庚即位时,殷朝已在黄河以北的奄地定都,盘庚渡过黄河,在黄河以南的亳定都,又回到成汤的故居。因为自汤到盘庚,这已是第五次迁移了,一直没有固定国都,所以殷朝的民众一个个怨声载道,不愿再受迁移之苦。盘庚见此情况,就告谕诸侯大臣说:“从前先王成汤和你们的祖辈们一起平定天下,他们传下来的法度和准则应该遵循。如果我们舍弃这些而不努力推行,那怎么能成就德业呢?”这样,最后才渡过黄河,南迁到亳,修缮了成汤的故宫,遵行成汤的政令。此后百姓们渐渐安定,殷朝的国势又一次兴盛起来。因为盘庚遵循了成汤的德政,诸侯也纷纷前来朝见了。 盘庚帝逝世,他的弟弟小辛即位,这就是小辛帝。小辛在位时,殷又衰弱了。百姓们思念盘庚,于是写下了《盘庚》三篇。小辛帝逝世以后,他的弟弟小乙即位,这就是小乙帝。 小乙帝逝世,他的儿子武丁即位。武丁帝即位后,想复兴殷朝,但一直没有找到称职的辅佑大臣。于是武丁三年不发表政见,政事由冢宰决定,自己审慎地观察国家的风气。有一天夜里他梦见得到一位圣人,名叫说(guè,悦)。白天他按照梦中见到的形象观察群臣百官,没有一个像是那圣人。于是派百官到民间去四处寻找,终于在傅险找到了说。这时候,说正服刑役,在傅险修路,百官把说带来让武丁看,武丁说正是这个人。找到说之后,武丁和他交谈,发现果真是位贤圣之人,就举用他担任国相,殷国得到了很好的治理。因而用傅险这个地名来作说的姓,管他叫傅说。 有一次武丁祭祀成汤,第二天,有一只野鸡飞来登在鼎耳上鸣叫,武丁为此惊惧不安。祖己说:“大王不必担忧,先办好政事。”祖己进一步开导武丁说:“上天监察下民是着眼于他们的道义。上天赐给人的寿运有长有短,并不是上天有意使人的寿运夭折,中途断送性命。有的人不遵循道德,不承认罪恶,等到上天降下命令纠正他的德行了,他才想起来说‘怎么办’。唉,大王您继承王位,努力办好民众的事,没有什么不符合天意的,还要继续按常规祭祀,不要根据那些应该抛弃的邪道举行各种礼仪!”武丁听了祖己的劝谏,修行德政,全国上下都高兴,殷朝的国势又兴盛了。 武丁帝逝世,他的儿子祖庚帝即位。祖己赞赏武丁因为象征吉凶的野鸡出现而行德政,给他立庙,称为高宗,写下了《高宗肜(róng,荣)日》和《高宗之训》。 祖庚帝逝世,他的弟弟祖甲即位,这就是甲帝。甲帝yín乱,殷朝再度衰落。 甲帝逝世,他的儿子廪辛即位。廪辛逝世,他的弟弟庚丁即位,这就是帝庚丁。庚丁逝世,他的儿子武乙即位,这时,殷都又从亳迁到了黄河以北。 武乙暴虐无道,曾经制作了一个木偶人,称它为天神,跟它下棋赌输赢,让旁人替它下子。如果天神输了,就侮辱它。又制作了一个皮革的囊袋,里面盛满血,仰天射它,说这是“射天”。有一次武乙到黄河和渭河之间去打猎,天空中突然打雷,武乙被雷击死。武乙死后,他的儿子太丁帝即位。太丁帝逝世,他的儿子乙帝即位,乙帝即位时,殷朝更加衰落了。 乙帝的长子叫微子启。启的母亲地位低,因而启不能继承帝位。乙帝的小儿子叫辛,辛的母亲是正王后,因而辛被立为继承人。乙帝逝世后,辛继位,这就是辛帝,天下都管他叫“纣”,因为谥法上“纣”表示残义损善。 纣天资聪颖,有口才,行动迅速,接受能力很强,而且气力过人,能徒手与猛兽格斗。他的智慧足可以拒绝臣下的谏劝,他的话语足可以掩饰自己的过错。他凭着才能在大臣面前夸耀,凭着声威到处抬高自己,认为天下所有的人都比不上他。他嗜好喝酒,放荡作乐,宠爱女人。他特别宠爱妲己,一切都听从妲己的。他让乐师涓为他制作了新的俗乐,北里舞曲,柔弱的歌。他加重赋税,把鹿台钱库的钱堆得满满的,把钜桥粮仓的粮食装得满满的。他多方搜集狗马和新奇的玩物,填满了宫室,又扩建沙丘的园林楼台,捕捉大量的野兽飞鸟,放置在里面。他对鬼神傲慢不敬。他招来大批戏乐,聚集在沙丘,用酒当做池水,把肉悬挂起来当做树林,让男女赤身,在其间追逐戏闹,饮酒寻欢,通宵达旦。 纣如此荒淫无度,百姓们怨恨他,诸侯有的也背叛了他。于是他就加重刑罚,设置了叫做炮格的酷刑,让人在涂满油的铜柱上爬行,下面点燃炭火,爬不动了就掉在炭火里。纣任用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九侯有个美丽的女儿,献给了纣,她不喜淫荡,纣大怒,杀了她,同时把九侯也施以醢(hǎi,海)刑,剁成肉酱。鄂侯极力强谏,争辩激烈,结果鄂侯也遭到脯(fǔ,斧)刑,被制成肉干。西伯昌闻见此事,暗暗叹息。崇侯虎得知,向纣去告发,纣就把西伯囚禁在羑(yǒu,有)里。西伯的僚臣闳(hóng,宏)夭等人,找来了美女奇物和好马献给纣,纣才释放了西伯。西伯从狱里出来之后,向纣献出洛水以西的一片土地,请求废除炮格的酷刑。纣答允了他,并赐给他弓箭大斧,使他能够征伐其他诸侯,这样他就成了西部地区的诸侯之长,就是西伯。纣任用费仲管理国家政事。费仲善于阿谀,贪图财利,殷国人因此不来亲近了。纣又任用恶来,恶来善于毁谤,喜进谗言,诸侯因此越发疏远了。 西伯回国,暗地里修养德行,推行善政,诸侯很多背叛了纣而来归服西伯。西伯的势力更加强大,纣因此渐渐丧失了权势。王子比干劝说纣,纣不听。商容是一个有才德的人,百姓们敬爱他,纣却黜免了他。等到西伯攻打饥国并把它灭掉了,纣的大臣祖伊听说后既怨恨周国,又非常害怕,于是跑到纣那里去报告说:“上天已经断绝了我们殷国的寿运了。不管是能知天吉凶的人预测,还是用大龟占卜,都没有一点好征兆。我想并非是先王不帮助我们后人,而是大王您荒淫暴虐,以致自绝于天,所以上天才抛弃我们,使我们不得安食,而您既不揣度了解天意,又不遵循常法。如今我国的民众没有不希望殷国早早灭亡的,他们说:‘上天为什么还不显示你的威灵?灭纣的命令为什么还不到来?’大王您如今想怎么办呢?”纣说:“我生下来做国君,不就是奉受天命吗?”祖伊回国后说:“纣已经无法规劝了!”西伯昌死后,周武王率军东征,到达盟津时,诸侯背叛殷纣前来与武王会师的有八百国。诸侯们都说:“是讨伐纣的时候了!”周武王说:“你们不了解天命。”于是又班师回国了。 纣更加yín乱,毫无止息。微子曾多次劝谏,纣都不听,微子就和太师、少师商量,然后逃离了殷国。比干却说:“给人家做臣子,不能不拚死争谏。”就极力劝谏。纣大怒,说:“我听说圣人的心有七个孔。”于是剖开比干的胸膛,挖出心来观看。箕子见此情形很害怕,就假装疯癫去给人家当了奴隶。纣知道后又把箕子囚禁起来。殷国的太师、少师拿着祭器、乐器,急急逃到周国。周武王见时机已到,就率领诸侯讨伐殷纣。纣派出军队在牧野进行抵抗。周历二月初五甲子那一天,纣的军队被打败,纣仓皇逃进内城,登上鹿台,穿上他的宝玉衣,跑到火里而死。周武王赶到,砍下他的头,挂在太白旗竿上示众。周武王又处死了妲己,释放了箕子,修缮了比干的坟墓,表彰了商容的里巷。封纣的儿子武庚禄父,让他承续殷的祭祀,并责令他施行盘庚的德政,殷的民众非常高兴。于是,周武王做了天子。因为后世人贬低帝这个称号,所以称为王。封殷的后代为诸侯,隶属于周。 周武王逝世后,武庚和管叔、蔡叔联合叛乱,周成王命<strong>周公旦</strong>诛杀他们,而把微子封在宋国,来延续殷的后代。太史公说:我是根据《诗经》中的《商颂》来编定契的事迹的,自成汤以来,很多史实材料采自《尚书》和《诗经》。契为子姓,他的后代被分封到各国,就以国为姓了,有殷氏、来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等。<strong>孔子</strong>曾经说过,殷人的车子很好,那个时代崇尚白色。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①,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②。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亲③,五品不训④,汝为司徒而敬敷五教⑤。五教在宽⑥。”封于商,赐姓子氏。契兴于唐、虞、大禹之际,功业著于百姓⑦,百姓以平。①玄鸟:燕子,因燕子的羽毛是黑色的,所以称为玄鸟。玄,赤黑色。 ②按:关于殷之始祖契的诞生,《诗经·商颂·玄鸟》也有记载:“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是一个神话传说,玄鸟可能是商部族的图腾。③百姓:指贵族。在战国以前只有贵族才有姓,因此,“百姓”是贵族的总称。④五品:即五伦,指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的关系。《<strong>孟子</strong>·滕文公上》:“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叙(同“序”),朋友有信。”一说:指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品,品秩,等级。训:顺。⑤敬:谨慎、小心。敷:设,施行。五教,即五伦的教育。⑥宽:宽厚。一说:为缓义,指慢慢地进行。⑦平:安定。 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相土卒,子昌若立。昌若卒,子曹圉立。曹圉卒,子冥立。冥卒,子振立①。振卒,子微立。微卒,子报丁立。报丁卒,子报乙立。报乙卒,子报丙立。报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为成汤。①振:为“亥”之误。陈直《史记新证》云:“余考亥为冥子,《世本》作‘核’,《史记》作‘振’,‘振’即‘该’字传写之误。《古今人表》作‘垓’,《天问》作‘该’,惟殷墟甲骨文及《竹书》作王亥。” 成汤①,自契至汤八迁②。汤始居亳,从先王居③,作《帝诰》④。①成汤:《会注考证》认为此二字为衍文。②八迁:殷从契至汤共十四世,曾经八次迁都。③先王:指殷的始祖帝喾。帝喾曾经定都于亳,以后辗转迁徙,到成汤时又回到亳。从:跟从,追随。④《帝诰》:已亡佚。《索引》引孔安国说,内容是向帝喾报告已经迁回亳地的事。 汤征诸侯①。葛伯不祀②。汤始伐之③。汤曰:“予有言:人视水见形,视民知治不④。”伊尹曰:“明哉!言能听,道乃进。尹国子民⑤,为善者皆在王官⑥。勉哉⑦,勉哉!”汤曰:“汝不能敬命⑧,予大罚殛之⑨,无有攸赦⑩。”作《汤征》€。①汤征诸侯:《集解》引孔安国说,汤“为夏方伯(一方诸侯之长),得专(独擅)征伐”。②葛伯:葛国的国君。《孟子·滕文公下》:“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放肆)而不祀。”③汤始伐之:《孟子·滕文公下》:“汤始征,自葛载(开始)。”《孟子》所引可能是《尚书》佚文,《梁惠王下》亦有“汤一征,自葛始”的记载。④治:治理得好。不:同“否”。⑤君国:为国之君,意思是做国君,治理国家。子民:以民为子,意思是抚育万民。⑥王官:天子之官,朝廷的官职。⑦勉:努力。⑧敬命:指敬顺天命。⑨罚殛(jí,极):诛罚,惩罚。⑩攸:同“所”。€《汤征》:《尚书》篇名,已亡佚。 伊尹名阿衡。阿衡欲汤而无由①,乃为有莘氏媵臣②,负鼎俎③,以滋味说汤④,致于王道⑤。或曰,伊尹处士⑥,汤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后肯往从汤,言素王及九主之事⑦。汤举任以国政。伊尹去汤适夏⑧。既丑有夏⑨,复归于亳。入自北门,遇女鸠、女房,作《女鸠》、《女房》⑩。①(gān,干):求,请求,这里指求见。由:道路,门径。②媵(yìng,映)臣:古代贵族女子出嫁时陪嫁的人。汤的妃子是有莘氏的女儿,所以,伊尹愿作有莘氏陪嫁的男仆以便见汤。③鼎俎:古代烹饪的器具。鼎,用来煮东西的器具,多为圆形三足两耳。俎,切肉用的砧板。④说(shuì,税):劝说。⑤致:送达,这里有进言的意思。⑥处士:古代有德才而隐居不出来做官的人。⑦素王:指远古帝王。一说指没有“王”、“皇”等名号,而有王皇之实的德高望重的人,因<strong>无名</strong>号故称素王。九主:指三皇、五帝和大禹。⑧适:到……去。⑨丑:以为丑,憎恶。有夏:就是夏,这里的“有”没有实际意义。⑩《女鸠》、《女房》:已亡佚。《集解》引孔安国说:“二篇言所以丑夏而还之意也。” 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①:“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②,左。欲右③,右。不用命④,乃入吾网。”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禽兽。”①祝:祝褥,褥告。②左:这里意思是向左。③右:这里意思是向右。④用命:从命。 当是时,夏桀为虐政淫荒,而诸侯昆吾氏为乱①。汤乃兴师率诸侯,伊尹从汤,汤自把钺以伐昆吾②,遂伐桀。汤曰:“格③,女众庶④!来,女悉听朕言⑤!匪台小子敢行举乱⑥,有夏多罪,予维闻女众言⑦,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⑧。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众⑨,女曰‘我君不恤我众,舍我啬事而割政’⑩。女其曰(11)‘有罪,其奈何’?夏王率止众力,率夺夏国(12)。有众率怠不和(13),曰:‘是日何时丧?予与女皆亡!’夏德若兹,今朕必往。尔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罚(14),予其大理女(15)。女毋不信,朕不食言(16)。女不从誓言,予则帑僇女(17),无有攸赦。”以告令师,作《汤誓》(18)。于是汤曰“吾甚武”(19),号曰武王。①昆吾氏:古部族名。住地在今河南省濮阳西南,一说在许昌一带。②钺(yuè,月):古代兵器,类似大斧。③格:来。④女:同“汝”,你,你们。下文“闻汝众言”、“予与女皆亡”等句之“女”都同“汝”。众庶:众人。⑤朕:我。⑥匪:同“非”。台(yí,饴):我。小子:汤自称。举乱:作乱。⑦维:通“虽”。⑧正:通“征”。⑨有众:众人。这个“有”也没有实际意义。⑩啬事:指稼穑之事。“啬”通“穑”,收割庄稼。割:夺取。政:通“征”。一说“割”通“害”,“割政”即害民之政。(11)其:或许。(12)率:相率,都。这里指君臣一起。一说“率”通“聿”,句中语气词。(13)不和:指不与夏王合作。“和”,和洽。(14)尚:通“倘”,如果。(15)理:通“赉”(lài,赖),赏赐。(16)食言:说话不算数。(17)帑僇:“帑”通“奴”,这里指收为奴隶。一说“帑”通“拏”,妻子儿女。“僇”,通“戮”,杀戮。(18)《汤誓》:《尚书》有此篇。(19)武:勇武,能征善战。 桀败于有娀之虚①,桀奔于鸣条②,夏师败绩。汤遂伐三③,俘厥宝玉④,义伯、仲伯作《典宝》⑤。汤既胜夏,欲迁其社⑥,不可,作《夏社》⑦。伊尹报。于是诸侯毕服,汤乃践天子位⑧,平定海内。①虚:同“墟”,旧址。②奔:奔逃。③因为三(zōng,宗)是忠于桀的一个诸侯国,所以汤才出兵讨伐它。④厥:其,他的,他们的。⑤《典宝》:已亡佚。《集解》引孔安国说:“二臣作《典宝》一篇,言国之常宝也。”⑥迁:变置。社:社神(即土神)。相传共工氏之子句龙能平水土,死后被尊为社神。⑦《夏社》:已亡佚。《集解》引孔安国说,是写夏的社神不能变置的原因的。⑧践:踩、踏,引申为登临。 汤归至于泰卷陶①,中作诰②。既绌夏命③,还亳,作《汤诰》④:“维三月,王自至于东郊。告诸侯群后⑤:‘毋不有功于民,勤力乃事⑥。予乃大罚殛女,毋予怨。’曰:‘古禹、皋陶久劳于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东为江,北为济,西为河,南为淮,四渎已修⑦,万民乃有居。后稷降播⑧,农殖百谷。三公咸有功于民⑨,故后有立。昔蚩尤与其大夫作乱百姓,帝乃弗予⑩,有状(11)。先王言不可不勉。’曰:‘不道(12),毋之在国(13),女毋我怨。’”以令诸侯。伊尹作《咸有一德》(14),咎单作《明居》(15)。①陶:《索隐》认为是衍文。②:音huǐ,悔。③绌:通“黜”,废止,废弃。④《汤诰》:<strong>古文</strong>《尚书》有此篇,内容与此处所引不尽相同。⑤群后:指各诸侯国的国君。“后”,君主。⑥勤:尽力、努力。⑦四渎:指江、河、济、淮四条大河。“渎”,大河。⑧降播:指教给人民播种。“降”,赐。⑨三公:指禹、皋陶、后稷。⑩予:给与,授与。这里指赐福,保佑。(11)有状:指有这样的事例。(12)不道:无道。(13)之:到……去。在国:指各诸侯所在的国家。(14)《咸有一德》:古文《尚书》有此篇,言作于伊尹归政于太甲之后,与此处言作于汤时不合。(15)《明居》:已亡佚。《集解》引马融说,内容是讲居民之法的。 汤乃改正朔①,易服色②,上白③,朝会以昼④。①改正(zhēng,征)朔:改变历法。“正”,每年的一月。“朔”,每月的第一天。“正朔”即新年的第一天。古时改朝换代,新王朝为表示自己“应天承运”,要重定正朔,即改变岁首月份。夏历建寅(正月为寅月),殷历改建丑(正月为丑月)。②易服色:改变车马、祭祀用的牲畜、服饰等的颜色。每个王朝都崇尚一种颜色,新王朝建立要改变颜色,是表示制胜旧王朝。夏尚黑,商尚白。③上:同“尚”,崇尚。④朝会以昼:在白天举行朝会。诸侯拜见天子为“朝”,天子接见诸侯为“会”。 汤崩①,太子太丁未立而卒,于是乃立太丁之弟外丙,是为帝外丙。帝外丙即位三年,崩,立外丙之弟中壬,是为帝中壬。帝中壬即位四年,崩,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太甲,成汤适长孙也②,是为帝太甲。帝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训》,作《肆命》,作《徂后》③。①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叫作“崩”。②适(dí,敌):通“嫡”。③《伊训》:古文《尚书》有此篇。《肆命》、《徂后》:《尚书》篇名,皆亡佚。《集解》据郑玄说,《肆命》是讲如何施行政教的,《徂后》是讲汤之法度的。 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于是伊尹放之于桐宫①。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②,以朝诸侯③。 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④,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伊尹嘉之⑤,乃用《太甲训》三篇⑥,褒帝太甲,称太宗。 太宗崩,子沃丁立。帝沃丁之时,伊尹卒。既葬伊尹于亳,咎单遂训伊尹事⑦,作《沃丁》⑧。①放:流放。桐宫:商之离宫,在今河南省偃师县西南。②摄:代理。当国:掌管国家政权。③朝诸侯:使诸侯来朝,即接见诸侯。④反:同“返”,归向。⑤嘉:嘉许,赞美。⑥《太甲训》:古文《尚书》有《太甲》上、中、下三篇。⑦训:顺,这里有根据、按照的意思。⑧《沃丁》:已亡佚。 沃丁崩,弟太庚立,是为帝太庚。帝太庚崩,子帝小甲立。帝小甲崩,弟雍已立,是为帝雍已。殷道衰,诸侯或不至①。 帝雍已崩,弟太戊立,是为帝太戊。帝太戊立伊陟为相。亳有祥桑穀共生于朝②,一暮大拱③。帝太戊惧,问伊陟。伊陟曰:“臣闻妖不胜德,帝之政其有阙与④?帝其修德”。太戊从之,而祥桑枯死而去。伊陟赞言于巫咸。巫咸治王家有成⑤,作《咸艾》,作《太戊》⑥。帝太戊赞伊陟于庙,言弗臣⑦,伊陟让,作《原命》⑧。殷复兴,诸侯归之,故称中宗。①或:有的,有些。②祥:本指吉凶的征兆。这里指凶兆。:楮(chǔ,储)树,也叫构树,一种落叶乔木。③拱:两手合围,表示树的粗细。④阙:同“缺”,缺点、过失。⑤王家:指朝廷、国家。⑥《咸艾(yì,义)》、《太戊》:今皆亡佚。《咸艾》又作《咸乂(yì,义)》。“艾”是治理的意思。两篇内容大约是记载和赞扬巫咸、太戊事迹的。⑦弗臣:意思是不以臣下相待。⑧《原命》:今亡佚。《正义》认为“原”是再的意思,“原命”是说“伊陟让,乃再为书命之”。《尚书》伪《孔氏传》说“原”是太戊的大臣名。 中宗崩,子帝中丁立。帝中丁迁于隞,河亶甲居相。祖乙迁于邢。帝中丁崩,弟外壬立,是为帝外壬。《仲丁》书阙不具①。帝外壬崩,弟河亶甲立。是为帝河亶甲。河亶甲时,殷复衰。①《仲丁》:今亡佚。大概太史公听说过这本书,在当时就已经亡佚了。 河亶甲崩,子帝祖乙立。帝祖乙立,殷复兴。巫贤任职。 祖乙崩,子帝祖辛立。帝祖辛崩,弟沃甲立,是为帝沃甲。帝沃甲崩,立沃甲兄祖辛之子祖丁,是为帝祖丁。帝祖丁崩,立弟沃甲之子南庚,是为帝南庚。帝南庚崩,立帝祖丁之子阳甲,是为帝阳甲。帝阳甲之时,殷衰。 自中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①,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②,于是诸侯莫朝。①更:改。②比:连续,接连。 帝阳甲崩,弟盘庚立,是为帝盘庚。帝盘庚之时,殷已都河北,盘庚渡河南,复居成汤之故居,乃五迁①,无定处。殷民咨胥皆怨②,不欲徙。盘庚乃告谕诸侯大臣曰:昔高后成汤与尔之先祖俱定天下③,法则可修。舍而弗勉,何以成德!”乃遂涉河南,治亳,行汤之政,然后百姓由宁④,殷道复兴。诸侯来朝,以其遵成汤之德也。①五迁:指汤至盘庚前后五次迁都。《正义》云:“汤自南亳迁西亳,仲丁迁隞,河亶甲居相,祖局居耿,盘庚渡河,南居西亳,是五迁也。”②咨:嗟叹。胥皆:全都。③高后:对成汤的敬称。④由:因而。 帝盘庚崩,弟小辛立,是为帝小辛。帝小辛立,殷复衰。百姓思盘庚,乃作《盘庚》三篇①。帝小辛崩,弟小乙立,是为帝小乙。①《盘庚》:《尚书》有《盘庚》上、中、下三篇。按《盘庚上》云:“盘庚五迁,将治亳殷。民资胥怨,作《盘庚》三篇。”与此处“百姓思盘庚,乃作《盘庚》三篇”之说不同。 帝小乙崩,子帝武丁立。帝武丁即位,思复兴殷,而未得其佐①。三年不言,政事决定于冢宰,以观国风②。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于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③,得说于傅险中。是时说为胥靡④,筑于傅险。见于武丁⑤,武丁曰是也⑥。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故遂以傅险姓之⑦,号曰傅说。①佐:指辅佐的大臣。②国风:国家的风尚、风气。③百工:这里指百官。营求:设法寻找。营,谋求。④胥靡:因犯法而服劳役的人。⑤见:使拜见,这里是被带去拜见的意思。⑥是也:就是这个人。“也”是语气词。⑦姓之:给他姓。 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①,武丁惧。祖已曰:“王勿忧,先修政事。”祖已乃训王曰:“唯天监下典厥义②,降年有永有不永③,非天夭民④,中绝其命。民有不若德⑤,不听罪,无既附命正厥德⑥,乃曰其奈何。呜呼!王嗣敬民⑦,罔非天⑧,继常祀毋礼于弃道⑨。”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欢,殷道复兴。①雉:野鸡。呴(gòu,够):同“雊”,野鸡叫。②监:监察。典厥义:以厥义为典,以他们的道义作标准。“典”,常则、标准。③降年:上天赐给人的年岁、寿数。永:长。④夭民:使人的寿命夭折。“夭”,夭折,短命。⑤若:顺从,遵循。⑥附:附着,这里是使……附着,有降下的意思。正:使……正,即端正、纠正。⑦嗣:继承,继位。⑧罔:没有什么,没有……的。⑨弃道:当弃之道,即非恒常之道。 帝武丁崩,子帝祖庚立。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为德,立其庙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训》①。①《高宗肜(róng,荣)日》:《尚书》有此篇,内容即祖己训王事。“肜”,祭之又祭叫“肜”。清孙诒让认为“肜”为“易”字之误,“易日,犹言更日。”《训》:即《高宗之训》,已亡佚,内容大约也是记祖己训王事。 帝祖庚崩,弟祖甲立,是为帝甲。帝甲yín乱,殷复衰。 帝甲崩,子帝廪辛立。帝廪辛崩,弟庚丁立,是为帝庚丁。帝庚丁崩,子帝武乙立。殷复去亳,徙河北。 帝武乙无道,为偶人①,谓之天神。与之博②,令人为行③。天神不胜,乃僇辱之④。为革囊,盛血,卬而射之⑤,命曰“射天”。武乙猎于河渭之间,暴雷,武乙震死。子帝太丁立。帝太丁崩,子帝乙立。帝乙立,殷益衰。①偶人:土或木制成的人像。②博:古代一种赌输赢的游戏,类似下棋。③为(wèi,畏)行:等于说为之行,替他下子。④僇辱:羞辱,侮辱。⑤卬:同“仰”。帝乙长子曰微子启,启母①,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后,辛为嗣。帝乙崩,子辛立,是为帝辛,天下谓之纣②。①:地位低,这里指非为正后。②纣:《集解》引《谥法》:“残义损善曰纣。” 帝纣资辨捷疾①,闻见甚敏;材力过人,手格猛兽②;知足以距谏③,言足以饰非;矜人臣以能④,高天下以声,以为皆出己之下⑤。好酒淫乐⑥,嬖于妇人⑦。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⑧,北里之舞⑨,靡靡之乐⑩。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11),而盈钜桥之粟(12)。益收狗马奇物,充仞宫室(13)。益广沙丘苑台(14),多取野兽蜚鸟置其中(15)。慢于鬼神(16)。大冣乐戏于沙丘(17),以酒为池,县肉为林(18),使男女倮相逐其间(19),为长夜之饮(20)。①资:资质,天生的禀分。辨:同“辩”,有口才。②格:格斗,格杀。《正义》引《帝王世纪》云:纣倒曳九牛,抚梁易柱。”③知:同“智”。距:同“拒”,拒绝。④矜:夸耀。⑤出己之下:意思是比不上自己。⑥淫:过度,无节制。⑦嬖:宠爱。⑧师涓:当作“师延”,是名叫延的乐师。淫声,指与雅乐相对而言的俗乐。⑨北里之舞:古代舞曲名。⑩靡靡之乐:声音柔弱的音乐。(11)厚重:加重。鹿台:朝歌城内的高台。《新序·刺奢》云:“鹿台,其大三里,高千尺。”(12)钜桥:仓名。(13)仞:通“牣”,满。(14)苑:园林。(15)蜚鸟:即飞鸟,“蜚”同“飞”。(16)慢:傲慢,不敬。(17)冣(yǜ,聚):积聚。(18)县:同“悬”,悬挂。(19)倮:同“裸”。(20)长夜:通夜,通宵。 百姓怨望而诸侯有畔者①,于是纣乃重刑辟②,有炮格之法③。以西伯昌、九侯、鄂侯为三公④。九侯有好女,入之纣。九侯女不憙淫⑤,纣怒,杀之,而醢九侯⑥。鄂侯争之强,辨之疾,并脯鄂侯⑦。西伯昌闻之,窃叹。崇侯虎知之,以告纣,纣囚西伯羑里。西伯之臣闳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马以献纣,纣乃赦西伯。西伯出而献洛西之地,以请除炮格之刑。纣乃许之,赐弓矢斧钺,使得征伐,为西伯。而用费中为政。费中善谀,好利,殷人弗亲。纣又用恶来。恶来善毁谗,诸侯以此益疏。①怨望:怨恨。“望”也是怨恨的意思。②刑辟:刑法。③炮格之法:相传为商纣的酷刑之一。《集解》引《列女传》:“膏铜柱,下加之炭,令有罪者行焉,辄堕炭中,妲己笑,名曰炮格之法。”④九侯:《集解》引徐广曰:“一作‘鬼侯’。”鄂侯:《集解》引徐广曰:“一作‘邗(yú,于)侯。’”三公:辅助天子掌握军政大权的最高官员。⑤憙:同“喜”。⑥醢(hǎi,海):肉酱。这里指一种酷刑,把人剁成肉酱。⑦脯(fǔ,辅):肉干。这里也是一种酷刑,把人制成肉干。 西伯归,乃阴修德行善①,诸侯多叛纣而往归西伯。西伯滋大,纣由是稍失权重②。王子比干谏,弗听。商容贤者,百姓爱之,纣废之。及西伯伐饥国,灭之,纣之臣祖伊闻之而咎周③,恐,奔告纣曰:“天既讫我殷命④,假人元龟⑤,无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⑥,维王淫虐用自绝⑦,故天弃我,不有安食⑧,不虞知天性⑨,不迪率典⑩。今我民罔不欲丧(11),曰:‘天曷不降威(12),大命 胡不至(13)?’今王其奈何?”纣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14)!”祖伊反,曰:“纣不可谏矣。”西伯既卒,周武王之东伐,至盟津,诸侯叛殷会周者八百(15)。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尔未知天命。”乃复归。①阴:暗暗地,暗地里。②稍:渐渐地。权重:权力,“重”也是权力的意思。③咎:怨恨。④讫:终止,绝。⑤假人:至人,指能知天地吉凶的人。《尚书》“假”作“格”。“假”、“格”都是“至”义。元龟:用来占卜用的大龟。⑥相:佐助。⑦用:因。⑧不有安食:意思是不能安心吃饭。⑨虞知:料知,揣度了解。⑩迪:由,遵循。率典:<strong>法常</strong>,即常法。一说“迪”为助词,无义。“率”,遵循。(11)欲丧:指想要纣灭亡。(12)曷:何不,为什么不。降威:指降下天威惩罚无道。(13)大命:天命。胡:何,为什么。(14)有命在天:指顺承天意而为王。(15)会周:与周会合。 纣愈yín乱不止。微子数谏不听①,乃与大师、少师谋,遂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②。”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箕子惧,乃详狂为奴③,纣又囚之。殷之大师、少师乃持其祭乐器奔周。周武王于是遂率诸侯伐纣。纣亦发兵距之牧野。甲子日④,纣兵败。纣走,入登鹿台,衣其宝玉衣,赴火而死。周武王遂斩纣头,县之[大]白旗⑤。杀妲己。释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⑥,表商容之闾⑦。封纣子武庚禄父,以续殷祀⑧。令修行盘庚之政。殷民大说⑨。于是周武王为天子。其后世贬帝号,号为王。而封殷后为诸侯,属周⑩。 周武王崩,武庚与管叔、蔡叔作乱,成王命周公诛之,而立微子于宋,以续殷后焉。①数:屡次。②争:同“诤”,谏诤。③详:通“佯”,假装。④甲子日:依周历,当是周武王即位第十三年的二月五日。⑤大白旗:即“太白旗”,大约是指挥军队用的一种旗帜。⑥封:指在坟上添土。⑦表:表彰、表扬。闾:古代的一种居民组织单位。《周礼·地官·大司徒》:“五家为比,……五比为闾。”⑧续殷祀:承续殷的祭祀,意思就是延续殷的后代。⑨说:同“悦”。⑩属:隶属,归属。 太史公曰:余以《颂》次契之事①,自成汤以来,采于《书》、《诗》②。契为子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殷氏、来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③。孔子曰,殷路车为善,而色尚白。①《颂》:指《诗经·商颂》。次:编次。②《书》:指《尚书》。《诗》:指《诗经》。③上古有姓有氏。姓是一种族号,氏是姓的分支。《通鉴·外纪》说:“姓者统其祖考之所自出,氏者别其子孙之所自分。”由此可见,本篇篇首帝舜“赐姓子氏”,实际上就是赐契姓子。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周本纪第四 解惠全 张德萍 译注【说明】周朝是继殷商灭亡之后,我国历史上又一个奴隶制王朝。周也是一个古老的部族,活动在西北黄土高原上,可能是夏族的一个分支。早在唐尧时代,周的始祖后稷就担任农师,掌管农业生产。后稷的后代公刘、古分亶亶父(dǎnfǔ,胆甫)率领族人继续施行兴农措施,使部族逐渐强大。古公亶父为了躲避戎狄的侵扰,率族离开豳(bīn,彬)地移居岐下,营建城邑,修治村落,设立官职,广行仁义,建立了周国。又经过公季、文王的苦心经营,加强了国力,直到武王率领天下诸侯,抓住商纣王暴虐无道、丧尽民心的时机,一举灭商,建立了周王朝。 《周本纪》概括地记述了周王朝兴衰的历史,勾画出一个天下朝宗、幅员辽阔的强大奴隶制王国的概貌,以及其间不同阶段不同君王厚民爱民或伤民虐民的不同政治作风,君臣之间协力相助共图大业或相互倾轧各执已见的不同政治气氛。 在这篇本纪里,<strong>司马迁</strong>明显地是以儒家的思想观点来看待周朝历史的,宣扬的是仁义兴邦的道理。这突出地表现在对文王、武王、成王、周公的叙写上。这几个人都是儒家理想中圣主贤臣的典范,周初那种君臣和睦、偃戈释旅的局面也正是儒家理想中的政治环境。篇中对武王着意进行了刻画,在叙写了他灭殷的过程之后,又写了他日不暇食、夜不安寐,立社稷,改正(zhēng,征)朔,实行分封、以殷制殷等安邦定国、攘边安内的政策策略,给读者展示了一个有宏图大略、有经营之术的古代政治家形象。 周朝自成王以后,没有出现贤圣君主,却出现了几个昏庸暴君,所以司马迁对一般君主都轻轻几笔带过,而对几个昏庸暴君则给以重墨。如厉王的专利塞言、幽王的宠妇戏臣,都写得像精彩的戏剧,既有历史背景的辅排,又有人物性格的展现,于严峻的形势之中,突出了他们的昏庸暴虐,刚愎拒谏,给文学史的人物画廊中增添了几个精彩的形象。与此同时,司马公还为读者展示了几位尽忠敢谏的辅臣形象。如穆王将伐犬戎时,祭(zhài,寨)公谋父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厉王贪图财利,重用专擅财利的荣夷公,芮良夫则直言相劝; 厉王以杀戮禁止国人批评朝政,召(shào,邵)公不但反复劝谏,在危难之时还舍子救险,与周公一起代行国政,即历史上有名的“共和行政”。这些也都写得精彩感人。 这篇本纪选材精审,详略得当,间或用小说笔法渲染环境,烘托气氛,于细行微言之中突出人物性格,使得一篇约八百年的王朝史简明扼要,跌宕生姿,令人回味。周的始祖后稷,名叫弃。他的母亲是有邰(tái,台)氏部族的女儿,名叫姜原。姜原是帝喾(kù,酷)的正妃。姜原外出到郊野,看见一个巨人脚印,心里欣然爱慕,想去踩它一脚,一踩就觉得身子振动像怀了孕似的。满了十月就生下一个儿子,姜原认为这孩子不吉祥,就把他扔到了一个狭窄的小巷里,但不论是马还是牛从他身边经过都绕着躲开而不踩他,于是又把他扔在树林里,正赶上树林里人多,所以又挪了个地方;把他扔在渠沟的冰上,有飞鸟飞来用翅膀盖在他身上,垫在他身下。姜原觉得这太神异了,就抱回来把他养大成人。由于起初想把他扔掉,所以就给他取名叫弃。 弃小的时候,就很出众,有伟人的高远志向。他游戏的时候,喜欢种植麻、豆之类的庄稼,种出来的麻、豆长得都很茂盛。到他成人之后,就喜欢耕田种谷,仔细观察什么样的土地适宜种什么,适宜种庄稼的地方就在那里种植收获,民众都来向他学习。尧帝听说了这情况,就举任弃担任农师的官,教给民众种植庄稼,天下都得到他的好处,他做出了很大成绩。舜帝说:“弃,黎民百姓开始挨饿时,你担任了农师,播种了各种谷物。”把弃封在邰,以官为号,称后稷,另外以姬为姓。后稷的兴起,正在唐尧、虞舜、夏商的时代,这一族都有美好的德望。 后稷死后,他的儿子不窋(zhú,竹)继位。不窋晚年夏后氏政治衰败,废弃农师,不再务农,不窋因为失了官职就流浪到戎狄地区,不窋死后,他的儿子鞠(jū,居)继位。鞠死后,儿子公刘继位。公刘虽然生活在戎狄地区,仍然治理后稷的基业,从事农业生产,巡行考察土地适宜种什么,从漆水、沮水,渡过渭水,伐取木材以供使用,使得出门的人有旅费,居家的人有积蓄。民众的生活都他好起来。各姓的人都感念他,很多人迁来归附他。周朝事业的兴盛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所以,诗人们创歌谱乐来怀念他的功德。公刘去世后,儿子庆节继位,在豳(bīn,宾)地建立了国都。 庆节去世后,儿子皇仆继位。皇仆去世后,儿子差弗继位。差弗去世后,儿子毁隃继位。毁隃去世后,儿子公非继位。公非去世后,儿子高圉(yǔ,语)继位。高圉去世后,儿子亚圉继位。亚圉去世后,儿子公叔祖类继位。公叔祖类去世后,儿子古公亶父(dǎnfǔ,胆,甫)继位。古公亶父重修后稷、公刘的大业,积累德行,普施仁义,国人都爱戴他。戎狄的薰(xūn,熏)育族来侵扰,想要夺取财物,古公亶父就主动给他们。后来又来侵扰,想要夺取土地和人口。人民都很愤怒,想奋起反击。古公说:“民众拥立君主,是想让他给大家谋利益。现在戎狄前来侵犯,目的是为了夺取我的土地和民众。民众跟着我或跟着他们,有什么区别呢?民众为了我的缘故去打仗,我牺牲人家的父子兄弟却做他们的君主,我实在不忍心这样干。”于是带领家众离开豳地,渡过漆水、沮水,翻越梁山,到岐山脚下居住。豳邑的人全城上下扶老携幼,又都跟着古公来到岐下。以至其他邻国听说古公这么仁爱,也有很多来归从他。于是古公就废除戎狄的风俗,营造城郭,建筑房舍,把民众分成邑落定居下来。又设立各种官职,来办理各种事务。民众都谱歌作乐,歌颂他的功德。 古公的长子名叫太伯,次子叫虞仲。他的妃子太姜生下小儿子季历,季历娶太任为妻,她也像太姜一样是贤惠的妇人。生下昌,有圣贤的祥兆。古公说:“我们家族有一代要兴旺起来,恐怕就在昌身上应验吧?”长子太伯、次子虞仲知道古公想让季历继位以便传给昌,就一块逃到了南方荆、蛮之地,随当地的习俗,在身上刺上花纹,剪掉了头发,把王位让给季历。 古公去世后,季历继位,这就是公季。公季学习实行古公的政教,努力施行仁义,诸侯都归顺他。 公季去世,儿子昌继位,这就是西伯。西伯也就是文王,他继承后稷、公刘的遗业,效法古公、公刘的法则,一心一意施行仁义,敬重老人,慈爱晚辈。对贤士谦下有礼,有时到了中午都顾不上吃饭来接待贤士,士人因此都归附他。伯夷、叔齐在孤竹国,听说西伯非常敬重老人,就商量说为什么不去投奔西伯呢?太颠、闳(hōng,洪)夭、散宜生、鬻(yù,玉)子、辛甲大夫等人都一起归顺了西伯。 崇侯虎向殷纣说西伯的坏话,他说:“西伯积累善行、美德,诸侯都归向他,这将对您不利呀!”于是纣帝就把西伯囚禁在羑(yǒu,有)里。闳夭等人都为西伯担心,就设法找来有莘氏的美女,骊戎地区出产的红鬃白身、目如黄金的骏马,有熊国出产的三十六匹好马,还有其他一些珍奇宝物,通过殷的宠臣费仲献给纣王。纣见了这些非常高兴,说:“这些东西有了一件就可以释放西伯了,何况这么多呢!”于是赦免了西伯,还赐给他弓箭斧钺,让他有权征讨邻近的诸侯。纣说:“说西伯坏话的是崇侯虎啊!”西伯回国之后就献出洛水以西的土地,请求纣废除炮格的刑法,这种刑罚就是在铜柱上涂上油,下面烧起炭火,让受罚者爬铜柱,爬不动了就落在炭火里。纣答应了西伯的请求。 西伯暗中做善事,诸侯都来请他裁决争端。当时,虞国人和芮(ruì,瑞)国人发生争执不能断决,就一块儿到周国来。进入周国境后,发现种田的人都互让田界,人们都有谦让长者的习惯。虞、芮两国发生争执的人,还没有见到西伯,就觉得惭愧了,都说:“我们所争的,正是人家周国人以为羞耻的,我们还找西伯干什么,只会自讨耻辱罢了。”于是各自返回,都把田地让出然后离去。诸侯听说了这件事,都说:“西伯恐怕就是那承受天命的君王。” 第二年,西伯征伐犬戎。下一年,征伐密须。又下年,打败了耆(qí,其)国。殷朝的祖伊听说了,非常害怕,把这些情况报告给纣帝。纣说:“我不是承奉天命的人吗?他这个人能干成什么!”次年,西伯征伐邘。次年,征伐崇侯虎。营建了丰邑,从岐下迁都到丰。次年,西伯逝世,太子发登位,这就是武王。 西伯在位大约五十年。他被囚禁在羑里的时候,据说曾经增演《易》的八卦为六十四卦。诗人称颂西伯,说他断决虞、芮争执以后,诸侯们尊他为王,那一年就是他承受天命而称王的一年。后来过了九(十)年逝世,谥为文王。他曾改变了殷之律法制度,制定了新的历法。曾追尊古公为太王,公季为王季:那意思就是说,大概帝王的瑞兆是从太王时开始兴起的。 武王登位,太公望任太师,<strong>周公旦</strong>做辅相,还有召公、毕公等人辅佐帮助,以文王为榜样,承继文王的事业。 武王受命第九年,在毕地祭祀文王。然后往东方去检阅部队,到达盟津。制做了文王的牌位,用车载着,供在中军帐中。武王自称太子发,宣称是奉文王之命前去讨伐,不敢自己擅自作主。他向司马、司徒、司空等受王命执符节的官员宣告:“大家都要严肃恭敬,要诚实啊,我本是无知之人,只因先祖有德行,我承受了先人的功业。现在已制定了各种赏罚制度,来确保完成祖先的功业。”于是发兵。师尚父向全军发布命令说:“集合你们的兵众,把好船桨,落后的一律斩杀。”武王乘船渡河,船走到河中央,有一条白鱼跳进武王的船中,武王俯身抓起来用它祭天了。渡过河之后,有一团火从天而降,落到武王住的房子上,转动不停,最后变成一只乌鸦,赤红的颜色,发出魄魄的鸣声。这时候,诸侯们虽然未曾约定,却都会集到盟津,共有八百多个。诸侯都说:“纣可以讨伐了!”武王说:“你们不了解天命,现在还不可以。”于是率领军队回去了。 过了两年,武王听说纣昏庸暴虐更加严重,杀了王子比干,囚禁了箕子。太师疵、少师强抱着乐器逃奔到周国来了。于是武王向全体诸侯宣告说:“殷王罪恶深重,不可以不讨伐了!”于是遵循文王的遗旨,率领战车三百辆,勇士三千人,披甲战士四万五千人,东进伐纣。第十一年十二月戊午日,军队全部渡过盟津,诸侯都来会合。武王说:“要奋发努力,不能懈怠!”武王作了《太誓》,向全体官兵宣告:“如今殷王纣竟听任妇人之言,以致自绝于天,毁坏天、地、人的正道,疏远他的亲族弟兄,又抛弃了他祖先传下的乐曲,竟谱制淫荡之声,扰乱雅正的音乐,去讨女人的欢心。所以,现在我姬发要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各位努力吧,不能再有第二次,不能再有第三次!” 二月甲子日的黎明,武王一早就来到商郊牧野,举行誓师。武王左手拿着黄色大斧,右手拿着有旄(máo,毛)牛尾做装饰的白色旗帜,用来指挥。说:“辛苦了,西方来的将士们!”武王说:“喂!我的友邦的国君们,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各位卿大夫们,千夫长、百夫长各位将领们,还有庸人、蜀人、羌人、鬃人、微人、人、彭人、濮人,高举你们的戈,排齐你们的盾,竖起你们的矛,让我们来发誓!”武王说:“古人有句老话:‘母鸡不报晓。母鸡报晓,就会使家毁败。’如今殷王纣只听妇人之言,废弃祭祀祖先的事不加过问,放弃国家大政,抛开亲族兄弟不予任用,却纠合四方罪恶多端的逃犯,抬高他们,尊重他们,信任他们,使用他们,让他们欺压百姓,在商国为非作歹。现在我姬发恭敬地执行上天的惩罚。今天我们作战,每前进六步七步,就停下来齐整队伍,大家一定要努力呀!刺击过四五次、六七次,就停下来齐整队伍,努力吧,各位将士!希望大家威风勇武,像猛虎,像熊罴,像豺狼,像蛟龙。在商都郊外,不要阻止前来投降的殷纣士兵,要让他们帮助我们西方诸侯,一定要努力呀,各位将士!你们谁要是不努力,你们自身就将遭杀戮!”誓师完毕,前来会合的诸侯军队,共有战车四千辆,在牧野摆开了阵势。 帝纣听说武王攻来了,也发兵七十万来抵抗武王。武王派师尚父率领百名勇士前去挑战,然后率领拥有战车三百五十辆、士卒两万六千二百五十人、勇士三千人的大部队急驱冲进殷纣的军队。纣的军队人数虽多,却都没有打仗的心思,心里盼着武王赶快攻进来。他们都掉转兵器攻击殷纣的军队,给武王做了先导。武王急驱战车冲进来,纣的士兵全部崩溃,背叛了殷纣。殷纣败逃,返回城中登上鹿台,穿上他的宝玉衣,投火而死。武王手持太白旗指挥诸侯,诸侯都向他行拜礼,武王也作揖还礼,诸侯全都跟着武王。武王进入商都朝歌,商都的百姓都在郊外等待着武王。于是武王命令群臣向商都百姓宣告说:“上天赐福给你们!”商都人全都拜谢,叩头至地,武王也向他们回拜行礼。于是进入城中,找到纣的地方。武王亲自发箭射纣的尸体,射了三箭然后走下战车,又用轻吕宝剑刺击纣尸,用黄色大斧斩下了纣的头,悬挂在大白旗上。然后又到纣的两个宠妃那里,两个宠妃都上吊自杀了。武王又向她们射了三箭,用剑刺击,用黑色的大斧斩下了她们的头,悬挂在小白旗上。武王做完这些才出城返回军营。 第二天,清除道路,修治祭祀土地的社坛和商纣的宫室。开始动工时,一百名壮汉扛着有几条飘带的云罕旗在前面开道。武王的弟弟叔振铎护卫并摆开了插着太常旗的仪仗车,周公旦手持大斧,毕公手持小斧,待卫在武王两旁。散宜生、太颠、闳夭都手持宝剑护卫着武王。进了城,武王站在社坛南大部队的左边,群臣都跟在身后。毛叔郑捧着明月夜取的露水,卫康叔封辅好了公明草编的席子,召公奭(shì,式)献上了彩帛,师尚父牵来了供祭祀用的牲畜。伊佚朗读祝文祝祷说:“殷的末代子孙季纣,完全败坏了先王的明德,侮慢鬼神,不进行祭祀,欺凌商邑的百姓,他罪恶昭彰,被天皇上帝知道了。”于是武王拜了两拜,叩头至地,说:“承受上天之命,革除殷朝政权,接受上天圣明的旨命。”武王又拜了两拜,叩头至地,然后退出。 武王把殷朝的遗民封给商纣的儿子禄父。武王因为殷地刚刚平定,还没有安定下来,就命令他的弟弟管叔鲜、蔡叔度辅佐禄父治理殷国。然后命令召公把箕子从牢狱里释放出来。又命令毕公释放了被囚禁的百姓,表彰商容的里巷,以褒扬他的德行。命令南宫括散发鹿台仓库的钱财,发放钜桥粮仓的粮食,赈济贫弱的民众。命令南宫括、史佚展示传国之宝九鼎和殷朝的宝玉。命令闳夭给比干的墓培土筑坟。命令主管祭祀的祝官在军中祭奠阵亡将士的亡灵。然后才撤兵回西方去。路上武王巡视各诸侯国,记录政事,写下了《武成》,宣告灭殷武功已成。又分封诸侯,颁赐宗庙祭器,写下《分殷之器物》,记载了武王的命令和各诸侯得到的赐物。武王怀念古代的圣王,就表彰并赐封神农氏的后代于焦国,赐封<strong>黄帝</strong>的后代于祝国,赐封尧帝的后代于蓟,赐封舜帝的后代于陈,赐封大禹的后代于杞。然后分封功臣谋士,其中师尚父是第一个受封的。把尚父封在营丘,国号为齐。把弟弟周公旦封在曲阜,国号为鲁。封召公奭于燕。封弟弟叔鲜于管,封弟弟叔度于蔡。其他人各自依次受封。 武王召见九州的长官,登上豳(bīn,宾)城附近的土山,远远地向商朝的国都眺望。武王回到周都镐京,直到深夜不能安睡。周公旦来到武王的住处,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入睡?”武王说:“告诉你吧:上天不享用殷朝的祭品,从我姬发没出生到现在已经六十年了,郊外怪兽成群,害虫遍野。上天不保佑殷朝,才使我们取得了今天的成功。上天建立殷朝,曾经任用有名之士三百六十人,虽然说不上政绩光著,但也不至于灭亡,才使殷朝维持至今。我还不能使上天赐给周朝的国运永葆不变,哪里顾得上睡觉呢?”武王又说:“我要确保周朝的国运不可改变,要近天帝的居室,要找出所有的恶人,惩罚他们,像对待殷王一样。我要日夜勤勉努力,确保我西方的安定,我要办好各种事情,直到功德在四方放光。从洛水湾直到伊水湾,地势平坦没有险阻,是从前夏朝定居的地方。我南望三涂,北望岳北,观察黄河,仔细察看了洛水、伊水地区,这里离天帝的居室不远,是建都的好地方。”于是对在洛邑修建周都进行了测量规划,然后离去。把马放养在华山南面,把牛放养在桃林区域;让军队把武器放倒,进行整顿然后解散:向天下表示不再用兵。 武王战胜殷朝之后二年,向箕子询问殷朝灭亡的原因。箕子不忍心说殷朝的不好,就向武王讲述了国家存亡道理。武王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所以又故意询问了天地自然规律的事。 武王生了病。这时,天下还没有统一,王室大臣非常担心,虔诚地进行占卜;周公斋戒沐浴,祷告上天,为武王消灾除邪,愿意用自己的身体去代替武王,武王病渐渐好了。后来武王逝世了,太子诵继承了王位,这就是成王。 成王年纪小,周又刚刚平定天下,周公担心诸侯背叛周朝,就代理成王管理政务,主持国事。管叔、蔡叔等弟兄怀疑周公篡位,联合武庚发动叛乱,背叛周朝。周公奉成王的命令,平复叛乱,诛杀了武庚、管叔,流放了蔡叔。让微子开继承殷朝的后嗣,在宋地建国。又收集了殷朝的全部遗民,封给武王的小弟弟封,让他做了卫康叔。晋唐叔得到一种二苗同穗的禾谷,献给成王。成王又把它赠给远在军营中的周公。周公在东方接受了米谷,颂扬了天子赐禾谷的圣命。起初,管叔、蔡叔背叛了周朝,周公前去讨伐,经过三年时间才彻底平定,所以先写下了《大诰》,向天下陈述东征讨伐叛逆的大道理;接着又写下了《微子之命》,封命微子继续殷后;写下了《归禾》、《嘉禾》,记述和颂扬天子赠送嘉禾;写下《康诰》、《酒诰》、《梓材》,下令封康叔于殷,训诫他戒除嗜酒,教给他为政之道。那些事件的经过记载在《鲁周公世家》中。周公代行国政七年,成王长大成人,周公把政权交还给成王,自己又回到群臣的行列中去。 成王住在丰邑,派召公再去洛邑测量,目的是为了遵循武王的遗旨。周公又进行占卜,反复察看地形,最后营建成功,把九鼎安放在那里。说:“这里是天下的中心,四方进贡的路程都一样。”在测量和营建洛邑的过程中,写下了《诏诰》、《洛诰》。成王把殷朝遗民迁徙到那里,周公向他们宣布了成王的命令,写下了训诫殷民的《多士》、《无佚》。召公担任太保,周公担任太师,往东征伐淮夷,灭了奄(yǎn,掩)国,把奄国国君迁徙到薄姑。成王从奄国回来,在宗周写下了《多方》,告诫天下诸侯。成王消灭了殷朝的残余势力,袭击了淮夷,回到丰邑,写下了《周官》,说明周朝设官分职用人之法,重新规定了礼仪,谱制了音乐,法令、制度这时也都进行了修改,百姓和睦、太平,颂歌四处兴起。成王讨伐了东夷之后,息慎前来恭贺,成王命令荣伯写下了《贿息慎之命》。 成王临终,担心太子钊(zhāo,招)胜任不了国事,就命令召公、毕公率领诸侯辅佐太子登位。成王逝世之后,召公、毕公率领诸侯,带着太子钊去拜谒先王的宗庙,用文王、武王开创周朝王业的艰难反复告诫太子,要他一定力行节俭,戒除贪欲,专心办理国政,写下了《顾命》,要求大臣们辅佐关照太子钊。太子钊于是登位,这就是康王。康王即位,通告天下诸侯,向他们宣告文王、武王的业绩,反复加以说明写下了《康诏》(康王之诰)。所以在成王、康王之际,天下安宁,一切刑罚都放置一边,四十年不曾使用。康王命令毕公写作策书,让民众分别村落居住,划定周都郊外的境界,作为周都的屏卫,为此写下《毕命》,记录了毕公受命这件事。 康王逝世之后,儿子昭王瑕(xiá,霞)继位,昭王在位的时候,王道衰落了。昭王到南方巡视,没有回来,因为当地人憎恶他,给他一只用胶粘合的船,结果淹死在江中。他死的时候没有向诸侯报丧,是因为忌讳这件事。后来立了昭王的儿子满,这就是穆王。穆王继位时,已经五十岁了。国家政治衰微,穆王痛惜文王、武王的德政遭到损害,就命令伯冏(jiǒng,烱)反复告诫太仆,要管好国家的政事,写下了《冏命》。这样,天下才又得以安定。 穆王准备去攻打犬戎,祭(zhài寨)公谋父劝他说:“不能去。我们先王都以光耀德行来服人,而不炫耀武力。军队平时蓄积力量,待必要时才出动,一出动就有威力。如果只是炫耀武力,就会漫不经心,漫不经心就没有人惧怕了。所以歌颂周公的颂诗说:“收起干与戈,藏起弓和箭。求贤重美德,华夏都传遍,王业永保全。”先王对待民众,努力端正他们的品德,使他们的性情纯厚,增加他们的财产,改善他们的器用,让他们懂得利和害的所在,用礼法来教育他们,使他们专心致力于有利的事情而躲避有害的事情,心怀德政而惧怕刑威,所以才能保住先王的事业世代相承日益壮大。从前我们的先祖世代担任农师,为虞舜、夏禹谋事。当夏朝衰落的时候,夏朝废弃农师,不务农事,我们的先王不窋因而失掉官职,自己流落到戎狄地区,但对农事却不敢松懈,时时宣扬弃的德行,继续他的事业,修习他的教化法度,早晚恭谨努力,用敦厚笃实的态度来保持,用忠实诚信的态度来奉行。后来世代继承这种美德,没有玷污前人。到文王、武王的时候,发扬先人的光明美德,再加上慈祥和善,侍奉鬼神,保护民众,普天之下没有不高兴的。商王帝辛对民众犯下了大罪恶,民众再也不能忍受,都高兴地拥戴武王,因此才发动了商郊牧野的战争。所以说,先王并不崇尚武力,而是勤勤恳恳地体恤民众的疾苦,为民除害。先王的制度规定:国都近郊五百里内地区是甸服,句服以外五百里的地区是侯服,侯服至卫服共二千五百里内地区总称为宾服,蛮夷地区为要(yāo,腰)服,戎狄地区为荒服。甸服地区要供日祭,即供给天子祭祀祖父、父亲的祭品;侯服地区要供月祀,即供给天子祭祀高祖、曾祖的祀品;宾服地区要供时享,即供给天子祭祀远祖的祭品;要服地区要供岁贡,即供给天子祭神的祭品;荒服地区要来朝见天子。祭祀祖父、父亲,每日一次;祭祀高祖、曾祖,每月一次;祭祀远祖,每季一次;祭神,每年一次;朝见天子,终生一次。先王留下这样的遗训:有不供日祭的,就检查自己的思想;有不供月祀的,就检查自己的言论;有不供时享的,就检查自己的法律制度;有不供岁贡的,就检查上下尊卑的名分;有不来朝见的,就检查仁义礼乐等教化。以上几点都依次检查完了,仍然有不来进献朝见的,就检查刑罚。因此有时就惩罚不祭的,攻伐不祀的,有征讨不享的,谴责不贡的,告谕不来朝见的,于是也就有了惩罚的法律,有了攻伐的军队,有了征讨的装备,有了严厉谴责的命令,有了告谕的文辞。如果宣布了命令,发出了文告,仍有不来进献朝见的,就进一步检查自己的德行,而不是轻易地劳民远征。这样一来,不论是近是远,就没有不服,没有不归顺的了。如今自从大毕、伯士死后,犬戎各族按照荒服的职分前来朝见,而您却说‘我要用宾服不享的罪名征伐它,而且要让它看到我的军队的威力’,这岂不是违背先王的教诲,而您也将遭受劳顿吗?我听说犬戎已经建立了敦厚的风尚,遵守祖先传下来的美德,始终如一地坚守终生入朝的职分,看来他们是有力量来和我们对抗的。”穆王终究还是去征伐西戎了,结果只获得四只白狼和四只白鹿回来。从此以后,荒服地区就不来朝见天子了。 诸侯有不亲睦的,甫侯向穆王报告,于是制定了刑法。穆王说:“喂,过来!各位有国家的诸侯和有采地的大臣,我告诉你们一种完善的刑法。现在你们安抚百姓,应该选择什么呢,不是贤德的人才吗?应该严肃对待什么呢,不是刑法吗?应该怎样处置各种事务,不是使用刑罚得当吗?原告和被告都到齐了,狱官通过观察言语、脸色、气息、听话时的表情、看人时的表情来审理案件。五种审讯的结果确凿无疑了,就按照墨、劓(yì,亦)、膑(bìn,殡)、宫、大辟五种刑的规定来判决。如果五刑不合造,就按照用钱赎罪的五种惩罚来判决。如果用五刑不合适,就按照五种过失来判决。按照五种过失来判决会产生弊病,这就是依仗官势,乘机报恩报怨,通过宫中受宠女子进行干预,行贿受贿,受人请托。遇有这类情况,即使是大官贵族,也要查清罪状,与犯罪的人一样判他们的罪。判五刑之罪如果有疑点,就减等按五罚处理;判五罚之罪如果有疑点,就减等按五过处理;一定要审核清楚。要在众人中加以核实,审讯的结果要与事实相符。没有确凿的证据的就不要怀疑,应当共同尊敬上天的声威,不要轻易用刑。要判刺面的墨刑而有疑点的,可以减罪,罚以黄铜六百两,但要认真核实,如果确实有罪,还应施刑。要判割鼻的劓刑而有疑点的,可以减罪,,罚以黄铜一千二百两,比墨刑加倍,但也要认真核实,如果确实有罪,还应施刑。判挖掉膝盖骨的膑(bìn,殡)刑而有疑点的,可以减罪,罚以黄铜三千两,比劓刑加一倍半,但也要认真核实,如果确实有罪,还应施刑。判破坏生殖机能的宫刑而有疑点的,可以减罪,罚以黄铜三千六百两,但也要认真核实,如果确实有罪,还应施行。判杀头之刑大辟而有疑点的,可以减罪,罚以黄铜六千两,但也要认真核实,如果确证有罪,还应施行。五刑的条文,墨刑类有一千条,劓刑类有一千条,膑刑类有五百条,宫刑类有三百条,大辟类有二百条。这套刑法因为是甫侯提出来的,所以叫做《甫刑》。 穆王在位五十五年逝世,儿子共王繄扈(yīhù,医户)继位。共王出游到泾(jīng,径)水边上,密康公跟随着,有三个女子来投奔密康公。密康公的母亲说:“你一定要把她们献给国王。野兽够三只就叫‘群’,人够三个就叫‘众’,美女够三人就叫‘粲’。君王田猎都不敢猎取太多的野兽,诸侯出行对众人也要谦恭有礼,君王娶嫔妃不娶同胞三姐妹。那三个女子都很美丽。那么多美人都投奔你,你有什么德行承受得起呢?君王尚且承受不起,更何况你这样的小人物呢?小人物而拥有宝物,最终准会灭亡。”康公没有献出那三个女子,只一年,共王就把密国灭了。共王逝世后,他的儿子懿王囏(jiān,艰)登位。懿王在位的时候,周王室衰落了,诗人们开始作诗讥刺。 懿王逝世,共王的弟弟辟方登位,这就是孝王。孝王逝世后,诸侯又拥立懿王太子燮(xiè,谢),这就是夷王。 夷王逝世后,儿子厉王胡继位。厉王登位三十年,贪财好利,亲近荣夷公。大夫芮(ruì,锐)良夫规谏厉王说:“王室恐怕要衰微了!那个荣公只喜欢独占财利,却不懂得大祸难。财利,是从各种事物中产生出来的,是天地自然拥有的,而有谁想独占它,那危害就大了。天地间的万物谁都应得到一份,哪能让一个人独占呢?独占就会触怒很多人,却又不知防备大祸难。荣公用财利来引诱您,君王您难道能长久吗?做人君的人,应该是开发各种财物分发给上下群臣百姓。使神、人、万物都能得到所应得的一份,即使这样,还要每日小心警惕,恐怕招来怨恨呢。所以《颂诗》说:‘我祖后稷有文德,功高能比天与地。种植五谷养万民,无人不向你看齐。’《大雅》说:‘广施恩泽开周业。’这不正是说要普施财利而且要警惕祸难来临吗?正是因为这样,先王才能建立起周朝的事业一直到现在。而如今,君王您却去学独占财利,这怎么行呢?普通人独占财利,尚且被人称为是强盗;您如果也这样做,那归服您的人就少啦。荣公如果被重用,周朝肯定要败亡了。”厉王不听劝谏,还是任用荣公做了卿士,掌管国事。 厉王暴虐无道,放纵骄傲,国人都公开议论他的过失。召公劝谏说:“人民忍受不了您的命令了!”厉王发怒,找来一个卫国的巫师,让他来监视那些议论的人,发现了后就来报告,立即杀掉。这样一来,议论的人少了,可是诸侯也不来朝拜了。三十四年,厉王更加严苛,国人没有谁再敢开口说话,路上相见也只能互递眼色示意而已。厉王见此非常高兴,告诉召公说:“我能消除人们对我的议论了,他们都不敢说话了。”召公说:“这只是把他们的话堵回去了。堵住人们的嘴巴,要比堵住水流更厉害。水蓄积多了,一旦决口,伤害人一定会多;不让民众说话,道理也是一样。所以,治水的人开通河道,使水流通畅,治理民众的人,也应该放开他们,让他们讲话。所以天子治理国政,使公卿以下直到列士都要献讽喻朝政得失的诗篇,盲人乐师要献所映民情的乐曲,史官要献可资借鉴的史书,乐师之长要献箴戒之言,由一些盲乐师诵读公卿列士所献的诗,由另一些盲乐师诵读箴戒之言,百官可以直接进谏言,平民则可以把意思辗转上达天子,近臣要进行规谏,同宗亲属要补察过失,乐师、太史要负责教诲,师、傅等年长者要经常告诫,然后由天子斟酌而行,所以事情做起来很顺当,没有错误。民众有嘴巴,就如同大地有山川,财货器用都是从这里生产出来;民众有嘴巴,又好像大地有饶田沃野,衣服粮食也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民众把话从嘴里说出来了,政事哪些好哪些坏也就可以从这里看出来了。好的就实行,坏的就防备这个道理,就跟大地出财物器用衣服粮食是一样的。民众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心里考虑好了就去做。如果堵住他们的嘴巴,那能维持多久呢!”厉王不听劝阻。从此,国人都不敢说话,过了三年,大家就一起造反,袭击厉王。厉王逃到彘(zhì,智)。 厉王的王太子静被藏在召公家里,国人知道了,就把召公家包围起来,召公说:“先前我多次劝谏君王,君王不听,以至于遭到这样的灾难。如果现在王太子被人杀了,君王将会以为我对他们记仇而在怨恨君王吧?待奉国君的人,即使遇到危险也不该怨恨;即使怨恨也不该发怒,更何况待奉天子呢?”于是用自己的儿子代替了王太子,王太子终于免遭杀害。 召公、周公二辅相共理朝政,号称“共和”(前841)。共和十四年(前828),厉王死在彘地。太子静已在召公家长大成人,二辅相就一块儿扶立他为王,这就是宣王。宣王登位之后,由二相辅佐,修明政事,师法文王、武王、成王、康王的遗风,诸侯又都尊奉周王室了。十二年(前816),鲁武公前来朝拜天子。 宣王不到千亩去耕种籍(jiè,借)田,这是专供天子带头亲耕以示重农的田地,虢文公劝谏说这样不行,宣王不听。三十九年(前789),在千亩打了一仗,宣王的军队被姜戎打得大败。 宣王丢掉了南方江、淮一带的军队,就在太原清点人口以备征兵。仲山甫劝谏说:“人口是不能清点的。”宣王不听劝阻,最终还是清点了。 四十六年(前782),宣王逝世,他的儿子幽王宫湦(shēng,生。按又作“涅”)继位。幽王二年(前780),西周都城和附近泾水、渭水、洛水三条河的地区都发生了地震。伯阳甫说:“周快要灭亡啦。天地间的阴阳之气,不应该没有秩序;如果打乱了秩序,那也是有人使它乱的。阳气沉伏在下,不能出来,阴气压迫着它使他不能上升,所以就会有地震发行。如今三川地区发生地震,是因为阳气离开了它原来的位置,而被阴气压在下面了。阳气不在上面却处在阴气的下面,水源就必定受阻塞,水源受到阻塞,国家一定灭亡。水土通气才能供民众从事生产之用。土地得不到滋润,民众就会财用匮乏,如果到了这种地步,国家不灭亡还等待什么!从前,伊水、洛水干涸夏朝就灭亡了;黄河枯竭商朝就灭亡了。如今周的气数也像商、周两代末年一样了,河源的水流又被阻塞,水源被阻塞,河流必定要枯竭。一个国家的生存,一定要依赖于山川,高山崩塌,河川枯竭,这是亡国的征象。河川枯竭了,高山就一定崩塌。这样看来,国家的灭亡用不了十年了,因为十刚好是数字的一个循环。上天所要抛弃的,不会超过十年。”这一年,果然三川枯竭了,岐山崩塌了。 三年(前779),幽王宠爱褒姒(sì,似)。褒姒生的儿子叫伯服,幽王想废掉太子。太子的母亲是申侯的女儿,是幽王的王后。后来幽王得到褒姒,非常宠爱,就想废掉申后,并把太子宜臼也一块儿废掉,好让褒姒当王后,让伯服做太子。周太史伯阳诵读历史典籍,感慨道:“周朝就要灭亡啦。”从前还是夏后氏衰落时候,有两条神龙降落在夏帝的宫廷,说:“我们是褒国的两个先君。”夏帝不知道是该杀掉它们,还是赶跑他们,还是留住他们,就进行占卜,结果不吉利。又卜占要他们的唾液藏起来,结果才吉利。于是摆设出币帛祭物,书写简策,向二龙祷告,二条龙不见了,留下了唾液。夏王让拿来木匣子把龙的唾液收藏起来。夏朝灭亡之后,这个匣子传到了殷朝,殷朝灭亡之后,又传到了周朝。连着三代,从来没有人敢把匣子打开。但到周厉王末年,打开匣子看了。龙的唾液流在殿堂上,怎么也清扫不掉。周厉王命令一群女人,赤身对着唾液大声呼叫。那唾液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大蜥蜴,爬进了厉王的后宫。后宫有一个小宫女,六、七岁,刚刚换牙,碰上了那只大蜥蜴,后到成年时竟然怀孕了,没有丈夫就生下孩子,她非常害怕,就把那孩子扔掉了。在周宣王的时代,小女孩们唱着这样的儿歌:“山桑弓,箕木袋,灭亡周国的祸害。”宣王听到了这首歌,有一对夫妻正好卖山桑弓和箕木制的箭袋,宣王命人去抓捕他们,想把他们杀掉。夫妇二人逃到大路上,发现了先前被小宫女扔掉的婴孩,听着她在深更半夜里啼哭,非常怜悯,就收留了她。夫妇二人继续往前逃,逃到了褒国。后来褒国人得罪了周朝,就想把被小宫女扔掉的那个女孩献给厉王,以求赎罪,因为当初这个被扔掉的女孩是褒国献出,所以叫她褒姒。周幽王三年,幽王到后宫去,一见到这女子就非常喜爱,生下儿子伯服,最后竟把申后和太子都废掉了,让褒姒当了王后,伯服做了太子。太史伯阳感慨地说:“祸乱已经造成了,没有法子可想了!” 褒姒不爱笑,幽王为了让她笑,用了各种办法,褒姒仍然不笑。周幽王设置了烽火狼烟和大鼓,有敌人来侵犯就点燃烽火。周幽王为了让褒姒笑,点燃了烽火,诸侯见到烽火,全都赶来了,赶到之后,却不见有敌寇,褒姒看了果然哈哈大笑。幽王很高兴,因而又多次点燃烽火。后来诸侯们都不相信了,也就渐渐不来了。 周幽王任用虢(guó,国)石父做卿,在国中当政,国人都忿忿不平。石父为人诈乖巧,善天阿谀奉承,贪图财利,周幽王却重用他。幽王又废掉了申后和太子。申侯很气愤,联合缯(zēng,增)国、犬戎一起攻打幽王。幽王点燃烽火召集诸侯的救兵。诸侯们没有人再派救兵来。申侯就把幽王杀死在骊山脚下,俘虏了褒姒,把周的财宝都拿走才离去。于是诸侯都拢申侯了,共同立幽王从前的太子宜臼为王,这就是平王,由他来继承周朝的祭祀。 平王登位之后,把国都迁到东都洛邑,以躲避犬戎的侵扰。平王的时候,周王室衰微,各诸侯以强并弱,齐国、楚国、秦国、晋国势力开始强大,一切政事都要经由各方诸侯的首领。 四十九年(前722),鲁隐公登位。 五十一年(前720),周平王去世,而太子泄父(fǔ,甫)死得早,立了他的儿子林,这就是桓王。桓王,是周平王的<strong>孙子</strong>。 桓王三年(前717),郑庄公前来朝见,桓王没有按礼节接待他。五年(前715),郑国因怨恨桓王,和鲁国调换了许地的田地。许地的田地,是天子用来祭祀泰山的专用田。八年(前712),鲁国人杀掉隐公,拥立桓公。十三年(前707),周桓王征伐郑国,郑国人祝聃(dān,丹)射伤了桓王的肩膀,桓王就撤离回去了。 二十三年(前697),桓王去世,儿子庄王佗(tuó,驼)登位。庄王四年(前693),周公黑肩想杀掉庄王拥立王子克。辛伯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庄王,庄王杀掉周公,王子克逃往燕国。 十五年(前677),庄王去世。儿子釐(xī,西)王胡齐登位。釐王三年(前679),齐桓公开始称霸诸侯。 五年(前677),釐王去世,儿子惠王阆登位。惠王二年(前675)。起初,庄王宠爱姚姬,生下一子叫釐,很受宠爱。到惠王即位后,又夺了大臣的园林做为自己豢养牲畜的场所,因为这事,大夫边伯等五人就起来做乱,打算召集燕国、卫国的军队,攻打惠王。惠王逃到温邑,后来又住到郑国的栎(lì,力)邑去了。边伯等拥立釐王的弟弟颓为王。他们奏乐,表演各种歌舞,郑国、虢国的国君知道了很恼火。四年(前673),郑国和虢国一起发兵进攻,杀死了周王颓,又把惠王护送回朝廷,惠王十年(前667),赐封齐桓公为诸侯首领。 二十五年(前652),惠王逝世,儿子襄王郑登位。襄王的母亲早已去世。继母就是惠后。惠后生了叔带,很受惠王的宠爱,襄王不放心他。三年(前649)叔带和戎国、翟国商议攻打襄王,襄王想要杀掉叔带,叔带逃到了齐国。齐桓公派管仲去劝说戎和周讲和,派隰(xí,习)朋去劝说戎和晋讲和。襄王以上卿的礼节接待管仲。管仲辞谢道:“我身为下卿,不过是个低下的一般官吏,齐国还有天子您亲自任命的两位大臣上卿国氏、高氏在,如果他们届时在春、秋两季来朝见天子,您将怎样接见他们呢?我以天子和齐桓公的双重臣子的身份冒昧地辞谢了。”襄王说:“你是我舅父家的使臣,我赞赏你的功绩,请不要拒绝我的好意。”管仲最终还是接受了下卿的礼节,然后回国了。九年(前643),齐桓公逝世。十二年(前640),叔带又返回到周朝。 十三年(前639),郑国攻打滑国。周襄王派游孙、伯服为滑说情,郑国拘禁了这两个人。郑文公怨恨惠王被护送回朝廷之后,送给虢公酒器玉爵而不送给郑厉公,又怨恨襄王帮助卫国和滑国,所以拘禁了伯服。襄王很地气,给予翟队去攻打郑国。富辰劝谏襄王说:“周东迁的时候,的是晋国和郑国的力量。子颓叛乱,又是依郑国得以平定,如今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怨恨就抛弃它吗?”襄王不听劝阻。十五年(前637),襄王派翟国的军队前去攻打了郑国。襄王感激翟人,准备把翟王的女儿立为王后。富辰又劝谏说:“平王、桓王、庄王、惠王都曾受到郑国的好处,君王您抛开同姓之亲的郑国而去亲近翟国,这样做实在不可取。”襄王仍是不听。十六年(前636),襄王废黜了翟后,翟人前来诛讨,杀死了周大夫谭伯。富辰说:“我屡次劝谏君王,君王都不听,如今到了这个局面,我若不出去迎战,君王可能会以为我在怨恨他吧!”于是就带领着他的属众出去与狄子作战,结果战死。 当初,惠后想立王子叔带为太子,所以用亲信给翟人做先导,翟人这才攻进了周都。襄王逃到郑国,郑国把他安置在氾(fán,凡)邑。子带立为王,娶了襄王黜的翟后和她一起住在温邑。十七年(前635),襄王向晋国告急,晋文公把襄王护送回朝,杀死了叔带。襄王就赐给晋文公玉珪、香酒、弓箭,让他担任诸侯的首领,并把河内的地盘赐给晋国。二十年(前632),晋文公召见襄王,襄王前往河阳、践土与他相会,诸侯都前去朝见,史书因避讳以臣召君这种事,就写成了“天王到河阳巡视”。 二十四年(前628),晋文公逝世。 三十一年(前621),秦穆公逝世。 三十二年(前620),周襄王逝世。儿子顷王壬臣登位。顷王六年(前613),顷王逝世,儿子匡王班登位。匡王六年(前607),匡王逝世,他的弟弟瑜登位,这就是周定王。 定王元年(前606),楚庄王征伐陆浑地方的戎族,军队驻扎在洛邑,楚王派人询问九鼎的大小轻重。定王命王孙满用巧妙的辞令应付了他,楚兵这才离去。十年(前597),楚庄王包围了郑国,郑伯投降,不久又恢复了郑国。十六年(前591),楚庄王去逝。 二十一年(前586),定王逝世,儿子简王夷登位。简王十三年(前573),晋人杀了他们的国君厉公,从周迎回了子周,立为悼公。 十四年(前572),简王逝世,儿子灵亡泄心登位。灵王二十四年(前548),齐国的崔杼杀了他们的君王庄公。 二十七年(前545),灵王逝世,儿子景王贵立。景王十八年(前527),王后所生的太子精明通达却过早去逝。二十年(前525),景王喜爱子朝,想立他为太子,正好这时景王逝世,子丐的党徒和他争夺王位,朝臣拥立长子猛为王,子朝攻杀猛。猛就是悼王。晋人攻打子朝扶立丐为王,这就是敬王。 敬王元年(前519),晋人护送敬王回朝。因子朝已自立为王,敬王不能进入国都,就居住在泽邑。四年(前516),晋率领诸侯把敬王护送回周,子朝做了臣子,诸侯给周修筑都城。十六年(前504),子朝的党与们又起来做乱,敬王逃奔到晋国。十七年(前503),晋定公终于把敬王护送回周了。 三十九年(前481),齐国田常杀了他们的国君简公。 四十一年(前479),楚灭掉了陈国。<strong>孔子</strong>在这一年去世。 四十二年(前478),周敬王逝世,儿子元王仁登位。元王八年(前469),逝世,儿子定王介登位。 定王十六年(前453),韩、赵、魏三家消灭了智伯,瓜分了他的土地。 二十八年(前441),定王逝世,长子去疾登位,这就是哀王。哀王登位三个月,他的弟弟叔袭杀了哀王,自己登上王位,这就是思王。思王登位五个月,他的小弟弟嵬(>孟子</strong>·离娄上》:“伯夷辟(避)纣,……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盍,何不。 崇侯虎谮西伯于殷曰①:“西伯积善累德,诸侯皆向之,将不利于帝。”帝纣乃囚西伯羑里。闳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骊戎之文马②,有熊九驷③,他奇怪物④,因殷嬖臣费仲而献之纣⑤。纣大说,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况其多乎!”乃赦西伯,赐之弓矢斧钺⑥,使西伯得征伐。曰:“谮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献洛西之地,以请纣去炮格之刑⑦。纣许之。①谮(zèn,怎去声):进馋言,说人的坏话。②文马:有彩色花纹的马。《正义》:“按:骏马赤鬣缟身,目如黄金,文王以献纣也。”③九驷:三十六匹马。驷,古代一车驾四马,因称同驾一车的四马为驷。④他奇怪物:其他珍奇、稀有的宝物。⑤因:通过。嬖臣:亲信、宠幸之臣。⑥钺:大斧,古代兵器。⑦炮格:商纣时酷刑之一。《列女传》:“膏铜柱,下加之炭,令有罪者行焉,辄堕炭中,妲己笑,名曰格烙之法。” 西伯阴行善①,诸侯皆来决平②。于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决③,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让畔④,民俗皆让长。虞、芮之人未见西伯,皆惭,相谓曰:“吾所争,周人所耻⑤,何往为,只取辱耳。”遂还,俱让而去。诸侯闻之,曰:“西伯盖受命之君⑥。”①阴:暗地里。②决平:决断,评判。③狱:争讼,官司。④畔:田界。⑤耻:以为耻。⑥盖:大概,大约。受命之君:受天命的君王。意思是说将受天命为帝。 明年,伐犬戎。明年,伐密须。明年,败耆国。殷之祖伊闻之,惧,以告帝纣。纣曰:“不有天命乎?是何能为!”明年,伐邘。明年,伐崇侯虎。而作丰邑,自岐下而徙都丰。明年,西伯崩,太子发立,是为武王。 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①。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②。后十年而崩③,谥为文王④。改法度,制正朔矣⑤。追尊古公为太王⑥,公季为王季:盖王瑞自太王兴。①《易》:古代占卜的书,今存《周易》,也叫《易经》。八卦:《易》中的八种基本图形,每个图形象征一种自然现象:≡乾(天)、≡坤(地)、≡震(雷)、≡兑(泽)、≡离(火)、≡巽(xùn,迅。风)、≡坎(水)、≡艮(gèn,根去声。山)。八卦两两重迭演为六十四卦。②“盖受命”句:《正义》曰:“二国相让后,诸侯归西伯有四十余国,咸尊西伯为王。盖此年受命之年称王也。”又:梁玉绳等据《论语·泰伯》孔子说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向纣称臣)”等记载,以为《史记》此处记载有误(见《会注考证》引)。译文从原文并参用《正义》说。③后十年:《正义》:“十当为‘九’。”④谥:古代在人死后按其生前事迹评定褒贬给予的称号。⑤改法度、制正朔:改变殷之法律制度,制定新的历法,即废除殷历,改用周历。正,一年的开始,即正月。朔,一月的开始,即每月的第一天。正朔就是一年开始的时候。古代改朝换代,都要改法度、制正朔。夏代以建寅之月(即冬至后二月,相当于现今阴历正月)为岁首,殷代以建丑之月(即冬至后一月,相当于现今阴历十二月)为岁首,周代以建子之月(即包括冬至的月份,相当于现今阴历十一月)为岁首。按:《正义》以为文王改法度,制正朔的记载亦误。⑥“追尊”二句:《正义》引《礼记大传》云“牧之野武王成大事而退,追王太王亶父、王季历、文王昌”,认为此二句亦误。 武王即位,太公望为师①,周公旦为辅②,召公、毕公之徒左右王③,师修文王绪业④。①师:太师,周代辅佐国君的官。②辅:天子左右大臣的通称。《尚书大传》:“古者天子必有四邻: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③左右:帮助,辅佐。④绪业:遗业,事业。 九年,武王上祭于毕。东观兵①,至于盟津。为文王木主②,载以车,中军③。武王自称太子发,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专。乃告司马、司徒、司空、诸节④:“齐栗⑤,信哉⑥!予无知,以先祖有德臣⑦,小子受先功⑧,毕立赏罚⑨,以定其功。”遂兴师⑩,师尚父号曰:“总尔众庶(11),与尔舟楫(12),后至者斩。”武王渡河,中流(13),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14),其色赤,其声魄云(15)。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16),未可也。”乃还师归。①观兵:检阅军队。②木主:神主,即牌位。用木做成,书死者谥号以供祭祀。古代帝王出军、巡狩或去国,载庙主及社主以行。③中军:指置于军中。④诸节:指接受王命的诸官吏。《集解》引马融曰:“诸受符节有司也。”节,符节,古代朝廷用作凭证的信物,这里借指王命。⑤齐(zhāi,斋)栗:严肃恭敬。齐,庄重、肃敬。栗,威严,庄严。⑥信:诚实,不欺。⑦先祖:祖先。⑧小子:自谦之辞。⑨毕:尽,完全。⑩兴师:举兵。(11)总:聚束,集中。众庶:众人,民众。(12)与:操,持。楫:船桨。(13)中流:指渡到河的中央。(14)流为乌:不断变化,最后现出乌的形象。流,往来不定或运转不停。(15)魄:象声词,形容鸟叫的声音。云:语气词。(16)女(rǔ,汝):同“汝”,你,你们。 居二年,闻纣昏乱暴虐滋甚①,杀王子比干②,囚箕子③。太师疵、少师强抱其乐器而奔周。于是武王遍告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毕伐④。”乃遵文王,遂率戎车三百乘⑤,虎贲三千人⑥,甲士四万五千人⑦,以东伐纣。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师毕渡盟津,诸侯咸会⑧。曰:“孳孳无怠⑨!”武王乃作《太誓》⑩,告于众庶:“今殷王纣乃用其妇人之言(11),自绝于天,毁坏其三正(12),离逷其王父母弟(13),乃断弃其先祖之乐,乃为淫声(14),用变乱正声(15),怡说妇人(16)。故今予发维共行天罚(17)。勉哉夫子(18),不可再(19),不可三!”①滋甚:越来越厉害。②杀王子比干:比干为纣王的叔父,官少师,因屡次劝谏纣王,被剖心而死。见《殷本纪》。③囚箕子:箕子为当时贵族,纣王的诸父,官太师,封于箕(今山西太谷东北)。比干被剖心以后,箕子假装颠狂为奴,纣又囚之。见《殷本纪》。④“不可以句”:《会注考证》引梁玉绳曰:“《后书·袁术传》引史云‘殷有重罚,不可不伐’。”译文据此删“毕”字。⑤戎车:战车。乘(shèng,胜):古代一车四马为一乘。这里可译为辆。⑥虎贲(bēn,奔):勇士。《集解》引孔安国曰:“若虎之贲(奔)兽,言其猛也。”⑦甲士:披甲之士。⑧咸:皆,都。⑨孳孳:同“孜孜”,努力不懈的样子。⑩《太誓》:<strong>古文</strong>《尚书》篇名,作《泰誓》。(11)乃:竟,竟然。(12)三正:旧说指天、地、人或曰夏、商、周之正统。《集解》引马融曰:“动逆天地人也。”《正义》:“按:三正,三统也。周以建子为天统,殷以建丑为地统,夏以建寅为人统也。”建子、建丑、建寅,即以这三个月的朔日(初一)为岁首。“建”指斗建,即北斗所指的时辰,由子至亥,每月迁移一辰。又《尚书易解》于《甘誓》篇注云:“三正者,按正与政通,谓政事。《左传》文公七年晋却缺解《夏书》云:‘正德、利用、厚生谓之三事。’三事即三正也。”(13)离逷(tì,替):疏远。逷,同“逖(tì,替),远。王父母弟、同祖亲族。《集解》引郑玄曰:“祖父母之族。必言‘母弟’,举亲者言之也。”(14)淫声:指淫荡的音乐。(15)用:以,以致,从而。正声:雅正的音乐。(16)怡说(yuè,悦):使高兴。(17)维:句首语气词,可不译。共(gōng,恭):通“恭”。天罚:指上天降下的惩罚。(18)勉:努力。夫子:对将士的尊称。《集解》引郑玄曰:“丈夫之称。”(19)再:两次,第二次。 二月甲子昧爽①,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武王左杖黄钺②,右秉白旄③,以麾④。曰:“远矣西土之人⑤!”武王曰:“嗟!我有国冢君⑥,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徽、、彭、濮人⑦,称尔戈⑧,比尔干⑨,立尔矛,予其誓⑩。”王曰:“古人有言‘牝鸡无晨(11),牝鸡之晨,惟家之索(12)。’今殷王纣维妇人言是用(13),自弃其先祖肆祀不答(14),昬弃其家国(15),遗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维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16),是信是使(17),俾暴虐于百姓(18),以轨于商国(19)。今予发维共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过六步七步,乃止齐焉(20),夫子勉哉!不过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21),乃止齐焉,勉哉夫子!尚桓桓(22),如虎如罴,如豺如离(23),于商郊,不御克奔(24),以役西土(25),勉哉夫子!尔所不勉,其于尔身有戮。”誓已(26),诸侯兵会者四千乘,陈师牧野(27)。①二月:这是用周历,殷历为正月。昧爽:天将亮未亮之时。②杖:持,拿着。黄钺:黄铜制的大斧。③秉:持,把。旄:用旄牛尾放在旗杆上做装饰的旗。④麾(huī,挥):挥动,指挥。⑤“远矣”句:这是慰劳的话。西土之人,指从西方来的将士。⑥有国冢君:称同来伐纣的诸侯。有国,《尚书·牧誓》作“友邦”。冢君:大君,等于说首领。⑦庸:在今湖北房县。蜀:在今四川成都一带。羌:西戎部落,在今甘肃境内。髳:西戎部落,在今四川东部。微:在今陕西郿县。郿:在今湖北西部。彭:在今四川彭宣县。濮:在今湖南沅陵县。按:以上八国都是当时属于武王的部落。⑧称:举。⑨比:并列,紧。这里是排列整齐的意思。⑩其:语气词,表示将要的意思。(11)牝鸡:雌鸡。晨:司晨,报晓。(12)惟家之索:等于说“惟索家”,意思是只能使家破败。惟,同“唯”,只。索,尽,这里有破败、毁败的意思。《集解》引孔安国曰:“喻妇人知外事,雌代雄鸣,则家尽也。”(13)惟妇人之言是用:等于说“维用妇人言”,只听妇人的话。维,同“唯”。《殷本纪》:“纣嬖于妇人,爱妲己,妲己之言是从。”(14)肆祀:指对祖先的祭祀。《集解》引郑玄曰:“肆,祭名。”答:答理,过问。(15)昬弃:弃去。昬,通“泯”,蔑。(用王引之说)(16)多罪逋(bū,补平声)逃:指罪恶多端的逃犯。逋逃,逃亡。是崇是长:等于说:“崇是长是”,抬高这些人,重视这些人。崇,高,这里是使高、抬高的意思。长,以为长,即重视的意思。(17)是信是使,等于说“信是使是”,相信这些人,使用这些人。(18)俾:使。(19)轨:犯法作乱。,外乱。轨,通“宄(guǐ,轨),内乱。”(20)齐:指整顿队伍,使阵列整齐。(21)伐:击刺。(22)尚:表示命令或希望。桓桓:威武的样子。(23)离(chī,吃):同“螭”,传说中一种似龙的动物。(24)御:抵挡,阻止。克奔:指能来奔投降者。(25)役:助。西土:指周及伐纣各诸侯。(26)已:止,完毕。(27)陈师:摆开阵势。 帝纣闻武王来,亦发兵七十万人距武王①。武王使师尚父与百夫致师②,以大卒驰帝纣师③。纣师虽众,皆无战之心,心欲武王亟入④。纣师皆倒兵以战⑤,以开武王⑥。武王驰之,纣兵皆崩畔纣⑦。纣走,反入登于鹿台之上⑧,蒙衣其殊玉⑨,自燔于火而死⑩。武王持大白旗以麾诸侯,诸侯毕拜武王,武王乃揖诸侯(11),诸侯毕从。武王至商国(12),商国百姓咸待于郊(13)。于是武王使群臣告语商百姓曰(14):“上天降休(15)!”商人皆再拜稽首(16),武王亦答拜。遂入,至纣死所(17)。武王自射之,三发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18),以黄钺斩纣头,县大白之旗(19)。已而至纣之嬖妾二女(20)。二女皆经自杀(21)。武王又射三发,击以剑,斩以玄钺(22),县其头小白之旗。武王已乃出复军(23)。①七十万人:《新证》:“殷墟甲骨文记载商代用兵,至多一万余人,本文殷纣发兵七十万人,与实际不符合,只可以疑传疑。”距:同“拒”,抵抗。②致师:挑战。《集解》引郑玄曰:“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也。古者将战,先使勇力之士犯敌焉。”③大卒:古代军队编制。《正义》:“大卒,谓戎车三百五十乘,士卒二万六千二百五十人,有虎贲三千人。”驰:驱赶车马向前冲。④亟:急,速。⑤倒兵:掉转兵器攻击自己一方,即倒戈。⑥开:引导。⑦畔:通“叛”,背叛。⑧反:同“返”。鹿台:又称南单之台。故址在今河南汤阴朝歌镇南,殷纣王所筑。⑨蒙:包,裹。衣(旧读yì,益);穿(衣)。殊玉:大约是指极少见的美玉。《正义》引《周书》云:“甲子夕,纣取天智玉琰五,环身以。”注:“天智,玉之善者,缝环其身自厚也。凡焚四千玉也,庶玉则销,天智玉不销,纣身不尽也。”⑩燔(fán,凡):焚烧。(11)揖:拱手为礼。商国:商之国都。(12)百姓:百官。在战国以前,百姓是贵族的总称,因为当时只有贵族才有姓,一般平民没有姓。(13)咸:都。(14)告语(yù,玉):告诉,对……宣告。(15)休:吉庆,美善。(16)稽(qǐ,启)首:叩头到地。古时九拜礼仪中最恭敬的一种。(17)所:处所,地方。(18)轻剑:据《正义》引《周书》作“轻吕之剑”。轻吕,剑名。(19)县(xuán,悬):同“悬”,悬挂。(20)嬖(bì,辟):宠爱。(21)经:缢死,上吊。(22)玄钺:黑色的大斧。《集解》引宋均:“玄钺用铁,不磨砺。”(23)复军:返回军中。 其明日①,除道,修社及商纣宫②,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驱③。武王弟叔振铎奉陈常车④,周公旦把大钺,毕公把小钺⑤,以夹武王⑥。散宜生、太颠、闳夭皆执剑以卫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左]右毕从。毛叔郑奉明水⑦,卫康叔封布兹⑧,召公奭赞采⑨,师尚父牵牲⑩。尹佚策祝曰(11):“殷之末孙季纣,殄废先王明德(12),侮蔑神祇不祀(13),昏暴商邑百姓(14),其章显闻于天皇上帝(15)。”于是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16),革殷(17),受天明命。”武王又再拜稽首,乃出。①明日:第二天。②社:祭祀土神的地方。③荷(hè,贺):担负。罕旗:有九条飘带的旗帜。《集解》引<strong>蔡邕</strong>《独断》曰:前驱有九旒(liú,流)云罕。”④“武王弟”句:《会注考证》:“《克殷解》云:‘叔振铎奏拜假(gé,格),又陈常车。’”(拜假,或为古乐名。)陈,陈列。常车,仪仗车。因车上插着画有日、月图象的太常旗,所以叫常车。⑤毕公:梁玉绳以为是“召公”之误。(见《会注考证》引)⑥夹:在左右待卫。⑦明水:指明月夜里的露水。《集解》引郑玄曰:“取月之水,欲得阴阳之洁气。陈明水以为玄酒。”⑧布:辅设。兹:草席。《索隐》:“兹,一作‘苙’(lì,立),公明草也。言‘兹’,举成器;言‘苙’见絜草也。”⑨赞:奉献。采:币帛,丝织品。⑩牲:供祭祀用的家畜,如猪、牛、羊等。(11)策祝:意思是读策书祝文。(据《正义》)(12)殄废:灭绝。(13)神祇(qí,齐):泛指神鬼。祇,地神。(14)暴:欺凌。(15)章显:显著。章同“彰”。天皇上帝:天帝。(16)膺:受,接受。更:换,改变。大命:指上天降下的命令。(17)革:革除,废除。 封商纣子禄父殷之余民。武王为殷初定未集①,乃使其弟管叔鲜、蔡叔度相禄父治殷②。已而命召公释箕子之囚。命毕公释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闾③。命南宫括散鹿台之财,发钜桥子粟④,以振贫弱萌隶⑤。命南宫括、史佚展九鼎保玉⑥。命闳夭封比干之墓⑦。命宗祝享祠于军⑧。乃罢兵西归。行狩⑨,记政事,作《武成》⑩。封诸侯,班赐宗彝(11),作《分殷之器物》(12)。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帝舜之后于陈,大禹之后于杞。于是封功臣谋士,而师尚父为首封(13)。封尚父于营丘,曰齐。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曰鲁。封召公奭于燕。封弟叔鲜于管,弟叔度于蔡。余各以次受封。①集:和睦,安定。②相:辅佐。③表:称表,表彰。闾:闾里,闾巷。④发:散发。⑤振:同“赈”,赈济、救济。萌隶:指民众。萌,通“氓”,外来的百姓,也泛指老百姓。隶,奴隶。⑥展:展示,展览。九鼎:相传夏禹收天下之金铸成九鼎,象征九州。后来成了象征国家政权的传国之宝。成汤迁之于商邑,周武王迁之于洛邑。保玉:即宝玉。《集解》引徐广曰:“保,一作‘宝’。”⑦封:聚土筑坟。此处指在墓上添土。⑧享祠:祭祀鬼神。⑨行狩:到各诸侯国巡视。⑩《武成》:古文《尚书》篇名。《集解》引孔安国曰:“武功成也。”(11)班赐:分赐。班,同“颁”,颁发。宗彝:宗庙里用来盛酒的礼器。《集解》引郑玄曰:“宗彝,宗庙樽也。”(12)《分殷之器物》:《尚书》篇名,当作“分器”,已亡佚。《集解》引郑玄曰:“作《分器》,著王之命及受物。”分器事在《左传·定公四年》有记载。(13)首封:在分封的各诸侯王之中,位次第一。 武王征九牧之君①,登豳之阜②,以望商邑。武王至于周,自夜不寐。周公旦即王所③,曰:“曷为不寐?”王曰:“告女:维天不飨殷④,自发未生于今六十年,麋鹿在牧⑤,蜚鸿满野⑥。天不享殷,乃今有成。维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⑦,不显亦不宾灭⑧,以至今。我未定天保⑨,何暇寐?”王曰:“定天保,依天室⑩,悉求夫恶(11),贬从殷王受(12)。日夜劳来定我西土(13)。我维显服(14),及德方明(15)。自洛汭延于伊汭(16),居易毋固(17),其有夏之居。我南望三塗,北望岳鄙(18),顾詹有河(19),粤詹洛、伊(20),毋远天室(21)。”营周居于洛邑而后去(22)。纵马于华山之阳(23),放牛于桃林之虚(24);偃干戈(25),振兵释旅(26):示天下不复用也。①证:召集。九牧之君:九州的长官。②阜:土山。③即:走近,到。④维:句首语气词。飨:同“享”,鬼神享用祭品叫飨。⑤麋鹿:也称“四不象”,一般认为它角似鹿非鹿,头似马非马,身似驴非驴,蹄似牛非牛。《集解》引徐广曰:“此事出周书及《随巢子》,云‘夷羊在牧’。牧,郊也。夷羊,怪物也。”牧:郊区。⑥蜚(fěi,匪)鸿:一种害虫。《索引》引高诱曰:“蜚鸿,蠛蠓也。言飞虫蔽田满野,故为灾,非是鸿雁也。”⑦登,进用,任用。名民:贤人。三百六十夫:三百六十人。夫,成年男子。⑧显:指成绩显著。宾(bìn,殡)灭:灭除。宾,通“摈”,遗弃,排斥。⑨定:确定,稳固。天保:皇统,国运。⑩依:使服从。天室,指天子的住处。(11)恶:指恶人。(12)贬从殷王受:像处置殷王那样处置他。从,随,像……一样。受,即纣。(13)劳(lào,涝)来(lài,赖):勤勉努力。“劳”“来”同义。(14)显服:办好各种事情。显,明。服,事。(15)方:遍。(16)塗(ruì,锐):水流弯曲处。(17)居:处。易:平坦。勿:同“无”。固:险固。(18)鄙:边远之地。(19)顾詹:回望。詹,通“瞻”,远望。有河:即“河”,黄河。(20)粤:句首语气词,无义。(21)毋远天室:大意是在此可以建都。《正义》:“言审慎瞻雒、伊二水之阳,无远离此为天室也。”(22)营:度量,测量。周居:指周都。(23)纵马:放马,牧马。阳:山的南面。(24)虚:区域,所在地。(25)偃:倒下,这里是放倒、放下的意思。干戈:兵器的统称。(26)振兵释旅:整顿部队,然后解散。振,整顿。释,解散。旅,古代以士卒五百人为一旅。这里泛指军队。 武王已克殷①,后二年,问箕子殷所以亡。箕子不忍言殷恶,以存亡国宜告②。武王亦丑③,故问以天道④。①克:打败,战胜。②存亡国宜:存国与亡国的事宜。宜,事宜,适宜的事。③丑:感到羞惭,不好意思。④天道:指自然规律。 武王病。天下未集,群公惧,穆卜①,周公乃祓斋②,自为质③,欲代武王,王有瘳④。后而崩,太子诵代立,是为成王。①穆:恭敬地。②祓(fú,弗):古代习俗,为去灾除邪而举行仪式。斋:斋戒,指在举行祓除仪式之前清身洁心,以示庄敬。③质:抵押品。这里是指周公自己愿意代替武王生病。④瘳(chōu,抽):病愈。 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诸侯畔周,公乃摄行政当国①。管叔、蔡叔群弟疑周公,与武庚作乱②,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③,放蔡叔④,以微子开代殷后⑤,国于宋⑥。颇收殷余民⑦,以封武王少弟封为卫康叔。晋唐叔得嘉谷⑧,献之成王,成王以归周公于兵所⑨。周公受禾东土,鲁天子之命⑩。初,管、蔡畔周,周公讨之,三年而毕定,故初作《大诰》(11),次作《微子之命》(12),次《归禾》(13),次《嘉禾》(14),次《康诰》、《酒诰》、《梓材》(15),其事在《周公》之篇(16)。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长,周公反政成王(17),北面就群臣之位(18)。①摄行:代理执行。政:指国政。当国:主持国事。②与:联合。③伐诛:诛杀,杀死。④放:流放。按:诛管叔、放蔡叔事详《管蔡世家》。⑤开:本为“启”,这里是避汉景帝刘启讳改作“开”。⑥国:这里是立国、建国的意思。事详《宋微子世家》。⑦颇:尽,皆。⑧嘉谷:《集解》引郑玄曰:“二苗同为一穗。”⑨归(kuì,馈):通“馈”,赠送。⑩鲁:嘉美,颂扬。(11)《大诰》:《尚书》篇名。伪孔氏传:“陈大道以诰天下。”(12)《微子之命》:古文《尚书》篇名。《集解》引孔安国曰:“封命之书。”封命指封命微子代殷后。(13)《归禾》:《尚书》篇名。书序云:“唐叔得禾,异苗同颖,献诸天子。天子命唐叔归周公于东,作《归禾》。”归,《鲁周公世家》作“餽”。(14)《嘉禾》:《尚书》篇名。书序云:“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作《嘉禾》。”(15)《康诰》:《尚书》篇名。为周公对康公的训诫之辞。《酒诰》:《尚书》篇名,内容是周公告诫康公以殷为鉴,戒除嗜酒之风。《梓材》:《尚书》篇名。《集解》引孔安国曰:“告康叔以为政之道,亦如梓(zǐ,子)人之治材也。(16)其事在《周公》之篇:意思是这件事记载在《鲁周公世家》中。这是《史记》记事使用互见法的一种用语。(17)反:同“返”,这里是交还的意思。(18)北面:古代君主面南而坐,臣子朝见君主则面北,所以谓称臣为北面。就:归就。 成王在丰,使召公复营洛邑,如武王之意①。周公复卜申视②,卒营筑③,居九鼎焉④。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⑤。”作《召诰》、《洛诰》⑥。成王既迁殷遗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无佚》⑦。召公为保⑧,周公为师⑨,东伐淮夷,残奄⑩,迁其君薄姑。成王自奄归,在宗周,作《多方》(11)。既绌殷命(12),袭淮夷,归在丰,作《周官》(13)。兴正礼乐,度制于是改,而民和睦,颂声兴。成王既伐东夷,息慎来贺,王赐荣伯作《贿息慎之命》(14)。①如:顺,遵从。②申:重复,多次。③卒:最终。④居:安放。⑤道里:指路途的远近。均:相同,相等。⑥《召诰》、《洛诰》:《尚书》篇名。召公主持营建洛邑,周公前去视察,作《召诰》、《洛诰》。《召诰》书序云:“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以此篇为召公所作,故称《诏诰》。⑦《多士》:《尚书》篇名。为周公向殷之顽民宣布的成王之命。《无佚》:《尚书》篇名,作“无逸”。伪孔氏传:“成王即政,恐其逸豫,本以所戒名篇。”据此本篇为周公戒成王之作。此处与《多士》并列,则司马迁似以为也是告殷遗民之辞。佚,同“逸”,安逸。⑧保,太保。⑨师:太师。⑩残:伤害,毁坏。这里是消灭的意思。(11)《多方》:《尚书》篇名。《集解》引孔安国曰:“告众方天下诸侯。”是周公代成王告诫天下诸侯之辞。(12)绌(chù,黜):通“黜”,罢黜,废除。(13)《周官》:古文《尚书》篇名。《集解》引孔安国曰:“言周家设官分职用人之法。”(14)《贿息慎之命》:《尚书》篇名,已亡佚。贿,以财物送人。 成王将崩,惧太子钊之不任①,乃命召公、毕公率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成王既崩,二公率诸侯,以太子钊见于先王庙,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为王业之不易,务在节俭,毋多欲,以笃信临之②,作《顾命》③。太子钊遂立,是为康王。康王即位,遍告诸侯,宣告以文武之业以申之,作《康诰》④。故成康之际,天下安宁,刑错四十余年不用⑤。康王命作策毕公分居里,成周郊⑥,作《毕命》⑦。①不任:担不起,胜任不了。②临之:指临朝政,治理国政。③《顾命》:《尚书》篇名。《集解》引郑玄曰:“临终出命,故谓之顾。顾,将去之意也。”又《尚书易解》引黄生《义府》云:“书以《顾命》名,顾,眷顾也。命大臣辅嗣主,郑重而眷顾之也。”译文依黄说。④《康诰》:《尚书》篇名,古文《尚书》作《康王之诰》。按:此篇与《顾命》历来有合为一篇称《顾命》的,有分为两篇的。⑤错:同“措”,放置,搁放。⑥策:策书,古代帝王对臣下使用的一种文书,用以书教令。分居里,成周郊:《集解》引孔安国曰:“分别民之居里,异其善恶也。成定东周郊境,使有保护也。”⑦《毕命》:古文《尚书》篇名,伪孔氏传:“言毕公见命之书。” 康王卒,子昭王瑕立。昭王之时,王道微缺①。昭王南巡狩不返②。卒于江上。其卒不赴告③。讳之也。立昭王子满,是为穆王。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④。王道衰微,穆王闵文武之道缺⑤,乃命伯冏申诫太仆国之政,作《冏命》⑥。复宁。①微缺:衰微,衰落。“微”“缺”同义。②“昭王南巡狩不返”句:《正义》引《帝王世纪》云:“昭王德衰,南征(远行),济于汉,船人恶之,以胶船进王,王御船至中流,胶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没于水中而崩。其右辛游靡长臂且多力,游振得王,周人讳之。”③赴告:讣告,报丧。④春秋:指年龄。⑤闵:忧伤。⑥冏(jiǒng,炯)命:古文《尚书》篇名。伪孔氏传:“以冏见命名篇。” 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①。夫兵戢而时动②,动则威,观则玩③,玩则无震④。是故周文公之颂曰:⑤‘载戢干戈⑥,载橐弓矢⑦,我求懿德⑧,肆于时夏⑨,允王保之⑩。’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德而厚其性(11),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12),明利害之乡(13),以文修之(14),使之务利而辟害(15),怀德而畏威(16),故能保世以滋大(17)。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18)。及夏之衰也,弃稷不务,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19),而自窜于戎狄之间(20)。不敢怠业,时序其德(21),遵修其绪(22),修其训典(23),朝夕恪勤(24),守以敦笃,奉以忠信。奕世载德(25),不忝前人(26)。至于文王、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27),事神保民(28),无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恶于民,庶民不忍(29),䜣载武王(30),以致戎于商牧(31)。是故先王非务武也,勤恤民隐而除其害也(32)。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33),邦外侯服(34),侯卫宾服(35),夷蛮要服(36),戎翟荒服(37)。甸服者祭(38),侯服者祀(39),宾服者享(40),要服者贡(41),荒服者王(42)。日祭(43),月祀(44),时享(45),岁贡(46),终王(47)。先王之顺祀也(48),有不祭则修意(49),有不祀则修言(50),有不享则修文(51),有不贡则修名(52),有不王则修德(53),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54)。于是有刑不祭,伐不祀(55),征不享(56),让不贡(57),告不王(58)。于是有刑罚之辟(59),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60),有威让之命(61),有文告之辞(62)。布令陈辞而有不至(63),则增修于德,无勤民于远(64)。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今自大毕、伯士之终也(65),犬戎氏以其职来王(66),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之兵’(67),无乃废先王之训(68),而王几顿乎(69)?吾闻犬戎树敦(70),率旧德而守终纯固(71),其有以御我矣。”王遂征之(72),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①观兵:炫耀武力。观,给人看。②戢:聚集,收藏。时动:适时出动。③玩:轻视,习惯而不经心。④震:惧怕。⑤周文公之颂:指《诗·周颂·时迈》。周文公,周公旦的谥号。⑥载:句首语气词,无义。⑦橐(gāo,高):古代收藏弓箭的袋子。这里是用箭袋收藏的意思。⑧懿(yì,意)德:美德。⑨肆:传布。时:是,此。夏:华夏,指中国。⑩允:确实,一定。(11)茂:通“懋”,勉力,尽力。正:端正。厚:宽厚,富厚。这里是使宽厚的意思。(12)阜:物资多,丰富。这里是使多的意思。(13)乡:地方。(14)文:指礼法。修,告诫。(15)务:致力于,从事。(16)怀:心里藏着,心中装着。(17)滋:滋长,增长。(18)世后稷:世代做农官。(19)用:因此。(20)窜:流浪。(21)序:布舒、宣扬。(22)绪:事业。(23)训典:指教化法度。(24)恪勤:恭谨而努力。恪,恭敬,谨慎。(25)奕世:累世。奕,累,重。(26)忝:辱没,玷污。前人:指后稷等周代先王。(27)昭:使光大。(28)事:侍奉。(29)不忍:忍受不了。(30)䜣(xīn,欣):同“欣”。载:拥戴,拥护。(31)戎:指戎事。商牧:商都郊野,即牧野。(32)恤:体恤,怜悯。隐:伤痛,痛苦。(33)邦内:国都郊外四周五百里以内。甸服:国都郊外四周五百里的地区。服,服待,服役,指为天子服役。按:古代把天子所居京都以外的地区按远近分为五等地区,每个地区五百里,叫“五服”,即甸服、侯服、绥服、要服、荒服。(34)侯服:甸服以外的五百里地区。(35)侯卫宾服:意思是侯服至卫服总称宾服。按:古代又有“九服”的区划法;王畿以外五百里为侯服,侯服以外五百里为甸服,甸服五百里以外为男服,男服以外五百里为采服,采服以外五百里为卫服,卫服以外五百里为蛮服,蛮服以外五百里为夷服,夷服以外五百里为镇服,镇服五百里以外为藩服。“宾服”是侯服、甸服、男服、采服、卫服的总称。这里五服、九服混说,诸服的远近次序纷错不同。(36)夷蛮:古代对东方、南方少数民族的总称:东部的叫夷,南部的叫蛮。带有蔑视的感彩。要(yāo,腰)服:这里指宾服以外的五百里地区。(37)戎翟(dí,狄):古代对西方、北方少数民族的总称。戎,指西戎。翟,同“狄”,北狄。这也是蔑称。荒服:要服以外的五百里地区。(38)祭:指供给祭祀天子祖父和父亲的祭品。(39)祀:指供给祭祀天子高祖、曾祖的祭品。(40)享:献,指供给祭祀天子远祖的祭品。(41)贡:纳贡,指供给天子祭神的祭品。(42)王:朝见天子。《集解》引韦昭曰:“王,王事天子也。诗曰‘莫敢不来王’。”(43)日祭:每日祭祀。(44)月祀:每月祭祀。(45)时享:按季贡献祭品。(46)岁贡:每年纳贡。(47)终王:终身朝见天子一次。(48)先王之顺祀:《集解》引徐广云:“《外传》云‘先王之训’。”顺,通“训”,教诲,教导。祀,当是衍文。(49)修意:指检查自己的思想意念。(50)言:指言语号令。(51)文:指典法,法律制度。(52)名:名分,名号,指上下尊卑和贡赋的等级。(53)德:文德,指仁义礼乐等教化。(54)序成:指以上五种依次做完了。刑:施以刑罚,惩罚。(55)伐:攻打,征伐。(56)征:征讨,讨伐。按:古代有天子讨而不伐的说法。这两句“伐”与“征”对举,伐指命诸侯去征伐,征指天子派兵去征讨。(57)让:责备,谴责。(58)告:同“诰”,谕告,指上告下。(59)辟:法。(60)备:指武力装备。(61)命:命令。(62)辞:文书,公文。(63)布:发布。陈:陈述。(64)无:同“毋”,不,不要。勤:劳。使劳顿。(65)终:死。(66)职:职分,指“荒服者王”的职分。(67)天子:这里指周穆王。(68)无乃:不是,恐怕。(69)几:将。顿:疲困。(70)树敦:《集解》引韦昭曰:“树,立也。言犬戎立性敦笃也。”一说:树敦为犬戎君长名。(71)率:遵从。旧德:指祖先传下来的美好的品德、风尚。守终:指能守其“终王”的职分。纯固:专一。(72)遂:终于。 诸侯有不睦者,甫侯言于王,作修刑辟①。王曰:“吁②,来!有国有土③,告汝祥刑④。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其人⑤,何敬非其刑⑥,何居非其宜与⑦?两造具备⑧,师听五辞⑨。五辞简信⑩,正于五刑(11)。五刑不简,正于五罚(12)。五罚不服,正于五过(13)。五过之疵(14),官狱内狱(15),阅实其罪,惟钧其过(16)。五刑之疑有赦(17),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18)。简信有众(19),惟讯有稽(20)。无简不疑(21),共严天威(22)。黥辟疑赦(23),其罚百率(24),阅实其罪。劓辟疑赦(25),其罚倍洒(26),阅实其罪。膑辟疑赦(27),其罚倍差(28),阅实其罪。宫辟疑赦(29),其罚五百率(30),阅实其罪。大辟疑赦(31),其罚千率,阅实其罪。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膑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32):五刑之属三千。”命曰《甫刑》(33)。①刑辟:刑法。辟,法度,法律。②吁:叹词。③有国:有国者,指诸侯。有土:有土者,指有采地的大臣。④祥刑:善刑。⑤何择非其人:意思是选择什么呢,不是那些贤人吗。⑥何敬非其刑:意思是:应该严肃对待什么,不是刑罚吗。敬,严肃,认真。⑦何居非其宜:意思是应该怎样处理事务呢,不是使用刑罚得当吗。居,举,这里指办事。宜,合宜,指用刑得当。⑧两造具备:指原告和被告双方都到齐了。《集解》引徐广曰:“造一作‘遭’。”《尚书易解》据<strong>钱大昕</strong>说注云:“两遭,犹两曹。《说文》:曹,狱之两曹也。”⑨师:士师,典狱官。听:治。五辞:旧注以为是五种审讯方法。《正义》:“《汉书·刑法志》云:‘五听,一曰辞听,二曰色听,三曰气听,四曰耳听,五曰目听。’《周礼》云‘辞不直则言繁,目不直则视眊(mào,冒。目不明的样子),耳不直则对答惑,气不直则数喘’也。”《尚书易解》以为“辞”即五刑之辞。⑩简信:确凿无疑。简,诚实。信,确实。(11)正于五刑:按五种刑罚判决。正,定罪。五刑,即下文的墨、劓、膑、宫、大辟。(12)罚:出钱赎罪。服:从,这里有合适的意思。(13)五过:五种过失。(14)疵:毛病,弊病。《索隐》:“按:《吕刑》云‘惟官,惟反,惟内,惟货,惟来’,今此似阙少,或从省文。”按:《吕刑》即《尚书·吕刑》。“官”指依仗官势,“反”指报恩报怨,“内“指通过宫中受宠女子来干预,“货”指行贿受贿,“来”,《尚书易解》据《释文》以为当作“求”,指受人请求。(15)官狱内狱:《会注考证》引孙星衍曰:”官狱内狱者,举其重也。官狱,谓贵官之狱;内狱,谓中贵之狱。或畏<strong>高明</strong>,或投鼠忌器也。”(16)阅实其罪,惟钧其过:意思是要查清他们的罪状,他们的罪过和犯法的人相同。《集解》引马融曰:“以此五过出入人罪,与犯法者等。”阅,考核,核查。钧,通“均”,等同。(17)疑:指有疑点。有赦:有所宽赦,即减罪,减等处理,这里指五刑减为五罚。下句“有赦”指由五罚减为五过。(18)审克:审核清楚。(19)简信有众:意思是在众人中加以核实。(20)讯:讯问。稽:合,同,即与事实相符。(21)无简:指没有确凿证据。(22)严:敬,尊敬,敬畏。(23)黥辟:即墨刑,刺面,涂以墨。五刑之一。(24)其罚百率(lǜ,律):意思是罚以黄铜六百两。率,《集解》引徐广曰:“率即锾也,音刷。”孔安国曰:“六两曰锾。锾,黄铁也。”(25)劓:劓刑,割鼻,五刑之一。(26)倍洒(xǐ,洗):加倍或为五倍,即二百锾或五百锾。洒《集解》引徐广曰:“一作‘蓰’。五倍曰蓰。”按《尚书·吕刑》此句作“其罚惟倍”,译文据此译为加倍。(27)膑:膑刑,挖去膝盖骨。五刑之一。(28)倍差:于加倍之外又加差数,这里就是加一倍半,指比劓刑加一倍半,为五百锾。(29)宫:宫刑,破坏男女生殖机能,五刑之一。(30)五:《集解》引徐广曰:“一作‘六’。《尚书·吕刑》作“六”。译文依此。(31)大辟:死刑。五刑之一。(32)“墨刑之属”五句:五句中的数目为刑罚的条目。《尚书易解》引孙星衍曰:“罪之条目必有定数者,恐后世妄加之。”(33)《甫刑》:即《尚书·吕刑》。周穆王采纳吕侯的意见,制定刑律,布告天下,谓之《吕刑》。因吕侯又为甫侯,所以又名《甫刑》。 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于泾上,密康公从,有三女奔之。其母曰①:“必致之王②。夫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粲③。王田不取群④,公行不下众⑤,王御不参一族⑥,夫粲,美之物也。众以美物归女⑦,而何德以堪之⑧?王犹不堪⑨,况尔小丑乎⑩!小丑备物,终必亡。”康公不献,一年,共王灭密。共王崩,子懿王囏立(11)。懿王之时,王室遂衰,诗人作刺(12)。①其母:《集解》引《列女传》曰:“康公母,姓隗(>无可</strong>奈何(27)!”①嬖:宠爱。②去:废掉。③史记:史书的通称,古时各国都有自己的史记。《正义》:“诸国皆有史以记事,故曰史记。”④庭:同“廷”,朝廷,宫廷。⑤余:我,我们。⑥褒:当时的国名。⑦卜杀之与去之与止之:意思是通过占卜来决定是杀掉它们还是赶走它们还是留住它们。⑧莫吉:没有一样是吉祥的。⑨请:求。漦(lí,离):涎沫。《国语·郑语》韦昭注:“漦,龙所吐沫。”⑩币:泛指用作礼物的丝织品。策告之:《集解》引韦昭曰:“以简策之书告龙,而请其漦也。”(11)亡:消失。(12)椟(dú,读):木匣子。这里是用匣子装的意思。(13)比:接连,连续。(14)发:打开。(15)裸:赤身。噪:很多人一起叫嚷,喧哗。(16)玄鼋:蜥蜴之类。鼋,也作“蚖”。(17)后宫:古代帝王妃嫔所处的地方叫“后宫”。(18)童妾:小女婢。。既龀(chèn,趁):刚刚换完牙。龀,儿童换牙。遭:遇上,碰上。(19)既笄(jī,机):成年以后。笄,古代盘头发用的簪子,这里指女子可以插笄的年龄,即成年。(20)子:孩子。古代男女通称子。(21)谣:歌谣。(22)檿(yǎn,眼)弧:山桑木制成的弓。弧,弓。箕服:箕木制成的箭囊。服,箭囊。(23)使:派人。执:捉拿,拘捕。戮:斩,杀。(24)乡(xiàng,向)先前。乡,同“向”。妖子:夭子,婴孩。夭:初生的。《集解》引徐广曰:“妖,一作‘夭’。夭,幼少也。”(25)哀:怜悯,同情。(26)之后宫:到后宫去。(27)无可奈何:意思是没有办法可以改变了。 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①,故不笑②。幽王为烽燧大鼓③,有寇至则举烽火④。诸侯悉至⑤,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幽王说之⑥,为数举烽火⑦。其后不信,诸侯益亦不至⑧。①万方:各种方法。②故:依旧:终究。③烽燧:古时遇敌人来犯,边防人员点火报警,夜里点的火叫烽,白天烧的烟叫燧。《正义》认为:“昼日燃烽以望火烟,夜举燧以望火光也。”④寇:盗匪或入侵的敌人。烽火:泛指上文的烽燧。⑤悉:全都。⑥说:同“悦”。⑦数:多次,屡次。⑧益:渐渐。 幽王以虢石父为卿,用事,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①,善谀好利②,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举烽火征兵③,兵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尽取周赂而去④。于是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⑤,是为平王,以奉周祀⑥。①佞巧:巧言谄媚。②谀:用言语奉承,讨好。③征兵:征集四方诸侯的救兵。④赂(lù,路):财物。按:自武王灭殷至此,史称西周。《集解》引《汲冢纪年》曰:“自武王灭殷以至幽王,凡二百五十七年也。”⑤即:接近,拢。⑥奉周祀:继承周朝的祭祀。 平王立,东迁于雒邑①,辟戎寇。平王之时,周室衰微,诸侯强并弱,齐、楚、秦、晋始大,政由方伯②。①东迁于雒邑:往东迁都到雒邑。自平王东迁洛邑(公元前770年)开始了东周时代。②方伯:一方诸侯之长。 四十九年, 鲁隐公即位。 五十一年,平王崩,太子洩父蚤死①,立其子林,是为桓王。桓王,平王孙也。 桓王三年,郑庄公朝,桓三不礼②。五年,郑怨,与鲁易许田。许田,天子之用事太山田也③。八年,鲁杀隐公,立桓公。十三年,伐郑,郑射伤桓王④,桓王去归。①蚤:通“早”。②不礼:没有以礼相待。③“许田”句:《索隐》:“《左传》郑伯以璧假许田,卒易祊(bēng,崩)。祊是郑祀太山之田,许是鲁朝京师之汤沐邑,有周公庙,郑以其近,故易取之。此云‘许田天子用事太山田’,误。”用事:指祭祀。④郑射伤桓王:事见《左传·隐公八年》,繻(rú,如)葛之役,郑将祝聃伤桓王肩膀。 二十三年,桓王崩,子庄王佗立。庄王四年,周公黑肩欲杀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王杀周公。王子克奔燕。 十五年,庄王崩,子釐王胡齐立。釐王三年,齐桓公始霸①。①霸:称霸。霸,即春秋战国时诸侯国的盟主。 五年,釐王崩,子惠王阆立。惠王二年。初,庄王嬖姬姚,生子穨,穨有宠①。及惠王即位,夺其大臣园以为囿②,故大夫边伯等五人作乱③,谋召燕、卫师,伐惠王。惠王奔温,已居郑之栎。立釐王弟颓为王。乐及遍舞④,郑、虢君怒。四年,郑与虢君伐杀王颓,复入惠王⑤。惠王十年,赐齐桓公为伯⑥。①有宠:受宠爱。②囿(yòu,又):豢养各种动物的园林。③“故大夫边迫等五人”:据《左传·庄公十九年》记载,五人是蒍(wěi,委)国、边伯、詹父、子禽、祝跪。④遍舞:各种音乐舞蹈。《国语·周语上》韦昭曰:“遍舞,六代之乐。谓黄帝曰云门,尧曰咸池、舜曰箫韶,禹曰大夏,殷曰大获,周曰大武也。”⑤入:使入,这里指送回朝廷。⑥伯:诸侯之长。 二十五年,惠王崩。子襄王郑立。襄王母蚤死,后母曰惠后。惠后生叔带,有宠于惠王,襄王畏之。三年,叔带与戎、翟谋伐襄王,襄王欲诛叔带,叔带奔齐。齐桓公使管仲平戎于周①,使隰朋平戎于晋。王以上卿礼管仲②。管仲辞曰:“臣有司也③,有天子之二守国、高在④。若节春秋来承王命⑤,何以礼焉。陪臣敢辞⑥。”王曰:“舅氏⑦,余嘉乃勋⑧,毋逆朕命⑨。”管仲卒受下卿之礼而还⑩。九年,齐桓公卒。十二年,叔带复归于周。①平戎于周:让戎与周讲和。平,媾和,和睦。这里是讲和的意思。②以上卿礼管仲:按照上卿的礼节款待管仲。按:管仲在齐国为下卿。③有司:微的臣子。④守:守臣,天子任命的大臣。《礼记·王制》:“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齐为次国,二卿为天子所命,即国、高二氏,为上卿。一卿为桓公所命,即管仲,为下卿。⑤节春秋承王命:意思是按季节在春秋两季来朝觐。⑥陪臣:双重称臣。诸侯的臣子对天子来说,即陪臣《集解》引服虔曰:“陪,重也。”敢:表示谦敬,有冒味的意思。辞:辞谢。⑦舅氏:管仲为周之同姓,此处周王称他为舅氏,是据齐与周的关系。周武王娶齐太公女为后,故齐、周世代为舅甥关系。⑧嘉:称许、赞赏。乃:你的。勋:功勋,即上文所说的平戎之功。⑨逆:不顺,违背。朕:我,我的。⑩卒:最终,终于。 十三年,郑伐滑,王使游孙、伯服请滑①,郑人囚之。郑文公怨惠王之入不与厉公爵②,又怨襄王之与卫滑③,故囚伯服。王怒,将以翟伐郑。富辰谏曰:“凡我周之东徙,晋、郑焉依④。子穨之乱,又郑之由定⑤,今以小怨弃之!”王不听。十五年,王降翟师以伐郑⑥。王德翟人⑦,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谏曰:“平、桓、庄、惠皆受郑劳,王弃亲亲翟,不可从。”王不听。十六年,王绌翟后⑧,翟人来诛。杀谭伯。富辰曰:“吾数谏不从,如是不出,王以我为怼乎?”乃以其属死之⑨。①请滑:为滑求情。②爵:酒器。周惠王巡视郑、虢,送给虢公一只玉爵,而送给郑伯一块有饰带的铜镜,郑伯由此怨恨周王。(事见《左传·庄公二十一年》)③与:帮助。④晋、郑焉依:等于说“依晋、郑”,依晋国和郑国。焉,是,之。⑤郑之由:等于说“由郑”。⑥降:赐予,给予。⑦德:感恩。⑧绌(chù,触):通“黜”,废,贬退。⑨属:徒属,属众。死之:指与狄师作战而死。 初,惠后欲立王子带,故以党开翟人①,翟人遂入周。襄王出奔郑,郑居王于。子带立为王,取襄王所绌翟后与居温②。十七年,襄王告急于晋,晋文公纳王而诛叔带③。襄王乃赐晋文公珪鬯弓矢④,为伯,以河内地与晋。二十年,晋文公召襄王,襄王会之河阳、践土,诸侯毕朝,书讳曰“天王狩于河阳”⑤。①党:党羽。开:导。②取:同“娶”。与居温:跟她住在温邑。③纳:收容,接纳。④珪:同“圭”。上尖下方的玉器。鬯(chàng,唱):祭祀用的香酒。一说通“”,装弓的袋子。⑤天王:指周天子。狩:巡狩,帝王巡察诸侯或地方官治理的地方。按:此句见《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公羊传》“狩”作“守”(同“狩”)。 二十四年,晋文公卒。 三十一年,秦穆公卒。 三十二年,襄王崩,子顷王壬臣立。顷王六年,崩,子匡王班立。匡王六年,崩,弟瑜立,是为定王。 定王元年,楚庄王伐陆浑之戎①,次洛②,使人问九鼎③。王使王孙满应设以辞④,楚兵乃去。十年,楚庄王围郑,郑伯降,已而复之。十六年,楚庄王卒。①陆浑之戎:戎族的一支,世居陆浑(在秦晋两国的西北),后被秦、晋二国诱而徙之伊川(今河南省伊川县和嵩县东北一带。)②次:临时驻扎。③问九鼎:问九鼎的大小轻重。九鼎相传是夏禹集天下之金所铸,以象征九州。后来成了象征中央王权的国宝。楚庄王问鼎,表现出要取代周王朝的野心。④王孙满应设以辞:意思是准备辞令来回答。事见《左传·宣公三年》。 二十一年,定王崩,子简王夷立。简王十三年,晋杀其君厉公,迎子周于周,立为悼公。 十四年,简王崩,子灵王泄心立。灵王二十四年,齐崔杼弑其君庄公①。①弑:古代统治阶级称子杀父、臣杀君为弑。 二十七年,灵王崩,子景王贵立。景王十八年,后太子圣而蚤卒①。二十年,景王爱子朝,欲立之,会崩②,子丐之党与争立,国人立长子猛为王,子朝攻杀猛。猛为悼王。晋人攻子朝而立丐,是为敬王。①圣:精明通达。②会崩:正赶上景王逝世。 敬王元年,晋人入敬王,子朝自立,敬王不得入;居泽。四年,晋率诸侯入敬王于周,子朝为臣,诸侯城周①。十六年,子朝之徒复作乱,敬王奔于晋。十七年,晋定公遂入敬王于周。①城周:为周筑都城。城,筑城。 三十九年,齐田常杀其君简公①。①“齐田常”句:田常于齐简公四年杀简公,立平公,自任齐相,齐国之政由此归田氏。至周安王时,命田常曾孙田和为诸侯,齐由田氏代替了姜氏统治。事详《田敬仲完世家》。 四十一年,楚灭陈。孔子卒。 四十二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八年,崩,子定王介立。 定王十六年,三晋灭智伯①,分有其地。 二十八年,定王崩,长子去疾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袭杀哀王而自立,是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杀思王而自立,是为考王。此三王皆定王之子。①三晋:指韩、赵、魏三国。 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 考王封其弟于河南,是为桓公,以续周公之官职①。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惠公代立,乃封其少子于巩以奉王,号东周惠公。①续周公之官职:周公黑肩被周庄王杀了之后,周公之职就空缺了,这时又让桓公来担任周公之官位职事。 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韩、魏、赵为诸侯。 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骄立。是岁盗杀楚声王。 安王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①。”①“始周”三句:这是太史儋(dān,担)所说的一段预言吉凶祸福的谶语,《史记》中四见,不可信。对这三句的解说历来不一,《会注考证》引中井积德曰:“秦祖事周,未别封,是始合也。襄公始列为诸侯,是别也。及西周献地,是复合也。霸王,指始皇一人。若年数少差,固所不论,是谶文之常也。”今录于此,以供参考。霸王(wàng,旺)者,称霸称王的人。 十年①,烈王崩,弟扁立,是为显王。显王五年,贺秦献公,献公称伯。九年,致文武胙于秦孝公②。二十五年,秦会诸侯于周。二十六年,周致伯于秦孝公③。三十三年,贺秦惠王。三十五年,致文武胙于秦惠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称王。其后诸侯皆为王。 四十八年,显王崩,子慎靓王定立。慎靓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王赧时东西周分治④。王赧徙都西周。①十年:《会注考证》曰:“据《表》,‘十’当作‘七’。②胙(zuò,作):祭祀用的肉。③致伯:送给“伯”的称号。④东西周分治:周赧(nǎn,上声南)王时,周天子微弱,实际已成傀儡,所以东西周分治,各自为政。东都在巩,西都在洛阳。 西周武公之共太子死,有五庶子①,毋适立②。司马翦谓楚王曰:“不如以地资公子咎③,为请太子。”左成曰:“不可。周不听,是公之知困而交疏于周也④。不如请周君孰欲立,以微告翦⑤,翦请令楚(贺)〔资〕之以地。”果立公子咎为太子。①庶子:非王后所生的儿子。②毋适立:没有嫡子可立为太子。适,通“嫡”。③资:助。④知(zhì,智)困:智谋不利,主意行不通。知,同“智”。⑤微告:暗中告诉。微,暗中。 八年,秦攻宜阳,楚救之。而楚以周为秦故①,将伐之。苏代为周说楚王曰:“何以周为秦之祸也?言周之为秦甚于楚者,欲令周入秦也,故谓‘周秦’也②。周知其不可解,必入于秦,此为秦取周之精者也③。为王计者④,周于秦因善之⑤,不于秦亦言善之,以疏之于秦。周绝于秦⑥,必入于郢矣。”①楚以周为秦:楚国认为周帮助秦。为,助。《索隐》:“宜阳,韩也,秦攻而楚救之,周为韩出兵,而楚疑周为秦,因加兵伐周。”②周秦:《索隐》:“周秦相近,秦欲并周而外睦于周,故当时诸侯咸谓‘周秦’。”③精者:指精妙之计。④计:考虑,打算。⑤于:为。⑥绝于秦:与秦断交。 秦借道两周之间①,将以伐韩,周恐借之畏于韩,不借畏于秦。史厌谓周君曰:“何不令人谓韩公叔曰‘秦之敢绝周而伐韩者②,信东周也。公何不与周地,发质使之楚’③?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韩不伐也。又谓秦曰‘韩强与周地④,将以疑周于秦也⑤,周不敢不受’。秦必无辞而令周不受,是受地于韩而听于秦。”①两周之间:东周与西周之间,为秦伐韩必经之路。②绝:横过,穿过。③发:派出。质:人质。④强(qiǎng,抢):强行,竭力坚持。⑤疑周于秦:使周被秦怀疑。 秦召西周君,西周君恶往①,故令人谓韩王曰:“秦召西周君,将以使攻王之南阳也,王何不出兵于南阳?周君将以为辞于秦②。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踰河而攻南阳矣③。”①恶往:不乐意前往。②以为辞:拿它作为托辞。③踰:越过,渡过。 东周与西周战,韩救西周。或为东周说韩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国,多名器重宝。王案兵毋出①,可以德东周,而西周之宝必可以尽矣。”①案:压住,止住。 王赧谓成君①。楚围雍氏,韩征甲与粟于东周②,东周君恐,召苏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于是。臣能使韩毋征甲与粟于周,又能为君得高都。”周君曰:“子苟能③,请以国听子。”代见韩相国曰:“楚围雍氏,期三月也④,今五月不能拔,是楚病也⑤。今相国乃征甲与粟于周,是告楚病也。”韩相国曰:“善。使者已行矣。”代曰:“何不与周高都?”韩相国大怒曰:“吾毋征甲与粟于周亦已多矣,何故与周高都也?”代曰:“与周高都,是周折而入于韩也,秦闻之必大怒忿周⑥,即不通周使,是以高都得完周也⑦。曷为不与⑧?”相国曰:“善。”果与周高都。①王赧谓成君:《集解》引徐广曰:“《战国策》曰:‘韩兵入西周,西周令成君辩说秦求救。’当是说此事而脱误也。”按:今本《战国策》无徐广所引一段。②征:求。③苟:如果。④期:约期,预期。⑤病:疲。⑥忿:怨恨。⑦:同“弊”,破旧的。完:完整的。⑧曷:何。 三十四年,苏厉谓周君曰:“秦破韩、魏,扑师武①,北取赵蔺、离石者,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将兵出塞攻梁,梁破则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说白起乎?曰‘楚有养由基者,善射者也。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之。左右观者数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养由基怒,释弓搤剑②,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非吾能教子支左诎右也③。夫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之,不以善息④,少焉气衰力倦⑤,弓拨矢鉤⑥,一发不中者,百发尽息。”今破韩、魏,扑师武,北取赵蔺、离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将兵出塞,过两周,倍韩⑦,攻梁,一举不得,前攻尽弃。公不如称病而无出⑧’。”①扑:打败。②释:放下。搤(è,扼):握。③支左诎(qū,屈)右:指左手伸直,撑住弓身,右手弯曲拉开弓弦。诎,弯曲。④以善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停下来。息,停止。⑤不焉:一会儿。⑥拨:不正。钩:不直。⑦倍:同“背”,背向。⑧称病:假称有病。 四十二年,秦破华阳约①。马犯谓周君曰:“请令梁城周。”乃谓梁王曰:“周王病若死,则犯必死矣。犯请以九鼎自入于王,王受九鼎而图犯。”②梁王曰:“善。”遂与之卒,言戍周③。因谓秦王曰:“梁非戍周也,将伐周也。王试出兵境以观之。”秦果出兵。又谓梁王曰:“周王病甚矣④,犯请后可而复之⑤。今王使卒之周,诸侯皆生心⑥,后举事且不信⑦。不若令卒为周城,以匿事端⑧。”梁王曰:“善。”遂使城周。①秦破华阳约:《正义》引司马彪云:“秦昭王三十三年,秦背魏约,使客卿胡伤击魏将芒卯华阳,破之。”又《会注考证》引中井积德曰:“‘约’字疑衍。”译文据删。②图:谋,这里是给……出主意的意思。③戍:防守,守卫。④甚:《索隐》:“《战国策》甚作‘瘉’(愈)。”译文从之。⑤请后可而复之:《索隐》:“犯请后可而复之者,言王病愈,所图不遂(没有成功),请得在后(以后)有可之时(可能的时候)以鼎入梁也。”⑥生心:产生疑心。⑦且:将,将会。⑧事端:这里指诸侯怀疑梁伐周这件事情。 四十五年,周君之秦客谓周(最)〔冣〕曰:“公不若誉秦王之孝①,因以应为太后养地②,秦王必喜,是公有秦交。交善,周君必以为公功。交恶,劝周君入秦者必有罪矣。”秦攻周,而周冣谓秦王曰:“为王计者不攻周。攻周,实不足以利,声畏天下③。天下以声畏秦,必东合于齐。兵于周④,合天下于齐,则秦不王矣。天下欲秦,劝王攻周。秦与王下⑤,则令不行矣。”①誉:称扬,赞美。②养地:即食邑,供养之地。③声:名声,声势。畏:使害怕。④:疲,这里是使疲惫的意思。⑤秦与天下:《战国策·西周》作“与天下俱罢(pí,疲)”。 五十八年,三晋距秦。周令其相国之秦,以秦之轻也,还其行①。客谓相国曰:“秦之轻重未可知也。秦欲知三国之情②。公不如急见秦王曰‘请为王听东方之变’,秦王必重公。重公,是秦重周,周以取秦也;齐重,则固有周聚以收齐:是周常不失重国之交也。”秦信周,发兵攻三晋。①还其行:意思是返归周。②情:实情。 五十九年,秦取韩阳城负黍①,西周恐,倍秦,与诸侯约从②,将天下锐师出伊阙攻秦③,令秦无得通阳城。秦昭王怒,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奔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④。秦受其献,归其君于周。①负黍:亭名,在阳城西南。②约从:相约联合。纵,南北为纵。约纵就是合纵东方诸侯联合抗秦。③锐师:精锐部队。④口三万:人口三万。 周君、王赧卒,周民遂东亡①。秦取九鼎宝器,而迁西周公于狐。后七岁②,秦庄襄王灭东(西)周。东西周皆入于秦,周既不祀③。①东亡:向东方逃亡。②岁:年。③既:完结,尽。不祀:没有人主持祭祀之事。意思是周朝灭亡了。 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综其实不然①。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于洛邑。所谓“周公葬(我)〔于〕毕”,毕在镐东南杜中。秦灭周。汉兴九十有余载,天子将封泰山,东巡狩至河南,求周苗裔②,封其后嘉三十里地,号曰周子南君,比列侯③,以奉其先祭祀。①综:综合考察。②求:访求。苗裔:后裔,后代。③比:并列,与……等同。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秦本纪第五 【秦本纪简介】 这篇本纪记载的是秦氏族从兴起、发展到称霸天下、秦始皇统一全国之前的历史。 秦本为地处偏远的西方的一个部落,其远祖多以驯兽驾车见长,从虞舜到周代屡屡有功:柏翳(yì,益)佐禹治水,舜赐姓嬴氏;费昌为汤驾车败桀于鸣条,中潏(jué,决)在西戎为殷保西部边境,造父(fǔ,甫)为周缪(mù,穆)王架车,日驱千里以救周乱,其族由此为赵氏,周宣王时秦仲为西垂大夫,襄公救周难,又率兵护送周平王东迁,被封为诸侯,建立了秦国。秦国本为西方一个小国,各方面都比较落后,到后来相当强大了,还被中原各国视为戎狄,不让它参与盟会。但秦国一方面在戎族地区扩充土地,一方面与中原各国来往,通婚,吸取中原文化,逐步发展成为强国。 这篇本纪主要取材于《左传》、《国语》和《战国策》,通篇以秦为中心,同时把周王室和其他各诸侯国的情况穿插进去,条分缕析,勾勒出了春秋战国时代的政治军事形势和社会概貌。秦国的发展与强盛,起关键作用的是有几代励精图治、开明能干的君王,而作者正是抓住了这些人的事迹刻意叙写,如缪(穆)公、孝公、惠文王、昭襄王等,而且抓住了他们广招贤才、知人善任的特点,泼墨重写,这一历史时期许多著名的谋臣武将都在这篇里出现过,这不仅反映了历史的真实,也为后面有关的各篇列传提供了总的背景。在这些叙写中尤以缪公写得生动真切,如他以五张羊皮赎来百里傒(奚),百里傒又向他推荐蹇(jiǎn,简)叔;与晋惠公战于韩地,在关键时刻乡民报食马之德;秦晋殽(崤)之战后,缪公的自责、为战死的将士筑坟发丧,作誓“今后世以记余过”,以及对孟明等将领的宽容与信用;诱降由余,伐西戎,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等等,都描绘得栩栩如生,充满感情。其他如<strong>商鞅</strong>、张仪、司马错、樗(chū,初)里疾、甘茂、白起、王翦、范睢等人也都为秦国做出过重大贡献。只是由于全书的体例和安排,在本篇中虽屡提及,而没有详述。 <strong>司马迁</strong>在《秦本纪》中,如此详细得当地叙写与描绘,着意揭示秦之由弱变强,“文势如阶级”,一层紧一层,可以说为始皇帝最后一统天下,做了令人信服的、合理的铺垫。正如<strong>李景</strong>星在《史记评议》中所说:此篇特别出色处,“中间叙缪公之霸,曲折顿挫,采用《左》、《国》,而能脱《左》、《国》之间架也。后路叙孝公之强,并列山东诸国形势,为春秋变为战国一大关键,且为秦人蚕食并吞伏根。用笔如张强弩,一丝不懈也。” 《索隐》以为秦在始皇称帝以前只是诸侯国,不当立为本纪,而应降为世家。<strong>归有光</strong>等则以为《秦本纪》与《秦始皇本纪》本应为一篇,正如《周本纪》记事是从后稷开始一样,只是由于篇幅过长才分为两篇的。(均见《会注考证》引)我们认为后一种看法较为合理,看来司马公如此安排还是颇费了一番匠心的。 秦的祖先,是颛顼帝的后代孙女,名叫女修。女修织布的时候,有一只燕子掉落一颗蛋,女修把它吞食了,生下儿子,名叫大业。大业娶了少典部族的女儿,名叫女华。女华生下大费,大费辅助夏禹治理水土。治水成功后,舜帝为表彰禹的功劳,赐给他一块黑色的玉圭。禹接受了赏赐,说:“治水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也是因为有大费做助手。”舜帝说:“啊!大费,你帮助禹治水成功!我赐你一副黑色的旌旗飘带。你的后代将会兴旺昌盛。”于是把一个姓姚的美女嫁给他。大费行拜礼接受了赏赐,为舜帝驯养禽兽,禽兽大多驯服,这个人就是柏翳(yì,益)。舜帝赐他姓嬴。 大费生有二个儿子,一个名叫大廉,这就是鸟俗氏;另一个叫若木,这就是费氏。费氏的玄孙叫费昌,他的子孙有的住在中原地区,有的住在夷狄那里。费昌正处在夏桀的时候,他离开夏国,归附了商汤,给商汤驾车,在鸣条打败了夏桀。大廉的玄孙叫孟戏、中衍,身体长得很象鸟,但说人话。太戊帝听说了他们,想让他们给自己驾车,就去占卜,卦相吉利,于是把他们请来驾车,并且给他们娶了妻子。自太戊帝以后,中衍的后代子孙,每代都有功劳,辅佐殷国,所以嬴姓子孙大多显贵,后来终于成了诸侯。 中衍的玄孙叫中潏(jué,决),住在西部戎族地区,保卫西部边疆。中潏生了蜚(fēi,非)廉。蜚廉生了恶来。恶来力气大,蜚廉善奔跑。父子俩都凭才能力气事奉殷纣王。周武王伐纣的时候,把恶来也一并杀了。当时,蜚廉为纣出使北方,回来时,因纣已死,没有地方禀报,就在霍太山筑起祭坛向纣王报告,祭祀时获得一幅石棺,石棺上刻的字说:“天帝命令你不参与殷朝的灾乱,赐给你一口石棺,以光耀你的氏族。”蜚廉死后,就埋葬在霍太山。蜚廉还有个儿子叫季胜。季胜生了孟增。孟增受到周成王的宠幸,他就是宅皋狼。皋狼生了衡父。衡父生了造父。造父因善于驾车得到周缪王的宠幸。周缪王获得名叫骥、温骊、骅(huá,华)骝(liú,留)、騄(lù,禄)耳的四匹骏马,驾车到西方巡视,乐而忘返。等到徐偃王作乱时,造父给缪<strong>王驾</strong>车,兼程驱赶回周朝,日行千里,平定了叛乱。缪王把赵城封给造父,造父族人从此姓赵。自蜚廉生季胜以来经过五代直到造父时,才另外分出来居住在赵城。春秋晋国大夫越衰(cuī,崔)就是他的后代。恶来革,是蜚廉的儿子,死得早。他有个儿子叫女防。女防生了旁皋,旁皋生了太几,太几生了大骆,大骆生了非子。因为造父受到周王的恩宠,他们都承蒙恩荫住在赵城,姓赵。 非子居住在犬丘,喜爱马和其他牲口,并善于饲养繁殖。犬丘的人把这事告诉了周孝王,孝王召见非子,让他在汧(qiān,千)河、渭河之间管理马匹。马匹大量繁殖。孝王想让非子做大骆的继承人。申侯的女儿是大骆的妻子,生了儿子成,成做了继承人。申侯就对孝王说:“从前我的祖先是郦山那儿的女儿,她做了西戎族仲衍的曾孙胥轩的妻子,生了中潏,因为与周相亲而归附周朝,守卫西部边境,西部边境因此和睦太平。现在我又把女儿嫁给大骆为妻,生下成作继承人。申侯与大骆再次联姻,西戎族都归顺,这样,您才得以称王。希望您考虑一下吧。”于是孝王说:“从前伯翳为舜帝掌管牲畜,牲畜繁殖很多,所以获得土地的封赐,受赐姓嬴。现在他的后代也给我驯养繁殖马匹,我也分给他土地做附属国吧。”赐给他秦地作为封邑,让他接管嬴氏的祭祀,号称秦嬴。但也不废除申侯女儿生的儿子做大骆的继承人,以此来与西戎和好。 秦嬴生了秦侯。秦侯在位十年去世。秦侯生公伯。公伯在位三年去世。公伯生秦仲。 秦仲即位三年,周厉王无道,有的诸侯背叛了他。西戎族反叛周王朝,灭了犬丘大骆的全族。周宣王登上王位之后,任用秦仲当大夫,讨伐西戎。西戎杀掉了秦仲。秦仲即位为侯王二十三年,死在西戎手里。秦仲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叫庄公。周宣王召见庄公兄弟五人,交给他们七千兵卒,命令他们讨伐西戎,把西戎打败了。周宣王于是再次赏赐秦仲的子孙,包括他们的祖先大骆的封地犬丘在内,一并归他们所有,任命他们为西垂大夫。 庄公居住在他们的故地西犬丘,生下三个儿子,长子叫世父。世父说:“西戎杀了我祖父秦仲,我不杀死戎王就决不回家。”于是率兵去攻打西戎,把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他弟弟襄公。襄公做了太子。庄公在位四十四年去世,太子襄公继位。襄公元年(前777),襄公把他妹妹缪嬴嫁给西戎丰王做妻子。襄公二年(前776),西戎包围犬丘,世父反击,最后被西戎俘虏。过了一年多,西戎放还世父。七年(前771)春,周幽王因宠爱褒姒(sì,似)而废除太子宜臼,把褒姒所生的儿子伯服立为继承人,周幽王多次举烽火把诸侯骗来京师,以求褒姒一笑,诸侯们因此背叛了他。西戎的犬戎和申侯一起攻打周朝,在郦山下杀死了幽王。秦襄公率兵营救周朝,作战有力,立了战功。周平王为躲避犬戎的骚扰,把都城向东迁到洛邑,襄公带兵护送了周平王。周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给他岐山以西的土地。平王说:“西戎不讲道义,侵夺我岐山、丰水的土地,秦国如果能赶走西戎,西戎的土地就归秦国。”平王与他立下誓约,赐给他封地,授给他爵位。襄公在这时才使秦国成为诸侯国,跟其他诸侯国互通使节,互致聘问献纳之礼。又用黑鬃赤身的小马、黄牛、公羊各三匹,在西畤祭祀天帝。十二年(前766),他讨伐西戎,到达岐山时,在那里去世了。他生了文公。 文公元年(前765),文公住在西垂宫。三年(前763),文公带着七百名兵卒到东边去打猎。四年(前762),他们到达汧、渭两河的交会之处。文公说:“从前,周朝把这里赐给我的祖先秦嬴做封邑,后来我们终于成了诸侯。”于是占卜这里是否适宜居住,占卜的结果说吉利,就在这里营造起城邑。十年(前756),开始建造祭天地的鄜(fū,夫)畤,用牛羊猪三种牲畜举行祭祀。十三年(前753),开始设立史官记载大事,百姓大多受到教化。十六年(前750),文公派兵讨伐西戎,西戎败逃。于是文公就收集周朝的遗民归为己有,地盘扩展到岐山,把岐山以东的土地献给周天子。十九年(前747),得到一块名叫“陈宝”的异石。二十年(前746),开始设立诛灭三族的刑罚。二十七年(前739),砍伐南山的大梓树,梓树中窜出一头大青牛逃进了丰水。四十八年(前718),文公的太子去世,赐谥号为竫(jìng,静)公。竫公的长子立为太子,他是文公的<strong>孙子</strong>。五十年(前716),文公去世,埋葬在西山。竫公的儿子登位,这就是宁公。 宁公二年(前714),宁公迁居到平阳,派遣军队征伐荡社。三年(前713),与西戎的一支亳(bō,伯)部落作战,亳王逃往西戎,于是灭了荡社。四年(前712),鲁公子翚(huī,挥)杀死了他的君王隐公。十二年(前704),宁公攻打荡氏,攻了下来。宁公从十岁开始登上王位,在位十二年去世,葬在西山。他生了三个儿子:长子武公为太子;武公的弟弟德公,与武公是同母兄弟;宁公之妾鲁姬子生了出子。宁公去世后,大庶长弗忌、威垒和三父废掉太子,拥立出子为君主。出子六年(前698),三父等人又一起派人杀害了出子。出子五岁即位,在位六年被杀。三父等人又拥立了原太子武公。 武公元年(前697),征伐彭戏氏,到了华山下,住在平阳的封宫里。三年(前695),杀了三父等人,夷灭了他们的三族,因为他们杀了出子。郑国的高渠眯杀了他的君主昭公。十年(前688),攻打邽、冀戎两地的戎族,并开始在杜、郑两地设县,灭了小虢(guó,国)。 十三年(前685),齐国人管至父、连称等杀了他们的君主襄公,拥立公孙无知。晋国灭了霍、魏、耿三国。齐国雍廪杀死无知、管至父等人,拥立齐桓公。齐国、晋国成了强国。 十九年(前679),晋国的曲沃武公灭掉晋侯缗(mín,民),开始做了晋侯。齐桓公在鄄(juàn,倦)地称霸。 二十年(前678),秦武公去世,葬在雍邑平阳。这时开始用人殉葬,给武公殉葬的有六十六人。武公有个儿子,名叫白。白没有被立为君,被封在平阳。立武公的弟弟德公做了国君。 德公元年(前677),开始住进雍城的大郑宫。用牛羊猪各三百头在鄜畤祭祀天地。占卜居住在雍地是否适宜,占卜的结果是:后代子孙将到黄河边上去饮马。梁伯、芮(ruì,锐)伯来朝见。二年(前676),开始规定伏日,杀狗祭祀以祛除热毒邪气。德公到三十三岁才登位,在位两年去世。他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宣公,次子成公,少子穆公。长子宣公继位。 宣公元年(前675),卫国燕国攻打周王室,把惠王赶出朝廷,拥立王子穨(tuí,颓)为帝。三年(前673),郑伯、虢叔杀死了王子穨,送惠王返回朝中。四年(前672),秦国修建密畤。与晋国在河阳作战,战胜了晋军。十二年(前664),宣公去世。他生了九个儿子,没有一个继位,立了宣公的弟弟成公。 成公元年(前663),梁伯、芮伯来朝见。齐桓公征伐山戎,军队驻扎在孤竹。 成公在位四年去世。他有七个儿子,没有一个继位,立了成公的弟弟缪(mù,穆)公。 缪公任好元年(前659),缪公亲自率兵征伐茅津,取得胜利。四年(前656),从晋国迎娶了妻子,他是晋太子申生的姐姐。这年,齐桓公攻打楚国,打到邵陵。 五年(前655),晋献公灭了虞国和虢国,俘虏了虞君和他的大夫百里傒(xī,奚),这是由于事先晋献公送给虞君白玉和良马以借道伐虢,虞君答应了。俘获了百里傒之后,用他做秦缪公夫人出嫁时陪嫁的奴隶送到秦国。百里傒逃离秦国跑到宛(yuān,渊)地,楚国边境的人捉住了他。缪公听说百里傒有才能,想用重金赎买他,但又担心楚国不给,就派人对楚王说:“我家的陪嫁奴隶百里傒逃到这里,请允许我用五张黑色公羊皮赎回他。”楚国就答应了,交出百里傒。在这时,百里傒已经七十多岁。缪公解除了对他的禁锢,跟他谈论国家大事。百里傒推辞说:“我是亡国之臣,哪里值得您来询问?”缪公说:“虞国国君不任用您,所以亡国了。这不是您的罪过。”缪公坚决询问。谈了三天,缪公非常高兴,把国家政事交给了他,号称五羖(gǔ,谷)大夫。百里傒谦让说:“我比不上我的朋友蹇(jiǎn,简)叔,蹇叔有才能,可是世人没有人知道。我曾外出游学求官,被困在齐国,向(zhì,至)地的人讨饭吃,蹇叔收留了我。我因而想事奉齐国国君无知,蹇叔阻止了我,我得以躲过了齐国发生政变的那场灾难,于是到了周朝。周王子穨喜爱牛,我凭着养牛的本领求取禄位,穨想任用我时,蹇叔劝阻我,我离开了穨,才没有跟穨一起被杀;事奉虞君时,蹇叔也劝阻过我。我虽知道虞君不能重用我,但实在是心里喜欢利禄和爵位,就暂时留下了。我两次听了蹇叔的话,都得以逃脱险境;一次没听,就遇上了这次因虞君亡国而遭擒的灾难:因此我知道蹇叔有才能。”于是缪公派人带着厚重的礼物去迎请蹇叔,让他当了上大夫。 秋天,缪公亲自带兵攻打晋国,在河曲与晋交战。晋国骊姬制造了内乱,太子申生被骊姬所害,死在新城,公子重耳、夷吾出逃。 九年(前651),齐桓公在葵丘与各地诸侯会盟。 晋献公去世。立骊姬的儿子奚齐,他的臣子里克杀了奚齐。荀息立卓子,里克又杀死了卓子和荀息。夷吾派人请秦国帮他回晋国。缪公答应了,派百里傒率兵去护送夷吾。夷吾对秦国人说:“我如果真能登位,愿意割让晋国的河西八座城给秦国。”等到他回到晋国登上了君位,却派丕郑去向秦国道歉,违背了诺言,不肯给秦国河西八座城,并且杀了里克。丕郑听说此事,十分害怕,就跟秦缪公商议说:“晋国人不想要夷吾为君,实际上想立重耳为君。现在夷吾违背诺言而且杀了里克,都是吕甥、郤(xì,细)芮的主意。希望您用重利赶快把吕甥、郤芮叫到秦国来,如果吕、郤两人来了,那么再送重耳回国就方便了。”缪公答应了他,就派人跟丕郑一起回晋国去叫吕甥、郤芮。吕、郤等人怀疑丕郑有诈谋,就报告夷吾,杀死了丕郑。丕郑的儿子丕豹逃奔到秦国,劝缪公说:“晋国君主无道,百姓不亲附他,可以讨伐他了。”缪公说:“百姓如果不认为合适,不拥护晋君,他们为什么能杀掉他们的大臣呢?既然能杀死他们的大臣,这正是由于晋国上下还是协调的。”缪公不公开听从丕豹的计谋,但在暗中却重用他。 十二年(前648),齐国管仲、隰朋去世。 晋国大旱,派人来秦国请求援助粮食。丕豹劝说缪公不要给,要缪公趁着晋国荒歉去攻打它。缪公去问公孙支,公孙支说:“荒歉与丰收是交替出现的事,不能不给。”又问百里傒,百里傒说:“夷吾得罪了您,他的百姓有什么罪?”缪公采纳百里傒、公孙支的意见,最后还是给晋国粮食了。水路用船,陆路用车给晋国运去粮食,从雍都出发,源源不断地直到绛(jiàng,降)城。 十四年(前646),秦国发生饥荒,请求晋国援助粮食。晋国就此事征求群臣的意见。虢射说:“趁着秦国闹饥荒去攻打它,可以大获成功。”晋君听从了他的意见。十五年(前645)晋国发动军队攻打秦国。缪公也发兵,让丕豹率领大军,亲自前往迎击。九日壬戌日,与晋惠公夷吾在韩地交战。晋君甩下自己的部队独自往前冲,跟秦军争夺财物,回来的时候,驾车的战马陷到深泥里。缪公与部下纵马驱车追赶,没能抓到晋君,反而被晋军包围了。晋军攻击缪公,缪公受了伤。这时,曾在岐山下偷吃缪公良马的三百多个乡下人不顾危险驱马冲入晋军,晋军的包围被冲开,不仅使缪公得以脱险,反而又活捉了晋君。当初,缪公丢失了一匹良马,岐山下的三百多个乡下人一块儿把它抓来吃掉了,官吏捕捉到他们,要加以法办。缪公说:“君子不能因为牲畜的缘故而伤害人。我听说,吃了良马肉,如果不喝洒,会伤人。”于是就赐酒给他们喝,并赦免了他们。这三百人听说秦国要去攻打晋国,都要求跟着去。在作战时,他们发现缪公被敌包围,都高举兵器,争先死战,以报答吃马肉被赦免的恩德。于是缪公俘虏了晋君回到秦国,向全国发布命令:“人人斋戒独宿,我将用晋君祭祀上帝。”周天子听说此事,说“晋君是我的同姓”,替晋君求情。夷吾的姐姐是秦缪公的夫人,她听到这件事,就穿上丧服,光着脚,说:“我不能挽救自己的兄弟,以致还得让君上下命令杀他,实在有辱于君上。”缪公说:“我俘获了晋君,以为是成就了一件大事,可是现在天子来求情,夫人也为此事而忧愁。”于是跟晋君订立盟约,答应让他回国,并给他换了上等的房舍住宿,送给他牛羊猪各七头,以诸侯之礼相待。十一月,送晋君夷吾回国;夷吾献出晋国河西的土地,派太子圉(yǔ,语)到秦国作人质。秦国把同宗的女儿嫁给子圉。这时候,秦国的地盘向东已经扩展到黄河。 十八年(前642),齐桓公去世。二十年(前640),秦国灭了梁、芮二国。 二十二年(前638),晋公子圉听说晋君生病,说:“梁国是我母亲的家乡,秦国却灭了它。我兄弟众多,如果父君百年后,秦国必定留住我,晋国也不会重视我,而改立其他公子。”于是子圉逃离秦国,回到晋国。二十三年(前637),晋惠公去世,子圉即位为君。秦君对圉的逃离十分恼恨,就从楚国迎来晋公子重耳,并把原来子圉的妻子嫁给重耳。重耳起而推辞不肯,后来就接受了。缪公对重耳更加以礼厚待。二十四年(前636)春天,秦国派人告诉晋国大臣,要送重耳回国。晋国答应了,于是派人护送重耳回到晋国。二月,重耳登位成为晋君,这就是晋文公。文公派人杀了子圉。子圉就是晋怀公。 这年秋天,周襄王的弟弟带,借助狄人的军队攻打襄王,襄王出逃,住在郑国。二十五年(前635),周襄王派人向晋国、秦国通告了发生祸难的情况。秦缪公率兵帮助晋文公护送周襄王回朝,杀死襄王的弟弟带。二十八年(前632),晋文公在城濮打败楚军。三十年(前630),缪公帮助晋文公包围了郑国。郑国派人对缪公说:“灭掉郑国,其结果是使晋国实力增强,这对晋国是有利的,而对秦国却无利。晋国强大了,就会成为秦国的忧患。”缪公于是撤军,返回秦国。晋国也只好撤军。三十二年(前628)冬,晋文公去世。 郑国有个人向秦国出卖郑国说:“我掌管郑国的城门,可以来偷袭郑国。”缪公去问蹇叔、百里傒,两个人回答说:“路经数国地界,到千里之外去袭击别人,很少有占便宜的。再说,既然有人出卖郑国,怎么知道我国的人就没有把我们的实情告诉郑国呢?不能袭击郑国。”缪公说:“你们不懂得,我已经决定了。”于是出兵,派百里傒的儿子孟明视、蹇叔的儿子西乞术和白乙丙率兵。军队出发的那天,百里傒、蹇叔二人对着军队大哭。缪公听说了,生气地说:“我派兵出发,你们却拦着军队大哭,这是为什么?”二位老人说:“为臣不敢阻拦军队。部队要走了,我俩的儿子在军队中也将前往;如今我们年岁已大,他们如果回来晚了,恐怕就见不着了,所以才哭。”二位老人退回来对他们的儿子说:“你们的部队如果失败,一定是在殽山的险要处。”三十三年(前627)春天,秦队向东进发,穿过晋国,从周朝都城北门经过。周朝的王孙满看见了秦国的军队以后说:“秦军不懂礼仪,不打败仗还等什么!”军队开进到滑邑,郑国商人弦高带着十二头牛准备去周朝都城出卖,碰见了秦军,他害怕被秦军杀掉或俘虏,就献上他的牛,说:“听说贵国要去讨伐郑国,郑君已认真做了防守和抵御的准备,还派我带了十二头牛来慰劳贵国士兵。”秦国的三位将军一起商量说:“ 我们要去袭击郑国,郑国现在已经知道了,去也袭击不成了。”于是灭掉滑邑。滑邑是晋国的边境城邑。 这时候,晋文公死了还没有安葬。太子襄公愤怒地说:“秦国欺侮我刚刚丧父,趁我办丧事的时候攻破我国的滑邑。”于是把丧服染成黑色,以方便行军作战,发兵在殽山阻截秦军。晋军发起攻击,把秦军打得大败,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晋军俘获了秦军三位将军返回都城。晋文公的夫人是秦缪公的女儿,他替秦国三位被俘的将军求情说:“缪公对这三个人恨之入骨,希望您放他们回国,好让我国国君能亲自痛痛快快地煮掉他们。”晋君答应了,放秦军三位将军归国。三位将军回国后,缪公穿着白色丧服到郊外迎接他们,向三人哭着说:“寡人因为没有听从百里傒、蹇叔的话,以致让你们三位受了屈辱,你们三位有什么罪呢?你们要拿出全部心力洗雪这个耻辱,不要松懈。”于是恢复了三个人原来的官职俸禄,更加厚待他们。 三十四年(前626),楚国太子商臣杀了他的父亲楚成王,接替了王位。 秦缪公这时候再次派孟明视等率兵攻打晋国,在彭衙交战。秦军作战不利,撤军返回。 戎王派由余出使秦国。由余,祖先是晋国人,逃亡到戎地,他还能说晋国方言。戎王听说缪公贤明,就派由余去观察秦国。秦缪公向他炫示了宫室和积蓄的财宝。由余说:“这些宫室积蓄,如果是让鬼神营造,那么就使鬼神劳累了;如果是让百姓营造的,那么也使百姓受苦了。”缪公觉得他的话奇怪,问道:“中原各国借助诗书礼乐和法律处理政务,还不时地出现祸乱呢,现在戎族没有这些,用什么来治理国家,岂不很困难吗!”由余笑着说:“这些正是中原各国发生祸乱的根源所在。自上古圣人<strong>黄帝</strong>创造了礼乐法度,并亲自带头贯彻执行,也只是实现了小的太平。到了后代。君主一天比一天骄奢淫逸。依仗着法律制度的威严来要求和监督民众,民众感到疲惫了就怨恨君上,要求实行仁义。上下互相怨恨,篡夺屠杀,甚至灭绝家族,都是由于礼乐法度这些东西啊。而戎族却不是这样。在上位者怀着淳厚的仁德来对待下面的臣民,臣民满怀忠信来侍奉君上,整个国家的政事就像一个人支配自己的身体一样,无须了解什么治理的方法,这才真正是圣人治理国家啊。”缪公退朝之后,就问内史王廖说:“我听说邻国有圣人,这将是对立国家的忧患。现在由余有才能,这是我的祸害,我该怎么办呢?”内史王廖说:“戎王地处偏僻,不曾听过中原地区的乐曲。您不妨试试送他歌舞伎女,借以改变他的心志。并且为由余向戎王请求延期返戎,以此来疏远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同时留住由余不让他回去,以此来延误他回国的日期。戎王一定会感到奇怪,因而怀疑由余。他们君臣之间有了隔阂,就可以俘获他了。再说戎王喜欢上音乐,就一定没有心思处理国事了。”缪公说:“好。”于是缪公与由余座席相连而坐,互递杯盏一块儿吃喝,向由余询问戎地的地形和兵力,把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然后命令内史王廖送给戎王十六名歌。戎王接受,并且非常喜爱迷恋,整整一年不曾迁徙,更换草地,牛马死了一半。这时候,秦国才让由余回国。由余多次向戎王进谏,戎王都不听,缪公又屡次派人秘密邀请由余,由余于是离开戎王,投降了秦国。缪公以宾客之礼相待,对他非常尊敬,向他询问应该在什么样的形势下进攻戎族。 三十六年(前624),缪公更加厚待孟明等人,派他们率兵进攻晋国,渡过黄河就焚毁了船只,以示决死战斗,结果把晋国打得大败,夺取了王官和鄗(jiāo,郊)地,为殽山战役报了仇。晋队都据城防守,不敢出战。于是缪公就从茅津渡过黄河,为殽山战役牺牲的将士筑坟,给他们发丧,痛哭三天。向秦军发誓说:“喂,将士们!你们听着,不要吵嚷,我向你们发誓。我要告诉你们,古人办事虚心听取老年人的意见,所以不会有什么过错。”缪公反复思考自己不采纳蹇叔、百里傒的计谋而造成的过失,因此发出这样的誓言,让后代记住自己的过失。君子们听说这件事,都为之落泪,说:“啊!秦缪公待人真周到,终于得到了孟明等人胜利的喜庆。” 三十七年(前623),秦国采用由余的计谋攻打戎王,增加了十二个属国,开避了千里疆土,终于称霸于西戎地区。周天子派召(shào,绍)公过带着钲(zhēng,征)、鼓等军中指挥用的器物去向缪公表示祝贺。三十九年(前621),秦缪公去世,安葬在雍。陪葬的人达一百七十七人,秦国良臣子舆氏名叫奄息、仲行、鍼虎的三个人也属陪葬者之列。秦国人为他们悲痛,并为此而作了一首题为《黄鸟》的诗。君子说:“秦缪公扩展疆土,增加属国,在东方征服了强大的晋国,在西方称霸了西戎,但是他没有成为诸侯的盟主,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死了就置百姓于不顾,还拿他的良臣为自己殉葬。古代有德行的帝王逝世尚且遗留下好的道德和法度,而他没有做到这些,更何况还夺走百姓所同情的好人、良臣呢?由此可以断定秦国不可能再东进了。”缪公的儿子有四十人,他的太子(yīng,婴)继承王位,这就是康公。 康公元年(前620)。前一年,缪公去世的时候,晋襄公也去世了。晋襄公的弟弟叫雍,是秦国之女所生,住在秦国。晋卿赵盾想拥立他为君,派随会来接他,秦国派兵把雍护送到令狐。而晋国已立了襄公的儿子,反倒来攻打秦军,秦军战败,随会逃奔到秦国。二年(前619),秦攻打晋国,攻占了武城,为令狐之战报了仇。四年(前617),晋国攻打秦国,攻占了少梁。六年(前615),秦国攻打晋国,攻占了羁(jī,基)马。两军在河曲交战,把晋军打得大败。晋国人担心随会在秦国会给晋国造成祸患,就派魏雠(shòu,寿)余诈称叛晋降秦,与随会共谋返晋,用蒙骗手段笼住了随会,随会于是回到晋国。康公在位二十年去世,儿子共公继位。 共公二年(前607),晋国的赵穿杀了他的君主灵公。三年(前606),楚庄王强大起来,向北进兵,一直深入到洛邑,询问周朝传国之宝九鼎的大小轻重,图谋夺取周朝的政权。共公在位五年去世,儿子桓公继位。 桓公三年(前601),晋军打败秦军,俘虏了秦国的将领赤。十年(前594),楚庄王征服郑国,往北又在黄河岸上打败了晋军。就在这个时候,楚国称霸,召集各诸侯举行盟会。二十四年(前580),晋厉公刚刚即位,与秦桓公订立了以黄河为界的盟约。桓公回国后就背弃了盟约,与狄人合谋一块儿攻打晋国。二十六年(前578),晋国率领诸侯攻打秦国,秦军败逃,晋军一直追赶到泾水边上才返回。桓公在位二十七年去世,儿子景公继位。 景公四年(前573),晋国的栾书杀了他的君主厉公。十五年(前562),秦军救郑国,在栎(lì,力)邑打败晋军。这时候,晋悼公成为盟主。十八年(前559),晋悼公强大起来,多次召集诸侯会盟,率领诸侯攻打秦国,打败了秦军。秦军败逃,晋兵在后面追赶,一直渡过泾水,追到棫林才返回。二十七年(前550),秦景公到了晋国,与晋平公订立盟约,不久就背叛了盟约。三十六年(前541),楚国公子围杀了他的君主自立为王,这就是楚灵王。秦景公的同母兄弟后子鍼(zhēn,针)得宠,而且富有,有人说坏话诬陷他,他害怕被杀,就逃奔到晋国,带着锱重车上千辆。晋平公说:“您这样富有,为什么还要逃亡呢?”后子鍼回答说:“秦君无道,我害怕被杀害。想等到他的继承人登位再回去。”三十九年(前538),楚灵王强大起来,在申地与诸侯会盟,做了盟主,杀了齐国的庆封。景公在位四十年去世,儿子哀公继位。后子鍼又回到秦国。 哀公八年(前529),楚国公子弃疾杀了楚灵王,自立为王,这就是平王。十一年(前526)楚平王来迎娶秦女做太子建的妻子。回到楚国,平王见女子漂亮,就自己娶了她。十五年(前522),楚平王想杀死太子建,建逃跑了;伍子胥逃奔到吴国。晋国国君家族的权力削弱,范氏、中行氏、智氏、赵氏、韩氏、魏氏六个家族世代为晋卿,势力强大,想策动内战,因此好长时间秦、晋两国没有打仗。三十一年(前506),吴王阖闾(hé lǘ,合阳平吕)与伍子胥攻打楚国,楚王逃往随地,吴军于是进入郢都。楚国大夫申包胥来秦国告急求援,一连七天不吃饭,日夜哭泣。于是秦国就派兵车五百辆去援救楚国,打败了吴队。吴军撤走了,楚昭王才得以重回郢都。哀公在位三十六年去世。太子名叫夷公,夷公早死,没能继位,夷公的儿子继位,这就是惠公。 惠公元年(前500),<strong>孔子</strong>代理鲁国国相的职务。五年(前496),晋卿中行氏、范氏反叛晋国,晋君派智氏和赵简子讨伐他们,范氏、中行氏逃到齐国。惠公在位十年去世,儿子悼公继位。 悼公二年(前489),齐国大臣田乞杀了他的国君孺子,立孺子的哥哥阳生为君,这就是齐悼公。六年(前485),吴军打败齐军。齐国人杀了悼公,立他的儿子简公为君。九年(前482),晋定公与吴王夫差在黄池会盟,争做盟主,最终是让吴王占了先。吴国强盛,欺凌中原各国。十二年(前479),齐国田常杀了齐简公,立他的弟弟平公为君,田常当了国相。十三年(前478),楚国灭掉陈国。秦悼公在位十四年去世,儿子厉共公继位。孔子在悼公十二年去世。 厉共公二年(前475),蜀人前来进献财物。十六年(前461),在黄河旁挖掘壕沟。派兵两万去攻打大荔国,攻占了大荔王城邑。二十一年(前456),开始设置频阳县。晋国攻占了武城。二十四年(前453),晋国发生内乱,智伯被杀,把智伯的领地分给赵氏、韩氏、魏氏。二十五年(前452),智开带领邑人来投奔秦国。三十三年(前444),攻打义渠戎族,俘虏了戎王。三十四年(前443),发生日食。厉共公去世,他的儿子躁公继位。 躁公二年(前441),南郑邑反叛。十三年(前430),义渠来攻打秦国,到了渭南。十四年(前429),躁公去世,他的弟弟怀公继位。 怀公四年(前425),庶长晁和大臣围攻怀公,怀公自杀。怀公太子名叫昭子,死得早,大臣们就拥立太子昭子的儿子为君,这就是灵公。灵公,是怀公的孙子。 灵公六年(前419),晋国在少梁筑城,秦军攻打晋国。十三年(前412),秦国在籍姑筑城。灵公去世,儿子献公没能继位,立子灵公的叔父悼子,这就是简公。简公是昭子的弟弟,怀公的儿子。 简公六年(前409),开始让官吏带剑。在洛水边挖了壕沟。在重泉筑城。十六年(前399),简公去世,儿子惠公继位。 惠公十二年(前388),儿子出子出生。十三年,攻打蜀国,攻占了南郑。惠公去世,出子继位。 出子二年(前385),庶长改从河西迎接灵公的儿子献公回国,立他为君。杀了出子和他的母亲,把他们的尸体沉入深渊。秦国在这以前频繁更换君主,君臣之间关系不协调,所以晋国的力量又强起来,夺去了秦国河西的土地。 献公元年(前384),废止了殉葬的制度。二年(前383),在栎阳筑城。四年正月庚寅日,孝公出生。十一年(前374),周朝太史檐(dān,担),拜见献公说:“周与秦本来是合在一起的,后来秦分了出去,分开五百年后又合在一起,合在一起十七年后,将会有称霸统一天下的人出现。”十六年(前369),桃树冬天开了花。十八年(前367),栎阳上空下了黄金雨。二十一年(前364),与魏国在石门交战,杀了魏兵六万人,天子送来绣有花纹的礼服祝贺。二十三年(前362),与魏国在少梁交战,俘虏了魏将公孙痤。二十四年(前361),献公去世,儿子孝公继位,这时孝公已经二十一岁了。 孝公元年(前361),黄河和殽山以东有六个强国,秦孝公与齐威王、楚宣王、魏惠王、燕悼侯、韩哀侯、赵成侯并立。淮河、泗水之间有十多个小国。楚国、魏国与秦国接壤。魏国修筑长城,从郑县筑起,沿洛河北上,北边据有上郡之地。楚国的土地从汉中往南,据有巴郡、黔中。周王室衰微,诸侯用武力相征伐,彼此争杀吞并。秦国地处偏僻的雍州,不参加中原各国诸侯的盟会,诸侯们象对待夷狄一样对待秦国。孝公于是广施恩德,救济孤寡,招募战士,明确了论功行赏的法令,并向全国发布命令说:“从前,我们缪公在岐山、雍邑之间,实行德政、振兴武力,在东边平定了晋国的内乱,疆土达到黄河边上;在西边称霸于戎狄,拓展疆土达千里。天子赐予霸主称号。诸侯各国都来祝贺,给后世开创了基业,盛大辉煌。但是就在前一段厉公、躁公、简公、出子的时候,接连几世不安宁,国家内有忧患,没有空暇顾及国外的事,结果晋国攻夺了我们先王河西的土地,诸侯也都看不起秦国,耻辱没有比这更大的了。献公即位,安定边境,迁都栎阳,并且想要东征,收复缪公时的原有疆土,重修缪公时的政令。我缅怀先君的遗志,心中常常感到悲痛。宾客和群臣中有谁能献出<strong>高明</strong>的计策,使秦国强盛起来,我将让他做高官,分封给他土地。”于是便发兵东进,围攻陕城,西进杀了戎族的獂(huán,环)王。 卫鞅听说颁布了这个命令,就来到西方的秦国,通过景监求见孝公。 二年(前360),周天子送来祭肉。 三年(前359),卫鞅劝说孝公实行变法,制订刑罚,在国内致力于农耕,对外鼓励效死作战,给以各种奖罚。孝公认为这个办法很好。但甘龙、杜挚等人不同意,双方为此而争辩起来。最后孝公采用卫鞅的新法,百姓对此抱怨不休;过了三年,百姓反而觉得适应了。于是孝公任命卫鞅担任左庶长。此事记载在《商君列传》里。 七年(前355),孝公与魏惠王在杜平会盟。八年(前354),秦国与魏国在元里交战,取得胜利。十年(前352),卫鞅任大良造,率兵包围了魏国安邑,使安邑归服了。十二年(前350),修造咸阳城,筑起了公布法令的门阙,秦国就迁都到咸阳。把各个小乡小村合并为大县,每县设县令一人,全国共有四十一个县。开辟田地,废除了井田制下的纵横交错的田埂。这时秦国东边的地界已经越过了洛水。十四年(前348),开始制定新的赋税制度。十九年(前343),天子赐予霸主称号。二十年(前342),诸侯都来祝贺。秦国派公子少官率领军队与诸侯在逢泽会盟,朝见天子。 二十一年(前341),齐国在马陵打败魏国。 二十二年(前340),卫鞅攻打魏国,俘虏了魏公子卬(áng,昂)。秦孝公封卫鞅为列侯,号为商君。 二十四年(前338),秦国与魏军在岸门作战,俘虏了魏国将军魏错。 秦孝公去世,儿子惠文君继位。这一年,杀了卫鞅。卫鞅刚在秦国施行新法时,法令行不通,太子触犯了禁令。卫鞅说:“法令行不通,根源起自国君的亲族。国君果真要实行新法,就要从太子做起。太子不能受刺面的墨刑,就让他的师傅代受墨刑。”从此,法令顺利施行,秦国治理得很好。等到孝公去世,太子登位,秦国的宗室大多怨恨卫鞅,卫鞅逃跑,于是定他有反叛之罪,最后处以五马分尸之刑,在都城示众。 惠文君元年(前337),楚国、韩国、赵国、蜀国派人来朝见。二年(前336),周天子前来祝贺。三年(前335),惠文君年满二十,举行冠礼。四年(前334),天子送来祭祀文王、武王的祭肉。齐国、魏国称王。 五年(前333),阴晋人犀首任大良造。六年(前332),魏国把阴晋送给秦国,阴晋改名为宁秦。七年(前331),公子卬与魏作战,俘虏了魏将龙贾,杀了八万人。八年(前330),魏国把河西之地送给秦国。九年(前329),秦军渡过黄河,攻占了汾阴、皮氏。秦王与魏王在应邑会盟。秦军包围了焦城,使焦城归降了。十年(前328),张仪做了秦相。魏国把上郡十五县送给秦国。十一年(前327),在义渠设县。把焦城、曲沃归还给魏国,义渠国君称臣。把少梁改名为夏阳。十二年(前326),效仿中原各国,初次举行十二月的腊祭。十三年(前325),四月戊午日,魏君称王,即魏襄王;韩君也称王,即韩宣惠王。秦君派张仪攻取陕县,把那里的居民赶出去交给魏国。 十四年(前324),改为后元元年。二年(前323),张仪与齐国和楚国的大臣在啮(niè,聂)桑会盟。三年(前322),韩国、魏国的太子前来朝见。张仪担任魏国国相。五年(前320),惠文王巡游到北河。七年(前318),乐池作了秦相。韩国、赵国、魏国、燕国、齐国带领匈奴一起进攻秦国。秦国派庶长疾与他们在修鱼交战,俘虏了韩国将军申差,打败赵国公子渴和韩国太子奂(huàn,换),杀了八万二千人。八年(前317),张仪再次担任秦相。九年(前316),司马错攻打蜀国,灭掉了蜀国。攻占了赵国的中都、西阳。十年(前315),韩国太子苍来作人质。攻占了韩国石章。打败了赵国的将军泥。攻占了义渠的二十五座城邑。十一年(前314),秦将樗(chū,初)里疾攻打魏国焦城,使焦城降服了。在岸门打败了韩军,杀了一万人,韩将犀首逃跑。公子通被封为蜀侯。燕军把君位让给他的大臣子之。十二年(前313),秦王与梁王在临晋会盟。庶长疾进攻赵国,俘虏了赵国将军庄。张仪任楚相。十三年(前312),庶长章在丹阳攻击楚队,俘虏了楚将屈丐,杀了八万人;又攻入楚国的汉中,夺取了六百里土地,设置了汉中郡。楚军包围了朝国的雍氏,秦国派遣庶长疾帮助韩国向东攻打齐国,又派到满帮助魏国攻打燕国。十四年(前311),攻打楚国,攻占了召陵。戎族的丹国、犂国向秦国称臣,蜀相陈庄杀死蜀侯前来投降。 惠王去世,儿子武王继位。韩国、魏国、齐国、楚国、赵国都归服秦国。 武王元年(前310),武王与魏惠王在临晋会盟。杀了蜀相陈庄。张仪、魏章都离开秦国往东到魏国去了。秦军攻打义渠国、丹国、犂国。二年(前309),开始设置丞相,樗里疾、甘茂分别担任左右丞相。张仪死在魏国。三年(前308),秦王与韩襄王在临晋城外会盟。南公揭去世,樗里疾担任韩相。武王对甘茂说:“我想开一条哪怕只能容车子通过的路,到达洛阳,看一看周王的都城,即使死了也不遗憾了。”那年秋天,派甘茂和庶长封攻打宜阳。四年(前307),攻占了宜阳,杀了六万人。渡过黄河,在武遂筑城。魏国太子来朝见。秦武王有力气,喜好角力,所以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说(yuè,悦)都做了大官。武王说孟说举鼎比力气,折断了膝盖骨。八月,武王去世;孟说被灭族。武王娶魏国女子做王后,没有生儿子。武王死后,立了他的异母弟弟,这就是昭襄王。昭襄王的母亲是楚国人,姓芈(mǐ,米),称为宣太后。武王死时,昭襄王在燕国做人质,燕国人送他回国,他才得以继位。 昭襄王元年(前306),严君疾担任相。甘茂离开秦国到魏国去了。二年(前305),彗星出现。庶长壮和大臣、诸侯、公子造反,都被杀,牵连到惠文王后也不得善终。悼武王后离开秦国回魏国了。三年(前304),昭襄王举行冠礼,与楚王在黄棘会盟,把上庸还给楚国。四年(前303),攻占了蒲阪。彗星出现。五年(前302),魏王来应亭朝见,秦国又把蒲阪交还给魏国。六年(前301),蜀侯煇(huī,辉)反叛,司马错平定了蜀国。庶长奂攻打楚国,杀了两万人。泾阳君被抵押在齐国做人质。那一年发生了日食,白昼有如黑夜一样昏暗。七年(前300),攻占了新城。樗里子去世。八年(前299),派将军芈戎攻打楚国,攻战了新市。齐国派章子,魏国派公孙喜,韩国派暴鸢(yuān,渊),一块儿进攻楚国的方城,俘获唐眛。赵国攻破了中山国,中山国君出逃,最后死在齐国。魏公子劲、韩公子长被封为诸侯。九年(前298),孟尝君薛文来秦国当丞相。庶长奂攻打楚国,攻占了八座城,杀了楚将景快。十年(前297),楚怀王来秦朝见,秦国扣留了他。薛文因为金受在昭王面前说了坏话,被免了相职。楼缓担任了丞相。十一年(前296),齐国、韩国、魏国、赵国、宋国、中山五国共同攻打秦国,军队开到盐氏就退了回去。秦国送给韩国、魏国黄河北边以及封陵的土地,与韩、魏讲和。这一年出现了彗星。楚怀王逃到赵国,赵国不敢收留,又让他回到秦国,不久他就死了,秦国把他送还给楚国安葬。十二年(前295),楼缓被罢免,穰(ráng,瓤)侯魏冉担任丞相。秦国送给楚国五万石粮食。 十三年(前294),向寿进攻韩国,攻占了武始。左更白起攻打新城。五大夫吕礼出亡逃到魏国。任鄙担任汉中郡守。十四年(前293),左更白起在伊阙攻击韩国和魏国,杀了二十四万人,俘虏了公孙喜,攻克五座城。十五年(前292),大良造白起攻打魏国,攻占了垣城,又还给了魏国。进攻楚国,攻占了宛城。十六年(前291),左更错攻占了轵城和邓城。魏冉被免除丞相职务。把公子市(fú,伏)封在宛,公子悝(kuī,亏)封在邓,魏冉封在陶,他们都成了诸侯。十七年(前290),城阳君来朝见,东周国也来朝见。秦国把垣城改为蒲阪、皮氏。秦王到了宜阳。十八年(前289),左更错攻打垣城、河雍,折断桥梁攻占了两地。十九年(前288),秦昭王称西帝,齐闵王称东帝,不久都又取消了帝号。吕礼回来自首。齐国攻破宋国,宋王逃到魏国,死在温地。任鄙去世。二十年(前287),秦王前往汉中,又到了上郡、北河。二十一年(前286),左更错进攻魏国河内。魏国献出了安邑。秦国赶走城中的魏国居民,然后招募秦国人迁到河东地区定居,并赐给爵位,又把被赦免的罪人迁到河东。泾阳君被封在宛。二十二年(前285),蒙武攻打齐国。在河东设置了九个县。秦王与楚王在宛城会盟,秦王与赵王在中阳会盟。二十三年(前284),都尉斯离与韩国、赵国、魏国及燕国一起进攻齐国,在济水西岸打败齐军。秦王与魏王在宜阳会盟,与韩王在新城会盟。二十四年(前283),秦王与楚王在鄢城会盟,又在穰城会盟。秦国攻取魏国的安城,一直打到国都大梁,燕国、赵国援救魏国,秦军撤离。魏冉被免去丞相职务。二十五年(前282),秦攻占赵国两座城。秦王与韩王在新城会盟,与魏王在新明邑会盟。二十六年(前281),赦免罪人,把他们迁往穰城。侯魏冉恢复丞相职位。二十七年(前280),左更错攻打楚国。赦免了罪犯并把他们迁往南阳。白起攻打赵国,夺取代地的光狼城。又派司马错从陇西出发,通过蜀地攻打楚国的黔中,攻占下来。二十八年(前279),大良造白起进攻楚国,攻占了鄢城、邓城,赦免罪人迁往那里。二十九年(前278),大良造白起进攻楚国,攻占了郢都,改为南郡,楚王逃跑了。周君来秦。秦王与楚王在襄陵会盟。白起被封为武安君。三十年(前277),蜀守张若进攻楚国,夺取巫郡和江南,设置黔中郡。三十一年(前276),白起攻打魏国,攻占了两座城。楚国人在江南反秦。三十二年(前275),丞相穰侯进攻魏国,一直攻到大梁,打败暴鸢,杀了四万人,暴鸢逃跑了,魏国给秦国三个县请求讲和。三十三年(前274),客卿胡阳进攻魏国的卷城、蔡阳、长社,都攻了下来。在华阳攻打芒卯,打败了他,杀了十五万人。魏国把南阳送给秦国请求讲和。三十四年(前273),秦国把上庸给了韩国和魏国,设立一个郡,让南阳被免罪的臣民迁往那里居住。三十五年(前272),帮助韩国、魏国、楚国攻打燕国,开始设置南阳郡。三十六年(前271),客卿灶进攻齐国,攻占了刚、寿两地,送给了穰侯。三十八年(前269),中更胡阳进攻赵国的阏(yān,烟)与,没有攻下。四十年(前267),悼太子死在魏国,运回国葬在芷阳。四十一年(前266)夏天,攻打魏国,攻占了邢丘、怀两地。四十二年(前265),安国君立为太子。十月,宣太后去世,埋葬在芷阳郦山。九月,穰侯离开都城到陶地去了。四十三年(前264),武安君白起攻打韩国,攻下九座城,杀了五万人。四十四年(前263),进攻韩国的南阳,攻了下来。四十五年(前262),五大夫贲(bēn,奔)攻打韩国,攻下了十座城。叶阳君悝离开都城前往封国,没有到那里就死了。四十七年(前260),秦国攻打韩国的上党,上党却投降了赵国,秦国因此去攻打赵国,赵国出兵反击秦军,两军相持不下。秦派武安君白起攻击赵国,在长平大败赵军,四十多万降卒全部被活埋。四十八年(前259)十月,韩国向秦献出垣雍。秦军分为三部分:武安君率军回国;王龁(hé,和)带兵攻打赵国的皮牢,攻了下来;司马梗率军向北,平定太原,全部占领了韩国的上党。正月,军队停止战斗,驻守在上党。这年十月,五大夫陵进攻赵国的邯郸。四十九年(前258)正月,增加兵力帮助五大夫陵。陵作战不力,被免职,王龁替代他带兵。这年十月,将军张唐攻打魏国,蔡尉把防守的地盘丢了,张唐回来就斩了他。五十年(前257)十月,武安君白起犯了罪,被免职降为士兵,贬谪到阴密。张唐进攻郑,攻了下来。十二月,增派军队驻扎在汾城旁边。武安君白起有罪,自杀而死。王龁攻打邯郸,没打下来 ,撤军离去,返回投奔驻扎在汾城旁的军队。两个月以后,攻打魏军,杀了六千人,魏军和楚军落水漂流死在黄河中的有两万多人。又进攻汾城。接着又跟随张唐攻下了宁新中,把宁新中改名为安阳。开始修造蒲津桥。 五十一年(前256),将军摎(jiū,纠)进攻韩国,攻占了阳城、负黍,杀了四万人。攻打赵国,攻占了二十多个县,斩获首级九万。西周君武公背叛秦国,和各诸侯订约联合率领天下的精锐部队出伊阙进攻秦国,使得秦国与阳城之间的交通被阻断。秦国于是派将军摎进攻西周。西周君跑到秦国来自首,叩头认罪,愿意接受惩处,并全部献出他的三十六个城邑和三万人口。秦王接受了这些城邑和人口,让西周君回西周去了。五十二年(前255),周地的民众向东方逃亡,周朝的传国宝器九鼎运进了秦国。周朝从这时候起就灭亡了。 五十三年(前254),天下都来归服。魏国落在最后,秦国就派将军摎去讨伐魏国,攻占了吴城。韩王来朝见;魏王也把国家托付给秦国听从命令了。五十四年(前253),秦王在雍城南郊祭祀上帝。五十六年(前251)秋天,昭襄王去世,儿子孝文王登位。追尊生母唐八子为唐太后,与昭襄王合葬一处。韩王穿着孝服前来祭吊,其他诸侯也都派他们的将相前来祭吊,料理丧事。 孝文王元年(前250),大赦罪人,论列表彰先王的功臣,优待宗族亲属,毁掉王家的园囿。孝文王服丧期满,十月己亥日登位,第三天辛丑日去世,儿子庄襄王继位。 庄襄王元年(前249),大赦罪人,论列表彰先王的功臣,广施德惠,厚待宗亲族属,对民众施以恩泽。东周君与诸侯图谋反秦,秦襄王派相国吕不韦前去讨伐,全部兼并了东周的土地。秦国没有断绝周朝的祭祀,把阳人聚这块地盘赐给周君,让他来祭祀周朝的祖先。秦王派蒙骜进攻韩国,韩国献出成皋、巩县。秦国国界伸展到大梁,开始设置三川郡。二年(前248),秦王又派蒙骜攻打赵国,平定了太原。三年(前247),蒙骜进攻魏国的高都、汲县,攻了下来。蒙骜又进攻赵国的榆次、新城、狼孟,攻占了三十七座城。四月间发生日食。王龁攻打上党,开始设置太原郡。魏将无忌率五国的军队反击秦军,秦军退到黄河以南。蒙骜打了败仗,解脱围困撤离了。五月丙午日,庄襄王去世,儿子嬴政登位,这就是秦始皇帝。 秦王嬴政登位二十六年才并吞了天下,设立三十六郡,号称始皇帝。始皇五十一岁去世,儿子胡亥登位,就是二世皇帝。三年(前207),诸侯纷纷起来反叛秦朝,赵高杀死二世,拥立子婴为皇帝。子婴即位一个多月,诸侯杀了他,于是灭掉了秦朝。这些都记载在《始皇本记》中。太史公说:“秦国的祖先姓嬴。他的后代分封各地,各自以所封国名作为姓氏,有<strong>徐氏</strong>、郯(tán,谈)氏、莒(jǔ,举)氏、终黎氏、运奄氏、菟(tú,途)裘氏、将梁氏、黄氏、江氏、修鱼氏、白冥氏、蜚廉氏、秦氏。而秦国因为它的祖先造父封在赵城,所以是赵氏。 【原文及注释】 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①,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②,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与禹平水土。已成,帝锡玄圭③。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舜曰:“咨尔费④,赞禹功⑤,其赐尔皂游⑥。尔后嗣将大出⑦。”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柏翳⑧。舜赐姓嬴氏。①玄鸟:燕子。玄:黑色。按:秦之祖先为吞燕卵所生的传说,与《殷本纪》所记商之祖先的传说类似。②取:同“娶”。子:指女儿。③锡:赐,赐予。玄圭:黑色的玉圭。舜赐玄圭事见《夏本纪》。④咨:叹词。尔:你。⑤赞:帮助。⑥其:表示劝勉,可不译。皂游(liú,流):旌旗上的黑色飘带。游,同“旒”。⑦后嗣:后代。出:显,指昌盛。⑧柏翳(yì,益):即伯益。 大费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实鸟俗氏;二曰若木,实费氏。其玄孙曰费昌,子孙或在中国①,或在夷狄。费昌当夏桀之时,去夏归商,为汤御②。以败桀于鸣条。大廉玄孙曰孟戏、中衍,鸟身人言。帝太戊闻而卜之使御③,吉,遂致使御而妻之。自太戊以下,中衍之后,遂世有功,以佐殷国,故嬴姓多显,遂为诸侯。①或:有的。中国:指黄河流域中原地区。②御:驾车。③卜之使御:为让他们驾车这件事而进行占卜。 其玄孙曰中潏①,在西戎,保西垂②。生蜚廉。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周武王之伐纣,并杀恶来。是时蜚廉为纣石北方③,还,无所报,为坛霍太山而报④,得石棺,铭曰“帝令处父不与殷乱⑤,赐尔石棺以华氏⑥”。死,遂葬于霍太山。蜚廉复有子曰季胜。季胜生孟增。孟增幸于周成王⑦,是为宅皋狼⑧。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以善御幸于周缪王⑨,得骥、温骊、骅骝、騄耳之驷⑩,西巡狩(11),乐而忘归。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缪王以赵城封造父,造父族由此为赵氏。自蜚廉生季胜已下五世至造父(12),别居赵。赵衰其后也。恶来革者,蜚廉子也,蚤死(13)。有子曰女防。女防生旁皋,旁皋生太几,太几生大骆,大骆生非子。以造父之宠,皆蒙赵城(14),姓赵氏。①中谲:《集解》引徐广曰:“一作‘仲滑’。”②垂:边境。③此句“石”或“使”字之误。《会注考证》引梁玉绳曰:“《水经·汾水注》述此事云‘飞廉先为纣使北方’,《御览》引《史记》亦曰‘时飞廉为纣使北方’,传写误使为石。”④为坛:筑祭坛。⑤铭:刻,这里指石棺上刻着的字。帝:天帝。处父(fǔ,甫):蜚廉的字。与:参加,参与。⑥华氏:使氏族显耀。华,显贵,显要。⑦幸:宠幸。⑧宅皋狼:名号。《正义》曰:“孟增居皋狼而生衡父。”皋狼,县名,在今山西离石县西北。⑨周缪王:即周穆王。⑩骥、温骊、骅骝、騄耳:都是良马名。驷:同驾一辆车的四匹马。(11)巡狩:帝王巡察诸侯或地方官治理的地方叫巡狩。(12)已:同“以”。(13)蚤:通“早”。(14)蒙:受,承。 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①。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②,马大蕃息③。孝王欲以为大骆适嗣④。申侯之女为大骆妻,生子成为适。申侯乃言孝王曰:“昔我先郦山之女⑤,为戎胥轩妻,生中潏,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复与大骆妻⑥,生适子成。申骆重婚⑦,西戎皆服,所以为王。王其图之。”于是孝王曰:“昔伯翳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赐姓嬴。今其后世亦为朕息马,朕其分土为附庸⑧。”邑之秦⑨,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亦不废申侯之女子为骆适者⑩,以和西戎。 秦嬴生秦侯。秦侯立十年,卒。生公伯。公伯立三年,卒。生秦仲。①息:繁殖。②主:掌管,主管。③蕃息:繁殖。“蕃”“息”同义。④适嗣:即嫡子,正妻所生的儿子。按:非子不是嫡子,本不能做继承人。⑤郦山之女:娘家住郦山的女子。⑥与大骆妻:意思是把女儿嫁给大骆为妻。⑦重婚:再次联姻。⑧附庸:附属于诸侯的小国。⑨邑之秦:赐他秦地做封邑。⑩申侯之女子:申侯女儿的儿子。 秦仲立三年,周厉王无道,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灭犬丘大骆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①。西戎杀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于戎。有子五人,其长者曰庄公。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②,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于是复予秦仲后③,及其先大骆地犬丘并有之,为西垂大夫。①诛:讨伐。②昆弟:兄弟。③予:给,给与。 庄公居其故西犬丘,生子三人,其长男世父。世父曰:“戎杀我大父仲①,我非杀戎王则不敢入邑②。”遂将击戎。让其弟襄公。襄公为太子。庄公立四十四年,卒,太子襄公代立③。襄公元年,以女弟缪嬴为丰王妻④。襄公二年,戎围犬丘,(世父)世父击之,为戎人所虏。岁余,复归世父。七年春,周幽王用褒姒废太子⑤,立褒姒子为适,数欺诸侯⑥,诸侯叛之。西戎犬戎与申侯伐周,杀幽王郦山下。而秦襄公将兵救周,战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难,东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⑦。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功逐戎,即有其地。”与誓,封爵之⑧。襄公于是始国⑨,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⑩,乃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三(11),祠上帝西畤(12)。十二年,伐戎而至岐,卒。生文公。①大父:祖父。②不敢:不应,不能。③代:接替,继任。④丰王:当是指占据丰地的西戎之地的西戎之王。⑤用:因。⑥数欺诸侯:具体所指幽王数举烽火,戏弄诸侯,取悦褒姒事。详见《周本纪》。⑦以兵:率兵。⑧封爵之:赐给他封地、授给他爵位。⑨国:指使秦成为诸侯国。⑩聘享:聘问献纳。诸侯之间通向修好为聘,诸侯向天子献纳方物为享。(11)骝驹:黑鬃赤身的小马。羝(dī,低)羊:公羊。(12)祠:祭祀。西畤:在西县所筑的祭天地之处。畤,祭处,祭祀天地五帝的祭坛。 文公元年,居西垂宫。三年,文公以兵七百人东猎。四年,至汧渭之会①。曰:“昔周邑我先秦嬴于此,后卒获为诸侯。”乃卜居之,占曰吉,即营邑之②。十年,初为鄜畤③,用三牢④。十三年,初有史以纪事⑤,民多化者。十六年,文公以兵伐戎,戎败走。于是文公遂收周余民有之,地至岐,岐以东献之周。十九年,得陈宝⑥。二十年,法初有三族之罪⑦。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丰大特⑧。四十八年,文公太子卒,赐谥为竫公。竫公之长子为太子,是文公孙也。五十年,文公卒。葬西山。竫公子立,是为宁公。①会:会合处。②营邑:营造城邑。③鄜(fū,夫)畤:在鄜县所筑的祭天地之处。④三牢:指牛、羊、猪。牢,祭祀用的牺牲。⑤史:史官。⑥陈宝:传说中的一块异石。《索隐》引《汉书·郊祀志》云:“文公获若石云,于陈仓北阪城祠之,其神来,若雄雉,其声殷殷云,野鸡夜鸣,以一牢祠之,号曰陈宝。”又引苏林云:“质如石,似肝。”⑦三族:所指说法不一。《集解》引张晏曰:“父母、兄弟、妻子也。”又引如淳曰:“父族、母族、妻族也。”⑧“伐南山”二句:丰,丰水。特,公牛。这是一个传说。《正义》引《括地志》云:“大梓树在岐州陈仓县南十里仓山上。《录异传》云:‘秦文公时,雍南山有大梓树,文公伐之,辄有大风雨,树生合不断。时有一人病,夜往山中,闻有鬼语树神曰:“秦若使人被发,以朱丝绕树伐汝,汝得不困耶?”树神无言。明日,病人语闻,公如其言伐树,断,中有一青牛出,走入丰水中,使骑击之,不胜。有骑堕地复上,发解,牛畏之,入不出,胡置发头。汉、魏、晋因之。武都郡之怒特祠,是大梓牛神也。’”又《会注考证》云:“大梓、丰、大特,盖戎名。” 宁公二年,公徙居平阳。遣兵伐荡社①。三年,与亳战,亳王奔戎,遂灭荡社。四年,鲁公子翚弑其君隐公。十二年,伐荡氏,取之。宁公生十岁立,立十二年卒,葬西山。生子三人,长男武公为太子。武公弟德公同母,鲁姬子生出子②。宁公卒,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废太子而立出子为君③。出子六年,三父等复共令人贼杀出子④。出子生五岁立,立六年卒。三父等乃复立故太子武公。①荡社:《索隐》:“西戎之君号曰亳(bó,勃)王,盖成汤之胤(后裔)。其邑曰荡社。”②今据《会注考证》引林柏桐说以“鲁姬子生出子”为句。鲁姬子是宁公之妾。③威垒:《会注考证》引冈白驹曰:“大庶长、威垒,官名;弗忌、三父,人名。”《新证》云:“威垒,疑官名,冈伯驹之说是也。”今据以标点、翻译。④贼杀:刺杀,杀害。 武公元年,伐彭戏氏,至于华山下,居平阳封宫。三年,诛三父等而夷三族,以其杀出子也。郑高渠眯杀其君昭公。十年,伐邽、冀戎,初县之①。十一年,初县杜、郑。灭小虢。①县:置县,设立县。十三年,齐人管至父、连称等杀其君襄公而立公孙无知。晋灭霍、魏、耿。齐雍廪杀无知、管至父等而立齐桓公。齐、晋为强国。 十九年,晋曲沃始为晋侯。齐桓公伯于鄄①。 二十年,武公卒,葬雍平阳。初以人从死②,从死者六十六人。有子一人,名曰白。白不立,封平阳。立其弟德公。①伯(bà,霸):同“霸”。②从死:殉葬。 德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郑宫。以牺三百牢祠鄜畤。卜居雍。后子孙饮马于河①。梁伯、芮伯来朝。二年,初伏②,以狗御蛊③。德公生三十三岁而立,立二年卒。生子三人,长子宣公,中子成公,少子穆公。长子宣公立。 宣公元年,卫、燕伐周,出惠王④,立王子穨。三年,郑伯、虢叔杀子穨而入惠王⑤。四年作密畤与晋战河阳,胜之。十二年,宣公卒,生子九人,莫立⑥,立其弟成公。 成公元年,梁伯、芮伯来朝。齐桓公伐山戎,次于孤竹⑦。 成公立四年卒。子七人,莫立,立其弟缪公。①“后子孙”句:这是占卜之辞,即占卜的结果。后世子孙可以到黄河边上去饮马,暗示秦国势力将日益强盛,国土将从雍扩展到黄河。②初伏:开始规定伏日,即把暑天分为三伏。《正义》:“六月三伏之节,起秦德公为之,故云初伏。伏者,隐伏避盛暑也。”③以狗御蛊(gǔ,古):杀狗以祛除热毒邪气。蛊,本指毒虫,这里指伤人的热毒邪气。《正义》:“蛊者,热毒邪气,为害伤人,故磔(zhé,折。分裂祭牲)狗以御之。”④出:使出京城,即赶出京城的意思。⑤入:使入京城,就是使返回京城的意思。⑥莫:没有人,没有哪一个。⑦次:临时驻扎和住宿。 缪公任好元年,自将伐茅津,胜之。四年,迎妇于晋①,晋太子申生姊也。其岁,齐桓公伐楚,至邵陵。 五年,晋献公灭虞、虢②,虏虞君与其大夫百里傒,以璧马赂于虞故也③。既虏百里傒,以为秦缪公夫人媵于秦④。百里傒亡秦走宛⑤,楚鄙人执之⑥。缪公闻百里傒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使人谓楚曰:“吾媵臣百里傒在焉,请以五羖羊皮赎之⑦。”楚人遂许与之。当是时,百里傒年已七十余。缪公释其囚⑧,与语国事。谢曰:“臣亡国之臣,何足问!”缪公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⑨。”固问,语三日,缪公大说,授之国政,号曰五羖大夫。百里傒让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贤而世莫知。臣常游困于齐而乞食人⑩,蹇叔收臣。臣因而欲事齐君无知,蹇叔止臣,臣得脱齐难€,遂之周。周王子穨好牛,臣以养牛干之。及穨欲用臣,蹇叔止臣,臣去,得不诛(13)。事虞君,蹇叔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臣诚私利禄爵,且留。再用其言(14),得脱;一不用,及虞君难:是以知其贤。”于是缪公使人厚币迎蹇叔(15),以为上大夫。①迎(旧读yìng,映):迎亲。②晋献公灭虞、虢:公元前655年,晋向虞国借道伐虢,虞君不听大夫公之奇有劝阻,借道给晋,晋灭虢后,在回师经过虞国时,灭了虞国。事见《左传·僖公五年》及《晋世家》。③赂:赠送(财物)。④媵(yìng,映):古诸侯女儿出嫁时随嫁或陪嫁的人。⑤亡:逃亡。⑥鄙:边境。⑦羖(gǔ,古)羊:黑色的公羊。⑧释:放开,解除。囚:监禁,禁锢。⑨子:对人的尊称,相当于您,多指男子。⑩常:通“尝”,曾经。游:外出求学,求官。€齐难:指雍禀匀无知、管至父等而立齐桓公事。干:求,指求取禄位。(13)得不诛:能不被杀掉。指在郑伯、虢叔杀王子颓而入惠王时幸免于难。(14)再:两次。(15)厚币:重币,厚礼。币,用作礼物的玉、马、皮、帛等。 秋,缪公自将伐晋,战于河曲。晋骊姬作乱①,太子申生死新城,重耳、夷吾出奔。①骊姬作乱:指骊姬害死太子申生,迫使公子重耳、夷吾出走。事详《晋世家》及《左传·僖公四年》、《僖公五年》。 九年,齐桓公会诸侯于葵丘①。①会:会盟,盟誓。 晋献公卒。立骊姬子奚齐,其臣里克杀奚齐。荀息立卓子,克又杀卓子及荀息。夷吾使人请秦,求入晋①。于是缪公许之,使百里傒将兵送夷吾。夷吾谓曰:“诚得立,请割晋之河西八城与秦。”及至,已立,而使丕郑谢秦②,背约不与河西城,而杀里克。丕郑闻之,恐,因与缪公谋曰:“晋人不欲夷吾,实欲重耳。今背秦约而杀里克,皆吕甥、郤芮之计也。愿君以利急召吕、郤,吕、郤至,则更入重耳便。”缪公许之,使人与丕郑归,召吕、郤吕、郤等疑丕郑有间③,乃言夷吾杀丕郑。丕郑子丕豹奔秦,说缪公曰:“晋君无道,百姓不亲,可伐也。”缪公曰:“百姓苟不便,何故能诛其大臣?能诛其大臣,此其调也④。”不听,而阴用豹⑤。①求入晋:请求秦派兵送他回晋国即位。②谢:道歉。③间:离间,这里指诈谋。④调:协调。⑤阴用豹:暗中任用丕豹。这是说缪公不公开听丕豹之计,却暗中重用他,目的是使晋国放松警惕。 十二年,齐管仲、隰朋死。 晋旱,来请粟。丕豹说缪公勿与①,因其饥而伐之②。缪公问公孙支,支曰:“饥穰更事耳③,不可不与。”问百里傒,傒曰:“夷吾得罪于君,其百姓何罪?”于是用百里傒、公孙支言,卒与之粟。以船漕车转④,自雍相望至绛。①说:劝说,说服。②因:趁。饥:饥荒,年成不好。③穰:丰收。更事:交替出现的事。④漕:水运。 十四年,秦饥,请粟于晋。晋君谋之群臣。虢射曰:“因其饥伐之,可有大功。”晋君从之。十五年,兴兵将攻秦。缪公发兵,使丕豹将,自往击之。九月壬戌,与晋惠公夷吾合战于韩地。晋君弃其军①,与秦争利,还而马②。缪公与麾下驰追之③,不能得晋君,反为晋军所围。晋击缪公,缪公伤。于是岐下食善马者三百人驰冒晋军④,晋军解围,遂脱缪公而反生得晋君。初,缪公亡善马⑤,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余人⑥,吏逐得,欲法之⑦。缪公曰:“君子不以畜产害人⑧。吾闻食善马肉不饮酒,伤人。”乃皆赐酒而赦之。三百人者闻秦击晋,皆求从,从而见缪公窘,亦皆推锋争死⑨,以报食马之德。于是缪公虏晋君以归,令于国,“齐宿⑩,吾将以晋君祠上帝”。周天子闻之,曰“晋我同姓(11)”,为请晋君(12)。夷吾姊亦为缪公夫人,夫人闻之,乃衰绖跣(13),曰:“妾兄弟不能相救,以辱君命(14)。”缪公曰:“我得晋君以为功,今天子为请(15),夫人是忧(16)。”乃与晋君盟,许归之,更舍上舍(17),而馈之七牢(18)。十一月,归晋君夷吾,夷吾献其河西地,使太子圉为质于秦(19)。秦妻子圉以宗女(20)。是时秦地东至河。①弃其军:指甩下部队独自向前冲。②还(xuán,旋):通“旋”。(zhì,志):马负重难行的样子。《索隐》:“,谓马重而陷之于泥。”③麾下:部下。④冒:不顾险恶。⑤亡:丢失。⑥野人:乡下人。食善马事见《吕氏春秋·爱士篇》。⑦法之:法办他们。⑧畜产:牲畜。⑨推:举。锋:指兵刃。争死:争着为缪公而献身。⑩齐(zhāi,斋)宿:斋戒独宿。齐,通“斋”。€同姓:周与晋同为姬姓。为(wèi,畏),因此。请晋君:为晋君请,替晋君求情。(13)衰(cuī,崔)绖(dié,迭):泛指丧服。衰,古代用粗麻布制成的毛边的丧服。绖,古代服丧期间结在头上或腰间的葛麻布带。跣(xiǎn,显):赤脚。(14)辱君命:意思是让您下命令是使您受屈辱了。(15)为请:等于说“为之而请”,替他求情。(16)是忧:等于说“忧是”,为这事忧虑。(17)更舍:改住。上舍:上等房舍。(18)馈(kuì,溃):赠送食物。七牢:牛、羊、猪各一头叫做一牢。七牢是指规格很高的饮食。 (19)为质:做抵押。(20)妻:嫁给。宗女:同宗族的女儿。 十八年,齐桓公卒。二十年,秦灭梁、芮。 二十二年,晋公子圉闻晋君病①,曰:“梁,我母家也,而秦灭之。我兄弟多,即君百岁后②,秦必留我,而晋轻,亦更立他子。”子圉乃亡归晋。二十三年,晋惠公卒,子圉立为君。秦怨圉亡去,乃迎晋公子重耳于楚,而妻以子圉妻。重耳初谢,后乃受。缪公益礼厚遇之③。二十四年春,秦使人晋大臣,欲入重耳。晋许之,于是使人送重耳。二月,重耳立为晋君,是为文公。文公使人杀子圉。子圉是为怀公。①子圉(yǔ,语)的母亲是梁伯的女儿。②即:如果。百岁后:死的委婉说法。③遇:待。 其秋,周襄王弟带以翟伐王,王出居郑①。二十五年,周王使人告难于晋、秦②。秦缪公将兵助晋文公入襄王,杀王弟带。二十八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三十年,缪公助晋文公围郑。郑使人言缪公曰:“亡郑厚晋③,于晋而得矣,而秦未有利。晋之强,秦之忧也。”缪公乃罢兵归。晋亦罢。三十二年冬,晋文公卒。①王出居郑:事详见《周本纪》。②人:指郑大夫烛之武。事详《左传·僖公三十年》。③厚晋:使晋厚,意思是加强了晋国的实力。 郑人有卖郑于秦曰①:“我主其城门,郑可袭也。”缪公问蹇叔、百里傒,对曰:“径数国千里而袭人②,希有得利者③。且人卖郑,庸知我国人不有以我情告郑者乎④?不可。”缪公曰:“子不知也,吾已决矣。”遂发兵,使百里傒子孟明视,蹇叔子西乞术及白乙丙将兵。行日,百里傒、蹇叔二人哭之。缪公闻,怒曰:“孤发兵而子沮哭吾军⑤,何也?”二老曰:“臣非敢沮君军。军行、臣子与往;臣老,迟还恐不相见,故哭耳。”二老退,谓其子曰:‘汝军即败,必于殽阨矣。”三十三年春,秦兵遂东,更晋地⑥,过周北门。周王孙满曰:“秦师无礼,不败何待⑦!”兵至滑,郑贩卖贾人弦高⑧,持十二牛将卖之周,见秦兵,恐死虏,因献其牛,曰:“闻大国将诛郑,郑君谨修守御备,使臣以牛十二劳军士。”秦三将军相谓曰:“将袭郑,郑今已觉之,往无及已⑨。”灭滑。滑,晋之边邑也。①卖郑于秦者:《郑世家》记载是郑司城缯贺。而《左传·僖公三十二年》记载是戌守郑国的秦大夫杞子。②径:经过,穿行。③希:同“稀”,少。④庸:何,怎么。⑤沮(jǔ,举):阻止。⑥更:经过。⑦“周王孙满曰”三句:《左传·僖公三十三年》云:“秦师过周北门,左右免胄(指摘下头盔)而下,超乘(下车立即又跳上车)者三百乘。王孙满尚幼,观之,言于王曰:‘秦师轻而无礼,必败。”杜预注云:“王城北门也。谓过天子门不卷甲束兵。超乘,示勇也。”⑧贾(gǔ,古)人:商人。⑨已:语气词,同“矣”。 当是时,晋文公丧尚未葬。太子襄公怒曰:“秦侮我孤,因丧破我滑①。”遂墨衰绖②,发兵遮秦兵于殽,击之,大破秦军,无一人得脱者。虏秦三将以归。文公夫人③,秦女也,为秦三囚将请曰:“缪公之怨此三人入于骨髓,愿令此三人归,令我君得自快烹之④。”晋君许之,归秦三将。三将至,缪公素服郊迎⑤,向三人哭曰:“孤以不用百里傒、蹇叔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子其悉心雪耻⑥,毋怠。”遂复三人官秩如故⑦,愈益厚之。①我滑:据《史记》上文,滑乃晋边邑;据《左传》,滑乃晋的同姓与国。②墨衰绖:染黑丧服。此时襄公居丧,应穿丧服,但丧服是白色的,不利行军作战,所以染成黑色。③文公夫人:文嬴,晋文公在秦时缪公所妻之秦国宗女,晋襄公之嫡母。④快:痛快。⑤素服:穿白色丧服。⑥悉心:全心,尽心。⑦官秩:官爵与俸禄。 三十四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 缪公于是复使孟明视等将兵伐晋,战于彭衙。秦不利,引兵归。 戎王使由余于秦①。由余,其先晋人也,亡入戎,能晋言②。闻缪公贤,故使由余观秦。秦缪公示以宫室、积聚。由余曰:“使鬼为之,则劳神矣③。使人为之,亦苦民矣。”缪公怪之,问曰:“中国以诗书礼乐法度为政,然尚时乱④,今戎夷无此,何以为治,不亦难乎?”由余笑曰:“此乃中国所以乱也。夫自上圣黄帝作为礼乐法度,身以先之⑤,仅以小治。及其后世,日以骄淫。阻法度之威⑥,以责督于下⑦,下罢极则以仁义怨望于上⑧,上下交争怨而相篡弑,至于灭宗,皆以此类也。夫戎夷不然。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怀忠信以事其上,一国之政犹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⑨,此真圣人之治也。”于是缪公退而问内史廖曰:“孤闻邻国有圣人,敌国之忧也。今由余贤,寡人之害,将奈之何?”内史廖曰:“戎王处辟匿⑩,未闻中国之声(11)。君试遗其女乐(12),以辰其志(13);为由余请,以疏其间(14);留而莫遣,以失其期。戎王怪之,必疑由余。君臣有间,乃可虏也。且戎王好乐,必怠于政。”缪公曰:“善。”因与由余曲席而坐(15),传器而食,问其地形与其兵势尽察,而后令内史廖以女乐二八遗戎王。戎王受而说之(16),终年不还(17)。于是秦乃归由余。由余数谏不听,缪公又数使人间要由余(18),由余遂去降秦。缪公以客礼礼之,问伐戎之形。①使由余:“派由余出使。②能晋言:能说晋国话(晋方言)。③“使鬼”二句:这些宫室积蓄,如果是叫鬼神建造,就会使鬼神感到劳累。下二句仿此。④时:时常,常常。⑤身以先之:等于说“以身先之”,意思是亲自带头去实行。⑥阻:恃,凭仗。⑦责督:要求和监督。⑧罢极:疲惫。罢,通“疲”。极,也是疲的意思。怨望:怨恨。“怨”“望”同义。⑨所以治:治理的方法。⑩辟匿:指偏僻之地。(11)声:指音乐。(12)遗(wèi,畏):赠送。女乐:歌舞伎女。(13)夺其志:意思是改变他的心志。(14)疏其间:使他们的间隔加大。即使他们相互疏远的意思。(15)曲席:连席,座席相连接。(16)说(yuè,悦):同“悦”。(17)不还:《<strong>韩非</strong>子·十过》作“不迁”,下有“牛马半死”一句。译文参用《韩非子》。(18)间:暗中,秘密。要:通“邀”,邀请。 三十六年,缪公复益厚孟明等,使将兵伐晋,渡河焚船①,大败晋人,取王官及鄗,以报殽之役②。晋人皆城守不敢出③。于是缪公乃自茅津渡河,封殽中尸④,为发丧,哭之三日。乃誓于军曰:“嗟士卒!听无,余誓告汝。古之人谋黄发番番⑤,则无所过:“以申思不用蹇叔、百里傒之谋⑥,故作此誓,令后世以记余过。君子闻之,皆为垂涕⑦,曰:“嗟乎!秦缪公之与人周也⑧,卒得孟明之庆。”①焚船:即破釜沉舟的意思,表示死战的决心。②报:报复,报仇。③城守:在城墙上守卫。④封:筑坟,给坟添土。⑤黄发番(pó,婆)番:指老年人。黄发,老年人的头发白了以后还会变黄,故用黄发借指年纪很老的人。番番,白发苍苍的样子。番,通“皤”⑥申思:反复思考。申,重复⑦垂涕:落泪。涕,眼泪⑧与:帮助。 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霸西戎。天子使召公过贺缪公以金鼓①。三十九年,缪公卒,葬雍。从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舆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从死之中。秦人哀之②,为作歌《黄鸟》之诗③。君之曰:“秦缪公广地益国,东服强晋④,西霸戎夷,然不为诸侯盟主,亦宜哉。死而弃民,收其良臣而从死。且先王崩⑤,尚犹遗德垂法⑥,况夺之善人良臣百姓所哀者乎⑦?是以知秦不能复东征也。”缪公子四十人,其太子代立,是为康公。①金鼓:古代军队中用以指挥发信号的用具。金,指金属制成的钲,鸣金表示止兵;鼓是战鼓,擂鼓表示进击。②哀:同情。③《黄鸟》之诗:“见《诗经·秦风》。④服强晋:使强大的晋国服从。⑤先王:指古有德之王。⑥遗德垂法:留下来的道德和法度。垂,流传,留下。⑦之:那。 康公元年。往岁缪公之卒,晋襄公亦卒;襄公之弟名雍,秦出也①,在秦。晋赵盾欲立之,使随会来迎雍,秦以兵送至令狐。晋立襄公子而反击秦师,秦师败,随会来奔。二年,秦伐晋,取武城,报令狐之役。四年,晋伐秦,取少梁。六年,秦伐晋,取羁马。战于河曲,大败晋军。晋人患随会在秦为乱②,乃使魏雠余详反③,合谋会,诈而得会,会遂归晋。康公立十二年卒,子共公立。①秦出:指秦女所生。②患:忧虑,担心。③详(yáng,佯):通“佯”假装。 共公二年,晋赵穿弑其君灵公。三年,楚庄王强,北兵至雒,问周鼎①。共公立五年卒,子桓公立。①问周鼎:指图谋夺取周王朝的政权。周鼎,相传禹收天下之金铸成九鼎,象征天下九州,后成为象征国家政权的传国之宝。商汤迁之于商邑,周武王迁之于洛邑。 桓公三年,晋败我一将①。十年,楚庄王服郑,北败晋兵于河上,当是之时,楚霸,为会盟合诸侯。二十四年,晋厉公初立,与秦桓公夹河而盟。归而秦倍盟②,与翟合谋击晋。二十六年,晋率诸侯伐秦,秦军败走,追至泾而还。桓公立二十七年卒,子景公立。①一将:据《晋世家》记载,这一年晋俘虏了秦将赤。②倍:同“背”,背弃。景公四年,晋栾书弑其君厉公。十五年,救郑,败晋兵于栎。是时晋悼公为盟主。十八年,晋悼公强,数会诸侯,率以伐秦,败秦军。秦军走,晋兵追之。遂渡泾,至棫林而还。二十七年,景公如晋,与平公盟,已而背之。三十六年,楚公子围弑其君而自立,是为灵王。景公母弟后子鍼有宠,景公母弟富①,或谮之②,恐诛,乃奔晋,车重千乘③。晋平公曰:“后子富如此,何以自亡?”对曰:“秦公无道,畏诛,欲待其后世乃归④。”三十九年,楚灵王强,会诸侯于申,为盟主,杀齐庆封。景公立四十年卒,子哀公立。后子复来归秦。①景公母弟富:《会注考证》云:“枫、三、南本无‘景公母弟’四字。”②谮(zèn,去声怎):说坏话诬陷别人。③车重:辎重,辎重车。④后世:后嗣,后代。 哀公八年,楚公子弃疾弑灵王而自立,是为平王。十一年,楚平王来求秦女为太子建妻。至国,女好而自娶之。十五年,楚平王欲诛建,建亡;伍子胥奔吴。晋公室卑而六卿强①,欲内相攻,是以久秦晋不相攻。三十一年,吴王阖闾与伍子胥伐楚,楚王亡奔随,吴遂入郢。楚大夫申包胥来告急②,七日不食,日夜哭泣。于是秦乃发五百乘救楚,败吴师。吴师归,楚昭王乃得复入郢。哀公立三十六年卒。太子夷公,夷公蚤死,不得立,立夷公子,是为惠公。①公室:指诸侯家族。六卿:晋国有范氏、中行氏、智氏、赵氏、韩氏、魏氏六个家族,世代为卿,称六卿。②申包胥为求救兵,立倚秦庭墙哭七日七夜。事见《左传·定公四年》。 惠公元年,孔子行鲁相事。五年,晋卿中行、范氏反晋,晋使智氏、赵简子攻之,范、中行氏亡奔齐。惠公立十年卒,子悼公立。 悼公二年,齐臣田乞弑其君孺子,立其兄阳生,是为悼公。六年,吴败齐师。齐人弑悼公,立其子简公。九年,晋定公与吴王夫差盟,争长于黄池,卒先吴①。吴强,陵中国②。十二年,齐田常弑简公,立其弟平公,常相之。十三年,楚灭陈。秦悼公立十四年卒。子厉共公立。孔子以悼公十二年卒③。①先吴:让吴占先了。②陵:欺压。③以:于,在。 厉共公二年,蜀人来赂。十六年,堑河旁①。以兵二万伐大荔,取其王城。二十一年,初县频阳。晋取武成。二十四年,晋乱,杀智伯②,分其国与赵、韩、魏。二十五年,智开与邑人来奔。三十三年,伐义渠,虏其王。三十四年,日食。厉共公卒,子躁公立。①堑:壕沟。这里是挖壕沟的意思。②杀智伯,韩、赵、魏三家分晋,列为诸侯,为战国的开始。事在公元前403年,《左传》记事至此为止。 躁公二年,南郑反。十三年,义渠来伐,至渭南。十四年,躁公卒,立其弟怀公。 怀公四年,庶长晁与大臣围怀公,怀公自杀。怀公太子曰昭子,蚤死,大臣乃立太子昭子之子,是为灵公。灵公,怀公孙也。 灵公六年,晋城少梁①,秦击之。十三年,城籍姑。灵公卒,子献公不得立,立灵公季父悼子,是为简公。简公,昭子之弟而怀公子也。①城少梁:在少梁筑城。 简公六年,令吏初带剑①。堑洛。城重泉。十六年卒,子惠公立。①带剑:《正义》:“春秋官吏各得带剑。”带剑是表示威仪。 惠公十二年,子出子生。十三年,伐蜀,取南郑。惠公卒,出子立。 出子二年,庶长改迎灵公之子献公于河西而立之。杀出子及其母,沈之渊旁。秦以往者数易君,君臣乖乱①,故晋复强,夺秦河西地。①乖乱:混乱,不协调。 献公元年,止从死。二年,城栎阳。四年正月庚寅,孝公生。十一年,周太史儋见献公曰:“周故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岁复合,合(七)十七岁而霸王出①。”十六年,桃冬花②。十八年,雨金栎阳③。二十一年,与晋战于石门,斩首六万,天子贺以黼黻④。二十三年,与魏晋战少梁⑤,虏其将公孙痤。二十四年,献公卒,子孝公立,年已二十一岁矣。①“周故与”三句:这是太史儋(dān,丹)所说的一段预言吉凶祸福的谶(chèn,趁)语,在《史记》中曾四次出现,不可信。详见《周本纪》烈王二年注。 ②冬花:冬天开花。③雨金:天上落金,古人以为是吉兆。④黼黻(fǔ fú,斧福):古绣有花纹的礼服。黼,黑白相间如斧形的花纹。黻,黑青相间如形的花纹。⑤魏晋:即魏。秦献公九年(前376),韩、赵、魏三家全部瓜分晋地,废晋静公,晋亡。因魏国本是晋的一部分,所以称之为魏晋。 孝公元年,河山以东强国六①,与齐威、楚宣、魏惠、燕悼、韩哀、赵成侯并。淮泗之间,小国十余②。楚、魏与秦接界。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③,有上郡。楚自汉中,南有巴、黔中。周室微,诸侯力政④,争相并。秦僻在雍州,不与中国诸侯之会盟,夷翟遇之⑤。孝公于是布惠,振孤寡⑥,招战士,明功赏。下令国中曰:“昔我缪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⑦,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⑧,丑莫大焉⑨。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缪公之故地,修缪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⑩,吾且尊官€,与之分土。”于是乃出兵东围陕城,西斩戎之獂王。①河山:黄河与殽山。②小国十余:指鲁、宋、卫、邾、腾、薛等国。③滨洛以北:沿洛水往北。④力政:以武力相征伐。政:通“征”。⑤夷翟(dí,狄)遇之:像对待夷狄一样对待秦国。翟,通“狄”。⑥振:同“赈”,救济。⑦未遑(huáng,皇):无暇顾及。遑,闲暇。⑧卑秦:轻视秦国。⑨丑:耻。⑩强秦:使秦强盛。尊官:提高他的官职。分土:指赐给封地。分,颁。 卫鞅闻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监求见孝公①。①因:通过。景监:名叫景的宦官。监,宦官。 二年,天子致胙①。 三年,卫鞅说孝公变法修刑,内务耕稼,外劝战死之赏罚②,孝公善之③。甘龙、杜挚等弗然④,相与争之⑤。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⑥。乃拜鞅为左庶长。其事在《商君》语中⑦。①致胙(zuò,作):送来祭肉。胙:祭肉。②劝:鼓励,勉励。③善:以为善,认为好。④弗然:不以为然。认为不对。⑤争之:为此而争辩。⑥便之:以之为便,认为它合适。⑦“其事”句:是说这件事记载于《商君列传》中。 七年,与魏惠王会杜平。八年,与魏战元里,有功。十年,卫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①。十二年,作为咸阳,筑冀阙②,秦徙都之。并诸小乡聚③,集为大县,县一令,四十一县。为田开阡陌④。东地渡洛⑤。十四年,初为赋⑥。十九年,天子致伯。二十年,诸侯毕贺。秦使公子少官率师会诸侯逢泽,朝天子。①降之:使安邑降服。②冀阙:也叫象魏、象阙,古代廷外公布法令的门阙。③乡聚:乡邑和村落。乡,一万二千户为乡。聚,村落。 ④“为田”句:意思是说开辟农田,废除井田制度下的纵横交错的田埂。 ⑤东地渡洛:东部地界过了洛水。⑥初为赋:开始制定新的赋税制度。 二十一年,齐败魏马陵。 二十二年,卫鞅击魏,虏魏公子卬。封鞅为列侯,号商君。 二十四年,与晋战雁门①,虏其将魏错。 孝公卒,子惠文君立。是岁,诛卫鞅。鞅之初为秦施法,法不行,太子犯禁。鞅曰:“法之不行,自于贵戚②。君必欲行法,先于太子。太子不可黥③,黥其傅师。”于是法大用,秦人治。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为反,而卒车裂以徇秦国④。①晋:指魏。雁门:据《索隐》考证,“雁”恐为“岸”之误。②贵戚:与国君同姓的亲属。③黥:墨刑,以刀刻面涂墨。④车裂:也叫磔(zhé,折),古代酷刑之一,把犯人绑在几辆车上,拖裂肢体。徇:示众。 惠文君元年,楚、韩、赵、蜀人来朝。二年,天子贺。三年,王冠①。四年,天子致文武胙。齐、魏为王。 五年,阴晋人犀首为大良造。六年,魏纳阴晋,阴晋更名宁秦②。七年,公子卬与魏战,虏其将龙贾,斩首八万。八年,魏纳河西地。九年,渡河,取汾阴、皮氏。与魏王会应。围焦,降之。十年,张仪相秦。魏纳上郡十五县。十一年,县义渠。归魏焦、曲沃③。义渠君为臣。更名少梁曰夏阳。十二年,初腊④。十三年四月戊午,魏君为王⑤,韩亦为王⑥。使张仪伐取陕,出其人与魏。①冠:古代贵族子弟年满二十岁行加冠仪式,表示已成年。②更名:改名。③归:归还。④初腊:初次举行腊祭。腊,古代阴历十二月举行的一种祭祀,本为中原地区的风俗,此时秦国开始效仿之,故云“初腊”。⑤魏君:《正义》以为指魏襄王。又梁玉绳以为“魏君”为“秦君”之误。(见《会注考证》引)⑥ 韩亦为王:指韩宣惠王。 十四年,更为元年①。二年,张仪与齐、楚大臣会啮桑。三年,韩、魏太子来朝。张仪相魏。五年,王游至北河。七年,乐池相秦。韩、赵、魏、燕、齐帅匈奴共攻秦。秦使庶长疾与战修鱼,虏其将申差,败赵公子渴、韩太子奂,斩首八万二千。八年,张仪复相秦。九年,司马错伐蜀,灭之。伐取赵中都、西阳。十年,韩太子苍来质。伐取韩石章。伐败赵将泥。伐取义渠二十五城。十一年,里疾攻魏焦,降之。败韩岸门,斩首万,其将犀首走。公子通封于蜀。燕君让其臣子之②。十二年,王与梁王会临晋。庶长疾攻赵,虏赵将庄。张仪相楚。十三年,庶长章击楚于丹阳,虏其将屈丐,斩首八万;又攻楚汉中,取地六百里,置汉中郡。楚围雍氏,秦使庶长疾助韩而东攻齐,到满助魏攻燕。十四年,伐楚,取召陵。丹、犁臣③,蜀相壮杀蜀侯来降④。 惠王卒,子武王立。韩、魏、齐、楚、越皆宾从⑤。①元年:指后元元年(前324)。②让:指让位。事详《燕召公世家》。③丹、犁:戎族的两支,属西南夷。④“蜀相壮”句:《张仪列传》及《战国策·秦策》记载,司马错伐蜀后,蜀王改称蜀侯,以陈庄为蜀相。据此,这里“蜀相壮”即陈庄,“蜀侯”当是原蜀王或蜀王之子。(参用《会注考证》说)⑤越:《集解》引徐广曰:“一作赵。”宾从:归服。 武王元年,与魏惠王会临晋。诛蜀相壮。张仪、魏章皆东出之魏。伐义渠、丹、犁。二年,初置丞相,里疾、甘茂为左右丞相。张仪死于魏。三年,与韩襄王会临晋外。南公揭卒,里疾相韩。武王谓甘茂曰:“寡人欲容车通三川①,窥周室,死不恨矣②。”其秋,使甘茂、庶长封伐宜阳。四年,拔宜阳,斩首六万。涉河,城武遂。魏太子来朝。武王有力好戏,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皆至大官。王与孟说举鼎,绝膑③。八月,武王死。族孟说④。武王取魏女为后,无子。立异母弟,是为昭襄王。昭襄母楚人,姓芈氏,号宣太后。武王死时,昭襄王为质于燕,燕人送归,得立。①容车通三川:《战国策·秦策》无“容”字。又《会注考证》引安井衡曰:“车通三川者,欲容车之广,通三川之路也,不必须广。”据此,则“容车”指能容车通过的窄路。三川,三川郡,当时属韩国,境内有河、洛、伊三条河流,故名三川。东、西周在三川郡中,所以这里“三川”实际是指周都洛阳,所以下句说“窥周室”。②恨:遗憾。③膑:膝盖骨。④族:灭族,满门抄斩。 昭襄王元年,严君疾为相。甘茂出之魏。二年,慧星见。庶长壮与大臣、诸侯、公子为逆,皆诛,及惠文后皆不得良死①。悼武王后出归魏。三年,王冠。与楚王会黄棘、与楚上庸②。四年,取蒲阪。慧星见。五年,魏王来朝应亭,复与魏蒲阪。六年,蜀侯辉反③,司马错定蜀。庶长奂伐楚,斩首二万。泾阳君质于齐。日食,昼晦。七年,拔新城。里子卒。八年,使将军芈戎攻楚,取新市。齐使章子,魏使公孙喜,韩使暴鸢共攻楚方城,取唐眛。赵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齐。魏公子劲、韩公子长为诸侯④。九年,孟尝君薛文来相秦。奂攻楚,取八城,杀其将景快。十年,楚怀王入朝秦,秦留之。薛文以金受免⑤。楼缓为丞相。十一年,齐、韩、魏、赵、宋、中山五国共攻秦⑥,至盐氏而还。秦与韩、魏河北及封陵以和。慧星见。楚怀王走之赵,赵不受,还之秦,即死,归葬。十二年,楼缓免,穰侯魏冉为相。予楚粟五万石。①及:连及,牵连。良死:好死,善终。②与:给,这里是归还的意思。③蜀侯辉(huī,辉)反:《索隐》:“《华阳国志》曰:‘秦封王子辉为蜀侯祭,蜀侯祭,归胙于王,后母疾之,加毒以进,王大怒,使司马错赐辉剑。’此辉不同也。”④为诸侯:指受到魏、韩的分封。《索隐》:“别封之邑,比之诸侯,犹商君、赵长安君然。”⑤以金受免:《正义》以为“金受”是秦丞相之姓名。《会注考证》引<strong>方苞</strong>、张文虎说,以为“金受”或为“受金”之倒。又引梁玉绳曰:“考《孟尝君传》:秦昭王以为相。人或说昭王曰:“孟尝君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矣。”于是昭王乃止囚孟尝君。’疑金受是说昭王之人。”今姑从梁说。⑥中山:《正义》:“盖中山此时属赵,故云五国也。”一说:当为衍文。 十三年,向寿伐韩,取武始。左更白起攻新城。五大夫礼出亡奔魏。任鄙为汉中守。十四年,左更白起攻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虏公孙喜,拔五城。十五年,大良造白起攻魏,取垣,复予之。攻楚,取宛。十六年,左更错取轵及邓。冉免。封公子市宛,公子悝邓,魏冉陶,为诸侯。十七年,城阳君入朝,及东周君来朝。秦以垣为蒲阪、皮氏①。王之宜阳。十八年,错攻垣、河雍②,决桥取之。十九年,王为西帝,齐为东帝,皆复去之。吕礼来自归③。齐破宋,宋王在魏,死温。任鄙卒。二十年,王之汉中,又之上郡、北河。二十一年,错攻魏河内。魏献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东赐爵,赦罪人迁之。泾阳君封宛。二十二年,蒙武伐齐。河东为九县,与楚王会宛。与赵王会中阳。二十三年,尉斯离与三晋、燕伐齐,破之济西。王与魏王会宜阳,与韩王会新城。二十四年,与楚王会鄢,又会穰。秦取魏安城,至大梁,燕、赵救之,秦军去。魏冉免相。二十五年,拔赵二城。与韩王会新城,与魏王会新明邑。二十六年,赦罪人迁之穰。侯冉复相。二十七年,错攻楚。赦罪人迁之南阳。白起攻赵,取代光狼城。又使司马错发陇西,因蜀攻楚黔中,拔之。二十八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鄢、邓,赦罪人迁之。二十九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郢为南郡④,楚王走。周君来。王与楚王会襄陵。白起为武安君。三十年,蜀守若伐楚,取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三十一年,白起伐魏,取两城。楚人反我江南。三十二年,相穰侯攻魏,至大梁,破暴鸢,斩首四万,鸢走,魏入三县请和。三十三年,客卿胡(伤)[阳]攻魏卷、蔡阳、长社,取之。击芒卯华阳,破之,斩首十五万。魏入南阳以和。三十四年,秦与魏、韩上庸地为一郡,南阳免臣迁居之⑤。三十五年,佐韩、魏、楚伐燕⑥。初置南阳郡。三十六年,客卿灶攻齐,取刚、寿,予穰侯。三十八年,中更胡(伤)[阳]攻赵阏与,不能取。四十年,悼太子死魏,归葬芷阳。四十一年夏,攻魏,取邢丘、怀。四十二年,安国君为太子。十月,宣太后薨,葬芷阳郦山。九月,穰侯出之陶。四十三年,武安君白起攻韩,拔九城,斩首五万。四十四年,攻韩南(郡)[阳],取之。四十五年,五大夫贲攻韩,取十城。叶阳君悝出之国,未至而死。四十七年,秦攻韩上党,上党降赵,秦因攻赵,赵发兵击秦,相距。秦使武安君白起击,大破赵于长平,四十余万尽杀之。四十八年十月,韩献垣雍。秦军分为三军。武安君归。王龁将伐赵武安、皮牢,拔之。司马梗北定太原,尽有韩上党。正月,兵罢,复守上党。其十月,五大夫陵攻赵邯郸。四十九年正月,益发卒佐陵。陵战不善,免,王龁代将。其十月,将军张唐攻魏,为蔡尉捐弗守⑦,还斩之。五十年十月,武安君白起有罪,为士伍⑧,迁阴密。张唐攻郑⑨,拔之。十二月,益发卒军汾城旁。武安君白起有罪,死。龁攻邯郸,不拔,去,还奔汾军。二月余⑩,攻晋军(11),斩首六千,晋楚流死河二万人(12)。攻汾城,即从唐拔宁新中,宁新中更名安阳。初作河桥(13)。①为:《索引》以为是“易”字之误。②攻垣:《正义》:“盖蒲阪、皮氏又归魏,魏复以为垣,今重攻取之也。”③归:投案自首。④取郢为南郡:夺取楚都郢,沦为秦的南郡。⑤“秦与魏、韩”句:此句语意不顺,疑有脱误。免臣,指被赦免罪过的臣民。⑥佐韩、魏、楚伐燕:梁玉绳据《战国策》以为此次伐燕的是齐、韩、魏三国,燕使太子请救于楚,楚王使景阳救之。《史记》记载有误。(见《会注考证》引)⑦捐:弃,丢失。⑧为士伍:意思是剥夺官爵,降为士兵。士伍,指士兵。古代军队以五人为伍。⑨郑:梁玉绳《史记志疑》:“疑是‘鄚’字之讹,赵地讹。”⑩二月余:指其后两个多月。(11)晋军:指魏军。(12)“晋、楚流死河”句:《会注考证》云:古钞本“河”下有“者”字。又引梁玉绳云:楚即救赵邯郸之楚军,因秦伐魏,楚军转而又去救魏。(13)河桥:即蒲津桥。 五十一年,将军摎攻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攻赵,取二十余县,首虏九万①。西周君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兵出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于是秦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走来自归,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城,口三万②。秦王受献,归其君于周。五十二年,周民东亡,其器九鼎入秦。周初亡。①首虏:所获敌人的首级。②口:指人口。 五十三年,天下来宾①。魏后,秦使摎伐魏,取吴城。韩王入朝,魏委国听令②。五十四年,王郊见上帝于雍③。五十六年秋,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尊唐八子为唐太后,而合其葬于先王。韩王衰绖入吊祠④,诸侯皆使其将相来吊祠,视丧事⑤。①宾:服从,归顾。②委:托付。③郊:在国都南郊祭天。④吊祠:吊唁祭祀。⑤视:料理,治理。 孝文王元年,赦罪人,修先王功臣①,褒厚亲戚②,弛苑囿③。孝文王除丧④,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丑卒,子庄襄王立。①修:推举,论列。②褒厚:厚待,优待。③弛:废,毁。 ④除丧:除去丧服,即服丧期满。 庄襄王元年,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而布惠于民①。东周君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吕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②,奉其祭祀。使蒙骜伐韩,韩献成皋、巩。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二年,使蒙骜攻赵,定太原。三年,蒙骜攻魏高都、汲,拔之。攻赵榆次、新城、狼孟,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四年)王龁攻上党。初置太原郡。魏将无忌率五国兵击秦,秦却于河外。蒙骜败,解而去。五月丙午,庄襄王卒,子政立,是为秦始皇帝。①骨肉:指至亲。②阳人:即阳人聚。地名。 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并天下为三十六郡,号为始皇帝。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①,子胡亥立,是为二世皇帝。三年,诸侯并起叛秦,赵高杀二世,立子婴。子婴立月余,诸侯诛之,遂灭秦②。其语在《始皇本纪》中③。①五十一年而崩:《会注考证》引张文虎曰:“疑本作‘年五十而崩’,衍‘一’字,又误倒耳。”译文依此。②遂灭秦:《索隐》:“秦自襄公至二世,凡六百一十七岁。”《秦始皇本纪》:“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岁。”《会注考证》引张文虎曰:“秦襄元年甲子至二世三年甲午,凡五百七十一年。《索隐》‘六’当作‘五’,‘一’‘七’二字当互易。”③“其语”句:是说详细情况记载于《秦始皇本纪》中。 太史公曰:秦之先为嬴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终黎氏、运奄氏、菟裘氏、将梁氏、黄氏、江氏、修鱼氏、白冥氏、蜚廉氏、秦氏①。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②。①终黎氏:《集解》引徐广曰:“《世本》作‘钟离’。”②赵氏:秦为嬴姓,以赵为氏。上古时,姓氏有别,姓为族号,氏为姓的分支。战国以后,人们以氏为姓,姓、氏逐渐合一。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秦始皇本纪第六 解惠全 白银亮 译注【说明】这篇本纪以编年记事的形式,记载了秦始皇及秦二世一生的主要活动和所发生的重大事件,条理清晰,内容丰富,真实地反映了秦王朝建立前后四十年间风云变幻的历史场面。 秦国,从襄公被封为诸侯以后,经过二十几代人的苦心经营,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对山东六国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天下统一也已成为大势所趋。秦始皇顺时乘势,奋发努力,终于兼并六国,建立了我国历史上第一个主义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接着他又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诸方面实施了一系列重大措施,以健全和巩固新政权。然而,倏忽之间,这个空前强大的封建王朝就被农民起义的汹涌波涛冲毁了。应该说,秦始皇对中华民族的形成和壮大所做出的重大贡献,由他领导制定的一系列管理国家的法令、制度、方针、政策对后世的深远影响,在中国的历史上是永远不会磨灭的。可惜的是,由于他的骄横残暴,滥用民力,横征暴敛,严刑酷法,接着昏庸的秦二世又在这方面继承了他的衣钵,变本加厉,不仅使他的许多本来可能有利于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政策并未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使广大人民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且也加速了秦王朝的灭亡。 这篇本纪以秦始皇和秦二世的活动为中心,逐年叙写,简中有繁,概括与重笔相间,通篇读来,不仅给人以历史的原貌,还可以使人感到一切都是历史的必然,两代帝王的形象活脱脱地呈现在眼前。写秦始皇,首先简要地历数了他在前代取得重大胜利的基础上,调兵遣将,乘胜进击,并吞六国的过程,中间穿插记叙了粉碎嫪毐(lào ǎi,烙蔼)吕不韦集团、<strong>李斯</strong>上书谏逐客、<strong>尉缭</strong>献计、荆轲行刺等事件。然后依次叙写他统一天下后的言行和事件,一方面列举了诸如议帝号、改历法服色、分天下为三十六郡、统一法律、统一度量衡和文字、巡行刻石、南取陆梁地、北击匈奴、修筑长城、咸阳宫关于学古与师今的一场大辩论、焚书坑儒等等;另一方面又列举了秦始皇不惜巨资派人入海求仙、大兴土木建造阿房宫和骊山陵墓、随意杀戮无辜等等。通过以上这些,不仅表现了秦始皇的政治、军事才能和礼贤下士、重用人才的作风,而且也表现了他的愚昧荒诞、暴虐凶残,为了自己生前死后的享受而不惜民力民财的骄奢淫逸。其中有许多典型的事例或通过叙写,或借用他人之口,补写始皇帝之性情,均写得有声有色,活灵活现。一个杰出君主同时又是凶狠暴君的秦始皇的形象就这样被生动形象地勾勒出来。写秦二世,则施以重墨,着意叙写了在秦始皇逝世之后,他与赵高合谋篡权的详细经过和他的极端残虐、极端腐朽,生动深刻地揭露出一个昏庸暴君和一个阴谋家的丑恶嘴脸。尤其是对赵高杀二世、子婴杀赵高的精雕细刻,曲折惊险,饱含着作者对二世和赵高的深深憎恶。 历史发展的总趋势总是越来越走向进步。<strong>司马迁</strong>以其朴素的唯物主义历史观,把考察秦朝“成败兴坏之纪”的思想贯穿于《秦始皇本纪》全篇,不仅给人们展示了秦始皇这个大誉大毁集于一身的封建帝王的一生,而且一直在探寻着秦朝的统一及灭亡的原因,他在篇末的论赞中大段引述西汉政论家<strong>贾谊</strong>《过秦论》的内容,并称赞说:“善哉乎贾生之推言之也!”所谓“过秦”,就是批评秦的过失。《过秦论》是一篇气势磅礴、很有感染力的政论文,它把秦朝灭亡的原因归结为“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这对我们认识秦朝的历史有一定参考意义。 秦始皇帝,是秦国庄襄王的儿子。庄襄王曾以秦昭王的<strong>孙子</strong>的身份作为人质抵押在赵国,在那里看见吕不韦的妾,十分喜爱,就娶了她,生了始皇。秦始皇是秦昭王四十八年(前529)在邯郸出生的。出生后,起名叫政,姓赵。在他十三岁那年,庄襄王去世,政继承王位做了秦王。这时候,秦国的疆域已吞并了巴郡、蜀郡和汉中,跨过宛县占据了楚国的郢(yǐng,影)都,设置了南郡;往北收取了上郡以东,占据了河东、太原和上党郡;往东到荥阳,灭掉西周、东周两国,设置了三川郡。吕不韦为相国,封十万户,封号是文信侯。招揽宾客游士,想借此吞并天下。李斯为舍人。蒙骜、王齮、麃公等为将军。秦王年纪小,刚刚登上位,把国事委托给大臣们。 晋阳发生叛乱,始皇元年(前246),将军蒙骜前去讨伐,平定了叛乱。二年(前245),麃公率兵攻打卷(quān,圈)邑,杀了三万人。三年(前244)蒙骜攻打韩国,夺取十三座城邑。王齮死了。将军蒙骜攻打魏国(chàng,畅)、有诡。这年发生严重饥荒。四年(前243),攻取了邑、有诡。三月,停止进军。秦国人质从赵国返国,赵国太子也从秦国回赵。十月庚寅日,蝗虫从东方飞来,遮天蔽日。全国瘟疫流行。老百姓献上一千石粮食,授给爵位一级。五年(前242),将军蒙骜攻打魏国,平定了酸枣、燕邑、虚邑、长平、雍丘、山阳城,全部攻下来,夺取了二十个城邑。开始设置东郡。这年冬天打雷了。六年(前241),韩国、魏国、赵国、卫国、楚国一起进攻秦国,攻占了寿陵邑。秦国派出军队,五国停止了进军。秦国攻下卫国,逼近东郡,卫君角率领他的宗族迁居到野王,凭借山势险阻,保住了魏国的河内。七年(前240),彗星先在东方出现,又在北方出现,五月,又在西方出现。将军蒙骜在攻打龙、孤、庆都时战死了,秦军回师进攻汲县。彗星又在西方连续出现了十六天。夏太后去世。 八年(前239),秦王弟长安君成(jiāo,骄)率领军队攻打赵国,在屯留造反了,结果他手下的军官都被杀死,那里的百姓被迁往临洮(táo,逃)。前来讨伐成的将军壁死了,屯留人士兵蒲鶮(hè,鹤)。又造反,结果战死,死后还遭到鞭戮尸体的酷刑。黄河的鱼大批涌上岸边,人们赶着马车到东方去找食物。 嫪毐(lào ǎi,涝矮)被封为长信侯,赐给他山阳的土地,让他居住在那里。宫室、车马、衣服、园林、打猎都听凭嫪毐的意愿。事情无论大小全由嫪毐决定。又把河西太原郡改为嫪毐的封国。 九年(前238),彗星又出现了,有时划过整个天空。进攻魏国的垣邑和蒲阳邑。四月,秦王留宿在雍地。己酉日,秦王举行表示已经成年的加冠礼,佩带宝剑。长信侯嫪毐作乱的事被发觉,他盗用秦王的大印和太后的印玺,发动京城部队和侍卫、官骑、戎狄族首领、家臣,企图攻打蕲(qí,其)年宫,发动叛乱。始皇得知后,命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兵攻击嫪毐。在咸阳作战中,杀死数百人,秦王都授给他们以爵位,连同参战的宦官,也授给爵位一级。嫪毐等人战败逃走。当即通令全国:如谁活捉到嫪毐,赐给赏钱一百万;杀掉他,赐给赏钱五十万。嫪毐等人全部被抓获。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都被判处枭(xiāo,消)刑,即斩下头颅悬挂在木竿上。对嫪毐处以五马分尸的车裂之刑以示众,并灭了他的家族。至于他的家臣,罪轻的处以鬼薪之刑,即服为宗庙打柴三年的劳役。还有四千余家被剥夺了官爵,迁徙到蜀郡,住在房陵县。这个月虽属孟夏,但十分寒冷,有冻死的人。杨端和进攻衍氏邑。彗星出现在西方,不久又出现在北方,从北斗往南接连出现了八十天。 十年(前237),相国吕不韦因受嫪毐牵连而被罢官。桓齮为将军。齐国和赵国派来使臣摆酒祝贺。齐国人茅焦劝说秦王道:“秦国正以夺取天下为大事,而大王有流放太后的名声,恐怕诸侯听说了,因此而背弃秦国啊。”秦王于是把太后从雍地接回咸阳,仍让她住在甘泉宫。 秦国大规模地进行搜索,驱逐在秦国做官的别国人。李斯上书劝说,秦王才废止了逐客令。李斯借机劝说秦王,建议首先攻取韩国,以此来恐吓其它国家,于是秦王派李斯去降服韩国。韩王为此而担忧,就跟<strong>韩非</strong>谋划削弱秦国。大梁人尉缭来到秦国,劝说秦王道:“凭着秦国这样强大,诸侯就象郡县的首脑,我只担心山东各国合纵,联合起来进行出其不意的袭击,这就是从前智伯、夫差、湣(mǐn,敏)王所以灭亡的原因所在。希望大王不要吝惜财物,给各国权贵大臣送礼,利用他们打乱诸侯的计划,这样只不过损失三十万金,而诸侯就可以完全消灭了。”秦王听从了他的计谋,会见缭时以平等的礼节相待,衣服饮食也与尉缭一样。尉缭说:“秦王这个人,高鼻梁,大眼睛,老鹰的胸脯,豺狼的声音,缺乏仁德,而有虎狼之心,穷困的时候容易对人谦下,得志的时候也会轻易地吃人。我是个平民,然而他见到我总是那样谦下。如果秦王夺取天下的心愿得以实现,天下的人就都成为奴隶了。我不能跟他长久交往。”于是逃走,秦王发觉,坚决劝止,让他当秦国的最高军事长官,始终采用了他的计谋。李斯执掌国政。 十一年(前236),主将王翦、次将桓齮、末将杨端和三军并为一军去攻打邺邑,没有攻下,先夺取了九座城邑。王翦就另外去攻打阏(è,恶)与、橑(liáo,辽)杨,留下王橑继续攻打邺邑。 王翦统率军队十八天,让军中年俸禄不满百石的小官回家,十人中挑选二人留在军队。桓齮夺取了邺城,王翦又命令他率兵去攻打栎阳,自己攻打阏与,都攻了下来。十二年(前235),文信侯吕不韦死去,被其宾客偷偷安葬在洛阳北芒山。对于他的家臣参加哭吊的,如是晋国人,就赶出国境;如是秦国人,俸禄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剥夺其爵位,迁到房陵;俸禄在五百石以下而未参与哭吊的,也迁到房陵,但不剥夺爵位。从此以后,掌管国事不遵循正道象嫪毐、吕不韦这样的,,就登记没收他的家人充作奴隶,不得做官,全部照此办理。秋天,免除迁居蜀郡的嫪毐家臣的赋税徭役。这时,全国大旱,从六月起,直到八月才下了雨。 十三年(前234),桓齮攻打赵国平阳邑,杀了赵将扈(hù,护)辄,斩首十万人。秦王到河南去。正月,彗星出现在东方。十月,桓齮攻打赵国。十四年(前233),在平阳攻击赵军,攻占了宜安,打败了赵队,杀死了赵国的将军。桓齮平定了平阳、武城。韩非出使到秦国,秦国采纳了李斯的计谋,扣留了韩非,韩非死在云阳。韩王请求向秦称臣。 十五年(前232),秦国大举出兵,一路到达邺县,一路到达太原,攻占了狼孟。这一年发生了地震。十六年(前231)九月,派军队去接收原韩国南阳一带土地,任命腾为代理南阳太守。开始命令男子登记年龄,以便征发兵卒、徭役。魏国向秦国献地。秦国设置丽邑。十七年(前230),内史腾去攻打韩国,擒获了韩王安,收缴了他的全部土地。把那个地方设置为郡。命名为颍川郡。又发生了地震。华阳太后去世。人民遭遇到大饥荒。 十八年(前229),秦大举兴兵攻赵,王翦统率上地的军队,攻占了井陉。杨端和率领河内的军队,羌瘣(huì,会)攻打赵国,杨端和包围了邯郸城。十九年(前228),王翦、羌瘣全部平定打下了赵国的东阳,俘获赵王。他们又想率兵攻打燕国,驻扎在中山。秦王到邯郸去,找到当初与秦王生在赵国时的母家有仇的那些人,把他们全部活埋了。秦王返回,经由太原、上郡回到都城。秦始皇的母太后去世。赵公子嘉率领他的宗族几百人到代地,自立为代王,向东与燕国的军队会合,驻扎在上谷郡。这年发生大饥荒。 二十年(前227),燕太子丹担心秦队打到燕国来,十分恐慌,派荆轲去刺杀秦王。秦王发现了,处荆轲以肢解之刑来示众,然后就派遣王翦、辛胜去攻打燕国。燕国、代国发兵迎击秦军,秦军在易水西边击溃了燕军。二十一年(前226),王贲(bēn,奔)去攻打楚国。秦王增派援兵到王翦军队中去,终于打败燕太子的军队,攻占了燕国的蓟城,拿到了燕太子丹的首级。燕王向东收取了辽东郡的地盘,在那里称王。王翦推说有病,告老还乡。新郑造反。昌平君被迁谪到郢城。这一年下了大雪,雪厚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前225),王贲去攻打魏国,引汴河的水灌大梁城,大梁城墙塌坏,魏王假请求投降,秦军取得了魏国的全部土地。 二十三年(前224),秦王再次诏令征召王翦,强行起用他,派他去攻打楚国。攻占了陈县往南直到平舆县的土地,俘虏了楚王。秦王巡游来到郢都和陈县。楚将项燕拥立昌平君做了楚王,在淮河以南反秦。二十四年(前223),王翦、蒙武去攻打楚国,打败楚军,昌平君死,项燕于是也就自杀了。 二十五年(前222),大规模举兵,派王贲为将领,攻打燕国的辽东郡,俘获燕王姬喜。回来时又进攻代国,俘虏了代王赵嘉。王翦于是平定了楚国的长江以南一带,降服了越族的首领,设置了会稽郡。五月,秦国为庆祝灭掉五国而下令特许天下聚饮。 二十六年(前221),齐王田建和他的相国后胜派军队防守齐国西部边境,断绝和秦国的来往。秦王派将军王贲经由燕国往南进攻齐国,俘获了齐王田建。 秦国刚统一天下,命令丞相、御史说:“从前韩王交出土地献上印玺,请求做守卫边境的臣子,不久又背弃誓约,与赵国、魏国联合反叛秦国,所以派兵去讨伐他们,俘虏了韩国的国王。我认为这很好,因为这样或许就可以停止战争了。赵王派他的相国李牧来订立盟约,所以归还了他们抵押在这里的质子。不久他们就违背了盟约,在太原反抗我们,所以派兵去讨伐他们,俘获了赵国的国王。赵公子嘉竟然自立为代王,所以就派兵去灭了赵国。魏<strong>王起</strong>初已约定归服于秦,不久却与韩国、赵国合谋袭击秦国,秦国官兵前去讨伐,终于打败了他们。楚王献出青阳以西的地盘,不久也背弃誓约,袭击我南郡,所以派兵去讨伐,俘获了楚国的国王,终于平定了楚地。燕王昏乱糊涂,他的太子丹竟然暗中派荆轲来做刺客,秦国官兵前去讨伐,灭掉了他的国家。齐王采用后胜的计策,继绝了与秦国的使臣来往,想要作乱,秦国官兵前去讨伐,俘虏了齐国国王,平定了齐地。我凭着这个渺小之身,兴兵诛讨暴乱,的是祖宗的神灵,六国国王都依他们的罪过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天下安定了。现在如果不更改名号,就无法显扬我的功业,传给后代。请商议帝号。”丞相王绾(wǎn,碗)、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等都说:“从前五帝的土地纵横各千里,外面还划分有侯服、夷服等地区,诸侯有的朝见,有的不朝见,天子不能控制,现在您兴正义之师,讨伐四方残贼之人,平定了天下,在全国设置郡县,法令归于一统,这是亘古不曾有,五帝也比不上的。我们恭谨地跟博士们商议说:‘古代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尊贵。’我们这些臣子冒死罪献上尊号,王称为‘泰皇’。发教令称为‘制书’,下命令称为‘诏书’,天子自称为‘朕’。秦王说:“去掉‘泰’字,留下‘皇’字,采用上古‘帝’的位号,称为‘皇帝’,其它就按你们议论的办。”于是下令说:“可以”。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又下令说:“我听说上古有号而没有谥,中古有号,死后根据生前品行事迹给个谥号。这样做,就是儿子议论父亲,臣子议论君主了,非常没有意义,我不取这种做法。从今以后,废除谥法。我就叫做始皇帝,后代就从我这儿开始,称二世、三世直到万世,永远相传,没有穷尽。” 秦始皇按照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终始循环的原理进行推求,认为周朝占有火德的属性,秦朝要取代周朝,就必须取周朝的火德所抵不过的水德。现在是水德开始之年,为顺天意,要更改一年的开始。群臣朝见拜贺都在十月初一这一天。衣服、符节和旗帜的装饰,都崇尚黑色。因为水德属阴,而《易》卦中表示阴的符号阴爻(yáo,遥)叫做“元”,就把数目以十为终极改成以六为终极,所以符节和御史所戴的法冠都规定为六寸,车宽为六尺,六尺为一步,一辆车驾六医马。把黄河改名为“德水”,以此来表示水德的开始。刚毅严厉,一切事情都依法律决定,刻薄而不讲仁爱、恩惠、和善、情义,这样才符合五德中水主阴的命数。于是把法令搞得极为严酷,犯了法久久不能得到宽赦。 丞相王绾等进言说:“诸侯刚刚被打败,燕国、齐国、楚国地处偏远,不给它们设王,就无法镇抚那里。请封立各位皇子为王,希望皇上恩准。”始皇把这个建议下交给群臣商议,群臣都认为这样做有利。廷尉李斯发表意见说:“周文王、周武王分封子弟和同姓亲属很多,可是他们的后代逐渐疏远了,互相攻击,就像仇人一样,诸侯之间彼此征战,周天子也无法阻止。现在天下您的神灵之威获得统一,都划分成了郡县,对于皇子功臣,用公家的赋税重重赏赐,这样就很容易控制了。要让天下人没有邪异之心,这才是使天下安宁的好办法啊。设置诸侯没有好处。”始皇说:“以前,天下人都苦于连年战争无止无休,就是因为有那些诸侯王。现在我依仗祖宗的神灵,天下刚刚安定如果又设立诸侯国,这等于是又挑起战争想要求得安宁太平,岂不困难吗?廷尉说得对。” 于是把天下分为三十六郡。每郡都设置守、尉、监。改称人民所做“黔首”。下令全国特许聚饮以表示欢庆。收集天下的兵器,聚集到咸阳,熔化之后铸成大钟,十二个铜人,每个重达十二万斤,放置在宫廷里。统一法令和度量衡标准。统一车辆两轮间的宽度。书写使用统一的隶书。领土东到大海和朝鲜,西到临洮、羌中,南到北向户,往北据守黄河作为要寒。沿着阴山往东一直到达辽东郡。迁徙天下富豪人家十二万户到咸阳居住。诸如祖庙及章台宫、上林苑都在渭水南岸。秦国每灭掉一个诸侯,都按照该国宫室的样子,在咸阳北面的山坡上进行仿造,南边濒临渭水,从雍门往东直到泾、渭二水交会处,殿屋之间有天桥和环行长廊互相连接起来。从诸侯那里虏得的美人和钟鼓乐器之类,都放到那里面。 二十七年(前220),秦始皇去巡视陇西、北地,穿过鸡头山,路经回中。于是在渭水南面建造信宫。不久,又把信宫改名叫极庙,以象征处于天极的北极星。从极庙开通道路直达郦山,又修建了甘泉前殿。修造两旁筑墙的甬道,从咸阳一直连接到骊山。这一年,普遍赐给爵位一级。修筑供皇帝巡行用的通向全国各地的驰道。 二十八年(前219),始皇到东方去巡视郡县,登上邹县峄(yì,译)山。在山上立了石碑,又跟鲁地儒生们商议,想刻石以颂扬秦之德业,商议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和遥祭名山大川的事情。于是登上泰山,树立石碑,筑起土坛,举行祭天盛典。下山时,突然风雨大作,始皇歇息在一颗树下,因此赐封那颗树为“五大夫”,接着在梁父山举行祭地典礼,在石碑上镌刻碑文。碑文是: 皇帝登基即位,创立昌明法度,臣下端正谨慎。就在二十六年(前222),天下归于一统,四方无不归顺。亲自巡视远方,登临这座泰山,东方一览极尽。随臣思念伟绩,推溯事业本源,敬赞功德无限。治世之道实施,诸种产业得宜,一切法则大振,大义清明美善,传于后代子孙,永世承继不变。皇帝圣明通达,既已平定天下,毫不懈怠国政。每日早起晚睡,建设长远利益,专心教化兴盛。训民皆以常道,远近通达平治,圣意人人尊奉。贵清楚分明,男女依礼有别,供职个个虔敬。光明通照内外,处处清净安泰,后世永续德政。教化所及无穷,定要遵从遗诏,重大告诫永世遵奉。 于是就沿着渤海岸往东走,途经黄县、腄县,攀上成山的顶峰,又登上之罘(fú,浮)山,树立石碑歌颂秦之功德,然后离去。 又往南走登上了琅邪山,十分高兴,在那里停留了三个月。于是迁来百姓三万户到琅邪台下居住,免除他们十二年的赋税徭役。修筑琅邪台。立石刻字,歌颂秦之功德,表明自己因如愿以偿而感到满意的心情。碑文说: 二十八年(前219),皇帝刚刚登基。端正一切法度,整治万物纲纪。彰明人事之宜,提倡子孝父慈。皇帝圣智仁义,宣明各种道理。亲临东土安抚,慰劳视察兵士。大事业已完毕,巡行滨海之地。皇帝伟大功绩,操劳根本大事。实行重农抑商,为使百姓富裕。普天之下同心,顺从皇帝意志。统一器物度量,统一书写文字。日月照耀之处,车船所到之地,无不遵奉王命,人人得志满意。顺应四时行事,自有大秦皇帝。整顿恶劣习俗,跋山涉水千里。怜惜黎民百姓,日夜不肯歇息。除疑惑定法律,无人不守法纪。地方长官分职,各级官署 治理,举措必求得当,无不公平整齐。皇帝如此圣明,亲自视察四方。无论尊卑贵,不越等级规章。邪一律不容,务求忠贞贤良。事情不分大小,竭力不倦争强。无论远处近处,只求严肃端庄。正直敦厚忠诚,事业才能久长。皇帝大恩大德,四方均得安抚。诛除祸乱灾害。为国谋利造福。劳役不误农时,百业繁荣富足。黎民安居乐业,不再用兵动武。六亲终得相保,盗寇从此尽除。欢欣接受教化,法规都能记住。天地四方之内,尽是皇帝之土。西边越过沙漠,南边到达北户。东边到达东海,北边越过大夏。人迹所到之处,无不称臣归服。功高盖过五帝,恩泽遍及马牛。无人不受其德,家家安宁和睦。 秦王兼有天下,建立名号称做皇帝,亲临东土安抚百姓,到达琅邪。列侯武成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kuí,逵)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jiū,究)随从着在海上一起议论皇帝的功德。都说:“古代的帝王,土地不超过千里,诸侯各守受封之土,朝见与否各异。互相攻伐侵犯,暴乱残杀不止,还要刻金镂石,立碑夸耀自己。古代五帝三王,知识教育不同,法令制度不明,借助鬼神之威,欺凌压迫远方,其实不称其名,所以不能久长。他们还未死,诸侯业已背叛,法令名存实亡。当今皇帝统一海内,全国设立郡县,天下安定太平。显明祖先宗庙,施行公道德政,皇帝尊号大成。群臣齐颂皇帝,功德刻于金石,树作典范永恒。” 刻石事情完毕,齐地人徐市等上书,说大海之中有三座神山,名叫蓬莱、方丈、瀛洲,有仙人居住在那里。希望能斋戒沐浴,带领童男童女前往求仙。于是就派徐市挑选童男童女几千人,到海中去寻找仙人。 始皇返回京城,路经彭城,斋戒祈祷,想要从泗水中打捞出那只落水的周鼎。派了一千人潜入水底寻找,没有找到。于是向西南渡过淮河,前往衡山、南郡。乘船顺江而下,来到湘山祠。遇上了大风,几乎不能渡河。皇上问博士说:“湘君是什么神?”博士回答说:“听说是尧的女儿,舜的妻子,埋葬在这里。”始皇非常生气,就派了三千服刑役的罪犯,把湘山上的树全部砍光,因为当地是红土,所以使山变成了赭红色。皇上从南郡经由武关回到京城。 二十九年(前218),始皇到东方去巡游。到达阳武县博浪沙时,遭到张良和一名力士的行刺,刺客误中副车,始皇受了惊吓,捉拿刺客没有捉到,就命令全国大规模搜捕了十天。 登上之罘山,刻石立碑,碑文是: 二十九年(前218),正值仲春时节,春日阳气上升。皇帝东来游览,巡行登上之罘,观赏大海汪洋。诸臣赞赏景物,追颂伟业初创。圣君始建治道,确定制度法规,彰明准则纪纲。对外教化诸侯,广施礼乐恩德,大义公理显扬。六国之君邪僻,贪利永无满足,虐杀不止疯狂。皇帝哀怜民众,发师前往征讨,武德奋扬大振。仗义讨伐守信,声威光烈遍传,海内无不归顺。彻底消除强暴,努力拯救万民,遍安四方远近。明法普遍施行,天下治理安定,永为法则无伦。伟大啊!天地神州赤县,圣意共同遵循。群臣歌颂功德,请求刻于石碑,表率千古永不陨。 在东观,又刻碑文说: 二十九年(前218),皇帝春日出游,巡行来到远方。幸临东海之滨,登上之罘高山,观赏初升朝阳。遥望广阔绚丽,众臣推原思念,圣道灿烂辉煌。圣法刚刚实行,对内清理陋习,对外诛灭暴强。军威远扬四海,震撼四面八方,终于禽灭六王。开拓一统天下,灭绝种种灾害,兵器永远收藏。皇帝修明圣德,经营治理天下,明视兼听不倦。树立申明大义,设置种种器物,全有等级标志。大臣安守职分,都知各自事务,诸事毕无猜疑。百姓移风易俗,远近同一法度,终身守法不移。贯常职务已定,后代遵循先业,永远承袭圣治。群臣颂扬大德,敬赞圣明伟业,请刻之罘永志。 不久,始皇前往琅邪,经由上党返回京城。 三十年(前217),没有什么事情。 三十一年(前216)十二月,因为一首民谣说“帝若学之(仙)腊嘉平”,始皇有求仙之志,所以把腊月改名为“嘉平”。赐给每个里(一百户)六石米,二只羊。始皇在咸阳穿便装出行,和四个武士一起,晚上在兰池遇见了强盗,情势危急,武士们打死了强盗,于是在关中大规模搜查了二十天。米价每石一千六百钱。 三十二年(前215),始皇前往碣石,派燕国人卢生访求方士羡门、高誓。在碣石山门刻石立碑。毁坏了城墙,挖通了堤防。所以碑文说: 皇帝兴师用兵,诛灭无道之君,要把反叛平息。武力消灭暴徒,依法平反良民,民心全都归服。论功行赏众臣,惠泽施及牛马,皇恩遍布全国。皇帝振奋神威,以德兼并诸侯,天下统一太平。拆除关东旧城,挖通河川堤防,夷平各处险阻。地势既已平坦,众民不服徭役,天下都得安抚。男子欣喜耕作,女子修治女红,事事井然有序。皇恩覆盖百业,合力勤勉耕田,无不乐业安居。群臣敬颂伟业,敬请镌刻此石,永留典范规矩。 于是派韩终、侯公、石生去寻找仙人不死之药。始皇巡视北部边界,经由上郡返回京城。燕国人卢生被派入海求仙回来了。为了鬼神的事,他奏上了宣扬符命占验的图录之书,上面写着“灭亡秦朝的是胡”。据说这个“胡”字是指胡亥,可是始皇没有理解,就派将军蒙恬率兵三十万去攻打北方的胡人,夺取了黄河以南的土地。 三十三年(前214),征发那些曾经逃亡的犯人,典押给富人做奴隶、主家又给娶了妻子的人,以及商贩,去夺取陆梁地区,设置桂林、象郡、南海等郡,把受贬谪的人派去防守。又在西北驱逐匈奴。从榆中沿黄河往东一直连接到阴山,划分成四十四个县。沿河修筑城墙,设置要塞。又派蒙恬渡过黄河去夺取高阙、阳山、北假一带地方,筑起堡垒以驱逐戎狄。迁移被贬谪的人,让他们充实新设置的县。发布禁令不准祭祀主稼穑的灵星。彗星出现在西方。三十四年(前213),贬谪执法不正的法官去修筑长城及戌守南越地区。 秦始皇在咸阳宫摆设酒宴,七十位博士上前献酒颂祝寿辞。仆射(yè,夜)周青臣走上前去颂扬说:“从前秦国土地不过千里,仰仗陛下神灵明圣,平定天下,驱逐蛮夷,凡是日月所照耀到的地方,没有不臣服的。把诸侯国改置为郡县,人人安居乐业,不必再担心战争,功业可以传之万代。您的威德,自古及今无人能比。”始皇十分高兴。博士齐人淳于越上前说:“我听说殷朝、周朝统治天下达一千多年,分封子弟功臣,给自己当作辅佐。如今陛下拥有天下,而您的子弟却是平民百姓,一旦出现象齐国田常、晋国六卿之类谋杀君主的臣子,没有辅佐,谁来救援呢?凡事不师法古人而能长久的,还没有听说过。刚才周青臣又当面阿谀,以致加重陛下的过失,这不是忠臣。”始皇把他们的意见下交群臣议论。丞相李斯说:“五帝的制度不是一代重复一代,夏、商、周的制度也不是一代因袭一代,可是都凭着各自的制度治理好了,这并不是他们故意要彼此相反,而是由于时代变了,情况不同了。现在陛下开创了大业,建立起万世不朽之功,这本来就不是愚陋的儒生所能理解的。况且淳于越所说的是夏、商、周三代的事,哪里值得取法呢?从前诸侯并起纷争,才大量招揽游说之士。现在天下平定,法令出自陛下一人,百姓在家就应该致力于农工生产,读书人就应该学习法令刑禁。现在儒生们不学习今天的却要效法古代的,以此来诽谤当世,惑乱民心。丞相李斯冒死罪进言:古代天下散乱,没有人能够统一,所以诸侯并起,说话都是称引古人为害当今,矫饰虚言挠乱名实,人们只欣赏自己私下所学的知识,指责朝廷所建立的制度。当今皇帝已统一天下,分辨是非黑白,一切决定于至尊皇帝一人。可是私学却一起非议法令,教化人们一听说有命令下达,就各根据自己所学加以议论,入朝就在心里指责,出朝就去街巷谈议,在君主面前夸耀自己以求取名利,追求奇异说法以抬高自己,在民众当中带头制造谤言。象这样却不禁止,在上面君主威势就会下降,在下面朋党的势力就会形成。臣以为禁止这些是合适的。我请求让史官把不是秦国的典籍全部焚毁。除博士官署所掌管的之外,天下敢有收藏《诗》、《书》、诸子百家著作的,全都送到地方官那里去一起烧掉。有敢在一块儿谈议《诗》、《书》的处以死刑示众,借古非今的满门抄斩。官吏如果知道而不举报,以同罪论处。命令下达三十天仍不烧书的,处以脸上刺字的黥刑,处以城旦之刑四年,发配边疆,白天防寇,夜晚筑城。所不取缔的,是医药、占卜、种植之类的书。如果有人想要学习法令,就以官吏为师。”秦始皇下诏说:“可以。” 三十五年(前212),开始修筑道路,经由九原一直修到云阳,挖掉山峰填平河谷,笔直贯通。这时始皇认为咸阳人口多,先王宫廷窄小,听说周文<strong>王建</strong>都在丰,武王建都在镐(hào,号),丰、镐两城之间,才是帝王的都城所在。于是就在渭水南上林苑内修建朝宫。先在阿房(ē páng,阴平鹅、旁)建前殿,东西长五百步,南北宽五十丈,宫中可以容纳一万人,下面可以树立五丈高的大旗。四周架有天桥可供驰走,从宫殿之下一直通到南山。在南山的顶峰修建门阙作为标志。又修造天桥,从阿房跨过渭水,与咸阳连接起来,以象征天上的北极星、阁道星跨过银河抵达营室星。阿房宫没有建成;计划等竣工之后,再选择一个好名字给它命名。因为是在阿房修筑此宫,所以人们就称它为阿房宫,爱过宫刑、徒刑的七十多万人,分别被派去修建阿房宫,有的去营建骊山。从北山开采来山石,从蜀地、荆地运来木料。关中总共建造宫殿三百座,关外建四百座。于是在东海边的朐(qú,渠)山上竖立大石,作为秦朝国境的东门。为此迁徙三万家到骊邑,五万家到云阳,都免除十年的赋税和徭役。 卢生劝说始皇道:“我们寻找灵芝、奇药和仙人,一直找不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伤害了它们。我们心想,皇帝要经常秘密出行以便驱逐恶鬼,恶鬼避开了,神仙真人才会来到。皇上住的地方如果让臣子们知道,就会妨害神仙。真人是入水不会沾湿,入火不会烧伤的,能够乘驾云气遨游,寿命和天地共久长。现在皇上治理天下,还没能做到清静恬淡。希望皇上所住的宫室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样,不死之药或许能够得到。”于是始皇说:“我羡慕神仙真人,我自己就叫‘真人’,不再称‘朕’了。”于是令咸阳四旁二百里内的二百七十座宫观都用天桥、甬道相互连接起来;把帷帐、钟鼓和美人都安置在里边,全部按照所登记的位置不得移动。皇帝所到的地方,如有人说出去,就判死罪。有一次皇帝幸临梁山宫,从山上望见丞相的随从车马众多,很不赞成。宦官近臣里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丞相,丞相以后就减少了车马数目,始皇生气地说:“这是宫中有人泄露了我的话。”经过审问,没有人认罪,就下诏把当时跟随在旁的人抓起来,全部杀掉。从此以后再没有人知道皇帝的行踪。处理事务,群臣接受命令,全在咸阳宫进行。 侯生、卢生一起商量说:“始皇为人,天性粗暴凶狠,自以为是,他出身诸侯,兼并天下,诸事称心,为所欲为,认为从古到今没有人比得上他。他专门任用治狱的官吏,狱吏们都受到亲近和宠幸。博士虽然也有七十人,但只不过是虚设充数的人员。丞相和各位大臣都只是接受已经决定的命令,依仗皇上办事。皇上喜欢用重刑、杀戮显示威严,官员们都怕获罪,都想保持住禄位,所以没有人敢真正竭诚尽忠。皇上听不到自己的过错,因而一天更比一天骄横。臣子们担心害怕,专事欺骗,屈从讨好。秦法规定,一个方士不能兼有两种方术,如果方术不能应验,就要处死。然而占侯星象云气以测吉凶的人多达三百,都是良土,然而由于害怕获罪,就得避讳奉承,不敢正直地说出皇帝的过错。天下的事无论大小都由皇上决定,皇上甚至用称来称量各种书写文件的竹简木简的重量,日夜都有定额,阅读达不到定额,就不能休息。他贪于权势到如此地步,咱们不能为他去找仙药。”于是就逃跑了。始皇听说二人逃跑,十分恼怒地说:“我先前查收了天下所有不适用的书都把它们烧掉。征召了大批文章博学之士和有各种技艺的方术之士,想用他们振兴太平,这些方士想要炼造仙丹寻找奇药。今天听说韩众逃跑了不再还报。徐市等人花费的钱以数万计算,最终也没找到奇药,只是他们非法谋利互相告发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对卢生等人我尊重他们,赏赐十分优厚,如今竟然诽谤我,企图以此加重我的无德。这些人在咸阳的,我派人去查问过,有的人竟妖言惑众,扰乱民心。”于是派御吏去一一审查,这些人辗转告发,一个供出一个,始皇亲自把他们从名籍上除名,一共四百六十多人,全部活埋在咸阳,让天下的人知道,以惩戒以后的人。征发更多的流放人员去戌守边疆。始皇的大儿子扶苏进谏说:“天下刚刚平定,远方百姓还没有归附,儒生们都诵读诗书,效法<strong>孔子</strong>,现在皇上一律用重法制裁他们,我担心天下将会不安定,希望皇上明察。”始皇听了很生气,就派扶苏到北方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三十六年(前211),火星侵入心宿(xiù,秀),这种天象象征着帝王有灾。有颗陨星坠落在东郡,落地后变为石块,老百姓有人在那块石头上刻了“始皇帝死而土地分。”始皇听说了,就派御史前去挨家查问,没有人认罪,于是把居住在那块石头周围的人全部抓来杀了,焚毁了那块陨石。始皇不高兴,让博士作了一首《仙真人诗》,等到巡行天下时,走到一处就传令乐师弹奏唱歌。秋天,使者从关东走夜路经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手持玉璧拦住使者说:“替我送给滈(hào,皓)池君。”趁便说:“今年祖龙死。”使者问他缘由,那人忽然就不见了,放下那真玉璧离去。使者捧回玉璧向秦王陈述了所遇见的情况。始皇沉默了好一会,说:“山里鬼怪本来不过能预知一年的事。”当时已是秋季,始皇说今年的日子已不多,这话未必能应验。到退朝时他又说:“祖龙就是人的祖先。”故意把“祖”解释成祖先,祖先是已死去的人,因此“祖龙死”自然与他无关。始皇让御府察看那块玉璧,竟然是始皇二十八年出外巡视渡江时沉入水中的那块。于是始皇为此事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是迁徙才吉利。迁移三万户人家到北河、榆中地区,每户授给爵位一级。 三十七年(前210)十月癸丑日,始皇外出巡游。左丞相李斯跟随着,右丞相冯去疾留守京城。少子胡亥想去巡游,要求跟随着,皇上答应了他。十一月,走到云梦,在九疑山遥祭虞舜。然后乘船沿长江而下,观览籍柯,渡过海渚(zhǔ,煮),经过丹阳,到达钱塘。到浙江边上的时候,水波凶险,就向西走了一百二十里,从江面狭窄的地方渡过。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遥望南海。在那里刻石立碑,颂扬秦朝的功德。碑文是: 皇帝功业伟大,统一平定天下,德惠深厚久长。三十七年,亲自巡行天下,遍游观览远方。登临会稽山峰,考察民间习俗,百姓恭敬景仰。群臣齐颂功德,推原皇帝事迹,追溯英明高强。秦朝圣王登位,创制刑法名称,阐述旧有规章。建立公平法则,审慎区分职责,确立永久纲纪。六国之王专横,贪利傲慢凶狠,凭借人多逞强。暴虐横行无忌,倚仗武力骄横,屡动干戈打仗。暗中安置坐探,联合六国合纵,行为卑鄙猖狂。对内说谎狡诈,向外侵我边境,由此引起祸殃。仗义扬威诛讨,消灭凶暴叛逆,乱贼终于灭亡。圣德广博深厚,天地四海之内,恩泽覆盖无疆。皇帝统一天下,一人兼理万机,远近到处清明。执掌管理万物,考察验证事实,分别记录其名。贵都能相通,好坏当前陈述,无人隐瞒实情。治有过扬道义,有夫弃子而嫁,背夫不贞无情。以礼分别内外,禁止纵欲放荡,男女都应洁诚。丈夫在外yín乱,杀了没有罪过,男子须守规程。妻子弃夫逃嫁,子不认她为母,都要感化清正。治理荡涤恶俗,全民承受教化,天下沐浴新风。人人遵守规矩,和好安定互勉,无不顺从命令。百姓美善清洁,全都自愿守法,乐保天下太平。后人敬奉圣法,大治大安无边,车船不翻不倾。众臣颂扬功业,请求刻石作铭,传千古放光明。 始皇返回,途经吴地,从江乘县渡江。沿海岸北上,到达琅邪。方士徐市等人入海寻找仙药,好几年也没找到,花费钱财很多,害怕遭受责罚,就欺骗说:“蓬莱仙药可以找到,但常被大鲨鱼困扰,所以无法到达,希望皇上派善于射箭的人一起去,遇到大鲨鱼就用装有机关可以连续发射的弓弩射它。”始皇作梦与海神交战,海神的形状好象人。请占梦的博士给圆梦,博士说:“水神本来是看不到的,它用大鱼蛟龙做侦探。现在皇上祭祀周到恭敬,却出现这种恶神,应当除掉它,然后真正的善神就可以找到了。”于是命令入海的人携带捕大鱼的工具,亲自带着有机关的弓弩去等侯大鱼出来以便射它。从琅邪向北直到荣成山,都不曾遇见。到达之罘的时候,遇见了大鱼,射死了一条。接着又沿海向西进发。 秦始皇到达平原津时生了病。始皇讨厌说“死”这个字,群臣没有敢说死的事情。皇帝病得更厉害了,就写了一封盖上御印的信给公子扶苏说:“回咸阳来参加丧事,在咸阳安葬。”信已封好了,存放在中东府令赵高兼掌印玺事务的办公处,没有交给使者。七月丙寅日,始皇在沙丘平台逝世。丞相李斯认为皇帝在外地逝世,恐怕皇子们和各地乘机制造变故,就对此事严守秘密,不发布丧事消息。棺材放置在既密闭又能通风的辒(wēn,温)凉车中,让过去受始皇宠幸的宦官做陪乘,每走到适当的地方,就献上饭食,百官象平常一样向皇上奏事。宦官就在辒凉车中降诏批签。只有胡亥、赵高和五六个曾受宠幸的宦官知道皇上死了。赵高过去曾经教胡亥写字和狱律法令等事,胡亥私下里很喜欢他。赵高与公子胡亥、丞相李斯秘密商量拆开始皇赐给公子扶苏的那封已封好的信。谎称李斯在沙丘接受了始皇遗诏,立皇子胡亥为太子。又写了一封信给公子扶苏、蒙恬,列举他们的罪状,赐命他们自杀。这些事都记载在《李斯列传》中,继续往前走,从井陉到达九原。正赶上是暑天,皇上的尸体在辒凉车中发出了臭味,就下令随从官员让他们往车里装一石有腥臭气的腌鱼,让人们分不清尸臭和鱼臭。 一路行进,从直道回到咸阳,发布治丧的公告。皇太子继承皇位,就是二世皇帝。九月,把始皇安葬在郦山。始皇当初刚刚登位,就挖通治理了郦山,到统一天下后,从全国各地送来七十多万徒役,凿地三重泉水那么深,灌注铜水,填塞缝隙,把外棺放进去,又修造宫观,设置百官位次,把珍奇器物、珍宝怪石等搬了进去,放得满满的。命令工匠制造由机关操纵的弓箭,如有人挖墓一走近就能射死他。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用机器递相灌注输送,顶壁装有天文图象,下面置有地理图形。用娃娃鱼的油脂做成火炬,估计很久不会熄灭。二世说:“先帝后宫妃嫔没有子女的,放她们出去不合适。”就命令这些人全部殉葬,殉葬的人很多。下葬完毕,有人说是工匠制造了机械,墓中所藏宝物他们都知道,宝物多而贵重,这就难免会泄露出去。隆重的丧礼完毕,宝物都已藏好,就封闭了墓道的中间一道门,又把墓地最外面的一道门放下来,工匠们全部被封闭在里边,没有一个再出来的。墓上栽种草木,从外边看上去好像一座山。 二世皇帝元年(前209),二世二十一岁,赵高担任郎中令,执掌朝廷大权。二世下诏,增加始皇祠庙里用来祭祀的牲畜数量,增加山川各种祭祀的礼仪。命令大臣们讨论推尊始皇庙号的事。大臣们都叩头说:“古时候天子的祖庙为七庙,祭祀七代祖宗,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如今始皇庙是至高无上的,即使是万世以后也不能毁除,天下人都要贡献祭品赋税,增加祭祀用的牲畜,礼仪完全具备,不能有比这个再高的。先王庙有的在西雍,有的在咸阳。天子按礼仪应当单独捧着经多次酿制而且质醇的酎(zhoù,纣)酒祭祀始皇庙。从襄公以下的庙都毁除。所建共七庙。大臣们都依礼进献祭祀,推尊始皇庙为皇帝始祖庙。皇帝仍自称为‘朕’。” 二世跟赵高商议说:“我年纪轻,刚登位,百姓还不顺从。先帝巡视各郡县,以显示他的强有力,威势震服海内。现在我安然住在皇宫不出巡游,就让人看着我无能,没有办法统治天下。”春天,二世东行巡视郡县,李斯跟随着。到达碣石山,沿海南行到达会稽,在始皇所立的石碑上都刻上字,碑石旁都增刻上随从的大臣的名字,以使先帝的功业盛德更加明显。 皇帝说:“金石碑刻全是始皇帝建造的。现在我承袭了皇帝名号,可是金石碑刻上不称始皇帝,以后年代久远了,就好像是后代子孙建造的,以致不能称扬始皇帝的功业和盛德。”丞相臣李斯、臣冯去疾、御史大夫臣德冒死罪进言说:“我们请求把诏书全刻在石碑上,这样就明白了。为臣冒死罪请求。”制书批复说:“可以。” 接着到了辽东,然后返回。 这时候秦二世就按照赵高的建议,申明法令。他暗中与赵高谋划说:“大臣们都不服从,官吏还很有力,还有各位皇子一定要跟我争权,对这些我该怎么办呢?”赵高说:“这些话我本来就想说却没敢说。先帝在位时的大臣,都是接连多少代有名望的贵人,建功立业,世代相传,已经很久了。如今为臣赵高生来卑,幸蒙陛下抬举,让我身居高位,管理宫廷事务。大臣们并不满意,只在表面上服从,实际上心里不服。现在皇上出巡,何不借此机会查办郡县守尉中的有罪者,把他们杀掉,这样,在上可以使皇上的威严震天下,在下可以除掉皇上一向所不满意的人。现时不能师法文治而应取决于武力,希望陛下能顺应时势,切勿犹豫,那么大臣们就来不及谋算了。英明的君主收集举用那些被弃不用的人。让卑的显贵起来,让贫穷的富裕起来,让疏远的变得亲近,这样就能上下团结国家安定了。”二世说:“好!”于是就诛杀大臣和皇子们,制造罪名连带拘捕近侍小臣中郎、外郎、散郎,没有一个得以免罪,六个皇子被杀死在杜县。皇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议定他们的罪状。秦二世派使者命令将闾说:“你们不尽臣道,当外死罪,官吏依法行刑来了。”将闾说:“宫廷的礼节,我从来不敢不听从掌管司仪的宾赞;朝廷的位次,我从来不敢有失礼节;奉命对答,我从来不敢说错话。怎么能说不尽臣道呢?希望能知道罪名再死。”使者说:“我不能参与谋议,只是奉命行事。”将闾仰天大声呼喊,呼喊了几次说:“天啊!我没有罪!”兄弟三人都流着眼泪拔剑自杀了。皇族为之震惊恐慌。大臣们进谏的被认为是诽谤,大官们为保住禄位而屈从讨好,百姓震惊恐惧。 四月,二世返回到咸阳,说:“先帝因为咸阳朝廷小,所以营建阿房宫,室堂还没有建成,赶上始皇去世,只得让修建的人停下来,调到郦山去修墓。郦山修墓的工作已全部完毕,现在放下阿房宫而不把它建成,就是表明先帝办事有失误。”又开始修建阿房宫。对外安抚四方的外族,遵循始皇的策略,征召了五万身强力壮的兵丁守卫咸阳。下令教习射箭,还要饲养供宫廷玩赏的狗马禽兽,兵丁狗马禽兽所需粮食很多,估计咸阳仓里的粮食不够用,就从下面各郡县征调运来粮食和饲料,让转运人员都自带干粮,咸阳四百里之内不准吃这些粮食。施法更加严酷。 七月,戌卒陈胜等在原生楚国之地造反,国号为“张楚”取张大楚国之意。陈胜自立为楚王,住在陈县,派遣将领们夺取土地。崤山函谷关以东的山东各郡县,年轻人因为受尽秦朝官吏之苦,都杀掉了他们的郡守、郡尉、县令、县丞,起来造反,以响应陈胜,并在各地相继拥立侯王,取合起来向西进攻,旗号都是讨伐秦朝,人数多得数也数不清。掌管传达通报的谒者出使山东回来,把山东造反的情况报告了二世。二世很生气,就把谒者下交给主管官吏去处理。后边的使者回来,皇上问他,他回答说:“那不过是一群盗匪,郡守、郡尉正在追捕,现在全部抓获了,不值得担心。”皇上高兴了。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dām,担)为齐王,沛公在沛县起义。项梁在会稽郡起兵。 二年(前208)冬天,陈胜派遣的周章等将领向西到达戏水,兵力有几十万。二世大为吃惊,跟群臣商议说:“怎么办?”少府章邯说:“盗匪已经来了,人数多势力强,现在征发附近各县的军队是来不及了。郦山徒役很多,请赦免他们,授予他们兵器去迎击起义军。”于是二世大赦天下,派章邯领兵为将,打败了周章的军队,周章败逃,被杀死在曹阳。二世又增派长史司马欣、董翳(yì,义)去帮助章邯攻打起义军,在城父杀死了陈胜,在定陶打败了项梁,在临济杀死了魏咎。楚地起义军的名将已经被杀死,章邯就向北渡过黄河,到钜鹿攻打赵王赵歇等人。 赵高劝说二世道:“先帝登位治理天下时间很久,所以群臣不敢做非分之事,不敢进言异端邪说。现在陛下正年轻,刚登皇位,怎么能跟公卿在朝廷上议决大事呢?事情如果有错误,就让群臣看出了自己的弱点。天子称“朕”,朕既然有征兆的意思,本来就是不让别人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二世经常居住在深宫之内,只跟赵高一个人决定各种事情。从这以后公卿很少有机会朝见皇上,各地起义的人更多了,关中军队被征发到东边去攻打起义军的一直没有停止。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说:“关东各路盗贼纷纷而起,朝廷派兵前去诛讨,杀死的人很多,然而还不能平息。盗贼多都是因为戌边、运输、劳作的事情太劳苦,赋税太重。我们请求暂停阿房宫的修建,减少戌边兵役和运输徭役。”二世说:“我听韩子说:‘尧、舜用柞木做椽子,不进行砍削加工,用芦苇茅草盖屋顶不修剪,吃饭用瓦碗,喝水用瓦罐,即使是看门人的供养,也不会比这再俭薄了。禹平凿龙门,疏通大夏,疏导黄河淤积停滞之水,引水入海,亲自拿着杵和锹,小腿上的毛都被磨光了,即使是奴隶的劳苦,也不会比这再厉害了。’人们之所以看重享有天下,就是为了能纵欲而为,尽情享受,做君主重要的是修明法制,这样,臣下就不敢干坏事,就能统治天下了。虞、夏的君主,地位尊贵,做了天子,却身处穷苦境地,为百姓作出牺牲,这还有什么值得学习呢?天下被称为万乘(shèng,胜)之主,拥有万辆兵车,我身居万乘之高位,却没有万乘的实际,我要建造千乘之车驾,设立万乘之徒属,让实际跟我的名号相副。再说,先帝出身于诸侯,兼并了天下,天下已经平定,对外排除四方外族以安定边境,对内修建宫室来显示成功的得意,你们都看到了先帝功业已经就序。而现在我登位两年的时间,盗贼纷起,你们不能禁止,又想要终止先帝所要做的事情。这样做,对上不能报答先帝,其次也是不为我尽忠尽力,你们还凭什么身处高位呢?”于是把冯去疾、李斯、冯劫下交给狱吏,审讯追究三人的其他罪过。冯去疾、冯劫说:“将相不能受侮辱。”自杀了。李斯结果被囚受刑。 二世三年(前207),章邯等率兵包围了巨鹿,楚国上将军<strong>项羽</strong>率领楚兵前去援救巨鹿。冬天,赵高担任丞相,终于判决杀了李斯。夏天,章邯等作战多次败退,二世派人去谴责章邯,章邯害怕了,就派长史司马欣回京汇报情况,请求指示。赵高既不接见,也不信任。司马欣害怕了,赶紧逃离,赵高派人去追,没有追到。司马欣见到章邯说:“赵高在朝廷中掌权,将军您有功是被杀,无功也是被杀。”这时,项羽加紧进攻秦军,俘虏了王离,章邯等人就率兵投降了诸侯。八月己亥日,赵高想要谋反,恐怕群臣不听从他,就先设下计谋进行试验,带来一只鹿献给二世,说:“这是一匹马。”二世笑着说:“丞相错了,把鹿说成是马。”问左右大臣,左右大臣有的沉默,有的故意迎合赵高说是马,有的说是鹿,赵高就在暗中假借法律陷害那些说是鹿的人。以后,大臣们都畏惧赵高。 赵高以前多次说:“关东的盗贼成不了什么气侯。”后来项羽在钜鹿城下俘虏了王离等人并继续前进,章邯等人的军队多次败退,上书请求增援,燕国、赵国、齐国、楚国、韩国、魏国都自立为王,从函谷关往东,大抵全部背叛了秦朝官吏而响应诸侯,诸侯都率兵西进。沛公率领几万人屠灭了武关,派人来跟赵高秘密接触。赵高害怕二世发怒,诛杀加害自身,就谎称有病不去朝见皇上。二世梦见一只白虎咬了他车驾的骖(cān,参)马,他杀了那只白虎,但心中不乐,觉得奇怪,就去问解梦的人。解梦人卜得卦辞说:“泾水水神在作怪。”二世就在望夷宫斋戒,想要祭祀泾水水神,把四匹白马沉入泾水。二世派人以起义者日益逼近的事谴责赵高。赵高恐惧不安,就暗中跟他的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他的弟弟赵成商量说:“皇上不听劝谏,如今事态危急,想要把罪祸推给咱们家族。我想另立天子,改立公子婴。子婴仁爱谦下,百姓都拥护他的话。”就让郎中令作内应,谎称有大盗,命令阎乐召集官吏发兵追捕,又劫持了阎乐的母亲,安置到赵高府中当人质。派阎乐带领官兵一千多人在望夷宫殿门前,捆绑上卫令仆射,喝问道:“盗贼从这里进去了,为什么不阻止?”卫令说:“皇宫周围警卫哨所都有卫兵防守,十分严密,盗贼怎么敢进入宫中?”阎乐就斩了卫令,带领官兵径直冲进去,一边走一边射箭,郎官宦官大为吃惊,有的逃跑,有的格斗,格斗的就被杀死,被杀死的有几十人。郎中令和阎乐一同冲进去,用箭射中了二世的帷帐。二世很生气,召唤左右的人,左右的人都慌乱了不敢动手。旁边有一个宦官服侍着二世不敢离开。二世进入内宫,对他说:“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竟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宦官说:”为臣不敢说,才得以保住性命,如果早说,我们这班人早就都被您杀了,怎能活到今天?”阎乐走上前去历数二世的罪状说:“你骄横放纵、肆意诛杀,不讲道理,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你,怎么办你自己考虑吧!”二世说:“我可以见丞相吗?”阎乐说:“不行。”二世说:“我希望得到一个郡做个王。”阎乐不答应。又说:“我希望做个万户侯。”还是不答应。二世又说:“我愿意和妻子儿女去做普通百姓,跟诸公子一样。”阎乐说:“我是奉丞相之命,为天下人来诛杀你,你即使说了再多的话,我也不敢替你回报。”于是指挥士兵上前。二世自杀。 阎乐回去禀报赵高,赵高就召来了所有的大臣和公子,把杀死二世的情况告诉了他们。赵高说:“秦国本来是个诸侯国,始皇统治了天下,所以称帝。现在六国又各自立了王,秦国地盘越来越小,竟然还凭着个空名称皇帝,这不合适。应象过去一样称王,才合适。”于是立二世兄长的儿子婴为秦王。按照平民的葬仪把二世埋葬在杜南宜春苑中。让子婴斋戒,到宗庙去拜祖先,接受国王印玺。斋戒五天后,子婴跟他的两个儿子商议说:“丞相赵高在望夷宫杀了二世,害怕大臣们杀他,就假装按照道义立我为王。我听说赵高竟与楚国约定,灭掉秦宗室后他在关中称王。现在让我斋戒,朝见宗庙,这是想趁着我在庙里把我杀掉。我推说生病不能前往,丞相一定会亲自来,他来了就杀掉他。”赵高派人去请子婴,前后去了好几趟,子婴却不走,赵高果然亲自去请。说:“国家大事,王为什么不去呢?”子婴于是在斋宫杀了赵高,杀死赵高家三族,在咸阳示众。子婴做秦王四十六天,楚将沛公打败秦军进入武关,接着就到了霸上,派人去招降子婴。子婴用丝带系上脖子,驾着白车白马,捧着天子的印玺符节,在轵道亭旁投降。沛公于是进入咸阳,封了宫室府库,回师驻扎在霸上。过了一个多月,各路诸侯的军队也到了,项羽是各路诸侯的盟主,杀了子婴和秦公子宗室所有的人。随后屠戮咸阳,焚烧宫室,俘虏宫女,没收秦宫的珍宝财物,跟各路诸侯一起分了。灭掉秦王朝之后,把原来秦国的地盘划成三份各自为王,就是雍王、塞王、翟王,号称三秦。项羽为西楚霸王,主持分割天下,赐封诸侯王,秦朝终于灭亡了。此后五年,天下统一于汉。太史公说:秦朝的祖先伯益,在唐尧、虞舜的时候,曾经建立功勋,被封给土地,受赐姓嬴。到夏朝、商朝时衰落了。到周朝衰落的时候,秦国兴起,在西部边境建起城邑。从穆公即位以来,逐渐蚕食诸侯,最终成就了始皇。始皇自以为功业比五帝伟大,地盘比三王宽广,就认为跟五帝、三王相比是羞耻。贾生评论的话说得多好啊!他说: 秦朝兼并了诸侯,山东有三十多个郡,修筑渡口关隘,占据着险要地势,修治武器,守护着这些地方。然而陈涉凭着几百名散乱的戌卒,振臂大呼,不用弓箭矛戟等武器,光锄把和木棍,虽然没有给养,但只要看到有人家住的房屋就能吃上饭,纵横驰骋天下,所向无敌。秦朝险阻之地防守不住了,关卡桥梁封销不封了,长戟刺不了,强弩射不了。楚军很快深入境内,鸿门一战,竟然连篱笆一样的阻拦都没有遇到。于是山东大乱,诸侯纷纷起事,豪杰相继立王。秦王派章邯率兵东征,章邯得此机会,就凭着三军的众多兵力,在外面跟诸侯相约,做交易,图谋他的主上。大臣们不可信用,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了。子婴登位,最终也不曾觉悟,假使子婴有一般君主的才能,仅仅得到中等的辅佐之臣,山东地区虽然混乱,秦国的地盘还是可以保全的,宗庙的祭祀也不会断绝。 秦国地势有高山阻隔,有大河环绕,形成坚固防御,是个四面都有险要关塞的国家。从穆公以来,一直到秦始皇,二十多个国君,经常在诸侯中称雄。难道代代贤明吗?这是地位形势造成的呀!再说天下各国曾经同心合力进攻秦国。在这种时候,贤人智士会聚,有良将指挥各国的军队,有贤相沟通彼此的计谋,然而被险阻困住不能前进,秦国就引诱诸侯进入秦国境内作战,为他们打开关塞,结果山东百万军队败逃崩溃。难道是因为勇气、力量和智慧不够吗?是地形不利,地势不便啊。秦国把小邑并为大城,在险要关塞驻军防守,把营垒筑得高高的而不轻易跟敌方作战,紧闭关门据守险塞,肩扛矛戟守卫在那里。诸侯们出身平民,是为了利益联合起来,并没德高望众而未居王位者的德行。他们的交往不亲密,他们的下属不亲附。名义上是说灭亡秦朝,实际上是为自己谋求私利。他们看见秦地险阻难以进犯,就必定退兵。如果他们能安定本土,让人民休养生息,等待秦的衰败,收纳弱小,扶助疲困,那么凭着能对大国发号施令的君主,就不用担心在天下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了。可是他们尊贵身为天子,富足拥有天下,自己却遭擒获,这是因为他们挽救败亡的策略错误啊。 秦王满足一己之功,不求教于人,一错到底而不改变。二世承袭父过,因循不改,残暴苛虐以致加重了祸患。子婴孤立无亲,自处危境,却又柔弱而没有辅佐,三位君主一生昏惑而不觉悟,秦朝灭亡,不也是应该的吗?在这个时候,世上并非没有深谋远虑懂得形势变化的人士,然而他们所以不敢竭诚尽忠,纠正主上之过,就是由于秦朝的风气多有忌讳的禁规,忠言还没说完而自己就被杀戮了。所以使得天下之士只能侧着耳朵听,重叠双脚站立,闭上嘴巴不敢说话。因此,三位君主迷失了路途,而忠臣不敢进谏言,智士不敢出主意,天下已经大乱,皇上还不知道,难道不可悲吗?先王知道壅塞不通就会伤害国家,所以设置公卿、大夫和士,来整治法律设立刑罚,天下因而得到治理。强盛的时候,禁止残暴诛讨叛乱,天下服从;衰弱的时候,五霸为天子征讨,诸侯也顺从;土地被割削的时候,在内能自守备,在外还有亲附,社稷得以保存。所以秦朝强盛的时候,繁法严刑,天下震惊;等到它衰弱的时候,百姓怨恨,天下背叛。周朝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合乎根本大道,因而传国一千多年不断绝。而秦朝则是本末皆失,所以不能长久。由此看来,安定和危亡的纲纪相距太远了!俗话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过去的经验教训不忘记,就是以后做事的借鉴)。因此君子治理国家,考察于上古的历史,验证以当代的情况,还要通过人事加以检验,从而了解兴盛衰亡的规律,详知谋略和形势是否合宜,做到取舍有序,变化适时,所以历时长久,国家安定。 秦孝公占据了殽山和函谷关的险固地势,拥有雍州的土地,君臣牢固防守,窥伺着周朝王室以图夺取政权,心怀席卷天下、包举宇内的意图,有着囊括四海、并吞八方的雄心。那时候,商君辅佐他,对内建立法令制度,致力于农耕和纺织,修治防守和攻战的器械设备,对外实行连衡,挑起诸侯之间的争斗,于是秦国人仅以举手之劳就取得了西河以外的土地。 孝公死后,惠王、武王继承原有的基业,遵循孝公留下来的策略,向南兼并了汉中,向西夺得了巴、蜀,向东割取了肥沃的土地,占据了险要的郡县。诸侯害怕了,举行盟会来商议削弱秦国,不吝惜珍奇的器物、贵重的财宝和肥美的土地,用来招请天下贤士,实行合纵,缔约结交,互相联合,结成一体。在这个时候,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这四君子,个个明智忠信,宽仁爱人,尊重贤士,重用能人,他们结约合纵,拆散连横,聚合起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等国的众多军队。这时候六国的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这些人给他们谋划,有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这些人为他们沟通各国的意见,有<strong>吴起</strong>、<strong>孙膑</strong>、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这些人为他们统率军队。他们曾经凭着十倍于秦国的土地,用上百万的军队,去攻打函谷关进攻秦国。秦国敞开关门把敌人放进来打,九国的军队却退缩奔逃,不敢前进。秦国没有损失一枝箭、丢一个箭头的耗费,各国诸侯就已经疲困不堪了。因此合纵离散了,盟约解除了,争着割让地盘以侍奉秦国。这就使得秦国有充足的力量利用各国疲困的机会去制服他们,追逐败逃之敌,杀人上百万,尸体遍地;鲜血流成河,可以漂起盾牌。秦国乘着有利的形势,控制了天下,切割诸侯土地,使得强国请求归服,弱国入秦朝拜。王位传到孝文王、庄襄王,他们在位的时间很短,国家没有什么大事。 到了秦始皇,继承了六代先人留下来的功业,举起长鞭驾驭各国,吞并东周、西周,灭亡诸侯,登临皇帝之位,统一了整个天下,用刑罚残酷统治全国,声威震动四海。又向南夺取了百越的土地,改设成桂林、象郡。百越的君长低着头,系上脖颈,把性命交付给秦国官吏。于是派蒙恬在北方修筑长城戌守边防,驱赶匈奴使它后退七百多里,匈奴人不敢南下牧马,六国之士不敢张弓报仇。于是废弃了先王的治国之道,焚毁了百家的书籍著作,对百姓实行愚民政策。拆毁名城,杀戮豪杰,收缴天下兵器,聚集到咸阳,销毁兵刃,熔化乐器,用它们做成十二尊铜人,以削弱百姓的反抗力量。然后据守华山当作城墙,凭借黄河当作壕沟,上据万丈高城,下临无底深沟,以此作为坚固的屏障。有优秀的将领、强劲的弓弩把守着险关要塞,有忠信的大臣,又有精锐的部队,摆开了锐利武器,谁人能奈我何?天下已经安定。秦始皇的心理,以为关中那样坚固,有如千里长的铜铸城墙,是子子孙孙作帝王的万世基业。 始皇死后,他的余威仍然震慑着风俗各异的边远地区。陈涉不过是个破瓮做窗户、绳子捆门枢的贫寒人家子弟,是个为人耕田的雇农,被征服役的戌卒,才能赶不上中等人,没有仲尼、墨翟(dí,狄)的贤能,没有陶朱、猗顿的富有,出身于士卒行伍,起事于田间村野,带着疲劳涣散的士兵,领着几百人的徒众,转过身来攻打秦朝。砍下树枝做武器,举起竹竿当旗帜,天下的人像云彩一样地聚集成群,像回声一样响应起义,背负干粮,象影不离身一样跟随着他,山东地区的豪杰俊士,于是同时起来诛灭了秦朝王族。 再说秦朝的天下并没有变小削弱,雍州的土地、殽山和函谷关的坚固,仍然象以前一样。陈涉的地位,比不上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各国的国君那么尊贵,锄把和木棍,比不上钩戟、长矛那样锋利;被流放守边的徒众,比不上九国的军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的方略,也比不上先前六国的谋士。然而成功失败各不相同,功业成就完全相反。假使让山东各国跟陈涉比比长短大小,量量权势实力,就不能同日而语了。然而秦国凭着雍州那块小小的地盘,拥有千辆兵车的诸侯的权力,攻取了八州兼有了天下,使地位等级相同的六国诸侯都朝拜臣服,经历了一百多年。然而后来秦统一了天下,以天下为家,以殽山和函谷关为宫殿,谁想到一个普通人带头发难,就使得秦之宗庙被毁,国家灭亡,皇子皇孙死在他人手中,让天下人耻笑,这是因为什么呢?这是因为不施行仁义,夺取天下跟守住天下的形势就不同啊! 秦统一天下,吞并诸侯,临朝称帝,供养四海,天下的士人顺服地慕风向往,为什么会象这样呢?回答是:近古以来没有统一天下的帝王已经很久了。周王室力量微弱,五霸相继死去以后,天子的命令不能通行天下,因此诸侯凭着武力相征伐,强大的侵略弱小的,人多的欺凌人少的,战事不止,军民疲惫。现在秦皇南面称帝统治了天下,这就是在上有了天子啊。这样一来,那些可怜的百姓就都希望能他安身活命,没有谁不诚心景仰皇上,在这个时候,应该保住威权,稳定功业,是安定,是危败,关键就在于此了。 秦王怀着贪婪卑鄙之心,只想施展他个人的智慧,不信任功臣,不亲近士民,抛弃仁政王道,树立个人权威,禁除诗书古籍,实行严刑酷法,把诡诈权势放在前头,把仁德信义丢在后头,把残暴苛虐作为治理天下的前提。实行兼并,要重视诡诈和实力;安定国家,要重视顺时权变:这就是说夺天下和保天下不能用同样的方法。秦经历了战国到统一天下,它的路线没有改,他的政令没有变,这是它夺天下和保天下所用的方法没有不同。秦王孤身无辅却拥有天下,所以他的灭亡很快就来到了。假使秦王能够考虑古代的情况,顺着商、周的道路,来制定实行自己的政策,那么后代即使出现骄奢淫逸的君主,也不会有倾覆危亡的祸患。所以夏禹、商汤、周文王和周武王建立了国家,名号卓著,功业长久。 当今秦二世登上王位,普天之下没有人不伸长脖子盼着看一看他的政策。受冻的人穿上粗布短袄就觉得很好,挨饿的人吃上糟糠也觉得香甜。天下苦苦哀叫的百姓,正是新皇帝执正的凭借。这就是说劳苦人民容易接受仁政。如果二世有一般君主的德行,任用忠贞贤能的人,君臣一心,为天下的苦难而忧心,丧服期间就改正先帝的过失,割地分民,封赏功臣的后代,封国立君,对天下的贤士以礼相待,把牢狱里的犯人放出来,免去刑戮,废除没收犯罪者妻子儿女为官家奴婢之类的杂乱刑罚,让被判刑的人各自返回家乡。打开仓库,散发钱财,以赈济孤独穷困的士人;减轻赋税,减少劳役,帮助百姓解除急困;简化法律,减少刑罚,给犯罪人以把握以后的机会,使天下的人都能自新,改变节操,修养品行,各自谨慎对待自身;满足万民的愿望,以威信仁德对待天下人,天下人就归附了。如果天下到处都欢欢喜喜安居乐业,唯恐发生变乱,那么即使有诈不轨的人,而民众没有背叛主上之心,图谋不轨的臣子也就无法掩饰他的诈,暴乱的阴谋就可以被阻止了。二世不实行这种办法,却比始皇更加暴虐无道,重新修建阿房宫,使刑罚更加繁多,杀戮更加严酷,官吏办事苛刻狠毒,赏罚不得当,赋税搜刮没有限度,国家的事务太多,官吏们都治理不过来;百姓穷困已极,而君主却不加收容救济。于是险欺诈之事纷起,上下互相欺骗,蒙受罪罚的人很多,道路上遭到刑戮的人前后相望,连绵不断,天下的人都陷入了苦难。从君卿以下直到平民百姓,人人心中自危,身处穷苦之境,到处都不得安静,所以容易动乱。因此陈涉不凭商汤、周武王那样的贤能,不借公侯那样的尊贵,在大泽乡振臂一呼而天下响应,其原因就在于人民正处于危难之中。所以古代圣王能洞察开端与结局的变化,知道生存与灭亡的关键,因此统治人民的方法,就是要专心致力于使他们安定罢了。这样,天下即使出现叛逆的臣子,也必然没有人响应,得不到帮助力量了。所谓“处于安定状态的人民可以共同行仁义,处于危难之中的人民容易一起做坏事”,就是说的这种情况。尊贵到做了天子,富足到拥有天下,而自身却不能免于被杀戮,就是由于挽救倾覆局势的方法错了。这就是二世的错误。襄公登位,在位十二年。开始建造西畤(zhì,痣)。葬在西垂。生了文公。 文公登位,住在西垂宫。在位五十年去世,葬在西垂。生了静公。 静公没有登位就死了。生了宪公。 宪公在位十二年。住在西新邑。死后葬在衙县。生了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在位六年,住在西陵。庶长弗忌、威累和参父三人,率领刺客在鄙衍刺杀了出子,葬在衙县。武公登位。 武公在位二十年。住在平阳封宫。葬在宣阳聚东南。三个庶长受到应有的惩罚。德公继位。 德公在位二年。住在雍邑大郑宫。生了宣公、成公、缪公。葬在阳地。开始规定伏日,以抵御热毒邪气。 宣公在位十二年。住在阳宫。葬在阳地。开始记载闰月。 成公在位四年。住在雍邑的宫殿。葬在阳地。齐国攻打山戎、孤竹。 缪公在位三十九年。周天子为他称霸而致贺。葬在雍邑。缪公曾向宫殿的侍卫学习。生了康公。 康公在位十二年。住在雍邑高寝。葬在竘(qǔ,上声曲)社。生了共公。 共公在位五年。住在雍邑高寝。葬在康公南面。生了桓公。 桓公在位二十七年。住在雍邑太寝。葬在义里丘的北边。生了景公。 景公在位四十年。住在雍邑高寝。葬在丘里南边。生了毕公。 毕公在位三十六年。葬在车里北边。生了夷公。 夷公没有登位。死后葬在左宫,生了惠公。 惠公在位十年。葬在车里。生了悼公。; 悼公在位十五年。葬在僖公西面。在雍邑修筑城墙。生了刺龚公。 刺龚公在位二十四年。葬在入里。生了躁公、怀公。第十年,出现了彗星。 躁公在位十四年。住在受寝。葬在悼公南面。躁公元年,出现了慧星。 怀公从晋国回来。在位四年。葬在栎圉(yǔ,语)氏。生了灵公。大臣们包围怀公,怀公自杀。 肃灵公是昭子的儿子。住在泾阳。在位十年。葬在悼公西面,生了简公。 简公从晋国回来。在位十五年。葬在僖公西面。生了惠公。第七年,百官开始佩剑。 惠公在位十三年。葬在陵圉。生了出公。 出公在位二年。出公自杀。葬在雍邑。 献公在位二十三年。葬在嚣圉。生了孝公。 孝公在位二十四年。葬在弟圉。生了惠文王。孝公十三年开始建都咸阳。 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葬在公陵。生了悼武王。 悼武王在位四年。葬在永陵。 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葬在芷阳。生了孝文王。 孝文王在位一年。葬在寿陵。生了庄襄王。 庄襄王在位三年。葬在芷阳。生了始皇帝,吕不韦任相国。献公登位第七年(前378),开始设立集市。第十年(前375),登记户口,五户相连共为一伍。 孝公登位第十六年(前346),这年桃树李树在冬天开了花。 惠文王十九岁登位。登位第二年(前336),开始实行用钱币。有个新生婴儿说:“秦国将称王。” 悼武王十九岁登位。登位第三年(前309),渭水变红了三天。 昭襄王十九岁登位。登位第四年(前304),开始开辟井田制下的田梗。 孝文王五十三岁登位。 庄襄王三十二岁登位。登位第二年(前248),夺取了太原地区。庄襄王元年(前249),宣布大赦,论列表彰先王功臣,施予恩惠,厚待骨肉至亲,对百姓施以惠泽。东周联合诸侯谋划攻秦,秦国派相国吕不韦征讨,东周全部纳入秦国。秦国不继绝东周的祭祀,把阳人聚一地赐给周君,让他供奉祖宗祭祀。始皇在位三十七年,葬在郦邑。生了二世皇帝。始皇是十三岁登位的。 二世皇帝在位三年。葬在宜春苑。赵高任丞相,封安武侯。二世是十二岁登位的。 以上从秦襄王到秦二世,总共六百一十年。汉孝明皇帝十七年(公元74)十月十五日,这一天是乙丑日,孝明皇帝向<strong>班固</strong>询问贾谊、司马迁论秦二世亡天下的得失,班固说: 周朝的命数已经过去,周属木德,汉为火德,木生火,就是说周为汉母,子不代母,所以汉朝的仁德还不能直接代替周朝。而秦朝正赶上了木德与火德之间的帝王之位。始皇嬴政残忍暴虐。然而他十三岁就当上了诸侯王,后来兼并了天下,放纵妄为,却又养育家族宗亲。三十七年间,四处用兵,他制法律政令,传留给后代帝王。这大概是由于获得了圣人的神威,河神授予了象征帝王受命的河图,凭借着主弓矢的狼星、狐星之气,和主斩杀的参星、伐星之气,帮助嬴政消除了天下诸侯,直到自称始皇帝。 秦始皇死后,胡亥极其愚蠢,郦山工程还没有完成,又重新营造阿房宫,以实现先王的计划。还说什么“对于据有天下的人来说,以为最可贵的,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臣们竟然要废弃先君想干的事情”,杀了李斯、冯去疾,任用赵高。二世的这个话叫人多么痛心啊!他长着人的脑袋,却发出牲畜一样的叫声。如果他不逞淫威,人们就不会讨伐他的罪恶;如果他的罪恶不深重,就不至于国灭身亡。直到帝位保不住了,残酷暴虐又加速了他的灭亡,虽然占据着地形有利的国度,还是不能长存。 子婴越序继承了王位,戴上垂着玉饰的王冠,佩上系着华美丝带的御玺,乘坐上帝王的黄屋车,带领百官,朝拜七庙。小人物登上本不属于他的高位,无不惶恐不安,心无主宰,每天苟且偷安。而子婴这个人却能谋虑长远,排除顾虑,跟他的儿子一起权衡策划,在一房室之内就近擒获赵高,终于杀死臣,为先君诛讨了逆贼。赵高死后,子婴还没来得及一一慰劳宾客亲属,饭没来得及咽下,酒没来得及沾唇,楚军已经屠灭了关中,真人天子已经飞临霸上,只得驾着白马白车,脖颈上系着丝带,手捧符节御玺,献给应该称帝的人。春秋时楚庄王侵郑,郑伯持祭祀用的礼器茅旌和鸾刀,使楚庄王退兵三十里。然而黄河开了口子不能再堵住,鱼腐烂了不能再复原。贾谊、司马迁说:“假使子婴有一般君主的才能,仅仅得到中等的辅佐之臣,山东地区虽然混乱,秦国的地盘还是可以保全的,宗庙的祭祀也不会断绝。”秦朝的衰弱是积久而成,天下已经土崩瓦解,即使有<strong>周公旦</strong>的那样的才能,也无法施展他的良策,而贾谊、司马迁竟拿秦朝的灭亡来责备登位几天的子婴,实在是错误啊!民间相传,是秦始皇造成的罪恶,胡亥把它推到顶点,这话是说到理上了。贾谊、司马迁又指责子婴,说原来的秦国土地可以保住,它就是所谓的不通晓时势变化呀。纪季为保住宗庙,不得已把酅(xī,希)邑献给齐国,《春秋》不写出他的名字,是为了表彰他的贤德。我读《秦始皇本纪》,读到子婴车裂赵高时,未尝不感到他那样果断表现了他的干练,怜爱他的志气。子婴对待生死大义,已经是完美无缺了。 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①,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②,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③。及生,名为政,姓赵氏。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当是之时,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④;东至荥阳,灭二周⑤,置三川郡。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招致宾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为舍人。蒙骜、王齮、麃公等为将军。王年少,初即位,委国事大臣⑥。①质子:被派到订约国作人质的国王的儿子或要人。质,抵押。庄襄王当时以昭王之孙的身份被抵押在赵国。②取:同“娶”。③以:在,于。④有:占有,据有。⑤二周:东周和西周,周末两个小国。详见《周本纪》。⑥委:托付,委托。 晋阳反,元年,将军蒙骜击定之。二年,麃公将卒攻卷,斩首三万。三年,蒙骜攻韩,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将军蒙骜攻魏氏、有诡。岁大饥①。四年,拔、有诡②。三月,军罢。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内粟千石③,拜爵一级④。五年,将军骜攻魏,定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城,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东郡。冬雷。六年,韩、魏、赵、卫、楚共击秦,取寿陵。秦出兵,五国兵罢。拔卫,迫东郡⑤,其君角率其支属徙居野王⑥,阻山以保魏之河内⑦。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⑧,五月见西方。将军骜死。以攻龙、孤、庆都,还兵攻汲。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 八年,王弟长安君成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于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尸⑨。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⑩。嫪毐封为长信侯。予之山阳地(11),令毐居之。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12)。事无大小皆决于毐(13)。又以河西太原郡更为毐国。(14)①岁:年成。②拔:攻取,占领。③内(nà,纳):同“纳”,交纳。④拜爵:授予爵位。⑤迫:迫近,逼近。⑥支属:亲属。⑦阻:恃,依仗。⑧见:同“现”,出现。⑨“王弟”至“戮其尸”一段:原文意思不清,参考《会注考证》所引<strong>钱大昕</strong>说和梁玉绳引许周生说,此段原文或应作“王弟长安君成(jiāo,骄)将军击赵,反陈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于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鶮反,死,戮其尸。”“壁”,是前来讨伐成蛟的将军之名。“蒲鶮”是陈留地方一个士兵的名字。译文据此。⑩重:《集解》引徐广曰:“一无此‘重’字。”是。按八年事段中华书局点校本原和“晋阳反”段为一大段,今据文章单辟一段。(11)予:给予。(12)苑囿:畜养禽兽的地方。大曰苑,小曰囿。恣:听凭,任凭。(13)无:无论。(14)更:改。按此段与下两段中华书局点校本原为一段,今据文意分为三段。 九年,彗星见,或竟天①。攻魏垣、蒲阳。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②,带剑③。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④,将欲攻蕲年宫为乱⑤。王知之,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咸阳,斩首数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战中⑥,亦拜爵一级。毐等败走。即令国中:有生得毐⑦,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尽得毐等。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⑧。车裂以徇⑨,灭其宗⑩。及其舍人(11),轻者为鬼薪(12)。及夺爵迁蜀四千余家,家房陵(13)。(四)[是]月寒冻,有死者。杨端和攻衍氏。彗星见西方,又见北方,从斗以南八十日(14)。①竟天:划过整个天空。竟,从头至尾。②冠(guàn,贯):古代贵族子弟到二十岁时举行加冠仪式,表示成年。实际上秦始皇当时已经二十二岁。③带剑:也是表示已经成年的一种仪式。带剑以显威仪。④矫:假托,盗用。御玺:皇帝的印。县:古代天子所管辖之地,在京都千里以内,即王畿。君公:首领。⑤蕲(qí,其)年宫:在雍。当时为始皇住处。⑥皆:《会注考证》引李笠曰:“‘者’下‘皆’字疑涉上句误衍。”译文从此说,删去“皆”字。⑦生得:活捉。⑧枭首:古代酷刑之一,割下犯人的头,悬挂在木竿上。⑨车裂:也叫车磔(zhé,折)。古代酷刑之一,把犯人绑在几辆车上,拖裂肢体。徇:示众。⑩宗:同祖,同族。(11)及:至于。(12)鬼薪:拾柴以供王家宗庙之用,即为王家宗庙服劳役,是秦代的徒刑之一,刑期三年。(13)家:安家,居住。(14)从斗以南:从北斗往南。斗,北斗星。 十年,相国吕不韦坐嫪毐免①。桓齮为将军。齐、赵来置酒。齐人茅焦说秦王曰②:“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③。”秦王及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阳,复居甘泉宫④。①坐:定罪,由……而获罪。免:免官。②说(shuì,税):游说,劝说。③倍:同“背”,违背,背叛。④甘泉宫:咸阳南宫。 大索①,逐客②。李斯上书说③,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说秦王,请先取韩以恐他国,于是使斯下韩④。韩王患之,与韩非谋弱秦⑤。大梁人尉缭来,说秦王曰:“以秦之强,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⑥,翕而出不意⑦,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⑧。愿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秦王从其计,见尉缭亢礼⑨,衣服食饮与缭同。缭曰:“秦王为人,蜂准⑩,长目,挚鸟膺(11),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12),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13),然见我常身自下我(14)。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15),天下皆为虏矣(16)。不可与久游(17)。”乃亡去(18)。秦王觉,固止,以为秦国尉,卒用其计策。而李斯用事(19)。①索:搜索。②逐客:驱逐居留在秦国的客卿。③李斯上书:指李斯的《谏逐客书》,见《李斯列传》。④下:使降服,制服。⑤弱秦:削弱秦国。弱,使弱。⑥合从(zòng,纵):南北叫“纵”,“合纵”就是山东六国联合抗秦。从,同“纵”。⑦翕(xī,吸):收敛,集聚。⑧智伯:知瑶,又叫荀瑶,春秋末晋国执政的卿,势大而骄横,被韩、赵、魏三家所灭。事详《晋世家》。夫差:春秋末吴国君主,其父阖闾为越王勾践所伤而死。夫差誓报父仇,大败越国。后伐齐,又与晋争霸中原,越乘虚伐吴,吴终于为越王勾践所灭,夫差自杀。事详《越王勾践世家》。湣王:战国时齐国君主,曾与秦昭王争为帝,后在燕将乐毅率领诸侯之兵击齐时,被相国淖齿所杀。事详《齐太公世家》。⑨亢礼:行平等之礼。⑩蜂准:高鼻子。(11)挚:通“鸷”,猛禽。膺(yīng,英):胸。(12)约:穷困。出人下:意思是屈居人下。(13)布衣:庶人之服,借指平民。(14)身自下我:意思是亲自对我谦下。(15)诚使:如果。(16)虏:奴隶。(17)游:交往。(18)亡去:逃离。(19)用事:掌权。 十一年,王翦、桓齮、杨端和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橑杨,皆并为一军。翦将十八日,军归斗食以下,什推二人从军。取邺安阳,桓齮将①。十二年,文信侯不韦死,窃葬②。其舍人临者③,晋人也逐出之;秦人六百石以上夺爵,迁;五百石以下不临,迁,勿夺爵。自今以来④,操国事不道如嫪毐、不韦者籍其门⑤,视此⑥。秋,复嫪毐舍人迁蜀者。当是之时,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①以上一段记述错乱不明。《会注考证》引梁玉绳曰:“盖是役也,王翦为主将,桓齮为次将,杨瑞和为末将,并军伐赵。攻邺未得,先取九城,王翦遂别攻阏与、橑阳,而留桓齮攻邺。齮即取邺,翦复令齮攻橑阳,己独攻阏与,皆取之。”又:安阳,当为栎阳之误。译文参用此说。斗食,指俸禄较低的官吏,年俸不满百石,所给俸秩以斗计算,所以叫斗食。什,同“十”。②窃葬:私葬,偷葬。《索隐》云:“不韦饮鸩死,其宾客数千人窃共葬于洛阳北芒山。”③临(lìn,吝):哭吊死者。④自今以来:从今以后。⑤籍,编入簿册,登记。⑥视此:比照这些。视,比。 十三年,桓齮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王之河南①。正月,彗星见东方。十月,桓齮攻赵。十四年,攻赵军于平阳,取宜安,破之,杀其将军。桓齮定平阳、武城。韩非使秦,秦用李斯谋②,留非③,非死云阳。韩王请为臣。①之:往,到……去。②秦用李斯谋:韩王曾遣韩非使秦,秦王悦之,后因李斯毁之,秦王扣留韩非,终被李斯害死于秦。详见《老庄韩非列传》。③留:羁留,扣留。 十五年,大兴兵,一军至邺,一军至太原,取狼孟。地动。十六年九月,发卒受地韩南阳假守腾①。初令男子书年②。魏献地于秦。秦置丽邑。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地动。华阳太后卒。民大饥。①“发卒”句:《会注考证》引<strong>方苞</strong>曰:“发卒受韩南阳地,而使内史腾为假守也。”假,代理。②书年:报写年龄。这是为了便于征发兵卒,徭役。 十八年,大兴兵攻赵,王翦将上地①,下井陉,端和将河内,羌瘣伐赵,端和围邯郸城。十九年,王翦、羌瘣尽定取赵地东阳,得赵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坑之②。秦王还,从太原。上郡归。始皇帝母太后崩。赵公子嘉率其宗数百人之代,自立为代王,东与燕合兵,军上谷③,大饥。①将上地:统率上地的秦军。②坑:坑埋,活埋。③军:驻扎。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国①,恐,使荆轲刺秦王②。秦王觉之,体解轲以徇③,而使王翦、辛胜攻燕。燕、代发兵击秦军,秦军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贲攻(蓟)[荆]。乃益发卒,诣王翦军④,遂破燕太子军,取燕蓟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东收辽东而王之⑤。王翦谢病老妇⑥。新郑反。昌平君徙于郢。大雨雪⑦,深二尺五寸。①患:担心。②荆轲刺秦王:事详《刺客列传》。③体解:就是肢解,古代分解肢体的酷刑。④益:增加。诣:往,到。⑤王(wàng,旺)之:在那里称王。⑥谢病:推说有病。老妇:告老还乡。⑦雨雪:下雪。 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其王请降,尽取其地。 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强起之①,使将击荆。取陈以南至平舆,虏荆王。秦王游至郢陈。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 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将,攻燕辽东,得燕王喜。还攻代,虏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②,置会稽郡。五月,天下大酺③。 二十六年,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④。秦使将军王贲从燕南攻齐,得齐王建。①强(qiǎng,抢)起之:勉强起用他。②降越君:使越君降服。越君,越族首领。楚威王已灭越国,其余族不称王,自称君。③酺(pú,蒲):命令特许的大聚饮。秦汉时,三人以上无故聚饮有禁,违者罚金四两。秦灭韩、赵、魏、燕、楚五国,下令特许聚饮,以示庆祝。④不通秦:不与秦国来往。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异日韩王纳地效玺①,请为藩臣②,已而倍约③,与赵、魏合从畔秦④,故兴兵诛之⑤,虏其王。寡人以为善,庶几息兵革⑥。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盟,故归其质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兴兵诛之,得其王。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故举兵击灭之。魏王始约服入秦,已而与韩、赵谋袭秦,秦兵吏诛,遂破之。荆王献青阳以西,已而畔约,击我南郡,故发兵诛,得其王,遂定其荆地。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⑦,兵吏诛,灭其国。齐王用后胜计,绝秦使,欲为乱,兵吏诛,虏其王,平齐地。寡人以眇眇之身⑧,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⑨,六王咸伏其辜⑩,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11),传后世。其议帝号(12)。”丞相绾、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13),其外侯服夷服(14),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15),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16),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命为‘制’(17),令为‘诏’(18),天子自称曰‘朕’(19)。”王曰:“去‘泰’,著‘皇’(20),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21)。”制曰:“可”。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毋谥(22),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谥(23)。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24),朕弗取焉。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25),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①异日:往日,先前。效:献。②藩臣:为朝廷守边的属臣。③已而:不久。④畔:通“叛”。⑤诛:讨伐。⑥庶几:也许,或许。息兵革:停止战争。兵革,本为兵器和甲胄,这里借指战争。⑦阴:暗中。贼:杀人者,即刺客。⑧眇眇:渺小,微小,自谦之词。眇,同“渺”。⑨宗庙:祖庙,这里指祖宗。⑩咸:都。伏:受到(应有的惩罚)。辜:罪。(11)称:称扬,显扬。(12)其:表示祈使,命令。(13)五帝:有几种说法。《史记》所指的是:<strong>黄帝</strong>、颛(zhuān,专)顼(xū,须)、帝喾(kù,酷)、尧、舜。(14)侯服、夷服:按照周制,天子所居京城以外直径一千里的地方为王畿,再往外分为九服,由近及远,每隔五百里为一服,依次是:侯服、甸服、男服、采服、卫服、蛮服、夷服、镇服、藩服。这里“侯服、夷服”指京城以外的远近地区。参与《夏本纪》、《周本纪》。(15)郡县:古代两级行政区划,周代县大于郡,到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分全国为三十六郡,郡下设县。(16)天皇、地皇、泰皇:即所谓“三皇”,传说中五帝以前的三个帝王。(17)制:帝王的命令。《集解》引<strong>蔡邕</strong>曰:“制书,帝者制度之命也,其文曰‘制’。(18)诏:诏书,皇帝颁发的文告命令。(19)朕:原为通用的第一人称代词,自秦始皇以后,成为皇帝或听政的太后专用的自称。(20)著(zhuó,灼):附着,这里有留下、保留的意思。(21)他:其他。如:按照。(22)毋:同“无”谥(shì,试):封建时代,皇帝和达官贵族死后,被追认的称号。(23)行(旧读xìng,性):品行,事迹。(24)无谓:没有意义。(25)以计数:由此计算。数,算。 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②。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③,朝贺皆自十月朔④,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⑤,数以六为纪⑥,符、法冠皆六寸⑦,而舆六尺⑧,六尺为步⑨,乘六马⑩。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刚毅戾深(11),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12),然后合五德之数(13)。于是急法,久者不赦。①推:推求,推论,终始五德:战国时阴阳家以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终而复始的原理来附会王朝的兴废更替,就是所谓“终始五德”。夏、商、周三个朝代始别为木德、金德、火德,则代周者当为水德。五德,指水、火、木、金、土的属性。传:次第。②从所不胜:取周德抵不过的属性,即水德。③改年始:也叫“改正(zhēng,征)朔”或“改正”,即更改一年的岁首,以此表示受命于天。周以建子之月(夏历十一月)为岁首,秦以建亥之月(夏历十月)为岁首。④朔:阴历每月初一。⑤旄旌:用旄牛尾或五色羽毛装饰的旗。节:符节,使者所持的凭证。上黑:崇尚黑色。上:同“尚”,崇尚。五行说以黑色象征水德。⑥数以六为纪:意思是数字的成数以六为极点。纪,极,终。按:数字一般是起于一,终于十,秦改为终于六,是因为秦属水德,水主阴,而《易》卦中的阴爻(yáo,遥。符号为“--”)叫作“六”,所以秦尊尚六。一说:按五行相生相克的序数,水克火序数为六。⑦法冠:御史所戴之冠。本为楚王之冠,秦灭楚,以此赐给御史,称法冠。后来汉使节、执法者也戴此冠。⑧舆:车。六尺:指两轮间的距离。⑨步:古以两举足以步,即今所谓两步,作为长度单位,秦代以六尺为一步。⑩乘六马:一辆车驾六匹马。(11)戾(lì,厉)深:严厉,狠毒。(12)刻削:刻薄。(13)合五德之数:这是说秦严法毋仁合于五行规律。秦以水德,水为阴,阴主杀。数,命数、规律。 丞相绾等言:“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毋以填之①。请立诸子,唯上幸许②。”始皇下其议于群臣③,群臣皆以为便④,廷尉李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⑤,相攻击如仇雠⑥,诸侯更相诛伐⑦,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strong>灵一</strong>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⑧,甚足易制⑨。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⑩。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11),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12)。”①填:同“镇”。镇压,安定。②唯:希望,敬词。幸:也是表示希望的敬词,可译为络予宠幸。③下:交下。议:建议。④便:有利,合适。⑤后属:后裔,后代。⑥仇雠(chóu,仇):仇敌。⑦更相:互相。⑧公:公家的。⑨足:可以,能够。⑩术:方法,手段。(11)树兵:意思是挑起战争。(12)是:对,正确。 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①。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②,金人十二,重各千石③,置廷宫中,一法度衡石丈尺④。车同轨⑤。书同文字⑥。地东至海暨朝鲜⑦,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向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⑧。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⑨。秦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⑩,作之咸阳北阪上(11),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复道周阁相属(12)。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13)。①黔首:也称“黎首”,指百姓。黔,黑色。②销:熔化(金属)。鐻(jù,据):如钟一类的乐器,夹置在钟旁,像猛兽形,由木或铜制成。③石:重量单位。一百二十斤为石。④衡:秤。又《史记新证》以为当以“一法”为句。⑤同轨:指车辆两轮之间的距离都相同。⑥书:书写。⑦暨(jì,既):和,同。⑧并:傍,沿着。⑨章台:秦故宫名,以宫内有章台而为名。上林:苑名。在今陕西、长安、周至、户县界。⑩写:描摹。放:通“仿”。(11)阪(bǎn,板):山坡。(12)复道:阁道,天桥,周阁:环行的长廊之类。一说是周围的楼阁之意。(13)充入:置入。放进去。 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①,已更命信宫为极庙,象天极②。自极庙道通郦山,作甘泉前殿③。筑甬道④,自咸阳属之。是岁,赐爵一级。治驰道⑤。①焉:乃,于是。信宫:宫名,即长信宫。②天极:北极星。③甘泉:秦宫名。④甬道:两侧筑有墙的通道。皇帝在甬道中来往。外人看不见。⑤驰道:驰马所行之道,供皇帝巡行之用。秦驰道通达全国各重要地区,道路宽五十步,路中三丈宽的部分,种树为界。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鱼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①。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禅梁父。刻所立石,其辞曰: 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②。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③。亲巡远方黎民④,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⑤,本原事业⑥,祗诵功德⑦。治道运行⑧,诸产得宜⑨,皆有法式。大义休明⑩,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11),建设长利,专隆教诲(12)。训经宣达(13),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14),靡不清净(15),施于后嗣(16)。化及无穷(17),遵奉遗诏,永承重戒(18)。①封禅:战国时期齐、鲁有些儒士认为五岳中泰山最高,帝王应到泰山祭祀,登泰山筑坛祭天叫“封”,在山南梁父山上辟基祭地叫“禅”。望祭:遥望而祭,古代帝王祭祀名山大川的一种仪式。②修饬(chì,斥):意思是行为端正,不逾规矩,饬,谨慎。③罔(wǎng,网):无。宾服:诸侯入贡朝见天子,也就是归顺、臣服的意思。④黎民:《史记志疑》以为二字为衍文。⑤从臣:随从臣子。迹:功业,事业。⑥本原:推究。⑦祗:恭敬。⑧治道:指治国之道。⑨诸产:指各种物产。⑩休明:美好显著。休,美善。(11)夙兴夜寐:早起晚睡。夙,早。兴,起。(12)隆:尊崇。(13)经:经典,宣达:通达。(14)昭:光明。隔:《集解》引徐广曰:“一作‘融’。”融,流通,流传。(15)靡:无,无处。(16)施(yì,益):蔓延,延续。(17)穷:极,尽。(18)戒:命令,告诫。 于是乃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德焉而去。 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①。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曰: 维二十八年②,皇帝作始。端平法度③,万物之纪④。以明人事,合同父子⑤。圣智仁义,显白道理。东抚东士,以省卒士。事已大毕,及临于海。皇帝之功,勤劳本事⑥。上农除末⑦。黔首是富⑧。普天之下,抟心揖志⑨。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⑩。匡饬异俗(11),陵水经地(12)。忧恤黔首(13),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14)。方伯分职(15),诸治经易(16)。举错必当(17),莫不如画(18)。皇帝之明,临察四方。尊卑贵,不逾次行(19),邪不容,皆务贞良(20)。细大尽力(21),莫敢怠荒。远迩辟隐(22),专务肃庄。端直敦忠(23),事业有常。皇帝之德,存定四极(24)。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25),终无寇贼。欢欣奉教,尽知法式。之内(26),皇帝之土。西涉流沙(27),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28)。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29)。①复:免除赋税或徭役。②维:在。③端平:端正。④纪:纲纪,准则。⑤合同:和睦。⑥本事:根本,指农业。⑦末:指工商业。⑧黔首是富:等于说“富黔首”让百姓富足。是,助词。⑨抟:同“专”,专一。揖:通“辑”,聚,会集。⑩维:系,是。(11)匡饬:扶正,整顿。(12)陵水经边:意思是跋山涉水。陵,经过。(13)忧恤:担心,忧虑。(14)所辟:意思是如何避免犯法。辟,同“避”。(15)方伯:本为一方诸侯之长。这里指地方长官。(16)治:指各级官署。经易:治理。“经”、“易”都是治的意思。(17)举错:举措。错,同“措”。(18)画:划一,整齐。(19)次行(háng,航):等级。(20)务:致力于。贞良:正直,善良。贞,正。(21)细大:小大。(22)辟(pì,僻)隐:幽僻,偏僻。辟,同“僻”。(23)敦忠:忠厚。(24)存定:安定,安抚。四极:指四方边远的地方。(25)六亲:历来说法不一,其中一说是指父、母、兄、弟、妻、子。这里泛指亲属。(26):天、地、东、西、南、北为,这里指普天之下。(27)流沙:指西部沙漠地带。(28)臣:称臣,臣服。(29)宇:房屋。 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于海上①。曰:“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②。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古之五帝三王③,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④,以欺远方,实不称名⑤,故不久长,其身未殁⑥,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昭明宗庙,休道行德⑦,尊号大成。群臣相与诵皇帝功德⑧,刻于金石,以为表经⑨。”①与:参加,参预。②封域:疆界、领地。③三王:指三代之王,即夏禹、商汤、周文王和周武王。④假:借。⑤不称名:与其名不相符。⑥殁:死亡。⑦体:实行。⑧相与:共同。⑨表经:表率,典范。 既已,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①,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②,入海求仙人。①斋戒:古人祭祀祷告之前要沐浴更衣,忌酒,吃素,不与妻妾同寝,整洁心身,以示虔诚,叫斋戒。②发:征发。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①,欲出周鼎泗水②。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得渡。上问博士曰:“湘君何神③?”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④,而葬此。”于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⑤,赭其山⑥。上自南郡由武关归。①祷祠:祭祷。祠,祭祀。②周鼎:相传夏禹收天下之金铸成九鼎,象征九州,后成为象征国家政权的传国之宝。商汤迁之于商邑,周武王迁之于洛邑。《秦本纪》记载,秦昭襄王五十二岁,九鼎入秦。《正义》云:“秦始王取九鼎,其一入泗水,余八入于秦中。”③湘君:湘水之神。《史记》以为是尧女舜妻。(见下注)《索隐》以为是舜。④尧女,舜之妻:相传尧把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舜为妃。后舜出外巡视,死在苍梧,二妃赶到,也死在江湘之间,葬在君山,即湘山。此地产斑竹,其斑相传即二妃之泪水所染,因名湘妃竹。⑤刑徒:被判刑而服劳役的人。⑥赭(zhě,者):红色,这里是使变红的意思,湘山之土为红土,树木砍光,山就变成红色的了。 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狼沙中,为盗所惊①。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登之罘,刻石。其辞曰: 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②,阳和方起③。皇帝东游,巡登之罘,临照于海。从臣嘉观④,原念休烈⑤,追诵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箸纲纪⑥。外教诸侯,光施文惠⑦,明以义理。六国回辟⑧。贪戾无厌⑨,虐杀不已。皇帝哀众,遂发讨师,奋扬武德。义诛信行,威燀旁达⑩,莫不宾服。烹灭强暴(11),振救黔首,周定四极。普施明法,经纬天下(12),永为仪则(13)。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群臣诵功,请刻于石。表垂于常式(15)。 其东观曰: 维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览省远方(16)。逮于海隅(17),遂登之罘,昭临朝阳(18)。观望广丽,从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强。武威旁畅(19),振动四极(20),禽灭六王。阐并天下(21),灾害绝息,永偃戎兵(22)。皇帝明德,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立大义(23),昭设备器,咸有章旗(24)。职臣遵分(25),各知所行,事无嫌疑。黔首改化,远迩同度(26),临古绝尤(27)。常职既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诵圣烈,请刻之罘。 旋(28),遂之琅邪,道上党入(29)。①“至阳武”二句:张良曾与力士在博浪沙椎击始皇,误中副车。参见《留侯世家》。②中春:即仲春,指阴历二月。③阳和:春天的温暖之气。④嘉观:赞赏景物。⑤原念:推究,思念。休烈:美善的功绩。裂,事业,功绩。⑥箸(zhù,著):同“著”显明。⑦光:通“广”。文:指礼乐制度。惠:恩德。⑧回辟:邪僻。回,不直。⑨戾(lì,利):通“利”。⑩燀(chǎn,产):光烈、炽盛。旁:普遍。(11)烹灭:诛灭。(12)经纬:治理。(13)仪则:标准,法则。(14)宇县:指天下。《集解》:“宇,宇宙;县:赤县。”(15)常式:永恒的榜样。(16)览省:视察。“省”,察看,检查。(17)逮:到达。(18)昭临:光临。这里有面对的意思。(19)旁畅:意思是遍及四方。畅,通,达。(20)振:同“震”。(21)阐:开拓。(22)偃:停止。戎兵:指战争。(23)作立:创立。作,兴起,开始。(24)章旗:以图文为等级标志的旗帜。章:标记,文彩。(25)分:本分,职分。(26)迩:近。(27)临古:到老。尤:罪过。(28)旋:不久。(29)道:取道。 三十年,无事。 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①。赐黔首里六石米②,二羊。始皇为微行咸阳③,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④,见窘⑤,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⑥。①腊:腊月,即阴历十二月。嘉平:腊月的别称。《集解》引《太原真人茅盈内纪》记载了茅盈曾祖父茅濛得仙的故事,其中一首民谣中有“帝若学之腊嘉平”一句,秦始皇亦有求仙之志,因此改腊为“嘉平”。②里:古代户籍管理的一级组织。秦汉时,以一百户为里,大约相当于今天的村。这里的“里”是每个里的意思。③微行:帝王或高官不使人知其身分,便装出行。④兰池:秦始皇修建的护城河。旧址在今陕西省咸阳市东。⑤见:遭,被。窘:窘迫,处境困迫。⑥“米石”句:这是说米价。石,指每石。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①。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防②,其辞曰: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③。武殄暴逆④,文复无罪⑤,庶心咸服⑥。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⑦。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⑧。堕坏城郭⑨,决通川防,夷去险阻⑩。地势既定,黎庶无繇(11),天下咸抚。男乐其畴(12),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13),久并来田(14),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15)。①羡门、高誓:二方士名。“高誓”即<strong>宋玉</strong>《高唐赋》中“有方之士,羡门高谿”的高谿。(依陈直《史记新证》说)②“坏城郭,决通堤防”七字,《会注考证》以为是衍文。③为逆:造反,作乱。④殄:灭绝。⑤文:指法令条文。复:免除,这里有平反的意思。⑥庶心:民心。庶,众庶,百姓。⑦肥:使肥,这里有施及的意思。⑧初一:刚刚统一。泰平:太平。⑨堕(huī,灰):同“隳”,毁。⑩夷去:铲平。夷,平。(11)黎庶:众庶,百姓。繇:同“徭”,徭役。(12)畴:已耕作的田地。(13)被:覆盖。(14)久:一作“分”,单人耕作。并:双人耕作。来(lài,赖),勤勉。后来写作“”。(15)仪矩:法度,准则。 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①,曰“亡秦者胡也②”。始皇及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①录图书:《会注考证》引胡三省云:“录图书,如后世谶纬之书。”谶纬之书,指秦汉间宣扬符命占验的书。②胡:《集解》引郑玄曰:“胡,胡亥,秦二世名也。秦见图书,不知此为人名,反备北胡。”按:此说不足信。 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①,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戌②。西北斥逐匈奴③。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三)[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⑷。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陶)[阳]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⑤。徙谪,实之初县⑥。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⑦。三十四年,适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①逋(bū,卜阴平)亡人:逃亡的人。赘婿:穷人之子典押给富人做奴隶,称“赘子”;过期不赎,主家给赘子娶妻,仍做奴隶,称赘婿。贾人:商贩。②适:同“谪”。指因罪被罚降职或流放的人。戌:防守。③斥逐:驱逐。④城:这里是修筑城墙的意思。⑤亭障:在边疆险要处修建的堡垒。⑥实:充实。初县:指新设置的县。⑦“禁不得”二句:姚范以为“明星”即“灵星”,“出”上脱一“星”字。(见《会注考证》引)按:灵星,又称天田星,主稼穑。 始皇置酒咸阳宫,博士七十人前为寿①。仆射周青臣进颂曰:“他时秦地不过千里②,赖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悦。博士齐人淳于越进曰:“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③。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④,卒有田常、六卿之臣⑤,无辅拂⑥,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⑦,非所闻也。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始皇下其议。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复⑧,三代不相袭⑨,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异时诸侯并争⑩,厚招游学(11)。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12),士则学习法令辟禁(13)。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14),惑乱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15),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16),异取以为高(17),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18)。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19)。非博士官所职(20),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21)。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22)。以古非今者族(23)。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24)。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25)。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①为寿:饮酒时献祝寿辞。②他时:往日,以前。③枝辅:辅助。④匹夫:指平民,一般的人。⑤卒:突然。田常、六卿之臣:田常,春秋时齐国大臣,杀简公,拥立平公,自任相国,从此齐国之政尽归田氏。详见《田敬仲完世家》。六卿,指春秋后期晋国的范氏、中行氏、知氏、韩氏、赵氏、魏氏六家。六卿互相争斗,晋君不能控制,最终韩、赵、魏三家瓜分了晋国。⑥辅拂(bì,必):辅佐,帮助,拂,同“弼”,与“辅”同义。⑦师古:效法古代。师,效法,学习。⑧相复:一代因袭一代。复,重复,因袭,与下句“袭”同义。⑨三代:指夏、商、周三代。⑩异时:从前。(11)厚:多,广。(12)力:努力,致力于。(13)辟禁:刑法,禁令。(14)非:以为非,非难,否定。(15)作:起,兴 起。(16)夸主:在君主面前夸耀自己。(17)异取(qū,趋):意思是追求奇异。取,同“趣”,趋向。《李斯列传》作“趣”。(18)党与:即朋党,党朋。(19)记:典籍。(20)职:主宰,掌管。(21)杂:共,全都。(22)偶语:相对私语。弃市:古代在闹市执行死刑,表示与众共弃,叫弃市。(23)族:灭族,满门抄斩。(24)黥:古代刑罚之一,脸上刺字、涂墨。城旦:秦汉时刑罚名。白天守边防寇,晚上筑长城,刑期四年。(25)卜筮(shì,世):占卜。用龟甲称卜,用箸(shī,师)草为筮。种树:种植。 三十五年,除道①,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②,直通之。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③,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④。周驰为阁道⑤,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⑥。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⑦。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⑧。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⑨,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椁⑩。乃写蜀、荆地材皆至(11)。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①除道:修路。除,治。②堑:挖。堙(yìn,因):填塞。③阿房(ē páng,鹅阴平旁):秦宫名。在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北。④建:立,树立。⑤阁道:“即“复道”,天桥。⑥表:标志。颠:同“巅”,顶。阙:古代宫殿门外的楼台,中间有夹道。⑦阁道:古星名,属奎宿。绝:模渡。汉:天河,银河。营室:古星名,即室宿。⑧令名:美名。令,美好。名之:给它命名。⑨隐宫:宫刑。古代酷刑之一。《正义》:“宫刑,一百日隐于荫室养之乃可,故曰隐宫。”⑩发:开。椁:《会注考证》引何焯曰:“椁字疑衍。”一说“石椁”是作椁的石材。椁,外棺。(11)写:输送。 卢生说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药仙者常弗遇①,类物有害之者②。方中③,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④,入火不濡⑤,陵云气⑥,与天地久长。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⑦。愿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⑧。”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⑨。行所幸⑩,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宫(11),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12)。中人或告丞相(13),丞相后损车骑(14)。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15)。当是时,诏捕诸时在旁者,皆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听事(16),群臣受决事,悉于咸阳宫。①常:一直。②类:好像。③方中:各家解说不一。《史记选注》陈迩冬校注讲作”心里说,心里以为的意思”,译文姑从陈说。④濡:沾湿。⑤濡:焚烧。⑥陵:驾。⑦恬倓:指清静无为。“恬”“倓”都是安静的意思。⑧殆:或许,大概。⑨案:同“按”。署:签名,登记。⑩行:巡行,巡视。幸:封建时代称皇帝亲临为幸。(11)梁山宫:秦宫名,在今陕西乾县东。(12)善:以为善,赞许,喜欢。(13)中人:指皇宫中的宦官、近臣等。(14)损:减少。(15)案问:审问。(16)听事:处理政事。 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①,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②,以为自古莫及己。专任狱吏,狱吏得亲幸。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③。丞相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④。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谩欺以取容⑤。秦法,不得兼方⑥,不验,辄死。然候星气者至三百人⑦,皆良士,畏忌讳谀⑧,不敢端言其过⑨。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⑩,日夜有呈(11),不中呈不得休息(12)。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于是乃亡去。始皇闻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13),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14)。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利相告日闻(15)。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16),或为訞言以乱黔首(17)。”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18),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19),皆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20)。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21),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①自用:自以为是,凭自己的才力行事。②从(zòng,纵):同“纵”。③特:只是。备员:虚设充数的人员。④辨:通“办”,办理,办事。⑤慑伏:害怕,畏伏。谩欺:欺骗、蒙骗。取容:曲从讨好,取悦于人。⑥兼方:具有两种以上的方技。⑦候星气:观测星象和云气以测吉凶。候,观察,占验。⑧畏忌:畏惧,害怕。“畏”“忌”同义。⑨端言:正言。⑩衡石量书:意思是称量表笺奏请等文件的重量。当时写字用竹木简,所以可按重量计算多少。衡,称。石,一百二十斤。一说,“衡石“就是秤,“衡”指秤杆,“石”指秤锤。(11)呈:通“程”,标准,规格,这里指定量、定额。(12)中:符合,这里是达到的意思。(13)文学:指文章博学之士。方术土:指研究天文、历算、医药、农业、技艺等的专门家和从事阴阳、神仙、卜筮、占梦、看相等方面活动的人。(14)练:同“炼”,熔炼。(15)(gān,甘)利:以非法手段谋利。,通“干”求。(16)廉问:察问。廉,察。(17)或:有人。訞:通“妖”。(18)传:传,辗转。相告:递相告发,即甲告乙,乙告丙……引:牵连,即供出别人。(19)自除:指秦始皇亲自削除诸生名籍。(20)惩后:警戒后来者。(21)绳:约束,制裁。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①。有坠星下东郡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③,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④。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⑤。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⑥:“为吾遗滈池君⑦。“因言曰:“今年祖龙死⑧。”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⑨。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⑩。”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11)。”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北河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①荧惑守心:指火星居于心宿。火星是一颗行星,古人认为它是妖星。心宿是一组恒星,为二十八宿之一,也叫商星,由天蝎座内三颗星组成,古人认为它们象征天王、太子、庶子。火星运行到心宿附近就叫做“荧惑守心”,这种天象象征着帝王会有灾祸发生。②坠星:陨星。③逐:依次。④燔(fán凡)销:烧毁。燔,焚烧。⑤乐(yuè,悦)人:善歌舞的艺人。歌弦:鼓琴瑟以歌詠。⑥遮:拦住。⑦遗(wèi,喂):送给。滈(hào,皓)池君:水神名。因秦始皇自称以水德统一天下,所以用水神借指秦始皇。⑧祖龙:暗指秦始皇。祖,始。龙,帝王的象征。⑨奉,同“捧”。闻:使闻,报告。⑩“山鬼固”句:<strong>顾炎武</strong>曰:“山鬼固不知一岁事也,其时秋,岁将尽矣,今年不验则不验矣,山鬼岂知来年之事哉?”(《会注考证》引)(11)祖龙者人之先也:顾炎武曰:“祖龙者人之先也,谓祖乃亡者之辞,无与我也(与我无干)。”(《会注考证》引)。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①。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其文曰: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修长②。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③,黔首斋庄④。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strong>高明</strong>⑤。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旧章。初平法式⑥,审别职任,以立恒常⑦。六王专倍⑧,贪戾慠猛,率众自强⑨。暴虐恣行⑩,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11),以事合从,行为辟方(12)。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熄暴悖(13),乱贼灭亡。圣德广密,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14),远近毕清。运理群物(15),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并通,善否陈前(16),靡有隐情。饰省宣义(17),有子而嫁(18),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19),男女絜(20)诚。夫为寄豭(21),杀之无罪,男秉义程(22)。妻为逃嫁(23),子不得母(24),咸化廉清。大治濯俗(25),天下承风(26),蒙被休经(27)。皆遵度轨,和安敦勉(28),莫不顺令。黔首修絜(29),人乐同则(30),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31)。①狭中:指江面狭窄处。②修长:长久。“修”“长”同义。③宣省:考察。④斋庄:恭敬。⑤追首:追朔。⑥平:公正,公平。这里是使公正的意思。⑦恒常:常规。⑧专倍:专横,背理。⑨强:以为强,这里有逞强的意思。⑩恣:放纵,无顾忌。(11)间使:负有伺隙行事使命的使者。(12)辟方:放纵,胡作非为。辟,同僻。方,通“放”。(13)悖:叛逆,叛乱。(14)听:治理。(15)运理:执掌管理。(16)善否(pǐ,匹):指好事坏事。否,恶,与“善”相对。(17)饰:通“饬,整治。省:通“眚”,过失,错误。(18)有子而嫁:《正义》:“谓夫死有子,弃子而嫁。”(19)淫泆(yì,逸):放荡。(20)絜:同“洁”。(21)寄豭(jiā,家):养母猪而无公猪的人家,借他人家的公猪以与交配,叫寄豭。借以比喻有妻室而在外搞男女关系的男人。豭,公猪。(22)秉:持,指遵守。义程:合理的规程。(23)为:如果。逃嫁:《正义》:“谓弃夫而逃嫁于人。”(24)母:以为母,认他为母。(25)濯:洗净,清洗。(26)承:接受。风:风化,风教。(27)蒙被:蒙受。(28)敦勉:勉励。(29)修絜:美善清洁。修,善。(30)则:规则,法令。(31)休铭:美好的铭文。 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费多,恐谴,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①,故不得至,愿望请善射与俱②,见则以连驽射之③。”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问占梦④,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⑤。今上祷祠备谨⑥,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贲捕巨鱼具⑦,而自以连驽侯大鱼出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①大鲛:鲨鱼。苦:困扰。②俱:在一起,一起去。③连弩:一种装有机关可以连续发射的弩。④问占梦:请人释梦。⑤候:侦察敌情者。⑥备谨:周到恭敬。⑦贲(jì,记):携带。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①:“与丧会咸阳而葬②。”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高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天下有变,乃秘之,不发丧③。棺载辒凉车中④,故幸宦者参乘⑤,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辒凉车中可其奏事⑥。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赵高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与公子胡亥、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⑦,赐死⑧。语具在李斯传中。行,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①玺书:盖有皇帝印玺的信。②与丧:参加丧事。会:聚会。③发丧:宣布死亡的消息。④辒凉车:一种既密闭又通风可以躺卧的车,后来专指丧车。⑤参乘:陪乘的人。古代乘车,尊者居左,驭者居中,另有一人居右陪坐,叫参乘,或车右。⑥可:允许,许可。⑦数:一一列举。⑧赐死:赐令自杀。⑨会:适逢,正赶上。⑩鲍鱼:有腥臭味的腌鱼。 行从直道至咸阳①,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②,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③,下铜而致椁④,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⑤。令匠作机驽矢⑥,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⑦,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⑧,死者甚众。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毕,已臧,闭中羡⑨,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⑩。①直道:路名。北起九原,南至云阳,始皇三十五年蒙恬主持修筑。②穿:打通,凿穿。③三泉:三重泉,形容很深。④下铜:意思是用铜的熔液填塞空隙。⑤徙:迁徙,这里指搬进。臧:同“藏”。⑥机驽矢:有机关能自动发射的弓箭。⑦人鱼:鲵,即娃娃鱼,两栖动物,有四足,叫声似婴儿。一说“人鱼”即鲸鱼。膏:油脂。⑧从死:跟着死,即殉葬。⑨羡(yán,延):同“埏”,墓道。有内、中、外三道门。⑩树:种植。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赵高为郎中令,任用事①。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庙牺牲及山川百祀之礼②。令群臣议尊始皇庙。群臣皆顿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庙③,诸侯五,大夫三,虽万世世不轶毁④。今始皇为极庙⑤,四海之内皆献贡职⑥,增牺牲,礼咸备,毋以加⑦。先王庙或在西雍,或在咸阳。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⑧。自襄公已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群臣以礼进祠,以 尊始皇庙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①任用事:掌握大权。②寝庙:古代宗庙分两部分:后面停放牌位和先人遗物的地方叫“寝”,前面祭祀的地方叫“庙”。牺牲:古代祭祀用的牲畜。色纯为“牺”,体全为“牲”。③七庙:即祖庙。古制,天子的祖庙可祭祀七代祖宗。④轶(dié,迭)毁:更迭废除。轶,通“迭”。这里“轶毁”即指毁庙。古代宗法,亲过高祖,毁其庙,藏其神祖于太庙,叫毁庙。按:《会注考证》引卢文弨曰:“此句七字当移至下句“始皇为极庙”后。⑤始皇为极庙:至高无上的庙。上文二十七年秦始皇在渭南曾修极庙。⑥贡职:指贡品,赋税。⑦毋以加:意思是不能再有增加的了,也就是最高。⑧酌:《会注考证》引王念孙曰:“酌”当作“酎”(zhòu,纣。)经多次酿制而成的醇酒。二世与赵高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①。先帝巡行郡县,以示强,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巡行②,即见弱③,毋以臣畜天下④。”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从者名⑤,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⑥: 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 遂至辽东而还。①集附:归附,服从。②晏然:安然不动的样子。③见弱:指显示自己软弱无能。④“毋以”句:没有办法统治天下。臣畜,奴役,统治。臣,奴隶。⑤著(zhuó,浊):附著,这里指增刻上。⑥章:使彰明,使明显。 于是二世乃遵用赵高,申法令。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强,及诸公子必与我争①,为之奈何?”高曰:“臣固愿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②,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今高素小,陛下幸称举③,令在上位,管中事④。大臣鞅鞅⑤,特以貌从臣,其心实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时不师文而决于武力⑥,愿陛下遂从时毋疑,即群臣不及谋⑦。明主收举余民,者贵之⑧,贫者富之,远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⑨,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⑩,罪当死,吏致法焉(11)。”将闾曰:“阙廷之礼,(12)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13),吾未尝敢失节也(14);受命应时,吾未尝敢失辞也(15)。何谓不臣?愿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16)。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①诸公子:指秦始皇的其他儿子。②累世:接连多少代。③称举:举,举用。“称”“举”同义。④中事:指宫中之事。⑤鞅鞅:同“怏怏”,不满意的样子。⑥师文:指重视文治。⑦即:则。⑧贵之:使之贵,让他们尊贵。下 二句“富之”“近之”仿此。⑨少:小。近:指近侍之臣。三郎:指中郎、外郎、散郎。(据《索隐》)⑩不臣:意思是不尽臣道。(11)致法:意思是将法办你。致,送达。(12)阙廷:宫廷。阙,皇帝住处。宾赞:掌司仪的官员。(13)廊庙:指朝廷。“廊”本为殿四周的廓,“庙”本为太庙,因为都是帝王、大臣议论政事的地方,后因以指朝廷。(14)节:礼节。(15)失辞:失言,说错 了话。(16)宗室:皇族。 四月,二世还至咸阳,曰:“先帝为咸阳朝廷小,故营阿房宫。为室堂未就①,会上崩,罢其作者,复土郦山②。郦山事大毕③,今释阿房宫弗就,则是章先帝举事过也。”复作阿房宫。外抚四夷,如始皇计。尽取其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④,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⑤,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谷。用法益刻深⑥。①室堂:房屋。古人房屋内部,前叫堂,堂后有墙隔开,中央叫室,两旁叫房。未就:没有竣工。②“罢其”二句:是说停止营建阿房宫,把建阿房宫的人力调到郦山去修秦始皇墓。复土,掘土挖出墓坑,下棺后再把土盖上筑成坟。这里指修坟墓。③大毕:全部完工。④材士:指身强力壮的人。⑤下调郡县:从下边各郡县征调。转输:运输。菽(shū,叔):豆类。刍:喂牲口的草。藁(gǎo,稿):同“槀”,谷类。⑥刻深:苛刻,严酷。 七月,戍卒陈胜等反故荆地,为“张楚”①。胜自立为楚王,居陈,遣诸将徇地②。山东郡县少年苦秦吏③,皆杀其守尉令丞反,以应陈涉,相立为侯王④,合从西乡⑤,名为伐秦,不可胜数也。谒者使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二世怒,下吏⑥。后使者至,上问,对曰:“群盗,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上悦。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沛。项梁举兵会稽郡。①张楚:取张大楚国之意。见《陈涉世家》。②徇:带兵巡行占领地方。③山东:又称关东,指崤山、函谷关以东六国旧地。④相:递相,相继。⑤乡(xiàng,向):同“向”。⑥下吏:下交给主管官吏去办理。 二年冬,陈涉所遣周章等将西至戏,兵数十万。二世大惊,与群臣谋曰:“奈何?”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强,今发近县不及矣①。郦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将,击破周章军而走,遂杀章曹阳。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②,杀陈胜城父,破项梁定陶,灭魏咎临济。楚地盗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击赵王歇等于钜鹿。①发近县:指征发附近各县的兵力。不及:赶不上,来不及。②益遣:增派。 赵高说二世曰:“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为非,进邪说。今陛下富于春秋①,初即位,奈何与公卿廷决事②?事即有误,示群臣短也③。天子称朕,固不闻声④。”于是二世常居禁中⑤,与高决诸事。其后公卿希得朝见⑥,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戍漕转作事苦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⑧,茅茨不翦⑨,饭土塯⑩,啜土形(11),虽监门之养(12),不觳于此(13)。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14),放之海,身自持筑臿(15),胫毋毛(16),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17)。’凡所为, 贵有天下者(18),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19)。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20),尚何于法(21)?朕尊万乘(22),毋其实,吾欲造千乘之驾,万乘之属,充吾号名(23)。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竟(24),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 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帝(25),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曰:“将相不辱。”自杀。斯卒囚,就五刑(26)。①富于春秋:意思是年轻,来日方长。春秋,指年龄。②廷决事:在朝廷上决定大事。③示群臣短:让群臣看出自己的弱点。④“天子称朕”二句:天子所以自称为朕,本来就是不让群臣听到他的声音。“朕”有征兆之意。这是赵高故意曲解,把皇帝自称的“朕”讲作征兆,意思是说称“朕”的意思就是让臣下只感到皇帝的朕兆。⑤禁中:深宫里。⑥希:同“稀”,少。⑦戍:戍边。漕:水路运输。转:陆路运输。作:劳作。⑧采椽:柞木椽子。刮(kuò,阔):砍削加工。⑨茨:用芦苇茅草盖的屋顶。翦:同“剪”。⑩饭:吃饭。塯盛饭的瓦器。(11)啜(chuò,绰):喝。形:通“型”,瓦器。(12)监门:指守门人。(13)觳(què,确):俭薄。(14)亭水:指淤积停滞之水。亭,同“停”,停滞。(15)筑:捣土的杵。臿(chā,插):掘土的工具,锹之类。(16)胫:小腿。毋毛:指汗毛被磨光了。(17)臣虏:奴隶。烈:酷,厉害。(18)所为:等于说所以。贵有天下:以有天下为贵,看重据有天下做天子。(19)制御:控制,统治。(20)徇:同“殉”。(21)尚何于法:等于说“尚法于何”,意思是还有什么值得效法呢?(22)万乘(shèng,胜):万辆,本指万辆兵车。按周制,天子拥有万辆兵车,诸侯拥有千辆兵车,故以“万乘”借指天子,“千乘”借指诸候大国。(23)充:实。(24)攘:排除,排斥。竟:同“境”。(25)毋以:同“无以”,这里可译为不能。(26)五刑:五种刑罚。商、周时期指墨(刺面)、劓(割鼻)、剕(断足)、宫(破坏生殖机能)、大辟(死刑)。这里泛指刑罚。 三年,章邯等将其卒围钜鹿,楚上将军项羽将楚卒往救钜鹿。冬,赵高为丞相,竟案李斯杀之①。夏,章邯等战数却,二世使人让邯②,邯恐,使长史欣请事③。赵高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追捕不及。欣见邯曰:“赵高用事于中,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项羽急击秦军,虏王离,邯等遂以兵降诸侯。八月已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④,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⑤。或言鹿(者),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⑥。后群臣皆畏高。①竟:最终,终于。②让:责备,谴责。③请事:指报告情况,请求指示。④设验:意思是设下计谋进行试验。⑤阿顺:曲意顺从。⑥中:中伤。 高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①”,及项羽虏秦将王离等钜鹿下而前,章邯等军数却,上书请益助,燕、赵、齐、楚、韩、魏皆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秦吏应诸侯②,诸侯咸率其众西乡。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于高③,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二世梦白虎啮其左骖马④,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⑤。”二世乃斋于望夷宫⑥,欲祠泾,沈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宗。吾欲易置上⑦,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⑧,百姓皆载其言⑨。”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追劫乐母置高舍。遣乐将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⑩,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11),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12)。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13)。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蚤告我(14)?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即二世数曰(15):“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16),足下其自为计(17)。”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愿为万户侯。”弗许。曰:“愿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18)。”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19)。二世自杀。①毋能为:不可能干成什么事。②大氐:大抵,大都。氐,同“抵”。③私:指秘密接触。④啮(niè,聂):咬。左骖马:驾在车左方外面的马。⑤为祟:作祟,作怪。⑥望夷宫:宫名。故址在今陕西泾阳县东南。⑦易置上:改立皇帝。⑧俭:谦卑。⑨载:同“戴”,拥护。⑩周庐:皇宫周围所设警卫庐舍。(11)格:格斗。(12)幄:形如宫室的帐幕。帏:只遮挡一面的帐子。(13)惶忧:慌乱。(14)蚤:通“早”。(15)即:就,走近。(16)足下:对同辈的敬称。按:此处不称陛下,而称“足下”,表示阎乐已不承认二世为皇帝。(17)自为计:自做打算。(18)比(旧读bì,必):并列,跟……一样。(19)麾:指挥。 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①,始皇君天下②,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③。令子婴斋,当庙见④,受王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详以义立我⑤。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⑥。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高使人请子婴数辈⑦,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⑧,王奈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高于斋宫,三族高家以徇咸阳⑨。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楚将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使人约降子婴⑩。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11)。沛公遂入咸阳,封宫室府库,还军霸上。居月余,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12),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灭秦之后,各分其地为三(13),名曰壅王、塞王、翟王,号曰三秦。项羽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14),秦竟灭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汉。①故:从前,本来。②君天下:为天下之君,即统治天下的意思。③以黔首葬:按照平民的葬仪埋葬。④庙见:到宗庙去拜祖先。⑤详:通“佯”,假装。⑥“赵高与楚约”二句:赵高遣使与<strong>刘邦</strong>约,欲分王关中。楚,指刘邦。事详《高祖本纪》。⑦数辈:几批。⑧宗庙重事:指国家大事。⑨三族:诛灭三族。⑩约降:招降。(11)轵道:亭名。故址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北。(12)从(zòng,纵)长:合纵之长,指诸侯盟主。(13)其地:指原秦国之地。(14)主命:主持。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尝有勋于唐虞之际,受土赐姓①。及殷夏之间微微散②。至周之衰,秦兴,邑于西垂③。自缪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为功过五帝,地广三王,而羞与之侔④,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⑤!曰: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缮津关⑥,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⑦。然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⑧,鉏櫌白梃⑨,望屋而食⑩,横行天下(11)。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12),长戟不刺,强驽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藩篱之艰(13)。于是山东大扰(14),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众要市于外(15),以谋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寤(16)。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17),仅得中佐(18),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①赐姓:指伯翳因善驯鸟兽,被舜任命为虞,后来又佐助禹治水有功,舜赐姓嬴。事详《秦本纪》。②微散:衰落。“微”“散”同义。③垂:同“陲”,边境。④羞与之侔(móu,牟):认为跟他们相比是羞耻。侔,齐,等同。⑤贾生:指贾谊。事迹见《<strong>屈原</strong>贾生列传》。⑥缮:修理,修整。津:渡口。⑦甲兵:铠甲和兵器,泛指武器。⑧戟:古兵器名,戈属。⑨鉏(chú,锄):除草翻土的农具。櫌(yōu,优):同“耰”。击碎土块平整土地的农具。梃:棍棒。⑩望屋而食:望见房屋就可以吃饭。这是说起义部队虽无给养,但到处都得到人民的支持。(11)横行:纵横驰骋,指所向无敌。(12)阖:关闭。(13)曾:竟然。藩篱:篱笆。(14)扰:乱。(15)要:相约,来往。市:做买卖,这里指讲条件。(16)寤:同“悟”,觉悟。(17)藉使:假使。(18)中佐:指中等的辅佐之臣。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①,四塞之国也②。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③。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困于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④,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⑤。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阨⑥,荷戟而守之⑦。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⑧。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⑨。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⑩,以待其敝(11),收 弱扶罢(12),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13),其救败非也(14)。①被山:以山为被,就是有山阻隔的意思。带河:以河为带,就是有河环绕的意思。②四塞:四周都有关隘。③势居:地位。然:使然,使它这样。④延:引进,迎接。⑤逃北:败逃。坏:崩溃。⑥阨(ài,艾):阻塞,险要。⑦荷:扛。⑧素王:道德很高,天下景仰但未居王位的人。⑨利之:意思是为自己谋求利益。⑩息民:让民众休养生息。(11)敝:衰败。(12)罢(pí,疲):通“疲”。(13)为禽:被擒。禽,同“擒”。(14)救败:指挽救危败的策略。 秦王足已不问①,遂过而不变②。二世受之,因而不改③,暴虐以重祸④。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⑤,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土也⑥,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⑦,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⑧。故使天下之土,倾耳而听,重足而立⑨,拑口而不言⑩。是以三主失道(11),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12),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强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13)。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14)。故周五序得其道(15),而千余岁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16)。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17),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18),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①足已:意思是以己之功为满足。问:指求教于人。②遂:顺,延续。③因:因循,沿袭。④重祸:加重祸患。⑤三主:指秦始皇、秦二世、公子婴。⑥知化:指懂得形势变化。⑦拂(bì,必)过:纠正错误。⑧未卒于口:意思是还没说完。⑨重足:两脚重叠,不敢移动。形容十分恐惧。⑩拑口:闭口。(11)失道:迷路。(12)雍蔽:壅塞,蒙蔽。雍,通“壅”。(13)五伯:即五霸。所指有二说:一,指齐桓公、晋文公、秦缪公、宋襄公、楚庄王;二,指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14)怨望:怨恨。“怨”“望”同义。(15)五序:指公、侯、伯、子、男的顺序。又现存《新书》作“王序”。(16)统:纲纪,根本。(17)参:参验,检验。(18)权势:谋略和形势。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①,有席卷天下②,包举宇内③,囊括四海人意④,并吞八荒之心⑤。当是时,高君佐之⑥,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⑦,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⑧。①窥:窥伺,窥探。周室:周王室,这里指周王朝政权。②席卷:像用席子卷东西一样卷走。③包举:像用包裹包东西一样拿走。④囊括:像用口袋装东西一样装走。⑤八荒:八方荒远的地方,这里指天下。⑥商君:即<strong>商鞅</strong>。⑦连衡:即“连横”。斗诸侯:使诸侯争斗,即挑起诸侯之间的战争。⑧拱手而取:一拱手就取得了。形容毫不费力。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①因遗册②,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③,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④,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⑤,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⑥。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 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言,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⑦,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土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⑧。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⑨。秦无亡矢遗镞之费⑩,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余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11)。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12),国家无事。①蒙:承受,继承。②册:同“策”,策略。③膏腴:肥沃。④弱秦:使秦弱,即削弱秦国。⑤爱:吝惜。⑥相与:互相联合。⑦约从:相约合纵。离衡:使连横离散。⑧叩关:指攻打函谷关。叩,敲。⑨逡巡:徘徊不前,欲进又止。九国:指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⑩镞(zú,族):箭头。(11)卤:通“橹”,大盾。(12)享国:帝王在位的年数。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余烈①,振长策而御宇内②,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③,执棰拊以鞭笞天下④,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系颈⑤,委命下吏⑥。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⑦。于是废先<strong>王之道</strong>,焚百家之言⑧,以愚黔首。堕名城⑨,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⑩,以为金人十 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斩华为城(11)因河为津(12),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良将劲驽守要害之外,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13),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14),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①六世:指孝公、惠文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②振:举起。长策:长鞭。御:驾驭,统治。③履:登上。至尊:指极尊之位,即帝位。④棰拊(fǔ,抚):指刑具。棰,棍棒。拊,刀柄。鞭笞(chī,吃):用鞭子抽打,这里是统治的意思。⑤俛(fǔ,府):同“俯”。⑥委命:把性命托付于人。⑦士:指六国之士。⑧百家之言:各学派的著作。言,言论。这里指书籍。⑨堕:同“隳(huī,灰)”,毁坏。⑩锋:指兵刃。鐻(jù,据):钟类乐器。(11)斩华:《新书》作“践华”,意思是登上华山,即据守华山。(12)因:借。津:这里指护城河,壕沟。(13)谁何:谁能奈何。一说:何,通“呵”,呵叱。(14)金城:金属铸的城墙。形容非常坚固。 秦王既没,余威振于殊俗①。陈涉、瓮牖绳枢之子②,甿隶之人③,而迁徙之徒④,才能不及中人⑤,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⑥,而倔起什伯之中⑦,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⑧,天下云集响应⑨,赢粮而景从⑩,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①殊俗:不同的风俗,这里指边远的地方。②瓮牖(yǒu,有)绳枢:用破瓮做窗户,用绳子做门枢。这是形容门窗非常的简陋。牖,窗户。枢,门户的转轴。③甿(méng,蒙)隶:雇农。甿:种田的人。④迁徙之徒:被征去服兵役的人。⑤中人:中等才能的人,即平常人。⑥蹑足:踏脚,插足。这里有出身于……的意思。⑦什伯:古代军队编制,十人为什,百人为伯。又《新书》“什伯”作“阡陌”。⑧揭:举起。⑨云集:像云一样地聚集。响应:像回声一样地响应。响,同声。⑩赢:担负。景(yǐng,影)从:像影子一样地随从。景,同“影”。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①。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 、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鉏櫌棘矜②,非锬于句戟长鎩也③;适戍之众④,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土也⑤。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⑥,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⑦。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⑧,百有余年矣。然后以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⑨,身死人手⑩,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不势异也(11)。①自若:意思是依然如故。②棘矜(qín,勤):戟杆,等于说木棍。棘,通“戟”。矜,矛柄。③锬(xiān,先):同“铦”,锋利。勾戟:有钩的戟。长鎩(shā,杀):大矛。④适(zhé,谪)戍:因有罪而被贬去戍边。适,同“谪”。⑤乡时:先前。⑥絜(xié,协):衡量,比较。⑦同年而语:意思是同样看待。⑧招(qiáo,侨):举,攻取。八州:古时全国划分为九州,除秦国本土雍州外,还有八州。朝同列:使同列朝拜,意思是使六国诸侯臣服。同列,地位等级等同的,指六国诸侯。⑨一夫:指陈胜。作难:起义。⑩身死人手:指秦王子婴被项羽所杀。(11)攻:指秦历代之君兼并诸侯,处于进攻地位。守:指秦取得天下后要保持其统治地位,处于守护地位。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①,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乡风②,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殁,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③,强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④,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①南面:古代以坐北面南为尊位,帝王的座位面向南,所以称居帝位为“南面”。②斐然:顺服的样子。斐,通“靡”。乡(xiàng,向)风:归顺。③力政:以武力征伐。政,通“征”。④既:当是“则”的意思。《会注考证》引李笠曰:“当依《新书》作‘即’。”元元:等于说“喁喁”,可怜爱的样子。冀:希望。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①,先诈力而后仁义②,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诈力③,安定者贵顺权④,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⑤,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⑥,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①文书:诗书古籍。酷刑法:使刑法严酷。②先:把……放在前头。后:把……放在后头。③高:以为高,重视。④贵:以为贵,重视。顺权:顺时权 变。⑤离:经历。⑥借使:假使。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①。夫寒者利②,而饥者甘糟糠③,天下之嗷嗷④,新主之资也⑤。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庸主之行⑥,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⑦,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圉而免刑戮⑧,除去收帑汙秽之罪⑨,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⑩,轻赋少事(11),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12),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13),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14),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欢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15),而暴乱之止矣。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16),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17),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然后伪并起,而上下相遁(18)。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19),不藉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20),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杀者,正倾非也(21)。是二世之过也。①引领:伸长脖子。形容殷切盼望。②被(shù,竖)褐:粗布短衣,僮仆所穿。③糟糠:酒渣、糠皮,穷人用以充饥的粗劣食物。④嗷嗷:哀苦的叫声。⑤资:凭借。⑥乡(xiàng,向)使:假使。⑦缟(gǎo,搞)素:白色的衣服,丧服。⑧囹(líng,零)圉(yǔ,雨):也作“囹圄”,监狱。⑨收帑:同“收孥”,古代连坐之法,一人犯罪,则收其妻子儿女为官家奴婢。⑩振:同“赈”。(11)少事:指减少劳役。(12)约法:意思是简 化法律。约,简约,简要。(13)更节:改变节操。修行:修养品行。(14)塞:充塞,满足。(15)智:智谋。这里指智。(16)坏宗庙与民:《集解》引徐产曰:“一无此上五字。”译文据删。(17)纪:治理、管理。(18)遁:欺骗,欺蒙。(19)用:具备。汤、武:商汤、周武王。(20)牧民:治民。古代统治者视民为牛马,而自称牧民者为人牧。(21)正倾:挽救已经倾覆的局势。 襄公立,享国十二年,初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 文公立,居西垂宫,五十年死,葬西垂。生静公。 静公不享国而死。生宪公。 宪公享国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 出子享国六年,居西陵。庶长弗忌、威累、参父三人,率贼贼出子鄙衍①,葬衙。武公立。 武公享国二十年,居平阳封宫。葬宣阳聚东南。三庶长伏其罪。德公立。 德公享国二年。居雍大郑宫。生宣公、成公、缪公。葬阳。初伏②,以御蛊③。 宣公享国十二年。居阳宫。葬阳。初志闰月④。 成公享国四年,居雍之宫,葬阳。齐伐山戎、孤竹。 缪公享国三十九年。天子致霸⑤。葬雍。缪公学著人⑥。生康公。 康公享国十二年。居雍高寝。葬竘社。生共公。 共公享国五年,居雍高寝。葬康公南。生桓公。 桓公享国二十七年。居雍太寝。葬义里丘北。生景公。 景公享国四十年。居雍高寝,葬丘里南。生毕公。 毕公享国三十六年。葬车里北。生夷公。 夷公不享国。死,葬左宫。生惠公。 惠公享国十年。葬车里。生悼公。 悼公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⑦。生剌龚公⑧。 剌龚公享国三十四年。葬入里。生躁公、怀公。其十年,彗星见。 躁公享国十四年。居受寝。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见。 怀公从晋来。享国四年。葬栎圉氏。生灵公。诸臣围怀公,怀公自杀。 肃灵公,昭子子也。居泾阳。享国十年。葬悼公西。生简公。 简公从晋来。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带剑⑨。 惠公享国十三年。葬陵圉。生出公。 出公享国二年。出公自杀,葬雍。 献公享国二十三年。葬嚣圉。生孝公。 孝公享国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阳。 惠文王享国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 悼武王享国四年,葬永陵。 昭襄王享国五十六年。葬茝阳。生孝文王。 孝文王享国一年。葬寿陵。生庄襄王。 庄襄王享国三年。葬茝阳。生始皇帝。吕不韦相。①“率贼”句:前一个“贼”是杀人者,刺客;后一个“贼”是杀害。②初伏:指开始规定伏日,即把暑天分为三伏。③蛊(gǔ,古):本是毒虫,这里指伤人的热毒邪气。④志:记载。⑤天子致霸:指秦缪公称霸西戎时,周王致贺。⑥著人:守卫在宫殿门屏之间的侍卫。著,门屏之间。⑦城雍:在雍邑筑城。⑧剌龚公:《秦本纪》和《六国诸侯年表》作“历共公”。⑨百姓:百 官。 献公立七年,初行为市①。十年,为户籍相伍②。 孝公立十六年,时桃李冬华③。 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钱。有新生婴儿曰“秦且王”。 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 昭襄三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为田开阡陌④。 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庄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庄襄王元年,大赦,修先王功臣⑤,施德厚骨肉⑥,布惠于民。东周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①市:集市。②伍:古代五家为伍。③华:同“花”。这里是开花的意思。④阡陌:田埂。南北方向叫“阡”,东西方向叫“陌”。这里“开阡陌”是废除井田制。参见《秦本纪》、《商君列传》。⑤修:论列,推举。⑥骨肉:喻指至亲。 始皇享国三十七年。葬郦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 二世皇帝享国三年。葬宜春。赵高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 右秦襄公至二世①,六百一十岁②。①右:等于说以上或前面。古书自右至左竖行书写,所以称以上或前面所记为“右”。②六百一十岁:《正义》:“《秦本纪》自襄公至二世,五百七十六年矣。年表自襄公至二世,五百六十一年。三说并不同,未知孰是。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曰①:周历已移②,仁不代母③。秦直其位④。吕政残虐⑤,然以诸侯十三⑥,并兼天下,极情纵欲,养育宗亲⑦。三十七年,兵无所不加,制作政令,施于后王。盖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图⑧,据狼、狐,蹈参、伐⑨,佐政驱除,距之称始皇⑩。①曰:指班固说。《索隐》:“此已下是汉孝明帝访班固评贾(贾谊)、马(司马迁)赞中论秦二世亡天下之得失,后人因取其说附之此末。”②历:历数,命数。③仁不代母:意思是按照五行相生的观点,周属木德,汉属火德,木生火,所以周为汉母,子不代母,就是说汉不能直接代替周。④秦直其位:意思是秦正赶上木德与火德之间的帝王之位。直,同“值”赶上,碰上。⑤吕政:即秦始皇嬴政。《索隐》:“吕政者,始皇名政,是吕不韦幸姬有娠,献庄襄王而生始皇,故云吕政。”⑥诸侯十三:指秦始皇十三岁作诸侯王。《会注考证》以为“十三”下可能有脱文。⑦宗亲:同宗的亲属。⑧河神授图:相传伏羲氏时,有龙马背负河图从黄河出现,古人以河出图为帝王圣者受命的吉兆。⑨“据狼狐”二句:狼、狐,二星名。古人认为星主弓矢。参、伐,二星名。古人认为二星主斩杀。⑩距:至,直到。 始皇既没,胡亥极愚,郦山未毕,复作阿房,以遂前策①。云“凡所为贵有天下者,肆意极欲,大臣至欲罢先君所为”。诛斯、去疾,任用赵高。痛哉言乎!人头畜鸣②。不威不伐恶③,不笃不虚亡④。距之不得留,残虐以促期⑤,虽居形便之国,犹不得存。①遂:实现。②畜鸣:象牲畜一样鸣叫。意思就是说出话来象牲畜。③威:威势,这里是逞威、暴虐的意思。④笃:重。这里指罪恶重。⑤促:缩减,缩短 。 子婴度次得嗣,冠玉冠,佩华绂①,车黄屋②,从百司,谒七庙。小人乘非位③,莫不怳忽失守④,偷安日日⑤,独能长念却虑⑥,父子作权⑦,近取于户牖之间,竟诛猾臣,为君讨贼。高死之后,宾婚未得尽相劳,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唇⑧,楚兵已屠关中,真人翔霸上⑨,素车婴组⑩,奉其符玺,以归帝者。郑伯茅旌鸾刀,严王退舍(11)。河决不可复壅。鱼烂不可复全。贾谊、司马迁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秦之积衰,天下土崩瓦解,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12),而以责一日之孤(13),误哉!俗传秦始皇起罪恶,胡亥极(14),得其理矣。复责小子(15),云秦地可全,所谓不通时变者也。纪季以酅,《春秋》不名(16)。吾读《秦纪》(17),至于子婴车裂赵高,未尝不健其决(18),怜其志。婴死生之义备矣。①绂(fú,伏):系印的丝带。②黄屋:帝王乘坐的车子,因为车盖用黄缯做里子,故名。③乘:登。非位:指不该得的位置。④怳忽:同“恍忽”。心神不定。⑤偷:苟且,得过且过。⑥却:除去,排除。⑦权:权衡。⑧濡(rú,儒):沾湿。⑨真人:帝王,指汉高祖。⑩婴:缠绕,指系在颈上。(11)“郑伯”二句:前597年,楚庄王进攻郑国。郑伯袒露上身,左手执茅旌,右手执鸾刀,迎接庄王,请求不要灭绝郑国。庄王退舍七里。事见《公羊传·宣公十二年》。茅旌、鸾刀,都是宗庙里祭祀用的礼器。严王,即庄王,这是为避汉明帝刘庄名讳,改“庄”为“严”。(12)陈:陈列,这里有显示施展的意思。(13)一日之孤:指子婴。(14)极:达到极点。(15)小子:指子婴。(16)“纪季”二句:纪,古国名。纪季:纪君的小弟弟。《春秋·庄公三年》:“纪季以酅(xī,希)入于齐(指做齐之附庸)。”《春秋》,儒家经典之一。编年体史书;不名,不记其名。纪季投降齐国,是为了保住宗庙,不得已而为之。(17)《秦纪》:即《秦始皇本纪》。(18)健其决:以其决为键,意思是认为他这样果断表现了他的干练。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项羽本纪第七 解惠全 张德萍 译注【说明】秦二世的残暴腐朽,给人民造成了无穷无尽的灾难。大泽乡陈胜揭竿而起,各地纷纷响应,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农民起义的烈火迅猛地燃遍全国。<strong>项羽</strong>,就是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农民大起义中涌现出来的一位英雄,一个悲剧式的英雄。他勇猛善战,叱咤风云,显赫一时,在击败秦军,推翻秦王朝的过程中建立了巨大的功绩;但在推翻秦朝统治以后,他目光短浅,策略错误,企图恢复春秋、战国时代的封建贵族政治,加之烧杀破坏,终于丧失民心,军败身亡。 《项羽本纪》就是通过秦末农民大起义和楚汉之争的宏阔历史场面,生动而又深刻地描述了项羽一生。他既是一个力拔山、气盖世、“近古以来未尝有”的英雄,又是一个性情暴戾、优柔寡断、只知用武不谙机谋的匹夫。<strong>司马迁</strong>巧妙地把项羽性格中矛盾的各个侧面,有机地统一于这一鸿篇巨制之中,虽然不乏深刻的挞伐,但更多的却是由衷的惋惜和同情。 《项羽本纪》以描绘项羽这一人物的形象、刻划这一人物的性格为主,同时也生动地叙写了战争。披卷读之,既可以闻见战场上的血腥,听到战马的嘶鸣和勇士们的猛吼,又可以看见项羽披甲持戟,嗔目而叱,大呼驰下,溃围,斩将,刈旗的神态与身影。《项羽本纪》正是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写人,在写人的过程中写战争,二者相得益彰。战争因人物而生动、壮观,人物因战争而更显生动、奇伟。 《项羽本纪》在刻划人物性格方面,运用了多种艺术手法。项羽少时的粗疏学浅,长大以后的勇力过人,只是略略几笔带过,直到消灭秦军主力、扭转战局的巨鹿大战,破釜沉舟,威震诸侯,也还只是从侧面用笔,通过写诸侯军的观望、恐惧、畏服,把一个铁骨铮铮的八尺大汉顶天立地地展现在读者眼前。在进行粗线条的钩勒,有意地夸张了整体之后,司马迁便抓住了几个点睛处,工笔细描,刻意求精。鸿门宴场面的极力铺排,垓下之围悲剧气氛的纵笔渲染,乌江自刎时神态的精雕细刻,都写得活灵活现,有形有神,有言有情,形与神、言与情融合一体。 《项羽本纪》是《史记》传记中最精彩的一篇,达到了思想和艺术的高度统一。它犹如一幅逼真传神的英雄肖像画,色彩鲜明;又像一张秦汉之际的政治军事形势图,错综有序。通篇文章气势磅礴,情节起伏,场面壮阔,脉络清楚,疏密相间,语言生动,成为我国文学史上的一篇不朽佳作。文中破釜沉舟、鸿门宴、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等故事,早已家喻户晓,历代传诵。项籍是下相人,字羽。开始起事的时候,他二十四岁。项籍的叔父是项梁,项梁的父亲是项燕,就是被秦将王翦所杀害的那位楚国大将。项氏世世代代做楚国的大将,被封在项地,所以姓项。 项籍小的时候曾学习写字识字,没有学成就不学了;又学习剑术,也没有学成。项梁对他很生气。项籍却说:“写字,能够用来记姓名就行了;剑术,也只能敌一个人,不值得学。我要学习能敌万人的本事。”于是项梁就教项籍兵法,项籍非常高兴,可是刚刚懂得了一点儿兵法的大意,又不肯学到底了。项梁曾经因罪案受牵连,被栎(yuè,悦)阳县逮捕入狱,他就请蕲(qí,齐)县狱掾(yuàn,愿)曹咎写了说情信给栎阳狱掾司马欣,事情才得以了结。后来项梁又杀了人,为了躲避仇人,他和项籍一起逃到吴中郡。吴中郡有才能的士大夫,本事都比不上项梁。每当吴中郡有大规模的徭役或大的丧葬事宜时,项梁经常做主办人,并暗中用兵法部署组织宾客和青年,借此来了解他们的才能。秦始皇游览会稽郡渡浙江时,项梁和项籍一块儿去观看。项籍说:“那个人,我可以取代他!”项梁急忙捂住他的嘴,说:“不要胡说,要满门抄斩的!”但项梁却因此而感到项籍很不一般。项籍身高八尺有余,力大能举鼎,才气超过常人,即使是吴中当地的年轻人也都很惧怕他了。 秦二世元年(前209)七月,陈涉等在大泽乡起义。当年九月,会稽郡守殷通对项梁说:“大江以西全都造反了,这也是上天要灭亡秦朝的时候啊。我听说,做事情占先一步就能控制别人,落后一步就要被人控制。我打算起兵反秦,让您和桓楚统领军队。”当时桓楚正逃亡在草泽之中。项梁说:“桓楚正在外逃亡,别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处,只有项籍知道。”于是项梁出去嘱咐项羽持剑在外面等候,然后又进来跟郡守殷通一起坐下,说:“请让我把项籍叫进来,让他奉命去召桓楚。”郡守说:“好吧!”项梁就把项籍叫进来了。呆了不大一会儿,项梁给项籍使了个眼色,说:“可以行动了!”于是项籍拔出剑来斩下了郡守的头。项梁手里提着郡守的头,身上挂了郡守的官印。郡守的部下大为惊慌,一片混乱,项籍一连杀了有一百来人。整个郡府上下都吓得趴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敢起来。项梁召集原先所熟悉的豪强官吏,向他们说明起事反秦的道理,于是就发动吴中之兵起事了。项梁派人去接收吴中郡下属各县,共得精兵八千人。又部署郡中豪杰,派他们分别做校尉、候、司马。其中有一个人没有被任用,自己来找项梁诉说,项梁说:“前些日子某家办丧事,我让你去做一件事,你没有办成,所以不能任用你。”众人听了都很敬服。于是项梁做了会稽郡守,项籍为副将,去巡行占领下属各县。 这时候,广陵人召平为陈王去巡行占领广陵,广陵没有归服。召平听说陈王兵败退走,秦兵又快要到了,就渡过长江假托陈王的命令,拜项梁为楚王的上柱国。召平说:“江东之地已经平定,赶快带兵西进攻秦。”项梁就带领八千人渡过长江向西进军。听说陈婴已经占据了东阳,项梁就派使者去东阳,想要同陈婴合兵西进。陈婴,原先是东阳县的令史,在县中一向诚实谨慎,人们称赞他是忠厚老实的人。东阳县的年轻人杀了县令,聚集起数千人,想推举出一位首领,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来请陈婴。陈婴推辞说自己没有能力,他们就强行让陈婴当了首领,县中追随的人有两万。那帮年轻人想索性立陈婴为王,为与其他军队相区别,用青巾裹头,以表示是新突起的一支义军。陈婴的母亲对陈婴说:“自从我做了你们陈家的媳妇,还从没听说你们陈家祖上有显贵之人,如今你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名声,恐怕不是吉祥的征兆。依我看,不如去归属谁,起事成功还可以封侯,起事失败也容易逃脱,因为那样你就不是为世所指名注目的人了。”陈婴听了母亲的话,没敢做王。他对军吏们说:“项氏世世代代做大将,在楚国是名门。现在我们要起义成大事,那就非得项家的人不可。我们依了名门大族,灭亡秦朝就确定无疑了。”于是军众听从了他的话,把军队归属于项梁。项梁渡过淮河向北进军,黥布、蒲将军也率部队归属于项梁。这样,项梁总共有了六七万人,驻扎在下邳(pī,批)。 这时候,秦嘉已经立景驹做了楚王,驻扎在彭城以东,想要阻挡项梁西进。项梁对将士们说:“陈王最先起义,仗打得不顺利,不知道如今在什么地方。现在秦嘉背叛了陈王而立景驹为楚王,这是大逆不道。”于是进军攻打秦嘉。秦嘉的军队战败而逃,项梁率兵追击,直追到胡陵。秦嘉又回过头来与项梁交占,打了一天,秦嘉战死,部队投降。景驹逃跑到梁地,死在那里。项梁接收了秦嘉的部队,驻扎在胡陵,准备率军西进攻秦。秦将章邯率军到达栗县,项梁派别将朱鸡石、余樊君去迎战章邯。结果余樊君战死,朱鸡石战败,逃回胡陵。项梁于是率领部队进入薛县,杀了朱鸡石。在此之前,项梁曾派项羽另外去攻打襄城,襄城坚守,不肯投降。项籍攻下襄城之后,把那里的军民全部活埋了,然后回来向项梁报告。项梁听说陈王确实已死,就召集各路别将来薛县聚会,共议大事。这时,沛公也在沛县起兵,应召前往薛县参加了聚会。 居鄛(cháo,巢)人范增,七十岁了,一向家居不仕,喜好琢磨奇计,他前来游说项梁说:“陈胜失败,本来就应该。秦灭六国,楚国是最无罪的。自从楚怀王被骗入秦没有返回,楚国人至今还在同情他;所以楚南公说‘楚国即使只剩下三户人有,灭亡秦国的也一定是楚国’。如今陈胜起义,不立楚国的后代却自立为王,势运一定不会长久。现在您在江东起事,楚国有那么多将士如众蜂飞起,争着归附您,就是因为项氏世世代代做楚国大将,一定能重新立楚国后代为王。”项梁认为范增的话有道理,就到民间寻找楚怀王的嫡孙熊心,这时熊心正在给人家牧羊,项梁找到他以后,就袭用他祖父的谥号立他为楚怀王,这是为了顺应楚国民众的愿望。陈婴做楚国的上柱国,封给他五个县,辅佐怀<strong>王建</strong>都盱台(xūyí,虚宜)。项梁自己号称武信君。 过了几个月,项梁率兵去攻打亢父(gāngfǔ,刚甫),又和齐将田荣、司马龙且(jū,居)的军队一起去援救东阿,在东阿大败秦军。田荣立即率兵返回齐国,赶走了齐王假。假逃亡到楚国。假的相田角逃亡到赵国。田角的弟弟田间本来是齐国大将,留住在赵国不敢回齐国来。田荣立田儋(dān,担)的儿子田市为齐王。项梁击破东阿附近的秦军以后,就去追击秦的败军。他多次派使者催促齐国发兵,想与齐军合兵西进。田荣说:“楚国杀掉田假,赵国杀掉田角、田间,我才出兵。”项梁说:“田假是我们盟国的王,走投无路来追随我,我不忍心杀他。”赵国也不肯杀田角、田间来跟齐国做交易。齐国始终不肯发兵帮助楚军。项梁派沛公和项羽另外去攻打城阳,屠戮了这个县。又向西进,在濮阳以东打败了秦军,秦收拾败兵退入濮阳城。沛公、项羽就去打定陶。定陶没有打下,又离开定陶西进,沿路攻取城邑,直到雍丘,打败秦军,杀了李由。然后回过头来攻打外黄,没有攻下。 项梁自东阿出发西进,等来到定陶时,已两次打败秦军,项羽等又杀了李由,因此更加轻视秦军,渐渐显露出骄傲的神态。宋义于是规谏项梁说:“打了胜仗,将领就骄傲,士卒就怠惰,这样的军队一定要吃败仗。如今士卒有点怠惰了,而秦兵在一天天地增加,我替您担心啊!”项梁不听,却派宋义出使齐国。宋义在路上遇见了齐国使者高陵君显,问道:“你是要去见武信君吧?”回答说:“是的。”宋义说:“依我看,武信君的军队必定要失败。您要是慢点儿走就可以免于身死,如果走快了就会赶上灾难。”秦朝果然发动了全部兵力来增援章邯,攻击楚军,在定陶大败楚军,项梁战死。沛公、项羽离开外黄去攻打陈留,陈留坚守,攻不下来。沛公和项羽一块儿商量说:“现在项梁的军队被打败了,士卒都很恐惧。”就和吕臣的军队一起向东撤退。吕臣的军队驻扎在彭城东边,项羽的军队驻扎在彭城西边,沛公的军队驻扎在砀(dàng,荡)县。 章邯打败项梁军队以后,认为楚地的军队不值得忧虑了,于是渡过黄河北进攻赵,大败赵军。这时候,赵歇为王,陈余为大将。张耳为国相,都逃进了钜鹿城。章邯命令王离、涉间包围了钜鹿,自己的军队驻扎在钜鹿南边,筑起两边有墙的甬道给他们输送粮草。陈余作为赵国的大将,率领几万名士卒驻扎在钜鹿北边,这就是所谓的河北军。 楚军在定陶战败以后,怀王心里害怕,从盱台前往彭城,合并项羽、吕臣的军队亲自统率。任命吕臣为司徒,吕臣的父亲吕青为令尹。任命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统率砀郡的军队。 先前,宋义在路上遇见的那位齐国使者高陵君显正在楚军中,他求见楚王说:“宋义曾猜定武信君的军队必定失败,没过几天,就果然战败了。在军队没有打仗的时候,就能事先看出失败的征兆,这可以称得上是懂得用兵了。”楚怀王召见宋义,跟他商计军中大事,非常欣赏他,因而任命他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任次将,范增任末将,去援救赵国,其他各路将领都隶属于宋义,号称卿子冠军。部队进发抵达安阳,停留四十六天不向前进。项羽说:“我听说秦军把赵王包围在钜鹿城内,我们应该赶快率兵渡过黄河,楚军从外面攻打,赵军在里面接应,打垮秦军是确定无疑的。”宋义说:“我认为并非如此。能叮咬大牛的牛虻却损伤不了小小的虮虱。如今秦国攻打赵国,打胜了,士卒也会疲惫;我们就可以利用他们的疲惫;打不胜,我们就率领部队擂鼓西进,一定能歼灭秦军。所以,现在不如先让秦、赵两方相斗。若论披坚甲执锐兵,勇战前线,我宋义比不上您;若论坐于军帐,运筹决策,您比不上我宋义。”于是通令全军:“凶猛如虎,违逆如羊,贪婪如狼,倔强不听指挥的,一律斩杀。”又派儿子宋襄去齐国为相,亲自送到无盐,置备酒筵,大会宾客。当时天气寒冷,下着大雨,士卒一个个又冷又饿。项羽对将士说:“我们大家是想齐心合力攻打秦军,他却久久停留不向前进。如今正赶上荒年,百姓贫困,将士们吃的是芋艿掺豆子,军中没有存粮,他竟然置备酒筵,大会宾客,不率领部队渡河去从赵国取得粮食,跟赵合力攻秦,却说‘利用秦军的疲惫’。凭着秦国那样强大去攻打刚刚建起的赵国,那形势必定是秦国攻占赵国。赵国被攻占,秦国就更加强大,到那时,还谈得上什么利用秦国的疲惫?再说,我们的军队刚刚打了败仗,怀王坐不安席,集中了境内全部兵卒粮饷交给上将军一个人,国家的安危,就在此一举了。可是上将军不体恤士卒,却派自己的儿子去齐国为相,谋取私利,这次不是国家真正的贤良之臣。”项羽早晨去参见上将军宋义,就在军帐中,斩下了他的头,出来向军中发令说:“宋义和齐国同谋反楚,楚王密令我处死他。”这时候,将领们都畏服项羽,没有谁敢抗拒,都说:“首先把楚国扶立起来的,是项将军家。如今又是将军诛灭了叛乱之臣。”于是大家一起立项羽为代理上将军。项羽派人去追赶宋义的儿子,追到齐国境内,把他杀了。项羽又派桓楚去向怀王报告。楚怀王无奈,让项羽作了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都归属项羽。 项羽诛杀了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扬诸侯。他首先派遣当阳君、蒲将军率领二万人渡过漳河,援救钜鹿。战争只有一些小的胜利,陈余又来请求增援。项羽就率领全部军队渡过漳河,把船只全部弄沉,把锅碗全部砸破,把军营全部烧毁,只带上三天的干粮,以此向士卒表示一定要决死战斗,毫无退还之心。部队抵达前线,就包围了王离,与秦军遭遇,交战多次,阻断了秦军所筑甬道,大败秦军,杀了苏角,俘虏了王离。涉间拒不降楚,而死。这时,楚军强大居诸侯之首,前来援救钜鹿的诸侯各军筑有十几座营垒,没有一个敢发兵出战。到楚军攻击秦军时,他们都只在营垒中观望。楚军战士无不一以当十,士兵们杀声震天,诸侯军人人战慄胆寒。项羽在打败秦军以后,召见诸侯将领,当他们进入军门时,一个个都跪着用膝盖向前走,没有谁敢抬头仰视。自此,项羽真正成了诸侯的上将军,各路诸侯都隶属于他。 章邯的军队驻扎在棘原,项羽的军队驻扎在漳河南,两军对阵,相持未战。由于秦军屡屡退却,秦二世派人来责问章邯。章邯害怕了,派长史司马欣回朝廷去请示公事。司马欣到了咸阳,被滞留在宫外的司马门呆了三天,赵高竟不接见,心有不信任之意。长史司马欣非常害怕,赶快奔回棘原军中,都没敢顺原路走,赵高果然派人追赶,没有追上。司马欣回到军中,向章邯报告说:“赵高在朝廷中独揽大权,下面的人不可能有什么作为。如今仗能打胜,赵高必定嫉妒我们的战功;打不胜,我们更免不了一死。希望您认真考虑这情况!”这时,陈馀也给章邯写了封信,说:“白起身为秦国大将,南征攻陷了楚都鄢郢,北征屠灭了马服君赵括的军队,打下的城池,夺取的土地,数也数不清,最后还是惨遭赐死。蒙恬也是秦国大将,北面赶跑了匈奴,在榆中开辟了几千里的土地,最终也被杀害于阳周。这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们战功太多,秦朝廷不可能每个人都予以封赏,所以就从法律上找藉口杀了他们。如今将军您做秦将已三年了,士卒伤亡损失以十万计,而各地诸侯一时并起,越来越多。那赵高一向阿庚奉承,时日已久,如今形势危急,他也害怕秦二世杀他,所以想从法律上找藉口,杀了将军来推卸罪责,让别人来代替将军以免去他自己的灾祸。将军您在外时间长久,朝廷里跟您有嫌隙的人就多,有功也是被杀,无功也是被杀。而且,上天要灭秦,不论是智者,还是愚者,谁都明了。现在将军您在内不能直言进谏,在外已成亡国之将,孤自一人支撑着却想维持长久,难道不可悲吗?将军您不如率兵掉转回头,与诸侯联合,订立和约一起攻秦,共分秦地,各自为王,南面称孤,这跟身受刑诛,妻儿被杀相比,哪个上算呢?”章邯犹疑不决,秘密派军候始成,到项羽那里去,想要订立和约。和约没有成功,项羽命令蒲将军日夜不停地率兵渡过三户津,在漳河之南驻扎下来,与秦军交战,再次击败秦军。项羽率领全部军兵在汙(yú,于)水攻击秦军,把秦军打得大败。 章邯又派人来求见项羽,想订和约。项羽召集军官们商议说:“部队粮草不多,我想答应他们来订约。”军官们都说:“好。”项羽就和章邯约好日期在洹(huán,桓)水南岸的殷墟上会晤。订完了盟约,章邯见了项羽,禁不住流下眼泪,向项羽述说了赵高的种种劣行。项羽封章邯为雍王,安置在项羽的军中。任命司马欣为上将军,统率秦军担当先头部队。 部队到了新安。诸侯军的官兵以前曾经被征徭役,驻守边塞,路过秦中时,秦中官兵很多人对待他们不像样子,等到秦军投降之后,诸侯军的官兵很多人就借着胜利的威势,象对待奴隶一样地使唤他们,随意侮辱。秦军官兵很多人私下议论:“章将军骗我们投降了诸侯军,如果能入关灭秦,倒是很好;如果不能,诸侯军俘虏我们退回关东,秦朝廷必定会把我们父母妻儿全部杀掉。”诸侯军将领们暗地访知秦军官兵的这些议论,就报告了项羽。项羽召集黥布、蒲将军商议道:“秦军官兵人数仍很多,他们内心里还不服,如果到了关中不听指挥,事情就危险了,不如把他们杀掉,只带章邯、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yì,益)进入秦地。”于是楚军趁夜把秦军二十余万人击杀坑埋在新安城南。 项羽带兵西行,要去夺取平定秦地。到了函谷关,关内有士兵把守,没能进去。又听说沛公已经攻下了咸阳,项羽非常生气,就派当阳君等攻打函谷关。这样项羽才进了关,一直到戏水之西。当时,沛公的军队驻扎在霸上,没能跟项羽相见。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派人告诉项羽说:“沛公想在关中称王,让秦王子婴为相,珍奇宝物都占为己有了。”项羽大为愤怒,说:“明天准备酒食,好好犒劳士卒,给我把沛公的部队打垮!” 这时候,项羽有兵卒四十万,驻扎在新丰鸿门;沛公有兵卒十万,驻扎在霸上。范增劝项羽说:“沛公住在山东的时候,贪图财货,宠爱美女。现在进了关,财物什么都不取,美女也没亲近一个,看这势头他的志气可不小啊。我让人觇望他那边的云气,都呈现为龙虎之状,五色斑斓,这是天子的瑞气呀。希望您赶快进攻,不要错失良机!” 楚国的左尹项伯,是项羽的叔父,一向跟留侯张良要好。张良这时正跟随沛公,项伯连夜驱马跑到沛公军中,私下会见了张良,把事情全都告诉了他,想叫张良跟他一起离开。项伯说:“不要跟沛公一块儿送死啊。”张良说:“我是为韩王来护送沛公的,沛公如今情况危急,我若逃走就太不仁不义了,不能不告诉他。”张良于是进入军帐,把项伯的话全部告诉了沛公。沛公大为吃惊,说:“该怎么办呢?”张良说:“是谁给您出的派兵守关这个主意?”沛公说:“是一个浅陋小人劝我说:‘守住函谷关,不要让诸侯军进来,您就可以占据整个秦地称王了。’所以我听了他的话。”张良说:“估计您的兵力敌得过项王吗?”沛公沉默不语,过了一会说:“当然敌不过,那怎么办呢?”张良说:“请让我前去告诉项伯,就说沛公是不敢背叛项王的。”沛公说:“您怎么跟项伯有交情呢?”张良说:“还是在秦朝的时候,我们就有交往,项伯杀了人,我使他免了死罪。如今情况危急,幸好他来告诉我。”沛公说:“你们两人谁的年龄大?”张良说:“他比我大。”沛公说:“您替我请他进来,我要像对待兄长一样侍奉他。”张良出去请项伯。项伯进来与沛公相见。沛公捧着酒杯,向项伯献酒祝寿,又定下了儿女婚姻。沛公说:“我进驻函谷关以后,连秋毫那样细小的东西都没敢动,登记了官民的户口,查封了各类仓库,只等着项将军到来。我所以派将守关,是为了防备其他盗贼窜入和意外的变故。我们日夜盼着项将军到来,哪里敢谋反啊!希望您详细转告项将军,我是绝不敢忘恩负义的。”项伯答应了,对沛公说:“明天可千万要早点来向项王道歉。”沛公说:“好吧。”于是项伯又乘夜离开,回到军营中,把沛公的话一一报告了项王。接着又说:“如果不是沛公先攻破关中,您怎么敢进关呢?如今人家有大功反而要攻打人家,这是不符合道义的,不如就此好好对待他。”项王答应了。 第二天一清早,沛公带着一百多名侍从人马来见项王,到达鸿门,向项王培罪说:“我跟将军合力攻秦,将军在河北作战,我在河南作战。却没想到我能先入关攻破秦朝,能够在这里又见到您。现在是有小人说了什么坏话,才使得将军和我之间产生了嫌隙。”项王说:“是您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我怎么会这样!”项王当日就让沛公留下一起喝酒。项王、项伯面朝东坐,亚父面朝南坐。亚父也就是范增。沛公面朝北坐,张良面朝西陪侍着。范增好几次给项王递眼色,又好几次举起身上佩戴的玉块向他示意,项王只是沉默着,没有反应。范增起身出去,叫来项庄,对他说:“君王为人心肠太软,你进去上前献酒祝寿,然后请求舞剑,趁机刺击沛公,把他杀死在坐席上。不然的话,你们这班人都将成为人家的俘虏啦。”项庄进来,上前献酒祝寿。祝酒完毕,对项王说:“君王和沛公饮酒,军营中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就让我来舞剑吧。”项王说:“那好。”项庄就拔剑起舞,项伯也拔剑起舞,常常用身体掩护沛公,项庄没有办法刺击沛公。见此情景,张良走到军门,找来樊哙。樊哙问道:“今天的事情怎么样?”张良说:“很危急!现在项庄正在舞剑,他一直在打沛公的主意呀!”樊哙说:“这么说太危险啦!让我进去,我要跟沛公同生死!”樊哙带着宝剑拿着盾牌就往军门里闯。交持戟的卫士想挡住不让他进去,樊哙侧过盾牌往前一撞,卫士们仆倒在地,樊哙于是闯进军门,挑开帷帐面朝西站定,睁圆眼睛怒视项王,头发根根竖起,两边眼角都要睁裂了。项王伸手握住宝剑,挺直身子,问:“这位客人是干什么的?”张良说:“是沛公的护卫樊哙。”项王说:“真是位壮士!赐他一杯酒!”手下的人给他递上来一大杯酒。樊哙拜谢,起身站着喝了。项王说:“赐他一只猪肘!”手下的人递过来一只整猪肘。樊哙把盾牌反扣在地上,把猪肘放在上面,拔出剑来边切边吃。项王说:“好一位壮士!还能再喝吗?”樊哙说:“我连死都不在乎,一杯酒又有什么可推辞的!那秦王有虎狼一样凶狠之心,杀人无数,好象唯恐杀不完;给人加刑,好象唯恐用不尽,天下人都叛离了他。怀王曾经和诸将约定说‘先击败秦军进入咸阳,让他在关中为王。’如今沛公先击败秦军进入咸阳,连毫毛那么细小的财物都没敢动,封闭秦王宫室,把军队撤回到霸上,等待大王您的到来。特地派遣将士把守函谷关,为的是防备其他盗贼窜入和意外的变故。沛公如此劳苦功高,没有得到封侯的赏赐,您反而听信小人的谗言,要杀害有功之人。这只能是走秦朝灭亡的老路,我私下认为大王您不会采取这种做法!”一番话说得项王无话回答,只是说:“坐!坐!”樊哙挨着张良坐下来。坐了一会儿,沛公起身上厕所,顺便把樊哙叫了出来。 沛公出来后,项王派都尉陈平来叫沛公。沛公对樊哙说:“现在我出来,没有来得及告辞,怎么办?”樊哙说:“干大事不必顾及小的礼节,讲大节无须躲避小的责备,如今人家好比是刀子砧板,而我们好比是鱼是肉,还告辞干什么!”于是一行人离开那里,让张良留下来向项王致歉。张良问:“大王来的时候带了什么礼物?”沛公说:“我拿来白璧一双,准备献给项王;玉斗一对,准备献给亚父。正赶上他们发怒,没敢献上。您替我献上吧。”张良说:“遵命。”这个时候,项王部队驻扎在鸿门一带,沛公的部队驻扎在霸上,相距四十里。沛公扔下车马、侍从,脱身而走,他独自一人骑马,樊哙、夏侯婴、靳强、纪信等四人手持剑盾,跟在后面徒步奔跑,从骊山而下,顺着芷阳抄小路而行。沛公临行前对张良说:“从这条路到我们军营,超不过二十里。估计我们到了军营,您就进去。”沛公等一行离开鸿门,抄小路回到军营,张良进去致歉,说道:“沛公酒量不大,喝得多了点,不能跟大王告辞了。谨让臣下张良捧上白璧一双,恭敬地献给大王足下;玉斗一对,恭敬地献给大将军足下。”项王问道:“沛公在什么地方?”张良答道:“听说大王有意责怪他,他就脱身一个人走了,现在已经回到军营。”项王接过白璧,放在座位上;亚父接过玉斗,扔在地上,拔出剑来撞碎了,说:“唉!项庄这班小子没法跟他们共谋大事,夺取项王天下的,一定是沛公了。我们这班人就要成为俘虏了!”沛公回到军中,立即杀了曹无伤。 过了几天,项羽率兵西进,屠戮咸阳城,杀了秦降王子婴,烧了秦朝的宫室,大火三个月都不熄灭;劫掠了秦朝的财宝、妇女,往东走了。有人劝项王说:“关中这块地方,有山河为屏障,四方都有要塞,土地肥沃,可以建都成就霸业。”但项王看到秦朝宫室都被火烧得残破不堪,又思念家乡想回去,就说:“富贵不回故乡,就象穿了锦绣衣裳而在黑夜中行走,别人谁知道呢?”那个劝项王的人说:“人说楚国人象是猕猴戴了人的帽子,果真是这样。”项王听见这话,把那个人扔进锅里煮死了。 项王派人向怀王禀报破关入秦的情况。怀王说:“就按以前约定的那样办。”于是项王给怀王一个徒具虚名的尊贵称号叫义帝。项王打算自己称王,就先封手下诸将相为王,并对他们说:“天下发动起义之初,暂时立诸侯的后代为王,为的是讨伐秦朝。然而身披坚甲,手持利兵,带头起事,暴露山野,三年在外,灭掉秦朝,平定天下,都是各位将相和我项籍的力量啊。义帝虽说没有什么战功,但分给他土地让他做王,本来也是应该的。”诸将都说:“好。”于是就分封天下,立诸将为侯王。项王、范增担心沛公据有天下,然而鸿门之会已经和解了,又不乐意违背当初的约定,怕诸侯背叛,于是暗中谋划道:“巴、蜀两郡道路险阻,秦朝流放的人都居住在蜀地。”又说:“巴、蜀也算关中的地盘。”因此就立沛公为汉王,统治巴、蜀、汉中之地,建都南郑。又把关中分为三块,封秦朝三名降将为王以阻断汉王的东出之路。项王立章邯为雍王,统治咸阳以西的地区,建都废丘。长史司马欣,以前是栎阳狱掾,曾经对项梁有恩;都尉董翳,当初曾劝章邯投降楚军。因此,立司马欣为塞王,统治咸阳以东到黄河的地区,建都栎阳;立董翳为翟(dí,狄)王,统治上郡,建都高奴。改立魏王豹为西魏王,统治河东,建都平阳。瑕丘申阳,本是张耳宠幸的大臣,首先攻下河南郡,在黄河岸边迎接楚军,所以立申阳为河南王,建都洛阳。韩王成仍居旧都,建都阳翟。赵将司马卬平定河内,屡有战功,因此立司马卬为殷王,统治河内,建都朝歌。改立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一向贤能,又跟随项羽入关,因此立张耳为常山王,统治赵地,建都襄国。当阳君黥布做楚将,战功在楚军中一直属第一,因此立黥布为九江王,建都六县。鄱(pó,婆)君吴芮(ruì,锐)率领百越将士协助诸侯,又跟随项羽入关,因此立吴芮为衡山王,建都邾(zhū,朱)县。义帝的柱国共(gōng,恭)敖率兵攻打南郡,战功多,因此立共敖为临江王,建都江陵。改立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跟随楚军救赵,又随军入关,因此立臧荼为燕王,建都蓟县。改立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随楚军一起救赵,接着又随军入关,因此立田都为齐王,建都临菑(zī,滋)。当初被秦朝灭亡的齐王建之孙田安,在项羽渡河救赵的时候,曾攻下济水之北的几座城池,率领他的军队投降了项羽,因此立田安为济北王,建都博阳。田荣多次有背于项梁,又不肯率兵跟随楚军攻打秦军,因此不封。成安君陈余因与张耳抵牾抛弃将印而离去,也不跟随楚军入关,但他一向以贤能闻名,又对赵国有功,知道他在南皮,因此把南皮周围的三个县封给他。番(pó,婆)君吴芮的部将梅鋗(xuān,宣)战功多,因此封他为十万户侯。项王自立为西楚霸王,统治九个郡,建都彭城。 汉元年(前206)四月,诸侯受封已毕,在大将军的旗帜下罢兵,分别前往各自的封国。项王出了函谷关,来到自己的封国,派人去让义帝迁都,说:“古时候帝王拥有的土地是纵横各千里,而且一定要居住在河流的上游。”让使者把义帝迁徙到长沙郴(chēn,琛)县去。使者催促义帝起程,左右群臣渐渐叛离了他,项王于是秘密派衡山王、临江王把义帝截杀于大江之中。韩王成没有军功,项王不让他到封国去,带他一起到了彭城,废为侯,不久又杀了他。臧荼到了封国,就驱逐韩广去辽东,韩广不听从,臧荼在无终杀了他,把他的土地并为己有。 田荣听说项羽改封齐王市到胶东,而立齐将田都为齐王,非常愤怒,不肯把齐王迁往胶东,就占据了齐地,起而反楚,迎头攻击田都。田都逃往楚国。齐王市害怕项王,偷偷向胶东逃去,奔赴封国。田荣发怒,就追赶他,把他杀死在即墨。田荣于是自立为齐王,又向西进攻并杀死济北王田安,全部统治了三齐之地。田荣把将军印授给彭越,让他在梁地反楚。陈余私下派张同、夏说(yuè,悦)劝齐王田荣说:“项羽主持天下事,不公道。现在把以前的诸侯王都封在坏地方,而把他自己的群臣诸将都封在好地方,驱逐了原来的君主赵王,让他往北徙居到代地,我认为这样是不合适的。听说大王您已起兵反楚,而且不听从项羽的不义之命,希望大王您接济我一部分兵力,让我去攻打常山,恢复赵王原有的地盘。我愿用我们的国土给你们齐国作屏障。”齐王答应了,就派兵赴赵。陈余发动三县全部兵力,跟齐军合力攻打常山,把常山王打得大败。张耳逃走去归附汉王。陈余从代地把原赵王歇接回赵国。赵王因此立陈余为代王。 这时候,汉王率军顺原路返回关中,平定了三秦,项羽听说汉王已经兼并了关中,将要东进,齐国,赵国又都背叛了自己,非常生气。于是用以前的吴县令郑昌为韩王,抵挡汉军。命令萧公角等攻打彭越,彭越打败了萧公角等。汉王派张良去夺取韩地,并送给项王一封信说:“汉王失去了做关中王的封职,所以想要得到关中,若能遵循以前的约定,就立即停下来,不改再向东进。”又把齐、梁二地的反叛书送给项王,说:“齐国想要跟赵国一起灭掉楚国。”楚军因此就放弃了西进的打算,向北去攻打齐国了。项王向九江王黥布征调部队。黥布推托有病,不肯亲自去,只派部将率领几千人前往。项王因此怨恨黥布。汉二年冬天,项羽向北到达城阳,田荣也带领部队来与项羽决战。田荣没有打胜,逃到平原,平原的百姓把他杀了。项羽于是北进,烧平了齐国的城市房屋,全部活埋了田荣手下投降的士兵,掳掠了齐国的老弱妇女。项羽夺取齐地直到北海,杀死了许多人,毁灭了许多地方。齐国人聚集起来,一起造项羽的反。这时候,田荣的弟弟田横收集了齐军逃散的士卒共有几万人,在城阳反击楚军。项王因此而停下来,但一连打了几仗都没打下。 这一年春天,汉王率领五个诸侯国的兵马,共五十六万人,向东进兵讨伐楚国。项王听到这个消息,就命令诸将攻打齐国,他自己又率领精兵三万人向南从鲁县穿过胡陵。四月,汉军已全部进入彭城,掳掠那里的财宝、美人,每天摆酒席大会宾客。项王引兵西行奔向萧县,从早晨开始,一边攻打汉军,一边向东推进,打到彭城,已是中午时分,把汉军打得大败。汉军四处逃散,前后相随掉进穀水、泗水,楚军杀了汉兵卒十多万人。汉兵向南逃入山地,楚军又追击到灵壁东面的睢水边上。汉军后退,由于楚军的逼挤,很多人被伤杀,汉军士卒十余万人都掉进睢水,睢水因被堵塞都不向前流动了。楚军把汉王里外围了三层。正在这个时候,狂风从西北方向刮起,摧折树木,掀毁房舍,飞沙走石,刮得天昏地暗,白天变成了黑夜,向着楚军迎面扑来。楚军大乱,队阵崩溃,这样,汉王才得以带领几十名骑兵慌忙逃离战场。汉王原打算从沛县经过,接取家眷向西逃 ,楚军也派人追到沛县,去抓汉王的家眷;但汉王家眷已经逃散,没有跟汉王见面。汉王在路上遇见了孝惠帝和鲁元公主,就把他们带上车,一块儿西逃。楚军骑兵追赶汉王,汉王感到情况危急,就把孝惠帝、鲁元公主、推落车下,滕公夏侯婴每次都下车把他俩重新扶上车,这样推下扶上有好几次。滕公对汉王说:“虽然情况危急,马也不能赶得再快,可是怎么能把他们扔掉呢?”就这样,姐弟俩才得以脱险。汉王等人到处寻找太公、吕后,没有找见。审食其(yìjī,异基),跟随着太公、吕后抄小路走,也在寻找汉王,却偏偏碰上了楚军。楚军就带着他们回来,向项王报告。项王一直把他们留置在军中当作人质。 这时候,吕后的哥哥周吕侯为汉王带兵驻守下邑,汉王顺小路去投奔他,渐渐地收集汉军士卒。到荥阳时,各路败军都已会集在这里,萧何也把关中没有载入兵役名册的老弱人丁全部都带到荥阳,汉军重又大振。楚军从彭城出发,一路上经常借着胜利的威势追击败逃的汉兵。可是在荥阳南面的京邑、索邑之间与汉军打了一仗,汉军打败了楚军,楚军因此不能越过荥阳向西推进。 项王去援救彭城,追赶汉王到荥阳,这时田横也得以恢复了齐地,立田荣的儿子田广为齐王。汉王在彭城失败的时候,诸侯又都归附楚而背叛了汉。汉王驻扎在荥阳,筑起两边有墙的甬道,和黄河南岸相连接,用以取得敖仓的粮食。汉三年(前204),项王多次侵夺汉王的甬道,汉王粮食匮乏,心里恐慌,请求讲和,条件是把荥阳以西的地盘划归汉王。 项王打算接受这个条件。历阳侯范增说:“汉军容易对付了,如果现在把它放走而不征服它,以后一定会后悔的!”项王和范增立即包围了荥阳。汉王很担心,就用陈平的计策离间项王。项王的使者来了,汉王让人准备了特别丰盛的酒筵,端过来刚要进献,一见使者又装作惊愕的样子说道:“我们以为是亚父的使者,没想到却是项王的使者。”把酒筵重又撤回,拿来粗劣的饭食给项王使者吃。使者回去向项王报告,项王竟真的怀疑范增和汉王有私情,渐渐地把他的权力剥夺了。范增非常气愤,说:“天下事大局已定,君王您自己看着办吧。希望您把这把老骨头赐还给我,让我回乡为民吧。”项王答应了他的请求。范增启程走了,还没走到彭城,由于背上毒疮发作而身亡。 汉将纪信给汉王出主意说:“形势危急,请让我假扮成大王去替您诓骗楚兵,您可以趁机逃走。”于是汉王趁夜从荥阳东门放出二千名身披铠甲的女子,楚兵立即从四面围打上去。纪信乘坐着天子所乘的黄屋车,车辕横木左方插着有毛羽装饰的旗帜,说:城中粮食已经吃光了,汉王投降。”楚军一起欢呼万岁。汉王这时也带着几十名骑兵从城的西门逃出,逃到成皋。项王见到纪信,问道:“汉王在哪儿?”纪信说:“汉王已经出城。”项王把纪信烧死了。 汉王派御史大夫周苛、枞(cōng,聪)公、魏豹等把守荥阳。周苛、枞公商议道:“魏豹是已经叛变过的国家的君王,难以和他一块守城。”就一起杀了魏豹。楚军攻下荥阳城,活捉了周苛。项王对周苛说:“给我做将军吧,我任命你为上将军,封你为三万户侯。”周苛骂道:“你若不快快投降汉王,汉王就要俘虏你了,你不是汉王的对手。”项王发怒,煮死周苛,把枞公也一块儿杀了。 汉王逃出荥阳后,向南跑到宛县、叶(旧读shè,涉)县遇到九江王黥布,一边行进,一边收集士兵,重又进入成皋,守在那里。汉四年(前203),项王进兵包围城皋。汉王逃走,一个人带着滕公出了成皋北门,渡过黄河,逃向修武,去投奔张耳、韩信的部队。诸将也陆续逃出成皋,追随汉王。楚军因此拿下成皋,想要西进。汉王派兵在巩县抵抗,阻断了楚军西进的去路。 这时候,彭越渡过黄河,在东阿攻打楚军,杀了楚国将军薛公。项王于是亲自率兵东进攻打彭越。汉王得到淮阴侯的部队,想要渡黄河南进。郑忠劝阻汉王,汉王才停止南进,在黄河北岸修筑营垒驻扎下来。汉王派刘贾率兵去增援彭越,烧毁了楚军的粮草辎重。项王继续东进,打败了刘贾,赶跑了彭越。汉王这时就率领部队渡过黄河,又拿下了成皋,在西广武扎营,就近取食敖仓的粮食。项王东击彭越,打败了刘贾,已经平定了东方,现在又回过头来西进,在东广武与汉军隔着广武涧扎下营来,两军各自坚守,持续了好几个月。 就在这个时候,彭越几次往返梁地,断绝了楚军的粮食,项王为此深感忧虑。他做了一张高腿案板,把汉王父亲太公搁置在上面,向汉王宣告说:“现在你如果不赶快投降,我就把太公煮死。”汉王说:“我和项羽作为臣子一块接受了怀王的命令,曾说‘相约结为兄弟’,这样说来,我的<strong>老子</strong>也就是你的老子,如果你一定要煮了你的老子,就希望你能分给我一杯肉汤。”项王大怒,要杀太公。项伯说:“天下事还不知道怎么样,再说要夺天下的人是不顾及家的,即使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只会增加祸患罢了。”项王听从了项伯的话。 楚、汉长久相持,胜负未决。年轻人厌倦了长期的军旅生活,老弱也因水陆运输而十分疲惫。项王对汉王说:“天下纷纷乱乱好几年,只是因为我们两人的缘故。我希望跟汉王挑战,决一雌雄。再不要让百姓老老小小白白地受苦啦。”汉王笑着回绝说:“我宁愿斗智,不能斗力。”项王让勇士出营挑战,汉军有善于骑射的楼烦,楚兵挑战好几次,楼烦每次都把他们射死。项王大怒,就亲自披甲持戟出营挑战。楼烦搭箭正要射,项王瞪大眼睛向他大吼一声,楼烦吓得眼睛不敢正视,两只手不敢放箭,转身逃回营垒,不敢再出来。汉王派人私下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项王。汉王大为吃惊。这 时项王就向汉王那边近,分别站在广武涧东西两边互相对话。汉王一桩一桩地列举了项王的罪状,项王很生气,要和汉王决一战。汉王不听,项王埋伏下的弓箭手射中了汉王。汉王受了伤,跑进成皋。 项王听说淮阴侯韩信已经攻克了河北,打败了齐、赵两国,而且正准备向楚军进攻,就派龙且前去迎击。淮阴侯与龙且交战,汉骑将灌婴也赶来了,把楚军打得大败,杀了龙且。韩信趁此机会自立为王。项王听到龙且军败的消息,心里害怕了,派盱台人武涉前去游说淮阴侯,劝他联楚背汉,与楚汉三分天下。淮阴侯不听。这时候,彭越又返回梁地,断绝了楚军的粮食。项王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说:“你们要谨慎地守住成皋,如果汉军挑战,千万不要和他们交战,只要别让他们东进就行。十五天之内,我一定杀死彭越,平定梁地,回来再跟将军们会合。”于是带兵向东进发,一路上攻打陈留、外黄。 外黄起先不归顺。过了几天终于投降了,项王很生气,命令男子十五岁以上的全部到城东去,要把他们活埋了。外黄县令门客的儿子十三岁,前去劝说项王,说道:“彭越凭强力威胁外黄,外黄人害怕,所以才姑且投降,为的是等待大王。如今大王来了,又要全部活埋他们,百姓哪儿还会有归附之心呢?从这往东,梁地十几个城邑的百姓都会很害怕,就没有人肯归附您了。”项王认为他的话对,就赦免了准备活埋的那些人。项王东进睢阳县,睢阳人听到这情况都争着归附项王。 汉军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楚军都没出来。汉军就派人去辱骂他们,一连五六天,大司马曹咎忍不住气愤,派兵渡汜水。士卒刚渡过一半,汉军出击,大败楚军,缴获楚军的全部物资。大司马曹咎、长史董翳、塞王司马欣等都在汜水边上自刎了。大司马曹咎,就是原来的蕲县狱椽,长史司马欣就是以前的栎阳狱吏,两个人都曾经对项梁有恩德,所以项王信任他们。这时候,项王在睢阳,听说海春侯的军队被打败了,就带兵往回赶。汉军当时正把楚将钟离昧(mèi,妹)包围在荥阳东边,项王赶到,汉军害怕楚军,全部逃入附近的山地。 这时侯,汉军士卒气盛,粮草充足,项王士卒疲惫,粮食告绝。汉王派陆贾去劝说项王,要求放回太公,项王不答应。汉王又派侯公去劝说项王,项王才跟汉王定约,平分天下,鸿沟以西的地方划归汉,鸿沟以东的地方划归楚。项王同意了这个条件之后,立即放回了汉王的家属。汉军官兵都呼喊万岁。汉王于是封侯公为平国君,让他隐匿起来,不肯再跟他见面。说:“这个人是天下的善辩之士,他呆在哪国,就会使哪国倾覆,所以给他个称号叫平国君。”项王订约后,就带上队伍罢兵东归了。 汉王也想撤兵西归,张良、陈平劝他说:“汉已据天下的大半,诸侯又都归附于汉。而楚军已兵疲粮尽,这正是上天亡楚之时。不如索性趁此机会把它消灭。如果现在放走项羽而不打他,这就是所谓的‘养虎给自己留下祸患’。”汉王听从了他们的建议。汉五年(前202),汉王追赶项王到阳夏南边,让部队驻扎下来,并和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约好日期会合,共同攻打楚军。汉军到达固陵,而韩信、彭越的部队没有来会合。楚军攻打汉军,把汉军打得大败。汉王又逃回营垒,掘深壕沟坚守。汉王问张良道:“诸侯不遵守约定,怎么办?”张良回答说:“楚军快被打垮了,韩信和彭越还没有得到分封的地盘,所以,他们不来是很自然的。君王如果能和他们共分天下,就可以让他们立刻前来。如果不能,形势就难以预料了。君王如果把从陈县以东到海滨一带地方都给韩信,把睢阳以北到穀城的地方给彭越;使他们各自为自己而战,楚军就容易打败了。”汉王说:“好。”于是派出使者告诉韩信、彭越说:“你们跟汉王合力击楚,打败楚军之后,从陈县往东至海滨一带地方给齐王,睢阳以北至穀城的地方给彭相国。”使者到达之后,韩信、彭越都说:“我们今天就带兵出发。”于是韩信从齐国起行,刘贾的部队从寿春和他同时进发,屠戮了城父,到达垓下。大司<strong>马周</strong>殷叛离楚王,以舒县的兵力屠戮了六县,发动九江兵力,随同刘贾、彭越一起会师在垓下,逼向项王。 项王的部队在垓下修筑了营垒,兵少粮尽,汉军及诸侯兵把他团团包围了好几层。深夜,听到汉军在四面唱着楚地的歌,项王大为吃惊,说:“难道汉已经完全取得了楚地?怎么楚国人这么多呢?”项王连夜起来,在帐中饮酒。有美人名虞,一直受宠跟在项王身边;有骏马名骓(zhuī,追),项王一直骑着。这时候,项王不禁慷慨悲歌,自己作诗吟唱道:“力量能拔山啊,英雄气概举世无双,时运不济呀骓马不再往前闯!骓马不往前闯啊可怎么办,<strong>虞姬</strong>呀虞姬,怎么安排你呀才妥善?”项王唱了几遍,美人虞姬在一旁应和。项王眼泪一道道流下来,左右侍者也都跟着落泪,没有一个人能抬起头来看他。 于是项王骑上马,部下壮士八百多人骑马跟在后面,趁夜突破重围,向南冲出,飞驰而逃。天快亮的时候,汉军才发觉,命令骑将灌婴带领五千骑兵去追赶。项王渡过淮河,部下壮士能跟上的只剩下一百多人了。项王到达阴陵,迷了路,去问一个农夫,农夫骗他说:“向左边走。”项王带人向左,陷进了大沼泽地中。因此,汉兵追上了他们。项王又带着骑兵向东,到达东城,这时就只剩下二十八人。汉军骑兵追赶上来的有几千人。项王自己估计不能逃脱了,对他的骑兵说:“我带兵起义至今已经八年,亲自打了七十多仗,我所抵挡的敌人都被打垮,我所攻击的敌人无不降服,从来没有失败过,因而能够称霸,据有天下。可是如今终于被困在这里,这是上天要灭亡我,决不是作战的过错。今天肯定得决心战死了,我愿意给诸位打个痛痛快快的仗,一定胜它三回,给诸位冲破重围,斩杀汉将,砍倒军旗,让诸位知道的确是上天要灭亡我,决不是作战的过错。”于是把骑兵分成四队,面朝四个方向。汉军把他们包围起几层。项王对骑兵们说:“我来给你们拿下一员汉将!”命令四面骑士驱马飞奔而下,约定冲到山的东边,分作三处集合。于是项王高声呼喊着冲了下去,汉军像草木随风倒伏一样溃败了,项王杀掉了一名汉将。这时,赤泉侯杨喜为汉军骑将,在后面追赶项王,项王瞪大眼睛呵叱他,赤泉侯连人带马都吓坏了,倒退了好几里。项王与他的骑兵在三处会合了 。汉军不知项王的去向,就把部队分为三路,再次包围上来。项王驱马冲了上去,又斩了一名汉军都尉,杀死有百八十人,聚拢骑兵,仅仅损失了两个人。项王问骑兵们道:“怎么样?”骑兵们都敬服地说:“正像大王说的那样。” 这时候,项王想要向东渡过乌江。乌江亭长正停船岸等在那里,对项王说:“江东虽然小,但土地纵横各有一千里,民众有几十万,也足够称王啦。希望大王快快渡江。现在只有我这儿有船,汉军到了,没法渡过去。”项王笑了笑说:“上天要灭亡我,我还渡乌江干什么!再说我和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西征,如今没有一个人回来,纵使江东父老兄弟怜爱我让我做王,我又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纵使他们不说什么,我项籍难道心中没有愧吗?”于是对亭长说:“我知道您是位忠厚长者,我骑着这匹马征战了五年,所向无敌,曾经日行千里,我不忍心杀掉它,把它送给您吧。”命令骑兵都下马步行,手持短兵器与追兵交战。光项籍一个人就杀掉汉军几百人。项王身上也有十几处负伤。项王回头看见汉军骑司马吕马童,说:“你不是我的老相识吗?”马童这时才跟项王打了个对脸儿,于是指给王翳说:“这就是项王。”项王说:“我听说汉王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悬赏征求我的脑袋,我就把这份好处送你吧!”说完,自刎而死。王翳拿下项王的头,其他骑兵互相践踏争抢项王的躯体,由于相争而被杀死的有几十人。最后,郎中骑将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争得一个肢体。五人到一块把肢体拼合,正好都对。因此。把项羽的土地分成五块;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niè,聂)阳侯。 项王已死,楚地全都投降了汉王,只有鲁县不降服。汉王率领天下之兵想要屠戮鲁城,但考虑到他们恪守礼义,为君主守节不惜一死,就拿着项王的头给鲁人看,鲁地父老这才投降。当初,楚怀王封项籍为鲁公,等他死后,鲁国又最后投降,所以,按照鲁公这一封号的礼仪把项王安葬在穀城。汉王给他发丧,哭了一通后才离去。 项氏宗族各旁枝,汉王都不加杀戮。封项伯为射阳侯。桃侯、平皋侯、玄武侯都属于项氏,汉王赐姓刘。太史公说:我听周生说舜的眼睛可能是两个瞳人儿。又听说项羽也是两个瞳人儿。项羽难道是舜的后代吗?不然他的发迹怎么那么突然啊!秦朝搞糟了它的政令,陈涉首先发难,各路豪杰蜂拥而起,你争我夺,数也数不清。然而项羽并非有些许权柄可以凭藉,他趁秦末大乱之势兴起于民间,只三年的时间,就率领原战国时的齐、赵、韩、魏、燕五国诸侯灭掉了秦朝,划分天下土地,封王封侯,政令全都由项羽发出,自号为“霸王”,他的势位虽然没能保持长久,但近古以来象这样的人还不曾有过。至于项羽舍弃关中之地,思念楚国建都彭城,放逐义帝,自立为王,而又埋怨诸侯背叛自己,想成大事可就难了。他自夸战功,竭力施展个人的聪明,却不肯师法古人,认为霸王的功业,要武力征伐诸侯治理天下,结果五年之间终于丢了国家,身死东城,仍不觉悟,也不自责,实在是太错误了。而他竟然拿“上天要灭亡我,不是用兵的过错”这句话来自我解脱,难道不荒谬吗? 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初起时,年二十四。其季父项梁①,梁父即楚将项燕,为秦将王翦所戮者也。项氏世世为楚将,封于项,故姓项氏。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②,学剑,又不成。项梁怒之。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③。项梁尝有栎阳逮④,乃请靳狱椽曹咎书抵栎阳狱椽司马欣⑤,以故事得已⑥。项梁杀人,与籍避仇于吴中。吴中贤士大夫皆出项梁下⑦。每吴中有大繇役及丧⑧,项梁常为主办,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⑨,以是知其能。秦始皇帝游会稽,渡浙江,梁与籍俱观。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⑩,族矣(11)!”梁以此奇籍。籍长八尺余,力能扛鼎(12),才气过人,虽吴中子弟皆已惮籍矣(13)。①季父:父之幼弟,即小叔父。“季”,兄弟中排行最小的。②去:放弃,丢下。③竟学:学到底。“竟”,终于,完毕。④逮:及,指有罪相连及。⑤请:求,要。书:信。抵:到达,这里是送达的意思。⑥以故:因此。已:止,了结。⑦皆出项梁下:意思是都不如项梁。⑧繇:同“徭”。⑨阴:暗中。部勒:部署,组织。宾客:“指客居吴中依附项梁的人。子弟:指吴中的年轻人。⑩妄言:胡乱说。(11)族:灭族,满门抄斩。(12)扛:两手对举。(13)虽:即使。惮:害怕。 秦二世元年七月①,陈涉等起大泽中。其九月,会稽守通②谓梁曰:“江西皆反,此亦天亡秦之时也。吾闻先即制人,后则为人所制③。吾欲发兵,使公及桓楚将④。”是时桓楚亡在泽中⑤。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处,独籍知之耳。”梁乃出,诫籍持剑居外待。梁复入,与守坐,曰:“请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诺。”梁召籍入。须臾,梁眴籍曰⑥:“可行矣!”于是籍遂拔剑斩守头。项梁持守头,佩其印绶⑦。门下大惊,扰乱⑧,籍所击杀数十百人⑨。一府中皆慴伏⑩,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11),谕以所为起大事(12),遂举吴中兵(13)。使人收下县(14),得精兵八千人。梁部署(15)吴中豪杰为校尉、候、司马。有一人不得用,自言于梁。梁曰:“前时某丧使公主某事(16),不能办,以此不任用公。”众乃皆伏(17)。于是梁为会稽守,籍为裨将(18),徇下县(19)。①秦二世元年:即公元前209年。②会稽守通:会稽郡郡守殷通。 ③“先即制人,后则为人所制”大约是当时成语。“先”,在前边;“后”,在后边。④将:带兵。⑤亡:逃亡,避匿。⑥眴:目动,眨巴眼,使眼色。⑦印绶:指印。“绶”,穿缚印纽的带子。⑧扰乱:乱,混乱。“扰”也是乱的意思。⑨数十百人:一百来人。⑩慴伏:因惧怕而屈服。“慴”,恐惧。“伏”,同“服”。(11)故:从前,原先。(12)谕:晓喻,告诉。所为:等于说所以。(13)举:发动。(14)下县:指会稽郡下属各县。(15)部署:安排,布置。(16)公:对对方的尊称,等于说您。主:主管。(17)伏:同“服”,敬服,佩服。(18)裨将:副将。(19)徇:带兵巡行占领地方。 广陵人召平于是为陈王徇广陵①,未能下②。闻陈王败走,秦兵又且至,乃渡江矫陈王命③,拜梁为楚王上柱国。曰:“江东已定,急引兵西击秦。”项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④。闻陈婴已下东阳,使使欲与连和俱西⑤。陈婴者,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⑥,称为长者⑦。东阳少年杀其令⑧,相聚数千人,欲置长⑨,无适用,乃请陈婴。婴谢不能⑩,遂强立婴为长,县中从者得二万人。少年欲立婴便为王(11),异军苍头特起(12)。陈婴母谓婴曰:“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古之有贵者(13)。今暴得大名(14),不祥。不如有所属(15),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16)。”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曰:“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17)。我倚名族,亡秦必矣(18)。”于是众从其言,以兵属项梁。项梁渡淮,黥布、蒲将军亦以兵属焉。凡六七万人(19),军下邳(20)。①于是:在此时。②下:用兵力威服,降服。③矫:假托。 ④以:率领。西:向西,西进。⑤使使:派使者。后一“使”字旧读去声,是使者的意思。与连和:跟陈婴联合在一起。⑥素:平素,一向。信谨:老实谨慎。⑦长者:忠厚老实的人。⑧其令:指东阳县县令。⑨置长:推举首领。“置”,设立。⑩谢:推辞。 (11)便:立即。(12)异军:与众不同的军队。苍头:指以青色包头巾裹头。又《集解》引如淳曰:“魏君兵卒之号也。《战国策》魏有苍头二十万。”特起:独起,就是独树一帜的意思。(13)先古:祖先。(14)暴:突然。大名:指称王之名。(15)有所属:有所归属,意思是去依附谁。 (16)“非世”句:意思是因为你不是世人所指说的人物。“指名”,指着称名。(17)其人:项氏的人,指项梁。(18)必:一定,必然。(19)凡:总共。(20)军:驻扎,扎营。 当是时,秦嘉已立景驹为楚王,军彭城东,欲距项梁①。项梁谓军吏曰:“陈王先首事②,战不利,未闻所在。今秦嘉倍陈王而立景驹③,逆无道。”乃进兵击秦嘉。秦嘉军败走④,追之至胡陵。嘉还战一日,嘉死,军降。景驹走死梁地。项梁已并秦嘉军,军胡陵,将引军而西。章邯军至栗,项梁使别将朱鸡石、馀樊君与战⑤。馀樊君死。朱鸡石军败,亡走胡陵。项梁乃引兵入薛,诛鸡石。项梁前使项羽别攻襄城⑥,襄城坚守不下。已拔⑦,皆阬之⑧。还报项梁。项梁闻陈王定死⑨,召诸别将会薛计事⑩。此时沛公亦起沛往焉。①距:同“拒”。②先首事:最先领头起事。③倍:同“背”,背叛。④败走:战败而逃。“走”,跑。⑤别将:与主力军配合作战的部队将领。⑥别:另外。⑦拔:攻下。⑧阬(kēng,坑):同“坑”,活埋,坑埋。⑨定:确实。⑩会:会聚,集合。 居鄛人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计,往说项梁曰①:“陈胜败固当②。夫秦灭六国,楚最无罪。自怀王入秦不反③,楚人怜之 至今,故楚南公曰④‘楚虽三户⑤,亡秦必楚’也。今陈胜首事,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蠭午之将皆争附君者⑥,以君世世楚将,为能复立楚之后也。”于是项梁然其言⑦,乃求楚怀王孙心民间⑧,为人牧羊,立以为楚怀王,从民所望也⑨。陈婴为楚上柱国,封五县,与怀王都盱台。项梁自号为武信君。①说:游说,劝说。②固:本来。当:应当,应该。③怀王入秦不反:楚怀<strong>王熊</strong>槐被秦昭王骗至武关会盟,结果被扣留,死在那里。“反”,同“返”。④南公:战国时一位善预言的老人,《汉书·艺文志》著录有“南公十三篇”,属阴阳家。⑤虽三户:意思是即使只剩三户人家。“三户”是极言其少。一说“三户”为地名。⑥蠭午:等于说蜂起。“蠭”,同“蜂”。“午”,纵横交错的样子。⑦然其言:以其言为然,认为他的话对。⑧心:熊心,楚怀王之孙名心。⑨“立以为”二句:立熊心为楚怀王,是为了顺从民众的心愿。“怀王”本是熊心祖父的谥号,立心为怀王,于理不当,但这是合于“楚人怜之至今”的心情的。 居数月,引兵攻亢父,与齐田荣、司马龙且军救东阿,大破秦军于东阿。田荣即引兵归,逐其王假。假亡走楚。假相田角亡走赵。角弟田间故齐将,居赵不敢归。田荣立田儋子市为齐王。项梁已破东阿下军①,遂追秦军。数使使趣齐兵②,欲与俱西。田荣曰:“楚杀田假,赵杀田角、田间,乃发兵。”项梁曰:“田假为与国之王③,穷来从我④,不忍杀之。”赵亦不杀田角、田间以市于齐⑤。齐遂不肯发兵助楚。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屠之⑥。西破秦军濮阳东,秦兵收入濮阳。沛公、项羽乃攻定陶。定陶未下,去,西略地至邕丘⑦,大破秦军,斩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①东阿下:东阿一带。“下”,表示属于某一范围。②数:屡次,多次。趣(cù促):同“促”,催促。③与国:互相联合的国家,即盟国。④穷:困窘,走投无路。⑤市于齐:跟齐国做交易。“市”,买。⑥屠:屠戮,毁灭。⑦略:夺取。 项梁起东阿,西,(北)[比]至定陶①,再破秦军,项羽等又斩李由,益轻秦,有骄色。宋义乃谏项梁曰:“战胜而将骄卒惰者败。今卒少惰矣②,秦兵日益③,臣为君畏之。”项梁弗听。乃使宋义使于齐④。道遇齐使者高陵君显,曰:“公将见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论武信君军必败⑤。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则及祸⑥。”秦果悉起兵益章邯,击楚军,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项羽去外黄攻陈留,陈留坚守不能下。沛公、项羽相与谋曰⑦:“今项梁军破,士卒恐。”乃与吕臣军俱引兵而东。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①比(旧读bì,庇):等到。②少(shāo稍):稍。此句“卒少惰”实际是说“将骄”,即说项梁骄傲了。这是一种委婉说法。③益:增加。④使宋义使于齐:派宋义出使到齐国去。⑤论:推断,预料。⑥疾行:快走。及:赶上。⑦相与:在一起。 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乃渡河击赵,大破之。当此时,赵歇为王,陈余为将,张耳为相,皆走入钜鹿城。章邯令王离、涉间围钜鹿,章邯军其南,筑甬道而输之栗①。陈余为将,将卒数万人而军钜鹿之比,此所谓河北之军也。 楚兵已破于定陶,怀王恐,从盱台之彭城②,并项羽、吕臣军自将之。以吕臣为司徒,以其父吕青为令尹。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①甬道:两旁筑墙的通道。输之粟:给王离、间涉输送粮食。②之:往,到……去。 初,宋义所遇齐使者高陵君显在楚军,见楚王曰:“宋义论武信君之军必败,居数日,军果败。兵未战而先见败征①,此可谓知兵矣。”王召宋义与计事而大说之②,因置以为上将军;项羽为鲁公,为次将,范增为末将,救赵。诸别将皆属宋义,号为卿子冠军③。行至安阳,留四十六日不进。项羽曰:“吾闻秦军围赵王钜鹿,疾引兵渡河,楚击其外,赵应其内,破秦军必矣。”宋义曰:“不然。夫搏牛之虻不可以破虮虱④。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⑤,我承其敝⑥;不胜,则我引兵鼓行而西⑦,必举秦矣⑧。故不如先斗秦、赵⑨。夫被坚执锐⑩,义不如公;坐而运策(11),公不如义。”因下令军中曰:“猛如虎,很如羊(12),贪如狼,强不可使者(13),皆斩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齐,身送之至无盐(14),饮酒高会(15)。天寒大雨,士卒冻饥。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16),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17),士卒食芋菽(18),军无见粮(19),乃饮酒高会(20),不引兵渡河因赵食(21),与赵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强,攻新造之赵(22),其势必举赵。赵举而秦强,何敝之承!且国兵新破,王坐不安席,埽境内而专属于将军(23),国家安危,在此一举。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24),非社稷之臣(25)。”项羽晨朝上将军宋义(26),即其帐中斩宋义头(27),出令军中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羽诛之。”当是时,诸将皆慴服,莫敢枝梧(28)。皆曰:“首立楚者,将军家也。今将军诛乱。”乃相与共立羽为假上将军(29)。使人追宋义子,及之齐,杀之。使桓楚报命于怀王(30)。怀王因使项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皆属项羽。①征:征兆,兆头。②说:同“悦”。③卿子:当时对人的尊称。冠军:《汉书》<strong>颜师古</strong>注:“言其在诸军之上。”④“夫搏”句:“搏”,抓取,这里指叮咬。“虻”,牛虻。“虮”,虱卵。全句意思是能够叮咬大牛的牛虻并不能破牛身上小小的虱子,比喻钜鹿城虽小,但很坚固,秦兵不能马上攻破它。(参用王伯祥《史记选》说)又:《汉书》颜师古注:“言以手击牛之背,可以杀其上虻,而不可以破其内虱,喻今将兵方欲灭秦,不可尽力,与章邯即战,或未能禽,徒费力也。”《索隐》:“邹氏搏音附。今按:言虻之搏牛,本不拟破其上之虮虱,以言志在大不在小也。”⑤罢:通“疲”。⑥承:趁,利用。敝:疲惫。⑦鼓行而西:敲着鼓行进,向西攻秦。⑧举:攻取,占领。⑨斗秦、赵:使秦国和赵国互相争斗。⑩被:同“披”。坚:指坚甲。锐:指锐利的兵器。(11)运策:运用谋略。(12)很:同“狠”,不听从,执拗。(13)强:倔强。(14)身;亲自。(15)高会:大会宾客。(16)戮力:合力,并力。“戮”通“勠”。(17)岁饥:年荒,年成不好。(18)芋(yù,遇):芋头,这里指薯类。菽:豆类。(19)见:同“现”,现成的,原有的。(20)乃:却,竟然。(21)因赵食:依赵国的粮食来食用。“因”,凭借。(22)新造:刚刚建立的。(23)埽:同“扫”,尽,这里是全部集中的意思。专属(zhǔ主)于将军:都托付给你了。(24)徇:谋求。(25)社稷之臣:指名副其实的国家大臣。“社稷”,本为社稷坛,古代天子诸侯祭祀土神和谷神的地方,后来代指国家。(26)朝:参见。(27)即:就在。(28)枝梧:本指架屋的小柱与斜柱,枝梧相抵,引由为抵抗、抗拒之意。(29)假:代理。(30)报命:复命,回朝报告。 项羽已杀卿子冠军,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乃遣当阳君、蒲将军将卒二万渡河①,救钜鹿。战少利②,陈余复请兵。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釜甑③,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楚,自烧杀。当是时,楚兵冠诸侯④。诸侯军救钜鹿下者十余壁⑤,莫敢纵兵⑥。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士,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⑦。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⑧,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项羽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①河:这里指漳河。②少利:胜利不多。③釜:锅。甑(zèng,憎):做饭用的一种瓦器。④冠诸侯:在诸侯军当中居第一。⑤壁:壁垒,营垒。⑥纵兵:出动军队。“纵”,放。⑦惴(zhuì,赘)恐:恐惧。⑧辕门:即营门。古时军营用两辆兵车竖起车辕相对为门,所以叫辕门。⑨膝行而前:跪着向前走。“膝行”,有膝盖行走。 章邯军棘原,项羽军漳南,相持未战。秦军数却,二世使人让章邯①。章邯恐,使长史欣请事②。至咸阳,留司马门三日③,赵高不见,有不信之心。长史欣恐,还走其军,不敢出故道④,赵高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军,报曰:“赵高用事于中⑤,下<strong>无可</strong>为者。今战能胜,高必疾妒吾功⑥;战不能胜,不免于死。愿将军孰计之⑦。”陈馀亦遗章邯书曰⑧:“白起为秦将,南征鄢郢,北阬马服,攻城略地,不可胜计,而竟赐死⑨。蒙恬为秦将,北逐戎人⑩,开榆中地数千里,竟斩阳周。何者?功多,秦不能尽封,因以法诛之。今将军为秦将三岁矣,所亡失以十万数(11),而诸侯并起滋益多(12)。彼赵高素谀日久,今事急,亦恐二世诛之,故欲以法诛将军以塞责,使人更代将军以脱其祸(13)。夫将军居外久,多内郤(14),有功亦诛,无功亦诛。且天之亡秦,无愚智皆知之(15)。今将军内不能直谏,外为亡国将,孤特独立而欲常存(16),岂不哀哉!将军何不还兵与诸侯为从(17),约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18);此孰与身伏鈇质(19),妻子为僇乎(20)?”章邯狐疑(21),阴使候始成使项羽,欲约。约未成,项羽使蒲将军日夜引兵度三户(22),军漳南,与秦战,再破之。项羽悉引兵击秦军汙水上,大破之。①让:责备,责问。②请事:请示有关事情。③司马门:皇宫的外门,常有武官司马把守,所以叫司马门。④出故道:走来时所走的路。“故道”,原路。⑤用事:掌权,擅权。中:指朝廷。⑥疾:同“嫉”。⑦孰计:仔细考虑。“孰”,同“熟”。⑧遗(>刘邦</strong>在这一年二月称汉王。当时天下尚未统一,各国都有自己的纪元,因司马迁为汉臣,所以用汉之纪元。②戏下:大将军旗帜之下。“戏”,通“麾”,将帅的大旗。一说:“戏”指戏水,“戏下”即戏水之下。③就国:到自己的封国去。④出:指出函谷关。⑤徙义帝:此指让楚王心迁离彭城。⑥地方千里:土地纵横各千里。“方”指土地面积,“方千里”即纵横各千里,这里是说地盘不很大。⑦上游:河川的上流,这里是指内地山僻地区。⑧稍稍:渐渐地。⑨已:不久。 田荣闻项羽徙齐王巿胶东,而立齐将田都为齐王,乃大怒,不肯遣齐王之胶东,因以齐反,迎击田都。田都走楚。齐王巿畏项王,乃亡之胶东就国。田荣怒,追击杀之即墨。荣因自立为齐王,而西击杀济北王田安,并王三齐①。荣 与彭越将军印②,令反梁地。陈馀阴使张同、夏说说齐王田荣曰:“项羽为天下宰③,不平。今尽王故王于丑地④,而王其群臣诸将善地,逐其故主,赵王乃北居代,馀以为不可。闻大<strong>王起</strong>兵,且不听不义⑤,愿大王资馀兵⑥,请以击常山,。以复赵王,请以国为扦蔽⑦。”齐王许之,因遣兵之赵。陈余悉发三县兵,与齐并力击常山,大破之。张耳走归汉。陈余迎故赵王歇于代,反之赵⑧,赵王因立陈余为代王。①三齐:指齐、胶东、济北三国,其地均属战国齐地。②与:给。③为天下宰:指主持天下的事,即分封诸侯的事。“宰”,主宰。④丑地:坏地方,与下句“善地”相对。⑤不听不义:不听从不义之命。⑥资:助。⑦扦蔽:外卫,屏障。⑧反之赵:使他(赵王歇)返回赵国。“反”,同“返”。 是时,汉还定三秦①。项羽闻汉王皆已并 关中,且东,齐、赵叛之②,大怒。乃以故吴令郑昌为韩王,以距汉。令萧公角等击彭越。彭越败萧公角等。汉使张良徇韩,乃遗项王书曰:“汉王失职③,欲得关中,如约即止,不敢东。”又以齐、梁反书遗项王曰④:“齐欲与赵并灭楚。”楚以此故无西意。而北击齐。征兵九江王布。布称疾不往⑤,使将将数千人行。项王由此怨布也,汉之二年冬,项羽遂北至城阳,田荣亦将兵会战。田荣不胜,走至平原,平原民杀之。遂北烧夷⑥齐城郭。皆阬田荣降卒,系虏其老弱妇女⑦。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齐人相聚而叛之。于是田荣弟田横收齐亡卒得数万人,反城阳。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①三秦:指雍、塞、翟三国,其地均在秦国地区。汉元年八月,刘邦用韩信计,自汉中经原路回关中,袭破雍王章邯。二年,塞王欣、翟王翳皆降汉。②齐、赵叛之:指田荣杀田都、田市、田安,并王三齐,和陈余破常山王,迎 还赵王歇。③失职:指失去应该得到的封职,即未能封为关中王。④齐、梁:《会注考证》以为“齐、赵”之误。⑤称疾:托言有病。⑥烧夷:烧平。⑦系虏:俘虏。“系”,用绳索捆绑。 春,汉王部五诸侯兵①,凡五十六万人,东伐楚。项王闻之,即令诸将击齐,而自以精兵三万人南从鲁出胡陵。四月,汉皆已入彭城,收其货宝美人,日置酒高会。项王乃西从萧,晨击汉军而东,至彭城,日中,大破汉军。汉军皆走,相随②入殽、泗水,杀汉卒十余万人。汉卒皆南走山,楚又追击至灵壁东睢水上。汉军却,为楚所挤,多杀③,汉卒十余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围汉王三帀④。于是大风从西北而起,折木发屋⑤,扬沙石,窈冥昼晦⑥,逢迎楚军⑦。楚军大乱,坏散⑧,而汉王乃得与数十骑遁去⑨。欲过沛,收家室而西;楚亦使人追之沛,取汉王家;家皆亡,不与汉王相见。汉王道逢得孝惠、鲁元,乃载行。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曰:“虽急不可以驱⑩,奈何弃之?”于是遂得脱。求太公、吕后不相遇。审食其从太公、吕后间行,求汉王,反遇楚军。楚军遂与归 ,报项王,项王常置军中(11)。①部:《集解》引徐广曰:“一作‘勒’。王伯祥《史记选》:“按《史记·高祖纪》及《汉书·高祖纪》、《项籍传》俱作劫,该是对的。部是部勒,劫却是强制,其为率领则同。其实‘劫’乃事实,‘部’则体面化。”五诸侯:其所指历来众说纷纭,颜师古以为是常山、河南、韩、魏、殷五国,今多以此说为近是。②相随:一个接着一个地。③多杀:好多人被杀。④三币(zā,咂):三层。“币”同“匝”,即环绕一周。⑤木:树。发:掀起。⑥窈(yǎo,杳)冥:昏暗的样子。昼晦:意思是白天如同夜晚。“晦”,天黑,晚上。⑦逢迎:迎着,指风沙迎面而吹。⑧坏散:崩溃。⑨遁去:逃离。⑩驱:赶马。(11)常置军中:经常扣留在军营中,为的是当做人质。 是时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邑,汉王间往从之,稍稍收其士卒。至荥阳,诸败军皆会①,萧何亦发关中老弱未傅悉诣荥阳②,复大振。楚起于彭城,常乘胜逐北③,与汉战荥阳南京、索间,汉败楚,楚以故不能过荥阳而西。①会:会合,会聚。②未傅:指未曾载入名册不符合兵役年龄的人。诣:往。③北:指败逃之敌。 项王之救彭城,追汉王至荥阳,田横亦得收齐,立田荣子 广为齐王。汉王之败彭城,诸侯皆复与楚而背汉①。汉军荥阳,筑甬道属之河②,以取敖仓粟。汉之三年,项王数侵夺汉甬道,汉王食乏,恐,请和,割荥阳以西为汉。 项王欲听之。历阳侯范增曰:“汉易与耳③,今释弗取④,后必悔之。”项王乃与范增急围荥阳。汉王患之,乃用陈平计间项王⑤。项王使者来,为太牢具⑥,举欲进之。见使者,详惊愕曰⑦:“吾以为亚父使者,乃反项王使者。”更持去,以恶食食项王使者⑧。使者归报项王,项王乃疑范增与汉有私,稍夺之权。范增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为之。愿赐骸骨归卒伍⑨。”项王许之。行未至彭城,疽发背而死⑩。①与:归附。②属之河:意思是把荥阳和黄河南岸连接起来。“属”,连接。③易与:容易对付。④释:放,指放走汉军。⑤间:离间,指离间项王与范增的关系。⑥太牢具:指极丰盛的筵席。古代祭祀或宴会,牛、羊、豕三者齐备叫太牢。“具”,饭食,酒肴。⑦详:通“佯”假装。⑧恶食:粗劣的饭食。食(sì寺)项王使者:给项王使者吃。⑨赐骸骨:意思是乞身告老。古人把做官看作委身于君,年老要求退休叫做乞骸骨。归卒伍:意思是回乡为民。古时户籍以五户为伍,三百家为卒。“卒伍”,指乡里。⑩疽:毒疮。 汉将纪信说汉王曰:“事已急矣,请为王诳楚为王①,王可以间出。”于是汉王夜出女子荥阳东门被甲二千人②,楚兵四面击之。纪信乘黄屋车③,傅左纛④,曰:“城中食尽,汉王降。”楚军皆呼万岁。汉王亦与数十骑从城西门出,走成皋。项王见纪信,问:“汉王安在?”信曰:“汉王已出矣。”项王烧杀纪信。①为王:替您。诳楚:诓骗楚军。“诳”,同“诓”。为王:装扮成您(汉王)。②出:使……出,放出。③黄屋车,以黄缯为车盖里子的车,为天子所乘。④傅:附着,这里有插的意思。纛(dào盗):用毛羽做的类似旗子的装饰物,插于车衡之左。 汉王使御史大夫周苛、枞公、魏豹守荥阳。周苛、枞公谋曰:“反国之王①,难与守城。”乃共杀魏豹。楚下荥阳城,生得周苛②。项王谓周苛曰:“为我将,我以公为上将军,封三万户。”周苛骂曰:“若不趣降汉③,汉今虏若,若非汉敌也。”项王怒,烹周苛,并杀枞公。①反国之王:意思是反叛过的国家的王,魏豹最初被项羽封为西魏王,后降汉,又叛汉,汉二年八月,韩信破魏,虏豹,刘邦赦免了他。②生得:活捉。③趣(cù,促):赶快。 汉王之出荥阳,南走宛、叶,得九江王布,行收兵,复入保成皋。汉之四年,项王进兵围成皋。汉王逃,独与滕公出成皋北门,渡河走修武,从张耳、韩信军。诸将稍稍得出成皋,从汉王。楚遂拔成皋,欲西。汉使兵距之巩,令其不得西。 是时,彭越渡河击楚东阿,杀楚将军薛公。项王乃自东击彭越。汉王得淮阴侯兵,欲渡河南。郑忠说汉王,乃止壁河内①。使刘贾将兵佐彭越,烧楚积聚②。项王东击破之,走彭越,③。汉王则引兵渡河,复取成皋,军广武,就敖仓食。项王已定东海来,西,与汉俱临广武而军,相守数月④。①壁:壁垒,营垒,这里是筑起壁垒的意思。②积聚:指粮草辎重。③走彭越:使彭越走,把彭越打跑了。④相守:各自守住营垒。 当此时,彭越数反梁地,绝楚粮食,项王患之,为高俎,置太公其上,告汉王曰:“今不急下①,吾烹太公。”汉王曰:“吾与项羽俱北面受命怀王②,曰‘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③,必欲烹而翁④,则幸分我一杯羹。”项王怒,欲杀之。项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为天下者不顾家,虽杀之无益,只益祸耳。”项王从之。①急下:赶快投降。②北面:古时君主见臣下,南面而坐,臣下北面朝见君主,故以北面指称臣。③翁:父亲,老子。④而:汝,你的。 楚汉久相持未决,丁壮苦军旅,老弱罢转漕①。项王谓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者②,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③,决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 为也④。”汉王笑谢曰:“吾宁斗智,不能斗力。”项<strong>王令</strong>壮士出挑战。汉有善骑射者楼烦⑤,楚挑战三合,楼烦辄射杀之⑥。项王大怒,乃自披甲持戟挑战。楼烦欲射之,项王瞋目叱之,数烦目不敢视,手不敢发,遂走还入壁,不敢复出。汉王使人间问之,乃项王也。汉王大惊。于是项王乃即汉王相与临广武间而语⑦。汉王数之⑧,项王怒,欲一战。汉王不听,项王伏弩射中汉王⑨。汉王伤,走入成皋。①罢转漕:由于水陆运输而疲惫。“转”,车运。“漕”,船运 。②匈匈:动乱,纷扰。③与:跟,向。④徒:白白地。为:语气词。⑤楼烦:北方种族名,其人善骑射,这里指善于骑射的士卒。⑥辄:每每就。⑦即:近,走近。间:当作“涧”。⑧数(shǔ,蜀):数说,列举罪状。按:《高祖本纪》载有刘邦所列项羽十条罪状,可参看。⑨伏弩:指埋伏的弓箭手。“弩”,一种带机关的弓。 项王闻淮阴侯已举河北,破齐、赵,且欲击楚,乃使龙且往击之。淮阴侯与战,骑将灌婴击之,大破楚军,杀龙且。韩信因自立为齐王。项王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说淮阴侯①。淮阴侯弗听。是时,彭越复反,下梁地,绝楚粮。项王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等曰:“谨守成皋,则汉欲挑战,慎勿与战②,毋令得东而已③。我十五日必诛彭越,定梁地,复从将军。”乃东,行击陈留、外黄。①武涉说淮阴侯的内容是劝说淮阴侯背汉联楚,三分天下。详见《淮阴侯列传》。②慎:千万。③毋令得东:不要让汉军得以东进。 外黄不下。数日,已降,项王怒,悉令男子年十五已上诣城东①,欲阬之。外黄令舍人儿年十三②,往说项王曰:“彭越强劫外黄,外黄恐,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阬之,百姓岂有归心?从此以东,梁地十余城皆恐,莫肯下矣。”项王然其言③,乃赦外黄当阬者。东至睢阳,闻之皆争下项王④。①已:通“以”。②舍人:门客。③然其言:以其言为然,认为他的话对。“然”,正确,对。④争下:争着降服。 汉果数挑楚军战,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渡兵汜水。士卒半渡,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货赂①。大司马咎、长史翳、塞王欣皆自刭汜水上。大司马咎者,故蕲狱掾,长史欣亦故栎阳狱吏,两人尝有德于项梁,是以项王信任之。当是时,项王在睢阳,闻海春侯军败,则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眛于荥阳东,项王至,汉军畏楚,尽走险阻②。①货赂:财货。②险阻:指山高路险之地。 是时,汉兵盛食多,项王兵罢食绝。汉遣陆贾说项王,请太公,项王弗听。汉王复使侯公往说项王,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许之,即归汉王父母妻子①。军皆呼万岁。汉王乃封侯公为平国君。匿弗肯复见②。曰:“此天下辩士,所居倾国③,故号为平国君。”项王已约,乃引兵解而东归。①父母妻子:刘邦生母刘媪已死,此处“母”指刘邦庶母,“子”指庶子刘肥。(依<strong>赵翼</strong>《廿二史剳记》)②匿弗肯复见:意思是让侯公隐藏起来,汉王不肯再见到他。一说是侯公藏起来不愿再见汉王,表示不图封赏。③所居倾国:意思是因侯公口才好,他住在哪儿就会使人家的国家倾覆。 汉欲西归,张良、陈平说曰:“汉有天下太半①,而诸侯皆附之。楚兵罢食尽,此天亡楚之时也,不如因其机而遂取之。今释弗击,此所谓‘养虎自遗患’也。”汉王听之。汉五年,汉王乃追项王至阳夏南,止军,与淮阴侯韩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自守②。谓张子房曰:“诸侯不从约,为之奈何?”对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③。君王能与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④。即不能⑤,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陈以东傅海⑥,尽与韩信;睢阳以北至穀城,以与彭越:使各自为战,则楚易败也。”汉王曰:“善。”于是乃发使者告韩信、彭越曰:“并力击楚。楚破,自陈以东傅海与齐王,睢阳以北至穀城与彭相国。”使者至,韩信、彭越皆报曰:“请今进兵。”韩信乃从齐往,刘贾军从寿春并行,屠城父,至垓下。大司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随刘贾、彭越皆会垓下,诣项王⑦。①太半:大半。②深堑:挖深壕沟。③固:本来。宜:应该。④致:使至,招来。⑤即:如果。⑥傅:附着,近,这里是到的意思。⑦诣:往,到……去,这里有逼近的意思。 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①!”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②,常骑之。于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③。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④!”歌数阕⑤,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①何楚人之多:怎么楚人这么多。②骓(zhuī锥):毛色苍白相杂的马。③逝:跑。④奈若何:把你怎么办。⑤阕:乐曲每终了一次叫一阕。“数阕”就是几遍。 于是项王乃上马骑,麾下壮士骑从者八百余人,直夜溃围南出①,驰走。平明,汉军乃觉之,令骑将灌婴以五千骑追之。项王渡淮,骑能属者百余人耳②。项王至阴陵,迷失道,问一田父③,田父绐曰“左”④。左,乃陷大泽中。以故汉追及之。项王乃复引兵而东,至东城,乃有二十八骑。汉骑追者数千人。项王自度不得脱。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 也。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⑥,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⑦,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乃分其骑以为四队,四向⑧。汉军围之数重。项王谓其骑曰:“吾为公取彼一将。”令四面骑驰下,期山东为三处。于是项王大呼驰下,汉军皆披靡⑨,遂斩汉一将。是时,赤泉侯为骑将,追项王,项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马俱惊,辟易数里⑩。与其骑会为三处。汉军不知项王所在,乃分军为三,复围之。项王乃驰,复斩汉一都尉,杀数十百人,复聚其骑,亡其两骑耳。乃谓其骑曰:“何如?”骑皆伏曰:“如大王言。”①直:同“值”,当,趁。②属:连接,这里指跟上。③田父(fǔ,甫):老农。④绐:欺骗。⑤卒:终于。⑥快战:痛快地打一仗。⑦刈(yì意):割,砍。⑧四向:面向四方。⑨披靡:原指草木随风倒伏,这里比喻军队溃败。⑩辟易:倒退的样子。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檥船待①,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②!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余创③。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④?”马童面之⑤,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⑥?,邑万户,吾为若德⑦。”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头,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⑧。五人共会其体,皆是。故分其地为五:封吕马童为中水侯,封王翳为杜衍侯,封杨喜为赤泉侯,封杨武为吴防侯,封吕胜为涅阳侯。①檥(yǐ倚):整船岸。②何渡为:还渡江干什么。③被:遭受。④故人:旧友。⑤面之:跟项王面对面。吕马童原在后面追赶项王,项王回过头来看见他,二人才正面相对。⑥购:悬赏征求。⑦为若德:意思是送给你点儿好处。“德”,恩德。⑧体:身体的部分,四肢加头合称五体。 项王已死,楚地皆降汉,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礼义,为主死节①,乃持项王头视鲁②,鲁父兄乃降。始,楚怀王初封项籍为鲁公,及其死,鲁最后下,故以鲁公礼葬项王穀城。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 诸项氏枝属③,汉王皆不诛。乃封项伯为射阳侯。桃侯、平皋侯、玄武侯皆项氏,赐姓刘。①死节:为节操而死。②视:同“示”,给……看。③枝属:宗族。 太史公曰: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①,又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 其苗裔邪②?何兴之暴也③!夫秦失其政,陈涉首难,豪杰蠭起,相与并争,不可胜数,然羽非有尺寸,乘埶④起陇亩之中⑤,三年,遂将五诸侯灭秦⑥,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⑦,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⑧,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自矜功伐⑨,奋其私智而不师古⑩,谓霸王之业,欲以力征经营天下(11),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寤而不自责(12),过矣(13)。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14),岂不谬哉!①周生:《正义》引孔文祥说以为是汉代儒者,姓周。盖:大概。重瞳子:两个瞳人儿。②苗裔:后代。③何兴之暴:怎么起来得这么突然。④尺寸:形容很少。埶:同“势”,权势,权柄。又:有人认为“尺寸”指尺寸之地,这句在“寸”字后断句,“乘执”属下句,是趁势的意思。⑤陇亩之中:田野之中,指民间。“陇”,同“垄”。⑥五诸侯:指战国时的齐、赵、韩、魏、燕五个诸侯国。⑦位 :指王位。不终:指没有维持下来。“终”,到最后。⑧背关:舍弃关中。“背”,弃。⑨矜:夸。功伐:功劳,“伐”与“功”同义。⑩奋:振,这里有极力施展的意思。师古:效法古人。(11)力征:以武力征伐。(12)寤:同“悟”。(13)过:错。(14)乃:竟然。引:拿过来,这里有找词儿的意思。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高祖本纪第八 解惠全 张德萍 译注【说明】《太史公自序》说:“子羽暴虐,汉行功德,愤发蜀汉,还定三秦;诛籍业帝,天下惟宁,改制易俗,作《高祖本纪》。”这是<strong>司马迁</strong>创作本篇的基本宗旨。的确,在《高祖本纪》中,侧重叙写的是<strong>刘邦</strong>如何战胜<strong>项羽</strong>,最后建立汉帝国的过程,同时也充分肯定了这位开国之君在统一天下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这种作用,是司马迁运用鲜明、强烈的对比手法展示给读者的。比如记叙项羽、刘邦两支军队分兵入关中击秦时,对项羽军的行动是这样描述的:“及项羽杀宋义,代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皆属,破秦将王离军,降章邯,诸将皆附。”使读者看到的,只是单纯的军事方面的成功;而写刘邦军,除了写军事策略外,还写了刘邦的安民措施:“诸所达毋得掠卤(通‘虏’)”,于是“秦人憙,秦军解,因大破之。”一下子就把“沛公遂先诸侯至霸上”的重要因由突出出来了。 这种对比又是从许多侧面展开的。例如写刘邦、项羽对待各路诸侯的策略。项羽一听到有自立为王的消息,便“大怒”,便“发兵”;而当刘邦听到韩信自请立为“假王”时,开始头脑发热,打算攻打韩信,但一经张良提醒,立刻转变态度,“乃遣张良操印绶立韩信为“齐王”。在天下大乱,群雄逐鹿的形势下,在争取同盟者方面,又是刘邦高出一筹。本篇还特别记下了刘邦在平定天下后所说那段脍炙人口的话:“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这是用人方面的对比。项羽刚愎自专,而刘邦则虚怀若谷,知人善任。正是通过这样层层对比,逐层推进,从而揭示了楚汉之争的必然结局。 “不虚美”“不隐恶”,尊重历史的“实录”精神,是贯穿《史记》全书的基本原则。但本篇重在写刘邦的成功,因此,那些表现刘邦人品其它方面的内容,诸如狡诈、虚伪、损人利已等等,则通过“互见”在其它篇章之中着力表现了,而在本篇却未着力叙写。但如细读本篇,这些也有依稀流露,如在写高祖为亭长,一老父为其全家“看相”,老父告之“君相贵不可言”时,高祖听后非常感激,并说:“诚如父言,不敢忘德。”但司马迁紧接着横加一笔,“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仅此一笔意在不言中,却体现了作者的褒贬倾向。 《高祖本纪》在谋篇布局上也有特色。<strong>李景</strong>星说:“《项羽本纪》每事为一段,插入合来,犹好下手;《高纪》则将诸事纷纷抖碎,整中见乱,乱中见整,绝无痕迹。”(《史记论文》)这正是司马迁的高妙之处。 质朴而不尚雕琢,是《高祖本纪》的语言特色。《汉书·高祖纪》原以本篇为基础,略增史料,加以整齐文字写成的。将此两篇的语言风格稍加比较,除去《汉书》袭用本篇原文的地方,<strong>班固</strong>只略有改动者,虽较《史记》原文精练一些,却远不如《史记》生动自然。对比之下,一目了然。 高祖是沛郡丰邑县中阳里人,姓刘,字季。他的父亲是太公,母亲是刘媪(ǎo,袄)。高祖未出生之前,刘媪曾经在大泽的岸边休息,梦中与神交合。当时雷鸣电闪,天昏地暗,太公正好前去看她,见到有蛟龙在她身上。不久,刘媪有了身孕,生下了高祖。 高祖这个人,高鼻子,一副龙的容貌,一脸漂亮的胡须,左腿上有七十二颗黑痣。他仁厚爱人,喜欢施舍,心胸豁达。他平素具有干大事业的气度,不干平常人家生产劳作的事。到了成年以后,他试着去做官,当了泗水亭这个地方的亭长,对官署中的官吏,没有不加捉弄的。他喜欢喝酒,好女色。常常到王媪、武负那里去赊酒喝,喝醉了躺倒就睡,武负、王媪看到他身上常有龙出现,觉得这个人很奇怪。高祖每次去买酒,留在店中畅饮,买酒的人就会增加,售出去的酒达到平常的几倍。等到看见了有龙出现的怪现象,到了年终,这两家就把记帐的简札折断,不再向高祖讨帐。 高祖曾经到咸阳去服徭役,有一次秦始皇出巡,充许人们随意观看,他看到了秦始皇,长叹一声说:“唉,大丈夫就应该象这样!” 单父(shàn fǔ,善甫)人吕公与沛县县令要好,为躲避仇人投奔到县令这里来作客,于是就在沛县安了家。沛中的豪杰、官吏们听说县令有贵客,都前往祝贺。萧何当时是县令的属官,掌管收贺礼事宜,他对那些送礼的宾客们说:“送礼不满千金的,让他坐到堂下。”高祖做亭长,平素就看不起这帮官吏,于是在进见的名帖上谎称“贺钱一万”,其实他一个钱也没带。名帖递进去了,吕公见了高祖大为吃惊,赶快起身,到门口去迎接他。吕公这个人,喜欢给人相面,看见高祖的相貌,就非常敬重他,把他领到堂上坐下。萧何说:“刘季一向满口说大话,很少做成什么事。”高祖就趁机戏弄那些宾客,干脆就坐到上座去,一点儿也不谦让。酒喝得尽兴了,吕公于是向高祖递眼色,让他一定留下来,高祖喝完了酒,就留在后面。吕公说:“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给人相面,经我给相面的人多了,没有谁能比得上你刘季的面相,希望你好自珍爱。我有一个亲生女儿,愿意许给你做你的洒扫妻妾。”酒宴散了,吕媪对吕公大为恼火,说:“你起初总是想让这个女儿出人头地,把他许配给个贵人。沛县县令跟你要好,想娶这个女儿你不同意,今天你为什么随随便便地就把她许给刘季了呢?”吕公说:“这不是女人家所懂得的。”终于把女儿嫁给刘季了。吕公的女儿就是吕后,生了孝惠帝和鲁元公主。 高祖做亭长的时候,经常请假回家到田里去。有一次吕后和孩子正在田中除草,有一老汉从这里经过讨水喝,吕后让他喝了水,还拿饭给他吃。老汉给吕后相面说:“夫人真是天下的贵人。”吕后又让他给两个孩子相面,他见了孝惠帝,说:“夫人所以显贵,正是因为这个男孩子。”他又给鲁元相面,也同样是富贵面相。老汉走后,高祖正巧从旁边的房舍走来,吕后就把刚才那老人经过此地,给她们看相,说他们母子都是富贵之相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高祖。高祖问这个人在哪,吕后说:“还走不远。”于是高祖就去追上了老汉,问他刚才的事,老汉说:“刚才我看贵夫人及子女的面相都很像您,您的面相简直是贵不可言。”高祖于是道谢说:“如果真的象老人家所说,我决不会忘记你的恩德。”等到高祖显贵的时候,始终不知道老汉的去处。 高祖做亭长时,喜欢戴用竹皮编成的帽子,他让掌管捕盗的 差役到薛地去制做,经常戴着,到后来显贵了,仍旧经常戴着。人们所说的“刘氏冠”,指的就是这种帽子。 高祖以亭长的身份为沛县押送徒役去郦山,徒役们有很多在半路逃走了。高祖估计等到了郦山也就会都逃光了,所以走到丰西大泽中时,就停下来饮酒,趁着夜晚把所有的役徒都放了。高祖说:“你们都逃命去吧,从此我也要远远地走了!”徒役中有十多个壮士愿意跟随他一块走。高祖乘着酒意,夜里抄小路通过沼泽地,让一个在前边先走。走在前边的人回来报告说:“前边有条大蛇挡在路上,还是回去罢。”高祖已醉,说:“大丈夫走路,有什么可怕的!”于是赶到前面,拔剑去斩大蛇。大蛇被斩成两截,道路打开了,继续往前走了几里,醉得厉害了,就躺倒在地上,后边的人来到斩蛇的地方,看见有一老妇在暗夜中哭泣。有人问她为什么哭,老妇人说:“有人杀了我的孩子,我在哭他。”有人问:“你的孩子为什么被杀呢?”老妇说:“我的孩子是白帝之子,变化成蛇,挡在道路中间,如今被赤帝之子杀了,我就是为这个哭啊。”众人以为老妇人是在说谎,正要打她,老妇人却忽然不见了。后面的人赶上了高祖,高祖醒了。那些人把刚才的事告诉了高祖,高祖心中暗暗高兴,更加自负。那些追随他的人也渐渐地畏惧他了。 秦始皇帝曾说:“东南方有象征天子的一团云气”,于是巡游东方,想借此把它压下去。高祖怀疑自己带着这团云气,就逃到外边躲避起来,躲在芒山、砀山一带的深山湖泽之间。吕后和别人一起去找,常常能找到他。高祖奇怪地问她怎么能找到,吕后说:“你所在的地方,上空常有一团云气,顺着去找就常常能找到你。”高祖心里更加欢喜。沛县的年轻人中有人听说了这件事,因此许多人都愿意依附于他。 秦二世元年的秋天,陈胜等在蕲(qí奇)县起事,打到陈的时候,自称为王,定国号为“张楚”,取张大楚国之意,许多郡县都杀了他们的长官来响应陈涉。沛县县令非常惊恐,也想率领沛县的人响应陈涉。于是狱椽(yuàn,院)曹参、主吏萧何说:“您作为秦朝的官吏,现在想背叛秦朝,率领沛县的子弟起义,恐怕没有人会听从命令。希望您召回那些在外逃亡的人,大约可召集到几百人,用他们来胁迫众人,众人就不敢不听从命令了。”于是派樊哙去叫刘季。这时,刘季的追随者已经有几十人或者到一百人了。 樊哙跟着刘季一块儿回来了。沛令在樊哙走后后悔了,害怕刘季来了会发生什么变故,就关闭城门,据守城池,不让刘季进城,而且想要杀掉萧何、曹参。萧何、曹参害怕了,越过城池来依附刘季,以求得保护。于是刘季用帛写了封信射到城上去,向沛县的父老百姓宣告说:“天下百姓为秦政所苦已经很久了。现在父老们虽然为沛令守城,但是各地诸侯全都起来了,现在很快就要屠戮到沛县。如果现在沛县父老一起把沛令杀掉,从年轻人中选择可以拥立的人立他为首领,来响应各地诸侯,那么你们的家室就可得到保全。不然的话,全县老少都要遭屠杀,那时就什么也做不成了。”于是沛县父老率领县中子弟一起杀掉了沛令,打开城门迎接刘季,想要让他当沛县县令。刘季说:“如今正当乱世,诸侯纷纷起事,如果安排将领人选不妥当,就将一败涂地。我并不敢顾惜自己的性命,只是怕自己能力小,不能保全父老兄弟。这是一件大事,希望大家一起推选出能胜任的人。”萧何、曹参等都是文官,都顾惜性命,害怕起事不成遭到满门抄斩之祸,极力地推让刘季。城中父老也都说:“平素听说刘季那么多奇异之事,必当显贵,而且占卜没有谁比得上你刘季最吉利。”刘季还是再三推让。众人没有敢当沛县县令的,就立刘季做了沛公。于是在沛县祭祀能定天下的<strong>黄帝</strong>和善制兵器的蚩尤,把牲血涂在旗鼓上,以祭旗祭鼓,旗帜都是红色的。这是由于被杀的那条蛇是白帝之子,而杀蛇那个人是赤帝之子,所以崇尚红色。那些年轻有为的官吏如萧何、曹参、樊哙等都为沛公去招收沛县中的年轻人,共招了二三千人,一起攻打胡陵、方与,然后退回驻守丰邑。 秦二世二年(前208)。陈涉手下大将周章率军攻打到戏水,被章邯打败又退回去了。燕、赵、齐、魏各国都自立为王。项梁、项羽在吴县起兵,秦朝泗川郡监名叫平的率兵包围了丰邑。两天之后,沛公率众出城与秦军交战,打败了秦军。沛公命雍齿守卫丰邑,自己率领部队到薛县去。泗川郡守壮在薛县被打败,逃到戚县,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抓获泗川郡守壮并杀了他。沛公把军队撤到亢父,一直到方与,没有发生战斗。陈王胜派魏国人周市(fú,伏)来夺取土地。周市派人告诉雍齿说:“丰邑,是过去魏国国都迁来的地方。现在魏地已经平定的有几十座城。你如果归降魏国,魏国就封你为侯驻守丰邑。如果不归降,我就要屠戮丰邑。”雍齿本来就不原意归属于沛公,等到魏国来招降了,立刻就反叛了沛公,为魏国守卫丰邑。沛公带兵攻打丰邑,没有攻下。沛公生病了,退兵回到沛县。沛公怨恨雍齿和丰邑的子弟背叛他,又听说东阳县的宁君、秦嘉立景驹做了代理王,驻守在留县,于是前去投奔他,想向他借兵去攻打丰邑。这时候秦朝将领章邯正在追击陈胜的军队,章邯的别将司马(rèn,仁)带兵向北平定楚地,屠戮了相县,到了砀县。东阳宁君、沛公领兵向西,和司马在萧县西交战,战势不利,就退回来收集兵卒聚集在留县,然后带兵攻打砀县,攻了三天就攻下来了。于是收集砀县的兵卒,共得到五六千人。攻打下邑,攻了下来。退兵驻扎在丰邑。听说项梁在薛县,就带着一百多随从骑兵前去见项梁。项梁又给沛公增加了五千人,五大夫级的将领十人。沛公回来后,又带兵去攻打丰邑。 沛公跟从项梁一个多月,项羽已经攻下襄城回来了。项梁把各路将领全部召到薛县。听说陈王确实是死了,因而立楚国后代怀王的<strong>孙子</strong>熊心为楚王,建都盱台(xū yí,需怡)。项梁号称武信君。呆了几个月,向北攻打亢父,援救东阿,击败了秦军。齐队回去了,只剩下楚军单独追击败逃之敌。另外让沛公、项羽去攻打咸阳,屠戮了城阳。军队驻扎在濮阳县东边和秦军交战,打败了秦军。 秦军重新振作,守住濮阳,在城周围引水坚守。楚守撤兵去攻打定陶,没有攻下。沛公和项羽向西夺取土地,到了雍兵城下,和秦军交战,大败秦军,斩杀李由。又返回攻打外黄,没有攻下。 项梁两次打败秦军,露出骄傲的神色。宋义进谏,项梁不听。秦朝给章邯增派了军队,趁着黑夜袭击项梁军队。为了防止喧哗,让士兵口里都衔着一根横木棍,结果在定陶打败了项梁的军队,项梁战死。这时,沛公和项羽正在攻打陈留,听说项梁已死,就带兵和吕将军一起向东进军。吕臣的军队驻扎在彭城的东面,项羽的军队驻扎在彭城的西面,沛公的军队驻扎在砀县。 章邯打败了项梁的军队之后,就以为楚地的军队不值得担忧,于是渡过黄河,向北进攻赵国,大败赵军。正当这个时候,赵歇立为赵王,秦将王离在钜鹿城包围了赵歇的军队,这就是所谓的河北军。 秦二世三年(前207),楚怀王看到项梁军已被打败,害怕了,就把都城从盱台迁到彭城,把吕臣、项羽的军队合在一起由他亲自率领。任命沛公为砀郡太守,封为武安侯,统率砀郡的部队。封项羽为长安侯,号称鲁公。吕臣担任司徒,他的父亲吕青担任令尹。 赵国几次请求援救,怀王就任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曾为末将,向北进兵救赵。命令沛公向西攻取土地,进军关中。和诸将相约,谁先进入函谷关平定关中,就让谁在关中做王。 这时候,秦军强大,常常乘着胜利的威势追击败逃之敌,诸将中没有人认为先入关是有利的事。只有项羽恨秦军打败了项梁的军队,很激愤,愿意和沛公一起西进入关。怀王手下的老将们都说:“项羽这个人敏捷勇猛,却又猾伤人。项羽曾经攻下襄城,那里的军民没有一个活下来,都被他活埋了。凡是他经过的地方,没有不被毁灭的。再说,多次进攻,先前陈王、项梁都被打败了,不如改派忠厚老实的人,实行仁义,率军西进,向秦地的父老兄弟讲明道理。秦地父老兄弟因为他们的君主暴虐而受苦已经很久了,现在如果真的能有位忠厚老实的人前去,不欺压百姓,才会使秦地降服。项羽只是敏捷勇猛,不能派他去。现在只有沛公一向忠厚老实,可以派他去。”怀王最终没有答应项羽,而派了沛公率领大军向西去夺取土地,一路收集陈胜、项梁的散兵。沛公取道砀县到达成阳,与杠里的秦军对垒相持,结果击败了秦军的两支部队。楚军又出兵攻击王离,把王离打得大败。 沛公率兵西进,在昌邑与彭越相遇。于是和他一起攻打秦军,战事不利。撤兵到栗县,正好遇到刚武侯,就把他的军队夺了过来,大约有四千人,并入了自己的军队。又与魏将皇欣、魏申徒武蒲的军队合力攻打昌邑,没有攻下。沛公继续西进,经过高阳。郦食其(yì jī,义基)负责看管城门,他说:“各路经过此地的多了,我看只有沛公才是个德行高尚忠厚老实的人。”于是前去求见,游说沛公。沛公当时正开两腿坐在床上,让两个女子给他洗脚。郦食其见了并叩不拜,只是略微俯身作了个长揖,说:“如果您一定要诛灭没有德政的暴秦,就不应该坐着接见长者。”于是沛公站起身来,整理衣服,向他道歉,把他请到上坐 。郦食其劝说沛公袭击陈留,得到了秦军储存的粮食。沛公就封郦食其为广野君,任命他的弟弟郦商为将军,统率陈留的军队,与沛公一起攻打开封,没有攻下。继续向西,与秦将杨熊在白马打了一仗,又在曲遇东面打了一仗,大破秦军。杨熊逃到荥阳去了,秦二世派使者将他斩首示众。沛公又向南攻打颖阳,屠戮了颖阳。通过张良的关系,占领了韩国的轘(huán,环)辕险道。 这时候,赵国的别将司马卬正想渡过黄河,进入函谷关。沛公就向北进攻平阴,截断黄河渡口。又向南进军,与秦军在洛阳东面交战,战事不利,退回到阳城,聚集军中的骑兵,在南阳县东面和南阳太守吕齮(yǐ,倚)交战,打败了秦军,攻取了南阳郡,南阳郡守吕齮逃跑了,退守宛城。沛公率兵绕过宛城西进,张良进谏说:“您虽然想赶快入关,但目前秦兵数量仍旧很多,又凭借险要地势进行抵抗。如果现在不攻下宛城,那么宛城的敌人从背后攻击,前面又有强大的秦军,这是一条危险的道啊。”于是沛公连夜率兵从另一条道返回,更换旗帜,黎明时分,把宛城紧紧围住,围了好几圈。南阳郡守想要自刎。他的门客陈恢说:“现在自刎还太早。”于是越过城墙去见沛公,说:“我听说您和诸侯约定,先攻入咸阳的就让他在那里做王。现在您停下来攻打宛城。宛城是个大郡的都城,相连的城池有几十座,人民众多,积蓄充足,官民都认为投降肯定要被杀死,所以都决心据城坚守。现在您整天停在这里攻城,士兵伤亡必定很多;如果率军离去,宛城军队一定在后面追出;这样,您向西前进就会错过先进咸阳在那里称王的约定,后面又有宛城强大军队袭击的后患。替您着想,倒不如约定条件投降,封赏南阳太守,让他留下来守住南阳,您率领宛城的士兵一起西进。那些还没有降服的城邑,听到了这个消息,一定会争着打开城门等候您。您就可以通行无阻地西进,不必担心什么了。”沛公说:“好!”于是封宛城郡守为殷侯,封给陈恢一千户。于是沛公率兵继续西进,所经过的城邑没有不降服的。到了丹水,高武侯戚鳃、襄阳侯王陵也在西陵归降了。沛公又回转来攻打胡阳,遇到了鄱(pó,婆)君的别将梅鋗(xuān,宣),就跟他一起,降服了析县和郦县。沛公派遣魏国人宁昌出使秦地,宁昌还没有回来。这时,秦将章邯已经在赵地率军投降项羽了。 当初,项羽和宋义向北去救赵,等到项羽杀了宋义,代替他做了上将军,各路将领如黥布等都归属了项羽;打败了秦将王离的军队,降服了章邯,诸侯都归附了项羽。赵高杀了秦二世之后,派人来求见,想和沛公定约在关中分地称王,沛公以为其中有诈,就用了张良的计策,派郦生,陆贾去游说秦将,并用财利进行引诱,乘此机会前去偷袭武关,攻了下来。又在蓝田南面与秦军交战。增设疑兵旗帜,命令全军,所过之处,不得掳掠,秦地的人都很高兴,秦军瓦解,因此大败秦军。接着在蓝田的北面与秦军交战,又大败秦军。于是乘胜勇战,终于彻底打败了秦军。 汉元年(前206)十月,沛公的军队在各路诸侯中最先到达霸上。秦王子婴驾着白车白马,用丝绳系着脖子,封好皇帝的御玺和符节,在枳(zhǐ,纸)道旁投降。将领们有的说应该杀掉秦王。沛公说:“当初怀王派我攻关中,就是认为我能宽厚容人;再说人家已经投降了,又杀掉人家,这么做不吉利。”于是把秦王交给主管官吏,就向西进入城阳。沛公想留在秦宫中休息,樊哙、张良劝阻,这才下令把秦宫中的贵重宝器财物和库府都封好,然后退回来驻扎在霸上。沛公召来各县的父老和有才德有名望的人,对他们说:“父老们苦于秦朝的苛虐法令已经很久了,批评朝政得失的要灭族 ,相聚谈话的要处以死刑,我和诸侯们约定,谁首先进入关中就在这里做王,所以我应当当关中王。现在我和父老们约定,法律只有三条:杀人者处死刑,伤人者和抢劫者依法治罪。其余凡是秦朝的法律全部废除。所有官吏和百姓都象往常一样,安居乐业。总之,我到这里来,就是要为父老们除害,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侵害,请不要害怕!再说,我所以把军队撤回霸上,是想等着各路诸侯到来,共同制定一个规约。”随即派人和秦朝的官吏一起到各县镇乡村去巡视。向民众讲明情况。秦地的百姓都非常喜悦,争着送来牛羊酒食,慰劳士兵。沛公推让不肯接受,说:“仓库里的粮食不少,并不缺乏,不想让大家破费。”人们更加高兴,唯恐沛公不在关中做秦王。 有人游说沛公说:“秦地的富足是其它地区的十倍,地理形势又好。现在听说章邯投降项羽,项羽给他的封号是雍王,在关中称王。如今要是他来了,沛公您恐怕就不能拥有这个地方了。可以赶快派军队守住函谷关,不要让诸侯军进来。并且逐步征集关中的兵卒,加强自己的实力,以便抵抗他们。”沛公认为他的话有道理,就依从了他的计策。十一月中旬,项羽果然率领诸侯军西进,想要进入函谷关。可是关门闭着。项羽听说沛公已经平定了关中,非常恼火,就派黥布等攻克了函谷关。十二月中旬,到达戏水。沛公的左司马曹无伤听说项羽发怒,想要攻打沛公,就派人去对项羽说:“沛公要在关中称王,让秦王子婴做丞相,把秦宫所有的珍宝都据为己有。“曹无伤想借此求得项羽的封赏。亚父范增劝说项羽攻打沛公,项羽正在犒劳将士,准备次日和沛公会战。这时项羽的兵力有四十万,号称百万;沛公的兵力有十万,号称二十万,实力抵不过项羽。恰巧项伯要救张良,使他不至于与沛公一起送死,趁夜来沛公军营见张良,因而有机会让项伯向项羽说了一番道理,项羽这才作罢。次日沛公带了百余名随从骑兵驱马来到鸿门见项羽,向他道歉。项羽说:“这是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说的,不然我怎么会这样呢?”沛公因为是带着樊哙、张良去的,才得以脱身返回。回到军营,立即杀了曹无伤。 项羽于是向西行进,一路屠杀,焚烧了咸阳城内的秦王朝宫室,所经过的地方,没有不遭毁灭的。秦地的人们对项羽非常失望,但又害怕,不敢不服从他。 项羽派人回去向怀王报告并请示。怀王说:“按原来约定的办。”项羽怨恨怀王当初不肯让他和沛公一起西进入关,却派他到北边去救赵,结果没能率先入关,落在了别人之后。他说:“怀王,是我家叔父项梁拥立的,他没有什么功劳,凭什么能主持定约呢!平定天下的,本来就是各路将领和我项籍。”于是假意推尊怀王为义帝,实际上并不听从他的命令。 正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统治梁地、楚地的九个郡,建都彭城。又违背当初的约定,改立沛公为汉王,统治巴蜀、汉中之地,建都南郑。把关中分为三份,封给秦朝的三个降将:章邯为雍王,建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建都栎阳;董翳为翟王,建都高奴。又封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建都洛阳。封赵将司马印为殷王,建都朝歌。把赵王歇改封到代地为代王。封赵相张耳为常山王,建都襄国。封当阳君黠布为九江王,建都六县。封怀王的柱国共敖为临江王,建都江陵。封番君吴芮(ruì,税)为衡山王,建都邾(zhū,朱)县。封燕将臧荼为燕王,建都蓟县。把原燕王韩广改封到辽东为辽东王。韩广不听,从臧荼就率军去攻打,在无终把他杀了。项羽又封给成安君陈余河间周围的三个县,让他住在南皮县。封给梅鋗十万户。 四月,各路诸侯在项羽的大将军旗帜下罢兵,回各自的封国去。汉王也前往封国,项羽派了三万士兵随从前往,楚国和诸侯国中因为敬慕而跟随汉王的有几万人,他们从杜县往南进入蚀地的山谷中。军队过去以后,在陡壁上架起的栈道就全部烧掉,为的是防备诸侯或其他强盗偷袭,也是向项羽表示没有东进之意。到达南郑时,部将和士兵有许多人在中途逃跑回去了,士兵们都唱着歌,想东归回乡。韩信劝说汉王道:“项羽封有功的部将,却偏偏让您到南郑去,分明是流放您。部队中的军官、士兵大都是崤(xiáo,淆)山以东的人,他们日夜踮起脚跟东望,盼着回归故乡。如果趁着这种心气极高的时候利用他们,可以建大功。如果等到天下平定以后人们都安居乐业了,就再也用不上他们了。不如立即决策,率兵东进,与诸侯争权夺天下。” 项羽出了函谷关,派人让义帝迁都。并对义帝说:“古代帝王拥有纵横各千里的土地,而且一定要居住在江河的上游。”派使者把义帝迁徙到长沙郡的郴(chēn,琛)县,催促他赶快起程,群臣于是渐渐背叛了他,项羽就秘密命令衡山王、临江王去杀义帝,把义帝杀死在江南。项羽怨恨田荣,就封齐将田都为齐王。田荣很生气,就自立为齐王,杀掉田都,反叛楚王;又把将军印授给了彭越,让他在梁地反楚。楚派萧公角去攻打彭越,被彭越打得大败。陈余怨恨项羽不封自己为王,就派夏说(yuè,悦)去游说田荣,向他借兵攻打张耳。齐国给了陈余一些兵力,打败了常山王张耳,张耳逃走归附了汉王。陈余从代地把赵王歇接回赵国,重新立为赵王。赵王因此立陈余为代王。项羽大为恼怒,发兵向北攻打齐国。 八月,汉王采用韩信的计策,顺原路返回关中,袭击雍王章邯。章邯在陈仓迎击汉军,雍王的军队被打败,退兵逃走;在好畤(zhì,制)停下来再战,又被打败,逃到废丘。汉王于是平定了雍地。汉王向东挺进咸阳,率军在废丘包围雍王,并派遣将领们去夺取土地,平定了陇西、北地、上郡。派将军薛欧、王吸带兵出武关,借着王陵兵驻南阳,到沛县去接太公,吕后。楚王听说后,派兵在阳夏阻截,汉军不能前进。楚又封原吴县县令郑昌为韩王,以抵拒汉军。 二年(前205),汉王向东夺取土地,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河南王申阳都归降了汉王。韩王昌不肯归降,汉王派韩信打败了他。于是把攻占的土地设置为陇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等郡;在关外设置了河南郡。改封韩国的太尉信为韩王。汉王下令各路将领,率领一万人或者献出一郡之地降汉的,封给他一万户。修筑河上郡的要塞。原先秦朝供帝王游玩打猎的园林,都允许人们去耕种。正月,俘虏了雍王的弟弟章平。大赦天下罪犯。 汉王出了武关到达陕县,抚慰关外的父老,回来后,张耳前来求见。汉王对他十分厚待。 二月,下令废除秦的社稷,改立汉的社稷。 三月,汉王从临晋渡黄河,魏王豹带兵跟随着。攻下河内,俘虏了殷王,设置了河内郡。又率军向南渡过平阴津,到达洛阳。新城县一位掌管教化的三老董公拦住了汉王,向他说了义帝被杀的情况。汉王听后,袒露左臂失声大哭。随即下令为义帝发丧,哭吊三天。派使者通告各诸侯说:“天下诸侯共同拥立义帝,称巨事奉。如今项羽在江南放逐并杀害了义帝,这是大逆不道。我亲自为义帝发丧,诸侯也都应该穿白戴素。我将发动关中全部军队,聚集河南、河东、河内三郡的士兵,向南沿长江、汉水而下,我希望与诸侯王一起去打楚国那个杀害义帝的罪人!” 这时候,项羽正在北方攻打齐国,田荣和他在城阳交战。田荣被打败,逃往平原,平原的民众杀了他。齐国各地也都归降楚国。楚军放火焚毁了齐国的城邑,掠走了齐人的子女,齐国人十分愤怒,又反叛楚国了。田荣的弟弟田横立田荣的儿子田广为齐王。齐王已在城阳举兵反楚。项羽虽然听说了汉王已经到东方来了,但因为已经与齐军连续作战多日,就想在打败齐军之后再去迎击汉军。汉王因此得以挟持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郑昌、魏王魏豹、殷王卬五诸侯的军队,攻入彭城。项羽闻讯,立即率兵离开齐国,从鲁县穿过胡陵到达萧县,跟汉军在彭城灵壁以东的睢水上激战,大败汉军,杀了许多汉兵,睢水因此被阻塞不能畅流。项羽又派人从沛县掳来了汉王的父母妻子、儿女,把他们扣留在军中做人质。当时,诸侯们见楚军强大,汉军被打败,又都背离了汉王而去帮助楚王。塞王司马欣逃入楚国。 吕后的哥哥周吕侯为汉王率兵驻扎在下邑。汉王去投奔他,逐渐聚集士卒,驻扎在砀县。然后率军向西,经过梁地,到达虞县。汉王派使者随何到九江王黥布那里去,说:“您如果能说服黥布发兵反楚,项羽一定会暂停留在那里攻击黥布。只要项羽军停留几个月,我就一定能取得天下。”随何前去游说九江王黥布。黥布果然反楚。楚派龙且前去攻打他。 汉王在彭城兵败向西撤退的时候,途中派人去寻找家室,家室都已逃走,没有找到他们。败退途中只找到了孝惠。六月,立孝惠为太子,大赦罪犯。让太子守卫栎阳,把在吴中的各诸侯的儿子也都集中到栎阳来守卫。接着,引水灌废丘,废丘降汉,章邯自杀。把废丘改名为槐里。于是命令掌管祭祀的祠官祭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要按时祭祀。又发动关内的士兵去防守边塞。 这时候,九江王黥布与龙且交战,没打胜,就跟随何一起抄小路而行来归附汉王。汉王又渐渐收集士兵,跟各路将领及吴中军队频频出动,因而队声威大振于荥阳,在京、索之间击败了楚军。 三年(前204),魏王豹请假回乡去探视父母的疾病,一到魏国,就毁绝了黄河的渡口,反汉助楚。汉王派郦食其去劝说魏豹,魏豹不听。汉王就派将军韩信前去攻打,把魏军打得大败,俘虏了魏豹,于是平定了魏地,设置了三个郡:河东郡:太原郡、上党郡。汉王随即命令张耳与韩信率兵进攻取井陉(xing,形),攻打赵国,杀了陈余和赵王歇。第二年,封张耳为赵王。 汉王的军队驻扎在荥阳南面,修筑了一条两旁筑墙的甬道,和黄河南岸相连接,以便取用敖仓的粮食。汉王跟项羽互相对峙,持续了一年多。项羽多次侵夺汉甬道,汉军粮食缺乏,项羽于是包围了汉王。汉王请求讲和,条件是把荥阳以西的地方划归汉王。项王不答应。汉王为此而忧虑,就用陈平的计策,给了陈平黄金四万斤,用以离间项羽和范增君巨之间的关系。项羽便对亚父范增产生了怀疑。范增当时是劝项羽务必攻下荥阳,当他遭到项羽猜疑后,非常愤怒,就托辞年老,希望项羽准许他乞身告退回乡为民,结果还没有到彭城就死了。 汉军粮草断绝,就趁夜把二千多名身披铠甲的女子放出东门,楚军从四面追赶围打。这时将军纪信乘坐着汉王的车驾,假扮成汉王的样子诳骗楚军。楚军一起高呼万岁,都到城东去观看,因此汉王才得以带着几十名随从骑兵从城西门出去逃走。出城之前汉王命令御使大夫周苛、魏豹、枞(cōng,聪)公守卫荥阳。那些不能随从汉王出城的将领和士兵,都留在城中,周苛、枞公商量说:“魏豹是已经反叛过的侯国之王,难以和他一起守城。”于是把魏豹杀了。 汉王逃出荥阳进入关中,收集士兵准备再次东进。袁生游说汉王说:“汉与楚在荥阳相持不下好几年,汉军常陷于水利的因境。希望汉王出武关,项羽一定率军南下,那时大王加高壁垒,不出战,让荥阳、成皋一带得以休息。派韩信等去安抚河北赵地,把燕国、齐国连结起来,那时大王再兵进荥阳也不晚。这样,楚军就要多方防备,力量分散,而汉军得到了休整,再跟楚军作战,打败楚军,就确定无疑了。”汉王听从了他的计策,出兵于宛县、叶县之间,与黥布一路行进,一路收集人马。 项羽听说汉王在宛县,果然率军南下。汉王加固壁垒,不跟他交战。这时候,彭越渡过睢水,和项声、薛公在下邳(pī,批)交战,彭越大败楚军。于是项羽就率军东进去攻打彭越。汉王同时也就率军北进,驻扎在成皋。项羽打跑了彭越,听说汉王又驻进了成皋,就率军向西,攻下了荥阳,杀死了周苛、枞公、并且俘虏了韩王信,接着包围了成皋。 汉王逃走,只和滕公共乘一车从成皋北面的玉门逃去,往北渡过黄河,驱马跑到夜晚,留宿在修武。他自称是使者,在第二天清晨,冲入张耳,韩信的军营,夺了他们的军权。又派张耳往北到赵地去大量收集兵卒,派韩信东进攻打齐国。汉王取得了韩信的军队,重新振作起来,率军南进临近了黄河,在小修武的南面犒劳部队,想要跟项羽再战,郎中郑忠劝阻汉王,让他加深壕沟,增高壁垒坚守,不要跟楚军作战。汉王听从了他的计谋,派卢绾、刘贾率兵二万人,骑兵数百名,渡过白马津,进入楚地,跟彭越 的军队一起在燕县西面再次打败了楚军, 接着又攻下了梁地的十多座城池。 淮阴侯韩信已受命东进,还没有渡过平原津。这时,汉王却 暗中派郦食其前去游说齐王田广,田广叛楚,与汉和好,共同进攻项羽。韩信见此,本想停止攻齐,蒯(kuǎi,快上声)通劝他还是要攻下齐国,于是听了蒯通的主意,袭击并打攻了齐军。齐王用大鼎把郦食其煮死,向东逃到高密。项羽听 说韩信已率河北军攻占了齐国、赵国,将要进攻楚国,就派龙且、周兰前去打韩信。韩信跟他们交战,骑将灌婴出击,大败楚军,杀了龙且。齐王田广奔往彭城。这时候,彭越带兵驻在梁地,往来袭击骚扰楚军,断绝楚军的粮食供给。 四年(前203),项羽对海春侯大司马曹咎说:“你们谨慎地守住成皋。如果汉军挑战,千万不要应战,只要别让他们东进就可以了。我在十五天之内一定能平定梁地,回头再跟将军们会合。”便率兵去攻打陈留、外黄、睢阳,都攻下来了。汉军果然多次向楚军挑战,楚军都不出来,汉军派人辱骂他们,接连五六天,曹咎气愤之极,领兵横渡汜水。士兵刚刚渡这一半,汉军出击,大败楚军,缴获了楚国的全部金玉财物。大司马曹咎、长史司马欣都在汜水上自刎了。项羽到达睢阳,听说海春侯被打败,就率军赶回来。汉军这时把钟离眛(mèi,妹)围困在荥阳东面,项羽到来,汉兵已全部跑到深山险阻地带去了。韩信攻下齐国后。派人去对汉王说:“齐国和楚国临界,我的权力太小,如果不立个代理之王,恐怕不能安定齐地。”汉王想去攻打韩信,留侯张良说:“不如趁此机会立他为齐王,让他自己为自己守住齐地。”于是汉王派张良带着王印到齐国封韩信为齐王。 项羽听说龙且的军队被打败,就害怕了,派盱台人武涉去游说韩信反汉。韩信没有同意。 楚汉两军相持很久,胜负未决,年轻人厌倦了长期的行军作战,老弱者由于运送粮饷疲备不堪。汉王和项羽隔着广武涧对话。项羽要跟汉王单独决一雌雄,汉王则一项一项地列举项羽的罪状说:“当初我和你项羽一同受怀王之命,说定了先入关中者在关中为王,你项羽违背了约定,让我在蜀汉为王,这是你的第一条罪状。你项羽假托怀王之命,杀了卿子冠军宋义,而自任上将军,这是你的第二条罪状,你项羽奉命援救了赵国,本应当回报怀王,而你项羽却擅自劫持诸侯的军队入关,这是你的第三条罪状。怀王当初约定入关后不准烧杀掳掠,你却焚毁秦朝宫室,挖了始皇帝坟墓,私自收取秦地的财物,这是你的第四条罪状。你硬是杀掉已经投降的秦王子婴,这是你的第五条罪状。你采用欺诈手段在新安活埋了二十万秦兵,却封赏他们的降将,这是你的第六条罪状。你项羽把各诸侯的将领都封在好地方,却迁移赶走原来的诸侯王田市、赵歇、韩广等,使得他们的臣下为争王位而反叛,这是你的第七条罪状。你项羽把义帝赶出彭成,自己却在那里建都,又侵夺韩王的地盘,把梁、楚之地并在一起据为已有,这是你的第八条罪状。你项羽派人在江南秘密地杀了义帝,这是你的第九条罪状。你为人臣子却谋杀君主,杀害已经投降之人,你为政不公,不守信约,不容于天下,大逆不道,这是你的第十条罪状。如今我率领义兵和诸侯们来讨你这个残害人的罪人,只让那些受过刑的罪犯就可以掉你项羽,又何必劳累我来跟你挑战呢?”项羽十分恼怒,埋伏好的带机关的箭射中了汉王。汉王伤的是胸部,却按着脚说:“这个强盗射中了我的脚趾!”汉王因受箭伤而病倒了,张良硬是请他起来出去巡行,慰劳部队,以便稳定军心,不让楚军占胜利的威势压过汉军。汉王出去巡视军营,病情加重,立即赶回了成皋。 汉王病愈后,西行入关,来到栎阳,慰问当地父老,摆设酒席,杀了原塞王司马欣,把他的头悬挂在木杆上示众。汉王在栎阳停留了四天,又回到军中,部队驻扎在广武。这时候,关中的军队出关参战的也增多了。 这时候,彭越带兵驻在梁地,往来袭击骚扰楚军,断绝楚军的粮食供给。田横前往梁地依附他。项羽多次攻击彭越等人,齐王韩信又进兵攻打楚军,项羽害怕了,就跟汉王约定,平分天下,鸿沟以西的地方划归汉,鸿沟以东的地方划归楚。项羽送回了汉王的家属,汉军官兵都呼喊万岁,然后项羽回营别去。 项羽罢兵回东方了,汉王也想率军回西方。但汉王采用张良、陈平的计策,乘楚军兵疲粮尽,索性就消灭它,于是进兵追赶项羽,到阳夏南面让部队驻扎下来,和齐王韩信,建成侯彭越约定日期会合,共同攻击楚军。汉王到达固陵,韩信、彭越却没有来会合。楚军迎击汉军,把汉军打得大败。汉王又逃回营垒,深挖壕堑固守。又采用张良的计策派使者封给韩信、彭越土地,使他们各自为战,于是韩信、彭越都来会合了。黥布和刘贾进入楚地,围攻寿春,汉王却在固陵打了败仗,于是派人去召大司<strong>马周</strong>殷,让他出动九江军队击迎会武王黥布,行军途中屠戮了城父(fǔ,甫), 然后随刘贾、齐、梁诸侯的军队在垓下大会师。汉王封武王黥布为淮南王。 五年(前202),高祖和诸侯军共同进攻楚军,与项羽在垓下决战。 淮阴侯韩信率领三十万大军与楚军正面对阵,他的部将孔将军在左边,费将军在右边,汉王领兵随后,绛侯周勃、柴将军跟在汉王的后面,项羽的军队大约有十万。淮阴侯首先跟楚军交锋,不利,向后退却。孔将军、费将军从左右两边纵兵攻上去,楚军不利,淮阴侯乘势再次攻上去,大败楚军于垓下。项羽的士兵听到汉军唱起了楚地的歌,以为汉军已经完全占领了楚地,项羽战败逃走,楚军因此全部崩溃。汉王派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一直追到东成,杀了八<strong>万楚</strong>兵,终于攻占平定了楚地。只有鲁县人还为项羽坚守,不肯降服,因为怀王当初封项羽为鲁公。汉王就率领诸侯军北上,把项羽的头给鲁县的父老们看,鲁人这才投降。于是,汉王按照鲁公这一封号的礼仪,把项羽葬在穀城。然后回师定陶,驱马驰入齐王韩信的军营,夺了他的兵权。 正月,诸侯及将相们共同尊请汉王为皇帝。汉王说:“我听说皇帝的尊号,贤能的人才能据有,空言虚语,不是我所要的,我可承担不了皇帝的尊号。”大臣们都说:“大王从平民起事,诛伐暴逆,平定四海,有功的分赏土地封为王侯,如果大王不称皇帝尊号,人们对大王的封赏就都不会相信。我们这班人愿意以死相请求。” 汉王辞让再三,实在推辞不过了,才说:“既然诸位认为这样合适,那我就为了国家的便利吧。”甲午日,汉王在汜水北面登临皇帝之位。 皇帝提到义帝没有后代。因为齐王韩信熟悉楚地的风俗,就改封韩信为楚王,建都下邳。封建成侯彭越为梁王,建都定陶。原韩王信仍旧为韩王,建都阳翟。改封衡山王吴芮为长沙王,建都临湘。番君的部将梅鋗有功劳,曾经随汉军进入武关,所以皇帝感激番君。淮南王黥布、燕王臧荼、赵王张敖封号都不改变。 天下全都平定了,高祖定都在洛阳,诸侯都称臣归从于高祖。原临江王共驩(huān,欢)为项羽效忠,反叛汉朝,高祖派卢绾、刘贾去包围了他,没有攻下。过了几个月共驩才投降,在洛阳把他杀了。 五月,士兵都遣散回家了。各诸侯子弟留在关中的,免除赋税徭役十二年,回到封国去的免除赋税徭役六年,国家供养他们一年。 高祖在洛阳南宫摆设酒宴。高祖说:“列侯和各位将领,你们不能瞒我,都要说真心话。我之所以能取得天下,是因为什么呢?项羽之所以失去天下,又是因为什么呢?”高起、王陵回答说:“陛下傲慢而且好侮辱别人;项羽仁厚而且爱护别人。可是陛下派人攻打城池夺取土地,所攻下和降服的地方就分封给人们,跟天下人同享利益。而项羽却妒贤嫉能,有功的就忌妒人家,有才能的就怀疑人家,打了胜仗不给人家授功,夺得了土地不给人家好处,这就是他失去天下的原因。”高祖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比不上张子房;镇守国家,安抚百姓,供给粮饷,保证运粮道路不被阻断,我比不上萧何;统率百万大军,战则必胜,攻则必取,我比不上韩信。这三个人都是人中的俊杰,我却能够使用他们,这就是我能够取得天下的原因所在。项羽虽然有一位范增却不信用,这就是他被我擒获的原因。” 高祖打算长期定都落阳,齐人刘敬劝说,还有留侯张良也劝说高祖进入关中去定都,高祖当天就起驾入关,到关中去建都。六月,大赦天下。 十月,燕王臧荼造反,攻下了代地。高祖亲自率军前去讨代,禽获了燕王臧荼。当即封太尉卢绾为燕王。派丞相樊哙领兵去攻打代地。 这一年的秋天,利几造反,高祖又新自带兵去讨伐,利几败逃。利几原先是项羽的部将。项羽失败时,利几是陈县县令,没有跟随项羽,逃出归降了高祖。高祖把他封在颖川为侯。高祖到达洛阳后,召见全部在名册的列侯,利几心里害怕,所以就造反了。 六年(前201),高祖每五天朝拜太公一次,按照一般人家父子相见的礼节。 太公的家令劝说太公道:“天上不会有两个太阳,地上不应有两个君主。当今皇帝在家虽然是儿子,在天下却是万民之主,太公您在家虽然是父亲,对皇帝却是臣子。怎么能够叫万民之主拜见他的臣子呢!这样做,皇帝的威严就不能遍行天下了。”后来高祖再去朝见太公,太公就抱着扫帚,面对门口倒退着走。高祖大为吃惊,急忙下车搀扶太公。太公说:“皇帝是万民之主,怎么能因为我而乱了天下的规矩呢!”于是高祖就尊奉太公为太上皇,心里赞赏那个家令的话,赐给他五百斤黄金。 十二月,有人上书报告楚王韩信谋反作乱的事,高祖向左右大臣询问对策,大臣们都争着想去征讨。最后高祖采用了陈平的计策,假装去游览云梦泽,在陈县召见诸侯,楚王韩信来迎接,就趁机拘捕他。当天,大赦天下。田肯来祝贺,趁便劝说高祖道:“陛下抓住了韩信,又在关中建都。秦地是形势险要之地,周围有山河环绕,与关东有千里长的疆界被山河阻隔。如果关东拥有百万军队,那么秦地只需兵力二万就可以抵挡住。秦地地势这样有利,如果对诸侯用兵,就好象从高屋檐角的滴水器往下流水一样,居高临下,势不可挡。还有齐地,东有琅邪(yá,牙),即墨的富绕,南有泰山的险固,西有黄河的天险,北有渤海的地利。土地纵横各二千里,与诸侯的疆界被山水阻隔,超过千里,如果诸侯拥有百万军队,那么齐地只需二十万就可以抵挡住。所以说,齐地可以和秦地并称东秦和西秦。如果不是陛下的嫡亲子弟,就没有人可以派去做齐王。”高祖说:“好。”赏给他黄金五百斤。 十多天以后,封韩信为淮阴侯,把他原来的封地分为两个侯国。高祖说,将军刘贾屡次立功,就封他为荆王,统治淮水以东。又封他的弟弟刘交为楚王统治淮水以西。封皇子刘肥为齐王,统辖七十多座城,老百姓凡是能说齐国话的都属于齐国。高祖于是评定功绩,进行封赏,与各列侯剖开刻有封侯字样的符节,一半留在朝廷,一半交给受封者,以做凭证。让韩王信迁徙到太原郡。 七年(前200),匈奴在马邑攻打韩王信,韩王信就与匈奴在太原谋反。 他的部将在白土城的曼丘臣、王黄拥立前赵将赵利为王,也反叛朝廷。高祖亲自率兵前往讨伐。正赶上天气寒冷,士兵们冻掉手指的有十公之二三,于是赶到平城。匈奴军队包围了平城,七天之后才撤围离去。高祖让樊哙留下平定代地。封哥哥刘仲为代王。 二月,高祖从平城出发,经过赵国、洛阳,抵达长安。长安的长乐宫建成了,丞相萧何以下的官员们都迁到长安治事了。 八年,(前199),高祖又率军东进,在东垣一带追击韩王信的残余反寇。 丞相萧相何主持营建未央宫,未央宫建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高祖回来,看到宫殿非常壮观,很生气,对萧何说:“天下动荡纷乱 。苦苦争战好几年,成败还不可确知,为什么要把宫殿修造得如此过分豪华壮美呢?”萧何说:“正因为天下还没有安定,才可以利用这个时机建成宫殿。再说,天子以四海为家,宫殿不壮丽就无法树立天子的威严,而且也不能让后世超过呀。”高祖这才高兴了。 高祖到东垣去,经过柏人县,赵相贯高等人设下埋伏,想要谋杀高祖,高祖本想在柏人留宿,可是心里一动,想到“柏人”字音与“迫人”相同,就没有住在那里。代王刘仲弃国逃亡,到洛阳投案自首,高祖废掉了他的王位,改封为合阳侯。 九年(前198),赵相贯高等人企图谋杀高祖的事情被发觉,灭了他们的三族。废掉了赵王敖的王位,改封为宣平侯。这一年,把原来楚国的贵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和原来齐国贵族田氏等贵族迁到关中。 未央宫建成了。高祖大会诸侯、群臣,在未央宫前殿摆设酒宴。高祖捧着玉制酒杯,起身向太上皇献酒祝寿,说:“当初大人常以为我没有才能,<strong>无可</strong>依仗,不会经营产业,比不上刘仲勤苦努力。可是现在我的产业和刘仲相比,谁的多呢?”殿上群臣都呼喊万岁,大笑取乐。 十年(前197)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卢绾、荆王刘贾、 楚王刘交、齐王刘肥、长沙王吴芮都到长乐宫朝见高祖。春天和夏天国家太平无事。 七月,太上皇在栎阳宫去世。楚王、梁王都来送葬。赦免栎阳的囚徒。把郦邑改名为新丰。 八月,赵相国陈豨(xī,希)在代地造反。皇上说:“陈豨曾经给我做事,很有信用。代地我认为是很重要的地方,所以封陈豨为列侯,以相国的身份镇守代地,如今他竟然和王黄等人劫掠代地!但是代地的官吏和百姓并没有罪,全都赦免他们。”九月,高祖亲自率军往东,前去讨伐陈豨。到达邯郸,皇上高兴说:“我知道应该怎么对付他了。”于是拿了许多黄金去引诱陈豨的部将,很多人都投降了。 十一年(前196),高祖在邯郸讨伐陈豨等人还没有完毕,陈豨的部将侯敞带领一万多人在各地往来游动作战,王黄驻扎在曲逆,张春渡过黄河攻打聊城。汉派将军郭蒙和齐国的将领去攻打他们,把他们打得大败。太尉周勃从太原攻入,平定了代地。到马邑时,马邑叛军不肯降服,周勃就摧毁了马邑。 陈豨的部将赵利坚守东垣,高祖去攻打,没有攻下。攻了一个多月,东垣的士兵在城上辱骂高祖,高祖大怒。等到东垣被攻下以后,下令把辱骂过自己的人找出来斩了,不曾辱骂自己的人就宽恕了他们。随后把赵国常山以北的地区划归代国,立皇子刘恒为代王,建都晋阳。 这年的春天,淮阴侯韩信在关中谋反,被夷灭三族。 夏天,梁王彭越谋反,废掉了他的王位,把他流放到蜀地;不久他又想谋反,被夷灭三族。高祖就立皇子刘恢为梁王,皇子刘友为淮阳王。 秋季七月,淮南王黥布造反,向东吞并了荆王刘贾的地盘,又北渡淮河,楚王刘交被迫逃到薛国。高祖亲自率军前去讨伐。立皇子刘长为淮南王。 十二年(前195)十月,高祖在会甀(zhuì,坠)击败了黥布的军队,黥布逃走,高祖派别将继续追击。 高祖回京途中,路过沛县时停留下来。在沛宫置备酒席,把老朋友和父<strong>老子</strong>弟都请来一起纵情畅饮。挑选沛中儿童一百二十人,教他们唱歌。酒喝得正痛快时,高祖自己弹击着筑(zhù,竹)琴,唱起自己编的歌:“大风刮起来啊云彩飞扬,声威遍海内啊回归故乡,怎能得到猛士啊守卫四方!”让儿童们跟着学唱。于是高祖起舞,情绪激动心中感伤,洒下行行热泪。高祖对沛县父老兄弟说:“远游的赤子总是思念着故乡。我虽然建都关中,但是将来死后我的魂魄还会喜欢和思念故乡。而且我开始是以沛公的身份起兵讨伐暴逆,终于取得天下,我把沛县作为我的汤沐邑,免除沛县百姓的赋税徭役,世世代代不必纳税服役。”沛县的父老兄弟及同宗婶子大娘亲戚朋友天天快活饮酒,尽情欢宴,叙谈往事,取笑作乐。过了十多天,高祖要走了,。沛县父老坚决要高祖多留几日。高祖说:“我的随从人众太多,父兄们供应不起。”于是离开沛县。这天,沛县城里全空了,百姓都赶到城西来敬献牛、酒等礼物。高祖又停下来,搭起帐篷,痛饮三天。沛县父兄都叩头请求说:“沛县有幸得以免除赋税徭役,丰邑却没有免除,希望陛下可怜他们。”高祖说:“丰邑是我生长的地方,我最不能忘,我只是因为当初丰邑人跟着雍齿反叛我而帮助魏王才这样的。”沛县父老父仍旧坚决请求,高祖才答应把丰邑的赋税徭役也免除掉,跟沛县一样。于是封沛侯刘濞为吴王。 汉将军在洮(táo,逃)水南北分别进击黥布。全部打败了叛军,追到鄱阳抓获了黥布,把他斩了。 樊哙另外带兵平定了代地,在当城杀了陈豨。 十一月,高祖从讨伐黥布的军中返回长安。十二月,高祖说:“秦始皇、楚隐王陈涉、魏安釐王、齐缗(mín,民)王、赵悼襄王等都没有后代,分别给予守墓人十户,给秦始皇二十户,给魏公子无忌五户。”代地的官吏、百姓,凡是被陈豨、赵利所劫持的,全部赦免。陈豨的降将说,陈豨造反时,燕王卢绾曾经派人到陈豨那里跟他密谋。高祖派辟阳侯审食其召卢绾进京,卢绾推说有病不来。辟阳侯回来后,详细报告说卢绾谋反,事有端绪。二月,高祖派樊哙、周勃带兵讨伐燕王卢绾。赦免了燕地参与造反的的官吏与百姓。立皇子刘建为燕王。 高祖讨伐黥布的时候,被飞箭射中,在回来的路上生了病。病得很厉害,吕后为他请来了一位好医生。医生进宫拜见,高祖问医生病情如何。医生说:“可以治好。”于是高祖骂他说:“就凭我一个平民,手提三尺之剑,最终取得天下,这不是由于天命吗?人的命运决定于上天,纵然你是扁鹊,又有什么用处呢!”说完并不让他治病,赏给他五十斤黄金打发走了。不久,吕后问高祖:“陛下百年之后,如果萧相国也死了,让谁来接替他做相国呢?”高祖说:“曹参可以。又问曹参以后的事,高祖说:“王陵可以。不过他略显迂愚刚直,陈平可以帮助他。陈平智慧有余,然而难以独自担当重任。周勃深沉厚道,缺少文才,但是安定刘氏天下的一定是周勃,可以让他担任太尉。”吕后再问以后的事,高祖说:“再以后的事,也就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了。” 卢绾带着几千骑兵在边境上等待机会,希望在高祖病愈以后,亲自到长安去请罪。 四月甲辰日,高祖在长乐宫逝世。过了四天还不发布丧事消息。吕后和审食其商量说:“那些将领先前和皇帝同登记在册的平民百姓,后来北面称臣,这些人就常常流露出不满意不服气的样子,现在 又要侍奉年轻的新皇帝了,如果不全部族灭他们,天下就安定不了。”有人听到了这个话,告诉了将军郦商。郦将军去见审食其,说:“我听说皇帝已驾崩四天了还不发布丧事消息,而且要杀掉所有的将领。如果真的这样做,天下可就危险了。陈平、灌婴率领十万大军镇守荥阳,樊哙、周勃率领二十万大军平定燕地和代地,如果他们听说皇帝驾崩了,诸将都将遭杀戮,必定把军队联合在一起,回过头来进攻关中。那时候大臣们在朝廷叛乱,诸侯们在外面造反,覆亡的日子就举足可待了。”审食其进宫把这告诉了吕后,于是就在丁未日发布高祖逝世的消息,大赦天下。 卢绾听说高祖驾崩的消息,就逃到匈奴去了。 丙寅日,在长陵安葬皇帝,下棺安葬完毕,太子来到太上皇庙。大臣们都说:“高祖起事于平民,平治乱世,使之归于正道,平定了天下,是汉朝的开国皇帝,功劳最高。”献上尊号称为高皇帝。太子继承皇帝之号,就是孝惠帝。又下令让各郡国诸侯都建高祖庙,每年按时祭祀。 到孝惠帝五年(前190),皇上想到高祖生前思念和喜欢沛县,就把沛宫定为高祖的原庙。高祖所教过唱歌的儿童一百二十人,都让他们在原庙奏乐唱歌,以后有了缺员,就随时加以补充。 高祖有八个儿子:庶出的长子是齐悼惠王刘肥;次子孝惠皇帝,是吕后的儿子;三子是戚夫人的儿子赵隐王如意;四子代王刘恒,后来被立为孝文皇帝,是薄太后的儿子;五子梁王刘恢,吕太后当政时被改封为赵共王;六子淮阳王刘友,吕太后时被改封为赵幽王;七子是淮南厉王刘长;八子是燕王刘建。太史公说:“夏朝的政治忠厚。忠厚的弊病是使得百姓粗野少礼,所以殷朝代之以恭敬。恭敬的弊病的是使得百姓相信鬼神,所以周朝代之以礼仪。礼仪的弊病是使百姓不诚恳。所以要救治不诚恳的弊病,就没有什么比得上忠厚。由此看来,夏、殷、周三代开国君主的治国之道好象是循着圆圈转,终而复始。至于周朝到秦朝之间,其弊病可以说就在于过分讲究礼仪了。秦朝的政治不但没有改变这种弊病,反而使刑法更加残酷,难道不是很错误吗?所以汉朝的兴起,虽然承继了前朝政治的弊端却有所改变,使老百姓不至于倦怠,这是符合循环终始的天道了。汉以十月为岁首,诸侯在每年的十月进京朝见皇帝。规定车服制度,皇帝乘坐的车驾,用黄缎子做车盖的衬里,车前横木的左上方要插用旄牛尾或野鸡尾做的装饰。高祖葬在长陵。 高祖①,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②。其先③,刘媪尝息大泽之陂④,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⑤,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⑥,遂产高祖。①高祖:刘邦死后,他的子孙和臣民因他是汉的第一代始祖,曾尊称之为高皇帝,一般习惯称他为高祖。《汉书·高帝纪上》张晏注:“礼谥法无高,以为功最高而为汉帝之太祖,故特起名焉。”②太公、媪(ǎo,袄):古代对于老年男子和老年女子的尊称,等于说老太爷、老太太。③其先:早先,起初。④陂(bei,卑):水边,岸边。⑤是时:此时。晦冥,昏暗。⑥已而:不久。有身:怀孕。高祖为人,隆准而龙颜①,美须髯②,左股有七十二黑子③。仁而爱人,喜施④,意豁如也⑤。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⑥。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⑦。好酒及色⑧。常从王媪、武负贳酒⑨,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留饮⑩,酒雠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13)。①隆准:高鼻梁。准,鼻梁。龙颜:象龙一样的面貌。后代谀称皇帝的面貌为“龙颜”。②须髯:胡子。髯,两颊上的胡须。③股:大腿。黑子:黑痣。④施:施舍,布施。⑤豁如:豁达豪放的样子。⑥事:从事,参加。家人:平常人家。⑦廷:官署。侮:欺侮,捉弄。狎,亲近而不庄重,轻侮。侮,欺负、侮弄。⑧色:指女色。⑨贳(shì,世):租赁,赊欠。⑩酤(gū,沽):买酒。€雠(choú ,仇):售,卖出去。岁竟:年终。(13)折卷弃责(zhài,债):折断债据,不再讨债。《索引》:“然则古人用简札书,故可折。”责,同“债”。高祖常繇咸阳①,纵观②,观秦皇帝③,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①常:通“尝”,曾经。繇:通“徭”,服徭役。②纵观:意思是任人随意观看。《会注考证》引<strong>杨慎</strong>曰:“当时车驾出则禁观者,此时则纵民观。”③秦皇帝:指秦始皇。单父人吕公善沛令①,避仇从之客,因家沛焉②。沛中豪桀吏闻令有重客③,皆往贺。萧何为主吏,主进④,令诸大夫曰⑤:“进不满千钱,坐之堂下⑥。”高祖为亭长,素易诸吏⑦,乃绐为谒曰“贺钱万”,⑧实不持一钱。谒入,吕公大惊,起,迎之门。吕公者,好相人⑨,见高祖状貌,因重敬之,引入坐。萧何曰:“刘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诸客,遂坐上坐,无所诎⑩。酒阑(11),吕公因目固留高祖(12)。高祖竟酒(13),后。吕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无如季相,愿季自爱(14),臣有息女(15),愿为季箕帚妾(16)。”酒罢,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17),与贵人,沛令善公,求之不与,何自妄许与刘季(18)?”吕公曰:“此非儿女子所知也(19)。”卒与刘季(20)。吕公女乃吕后也,生孝惠帝、鲁元公主。①善:友善,跟……要好。②家沛:把家安在沛县。家,这里是安家的意思。③桀:同“杰”。重客:贵客。④主:主管,主持。进:指收入的钱财。⑤大夫:对宾客的尊称。《正义》:“大夫,客之贵者总称之。”⑥坐之堂下:等于说“使之坐于堂下”,让他坐在堂下。⑦素:平素,向来。易:轻视,瞧不起。⑧始:欺骗。谒:名帖。类似现在名片一类的东西。《索隐》:“谒谓以札书姓名,若今之通刺,而兼载钱谷也。”⑨好:喜好。相人:给人看相。相,看相,相面。⑩诎:同“屈”,谦让。(11)酒阑:酒快吃完了。阑,残尽。(12)目:用眼色示意。固:坚决。(13)竟酒:喝完了酒。竟,尽,完了。(14)自爱:自己珍重。(15)息女:亲生女儿。息,生。(16)箕帚妾:谦词;表面意思是干洒扫等事的婢妾,实际就是做妻子。(17)奇此女:使此女奇。意思是让这个女儿出人头地。(18)妄:随便。(19)儿女子:等于说妇孺之辈,有蔑视之意。(20)卒:最终。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①。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②,有一老父过请饮③,吕后因餔之④。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适从旁舍来⑤,吕后具言客有过⑥,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⑦,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儿皆似君⑧,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⑨,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①常:经常。告:告假,请假。之:往,到……去。②子:孩子,古代儿子和女儿都称子。居:在。耨:锄草。③老父:等于说老汉。请饮:要水喝。请,求,要。④餔(bǔ,哺):同“哺”,拿食物给人吃。⑤适:正巧。旁舍:邻居。⑥具:全都,原原本本地。⑦追及:追上。及,赶上。⑧乡者:刚才。乡,同“向”。⑨诚:果真,如果。高祖为亭长,乃以竹皮为冠,令求盗之薛治之①,时时冠这②。及贵常冠,所谓“刘氏冠”乃是也③。①求盗:亭长手下专管追捕盗贼的差役。《集解》引应劭曰:“求盗者,旧时亭有两卒:其一为亭父,掌开闭扫除;一为求盗,掌逐捕盗贼。”②常冠:经常戴。冠,戴帽子。 ③刘氏冠:其形制《索隐》引应劭云:“一名‘长冠’。侧竹皮裹以纵前,高七寸,广三寸,如板。”高祖以亭长为县送徒郦山①,徒多道亡②。自度比至皆亡之③。到丰西泽中,止饮,夜乃解纵所送徒④。曰:“公等皆去⑤,吾亦从此逝矣⑥!”徒中壮士愿从者十余人。高祖被酒⑦,夜径泽中⑧,令一人行前。行前者还报曰:“前有大蛇当径⑨,愿还。”高祖醉,曰:“壮士行,何畏!”乃前,拔剑击斩蛇。蛇遂分为两,径开。行数里,醉,因卧。后人来至蛇所⑩,有一老妪夜哭(11)。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12)?”妪曰:“吾子,白帝子也(13),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14),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15),欲告之(16),妪因忽不见。后人至,高祖觉(17)。后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①徒:壮丁,民伕。②道亡:半路逃跑。亡,逃。③度:估计,揣摸。比(旧读bì,必)至:等到到了(郦山)。④解纵:解放,放走。纵,放。⑤公等:你们这班人。公,对对方的尊称。⑥逝:走,离去。这里指逃亡。⑦被酒:带有几分酒意。被,加。⑧径:小路。这里是取道小路、抄小道的意思。⑨当径:横在小径当中。⑩所:处,处所。(11)老妪:老妇人。(12)见杀:被杀。见,被。(13)白帝:五天帝之一,西方之神。(14)为:被。赤帝:五天帝之一,南方之神。(15)诚:真实,诚实。(16)欲告之:想要打她。告,《索隐》:“《汉书》作‘苦’,谓欲困苦辱之。一本或作‘笞’。《说文》元:‘笞,击也。’”译文按“笞”译出。(17)觉:醒,睡醒。秦始皇帝常曰:“东南有天子气①”,于是因东游以厌之②。高祖即自疑,亡匿③,隐于芒、砀山泽岩石之间。吕后与人俱求④,常得之⑤。高祖怪问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云气,故从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闻之⑦,多欲附者矣。①气:预示吉凶之气。古代方士称可以通过观云气预知吉凶祸福。所谓“天子气”就是预示将有天子出现之气,这是迷信的说法。②厌(yā,压):压住,镇住。③亡匿:逃跑藏起来。④求:寻找。⑤得:找到。⑥从往:顺着云气的方向前往。⑦或:有人。秦二世元年秋,陈胜等起蕲①,至陈而王②,号为“张楚”③。诸郡县皆多杀其长吏以应陈涉④。沛令恐,欲以沛应涉。掾、主吏萧何、曹参乃曰:“君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听。愿君召诸亡在外者,可得数百人,因劫众⑤,众不敢不听。”乃令樊哙召刘季。刘季之众已数十百人矣⑥。 ①起:指起事,起义。②王:称王。③张楚:张大楚国。详见《陈涉世家》。④长吏:大官,高级官吏。⑤因:借,依。劫:劫迫、威胁。⑥数十百人:几十人或一百人。 于是樊哙从刘季来。沛令后悔,恐其有变,乃闭城城守①,欲诛萧、曹。萧、曹恐。逾城保刘季②。刘季乃书帛射城上③,谓沛父老曰:“天下苦秦久矣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沛今共诛令,择子弟可立者立之,以应诸侯,则家室完⑤。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⑥。”父老乃率子弟共杀沛令,开城门迎刘季,欲以为沛令。刘季曰:”天下方扰⑦,诸侯并起,今置将不善,一败涂地⑧。吾非敢自爱⑨,恐能薄⑩,不能完父兄子弟。此大事,愿更相推择可者(11)。萧、曹等皆文吏,自爱,恐事不就(12),后秦种族其家(13),尽让刘季。诸父老皆曰:“平生所闻刘季诸珍怪(14),当贵;而卜筮之(15),莫如刘季最吉(16)。”于是刘季数让。众莫敢为,乃立季为沛公。祠黄帝(17),祭蚩尤于沛庭,而衅鼓旗(18),帜皆赤。由所杀蛇白帝子(19),杀者赤帝子(20),故上赤(21)。于是少年豪吏如萧、曹、樊哙等皆为收沛子弟二三千人,攻胡陵、方与,还守丰(22)。①城守:凭借城墙防守。②逾:越过。保刘季:以刘季为保障,也就是依附刘季的意思。③书帛:在帛上书写,这里是指在帛上写信。④苦秦:等于说“苦于秦”,即为秦所苦的意思。⑤完:完整,保全。⑥无为:意思是什么也做不了。无,没有什么。⑦扰:乱。⑧一败涂地:意思是一旦失败,将使肝脑涂地。形容失败得很惨。⑨非敢自爱:意思是不敢吝惜自己的性命,爱,吝惜,舍不得。⑩能:才能,能力。薄:少、小。(11)更:更新。相:共,共同。推择:推举,推选。(12)不就:不能成功。就,成。(13)种族其家:灭家族,绝后代,意思就是满门抄斩。(14)平生:平时,平素。(15)卜筮(shī,式):占卜。卜,用龟壳进行占卜,根据龟壳被烧后的裂痕预测吉凶。筮,用蓍(shī,师)草进行占卜。(16)莫如:没有人比得上。莫,没有人,没有谁。(17)祠:祭祀。按:祭祀黄帝与下句祭祀蚩尤,《集解》引应劭曰:“《左传》黄帝战于阪泉,以定天下。蚩尤好五兵(兵器),故祠祭之求福祥也。”(18)衅鼓旗:把牲畜的血涂在鼓和旗上。衅是古代一种祭祀仪式,用牲畜的血涂在新制的器物上。(19)所杀蛇:被杀的蛇。(20)杀者:杀蛇的人。(21)上:同“尚”,崇尚。(22)“攻胡陵、方与”二句:据《汉书·高帝纪》及《秦楚之际月表》,二句所记当属秦二世二年十月之事。(参见《会注考证》)。秦二世二年,陈涉之将周章军西至戏而还。燕、赵、齐、魏皆自立为王①。项氏起吴②。秦泗川监平将兵围丰,二日,出与战,破之。命雍齿守丰,引兵之薛。泗川守壮败于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马得泗川守壮③,杀之。沛公还军亢父,至方与,(周市来攻方与)未战。陈王使魏人周市略地④。周市使人谓雍齿日:丰,故梁徙也⑤。今魏地已定者数十城。齿今下魏⑥,魏以齿为侯守丰。不下,且屠丰⑦。”雍齿雅不欲属沛公⑧,及魏招之,即反为魏守丰。沛公引兵攻丰,不能取。沛公病,还之沛。沛公怨雍齿与丰子弟叛之,闻东阳宁君、秦嘉立景驹为假王⑨,在留,乃往从之⑩,欲请兵以攻丰。是时秦将章邯从陈(11),别将司马将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砀。东阳宁君、沛公引兵西(12),与战萧西,不利。还收兵聚留,引兵攻砀,三日乃取砀。因收砀兵,得五六千人。攻下邑,拔之。还军丰。闻项梁在薛,从骑百余往见之(13)。项梁益沛公卒五千人(14),五大夫将十人(15)。沛公还,引兵攻丰。①燕、赵、齐、魏皆自立为王:《索隐》按:“《汉书·高纪》,二世二年八月,武臣自立为赵王,田儋自立为齐王,韩广自立为燕王,魏咎自立为魏王也。”②项氏:指项梁、项羽叔侄。③得:俘获。④略地:夺取土地。⑤“丰,故梁徙也”句:《集解》文颖曰:“梁惠王孙假为秦所灭,转东徙于丰,故曰‘丰,梁徙也。”徒,迁徒,这里指迁徙地。⑥下:投降。⑦且:将要。⑧雅:向来。⑨假王:代理的王。⑩从:追随,投奔。(11)从陈:追赶陈胜军。(12)西:向西,西进。(13)从骑:带着随从骑兵。从,使跟随;骑,骑兵。(14)益:增加。(15)五大夫将:五大夫级的将领。战国时楚、魏有五大夫,秦汉亦设此官。《集解》引苏村曰:“五大夫,第九爵也。以五大夫为将,凡十人也。”从项梁月余,项羽已拔襄城还①。项梁尽召别将居薛。闻陈王定死,因立楚后怀王孙心为楚王②,治盱台③。项梁号武信君。居数月,北攻亢父,救东阿,破秦军。齐军归,楚独追北④,使沛公、项羽别攻城阳,屠之。军濮阳之东⑤,与秦军战,破之。①拔:攻克,打下。②“因立”句:楚怀王之孙熊心被立为王,用其祖父的谥号仍称楚怀王,这是为了顺应楚人之心。参见《项羽本纪》。③治盱台:在盱台定都。治,设置治所,这里指定都。④追北:追击败逃的军队。北,败逃。⑤军:驻军,驻扎。秦军复振,守濮阳,环水①。楚军去而攻定陶,定陶未下。沛公与项羽西略地至雍丘之下,与秦军战,大破之,斩李由。还攻外黄,外黄未下。①环水:有二说。一说指在城周围挖壕引水以自守。一说指引黄河水绕城自守。《正义》按:“二说皆通。其濮阳县北临黄河,言秦军北阻黄河,南凿沟引黄河水环绕作壁垒为固,楚军乃去。”项梁再破秦军,有骄色。宋义谏,不听。秦益章邯兵,夜衔枚击项梁①,大破之定陶,项梁死。沛公与项羽方攻陈留,闻项梁死,引兵与吕将军俱东②。吕臣军彭城东,项羽军彭城西,沛公军砀。①枚:像筷子一样的东西,两头有绳子。古人作战,为防止喧哗,就命士兵把“枚”衔在嘴里,绳子结在脑后颈项上,叫做“衔枚”一般用在疾行军进行偷袭敌人的时候,②东:向东,东进。章邯已破项梁军,则以为楚地兵不足忧①,乃渡河,北击赵,大破之。当是之时,赵歇为王,秦将王离围之钜鹿城,此所谓“河北之军”也。①不足:不值得。秦二世三年,楚怀王见项梁军破,恐,徙盱台,都彭成,并吕臣、项羽军自将之①。以沛公为砀郡长,封为武安侯,将砀郡兵。封项羽为长安侯,号为鲁公。吕臣为司徒,其父吕青为令尹。①并:合并。赵数请救,怀王乃以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范增为末将,北救赵。令沛公西略地入关。与诸将约,先入定关中者王之①。①王之:让他为王,即让他统治关中。当是时,秦兵强,常乘胜逐北,诸将莫利先入关①。独项羽怨秦破项梁军,奋②,愿与沛公西入关。怀王诸老将皆曰:“项羽为人僄悍猾贼③。项羽尝攻襄城,襄城无遣类④,皆阬之,诸所过无不残灭⑥。且楚数进取⑦,前陈王、项梁皆败。不如更遣长者扶义而西⑧,告谕秦父兄⑨。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诚得长者往,毋侵暴⑩,宜可下€。今项羽僄悍,今不可遣;独沛公素宽大长者,可遣。”卒不许项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陈王、项梁散卒。乃道砀至成阳(13),与杠里秦军夹壁(14),破(魏)[秦]二军。楚军出兵击王离,大破之。①“诸将莫利”句:诸将没有谁认为先入关对自己有利。利,以为有利。 ②奋:这里是气愤、愤激的意思。③僄悍:轻捷勇猛。猾贼:狡伤人。贼,伤害。④无遗类:一个没留下。⑤阬:坑埋,活埋。⑥诸所过:指项羽带兵经过的地方。残灭:杀光。⑦且:而且,再说。进取:进攻。⑧长者:忠厚老实的人。扶义:扶持仁义,等于说实行仁义。⑨告谕:通告,告诉。⑩侵暴:侵害,欺凌。“侵”“暴”同义。€宜:应该。下:使降服,攻下。散卒:散兵,残兵。(13)道:取道,经由。(14)夹壁:对垒。壁,营垒。沛公引兵西,遇彭越昌邑,因与俱攻秦军,战不利。还至栗,遇刚武侯,夺其军,可四千余人①,并之。与魏将皇欣、魏申徒武蒲之军并攻昌邑,昌邑未拔。西过高阳。郦食其(谓)[为]监门,曰:“诸将过此者多,吾视沛公大人长者②。”乃求见说沛公。沛公方踞床③,使两女子洗足。郦生不拜④,长揖⑤,曰:“足下必欲诛无道秦⑥,不宜踞见长者。”于是沛公起,摄衣谢之⑦。延上坐⑧。食其说沛公袭陈留⑨,得秦积粟。乃以郦食其为广野君,郦商为将,将陈留兵,与偕攻开封⑩,开封未拔。西与秦将杨熊战白马,又战曲遇东,大破之。杨熊走之荥阳,二世使使者斩以徇(11)。南攻颍阳,屠之。因张良遂略韩地轘辕。①可:将近,大约。②大人;德行高尚的人。③踞床:伸开腿坐在床上。是非常不礼貌的姿式。踞,伸开腿坐。④拜:行敬礼。古时为下跪叩头及打恭作揖的通称。⑤长揖:古时不分尊卑的一种相见礼。拱手高举,自上而下。⑥足下:对对方的敬称。⑦摄:整理。谢:道歉。⑧延:引入,请入。⑨说;劝说。⑩偕:一起。(11)使:派。使者:奉长官之命而去行事之人。徇:示众。当是时,赵别将司马卬方欲渡河入关,沛公乃北攻平阴,绝河津①。南②,战雒阳军,军不利,还至阳城,收军中马骑,与南阳守齮战犨东,破之。略南阳郡,南阳守齮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过而西。张良谏曰:“沛公虽欲急入关,秦兵尚众,距险③。今不下宛,宛从后击,强秦在前,此危道也。”于是沛公乃夜引兵从他道还,更旗帜,黎明,围宛城三帀④。南阳守欲自刭⑤。其舍人陈恢曰⑥:“死未晚也⑦。”乃逾城见沛公,曰:“臣闻足下约,先入咸阳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连城数十,人民众,积蓄多,吏人自以为降必死,故皆坚守乘城⑧。今足下近日止攻⑨,士死伤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随足下后⑩:足下前则失咸阳之约,后又有强宛之患。为足下计,莫若约降(11),封其守(12),因使止守(13),引其甲卒与之西。诸城未下者,闻声争开门而待,足下通行无所累(14)。”沛公曰:“善。”乃以宛守为殷侯,封陈恢千户。引兵西,无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鳃、襄侯王陵降西陵。还攻胡阳,遇番君别将梅鋗,与皆(15),降析、郦。遣魏人宁昌使秦,使者未来,是时章邯已以军降项羽于赵矣(16)。①绝:横渡。津:渡口。②南:向南,南进。③距险:凭借险要地势来抵抗。距,同“拒”。④帀:周匝,环绕一围。⑤自刭(jing,径):自刎。⑥舍人:待从宾客及亲信左右的通称。⑦死未晚也:这里是省略了前提条件,意思是说等到走头无路的时候再寻死也还不算晚。⑧乘:防守,守卫。⑨尽日:整日。止攻:停止前进,留下来攻城。⑩随足下后:意思是跟在您后面追击。(11)莫若:没有什么办法比得上,什么都比不上。(12)封其守:封赏那里的郡守。(13)止守:留下来在那里防守。(14)累:牵累,牵挂。(15)与皆:和……一块,并军作战。皆,同“偕”。《会注考证》:“秘阁本,古钞本皆作‘偕’,与《汉书》合。”(16)降:使降,即攻下的意思。初,项羽与宋义北救赵,及项羽杀宋义,代为上将军,诸将黥布皆属,破秦将王离军,降章邯,诸侯皆附。及赵高已杀二世,使人来,欲约分王关中,沛公以为诈,乃用张良计,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①,因袭攻武关,破之。又与秦军战于蓝田南,益张疑兵旗帜②,诸所过毋得掠卤③,秦人憙④,秦军解⑤,因大破之。又战其北,大破之。乘胜,遂破之。①啖以利:等于说“啖之以利吃”,意思是用利益、金钱去收买诱惑。啖,吃,这里是使吃,即设诱的意思。②张:张开,指悬挂。③掠卤:抢掠。卤,通“虏”。④憙;同“喜”。⑤解(xiè,懈):同“懈”,懈怠。汉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诸侯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①,系颈以组②,封皇帝玺符节③,降轵道旁④。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服降,又杀之,不祥。”乃以秦王属吏⑤,遂西入咸阳。欲止宫休舍⑥,樊哙、张良谏,乃封秦重宝财物府库⑦,还军霸上。召诸县父老豪杰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⑧”,诽谤者族⑨,偶语者弃市⑩。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11):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12)。余悉除去秦法(13)。诸吏人皆案堵如故(14)。凡吾所以来(15),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16)!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 侯至而定约束耳(17)。”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人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18)。沛公不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人(19)。”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①素车白马:白车白马,是用于凶丧的车马。②组:丝带。③封:封闭,封起来。玺:即玉玺,天子之印。符节:古代朝廷用作信物的凭证,用以传达命令或征调兵将。符:用竹木或金属制成,上书文字,剖分为二,双方各持一半,使用时两半相合以验真假。一般做成虎形,也称虎符,用以征调兵将。节,以竹制成,用以证明身份,使臣持之。④轵道:亭名,在今陕西西安市东北。⑤属吏:交付给吏人。属,交付,托付。⑥止宫休舍:停留在宫中休息。⑦府库:仓库,藏财物的地方。⑧苛法:苛虐的法令。⑨诽谤:指批评朝政之得失。“诽”、“谤”都是指责别人过失,诽为背后指责,谤为公开指责。⑩偶语:相对私语。《集解》引臣瓒曰:“《始皇本纪》曰‘偶语经书者弃市’。”弃市:处死刑。古代处犯人死刑,多在街市上执行,表示与众共弃。《索引》:“按:《礼》云‘刑人于市,与众弃之’。”(11)法三章耳:意思是法律只有三个条目。即下两句所说对杀人、伤人及抢劫者判罪。这是相对秦法来说比较简约的法律。章,条目。(12)抵罪:当罪。《集解》引李斐:“伤人有曲直,盗臧有多少,罪名不可豫(预先)定,故凡言抵罪,耒知抵何罪也。”(13)悉除去秦法:全部废除秦朝的法律。悉,全部,都。(14)案堵如故:一切照常,和原先一样。案堵,同“安堵”,安居,安定。堵,墙。(15)凡:表示总括,有总起来说的意思。(16)无:同“毋”,不要。(17)定约束:制定规矩、制度。约束,规约。(18)飨:用酒食款待人。(19)费人:让别人花费。费,花费,破费。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①,地形强。今闻章邯降项羽,项羽乃号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②,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③,稍征关中兵以自益④,距之。”沛公然其计⑤,从之。十一月中,项羽果率诸侯兵西,欲入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中,遂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闻项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⑥。亚父劝项羽击沛公。方飨士,旦日合战⑦。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力不敌⑧。会项伯欲活张良⑨,夜往见良,因以文谕项羽⑩,项羽乃止。沛公从百余骑,驱之鸿门(11),见谢项羽(12)。项羽曰:“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13)!”沛公以樊哙、张良故,得解归(14)。归,立诛曹无伤。①十倍天下:是天下的十倍。②则:如果。③无内诸侯军:不要让诸侯军进来,内,同“纳”,进入。④稍:渐渐。征:征集。自益:指增加自己的兵力。⑤然其计:以其计为然。认为他的计策对。然,对,正确,这里是以为然的意思。⑥求封:指求项羽的封赏。⑦合战:交战,会战。⑧不敌:抵不过。⑨会:正赶上,恰好。活张良:使张良活命,即救张良的命。⑩以文谕项羽:意思是用言辞向项羽解释。文,言辞。谕,使明白,晓喻。《正义》:“《项羽本纪》云项伯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今人有大功,击之不义’。此以文谕之。”事详《项羽本纪》。(11)驱:赶马。(12)谢:谢罪,道歉。(13)生此:《项羽本纪》作“至此”。(14)解:解脱,逃脱。项羽遂西,屠烧咸阳秦宫室,所过无不残破①。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①残破:毀坏。项羽使人还报怀王①。怀王曰:“如约②。”项羽怨怀王不肯令与沛公俱西入关,而北救赵,后天下约③。乃曰:“怀王者,吾家项梁所立耳,非有功伐④,何以得主约⑤!本定天下,诸将及籍也。”乃详尊怀王为义帝⑥,实不用其命。①报:汇报请示。②如约:遵照以前的约定,即“先入定关中者王之”。如,按照,遵照。③后天下约:意思是按照天下诸侯的约定自己落后面了,就是没能率先进入关中。④功伐:功劳。“功”,“伐”同义。⑤主约:主持盟约。⑥详:通“佯”,假装、谎称。正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①,都彭城②。负约③,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三分关中,立秦三将:章邯为雍王,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都栎阳;董翳为翟王,都高奴。楚将瑕丘申阳为河南王,都洛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都朝歌。赵王歇徙王代。赵相张耳为常山王,都襄国,当阳君黥布为九江王,都六。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都江陵。番君吴芮为衡山王,都邾。燕将臧荼为燕王,都蓟。故燕王韩广徙王辽东④。广不听,臧荼攻杀之无终。封成安君陈馀河间三县,居南皮。封梅鋗十万户。①王梁、楚地九郡:在梁地、楚地九个小郡称王,就是统治九个郡的意思。②都:建都,定都。③负约:失约,背约。④徙:调职,改任。四月,兵罢戏下①,诸侯各就国②。汉王之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③,从杜南入蚀中④。去辄烧绝栈道⑤,以备诸侯盗兵袭之,亦示项羽无东意。至南郑,诸将及士卒多道亡归,士卒皆歌思东归。韩信说汉王曰:“项羽王诸将之有功者,而王独居南郑。是迁也⑥。军吏士卒皆山东之人也,日夜跂而望归⑦,及其锋而用之⑧,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⑨,人皆自宁⑩,不可复用。不如决策东乡(11),争权天下。”①戏(huī,挥)下:大将军的旗帜之下。戏,将帅的大旗。一说:戏(xī,羲),指戏水,“戏下”即戏之水下。②就国:到自己的封国去。③慕从者:“因向慕而追随的人。④蚀:入江中的谷口,一说指子午谷,一说 指骆谷。⑤辄:便,就。栈道:又名“阁道”、“复道”、“栈阁”。在峭岩陡壁上凿孔,架木铺板而成的架空的通道。⑥迁:流放。⑦跂:踮起后脚跟。“跂而望归”形容思归心切。⑧锋:锐势,势头。⑨已定:指安定之后。⑩宁:安宁,安定,这里指安居乐业。(11)决策:决定策略或办法。东乡:向东进发。乡,同“向”。项羽出关①,使人徙义帝②。曰:“古之帝者 地方千里③,必居上游④。”乃使使徒义帝长沙郴县,趣义帝行⑤,群臣稍倍叛之⑥,乃阴令衡山王、临江王击之⑦,杀义帝江南。项羽怨田荣,立齐将田都为齐王。田荣怒,因自立为齐王,杀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将军印,令反梁地。楚令萧公角击彭越,彭越大破之。陈馀怨项羽之弗王己也,令夏说说田荣,请丘击张耳。齐予陈馀兵,击破常山王张耳,张耳亡归汉。迎赵王歇于代,复立为赵王,赵王因立陈馀为代王。项羽大怒,北击齐。①出关:指出函谷关。②徙义帝:指让楚怀王心迁离彭城。③地方千里:土地纵横各千里。方,指土地面积,“方千里”即纵横各千里,这里是说地盘不很大。④上游:河川的上流,这里是指内地偏僻地区。⑤趣:同“促”,催促。⑥倍叛:即“背叛”。倍,通“背”。⑦阴:暗中,秘密地。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畤,又复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定陇西、北地、上郡。令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因王陵兵南阳,以迎太公、吕后于沛。楚闻之,发兵距之阳夏,不得前①,令故吴令郑昌为韩王,距汉兵。①前:向前,前进。二年,汉王东略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阳皆降。韩王昌不听,使韩信击破之。于是置陇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郡;关外置河南郡。更立韩太尉信为韩王。诸将以万人若以一郡降者①,封万户。缮治河上塞②。诸故秦苑囿园池③,皆令人得田之④。正月,虏雍王弟章平,大赦罪人。①若:或,或者。②缮治:修治。③苑囿园地:畜养禽兽、种植花草的地方,为帝王游玩和打猎的风景园林。④田之:在那里种田。田,这里是种田、耕种的意思。汉王之出关至陕,抚关外父老①,还,张耳来见,汉王厚遇之②。 二月,令除秦社稷③,更立汉社稷。 三月,汉王从临晋渡,魏王豹将兵从。下河内,虏殷王,置河内郡。南渡平阴津,至雒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汉王以义帝死故④。汉王闻之,袒而大哭⑤。遂为义帝发丧⑥,临三日⑦。发使者告诸侯曰:“天下共立义帝,北面事之⑧。今项羽放杀义帝于江南,大逆无道。寡人亲为发丧,诸侯皆缟素⑨。悉发关内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杀义帝者⑩。”①抚:安抚。②厚遇:厚待,重礼款待。③除:废除。社稷:土神和谷神,也指祭祀土神和谷神的地方,即社稷坛。古代帝王诸侯都要祭祀土神和谷神,因而用为国家的代称。④三老:《正义》引《百官表》云:“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三老掌教化。”这是秦代的制度。遮:阻遏,拦住。《正义》引乐产云:“横道自言曰遮。”⑤袒:袒露左臂。一种丧礼仪式。⑥发丧:人死公告于众。⑦临(lìn,吝):哭吊死者。⑧北面:做臣子。古代以坐北朝南为正位,皇帝坐正位,臣子面朝北,所以就用北面表示为臣。事:事奉。⑨缟素:指穿白色丧服。我国礼俗,为死者发丧时皆穿白戴孝。缟,白色的丝织物。素:没有染色的丝绸,也指白色。⑩楚之杀义帝者:指项羽。是时项王北击齐,田荣与战城阳。田荣败,走平原,平原民杀之。齐皆降楚,楚因焚烧其城郭,系虏其子女①。齐人叛之。田荣弟横立荣子广为齐王,齐王反楚城阳、项羽虽闻汉东②,既已连齐兵③,欲遂破之而击汉。汉王以故得劫五诸侯兵④,遂入彭城。项羽闻之,乃引兵去齐,从鲁出胡陵,至萧,与汉大战彭城灵壁东睢水上,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乃取汉王父母妻子于沛。置之军中以为质⑤。当是时,诸侯见楚强汉败,还皆去汉复为楚⑥。塞王欣亡入楚。①系虏:俘掳。系,用绳索捆绑。②东:向东,东进。③既已:已经。连齐兵:指与齐兵连接作战《项羽本纪》记此事作“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④以故:因此。王诸侯:其所指历来说法不一,今多从<strong>颜师古</strong>说,指常山王张耳。河南王申阳,韩王郑昌、魏王魏豹、殷王卬。⑤质:这里指人质。⑥为楚:助楚。吕后兄周吕侯为汉将兵,居下巴。汉王从之,稍收士卒,军砀。汉王乃西过梁地,至虞。使谒者随何之九江王布所①,曰:“公能令布举兵叛楚,项羽必留击之。得留数月,吾取天下必矣。”随何往说九江王布,布果背楚。楚使龙且往击之。①谒者:官名,掌管宫中传达通报。这里或指使者。汉王之败彭成而西,行使人求家室①,家室亦亡,不相得②。败后乃独得孝惠,六月,立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栎阳,诸侯子在关中者皆集栎阳为卫。引水灌废丘,废丘降,章邯自杀。更名废<strong>丘为</strong>槐里。于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时祀之。兴关内卒乘塞。①家室:提家中父母妻儿。②不相得:没有找到他们。是时九江王布与龙且战,不胜,与随何间行归汉。汉王稍收士卒,与诸将及关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荥阳,破楚京、索间。三年,魏王豹谒归视亲疾,至,即绝河津,反为楚。汉王使郦生说豹,豹不听,汉王遣将军韩信击,大破之,虏豹。遂定魏地,置三郡,曰河东、太原、上党。汉王乃令张耳与韩信遂东下井陉击赵,斩陈馀、赵王歇。其明年,立张耳为赵王。 汉王军荥阳南,筑甬道属之河①,以取敖仓②。与项羽相距岁余。项羽数侵夺汉甬道③,汉军乏食,遂围汉王。汉王请和,割荥阳以西者为汉,项王不听。汉王患之,乃用陈平之计,予陈平金四万斤,以间疏楚君臣④。于是项羽乃疑亚父。亚父是时劝项羽遂下荥阳,及其见疑⑤,乃怒,辞老⑥,愿赐骸骨归卒伍⑦,未至彭城而死。①属之河:意思是把荥阳和黄河南岸连接起来。属,连接。②敖仓:秦朝所建粮仓名,在今河南省荥阳西北。③数:多次,屡次。④间疏:离间。楚君臣:指项羽和范增。陈平的离间计详见《项羽本纪》。⑤见疑:被怀疑。⑥辞老:托辞年老。辞,托辞,借口。⑦赐骸骨:意思即乞身告老。古人把做官看作委身于君,年老要求退休叫乞骸骨。归卒伍:意思是回乡为民。古时户籍以五户为伍,三百家为卒。卒伍,指乡里。汉军绝食①,乃夜出女子东门二千余人②,被甲②,楚因四面击之。将军纪信乃乘<strong>王驾</strong>③,诈为汉王,诳楚④,楚皆呼“万岁”,之城东观,以故汉王得与数十骑出西门遁⑤。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枞公守荥阳。诸将卒不能从者,尽在城中。周苛、枞公相谓曰:“反国之王⑥,难与守城。”因杀魏豹。①绝食:断了粮食。②出:使……出,放出。②被:同“披”。 ③王驾:汉王所乘的车子。驾:古时 帝王车乘的统称。④诳:骗。⑤遁:逃。⑥反国之王:意思是反叛过的侯国之王。魏豹最初被项羽封为魏王,后降汉,又叛汉。汉二年八月,韩信破魏,虏豹,刘邦曾赦免了他。汉王之出荥阳入关,收兵欲复东。袁生说汉王曰:“汉与楚相距荥阳数岁,汉常困。愿君王出武关,项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①,令荥阳、城皋间且得休②。使韩信等辑河北赵地③,连燕、齐,君王乃复走荥阳④,未晚也。如此,则楚所备者多,力分,汉得休,复与之战,破楚必 矣。”汉王从其计,出军宛、叶间,与黥布行收兵。①深壁:加深壁垒。壁,营壁。②且:暂日,暂时。③辑:联合,聚集。④连:连结。⑤行收兵:一边行军,一边收集兵卒。项羽闻汉王在宛,果引兵南,汉王坚壁不与战①。是时彭越渡睢水,与项声、薛公战下邳,彭越大破楚军。项羽乃引兵东击彭越。汉王亦引兵北军成皋。项羽已破走彭越②,闻汉王复军成皋,乃复引兵西,拔荥阳,诛周苛、枞公,而虏韩王信,遂围成皋。 汉王跳③,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④,北渡河,驰宿修武。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⑤。乃使张耳北益收兵赵地,使韩信 东击齐。汉王得韩信军,则复振。引兵临河,南飨军小修武南,欲复战。郎中郑忠乃说止汉王,使高垒深堑⑥,勿与战。汉王听其计,使卢绾、刘贾将卒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人楚地,与彭越复击破楚军燕郭西,遂复下梁地十余城。①坚壁:坚守营垒。②破走彭越:击破赶跑了彭越。走,使走,赶跑。③跳:逃。④共车:同乘一车。⑤奇之军:夺了他们的军权。⑥高垒:加高壁垒。深堑:挖深壕沟。堑,护城河,壕沟。淮阴已受命东,未渡平原。汉王使郦生往说齐王田广,广叛楚,与汉和,共击项羽。韩信用蒯通计①,遂袭破齐。齐王烹郦生②,东走高密。项羽闻韩信已举河北兵破齐、赵,且欲击楚,则使龙且、周兰往击之。韩信与战,骑将灌婴击,大破楚军,杀龙且。齐王广奔彭越。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③,绝其粮食。①韩信用蒯通计:事详见《淮阴侯列传》。②烹:用鼎把人煮死,古代一种酷刑。③苦楚兵:使楚兵被苦,即骚扰楚兵。四年,项羽乃谓海春侯大司马曹咎曰:“谨守成皋①。若汉挑战,慎勿与战②,无令得东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复从将军。”乃行,击陈留、外黄、睢阳,下之。汉果数挑楚军③,楚军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马怒,度兵汜水。士卒半渡④,汉击之,大破楚军,尽得楚国金玉货赂⑤。大司马咎、长史欣皆自刭汜水上。项羽至睢阳,闻海春侯破,乃引兵还。汉军方围钟离眛于荥阳东,项羽至,尽走险阻⑥。①谨守:慎守,严守。②慎:千万。③挑楚军:向楚军挑战。④关渡:正渡到河中央。⑤货赂:财货。赂,财物。⑥险阻:指山高路险地。韩信已破齐,使人言曰:“齐边楚①,权轻,不为假王,恐不能安齐。”汉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为守②。乃遣张良操印绶立韩信为齐王③。①边:邻近,近。②自为守:自己为自己防守。③绶:用来拴印的丝带。项羽闻龙且军破,则恐,使盱台人武涉说韩信,韩信不听。 楚汉久相持未决①,于壮苦军旅②,老弱罢转饷③。汉王项羽相与临广武之间而语。项羽欲与汉王独身挑战。汉王数项羽曰④:“始与项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入定关中者王之,项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项羽矫杀卿子冠军而自尊⑤,罪二。项羽已救赵,当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二。怀王约入秦无暴掠,项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⑥,私收其财物,罪四。又强杀秦降王子婴,罪五。诈坑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⑦,罪六。项羽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⑧,令臣下争叛逆,罪七。项羽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予⑨,罪八。项羽使人阴弑义帝江南,罪九。夫为人臣而弑其主,杀已降,为政不平⑩,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吾以义兵从诸侯诛残贼(11),使刑余罪人击杀项羽(12),何苦乃与公挑战!”项羽大怒,伏弩射中汉王(13)。汉王伤匈(14),乃扪足曰(15):“虏中吾指(16)!”汉王病创卧(17),张良强请汉<strong>王起</strong>行劳军(18),以安士卒,毋令楚乘胜于汉。汉王出行军(19),病甚,因驰入成皋。①未决:未分胜负。②苦军旅:等于说“苦于军旅”。军旅,指战争、战事。③罢(pí,疲)转饷:等于说“苦于转饷”,由于运输军粮而疲惫。罢,通“疲”。转,车运。这里指运输。饷:粮草给养。④数:历数罪状。⑤矫:假托王命。自尊:使自己尊贵,即抬高自己的意思。⑥冢:坟冢,高大的坟墓。⑦王其将:封其将为王。其将:指章邯,司马欣。⑧故主:指田市,赵歇、韩广等。⑨多自予:多给自己。⑩平:公平,公正。(11)残贼:指残害人的人。(12)刑余罪人:指受过刑的罪犯。(13)弩:一种利用机械力量发射的箭。(14)匈:同“胸”。 (15)扪:摸。(16)虏:对敌人的蔑称。指:指足趾。(17)病创卧:因箭伤而卧病。(18)强:免强。行劳:巡行慰问士兵,视察部队。(19)行军:即上文“行劳军”之意。病愈,西入关,至栎阳,存问父老①,置酒,枭故塞王欣头栎阳巿②。留四日,复如军③,军广武。关中兵益出。①存问:慰问。“存”“问”同义。②枭:悬头示众。③如:往,到……去。当此时,彭越将兵居梁地,往来苦楚兵,绝其粮食。田横往从之①。项羽数击彭越等,齐王信又进击楚。项羽恐,乃与汉王约,中分天下,割鸿沟而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项王归汉王父母妻子②,军中皆呼万岁,乃归而别去。①“当此时”到“田横往人从之”五句:《会注考证》引崔适曰:“彭越将兵至田横从之,三年重文也。宜删。”②父母妻子“母”指高祖庶母,“子”指祖高庶子刘肥,参见《项羽本纪》注。项羽解而东归。汉王欲引而西归,用留侯、陈平计①,乃进兵追项羽,至阳夏南止军,与齐王信、建成侯彭越期会而击楚军②。至固陵,不会。楚击汉军,大破之。汉王复入壁,深堑而守之。用张良计③,于是韩信、彭越皆往。及刘贾入楚地④,围寿春,汉王败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马周殷举九江兵而迎(之)武王,行屠城父,随(何)刘贾、齐梁诸侯皆大会垓下。立武王布为淮南王。①留侯、陈平计:张良、陈平认为楚已兵疲粮尽,应该乘机消灭它,不能养虎遣患。详见《项羽本纪》。②期会:约定日期会合。③张良计:指封给韩信、彭越土地,使各自为战。详见《项羽本纪》。④“及刘贾”句:《会注考证》以为“及”上当有“黥布”二字,引《四书·高帝纪》:“汉遣人诱大司马周殷,殷畔楚,以舒屠六,举九江兵迎黥布,布并行屠城父。”五年,高祖与诸侯兵共击楚军,与项羽决胜垓下。淮阴侯将三十万自当之①,孔将军居左。费将军居右,皇帝在后②,绛侯、柴将军在皇帝后。项羽之卒可十万。淮阴先合③,不利,却。孔将军、费将军纵④,楚兵不利,淮阴侯复乘之,大败垓下。项羽卒闻汉军之楚歌,以为汉尽得楚地,项羽乃败而走,是以兵大败。使骑将灌婴追杀项羽东城,斩首八万,遂略定楚地。鲁为楚坚守不下。汉王引诸侯兵北,示鲁父老项羽头⑤,鲁乃降。遂以鲁公号葬项羽穀城⑥。还至定陶,驰入齐王壁,夺其军。①当之:而对楚军,与楚军正面对阵。当,面对。②皇帝:指刘邦。③合:交战。④纵:指纵兵攻击楚军。⑤示:给……看。⑥以鲁公号:以鲁公的名号。正月①,诸侯及将相相与共请尊汉王为皇帝②。汉王曰:“吾闻帝贤者有也,空言虚语,非所守也③,吾不敢当帝位④。”群臣皆曰:“大王起徽细⑤,诛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辄裂地而封为王侯⑥。大王不尊号,皆疑不信⑦。臣等以死守之⑧。”汉王三让,不得已,曰:“诸君必以为便⑨,便国家。”甲午⑩,乃即皇帝位汜水之阳€。①正月,当时用秦历,以建亥之月(阴历十月)为岁首,这里正月是汉五年的第四个月。②相与共:一块儿,共同。③非所守:求。④不敢当:承担不起。⑤徽细:徽、卑徽,指平民。⑥裂地:分地。⑦疑不信:指对裂地封侯疑而不信。⑧守:这里是坚持的意思。⑨便:便利,合道。⑩甲午:《集解》引徐广曰:“二月甲午”。€汜水之阳:汜水的北面。阳,水之北山之南叫“阳”。皇帝曰义帝无后。齐王韩信飞楚风俗①,徙为楚王,都下邳。 立建成侯彭越为梁王,都定陶。故韩王信为韩王,都阳翟。徙衡山王吴芮日为长沙王,都临湘。番君之将梅鋗有功,从入武关,故德番君②。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赵王敖皆如故。①习:熟悉,习惯。②德:感恩、感激。天下大定。高祖都雒阳,诸侯皆臣属①。故临江王驩为项羽叛汉,令卢绾、刘贾围之,不下,数月而降,杀之雒阳。①臣属:称臣归从。五月,兵皆罢归家①。诸侯子在关中者复之十二岁,其归者复之六岁,食之一岁③。①罢:遣去,遣归。②复:免除赋税徭役。岁:年。③食:供养。高祖置酒雒阳南宫。高祖曰:“列诸侯将无敢隐朕①,皆言其情②。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③,项羽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也④。项羽妒贤嫉能,有功者害之⑤,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⑥,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餽饷⑦,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①无敢:不能。隐朕:瞒我。②情:真情,这里指心里话。③慢:简慢无礼④同:同享、共享。⑤害:忌妒,嫉恨。⑥筹策:谋求,计谋。帷帐:军帐,幕府。⑦餽饷:粮饷。高祖欲长都雒阳①,齐人刘敬说②,及留侯劝上入都关 中,高祖是日驾③,入都关中。六月,大赦天下。①长:长时间,长久地。②刘敬说高祖入都关中事,详见《刘敬叔孙通列传》。③驾:驾车,这里指起驾。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高祖自将击之,得燕王臧荼。 即立太尉卢绾为燕王。使丞相哙将兵攻代。 其秋,利几反,高祖自将兵击之,利几走。利几者,项氏之将。项氏败,利几为陈公,不随项羽,亡降高祖,高祖侯之颍川①。高祖至雒阳,举通侯籍召之②,而利儿恐,故反。①侯之:封给他以侯位。②通侯籍:一般诸侯的名册。通侯,即列侯。本叫“彻侯”,为避汉武帝<strong>刘彻</strong>讳而改为“通侯”。籍,名册。六年,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礼。太公家令说太公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①。今高祖虽子,人主也;太公虽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②!如此,则威重不行③。”后高祖朝,太公拥篲迎门却行④。高祖大掠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乱天下法!”于是高祖乃尊太为太上皇。心善家令言⑤,赐金五百斤。①“天无”二句:语出《礼记·坊记》。②奈何:怎么。③威重:威望,威严④拥:抱、持。篲(huì,慧):扫帚。迎门:朝着门口 却行:倒退着走。“拥篲却行”是表示十分恭敬。⑤善:认为善,赞赏。十二月,人有上变事告楚王信谋反①,上问左右,左 右争欲击之。用陈平计,乃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楚王信迎,即因执之②。是日,大赦天下。田肯贺,因说高祖曰:“陛下得韩信,又治秦中。秦,形胜之国③,带河山之险④,县隔千里⑤,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⑥。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⑦。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⑧,西有浊河之限⑨,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⑩,齐得十二焉。故此东西秦也。非亲子弟,莫可使王齐矣。”高祖曰:“善。”赐黄金五百斤。①上变事:呈上作乱谋反的汇报。②执:捉拿,拘捕。③形胜:指形势险要。④带山河:以山河为带,即周围有山河环绕的意思。 ⑤县(xuán,悬)隔千里:大意是有千里长的疆界,有山河与关东相隔。县隔,隔开,阻隔。县,同“悬”。《会注考证》引王先谦曰:“县隔千里,言河山之阻,千里而遥,非与诸侯县隔也。”⑥“持戟”二句:历来难解,其说不一。大意是说,秦地险要,如果关东拥有百万军队,那么秦地只需二万军士防守,就可以抵挡住。《集解》引苏林曰:“得百中之二焉。秦地险固,二万人足当诸侯百万人也。”百二,百分之二。下之“十二”,即十分之二。⑦居高屋之上建瓴(国líng,零)水也:意思是在高屋脊上把瓶水向下倾倒。喻指居高临下,不可阻遏的形势。建,倾覆,倾倒,瓴,一种盛水的瓶子。一说:瓴为檐角滴水之器(见陈直《史记新证》)。⑧固:险要。⑨限:险阻。⑩“县隔千里之外”:据上文“持戟百万”与“秦得百二焉”二句相连,此六字疑当在“持戟百万”之前。译文故倒。后十余日,封韩信为淮阴侯,分其地为二国。高祖曰将军刘贾数有功,以为荆王,王淮东。弟交为楚王,王淮西。子肥为齐王,王七十余城,民能齐言者皆属齐①。乃论功②,与诸列侯部符行封③。徙韩王信太原。①齐言:说齐国话,即说齐方言。②论功:评定功绩。③剖符行封:把刻有封侯的字样的符节剖为两半,朝廷留一半,把另一半交给受封者,以做凭证。七年,匈奴攻韩王信马邑,信因与谋反太原。白土曼丘巨、王黄立故赵将赵利为王以反,高祖自往击之。会天寒,士卒堕指者什二三①,遂至平城。匈奴围我平城,七日而后罢去。令樊哙止定代地。立兄刘仲为代王。①堕:掉落。什二三:十分之二三。二月,高祖自平城过赵、雒阳,至长安。长乐宫成①,丞相已下徙治长安②。①长乐宫:汉宫名,在今陕西长安县西北。汉初为朝会之所,后为太后所居,叫做东宫。②已:同“以”。八年,高祖东击韩王信余反寇于东垣。 萧丞相营作未央宫①,立东阙②、北阙、前殿、武库、太仓③。高祖还,见宫阙壮甚,怒,谓萧何曰:“天下匈匈苦战数岁④,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过度也⑤?”萧何曰:“天下方未定⑥,故可困遂就宫室⑦。且夫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⑧。”高祖乃说⑨。①营作:营建,建告。未央宫:汉宫名,在今陕西长安县故城西南角。②阙:皇宫前面两边的楼台,中间有道路。《说文》:“阙,门观也。”③太仓:京城粮仓④匈匈:纷乱的样子。⑤过度:超过限度。指过分豪华壮美。⑥方未定:还没有安定。方,正。⑦就:成,指建成。⑧加:增加,这里指超越。⑨说:同“悦”。高祖之东垣,过柏人,赵相贯高等谋弑高祖①,高祖心动②,因不留。代王刘仲弃国亡,自归雒阳③,废以为合阳侯。①“赵相贯高等”句:赵王张敖为鲁元公主的丈夫。据《张耳陈馀列传》记载:汉七年,高祖从平城过赵。对赵王十分傲慢,贯高等欲杀高祖,被赵王阻止。现在高祖再次过赵,贯高等设下埋伏想杀掉高祖。②“高祖心动”二句:据《张耳陈馀列传》载:高祖过柏人县,本欲留宿,心动,听说县名“柏人”,曰:“柏人者,迫于人也,”不宿而去。贯高等行刺计划未成。③归:投案自首。九年,赵相贯高等事发觉,夷三族。废赵王敖为宣平侯。是岁,徙贵族楚昭、屈、景、怀、齐田氏关中。 未央宫成。高祖大朝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①,起,为太上皇寿②,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③,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④。今某之业所就孰与仲多⑤?”殿上群臣皆呼万岁,大笑为乐。①卮(zhī,支):古代酒器。②为太上皇寿:等于说“为太上皇为寿”。为寿,献酒致祝寿词。③无赖:没有才能,无可依仗。又《集解》引晋灼曰:“许慎曰:‘赖,利也’。无利入于家也。或曰江淮之间谓小儿多诈狡猾为‘无赖’。”④力:努力。⑤孰与:与……相比,哪一个……。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卢绾、荆王刘贾、楚王刘交、齐王刘肥、长沙王吴芮皆来朝长乐宫。春夏无事。 七月,太上皇崩栎卫宫①。楚王、梁王皆来送葬。赦栎阳囚。更命郦邑曰新丰②。①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叫“崩”。②更命:改名。八月,赵相国陈豨反代地。上曰:“豨尝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①,故封豨为列侯,以相国守代,今乃与王黄等劫掠代地②!代地吏民非有罪也,其赦代吏民。”九月,上自东往击之。至邯郸,上喜曰:“豨不南据邯郸而阻漳水,吾知其无能为也。”闻豨将皆故贾人也③,上曰:“吾知所以与之④。”乃多以金啖豨将,豨将多降者。①急:以为急迫,就是认为重要的意思。②乃:竟:竟然。③贾人:商人。④与:对付。这里指对付的方法。十一年,高祖在邯郸诛豨等未毕①,豨将侯敞将万余人游行②,王黄军曲逆,张春渡河击聊城。汉使将军郭蒙与齐将击,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马邑,马邑不下,即攻残之③。①毕:结束,完毕。②游行:指流动不定地作战,略等于游击。③残:摧毁。豨将赵利守东垣,高祖攻之,不下。月余,卒骂高祖,高祖怒。城降,令出骂者斩之,不骂者原之①。于是乃分赵山北,立子恒以为代王,都晋阳。①原:宽赦。春,淮阴侯韩信谋反关中,夷三族。 夏,梁王彭越谋反,废迁蜀;复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 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东并荆王刘贾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高祖自往击之。立子长为淮南王。十二年,十月,高祖已击布军会甀,布走,令别将追之。 高祖还归,过沛,留。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纵酒①,发沛中儿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②,高祖击筑③,自为歌诗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儿皆和习之④。高祖乃起舞,慷慨伤怀,泣数行下。谓沛父兄曰:“游子悲故乡⑤。吾虽都关中,万岁后吾魂魂犹乐思沛⑥。且朕自沛公以诛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为朕汤沐邑⑦,复其民⑧,世世无有所与⑨,”沛父兄诸母故人日乐饮极欢⑩,道旧故为笑乐€。十余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请留高祖。高祖曰:“吾人众多,父兄不能给。”乃去。沛中空县皆之邑西献(13)。高祖复留止,张饮三日(14)。沛父兄皆顿首曰(15):“沛幸得复,丰未复,唯陛下哀怜之(16)。”高祖曰:“丰吾所生长,极不忘耳,吾特为其以雍齿故反我为魏(17)。”沛父兄固请,乃并复丰,比沛(18)。于是拜沛侯刘濞为吴王。①纵酒:纵情饮酒。②酣:酒喝得很畅快。③筑:古代乐器名,形状象琴琴。④儿:指男孩儿。和习:跟着唱,学习。⑤游子:离乡远游手的。悲:念,思念,眷恋。⑥万岁后,是死后的避讳的说法。乐思沛:喜欢和思念沛。⑦汤沐邑:周制,诸侯朝见天子,天子赐以王畿以内的供住宿和斋戒沐浴的封邑。后来皇帝、皇后、公主等收取赋税的私邑也称“汤沐邑”。⑧复:免除赋税徭役。⑨无有所与:意思是不必交纳赋税服徭役。与,参与。⑩诸母:对同宗族的叔母的通称。€道归故:谈起以往的旧事。给:供给,供应。(13)空县:意思是县中空无一人。献:指献中酒等礼品。(14)张:指张设帷帐。《会注考证》:“秘阁本张作“帐”。(15)顿首:叩头。(16)唯:希望。哀怜,怜悯。(17)特,只是。(18)比:并列,跟……一样。汉将别击布军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斩布鄱阳。 樊哙别将兵定代,斩陈豨当城。 十一月,高祖白布军至长安。十二月,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隐五陈涉、魏安釐王、齐缗王、赵悼襄王皆绝无后①,予守冢各十家②,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无忌五家。”赦代地吏民为陈豨、赵利所劫掠者,皆赦之。陈豨降将言豨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豨所,与阴谋③。上使辟阳侯迎绾,绾称病。辟阳侯归,具言绾反有端矣④。二月,使樊哙、周勃将兵击燕王绾。赦燕吏民与反者。立皇子建为燕王。①绝无后。断绝子孙,没有后代继承人。②守冢:守护坟墓的人。③阴谋:暗中谋划。④端:头绪。高祖击布时,为流矢所中①,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医。医入见,高祖问医。医曰:“病可治。”于是高祖嫚骂之曰②:“吾以布 衣提三尺剑取天下③,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④!”遂不使治病,赐金五十斤罢之。已而吕后问⑤:“陛下百岁后⑥,萧相国即死⑦,令谁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戆⑧,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⑨,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而所知也⑩。”①流矢:飞箭。②嫚骂:辱骂:嫚,轻慢,侮辱。③布衣:平民。因平民穿布制衣服,故以布衣借指平民。④虽:即使,纵然。⑤已而:不久。⑥百岁后:也是死的避讳说法,等于说百年之后。⑦即:如果,一旦。⑧少:稍徽。戆(zhuàng,壮):愚而刚直。⑨少文:缺少文才。⑩而:你。卢绾与数千骑居塞下候伺①,幸上病愈自入谢②。①候伺:窥伺,等待机会。②幸:希望。四月甲辰,高祖崩长乐宫。四日不发丧。吕后与审食其谋曰:“诸将与帝为编户民①,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②,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③,天下不安。”人或闻之,语郦将军④。郦将军往见审食其,曰:“吾闻帝已崩,四日不发丧,欲诛诸将。诚如此,天下危矣。陈平、灌婴将十万守荥阳,樊哙、周勃将二十万定燕、代,此闻帝崩,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内叛,诸侯外反,亡可翘足而待也⑤。”审食其人言之,乃以丁未发丧,大赦天下。①编户民:登记在户口簿上的平民。②怏怏:不满意、不服气的样子。③是:这些人。④语(yù,遇):告诉。⑤翘足而待:一举足的功夫就可等待到,形容很快、很容易。翘,举。卢绾闻高祖崩,遂亡入匈奴。 丙寅,葬。己巳,立太子,至太上皇庙①。群臣皆曰:“高祖起徽细②,拨乱世反之正③,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为高皇帝。太子袭号为皇帝,孝惠帝也。令郡国诸将各立高祖庙,以岁时祠④。①“丙寅”至“至太上皇庙”:梁玉绳以为当作“五月丙寅,葬长陵,已下(指下棺安葬),太子至太上皇庙”。(参见《会注考证》引),译文据此。②高祖:《会注考证》引梁玉绳曰:“此时群臣方议尊号,何得称高祖?《汉书》作‘帝’,是也。”③拨乱世反之正:治平乱世,使之回复正常。拨,治理。反之正,使之反于正。④以岁时祠:每年按时祭祀。及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乐沛,以沛宫为高祖原庙①。高祖所教歌儿百二十人,皆令为吹乐,后有缺,辄补之。①原庙:再立一庙。《集解》:“骃案:谓‘原’者,再也。先既已立庙,今又再立,故谓之原庙。” 高帝八男:长庶齐悼惠王肥;次孝惠,吕后子;次戚夫人子赵隐王如意;次代王恒,已立为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吕太后时徙为赵共王;次淮阳王友,吕太后时徙为赵幽王;次淮南厉王长;次燕<strong>王建</strong>。①长庶:意思是长子为庶出的儿子,即非正妻所生。太史公曰:夏之政忠①。忠之敝②,小人以野③,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④,故救僿莫若以忠。三<strong>王之道</strong>若循环,终而复始。周、秦之间,可谓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岂不缪乎?故汉兴,承敝易变,使人不倦,得天统矣⑤。朝以十月⑥。车服黄屋左纛。葬长陵。①忠:真诚。②敝:同“弊”,毛病,弊病。②小人:指老百姓。这是一种蔑称。野:粗鄙。④僿:(sài,塞):不城恳。⑤天统:等于说天道,自然的规律。统,一脉相承的系统。⑥“朝以十月”三句:此三句疑有脱误错简。《会注考证》:中井积德曰:‘车服’下宜有‘尚赤’等语,分明阙语令。又曰:‘葬长陵’是纪文之脱错在于此。梁玉绳曰‘葬长陵’三字错简,当在‘丙寅’句下。”以,在。黄屋,黄缎子做衬里的车盖。左纛(dào,盗),古代用旄牛尾或野鸡尾做的装饰物叫纛,因为是插在前衡木的左上方,所以叫左纛。长陵,汉高祖的陵墓,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吕太后本纪第九 解惠全 白晓红 译注【说明】吕后名雉,字娥姁(xū,虚),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女性野心家。这篇本纪成功地塑造了吕后这样一个残忍刻毒、权欲薰心的乱政后妃的形象,详细地记述了吕后篡权及其覆灭的过程:从吕后在<strong>刘邦</strong>死后培植吕氏势力、残害刘邦宠姬和诸子的罪恶行径,到周勃、陈平等元老大臣联合刘氏宗室诛灭诸吕的惊险斗争,到诛吕功臣们商议迎立刘恒即位的情况。王诸吕和诛诸吕是关系汉室存亡兴替的大事,作者紧紧扣住这个关键问题布局谋篇,充分体现了太史公作为一个史学家的卓越识见。 作者多处运用简洁的漫画笔法辛辣地讽剌了吕后处心积虑培植吕氏势力的种种表现:惠帝死后,“太后哭,泣不下”;丞相陈平请拜吕台(yí,怡)、吕产、吕禄为将,掌握南北军军权,诸吕入宫,居中用事,则“太后悦,其哭乃哀”。同样是哭,稍事勾勒,就产生了绝妙的讽剌效果。又如写吕后欲王吕氏而“风大臣”的欲盖弥彰、“取美人子名之”的弄巧成拙、废帝更立时的装腔作势,都描绘得活灵活现,或明或暗地流露出作者对弄权女主的无情鞭挞。 这篇本纪记事真实,刻画人物性格鲜明深刻:写吕后,象她残害戚姬、连杀三赵王等事件的本身就足以表现其残忍狠毒的性格了,而作者还往往用貌似悠闲的文字不动声色地加重表达自己对吕后的憎恶之情,从而也增加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如惠帝得知“人彘”就是戚夫人后,有“此非人所为”的痛苦哀叹,借用吕后亲生儿子之口,骂得何等有力!又如吕后鸩杀赵王如意之前,以周昌抗旨和惠帝苦心相护来反衬吕后必置赵王于死地而后快的刻毒。再如赵王刘友被幽死前所唱的那首悲歌,更是对吕后人性灭绝的揭露与声讨。写诸元老大臣和刘氏宗室,也是多处着意刻画,如右丞相王陵敢于当面斥责吕后“今王吕氏,非约也”,又当面质问周勃、陈平:“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地下?”一尊刚正不阿的汉室忠臣塑像活现眼前。又如在诛灭诸吕过程中,周勃、陈平的多谋机警,朱虚侯的勇武,齐哀王的果断,灌婴的沉稳等等,也都描绘得恰如其分。正是由于这些性格各异的人物的通力合作,加之人心所向,才使得他们虽屡处险境,却又总是绝处逢生,最终诛尽诸吕而大快人心。 纵观全篇,太史公似乎向人们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吕太后是高祖贫时的妻子,生了孝惠帝和鲁元太后。到高祖做汉王时,又娶了定陶人戚姬,非常宠爱她,生了赵隐王刘如意。孝惠帝为人仁惠柔弱,高祖认为不象自己,常想废掉他,改立戚姬的儿子如意为太子,因为如意象自己。戚姬得到宠爱,常跟随高祖到关东,她日夜啼哭,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取代孝惠帝做太子。吕后年纪大,经常留在家中,很少见到高祖,和高祖越来越疏远。如意被立为赵王之后,好几次险些取代了太子的地位,着大臣们的极力诤谏,以及留侯张良的计策,太子才没有被废掉。 吕后为人刚强坚毅,辅佐高祖平定天下,诛杀韩信、黥(qíng,情)布、彭越等大臣也多有吕后之力。吕后有两个哥哥,都是高祖的部将。大哥周吕侯吕泽死于战争,他的儿子吕台被封为郦(lì,丽)侯,吕产被封为交侯;二哥吕释之被封为建成侯。 高祖十二年(前195)四月甲辰日,高祖逝于长乐宫,太子承袭帝号做了皇帝。当时高祖有八个儿子:长子刘肥是惠帝的异母兄,被封为齐王,其余都是惠帝的弟弟,戚夫人的儿子刘如意被封为赵王,薄夫人的儿子刘恒被封为代王,其他妃嫔的儿子,刘恢被封为梁王,刘友被封为淮阳王,刘长被封为淮南王,刘建被封为燕王。高祖的弟弟刘交被封为楚王,高祖兄的儿子刘濞(bì,闭)被封为吴王。非刘氏的功臣鄱(pó,婆)君吴芮(ruì,锐)的儿子吴臣被封为长沙王。 吕后最怨恨戚夫人和她的儿子赵王,就命令永巷令把戚夫人囚禁起来,同时派人召赵王进京。使者往返多次,赵国丞相建平侯周昌对使者说:“高皇帝把赵王托付给我,赵王年纪还小。我听说太后怨恨戚夫人,想把赵王召去一起杀掉,我不能让赵王前去。况且赵王又有病,不能接受诏命。”吕后非常恼怒,就派人去召周昌。周昌被召到长安,吕后又派人去召赵王。赵王动身赴京,还在半路上。惠帝仁慈,知道太后恼恨赵王,就亲自到霸上去迎接,跟他一起回到宫中,亲自保护,跟他同吃同睡。太后想要杀赵王,却得不到机会。孝惠元年(前194)十二月一天清晨,惠帝出去射箭。赵王年幼,不能早起。太后得知赵王独自在家,派人拿去毒酒让他喝下。等到惠帝回到宫中,赵王已经死了。于是就调淮阳王刘友去做赵王。这年夏天,下诏追封郦侯吕台的父亲吕泽为令武侯。太后随即派人砍断戚夫人的手脚,挖去眼睛,熏聋耳朵,灌了哑药,扔到猪圈里,叫她“人猪”。过了几天,太后叫惠帝去看人猪。惠帝看了,一问,才知道这就是戚夫人,于是大哭起来,从此就病倒了,一年多不能起来。惠帝派人请见太后说:“这不是人干的事情,我作为太后的儿子,再也不能治理天下了。”惠帝从此每天饮酒作乐,放纵无度,不问朝政,所以一直患病。 二年(前193),楚元王刘交、齐悼惠王刘肥都前来朝见。十月,有一天惠帝与齐王在太后面前宴饮,惠帝因为齐王是兄长,就按家人的礼节,请他坐上座。太后见此大怒,就叫人倒了两杯毒酒放在齐王面前,让齐<strong>王起</strong>来向他献酒祝寿。齐王站了起来,惠帝也站起来,端起酒杯要一起向太后祝酒。太后害怕了,急忙站起来倒掉了惠帝手里的酒。齐王觉得奇怪,因而没敢喝这杯酒,就装醉离开了席座。事后打听,才知道那是毒酒,齐王心里很害怕,认为不能从长安脱身了,非常焦虑。齐国的内史向齐王献策说:“太后只有惠帝和鲁元公主两个孩子。如今大王您拥有七十多座城,而公主只享食几座城的贡赋。大王如果能把一个郡的封地献给太后,来作公主的汤沐邑,供公主收取赋税,太后一定高兴,您也就不必再担心了。”于是齐王就献上城阳郡,为了讨好太后,并违背常礼尊自己的异母妹鲁元公主为王太后。吕后很高兴,就接受了。于是在齐王在京的官邸摆设酒宴,欢饮一番,酒宴结束,就让齐王返回封地了。三年(前192),开始修筑长安城,四年(前191),完成了一半,五年(前190)、六年(前189)全部竣工。诸侯都来京聚会,十月入朝祝贺。 七年(前188)秋季八月戊寅日,惠帝逝世。发丧时,太后只是干哭,没有眼泪。留侯张良的儿子张辟强任侍中,只有十五岁,对丞相陈平说:“太后只有惠帝这一个儿子,如今去世了,太后只干哭而不悲通,您知道这里的原因吗?”陈平问:“是什么原因?”辟强说:“皇帝没有成年的儿子,太后顾忌的是你们这班老臣。如果您请求太后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统领两宫卫队南北二军,并请吕家的人都进入宫中,在朝廷里掌握重权,这样太后就会安心,你们这些老臣也就能够幸免于祸了。”丞相照张辟强的办法做了。太后很满意,才哭得哀痛起来。吕氏家族掌握朝廷大权就是从这时开始的。于是大赦天下。九月辛丑日,安葬惠帝。太子即位做了皇帝,到高祖庙举行典礼,向高祖禀告。少帝元年(前187),朝廷号令完全出自太后。 太后行使皇帝的职权之后,召集大臣商议,打算立诸吕为王。先问右丞相王陵。王陵说:“高帝曾杀白马,和大臣们立下誓约,‘不是刘氏子弟却称王的,天下共同诛讨他’。现在如果封吕氏为王,是违背誓约的。”太后很不高兴。又问右丞相陈平和绛侯周勃。周勃等人回答:“高帝平定天下,封刘氏子弟为王;如今太后代行天子之职,封吕氏诸兄弟为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太后大喜,于是退朝。王陵责备陈平、周勃:“当初跟高帝歃(shà,厦)血盟誓时,你们难道不在吗?如今高帝去世,太后是临朝执政的女主,却要封吕氏子弟为王。你们竟然纵容她的私欲,迎合她的心愿,违背与高帝立下的誓约,将来还有什么脸面见高帝于黄泉之下呢?”陈平、周勃说:“如今在朝廷上当面反驳,据理诤谏,我们比不上您;而要保全大汉天下,安定刘氏后代,您又比不上我们。”王陵无话可答。十一月,太后想要罢免王陵,就拜他为皇帝的太傅,夺了他右丞相的实权。王陵于是就称病免职回乡了。吕后任命左丞相陈平做了右丞相,任命辟阳侯审食其(yìjī,异基)做了左丞相。但左丞相审食其不管应该做的事情,而只是监督宫中事务,就象郎中令一样。审食其原先做过太后的舍人,曾随太后落入<strong>项羽</strong>军中,所以很得宠信。常常决断大事,朝廷大臣处理政务都要通过他来决定。吕后又追尊郦侯吕台的父亲吕泽为悼武王,想由此开头来封诸吕为王。 四月,太后准备封诸吕为侯,就先封高祖的功臣郎中令冯无择为博城侯。鲁元公主去世,赐给她谥号为鲁元太后,封她的儿子张偃为鲁王。鲁王的父亲就是宣平侯张敖。封齐悼惠王刘肥的儿子刘章为朱虚侯。把吕禄的女儿嫁给他做妻子。封齐国的丞相齐寿为平定侯。封少府阳成延为梧侯。接着就封吕种为沛侯,吕平为扶柳侯,张买为南宫侯。 太后又想封诸吕为王,先封惠帝后宫妃子所生的儿子刘强为淮阳王,刘不疑为常山王,刘山为襄阳侯,刘朝为轵(zhǐ,只)侯,刘武为壶关侯。太后暗示大臣们,大臣们就请求封郦侯吕台为吕王,太后同意了。建成侯吕释之去世,继承侯位的儿子因为有罪而被废除,就封他的弟弟吕禄为胡陵侯,做为继承建成侯的后代。二年(前186),常山王刘不疑去世,封他的弟弟襄阳侯刘山为常山王,改名刘义。十一月,吕王吕台去世,谥为肃王,他的儿子吕嘉接替为王。三年(前185),<strong>无可</strong>记之事。四年(前184),吕后封她的妹妹吕嬃(xū,须)为临光侯,封吕他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又封了诸侯王的丞相五人为侯。 宣平侯张敖的女儿做孝惠皇后时,没有儿子,假装怀孕,抱来后宫妃子生的孩子说成是自己所生,杀掉他的母亲,立他为太子。惠帝去世,太子立为皇帝。后来皇帝略微懂事时,偶然听说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自己并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就口出怨言,说:“皇后怎么能杀死我的母亲却把我说成是自己的儿子呢?我现在还小,等长大成人后我就造反。”太后听说这件事以后很担心,害怕他将来作乱,就把他囚禁在永巷宫中,声称皇帝得了重病,左右大臣谁也见不到他。太后说:“凡是拥有天下掌握万民命运的人,应该象上天覆盖大地、象大地容载万物一样抚育百姓,皇帝有欢悦爱护之心安抚百姓,百姓就会欢欣喜悦地侍奉皇帝,这样上下欢悦欣喜的感情相通,天下就能太平。如今皇帝病重,经久不愈,以致神志昏乱失常,不能继承帝位供奉宗庙祭祀了,因此不能把天下托付给他,应该找人代替他。”群臣都叩头说:“皇太后为天下百姓谋划,对安定宗庙社稷的思虑极为深远,我们恭敬地叩头听命。”于是废了皇帝的帝位,太后又在暗中杀了他。五月丙辰日,立常山王刘义为皇帝,改名叫刘弘。没有改称元年,是因为太后在行使着皇帝的职权。改封轵侯刘朝为常山王。设置太尉的官职,绛侯周勃当了太尉。五年(前183)八月,淮阳王刘强去世,封他的弟弟壶关侯刘武为淮阳王。六年(前182)十月,太后说吕王吕嘉行为骄横跋扈,废掉了他,封肃王吕台的弟弟吕产为吕王。夏天,大赦天下。封齐掉惠王的儿子刘兴居为东牟侯。 七年(前181)正月,太后召赵王刘友进京。刘友的王后是吕氏的女儿,刘友不喜欢她,而喜欢其他的姬妾,这个吕氏的女儿很嫉妒,恼怒之下离开了家,到吕后面前诽谤刘友,诬告刘友曾经说:“吕氏怎么能封王!太后百年之后,我一定收拾他们。”太后大怒,因此召赵王来京。赵王到京后,太后把他安置在官邸里却不接见,并派护卫队围守着,不给他饭吃。赵王的臣下有偷着给送饭的,就被抓起来问罪。赵王饿极了,就作了一首歌,唱道: “诸吕朝中掌大权啊,刘氏江山实已危; 以势胁迫诸王侯啊,强行嫁女为我妃。 我妃嫉妒其无比啊,竟然谗言诬我罪; 谗女害人又乱国啊,不料皇上也蒙昧。 并非是我无忠臣啊,如今失国为哪般? 途中自尽弃荒野啊,曲直是非天能辨。 可惜悔之时已晚啊,宁愿及早入黄泉。 为王却将饥饿死啊,无声无息有谁怜! 吕氏天理已灭绝啊,祈望苍天报仇冤。” 丁丑日,赵王被囚禁饿死,按照平民的葬礼,把他埋在长安百姓坟墓的旁边。 己丑日,发生日食,白昼变得跟黑夜一样。太后非常嫌恶,心中闷闷不乐,对左右的人说:“这是因为我啊。” 二月,改封梁王刘恢为赵王。吕王吕产被改封为梁王,但梁王没有去封国,留在朝廷担任皇帝的太傅。封皇帝之子平昌侯刘太为吕王。把梁国改为吕国。原来的吕国改名为济川国。太后的妹妹吕嬃有个女儿嫁给营陵侯刘泽为妻,刘泽当时担任大将军。太后封诸吕为王,怕自己死后刘泽作乱,于是就封刘泽为琅邪王,想借此来稳住他的心。 梁王刘恢改封为赵王后,心里不高兴。太后就把吕产的女儿嫁给赵王做王后。王后的随从官员都是吕家的人,专揽大权,暗中监视赵王,赵王不能随意行动。赵王有个宠爱的姬妾,王后派人用毒酒毒死了她。赵王于是作诗四章,让乐工们歌唱。赵王内心悲痛,六月就自杀了。太后知道这件事后,认为赵王为了女人就连祭祀宗庙的礼仪都不要了,于是废除了他后代的王位继承权。 宣平侯张敖去世,封他的儿子张偃为鲁王,赐给张敖鲁元王的谥号。 秋天,太后派使者去告诉代王刘恒,想要改封他为赵王。代王辞谢了,表示愿意守卫边远的代国。 太傅吕产,丞相陈平等人向太后进言说,武信侯吕禄是上侯,在列侯中排在第一位,请求立他为赵王,太后同意,并追尊吕禄的父亲康侯为赵昭王。九月,燕灵王刘建去世,他有一个姬妾生的儿子,太后派人把他杀了,燕灵王绝了后代,封国被废除。八年(前180)十月,立吕肃王的儿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吕通的弟弟吕庄为东平侯。 三月中旬,吕后举行了除灾求福的祓(fú,福)祭,回来路过轵道亭时,看到一个东西象是一条黑狗,一下子撞到她的腋下,忽然又不见了。让人占卜,说是赵王刘如意在作祟,从此太后得了腋下疼痛的病。 吕后因为外孙鲁元王张偃年幼,又老早就死了父母,孤单势弱,就封了张敖前妾所生的两个儿子,封张侈为新都侯,张寿为乐昌侯,来辅佐鲁元王张偃。又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封吕荣为祝兹侯。宫中宦官担任令和丞的都封为关内侯,食邑五百户。 七月中旬,吕后病重,就任命赵王吕禄为上将军,统领北军;吕王吕产统领南军。吕后告诫吕禄、吕产说:“高帝平定天下后,曾和大臣们立下誓约,说:‘不是刘氏子弟却称王的,天下共同诛讨他。’现在吕家的人被封为王,大臣们心中不平。我如果死了,皇帝年轻,大臣们恐怕要作乱。你们一定要握住兵仅,保卫皇宫,千万不要为我送丧,不要被人所制服。”辛巳日,吕后去世,留下诏书,赐给每个诸侯王黄金千斤。将、相、列侯、郎、吏等都按位次赐给黄金。大赦天下。以吕王吕产为相国,以吕禄的女儿为皇后。 吕后安葬以后,用左丞相审食其做皇帝的太傅。 朱虚侯刘章有气概有勇力,东牟侯刘兴居是他的弟弟,二人都是齐哀王刘襄的弟弟,住在长安。当时,诸吕独揽大权,打算作乱,但他们畏惧高帝的老臣周勃、灌婴等人。未敢妄动。朱虚侯的妻子是吕禄的女儿,因此他私下里了解到诸吕的阴谋。他怕自己被杀,就暗中派人告诉他的哥哥齐王刘襄,想要让他发兵西进,诛杀诸吕自立为帝。朱虚侯自己准备在朝廷里联合大臣们作内应。齐王准备发兵,他的丞相不服从。八月丙午日,齐王准备派人诛杀丞相,丞相召(shào,邵)平于是造反,发动军队想要围攻齐王,齐王因此杀了丞相,接着发兵东进,诈夺了琅邪王刘泽的军队,然后把两支军队一并率领起来向西进发。此事在《齐悼惠王世家》中有记载。 齐王写信给各诸侯王说:“高帝平定天下后,分封子弟为王,悼惠王被封在齐国。悼惠王去世,孝惠帝派留侯张良立我为齐王。孝惠帝逝世,吕后执掌朝权,年事已高,听信诸吕,擅自废掉和改立皇帝,又接连杀了刘如意、刘友、刘恢三个赵王,废除了梁、赵、燕三个刘氏封国,用来封诸吕为王,还把齐国一分为四。虽有忠臣进言劝谏,可是吕后昏乱糊涂听不进去。如今吕后逝世,而皇帝还很年轻,不能治理天下,本应依大臣、诸侯。可是诸吕却随意自己提高官职,聚兵率卒,增加威势,胁迫列侯、忠臣,假传皇帝之命,向天下发号施令,刘氏宗庙因此濒临危境。我率兵入京就是去杀不该为王的人。”朝廷知道后,相国吕产等人就派颍阴侯灌婴率军迎击齐王。灌婴到了荥阳,和将士们商议说:“诸吕在关中握有兵权,图谋颠覆刘氏,自立为帝。如果我打败齐国回去报告,就是给吕氏增了实力。”于是把军队留驻在荥阳,派使者告知齐王及各国诸侯,要和他们联合起来,等待吕氏发动变乱,再共同诛灭他们。齐王得知灌婴的打算以后,就带兵返回齐国的西部边界,等待按照约定行事。 吕禄、吕产想要在关中发动叛乱,但在朝廷他们害怕绛侯、朱虚侯等人,在外面他们害怕齐、楚二国的军队,又担心灌婴背叛他们,所以想等到灌婴的军队与齐王交战后再起事,所以犹豫不决。当时,名义上是少帝弟弟的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以及吕后的外孙鲁元王张偃,都因年纪太小未去封国,住在长安。赵王吕禄、梁王吕产各自带兵分居南北二军,他们都是吕家的人,列侯群臣都感到不能自保性命。 太尉绛侯周勃不能进入军营主持军务。曲周侯郦商年老有病,他儿子郦寄和吕禄要好。绛侯就跟丞相陈平商议,派人挟持郦商,让他儿子郦寄前去骗吕禄,说:“高帝和吕后共同平定天下,刘氏被立为王的九人,吕氏被立为王的三人,都是大臣们商议过的,此事已通告诸侯,诸侯都认为这样合适。现在太后逝世,皇帝年轻,而您佩带着赵王的印,不赶快回去守卫封国,却担任上将军,率军留驻此地,让大臣诸侯们产生怀疑。您为什么不把将印归还给朝廷,把兵权交还给太尉呢?也请梁王归还相国印,和大臣们订立盟约,返回封国,这样齐国必然罢兵,大臣也能心里踏实,您也可以在千里封国高忱无忧地做您的王了,这是有利于子孙万代的好事呀。”吕禄果然相信了他的建议,准备交出将军印,把军队归还给太尉。派人把这事告知吕产和吕家的老人们,这些人有的认为可行,有的认为不行,意见不一,迟疑未决。吕禄信任郦寄,常和他一起出外游玩射猎。一次经过他姑姑吕嬃的府第,吕嬃大发雷霆,说:“你做为将军却放弃军队,我们吕家如今就要没有容身之地了。”接着把所有的珠玉宝器都抛撒到庭堂下面,说:“再也不替别人保存这些玩艺儿了。” 左丞相审食其被免职。 八月庚申日早晨,代理御史大夫职务的平阳侯曹窋(zhú,竹),会见相国吕产商议事情。郎中令贾寿从齐国出使回来,趁机责备吕产说:“大王早不到封国去,现在即使想走,还走得成吗?”接着就把灌婴与齐楚联合,准备诛灭诸吕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吕产,催促吕产赶快进宫。平阳侯曹窋大体听到了这些话,立即跑去告诉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太尉想进入守卫吕后所居长乐宫的北军,因为长乐宫原为吕后所居,是诸吕的活动中心,而且北军力量较强,所以没能进去。襄平侯纪通主管符节,太尉就让纪通拿着符节,假传皇帝诏令,要让太尉进入北军。太尉又派郦寄和典客刘揭先去劝说吕禄:“皇帝命太尉主管北军,让您回封国去,还是赶快交出将军印,及早离开,不然,大祸将要临头了。”吕禄认为郦寄不会欺骗他,就解下将军印交给典客,把兵权交给太尉。太尉拿着将印进入军门,向军中发令:“拥护吕氏的袒露右臂,拥护刘氏的袒露左臂。”军中将士都袒露左臂拥护刘氏。太尉还没到北军时,吕禄已经交出将军印离开了军营,太尉于是统率了北军。 然而南军还在吕氏手里。平阳侯曹窋听到吕产的阴谋,告诉了丞相陈平以后,陈平就召来朱虚侯刘章,让他协助太尉。太尉派朱虚侯监守军门,命令曹窋通知未央宫卫尉:“不准放相国吕产进入殿门。”吕产不知道吕禄已离开北军,就进入未央宫,准备作乱,但进不了殿门,在那里走来走去,徘徊不定。平阳侯担心不能取胜,就驱马跑去告诉太尉。太尉也担心不能战胜诸吕,没敢明言杀掉吕产,就派朱虚侯进宫,对他说:“赶快进宫保卫皇帝。”朱虚侯要求派兵,太尉给他一千多人。朱虚侯进入未央宫,就看见吕产已在宫中。到吃晚饭的时分,朱虚侯向吕产发起攻击,吕产逃走。这时狂风大作,吕产的随从官员一片混乱,无人再敢抵抗。朱虚侯率兵追赶吕产,追到郎中令官府的厕所中把他杀掉了。 朱虚侯刘章杀掉吕产后,皇帝派谒者手持符节前来慰劳。朱虚侯想夺过符节,谒者不肯。刘章就跟谒者同乘一辆车,凭借谒者手中的符节在宫中驱马奔跑,斩了长乐宫的卫尉吕更始。然后跑回北军向太尉报告。太尉起身向朱虚侯拜贺说:“我们所担心的就是这个吕产,因为他身为相国,又掌握着南军,现在已经把他杀了,刘氏天下就安定了。”随即派人分头把吕氏的男男女女全部抓来,不分老少,一律斩杀。辛酉日,将吕禄抓获斩首,用鞭杖竹板打死吕嬃。又派人杀了燕王吕通,并废掉了鲁王张偃。壬戌日,恢复了皇帝太傅审食其左丞相的职务。戊辰日,改封济川王刘太为梁王,立赵幽王的儿子刘遂为赵王。派朱虚侯把诛杀诸吕的事情通知齐王,让他收兵。灌婴也从荥阳收兵回京。 朝廷的大臣们聚在一起秘密商量,说:“少帝以及吕(梁)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都不是孝惠皇帝真正的儿子。吕后用欺诈的手段,把别人的儿子抱来谎称是惠帝的儿子,杀掉他们的生母,养在后宫,让孝惠皇帝把他们认做自己的儿子,立为继承人,或者封为诸侯王,来加强吕氏的势力。如今已经把诸吕全部消灭了,却还留着吕氏所立的人,那么等到他们长大后掌了权,我们这班人就要被灭族了。不如现在挑选一位最贤明的诸侯王,立他为皇帝。”有人说:“齐悼惠王刘肥是高帝的长子,现在他的嫡子为齐王,从根儿上说,是高帝的嫡长孙,可以立为皇帝。”但大臣们都说:“吕氏就凭着他们是外戚而专权作恶,几乎毁了刘氏天下,害了功臣贤良。现在齐王外祖母家姓驷,驷钧是个恶人,如果立齐王为皇帝,那就又成了吕氏的天下。”大家考虑立淮南王刘长,又觉得他太年轻,外祖母家也很凶恶。最后大家说:“代王刘恒是现今高帝儿子中最大的了,为人仁孝宽厚。太后薄夫人娘家谨慎善良。再说,拥立最大的儿子本来就名正言顺,而且代王又以仁爱孝顺闻名天下,立他为帝合适。”于是就一起暗中派使者去召代王进京。代王派人推辞。使者再次前来,代王才带着随从人员乘坐六辆驿车进京。闰九月月末己酉日到达长安,住在代王的官邸。大臣们都前去拜见,把天子的玉玺奉上,一起尊立代王为天子。代王一再推辞,群臣坚决请求,最后才答应了。 车牟侯刘兴居说:“诛灭吕氏我没有功劳,请让我去清理皇宫。”就和太仆汝阴侯滕公夏侯婴一起入宫,到少帝面前说:“你不是刘氏的后代,不应立为皇帝。”接着回过头来挥手让少帝左右的卫士放下兵器离去。有几个人不肯,宦者令张泽说明情况,他们也把兵器放下了。滕公于是叫来车子,载着少帝出了皇宫。少帝问:“你们要带我到哪儿去?”滕公说:“出去找个地方住。”就让他住在少府。然后侍侯着天子乘坐的法驾,到代王官邸迎接代王,向他报告:“宫室已经仔细清理完毕。”代王当天晚上进入未央宫。有十名谒者持戟守卫端门,喝问:“天子还在,你是什么人要进去?”代王叫过太尉,让太尉去向他们说明,这十个谒者就都放下兵器离去了。代王于是进入内廷执掌朝政。当天夜里,主管部门的官员分头到梁王、淮阳王、常山王和少帝的住处把他们杀死。 代王被立为天子,在位二十三年去世,谥号是孝文皇帝。太史公说:孝惠皇帝和吕后在位的时候,百姓得以脱离战国时期的苦难,君臣都想通过无为而治来休养生息,所以惠帝垂衣拱手,安闲无为,吕后以女主身份代行皇帝职权,施政不出门户,天下却也安然无事。刑罪很少使用,犯罪的人也很少。百姓专心从事农耕,衣食富足起来了。 吕太后者,高祖微时妃也①,生孝惠帝、女鲁元太后。及高祖为汉王,得定陶戚姬,爱幸,生赵隐王如意。孝惠为人仁弱,高祖以为不类我②,常欲废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类我。戚姬幸,常从上之关东,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吕后年长,常留守,希见上③,益疏。如意立为赵王后,几代太子者数矣④,赖大臣争之⑤,及留侯策⑥,太子得毋废。①微时:贫的时候。妃:配偶。②类:像。③希:同“稀”,少。④儿(jī,机):几乎,差点儿。⑤赖:,依。争:同“诤”,谏诤,规劝。⑥留侯策:张良的计策。吕后命其兄吕泽强要张良出谋划策保住太子,张良说:有四位老者,高祖招而不能致,若令太子卑辞安车以请,宜来。后来四位老者果真帮助太子保住了太子的地位。详见《留侯世家》。 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①。吕后兄二人,皆为将。长兄周吕侯死事②,封其子吕台为郦侯,子产为交侯;次兄吕释之为建成侯。①所诛大臣:指韩信、黥布、彭越等被杀。事见《淮阴侯列传》、《黥布列传》、《彭越列传》。②死事:死于战争。 高祖十二年四月甲辰,崩长乐宫①,太子袭号为帝。是时高祖八子:长男肥,孝惠兄也,异母,肥为齐王;余皆孝惠弟,戚姬子如意为赵王,薄夫人子恒为代王,诸姬子子恢为梁王,子友为淮阳王,子长为淮南王,子建为燕王。高祖弟交为楚王,兄子濞为吴王。非刘氏功臣番君吴芮子臣为长沙王。①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叫崩。 吕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赵王,乃令永巷囚戚夫人①,而召赵王。使者三反②,赵相建平侯周昌谓使者曰:“高帝属臣赵王③,赵王年少。窃闻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赵王并诛之④,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诏。”吕后大怒,乃使人召赵相。赵相征至长安⑤,乃使人复召赵王。王来,未到。孝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赵王霸上,与入宫,自挟与赵王起居饮食⑥。太后欲杀之,不得间⑦。孝惠元年十二月,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闻其独居,使人持鸩饮之⑧。犁明⑨,孝惠还,赵王已死。于是乃徒淮阳王友为赵王。夏,诏赐郦侯父追谥为令武侯。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⑩,饮瘖药(11),使居厕中(12),命曰“人彘”(13)。居数日,乃召孝惠帝观人彘。孝惠见,问,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14):“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孝惠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故有病也。①永巷:即永巷令。陈直《新征》:“永巷为永巷令之省文。《汉书·百官公卿表》詹事属官,有永巷令长丞。”《会注考证》引中井积德云:“永巷本后宫女使所居,群室排列如街巷而长连,故名永巷。亦有狱,以治后宫有罪者,以其在永巷也,故亦称永巷耳。”②反:同“返”。③属臣赵王:把赵王托付给我。属(zhǔ,嘱),托付,交给。④并:一并,一起。⑤征:召,特指君召臣。⑥自挟:亲自携同。⑦间:空隙,机会。⑧鸩(zhèn,振);毒酒。据传有一种叫作鸩的毒鸟,以其羽毛浸过的酒,人喝了立即会死。⑨犁:通“黎”,等到。王念孙《读书杂志》:“帝晨出射,则天将明矣。及既射而还,则在日出之后,不得言‘犁明孝惠还’也。‘犁明,孝惠还’,当作‘犁孝惠还’,‘明’字衍。言比及孝惠还,而赵王已死也。《汉书》作‘迟帝还’与‘犁孝惠还’同义。”⑩煇:通“熏”,用火烧灼。(11)饮(yìn,印):灌。瘖(yīn,阴)药:使人变哑的药。瘖,哑。(12)厕:猪圈。(13)彘(zhì,至):猪。(14)请:告诉。 二年,楚元王、齐悼惠王皆来朝。十月,孝惠与齐王燕饮太后前①,孝惠以为齐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礼②。太后怒,乃令酌两卮鸩③,置前,令齐王起为寿④。齐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为寿。太后乃恐,自起泛孝惠卮⑤。齐王怪之,因不敢饮,详醉去⑥。问,知其鸩,齐王恐,自以为不得脱长安,忧。齐内史士说王曰:“太后独有孝惠与鲁元公主。今王有七十余城,而公主乃食数城⑦。王诚以一郡上太后,为公主汤沐邑⑧,太后必喜,王必无忧。”于是齐王乃上城阳之郡,尊公主为王太后⑨。吕后喜,许之。乃置酒齐邸⑩,乐饮,罢,归齐王。三年,方筑长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请侯来会。十月朝贺。①燕饮:安闲快乐,不讲礼仪的宴饮。燕:安。②如:按照。③卮(zhī,支):酒器。④为寿:献酒祝寿。⑤泛(fěng,讽):翻,覆。⑥详:通“佯”,假装。⑦食:受、享,指享食封地的赋税物产。⑧汤沐邑:古代诸侯入京朝见天子,天子赐给他一小块领地,以供其斋戒沐浴的费用,称汤沐邑。后世用以指皇室收取赋税的私邑。⑨尊公主为王太后:齐王与鲁元公主为异母兄妹,不得以母礼事之,今尊公主为王太后,是为了取悦于吕后。⑩齐邸:齐王在京的官邸。按汉法,诸侯王可在京筑府舍,以供入朝时使用。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发丧,太后哭,泣不下①。留侯子张辟强为侍中,年十五,谓丞相曰②:“太后独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解乎③?”丞相曰:“何解?”辟强曰:“帝毋壮子④太后畏君等。君今请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将兵居南北军⑤,及诸吕皆入宫,居中用事⑥,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脱祸矣。”丞相乃如辟强计⑦。太后说⑧,其哭乃哀。吕氏权由此起。乃大赦天下。九月辛丑,葬。太子即位为帝,谒高庙⑨。元年,号令一出太后⑩。①泣:眼泪。②丞相:据《汉书·陈平传》,这里指左丞相陈平。③解:解释,这里指道理、原因。④毋:同“无”。⑤南北军:西汉高祖时所建,用来保卫两宫的卫队。长乐宫在东,为北军;未央宫在西,为南军。(参用《会注考正》引俞正燮说)⑥用事:执政,当权。⑦如:顺从,依照。⑧说:同“悦”。⑨谒:禀告,这里指举行典礼,禀告即位登基。⑩一:一概,完全。 太后称制①,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王陵。王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②,天下共击之’。今王吕氏③,非约也。”太后不说。问左丞相陈平、绛侯周勃。勃等对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昆弟诸吕④,无所不可。”太后喜,罢朝。王陵让陈平、绛侯曰⑤:“始与高帝啑血盟⑥,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从欲阿意背约⑦,何面目见高帝地下?”陈平、绛侯曰:“于今面折廷争⑧,臣不如君;夫全社稷⑨,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王陵无以应之。十一月,太后欲废王陵,乃拜为帝太傅,夺之相权。王陵遂病免归。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事⑩,令监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太后(11),常用事,公卿皆因而决事(12)。乃追尊郦侯父为悼武王,欲以王诸吕为渐(13)。①称制:代行天子之权。制:帝王的命令。②刑白马盟:杀白马盟誓立约,意思就是歃血而盟。古人会盟,微饮牲血,或含于口中,或涂于口旁,以表示诚意,叫歃血。刑,杀。王:称王,做王。③王吕氏:让吕氏做王。④昆弟:兄弟。⑤让:责备。⑥啑(shà,霎):同“歃”。⑦从:同“纵”,纵容。阿(ē,阴平俄):迎合。⑧面折:当面指责。折,驳斥,使屈服。廷争:在朝廷上诤谏。争,规劝。⑨社稷:本为土神和谷神,古代帝王都祭祀社稷,立社稷坛,后来社稷就成了国家的代称。⑩不(11)治事:指不管左丞相职内的事。€故:从前。按:审食其(yìjī,异基)原先做过吕后的舍人,曾随吕后落入项羽军中。(12)皆因决事:都通过他来决断政务大事。(13)渐:开端。 四月,太后欲侯诸吕①,乃先封高祖之功臣郎中令无择为博城侯。鲁元公主薨②,赐谥为鲁元太后。子偃为鲁王。鲁王父,宣平侯张敖也。封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以吕禄女妻之。齐丞相寿为平定侯。少府延为梧侯。乃封吕种为沛侯,吕平为扶柳侯,张买为南宫侯。①侯诸吕:封诸吕为侯。②薨(hōng,轰):古代王侯死叫薨。 太后欲王吕氏,先立孝惠后宫子强为淮阳王①,子不疑为常山王,子山为襄城侯,子朝为轵侯,子武为壶关侯。太后风大臣②,大臣请立郦侯吕台为吕王,太后许之。建成康侯释之卒,嗣子有罪③,废,立其弟吕禄为胡陵侯,续康侯后④。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城侯山为常山王,更名义。十一月,吕王台薨,谥为肃王,太子嘉代立为王。三年,无事。四年,封吕嬃为临光侯,吕他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及诸侯丞相五人⑤。①后宫子:指宫中一般妃嫔所生之子。后宫,宫中妃嫔住的地方,这里借指妃嫔。②风:通“讽”。用含蓄的话暗示。③嗣子:应该继承父位的儿子,一般指嫡长子。④续:接续,继承。⑤“及诸侯”句:《会注考证》于“及”下补“侯”字,又引梁玉绳曰:“《侯表》,是年四月丙申封侯者朱通、卫无择、王恬开、徐厉、周信及越六人,非五人也。六人中卫无择是卫尉,周信是河南守,非皆诸侯相也。此误。” 宣平侯女为孝惠皇后时,无子,详为有身,取美人子名之①,杀其母,立所名子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为帝。帝壮,或闻其母死,非真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未壮,壮即为变。”太后闻而患之②,恐其为乱,乃幽之永巷中③,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见。太后曰:“凡有天下治为万民命者④,盖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欢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欢欣交通而天下治⑤。今皇帝病久不已,乃失惑惛乱⑥,不能继嗣奉宗庙祭祀,不可属天下,其代之⑦。”群臣皆顿首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⑧,群臣顿首奉诏。”帝废位,太后幽杀之。五月丙辰,立常山王义为帝,更名曰弘。不称元年者,以太后制天下事也。以轵侯朝为常山王。置太尉官,绛侯勃为太尉。五年八月,淮阳王薨,以弟壶关侯武为淮阳王。六年十月,太后曰吕王嘉居处骄恣⑨,废之,以肃王台弟吕产为吕王。夏,赦天下。封齐悼惠王子兴居为东牟侯。①美人:西汉时妃嫔的称号之一。名之:意思是说成是自己的儿子。名:命名,称说。②患:忧虑,担心。③幽:幽禁,囚禁。④有:取得,据有。治:指治具,治国的权力措施。又:此句《汉书·高后记》作“凡有天下治万民者”。⑤欢欣:即指上下欢悦欣喜之心。交通:相通。⑥失惑:精神失常。惑,迷惑之疾。惽乱:神志不清。⑦其:表示祈使,这里可译为应当。⑧齐民:平民。齐:齐等,平等。⑨居处:生活,这里指平素行为。骄恣:骄横放纵。 七年正月,太后召赵王友。友以诸吕女为后,弗爱,爱他姬,诸吕女妒,怒去,谗之于太后,诬以罪过,曰“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岁后,吾必击之”。太后怒,以故召赵王。赵王至,置邸不见,令卫围守之,弗与食。其群臣或窃馈①,辄捕论之②。赵王饿,乃歌曰:“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受我妃。我妃既妒兮诬我以恶,谗女乱国兮上曾不寤③。我无忠臣兮何故弃国?自决中野兮苍天举直④!于嗟不可悔兮宁蚤自财⑤。为王而饿死兮谁者怜之!吕氏绝理兮讬天报仇⑥。”丁丑,赵王幽死,以民礼葬之长安民冢次⑦。①馈:送人食物。②论:论罪,这里指处死。③谗女:指赵王后吕氏女。乱国:指败坏赵国。曾:竟然。④自决:自杀。中野:即野中,野地里。举直:意思是主持公道。⑤于嗟:叹词。自财:自杀。财,通“裁”。⑥绝理:灭绝天理。⑦次:旁。 己丑,日食,昼晦①。太后恶之,心不乐,乃谓左右曰:“此为我也。”①晦:昏暗,天黑。 二月,徙梁王恢为赵王。吕王产徙为梁王,梁王不之国,为帝太傅。立皇子平昌侯太为吕王。更名梁曰吕,吕曰济川。太后女弟吕嬃有女为营陵侯刘泽妻,泽为大将军。太后王诸吕,恐即崩后刘将军为害,乃以刘泽为琅邪王,以慰其心。 梁王恢之徙王赵,心怀不乐。太后以吕产女为赵王后。王后从官皆诸吕,擅权,微伺赵王①,赵王不得自恣。王有所爱姬,王后使人鸩杀之。王乃为歌诗四章,令乐人歌之。王悲,六月即自杀。太后闻之,以为王用妇人弃宗庙礼②,废其嗣③。①微伺:暗中监视。②用:因为。弃宗庙礼:抛弃了宗庙祭祀的礼仪,指自杀这件事。③废其嗣:废除其后代的王位继承权。 宣平侯张敖卒,以子偃为鲁王,敖赐谥为鲁元王。 秋,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赵。代王谢,愿守代边。 太傅产、丞相平等言,武信侯吕禄上侯①,位次第一②,请立为赵王。太后许之,追尊禄父康侯为赵昭王。九月,燕灵<strong>王建</strong>薨,有美人子,太后使人杀之,无后,国除③。八年十月,立吕肃王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通弟吕庄为东平侯。①上侯:最尊贵的侯爵。②位次第一:《会注考证》引梁玉绳曰:“高祖定侯位,萧何第一,曹参第二……《大事记》谓‘吕后二年定位时,萧曹皆死,必递迁第三之张敖为第一;敖既死,遂以禄补其处’,或当然耳,盖陈平阿意顺之。”③国除:封国被取消。 三月中,吕后祓①,还过轵道②,见物如苍犬,据高后掖③,忽弗复见。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④。高后遂病掖伤。①祓(fú,福):祈求免除灾祸的祭祀。②轵道:古亭名,在今陕西省西安市东北。③据:这里是冲撞的意思。掖:同“腋”。④为祟:作祟。崇,古人迷信,称鬼神作怪害人为祟。 高后为外孙鲁元王偃年少,蚤失父母,孤弱,乃封张敖前姬两子,侈为新都侯,寿为乐昌侯,以辅鲁元王偃。及封中大谒者张释为建陵侯,吕荣为祝兹侯。诸中宦者令丞皆为关内侯,食邑五百户①。①食邑:天子封给诸侯的封地,用来收取赋税以供衣食之用。 七月中,高后病甚,乃令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军北军①;吕王产居南军。吕太后诫产、禄曰:“高帝已定天下,与大臣约,曰‘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吕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官,慎毋送丧②,毋为人所制。”辛巳,高后崩,遗诏赐诸侯王各千金③,将相列侯郎吏皆以秩赐金④。大赦天下。以吕王产为相国,以吕禄女为帝后⑤。①军北军:统领北军。军,居,统领。慎:千万,一定。③诸侯王:《集解》引<strong>蔡邕</strong>曰:“皇子封为王者,其实古诸侯也。加号称王,故谓之诸侯王。王子弟封为侯者,谓之诸侯。”④秩:等级,次序。⑤“以吕王产为相国”二句:《会注考证》引梁玉绳曰:“产为相国,当在七年七月。”又“禄女为后,当在四年少帝弘即位之时”。此处记于吕后死后,恐误。 高后已葬,以左丞相审食其为帝太傅。朱虚侯刘章有气力①,东牟侯兴居其弟也,皆齐哀王弟,居长安。当是时,诸吕用事擅权,欲为乱,畏高帝故大臣绛、灌等,未敢发。朱虚侯妇,吕禄女,阴知其谋。恐见诛②,乃阴令人告其兄齐王,欲令发兵西,诛诸吕而立,朱虚侯欲从中与大臣为应③。齐王欲发兵,其相弗听。八月丙午,齐王欲使人诛相,相召平乃反,举兵欲围王,王因杀其相,遂发兵东,诈夺琅邪王兵,并将之而西④。语在《齐王》语中⑤。①有气力:有气概,有勇力。②见诛:被杀。③为应:接应,做内应。④并:一并。⑤《齐王》语:指《齐悼王世家》。《史记》记事凡用“互见法”时,常用“语在××语中”或“语在××事中”提示。“××事”或“××语”,即指该人的“本纪”、“世家”或“列传”。 齐王乃遗诸侯王书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诸子弟,悼惠王王齐。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为齐王。孝惠崩,高后用事,春秋高①,听诸吕,擅废帝更立,又比杀三赵王②,灭梁、赵、燕以王诸吕③,分齐为四④。忠臣进谏,上惑乱弗听⑤。今高后崩,而帝春秋富⑥,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诸侯。而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严威⑦,劫列侯忠臣,矫制以令天下⑧,宗庙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诛不当王者。”汉闻之⑨,相国吕产等乃遣颍阴侯灌婴将兵击之。灌婴至荥阳,乃谋曰:“诸吕权兵关中⑩,欲危刘氏而自立。今我破齐还报,此益吕氏之资也。”乃留屯荥阳,使使谕齐王及诸侯,与连和,以待吕氏变,共诛之。齐王闻之,乃还兵西界待约。①春秋高:指年纪大了。②比:接连,连续。三赵王:指刘如意、刘友、刘恢。③吕后徙梁王刘恢为赵王,后杀之,封吕产为梁王;连杀三赵王后,封吕禄为赵王;杀燕王刘建之子而除其国,封吕通为燕王。刘氏三封国被吕氏所取代。④分齐为四:指在齐地,另建吕、琅邪、城阳三国,把原来的齐国一分为四。⑤惑乱:昏乱,糊涂。⑥春秋富:意思是指年纪小。⑦严:重,加重,加强。威:指威势。⑧矫制:假托帝命。矫,假传(命令)。⑨汉:这里指朝廷。⑩权兵:意思是掌握军权。 吕禄、吕产欲发乱关中,内惮绛侯、朱虚等,外畏齐、楚兵,又恐灌婴畔之①,欲待灌婴兵与齐合而发②,犹豫未决。当是时,济川王太、淮阳王武、常山王朝名为少帝弟,及鲁元王吕后外孙,皆年少未之国,居长安。赵王禄、梁王产各将兵居南北军,皆吕氏之人。列侯群臣莫自坚其命③。①畔:通“叛”。②合:交战。自坚:意思是自保。 太尉绛侯勃不得入军中主兵。曲周侯郦商老病,其子寄与吕禄善。绛侯乃与丞相陈平谋,使人劫郦商,令其子寄往绐说吕禄曰①:“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刘氏所立九王,吕氏所立三王,皆大臣之议,事已布告诸侯,诸侯皆以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赵王印,不急之国守藩②,乃为上将,将兵留此,为大臣诸侯所疑。足下何不归将印,以兵属太尉?请梁王归相国印,与大臣盟而之国,齐兵必罢,大臣得安,足下高枕而王千里,此万世之利也。”吕禄信然其计③,欲归将印,以兵属太尉。使人报吕产及诸吕老人,或以为便④,或曰不便,计犹豫未有所决。吕禄信郦寄,时与出游猎⑤。过其姑吕嬃⑥,嬃大怒,曰:“若为将而弃军,吕氏今无处矣⑦。”乃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①给:欺骗。②藩:籓篱,指诸侯王的封国。③信然:相信。“然”,以为对,同意,相信。④或:有人,有的。便:合适。⑤时:时时,经常。⑥过:过访,拜访。⑦无处:指无容身之处。 左丞相食其免。 八月庚申旦①,平阳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见相国产计事。郎中令贾寿使从齐来,因数产曰:“王不蚤之国,今虽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婴与齐楚合从②。欲诛诸吕告产,乃趣产急入宫③。平阳侯颇闻其语④,乃驰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军,不得入。襄平侯通尚符节⑤,乃令持节矫内太尉北军⑥。太尉复令郦寄与典客刘揭先说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⑦,欲足下之国,急归将印辞去,不然,祸且起。”吕禄以为郦兄不欺己⑧,遂解印属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将之入军门⑨,行令军中曰:“为吕氏右袒⑩,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为刘氏。太尉行至(11),将军吕禄亦己解上将印去,太尉遂将北军。①八月庚申:上文已有“八月丙午”(八月二十六日),八月不可能再有庚申日,此处当作“九月庚申”(九月十日)。《会注考证》引《通鉴考异》云:“此当作九月”,引张文虎曰:“庚申,九月十日也。”。②合从:这里指联合。从,同“纵”。③趣:同“促”,催促。④颇:很,这里有大体上,基本上的意思。⑤尚:掌,主持,掌握。符节:古代朝廷用作信物的凭证。符,用竹、木或金属制成,上书文字,剖分为二,各执一半,使用时二者相合为验。节,以竹制成,用以证明身分。⑥内(nà,那):同“纳”,接纳,使进入。⑦守:掌管。⑧兄(kuàng,况):郦寄的字。⑨将:持。⑩为:助,这里是拥护的意思。袒:裸露。此处指露臂。(11)行至:指还没到的时候。行,将。 然尚有南军。平阳侯闻之①,以吕产谋告丞相平,丞相平乃召朱虚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监军门。令平阳侯告卫尉:“毋入相国产殿门②。”吕产不知吕禄已去北军,乃入未央宫,欲为乱,殿门弗得入,裴回往来③。平阳侯恐弗胜,驰语太尉。太尉尚恐不胜诸吕,未敢讼言诛之④,乃遣朱虚侯谓曰:“急入宫卫帝。”朱虚侯请卒⑤,太尉予卒千余人。入未央宫门,遂见产廷中。日餔时⑥,遂击产。产走。天风大起,以故其从官乱⑦,莫敢斗。逐产,杀之郎中府史厕中。①梁玉绳《史记志疑》以为“平阳侯闻之”二句“与上下文不接,且前已言平阳侯驰告丞相、太尉矣,其为重出无疑。”当删。②入:使入,让……进入。③裴回:同“徘徊”。④讼:公开。⑤请卒:请求给予兵卒。⑥日餔(bu,阴平不):傍晚。《说文》:“餔:申时食也。”意思是吃下午饭。(“申时”,等于现在下午三时至五时。)。⑦以故:因此。 朱虚侯已杀产,帝命谒者持节劳朱虚侯①。朱虚侯欲夺节信,谒者不肯,朱虚侯则从与载,因节信驰走②,斩长乐卫尉吕更始。还,驰入北军,报太尉。太尉起,拜贺朱虚侯曰:“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③,无少长皆斩之。辛酉,捕斩吕禄,而笞杀吕嬃④。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偃。壬戌,以帝太傅食其复为左丞相。戊辰,徙济川王王梁,立赵幽王子遂为赵王。遣朱虚侯章以诛诸吕氏事告齐王,令罢兵。灌婴兵亦罢荥阳而归。①劳:慰劳。②因:凭。③分部:分班。④笞:古代用鞭子竹板拷打的一种刑罚。 诸大臣相与阴谋曰①:“少帝及梁、淮阳、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计诈名他人子,杀其母,养后宫,令孝惠之子②,立以为后,及诸王,以强吕氏。今皆已夷灭诸吕,而置所立,即长用事,吾属无类矣③。不如视诸王最贤者立之。”或言“齐悼惠王高帝长子,今其适子为齐王④,推本言之,高帝适长孙,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恶而几危宗庙⑤,乱功臣。今齐王母家驷(钧)驷钧,恶人也,即立齐王,则复为吕氏。”欲立淮南王,以为少,母家又恶。乃曰:“代王方今高帝见子⑥,最长,仁孝宽厚。太后家薄氏谨良。且立长故顺,以仁孝闻于天下,便。”乃相与共阴使人召代王。代王使人辞谢。再反⑦,然后乘六乘传⑧。后九月晦日己酉⑨,至长安,舍代邸。大臣皆往谒,奉天子玺上代王,共尊为天子。代王数让,群臣固请,然后听。①阴谋:秘密策划。②子之:以之为子。按:上文已说“孝惠后宫子”,又说“孝惠皇后无子,取美人子名之”,那么梁王、淮阳王、常山王都是孝惠之子,只不过不是张皇后之子。诸大臣所以这样说,是为了诛绝吕氏而制造的借口。(参用梁玉绳说)③吾属:我们这班人。无类:绝种。指被杀光。④适:同“嫡”。⑤外家:即外戚。⑥见子:现存的儿子。见,同“现”。⑦反:同“返”。⑧六乘传:六辆驿车。乘,古时一车四马为一乘。传,驿车。⑨后九月:闰九月。晦日:月末那天。 东牟侯兴居曰:“诛吕氏吾无功,请得除宫①。”乃与太仆汝阴侯滕公入宫,前谓少帝曰:“足下非刘氏,不当立。”乃顾麾左右执戟者掊兵罢去②。有数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张泽谕告,亦去兵。滕公乃召乘舆车载少帝出③。少帝曰:“欲将我安之乎④?”滕公曰:“出就舍。”舍少府。乃奉天子法驾⑤,迎代王于邸。报曰:“宫谨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⑥。有谒者十人持戟卫端门⑦,曰:“天子在也,足下何为者而入?”代王乃谓太尉。太尉往谕,谒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王遂入而听政⑧。夜,有司分部诛灭梁、淮阳、常山王及少帝于邸⑨。①除宫:清理皇宫。这里指搜查清除吕氏残余。②顾:回头看。麾:同“挥”,意思是挥手示意。掊(fù,付)兵:放下兵器。掊:仆倒。③乘舆车:天子所乘坐的一般车驾。④将:带领。安之:到哪儿去。⑤法驾:天子举行典礼时所乘坐的车驾,也叫金根车。⑥即夕:当天晚上。⑦端门:正门。⑧听政:处理政事。⑨有司:主管官吏。古代设官分职,事各有专司,所以叫有司。 代王立为天子。二十三年崩,谥为孝文皇帝。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①,故惠帝垂拱②,高后女主称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③。刑罚罕用,罪人是希。民务稼穑④,衣食滋殖⑤。①无为:古代道家学派的一种哲学思想。汉初“黄老之学”直接承继、发展了道家的“无为”思想。汉初统治者崇尚无为而治,为政清简,得以休养生息,奠定了汉世之盛。②垂拱:垂衣拱手,形容无所事事,不费力气,这里是颂扬无为而治。③晏然:安定的样子。晏,安。④稼穑:泛指农业生产。种植叫稼,收获叫穑。⑤滋殖:滋长,增加。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孝文本纪第十 解惠全 白晓红译注【说明】这篇本纪记载了汉文帝在位二十三年间的种种仁政,赞颂了他宽厚仁爱、谦让俭朴的品德,刻画出一个完美贤圣的封建君主的形象。 这篇本纪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记录了许多文帝的诏书,“且所行政事,又足以副之,非讬诸空言者比也。”(《史记评议》)以此直透核心,表现文帝的贤德。这些诏书一方面反映了文帝治天下的才能,一方面反映出文帝仁爱的内心世界和俭朴的思想品格。而后者更能感染打动读者。如废除连坐法和肉刑的两个诏令,就体现了文帝不株连无辜、不摧残的人道精神。再如遣列侯之国、罢卫将军军等诏令,以及遗诏,都贯穿着文帝不劳苦百姓和节省财力的用心。诏令大多以“上曰”的形式出现,口吻真实,感情诚挚,说得入情入理,对于展现文帝“专务以德化民”的内心世界起了重要作用。 这篇本纪没有扣人心弦的紧张情节和场面,作者只是用舒缓的语调,按照年代顺序选择关键事件娓娓道来,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觉,同时也饱含了作者对一代明君的追慕和向往之情。如一开始描写文帝即位和立太子的过程中,表现了他的周详慎重和谦让。又如写缇萦(tíyíng,提营)上书救父,写文帝取消修建露台的打算,以及对南越王、吴王刘濞等人的以德报怨,对匈奴的或战或和,既强硬又不失灵活等等,都表现了文帝的仁爱、宽厚和以国家、百姓的安宁为重。在这篇本纪的结尾,作者还巧妙地用景帝之诏,群臣之议,以“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大于孝文皇帝”表现了<strong>司马迁</strong>赞颂之情;本纪最后,作者满怀深情地发出了“廪廪向改正服封禅矣,谦让未成于今”的感叹。 汉文帝与其子景帝两代在旧史上并称为文景之治,他提倡农耕,免农田租税,减轻刑罚,从本质上说都是为了维护和巩固汉王朝的统治,但在经历了战国至秦末的长期战乱之后,这些对经济的恢复和政治的稳定都起了积极的作用。而他的仁厚、俭朴,截然不同于暴君,自然成为人们心目中理想的明君圣主,太史公对他的褒扬,也正是这种思想感情的反映。孝文皇帝刘恒,是高祖排行居中的儿子,即八个儿子中的第四个。高祖十一年(前196)春天,打败了陈豨(xī,希)叛军,平定了代地,刘恒被立为代王,建都中都。他是薄太后所生。在他做代王的第十七年,即吕后八年(前180)七月,吕后去世。九月,吕氏家族的吕产等企图作乱,危害刘氏天下,大臣们共同诛灭了诸吕,商议迎立代王为皇帝,详细情况记载在《吕太后本纪》中。 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派人去迎接代王。代王就此事征求左右大臣和郎中令张武等人的意见。张武等人议论说:“朝廷大臣都是当初高帝时的大将,熟习兵事,多谋善诈,他们的用意恐怕不止于此,这样做只是畏惧高帝、吕太后的威势罢了。如今他们刚刚诛灭诸吕,血染京城,此时来人名义上说是迎接大王,其实不可轻信。希望大王假托有病,不要前往,以便观察他们会有什么变化。”中尉宋昌进言说:“众位大臣的议论都是错误的。当初秦朝政治混乱,诸侯豪杰纷纷起事,自以为能得天下的人数以万计,然而最终登上天子之位的是刘氏,天下豪杰已经不再存有做皇帝的希望,这是第一点。高帝封刘氏子弟为王,封地象犬牙一样彼此交错,互相制约,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宗族坚固,有如磐石,天下人都为刘氏的强大而折服,这是第二点。汉朝建立以后,废除了秦朝的苛虐政令,与民商定新的法令,对百姓施以恩德,人心安定,难以动摇,这是第三点。再者凭着吕后的威严,吕氏已有三人被立为王,把持朝政,独断专行,然而太尉凭朝廷一支符节进入吕氏把持的北军,只是一声呼唤,将士们就都袒露左臂,表示要辅佐刘氏而抛弃吕氏,最终消灭了诸吕。这是天意所授,而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现在即使大臣们想要作乱,百姓也不会听他们驱使,他们的党羽难道能够同心一致吗?如今京城内有朱虚侯、东牟侯这样的亲族,京城外有吴、楚、淮南、琅邪、齐、代这样强大的诸侯,谁都惧怕他们。现在高帝的儿子就只有淮南王和大王您了,而大王您又年长,贤圣仁孝闻名天下,所以大臣们是根据天下人的心愿要迎立大王做皇帝,大王您不必怀疑。”代王又禀报太后商议这件事,还是犹豫,没拿定主意。于是就烧灼龟甲进行占卜,龟甲上显现出一条大的横向裂纹,卜辞是:“大横预示着更替,我将做天王,象夏启那样,使父业光大发扬。”代王说:“我本来就是王了,还做什么王?”占卜的人说:“所谓天王就是天子。”于是代王就派太后的弟弟薄昭前往京城会见绛侯周勃。周勃等人原原本本地向薄昭说明了为什么要迎立代王。薄昭回来报告说:“全是真的,没什么可怀疑的。”代王于是笑着对宋昌说:“果然象你说的那样。”随即命宋昌担任随车的参乘,张武等六人也乘驿车随代王一同前往长安。走到高陵停了下来,派宋昌先驱车前去长安观察情况有无变化。 宋昌刚到渭桥,丞相以下的官员都来迎接。宋昌返回报告。代王驱车到了渭桥,群臣都来拜见称臣。代王也下车答拜群臣。太尉周勃上前说:“我希望单独向大王禀报。”宋昌说:“你要说的如果是公事,就请公开说;如果是私事,在王位的人不受理私事。”太尉于是跪下献上皇帝的玉玺和符节。代王辞谢说:“等到代邸再商议吧。”然后驱车进入代王官邸。群臣也跟着来了。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都上前行礼,拜了两拜,然后说:“皇子刘弘等人都不是孝惠皇帝的儿子,不应当继位事奉宗庙。我们恭敬地与阴安侯、顷王后、琅邪王以及宗室、大臣、列侯、二千石以上的官员商议,大家都说:‘大王如今是高帝的长子,最应该做高帝的继承人。’希望大王即天子之位。”代王说:“事奉高帝宗庙,这是大事。我没有才能,胜任不了事奉宗庙的大事。希望请叔父楚王考虑最合适的人,我是不敢当此重任的。”群臣都伏在地上,坚决请求。代王先是面向西坐在主人的位置谦让了几次,群臣扶他向南坐在君主的位置,他又谦让了两次。丞相陈平等人都说:“我们再三考虑,认为大王事奉高帝宗庙是最适宜的。即使让天下诸侯和百姓来考虑,也会认为适宜的。我们臣子是为宗庙社稷着想,绝不敢轻率疏忽。希望大王听从我们的意见,我们将感到荣幸。现在,我们恭敬地奉上天子的玉玺和符节。”代王说:“既然宗室、将相、诸王、列侯都认为没有人比我更适宜,那我就不敢推辞了。”于是,代王即位做了天子。 群臣按照礼仪依次陪侍皇帝。于是派太仆夏侯婴与东牟侯刘兴居去清理皇宫。然后用天子乘坐的法驾,来代邸迎接皇帝。皇帝当天晚上就进入未央宫。连夜任命宋昌为卫将军,统领两宫卫队南北军;任命张武为郎中令,负责巡视殿中。皇帝回到前殿坐朝,当夜下诏说:“近来诸吕把持朝政,独断专行,阴谋叛逆,企图危害刘氏天下,全众位将相、列侯、宗室和大臣诛灭了他们,使他们的罪恶全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我刚刚即位,下令大赦天下,赐给民家户主每人一级爵位,赐给无夫无子的女子每百户一头牛,十石酒,允许百姓聚会饮酒五天。 孝文皇帝元年(前179)十月庚戌日,改封原琅邪王刘泽为燕王。 辛亥日,文帝正式即位,在高祖庙举行典礼向高祖禀报。右丞相陈平改任左丞相,太尉周勃任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任太尉。诸吕所剥夺的原齐、楚两国的封地,全部归给齐王和楚王。 壬子日,文帝派车骑将军薄昭去代国迎接皇太后。文帝说:“吕产自任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自假托皇帝诏令,派遣将军灌婴带领军队攻打齐国,企图取代刘氏,而灌婴留驻在荥阳不发兵攻齐,并与诸侯共谋诛灭了吕氏。吕产图谋不轨,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划夺了吕产等人的兵权,朱虚侯刘章首先捕杀了吕产等人。太尉周勃亲自率领襄平侯纪通持节奉诏进入北军。典客刘揭亲自夺了赵王吕禄的将军印。为此,加封太尉周勃食邑一万户,赐黄金五千斤;加封丞相陈平、将军灌婴食邑各三千户,赐黄金二千斤;加封朱虚侯刘章、襄平侯纪通、东牟侯刘兴居食邑各二千户,赐黄金一千斤;封典客刘揭为阳信侯,赐黄金一千斤。” 十二月,文帝说:“法令是治理国家的准绳,是用来制止暴行,引导人们向善的工具。如今犯罪的人已经治罪,却还要使他们无罪的父母、妻子、儿女和兄弟因为他们而被定罪,甚至被收为奴婢。我认为这种做法很不可取,希望你们再议论议论吧。”主管官员都说:“百姓不能自治,所以制定法令来禁止他们做坏事。无罪的亲属连坐,和犯人一起收捕判罪,就是要使人们心有牵挂,感到犯法干系重大。这种做法由来已久,还是依原来的做法不加改变为宜。”文帝说:“我听说法令公正百姓就忠厚,判罪得当百姓就心服。再说治理百姓引导他们向善,要官吏。如果既不能引导百姓向善,又使用不公正的法令处罚他们,这样反倒是加害于民而使他们去干凶暴的事。又怎么能禁止犯罪呢?这样的法令,我看不出它有哪些适宜之处,请你们再仔细考虑考虑。”官员们都说:“陛下给百姓以大恩大惠,功德无量,这不是我们这些臣下所能想得到的。我们遵从诏书,废除拘执罪犯家属,收为奴婢等各种连坐的法令。” 正月,主管大臣进言说:“及早确立太子,是尊奉宗庙的一种保障。请皇帝确立太子。”皇帝说:“我的德薄,上帝神明还没有欣然享受我的祭品,天下的人民心里还没有满意。如今我既不能广泛求访贤圣有德的人把天下禅让给他,却说预先确立太子,这是加重我的无德。我将拿什么向天下人交待呢?还是缓一缓吧。”主管大臣又说:“预先确立太子,正是为了尊奉宗庙社稷,不忘天下。”皇帝说:“楚王是我的叔父,年岁大,经历见识过的道理多了,懂得国家的大体。吴王是我的兄长,贤惠仁慈,甚爱美德。淮南王是我的弟弟,能守其才德以辅佐我。有他们,难道还不是预先做了安排吗?诸侯王、宗室、兄弟和有功的大臣,很多都是有才能有德义的人,如果推举有德之人辅佐我这不能做到底的皇帝,这也将是国家的幸运,天下人的福分。现在不推举他们,却说一定要立太子,人们就会认为我忘掉了贤能有德的人,而只想着自己的儿子,不是为天下人着想。我觉得这样做很不可取。”大臣们都坚决请求说:“古代殷、周立国,太平安定都达一千多年,古来享有天下的王朝没有比它们更长久的了,就是因为采取了立太子这个办法。确立继承人必须是自己的儿子,这是由来已久的。高帝亲自率领众将士最早平定天下,封建诸侯,成为本朝皇帝的太祖。诸侯王和列侯第一个接受封国的,也都是成为他们各自侯国的始祖。子孙继承,世世代代不断绝,这是普天之下的大原则,所以高帝设立了这种制度来安定天下人心。现在如果抛开应当立为太子的人,却从诸侯或宗室中另选他人,那就违背高帝的本意了。另议他人是不合适的。陛下的儿子启最大,纯厚仁爱,请立他为太子。”文帝这才同意了。于是赐给全国民众中应当继承父业的人每人一级爵位。封将军薄昭为轵(zhī,至)侯。 三月,主管大臣请求皇帝封立皇后。薄太后说:“皇帝的儿子都是同母所生,就立太子的母亲为皇后吧。”皇后姓窦。文帝因为立了皇后的缘故,赐给天下无妻、无夫、无父、无子的穷困人,以及年过八十的老人,不满九岁的孤儿每人若干布、帛、米、肉。文帝由代国来到京城,即位不久,就对天下施以德惠,安抚诸侯和四方边远的部族,使各方面的上上下下都融洽欢乐,于是慰问从代国随同来京的功臣。文帝说:“当朝廷大臣诛灭了诸吕迎接我入朝的时候,我犹疑不定,代国的大臣们也都劝阻我,只有中尉宋昌劝我入京,我才得以事奉宗庙。前已提拔宋昌为卫将军,现在再封他为壮武侯。另外随我进京的六个人,都任命为九卿。” 文帝说:“当年跟随高帝进入蜀郡和汉中的列侯六十八人,都加封食邑三百户;原先官禄在二千石以上曾跟随高帝的颖川郡守刘尊等十人,各赐封食邑六百户;淮阳郡郡守申徒嘉等十人,各赐封食邑五百户;卫尉定等十人,各赐封食邑四百户。封淮南王的舅父赵兼为周阳侯,齐王的舅父驷钧为清郭侯。”秋天,封原常山国的丞相蔡兼为樊侯。 有人劝说右丞相道:“您原先诛杀诸吕,迎立代王;如今又自夸功劳,受到最高的赏赐,居于尊贵的地位,灾祸就要落到您头上了。”于是右丞相周勃就推说有病而免职,由左丞相陈平一个人专任丞相。 文帝二年(前178)十月,丞相陈平去世,又用绛侯周勃为丞相。文帝说:“我听说古代诸侯建立国家的有一千多个,他们各守封地,按时入朝进贡,百姓不觉劳苦,上下欢欣,没有发生不遵守道德的事情。如今列侯大都住在长安,封邑离得又远,要官吏士卒供应运输给养,既浪费又辛苦,而这些列侯也无法教导和管理封地的百姓。命令列侯回到各自的封国去,在朝廷任职和诏令所准许留下的诸侯,要派太子回去。 十一月最后一天发生了日食。十二月十五日又发生了日食。文帝说:“我听说天生万民,为他们设置君主,来抚育治理他们。如果君主不贤德,施政不公平,那么上天就显示出灾异现象,告诫他治理得不好。十一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上天的谴责在天象上表现出了灾异现象,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呢!我能够事奉宗庙,以这微小之躯依托于万民和诸侯之上,天下的治与乱,责任在我一个人,你们众位执掌国政的大臣好比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对下不能很好地治理抚育众生,对上又牵累了日、月、星辰的光辉,以致发生日蚀,我的无德实在太严重了。接到诏令后,你们都要认真想想我的过失,以及你们知道的、见到的、想到的我做得不够的地方,恳请你们告诉我。还要推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的人,来补正我的疏漏。趁此机会,官吏们要整顿好各自所担任的职事,务必减少徭役和费用,以便利民众。我不能使惠德及于远方,所以忧虑不安,怕外族侵扰边境为非作歹,因此边疆的防务一直没停止。现在既然不能撤除边塞的军队,却还要命令军队增加兵力来保卫我吗?应该撤销卫将军统辖的军队。太仆掌管的现有马匹,只需留下一些够用就可以了,其余的都交给驿站使用。” 正月,文帝说:“农业是国家的根本,应当开辟皇帝亲自耕种的籍田,我要亲自带头耕作,来供给宗庙祭祀用的谷物。” 三月,主管大臣建议封皇子们为诸侯王。文帝说:“赵幽王刘友被囚禁而死,我非常怜惜他,他的长子刘遂已经被立为赵王。刘遂的弟弟辟强,以及齐悼惠王的儿子朱虚侯刘章、东矣侯刘兴居有功,也可以封王。”于是封赵幽王的小儿子刘辟强为河间王,用齐国的重要大郡封朱虚侯为城阳王,封东牟侯为济北王,封皇子刘武为代王,刘参为太原王,刘揖为梁王。 文帝说:“古代治理天下,朝廷设置进善言的旌旗和批评朝政的木牌,用以打通治国的途径,招来进谏的人。现在法令中有诽谤朝廷妖言惑众的罪状,这就使大臣们不敢完全说真话,做皇帝的也无从了解自己的过失。这还怎么能招来远方的贤良之士呢?应当废除这样的条文。百姓中有人一起诅咒皇帝,约定互相隐瞒,后来又负约相互告发,官吏认为这是大逆不道;如果再有其他不满的话,官吏又认为是诽谤朝廷。这些实际上只是小民愚昧无知而犯了死罪。上述做法我认为很不可取。从今以后,再有犯这类罪的,一律不加审理不予治罪。” 九月,首先把授兵权或调军队的铜虎符和使臣出使所持的竹使符发给各封国丞相和各郡郡守。 三年(前177)十月底丁酉日,发生日食。十一月,文帝说:“日前曾诏令列侯回各自的封国,有的找借口还没有走,丞相是我所敬重的,希望丞相为我率领列侯回封国。”于是绛侯周勃免去丞相职务,回自己的封国了。文帝任命太尉颍阴侯灌婴为丞相。取消了太尉这个官职,太尉所掌的兵权归属于丞相。四月,城阳王刘章去世。淮南王刘长和他的随从魏敬杀了辟阳侯审食其(yìjī,异基)。 五月,匈奴侵入北地郡,在河南地区进行抢掠。文帝初次幸临甘泉宫。六月,文帝说:“汉朝曾与匈奴结为兄弟,目的是不使它侵扰边境,为此给他们运去了大量的物资,馈赠十分丰厚。现在匈奴的右贤王离开他们本土,率众进驻早已归属汉朝的河南地区,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就在边塞地区出入往来,捕杀汉官吏士卒,驱逐守卫边塞的蛮夷,使他们不能在原居住地居住,欺凌边防官吏,侵入内地抢劫,十分傲慢,不讲道理,破坏了先前的协约。为此可调发边防官吏骑兵八万五千人前往高奴,派丞相颍阴侯灌婴率兵反击匈奴。”匈奴退离边境。又征调中尉属下勇武的士卒归属于卫将军统领,驻守长安。 辛卯日,文帝从甘泉前往高奴,顺便来到太原,接见原代国的群臣,全都给以赏赐。根据功劳大小给以不同的奖赏,赐给百姓牛、酒,免除晋阳、中都两地百姓三年的赋税。文帝在太原逗留游玩了十多天。 济北王刘兴居得知文帝到了代地,想要前去反击匈奴,趁势起兵造反,打算袭击荥阳。于是文帝下令丞相灌婴撤回部队,派遣棘蒲侯陈武为大将军,率领十万部队前去讨伐叛军。任命祁侯缯贺为将军,驻扎在荥阳。七月辛亥日,文帝从太原回到长安。诏令有关大臣说:“济北王背德反上,连累了济北的官吏百姓,这是大逆不道。济北的官吏和民众,凡是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就自己停止反叛活动的,以及率部投降或献出城邑出降的,一律赦免,官爵复原。那些开始曾与刘兴居一起造反但后来投降了的人,也予以赦免。”八月,打垮了济北叛军,浮虏了济北王。文帝宣布郝免济北国中随济北王造反的官吏百姓。 六年(前174),主管大臣报告淮南王刘长废弃先帝的法律,不听从皇帝的诏令,宫室居所超过规定的限度,出入车马仪仗比拟天子,擅自制定法令,与棘蒲侯的太子陈奇图谋造反,派人出使闽越和匈奴,调用它们的军队,企图危害宗庙社稷。群臣议论此事,都说“刘长应当在街市上斩首示众。”文帝不忍心法办淮南王,免了他的死罪,废了他的王位,不准再做诸侯王。群臣请求把淮南王流放到蜀郡的严道和邛(qióng,琼)都一带,文帝同意了。刘长还没到达流放地,就病死在路上。文帝怜惜他,后来到十六年(前164)时,追尊淮南王刘长,谥号为厉王,并封他的三个儿子:刘安为淮南王,刘勃为衡山王,刘赐为庐江王。 十三年(前167)夏天,文帝说:“我听说,天道是祸从怨起、福由德兴。百官的过错,应当由我一人承担责任。如今秘祝官把过错都推到下面的大臣,其结果是显扬了我的无德,我很不赞成。应当取消这种做法。” 五月,齐国的太仓令淳于公犯了罪,应该受刑,朝廷下诏让狱官逮捕他,把他押解到长安拘禁起来。太仓令没有儿子,只有五个女儿。他被捕临行时,骂女儿们说:“生孩子不生儿子,遇到紧急情况,就没有用处了!”他的小女儿缇(tí,提)萦(yíng,营)伤心地哭了,就跟随父亲来到长安,向朝廷上书说:“我的父亲做官,齐国的人们都称赞他廉洁公平,现在因触犯法律而犯罪,应当受刑。我哀伤的是,受了死刑的人不能再活过来,受了肉刑的人肢体断了不能再接起来,虽想走改过自新之路,也没有办法了。我愿意被收入官府做奴婢,来抵父亲的应该受刑之罪,使他能够改过自新。”上书送到文帝那里,文帝怜悯缇萦的孝心,就下诏说:“听说在有虞氏的时候,只是在罪犯的衣帽上画上特别的图形或颜色,给罪犯穿上有特定标志的衣服,以此来羞辱他们,这样,民众就不犯法了。为什么能这样呢?因为当时政治清明到了极点。如今法令中有刺面、割鼻、断足三种肉刑,可是犯法的事仍然不能禁止,过失出在哪儿呢?不就是因为我道德不厚教化不明吗?我自己感到很渐愧,所以训导的方法不完善,愚昧的百姓就会走上犯罪。《诗经》上说,‘平易近人的官员,才是百姓的父母’。现在人犯了过错,还没施以教育就加给刑罚,那么有人想改过从善也没有机会了。我很怜悯他们。施用刑罚以致割断犯人的肢体,刻伤犯人的肌肤,终身不能长好,多么令人痛苦而又不合道德呀,作为百姓的父母,这样做,难道合乎天下父母心吗?应该废除肉刑。” 文帝说:“农业是天下的根本,没有什么比这事情更重要。现在农民辛勤地从事农业生产却还要交纳租税,使得务农和从事商业手工业没有区别,本末不分,这恐怕是由于鼓励农耕的方法还不完备。应当免除农田的租税。” 十四年(前166)冬天,匈奴谋划侵入边境进行劫掠,攻打朝那塞,杀死北地郡都尉孙卬。文帝于是派出三位将军率兵分别驻扎在陇西、北地、上郡,任命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驻扎在渭河以北地区,计有战车千辆,骑兵十万。文帝亲自慰劳军队,部署军队,申明训令,奖赏全军将士。文帝想要亲自率兵反击匈奴,群臣劝阻,一概不听。皇太后坚决阻拦文帝,文帝这才作罢。于是任命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董赤为内史,栾布为将军,率军攻打匈奴。匈奴逃跑了。 这年春天,文帝说:“我有幸得以执掌祭祀的牺牲、玉帛来祭祀上帝、宗庙,登上帝位,至今十四年了,历时已经很久,以我这样一个既不聪敏又不明智的人长久地治理天下,深为自愧。应当广泛增设祭祀的(shàn,扇)场和玉帛。从前先王远施恩惠而不求回报,遥祭山川却不为自己祈福,尊贤抑亲,先民后己,圣明到了极点。如今我听说掌管祭祀的祠官祈祷时,全都是为我一个人,而不为百姓祝福,我为此而感到非常渐愧。凭着我这样无德之人,却独自享受神灵的降福,而百姓却享受不到,这就加重了我的无德。现在命令祠官祭祀要向神献上敬意,不要为我一个人祈求什么。” 这时,北平侯张苍任丞相,刚刚明确了新的乐律和历法。鲁国人公孙臣上书陈说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终而复始以象征王朝兴替的五德终始学说,说现在正当土德,土德的验证是将有黄龙出现,应当更改历法、服色等制度。文帝把此事下交给丞相去研究。丞相张苍经过推算认为现今是水德,才明确把冬十月作为岁首,应该崇尚黑色,认为公孙臣的说法不对,请求文帝不要采纳。 十五年(前165),有黄龙出现在成纪县,文帝又召来鲁国的公孙臣,任命他为博士,让他重新说明当今应为土德的道理。于是文帝下诏说:“有奇物神龙出现在成纪,没有伤害到百姓,今年又是个好年成。我要亲自到郊外祭祀上帝和诸神。礼官们商议这件事,不要因为怕我劳累而有什么隐讳。”主管大臣和礼官们都说:“古代天子每年夏天亲自到郊外祭祀上帝,所以叫做‘郊’(郊祀,郊祭)。”于是文帝第一次来到雍,郊祭五帝,在夏初四月向天帝致礼。赵国人新垣平凭着善于望云气而知凶吉来进见文帝,劝说文帝在渭城建五帝庙,并预言这将使周朝的传国宝鼎出现,还会有奇异的美玉出现。 十六年(前164),文帝亲自到渭阳五帝庙郊祭,仍在夏季向天帝致敬,并崇尚红色。 十七年(前163),文帝得到一个玉杯,这个玉杯实际是新垣平为欺骗文帝而派人献上的,玉杯上刻有“人主延寿”四个字。于是文帝下诏把这一年改为元年,下令天下民众尽情聚会饮酒。当年,新垣平欺诈的事情被发觉,夷灭了三族。 后元二年(前162),文帝说:“我不英明,不能施恩德于远方,因而使境外有些国家时常侵扰生事。边远地区的人民不能安定地生活,内地的百姓辛勤劳动也不得歇息,这两方面的过失,都是由于我的德不厚,不能惠及远方。最近连续几年,匈奴都来为害边境,杀我许多官吏和百姓,边境的官员和将领又不明白我的心意,以致加重我的无德。这样长久结下怨仇,兵祸不断,中外各国将怎么能各自安宁呢?现在我起早睡晚,操劳国事,为万民忧虑,惶惶不安,未曾有一天心里不想着这些事情,所以我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使者,在路上礼帽车盖前后相望,车子的辙迹道道相连,为的就是让他们向单于说明我的意愿。现在单于已经回到从前友好相处的道路上来了,考虑国家的安定,为了万民的利益,亲自跟我相约完全抛弃细小的过失,一起走和平的大道,结为兄弟之好,以保全天下善良的百姓。和亲的协议已经确定,从今年就开始。” 后元六年(前159)冬天,匈奴三万人入侵上郡,三万人入侵云中郡。文帝任命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驻扎在飞狐口;任命原楚国丞相苏意为将军,驻扎在勾注山;命将军张武驻守北地郡;任命河内郡郡守周亚夫为将军,驻军细柳;任命宗正刘礼为将军,驻军霸上;命祝兹侯徐悍驻扎在棘门:以防备匈奴。过了几个月,匈奴人退去,这些军队也撤回了。 这一年天下干旱,发生蝗灾。文帝施恩于民:诏令诸侯不要向朝廷进贡,解除民众开发山林湖泊的禁令,减少宫中各种服饰、车驾和狗马,裁减朝廷官吏的人数,打开粮仓救济贫苦百性,允许民间买卖爵位。 孝文帝从代国来到京城,即位二十三年,宫室、园林、狗马、服饰、车驾等等,什么都没有增加。但凡有对百姓不便的事情,就予以废止,以便利民众。文帝曾打算建造一座高台,召来工匠一计算,造价要值上百斤黄金。文帝说:“百斤黄金相当于十户中等人家的产业,我承受了先帝留下来的宫室,时常担心有辱于先帝,还建造高台干什么呢?”文帝平时穿的是质地粗厚的丝织衣服,对所宠爱的慎夫人,也不准她穿长得拖地的衣服,所用的帏帐不准绣彩色花纹,以此来表示俭朴,为天下人做出榜样。文帝规定,建造他的陵墓霸陵,一律用瓦器,不准用金银铜锡等金属做装饰,不修高大的坟;要节省,不要烦扰百性。南越王尉佗自立为武帝,文帝却把尉佗的兄弟召来,使他们显贵,报之以德。尉佗于是取消了帝号,向汉朝称臣。汉与匈奴相约和亲,匈奴却背约入侵劫掠,而文帝只命令边塞戒备防守,不发兵深入匈奴境内,不乐意给百姓带来烦扰和劳苦。吴王刘濞谎称有病不来朝见,文帝就趁此机会赐给他木几和手杖,以表示关怀他年纪大,可以免去进京朝觐之礼。群臣中如袁盎(àng,去声昂)等人进言说事,虽然直率尖锐,而文帝总是宽容采纳。大臣中如张武等人接受别人贿赂的金钱,事情被发觉,文帝就从皇宫仓库中取出金钱赐给他们,用这种办法使他们内心羞愧,而不下交给执法官吏处理。文帝一心致力于用恩德感化臣民,因此天下富足,礼义兴盛。 后元七年六月己亥日,文帝在未央宫逝世。留下遗诏说:“我听说天下万物萌芽生长,最终没有不死的。死是世间的常理,事物的自然归宿,有什么值得过份悲哀呢!当今世人都喜欢活着而不乐意死,死了人还要厚葬,以致破尽家产;加重服丧以致损害身体。我认为很不可取。况且我生前没什么德行,没有给百姓什么帮助;现在死了,又让人们加重服丧长期哭吊,遭受严寒酷暑的折磨,使天下的父子为我悲哀,使天下的老幼心灵受到损害,减少饮食,中断对鬼神的祭祀,其结果是加重了我的无德,我怎么向天下人交待呢!我有幸得以保护宗庙,凭着我这渺小之身依托在天下诸侯之上,至今已二十多年。的是天地的神灵,社稷的福气,才使得国内安宁,没有战乱。我不聪敏,时常担心行为有过错,使先帝遗留下来的美德蒙受羞辱;岁月长久了,总是担心不能维持始终。如今没想到能侥幸享尽天年,将被供奉在高庙里享受祭祀,我如此不贤明,却能有这样的结果,我认为就很好,还有什么可悲哀的呢!现在诏令全国官吏和百姓,诏令到达后,哭吊三日就除去丧服。不要禁止娶妻、嫁女、祭祀、饮酒、吃肉。应当参加丧事、服丧哭祭的人,都不要赤脚。服丧的麻带宽度不要超过三寸,不要陈列车驾和兵器,不要动员民间男女到宫殿来哭祭。宫中应当哭祭的人,都在早上和晚上各哭十五声,行礼完毕就停止。不是早上和晚上哭祭的时间,不准擅自哭泣。下葬以后,按丧服制度应服丧九个月的大功只服十五日,应服丧五个月的小功只服十四日,应服丧三个月的缌麻只服七日,期满就脱去丧服。其他不在此令中的事宜,都参照此令办理。要把这道诏令通告天下,使天下人都明白地知道我的心意。葬我的霸陵周围山水要保留其原来的样子,不要有所改变。后宫夫人以下直至少使,全都让他们回娘家。”朝廷任命中尉周亚夫为车骑将军,典属国徐悍为将屯将军,郎中令张武为复土将军。征调京城附近各县现役士卒一万六千人,又征调内史所统辖的京城士卒一万五千人,去做安葬棺槨的挖土、填土等工作,归将军张武统领。 乙巳日,文帝葬在霸陵,群臣叩首至地,奉上谥号,尊称为孝文皇帝。 太子刘启在高庙即位。丁未日,承袭帝号为皇帝。 孝景皇帝元年(前156)十月,下诏给御史:“我听说古代帝王,有取天下之功的称为‘祖’,有治天下之德的称为‘宗’,制定礼仪音乐各有其根据。还听说歌是用来颂扬德行的,舞是用来显扬功绩的。在高庙献酒祭祀,演奏《武德》、《文始》、《五行》等歌舞。在孝惠庙献酒祭祀,演奏《文始》、《五行》等歌舞。孝文皇帝治理天下,开放了关卡桥梁,处处畅通无阻,边远地区也是一样;废除了诽谤有罪的法令,取消肉刑,赏赐老人,收养抚恤少无父母和老而无子的贫苦人,以此来养育天下众生;他杜绝各种嗜好,不受臣下进献的贡品,不求一己之私利;处治罪犯不株连家属,不诛罚无罪之人。废除宫刑,放出后宫美人,对使人断绝后代的事看得很重。我不聪敏,不能认识孝文皇帝的一切。这些都是古代帝王做不到的,而孝文皇帝亲自实行了。他的功德显赫,比得上天地;恩惠广施,遍及四海,没有哪个人不曾得到他的好处。他的光辉如同日月,而祭祀时所用的歌舞却不相称,对此我心中非常不安。应当为孝文皇帝庙制作《昭德》舞,以显扬他的美德。然后将祖宗的功德载入史册,流传万代,永远永远没有尽头,我认为这样做很好。此事交给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级的官员和礼官共同制定出礼仪,然后上报给我。”丞相申徒嘉等人说:“陛下始终想着孝亲之道,制作《昭德》之舞来显扬孝文皇帝的赫赫功德,这都是我们这些臣子由于愚钝而想不到的。我们恭敬地建议:世间取天下之功没有大过高皇帝的,治天下之德没有超过孝文皇帝的,高皇帝庙应当作为本朝帝王的太祖庙,孝文皇帝庙应当作为本朝帝王的太宗庙。后代天子应当世世祭祀太祖和太宗之庙。各郡各国诸侯也应当分别为孝文皇帝建立太宗之庙。每年朝廷祭祀时,诸侯王和列侯都要按时派使者来京陪侍天子祭祀,每年都要祭祀太祖、太宗。请把这些写入文献,向天下公布。”景帝下制说:“可以。”太史公说:<strong>孔子</strong>曾说:“治理国家必须经过三十年才能实现仁政。善人治理国家经过一百年,也就可以克服残暴免除刑杀了。”这话千真万确。汉朝建立,到孝文皇帝经过四十多年,德政达到了极盛的地步。孝文帝已逐渐走向更改历法、服色和进行封禅了,可是由于他的谦让,至今尚未完成。啊,这难道不就是仁吗?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①。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陈豨军,定代地,立为代王,都中都②。太后薄氏子。即位十七年,高后八年七月,高后崩③。九月,诸吕吕产等欲为乱,以危刘氏,大臣共诛之,谋召立代王,事在《吕后》语中④。①中子:排行居中的儿子。<strong>刘邦</strong>有八个儿子,刘恒居第四。②“都中都”的前一个“都”是定都、建都的意思。③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称崩。④吕后语:指《吕太后本纪》。 丞相陈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问左右郎中令张武等。张武等议曰:“汉大臣皆故高帝时大将,习兵,多谋诈,此其属意非止此也①,特畏高帝、吕太后威耳②。今已诛诸吕,新啑血京师③,此以迎大王为名,实不可信。愿大王称疾毋往,以观其变。”中尉宋昌进曰④:“群臣之议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诸侯豪杰并起,人人自以为得之者以万数⑤,然卒践天子之位者⑥,刘氏也,天下绝望⑦,一矣。高帝封王子弟⑧,地犬牙相制,此所谓盘石之宗也⑨,天下服其强,二矣。汉兴,除秦苟政,约法令⑩,施德惠,人人自安,难动摇,三矣。夫以吕太后之严,立诸吕为三王(11),擅权,然而太尉以一节入北军(12),一呼士皆左袒(13),为刘氏,叛诸吕,卒以灭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虽欲为变,百姓弗为使,其党宁能专一邪(14)?方今内有朱虚、东牟之亲外畏吴、楚、淮南、琅邪、齐、代之强。方今高帝子独淮南王与大王,大王又长,贤圣仁孝,闻于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报太后计之,犹与未定(15)。卜之龟(16),卦兆得大横(17)。占曰(18):“大横庚庚(19),余为天王,夏启以光(20)。”代王曰:“寡人固己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谓天王者乃天子。”于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见绛侯,绛侯等具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还报曰:“信矣,毋可疑者(21)。”代王乃笑谓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参乘(22),张武等六人乘传诣长安(23)。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驰之长安观变。①属意:用意。②特:只,仅。③啑(dié,迭)血京师:指吕后死后,陈平、周勃等诛灭诸吕之事。啑血,形容激战而血流遍地。啑,通“蹀”,踏。④进:指进言。⑤以万数:用万来计算。即数以万计的意思。⑥卒:最终。践:踏,登上。⑦绝望:指失去了做皇帝的希望。⑧封王子弟:封子弟为王。⑨盘石:巨大的石头。盘,同“磐”。⑩约法令:《高祖本纪》:高祖进入关中后,“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11)三王:指梁王吕产、赵王吕禄,燕王吕通。(12)节:符节。古代朝廷用做信物的凭证。北军:西汉时高祖所建保卫两宫的卫队之一。长乐宫在东,为北军;未央宫在西,为南军。(参用《会注考证》引俞正燮说)(13)左袒:袒露左臂。此事详见《吕太后本纪》。(14)宁:岂,难道。专一:同一,一致。(15)犹与:同“犹豫”。(16)卜之龟:用龟甲占卜这件事。古人用火烧灼龟甲,根据龟甲的纵横裂纹推测吉凶。(17)大横:指龟甲被烧灼后出现的大的横向裂纹。(18)占:本指占卜时视兆以判断吉凶,这里指卜辞。(19)庚庚:变更,更替。《索隐》:“庚庚犹‘更更’,言以诸侯更帝位也。”(20)夏启以光:象夏启那样发扬光大夏禹的帝业。夏启是夏禹之子。参见《夏本纪》。(21)毋:同“无”。(22)参乘:站在车右边陪乘,担任护卫。(23)传:驿车。诣:到……去。昌至渭桥,丞相以下皆迎。宋昌还报。代王驰至渭桥,群臣拜谒称臣。代王下车拜。太尉勃进曰:“愿请间言①。”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玺符②。代王谢曰③:“至代邸而议之④。”遂驰入代邸。群臣从至。丞相陈平、太尉周勃、大将军陈武、御史大夫张苍、宗正刘郢、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典客刘揭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当奉宗庙⑤。臣谨请(与)阴安侯列侯顷王后与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议曰⑥:‘大王高帝长子⑦,宜为高帝嗣。’愿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高帝宗庙,重事也。寡人不佞⑧,不足以称宗庙⑨。愿请楚王计宜者⑩,寡人不敢当。”群臣皆伏固请。代王西乡让者三(11),南乡让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计之(12),大王奉高帝宗庙最宜称,虽天下诸侯万民以为宜。臣等为宗庙社稷计(13),不敢忽。愿大王幸听臣等。臣谨奉天子玺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将相王列侯以为莫宜寡人(14),寡人不敢辞。”遂即天子位。①间言:指私下进言。②玺:皇帝的印。符:古代朝廷传达命令或征调兵将用的凭证,双方各执一半,以验真假。③谢:推辞,辞谢。④代邸:代王在京城的官邸。⑤宗庙:古代帝王或诸侯供奉和祭祀祖宗的场所,后来也用作王室、国家的代称。⑥二千石:指年俸二千石的官员。汉代内自九卿郎将,外至郡守尉的俸禄等级,都是年俸二千石。⑦高帝长子:高帝当时还活着的儿子有代王刘恒和淮南王刘长,刘恒居长。⑧不佞:没有才能。自谦之词。⑨称宗庙:意思是能胜任祭祀宗庙。称,相称,适合,配得上。⑩楚王:刘邦之弟刘交。在当时皇族中刘交辈份最高,所以刘恒要请他考虑。(11)“代王西乡(xiàng,向)”二句:《会注考证》引胡三省曰:“盖代王入代邸,而汉廷群臣继至,王以宾主礼接之,故西乡。群臣劝进,王凡三让;群臣遂扶王正南面之位,王又让者再。”译文参用此说。(12)伏计:伏地考虑。这是臣对君陈述自己意见时所用的敬词。“伏”,指身体前倾,面向下。可以不译。(13)社稷:本指土神和谷神,古代帝王都祭祀社稷,立社稷坛,后来社稷就成了国家的代称。(14)莫宜寡人:等于说“莫宜于寡人”,没有人比我适宜。 群臣以礼次侍。乃使太仆婴与东牟侯兴居清宫①,奉天子法驾②,迎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③。乃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以张武为郎中令,行殿中④。还坐前殿。于是夜下诏书曰:“间者诸吕用事擅权⑤,谋为大逆,欲以危刘氏宗庙,赖将相列侯宗室大臣诛之,皆伏其辜⑥。朕初即位,其赦天下⑦。赐民爵一级⑧,女子百户牛酒⑨,酺五日⑩。①清宫:清理皇宫。这里指将吕氏的残余势力从宫室中清除出去。②法驾:天子举行典礼时所乘坐的车驾,也叫金银车。③未央宫:汉宫名。当时常作为群臣朝见皇帝的场所。④行:巡行,巡视。⑤间者:近来。用事:执政,当权。⑥伏:得到(应有的惩罚)。辜:罪。⑦其:表示祈使、命令。可以不译出。⑧赐民爵一级:《会注考证》引<strong>颜师古</strong>曰:“赐爵者,谓一家之长得之也。”⑨百户牛酒:《索隐》引《封禅书》云:“百户牛一头,酒十石。”又引乐产云:“妇人无夫或无子不沾爵,故赐之也。”⑩酺(pú,蒲):命令特许的大聚饮。秦汉时,三人以上无故相聚饮酒,要罚金四两。这里为庆祝皇帝登基,特许百姓聚饮五天。 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戍,徒立故琅邪王泽为燕王①。 辛亥,皇帝即阼②,谒高庙③。右丞相平徒为左丞相,太尉勃为右丞相,大将军灌婴为太尉。诸吕所夺齐楚故地,皆复与之。①徒:调职,调往。这里是改封的意思。 ②即阼(zuò,作):即位,登位。阼,帝王即位或主持祭祀时所登的台阶。③谒:禀告,这里指举行典礼,禀告即位登基。高庙:汉高祖刘邦之庙。古代皇帝登基时,要到祖庙去举行典礼,行祭祀、朝拜之礼。 壬子,遣车骑将军薄昭迎皇太后于代。皇帝曰:“吕产自置为相国,吕禄为上将军,擅矫遣灌将军婴将兵击齐①,欲代刘氏,婴留荥阳弗击,与诸侯合谋以诛吕氏。吕产欲为不善,丞相陈平与太尉周勃谋夺吕产等军。朱虚侯刘章首先捕吕产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节承诏入北军。典客刘揭身夺赵王吕禄印。益封太尉勃万户②,赐金五千斤。丞相陈平、灌将军婴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刘章、襄平侯通、东牟侯刘兴居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揭为阳信侯,赐金千斤。”①矫:假托君命,假传命令。 ②益:加。 十二月,上曰:“法者,治之正也①,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②。今犯法已论③,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④,及为收帑⑤,朕甚不取。其议之。”有司皆曰⑥:“民不能自治,故为法以禁之。相坐坐收⑦,所以累其心⑧,使重犯法⑨,所从来远矣。如故便⑩。”上曰:“朕闻法正则民悫(11),罪当则民从(12)。且夫牧民而导之善者(13),吏也。其既不能导,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于民为暴者也(14)。何以禁之?朕未见其便,其孰计之(15)。”有司皆曰:“陛下加大惠,德甚盛,非臣等所及也。请奉诏书,除收帑诸相坐律令。”①正:通“证”,凭证、依据。 ②率:率领。这里是引导的意思。③论:判罪,论处。④同产:指同胞的兄弟姐妹。坐之:因之而定罪。坐,指定罪。⑤收帑(nú,奴):把罪犯的妻子儿女抓来,收为官府奴婢。帑,通“孥”,妻子儿女。⑥有司:官吏。古代设官分职,事各有专司,故称有司。⑦相坐:即连坐。一人犯法,株连他人同时治罪。坐收:因犯罪而被逮捕。⑧累:牵累,牵制。⑨重:以为重大,感到严重。⑩便:便利,适宜。(11)悫(què,确):忠厚,谨慎。(12)罪:判罪,惩处。当:得当。(13)牧民:即统治人民。《逸周书·命训》中有“古之明王”“牧万民”的说法。(14)为暴:干凶恶残暴的事。(15)孰计:仔细考虑。孰,同“熟”。 正月,有司言曰:“蚤建太子①,所以尊宗庙。请立太子。”上曰:“朕既不德,上帝神明未歆享②,天下人民未有嗛志③。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④,而曰豫建太子⑤,是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其安之⑥。”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庙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⑦,春秋高⑧,阅天下之义理多矣⑨,明于国家之大体。吴王于朕,兄也,惠仁以好德。淮南王,弟也,秉德以陪朕⑩。岂为不豫哉(11)!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贤及有德义者,若举有德以陪朕之不能终,是社稷之灵,天下之福也。今不选举焉(12),而曰必子,人其以朕为忘贤有德者而专于子,非所以忧天下也。朕甚不取也。”有司皆固请曰:“古者殷周有国,治安皆千余岁,古之有天下者莫长焉,用此道也(13)。立嗣必子,所从来远矣。高帝亲率士大夫(14),始平天下,建诸侯,为帝者太祖。诸侯王及列侯始受国者皆亦为其国祖。子孙继嗣,世世弗绝,天下之大义也,故高帝设之以抚海内。今释宜建而更选于诸侯及宗室(15),非高帝之志也。更议不宜。子某最长(16),纯厚慈仁,请建以为太子。”上乃许之。因赐天下民当代父后者爵各一级(17)。封将军薄昭为轵侯。①蚤:通“早”。②歆享:祭祀时神灵享受祭品的香气。歆,《说文》:“神食气也。”③嗛(qiè,怯):通“慊”,满足。④禅:禅让。把帝位让给别人。⑤豫:同“预”,预先。⑥安:徐缓,慢。⑦季父:最小的叔父。⑧春秋高:指年纪大。⑨阅:经历。⑩秉:持。陪:辅佐。(11)“岂为”句:难道是不预先安排吗?(12)选举:挑选、举荐。焉:相当于“之”,指有德的人。(13)用:因,由于。此道:指早建太子的办法。(14)士大夫:将帅的下属。柯维骐《史记考要》:“《周礼》师帅皆中大夫,旅帅皆下大夫,卒长皆上士,两司马皆中士,两皆统于军将,故曰士大夫。”(15)释:放弃,抛弃。更:改变。(16)子某:指文帝的长子启,即后来的景帝。史官为了避讳,用“某”字代替“启”。《汉书·文帝记》作“启”。按:刘启本为文帝中子,因兄长皆死,此时他最长。(17)代父后者:意思是做父亲的继承人。 三月,有司请立皇后。薄太后曰:“诸侯皆同姓①,立太子母为皇后。”皇后姓窦氏②。上为立后故,赐天下鳏寡孤独穷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儿九岁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数③。上从代来,初继位,施德惠天下,填抚诸侯四夷皆洽欢④,乃循从代来功臣⑤。上曰:“方大臣之诛诸吕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劝朕,朕以得保奉宗庙。已尊昌为卫将军,其封昌为壮武侯。诸从朕六人,官皆至九卿。”①“诸侯皆同姓”二句:《索隐》:“谓帝之子为诸侯王,皆同姓。姓,生也,言皆同母生,故立太子母也。”②窦氏:本是文帝之妾,此时文帝正妻已死。③鳏寡孤独:老而无妻叫作“鳏”,老而无夫叫作“寡”,幼而无父叫作“孤”,老而无子叫作“独”。这里“鳏寡孤独”是泛指失去依,需要照顾的人。已:通“以”。④填抚:镇抚,安抚。填,通“镇”,安定。四夷:古代对中原地区以外四方少数民族的总称。⑤循:安抚,慰问。 上曰:“列侯从高帝入蜀、汉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户,故吏二千石以上从高帝颍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户,淮阳守申徒嘉等十人五百户,卫尉定等十人四百户。封淮南王舅父赵兼为周阳侯,齐王舅父驷钧为清郭侯。”秋,封故常山丞相蔡兼为樊侯。 人或说右丞相曰:“君本诛诸吕,迎代王,今又矜其功①,受上赏,处尊位,祸且及身②。”右丞相勃乃谢病免罢③,左丞相平专为丞相。①矜:自我夸耀。②且:将要。③谢病:称病辞职。 二年十月,丞相平卒,复以绛侯勃为丞相。上曰:“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余(岁),各守其地,以时入贡,民不劳苦,上下欢欣,靡有遗德①。今列侯多居长安,邑远②,吏卒给输费苦,而列侯亦无由教驯其民③。其令列侯之国,为吏及诏所止者,遣太子。”①靡:无,没有。遗德:失德,不道德。《汉书·文帝纪》“遗”作“违”。②邑远:指列侯的封邑离长安远。③无由:无法,无从。驯:同“训”,教导。 十一月晦①,日有食之。十二月望②,日又食③。上曰:“朕闻之,天生蒸民④,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⑤,则天示之以灾,以诫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适见于天⑥,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讬于兆民君王之上⑦,天下治乱,在朕一人,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⑧。朕下不能理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⑨,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思之所不及,匄以告朕⑩。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11),以匡朕之不逮(12)。因各饬其任职(13),务省繇费以便民。朕既不能远德(14),故然念外人之有非(15),是以设备未息(16)。今纵不能罢边屯戍(17),而又饬兵厚卫(18),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19),余皆以给传置(20)。”①晦: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②望:阴历每月的十五日。③日又食:据焦竑、张文虎考证,“日食”当作“月食”。(见《会注考证》引)又: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十二月望日又食”七字当是衍文。④蒸:通“烝”,众多。⑤布政:施政。⑥适(zhé,折):通“谪”,责备,谴责。见:同“现”,显现。⑦微眇:微小。眇,同“渺”。兆民:万民。⑧二三执政:等于说众位执政大臣。股肱(gōng,工):比喻左右的得力大臣。股,大腿。肱,上肢肘至肩的部分。⑨三光:指日、月、星。⑩匄(gài,盖):同“丐”,乞求,希望。€贤良方正:指德才兼备,公平正直的人。汉代选拔人才的“贤良方正”科目由此开始。(据《会注考证》引胡三省说)匡:辅助,补救。逮:及。(13)因:趁。饬(chì,赤):整治。(14)远德:使恩德施及远方。(15)(xiàn现)然:忧虑不安的样子。非:邪恶。这里指侵略。(16)设备:设防务。(17)罢:撤除,撤销。边屯戍:边塞的防守。这里指驻军。(18)厚卫:加强卫戍力量。(19)见马:现有的马匹。见同“现”。遗:留下。财:通“才”,仅仅。(20)传置:古代交通要道上设置的备有车马的驿站。正月,上曰:“农,天下之本,其开籍田①,朕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②。”①籍(jiè,借)田:《汉书·文帝纪》作“借田”,皇帝亲自耕种的田。实际上只是春耕时象征性地参加耕作,以示重农。《集解》引韦昭曰:“籍,借也。借民力以治之,以奉宗庙,且以劝率天下,使务农也。”②粢盛:祭品。指盛在祭器内的谷物。粢,黍稷。盛,指盛于器中。 三月,有司请立皇子为诸侯王。上曰:“赵幽王幽死①,朕甚怜之,已立其长子遂为赵王。遂弟辟强及齐悼惠王子朱虚侯章、东牟侯兴居有功,可王②。”乃立赵幽王少子辟强为河间王,以齐剧郡立朱虚侯为城阳王③,立东牟侯为济北王,皇子武为代王,子参为太原王,子揖为梁王。 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进善之旌,诽谤之木④,所以通治道而来谏者⑤。今法有诽谤妖言之罪⑥,是使众臣不敢尽情⑦,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民或祝诅上以相约结而后相谩⑧,吏以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为诽谤。此细民之愚无知抵死⑨,朕甚不取。自今以来⑩,有犯此者勿听治€。”①幽死:指被吕后囚禁而饿死。详见《吕太后本纪》。②王:使做王,立为王。③剧郡:指地位重要,情况复杂,治理困难的大郡。④进善之旌,诽谤之木:相传唐尧时在四通八达的路口树立旌旗和木牌,欲进善言者,立于旗下言之;有批评朝政者,写在木牌上。诽谤,批评,指责。⑤通治道:使治国的途径通畅。来谏者:使进谏的人前来。⑥妖言:迷惑人的邪说。这里指以妖言惑众。⑦情:真情,实情。⑧祝诅:祈祷鬼神,使降祸于所憎之人。约结:结盟,定约。谩,欺骗,指负约。⑨抵死:犯死罪。抵,触犯。⑩自今以来:从今以后。€听治:判决治罪。 九月,初与郡国守相为铜虎符、竹使符①。①郡国守相:郡守和封国的丞相。铜虎符:古代帝王授予臣下兵权和调发军队的信物。用铜铸成虎形,分为两半,调发军队时,经过验合,方能生效。竹使符:使臣到各地去所持的一种竹制的信物。 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上曰:“前日(计)〔诏〕遣列侯之国,或辞未行①。丞相朕之所重,其为朕率列侯之国。”绛侯勃免丞相就国,以太尉颍阴侯婴为丞相。罢太尉官,属丞相。四月,城阳王章薨。淮南王长与从者魏敬杀辟阳侯审食其②。 五月,匈奴入北地,居河南为寇③。帝初幸甘泉④。六月,帝曰:“汉与匈奴约为昆弟⑤,毋使害边境,所以输遗匈奴甚厚⑥。今右贤王离其国,将众居河南降地⑦,非常故⑧,往来近塞,捕杀吏卒,驱保塞蛮夷⑨,令不得居其故⑩,陵轹边吏(11),入盗,甚敖无道(12),非约也(13)。其发边吏骑八万五千诣高奴,遣丞相颍阴侯灌婴击匈奴。”匈奴去,发中尉材官属卫将军军长安(14)。①辞:托辞,找借口。②杀辟阳侯审食(yì,异)其(jī,基):高祖九年(前198年),刘长的母亲被拘自杀,审食其未能向吕后强争,为此刘长怀恨,将他杀死。事见《淮南衡山列传》。③寇:抢劫掠夺。④幸:特指皇帝到某处去。甘泉:宫名。因位于甘泉山而得名。⑤约为昆弟:汉初高祖,吕后及文帝初即位时曾三度与匈奴和亲。见《匈奴列传》。昆弟,兄弟。⑥输:运送。遗(wèi,畏):送给。⑦河南降地:指今内蒙古境内黄河以南一带地区。最初为匈奴所占,后秦始皇派蒙恬率十万之众击之,悉收河南地。见《匈奴列传》。⑧常故:正常缘故,正当理由。⑨保塞蛮夷:保卫边塞的少数民族。⑩故:指故地。(11)陵轹(lì,力):侵犯,欺压。(12)敖:通“傲”,傲慢。(13)非约:指违背、破坏了先前的协约。(14)材官:勇武之卒。 辛卯,帝自甘泉之高奴,因幸太原,见故群臣,皆赐之。举功行赏,诸民里赐牛酒。复晋阳中都民三岁①。留游太原十余日。①“复晋阳”句:复,免除赋税徭役。晋阳、中都、文帝为代王时旧都。《汉书·文帝纪》“岁”下有“租”字。 济北王兴居闻帝之代,欲往击胡①,乃反②,发兵欲袭荥阳。于是诏罢丞相兵③,遣棘蒲侯陈武为大将军,将十万往击之。祁侯贺为将军,军荥阳。七月辛亥,帝自太原至长安。乃诏有司曰:“济北王背德反上,诖误吏民④,为大逆。济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乃以军地邑降者⑤,皆赦之,复官爵。与王兴居去来⑥,亦赦之。”八月,破济北军,虏其王。赦济北诸吏民与王反者。①胡:指匈奴。②反:反叛,造反。③罢丞相兵:撤回丞相灌婴的部队。④诖(guà,挂)误:连累,使受害。⑤以军地邑降者:率领军队投降或献出城邑归降的人。⑥去来:《汉书·文帝纪》颜师古注:“虽始与兴居共反今弃之而来降者。” 六年,有司言淮南王长废先帝法,不听天子诏,居处毋度①,出入拟于天子,擅为法令,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遣人使闽越及匈奴,发其兵,欲以危宗庙社稷。群臣议,皆曰:“长当弃市②。”帝不忍致法于王③,赦其罪,废勿王④。群臣请处王蜀严道、邛都,帝许之。长未到处所,行病死,上怜之。后十六年,追尊淮南王长谥为厉王,立其子三人为淮南王、衡山王、庐江王。①居处:住所。毋度:无度,超过了规定的限度。②弃市:古代在闹市执行死刑,将尸体暴露街头示众,叫作弃市。③致法:意思是依法惩处。④废:指废除其诸侯王之位。 十三年夏,上曰:“盖闻天道祸自怨起而福繇德兴①。百官之非,宜由朕躬②。今秘祝之官移过于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不取。其除之。”①繇(yóu,由):由,从。②由:因为,由于。躬:自身。 五月,齐太仓令淳于公有罪当刑①,诏狱逮徙系长安②。太仓公无男,有女五人。太仓公将行会逮,骂其女曰:“生子不生男,有缓急非有益也③!”其少女缇萦自伤泣④,乃随其父至长安,上书曰:“妾父为吏⑤。齐中皆称其廉平,今坐法当刑。妾伤夫死者不可复生,刑者不可复属⑥,虽复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由也⑦。妾愿没入为官婢⑧,赎父刑罪,使得自新。”书奏天子,天子怜悲其意,乃下诏曰:“盖闻有虞氏之时,画衣冠异章服以为僇⑨,而民不犯。何则⑩?至治也(11)。今法有肉刑三(12),而不止(13),其咎安在(14)?非乃朕德薄而教不明欤?吾甚自愧。故夫驯道不纯而愚民陷焉(15)。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16)。今人有过,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怜之。夫刑至断支体(17),刻肌肤,终身不息(18),何其楚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①刑:刑罚。这里指受肉刑。②狱:狱官。逮:逮捕。系:囚禁。③缓急:指紧急情况。这里“缓”字无义,只是个陪衬。④少女:小女儿。⑤妾:古代女子自称的谦词。⑥属:连接。指被割断的肢体再接起来。⑦其道无由:指无法走向改过自新的道路。⑧没入:指被收进官府。⑨画衣冠:以画有特别的图形或颜色的衣帽来象征各种刑罚。章服:指给罪犯穿上有特定标志的衣服。章,彩色。僇(lù,陆):侮辱,羞辱。按:相传上古有所谓象刑,即以特异服饰象征五刑,以示耻辱,而不用肉刑,未必可信。⑩何则:为什么呢?则,语气词。(11)至治:政治清明达到了顶点。至,到达极点的。(12)肉刑三:古代的三种肉刑,一般指黥(脸上刺字)、劓(割去鼻子)、刖(断足)。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是指劓、刖、宫(残害生殖机能)三种肉刑。(13):指违法犯罪的人与事。(14)咎:过失,罪责。(15)驯道不纯:教导的方法不恰当。驯通“训”,教导。纯,善,好。陷焉:意思是陷入犯罪的境地。(16)这两句诗引自《诗经·大雅·泂酌》。恺(kǎi,凯)悌,指平易近人。(17)支:同“肢”。(18)息:生长。 上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今勤身从事①而有租税之赋,是为本末者毋以异②,其于劝农之道未备③。其除田之租税。”①勤身:劳身。勤:辛劳。②“本末”句:本和末无法区分。本,指农业,末,指商业和手工业等。异,区别,区分。③备:完备,完善。 十四年冬,匈奴谋入边为寇,攻朝那塞,杀北地都尉卬。上乃遣三将军军陇西、北地、上郡①,中尉周舍为卫将军,郎中令张武为车骑将军,军渭北,车千乘②,骑卒十万。帝亲自劳军,勒兵申教令③,赐军吏卒。帝欲自将击匈奴,群臣谏,皆不听。皇太后固要帝④,帝乃止。于是以东阳侯张相如为大将军,成侯赤为内史,栾布为将军,击匈奴。匈奴遁走。①三将军:指陇西将军隆虑侯周灶、北地将军宁侯魏遫、上郡将军昌侯卢卿。(据《会注考证》引齐召南说)②乘:古时一车四马叫“乘”,这里可译为辆。③勒:统率,约束,部署。申:申明。④固要(yāo,腰):坚决阻拦。要,拦截,遮留。 春①,上曰:“朕获执牺牲珪币以事上帝宗庙②,十四年于今,历日(县)〔绵〕长③,以不敏不明而久抚临天下④,朕甚自愧。其广增诸祀场珪币⑤。昔先王远施不求其报,望祀不祈其福⑥,右贤左戚⑦,先民后己,至明之极也。今吾闻祠官祝釐⑧,皆归福朕躬,不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不德,而躬享独美其福,百姓不与焉⑨,是重吾不德。其令祠官致敬,毋有所祈。”①春:指十四年春天。汉承秦历,以建亥之月(夏历十月)为岁首,当年的春天在当年的冬天之后,即在第二个季度(夏历的正月,二月,三月)。②牺牲:古代祭祀用的牲畜。珪币:古代帝王、诸侯举行朝会、祭祀用的玉器和帛。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登基做了皇帝。③历:经历。绵长:长久。④抚临:安抚统治。⑤场:供祭祀用的场所。⑥望祀:遥望而祭。古代祭礼的一种。⑦右贤左戚:指用人注重贤才,不注重亲戚。古代以右为高,以左为下。⑧祠官:掌管祭祀的官员。祝釐(xī,西):祭祀上天,祈求降福。釐,通“禧”,吉祥,幸福。⑨不与焉:没有参与其中。即指享受不到。与,参与,参加。 是时北平侯张苍为丞相,方明律历①。鲁人公孙臣上书陈终始传五德事②,言方今土德时,土德应黄龙见③,当改正朔服色制度④。天子下其事与丞相议。丞相推以为今水德,始明正十月上黑事⑤,以为其言非是,请罢之。①明:明确。律历:乐律和历法。这里主要指历法。②终始传五德:战国时阴阳家以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终而复始的道理来附会王朝的废兴更替,叫终始五德或五德终始。五德,即五行之德。传,次第。③土德应黄龙见:根据阴阳家的说法,与金木水火土五德相应的是白青黑红黄五色。公孙臣认为汉朝正值土德,相应的是黄色,所以这样推断。④正朔:指历法制度。正,一年的开始。朔,每月的初一。服色:指官府应用的颜色。古代每个朝代的车马、祭牲、服饰等都有自己所崇尚的颜色。⑤正十月:确定每年以十月为岁首。上黑:崇尚黑色。上,同“尚”。 十五年,黄龙见成纪,天子乃复召鲁公孙臣,以为博士,申明土德事。于是上乃下诏曰:“有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无害于民,岁以有年①。朕亲郊祀上帝诸神②。礼官议,毋讳以劳朕③。”有司礼官皆曰:“古者天子夏躬亲礼祀上帝于郊,故曰郊。”于是天子始幸雍,郊见五帝④,以孟夏四月答礼焉⑤。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⑥,因说上设立渭阳五庙⑦。欲出周鼎⑧,当有玉英见⑨。①有年:有年景,即丰收的意思。年,收成,年景。②郊祀:在郊外祭祀天地,是古代祭祀的一种仪式。③以:因。劳朕:使我劳累。④五帝:具体所指不一,《五帝本纪》所记为<strong>黄帝</strong>、颛顼、帝喾、唐尧和虞舜。⑤以:在。孟夏:夏季的第一个月,即夏历四月。⑥望气:借望云气来附会人事,预言吉凶的一种迷信活动。⑦五庙:五帝庙。⑧欲:将要。出:出现,显露。周鼎:相传夏禹铸九鼎象征九州,后成为象征国家政权的传国之宝。秦昭襄王时迁九鼎入秦,其一落入泗水。⑨玉英:美玉之精,即奇异的美玉。 十六年,上亲郊见渭阳五帝庙,亦以夏答礼而尚赤。十七年,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寿”。①于是天子始更为元年②,令天下大酺。其岁,新垣平事觉③,夷三族④。①“得玉杯”二句:《集解》引应劭曰:“辛垣平诈令人献之。”②更为元年:改元为元年。从这一年起,文帝的纪年改为后元,十七年(前163)即后元元年。③新垣平事觉:指新垣平诡称望气,让人诈献玉杯的事被发觉。④夷:诛灭。三族:所指说法不一,《秦本纪》《集解》引应劭说,以为是父母、兄弟、妻子。 后二年①,上曰:“朕既不明,不能远德,是以使方外之国或不宁息②。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③,封畿之内勤劳不处④,二者之咎,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远达也。间者累年⑤,匈奴并暴边境⑥,多杀吏民,边臣兵吏又不能谕吾内志⑦,以重吾不德也,夫久结难连兵⑧,中外之国将何以自宁?今朕夙兴夜寐⑨,勤劳天下,忧苦万民,为之怛惕不安⑩,未尝一日忘于心,故遣使者冠盖相望(11),结轶于道(12),以谕朕意于单于。今单于反古之道(13),计社稷之安,便万民之利,亲与朕俱弃细过(14),偕之大道(15),结兄弟之义,以全天下元元之民(16)。和亲已定(17),始于今年。”①后二年:即后元二年(前162年)。②方外之国:指西汉王朝境外的国家。方,境,边境。或:有的。③四荒:四方荒远的地方。这里指边境地区。④封畿之内:京都一带地域。这里泛指内地。处:暂止,休息。⑤间者:近来。累年:连年。⑥暴:欺凌,侵害。⑦谕:了解,明。内志:心意。⑧结难连兵:结下怨仇,接连用兵。难,怨仇,仇敌。⑨夙兴夜寐:早起晚睡。形容勤奋不懈。⑩怛惕:忧伤惶恐。(11)冠盖相望:即冠盖相望于道。冠盖,指官员的帽子和车上的篷盖。(12)结轶:意思是车迹相连。轶,通“辙”,车轮压出的痕迹。(13)反:同“返”。(14)细过:小过失。(15)偕之大道:一起走上大道。偕,一起,共同。(16)全:保全。元元:善良的。(17)和亲:与敌议和,结为姻亲。后六年冬,匈奴三万人入上郡,三万人入云中。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军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军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守周亚夫为将军,居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居霸上;祝兹侯①军棘门:以备胡。数月,胡人去,亦罢。①祝兹侯:《集解》引徐广曰:“《表》作松兹侯,姓徐,名悍。” 天下旱,蝗。帝加惠:令诸侯毋入贡,弛山泽①,减诸服御狗马②,损郎吏员③,发仓庾以振贫民④,民得卖爵⑤。①驰山泽:指解除禁止民众开发山林湖泊的法令。弛,放松,解除。②服御狗马:供朝廷使用的服饰、车驾和狗马等玩好之物。③损:减少,裁减。郎吏:泛指朝廷官员。员:人数,名额。④发:打开。仓庾(yǔ,雨):泛指各种贮藏粮食的仓库。庾,本指露天的谷仓。振:同“赈”,救济。⑤民得卖爵:民间可以买卖爵位。这是汉文帝采用<strong>晁错</strong>用粟买爵和赎罪的建议而实行的制度。 孝文帝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①,有不便②,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③,召匠计之,直百金④。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上常衣绨衣⑤,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⑥,帏帐不得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⑦。治霸陵皆以瓦器⑧,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⑨,欲为省,毋烦民。南越王尉佗自立为武帝,然上召贵尉佗兄弟⑩,以德报之,佗遂去帝称臣。与匈奴和亲,匈奴背约入盗,然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恶烦苦百姓(11)。吴王诈病不朝,就赐几杖(12)。群臣如袁盎等称说虽切(13),常假借用之(14)。群臣如张武等受赂遗金钱,觉,上乃发御府金钱赐之,以愧其心(15),弗下吏(16)。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17),兴于礼义。①苑囿:古代畜养禽兽、种植林木,以供皇帝贵族游玩打猎的园林风景区。②不便:指对百姓不便利的事情。③露台:高台。《集解》引徐广曰:“露,一作‘灵’,”④直:同“值”。⑤绨:一种质地粗厚的丝织品。⑥曳地:拖到地上。⑦先:走在前面。这里指做出榜样。⑧治:建造。霸陵:文帝的陵墓,在长安城东(今陕西西安市东北)。⑨坟:上古“坟”和“墓”有区别,坟高,墓平。后来“坟墓”连用,不再区别。⑩贵:使显贵。(11)恶:讨压,不乐意。(12)几:矮而小的桌子,用以放东西或倚。杖:手杖。文帝赐几杖是表示关怀吴王年纪大,不必定期进京朝见。(13)称说:“称”与“说”同义。这里指进言说事。切:诚恳,直率。(14)假借:宽容。(15)愧:使感到羞愧。(16)下吏:下交给有关官吏处理。(17)殷富:富足。 后七年六月已亥,帝崩于未央宫。遗诏曰:“朕闻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①。当今之时,世咸嘉生而恶死②,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③,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临④,以离寒暑之数⑤,哀人之父子,伤长幼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托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余年矣。赖天地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靡有兵革⑥。朕既不敏,常畏过行⑦,以羞先帝之遗德;维年之久长,惧于不终⑧。今乃幸以天年⑨,得复供养于高庙,朕之不明与,嘉之⑩,其奚哀悲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11)。毋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者。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12)。绖带无过三寸(13),毋布车及兵器(14),毋发民男女哭临宫殿。宫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声(15),礼毕罢。非旦夕临时,禁毋得擅哭。已下(16),服大红十五日(17),小红十四日(18),纤七日(19),释服。佗不在令中者(20),皆以此令比率从事(21)。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归夫人以下至少使(22)。”令中尉亚夫为军骑将军,属国悍为将屯将军,郎中令武为复土将军,发近县见卒万六千人(23),发内史卒万五千人,藏郭穿复土属将军武(24)。①奚:何。②咸:都。嘉:喜欢。③服:服表,居丧。④临:哭,哭吊。⑤离:通“罹”,遭受。数:气数,命运。这里指受折磨的遭遇。⑥兵革:指战争。⑦过行:错误的行为。⑧不终:意思是不能维持始终。⑨乃:竟然;天年:自然的寿数。⑩“朕之”二句:意思是说,我如此不贤明,竟得到这样的结果,我感到很好。与,句末语气词。按:“与”下加逗号,参用《会注考证》说。(11)释:去掉,除去。(12)无:同“毋”,不要。践:通“跣”,赤足。(13)绖(dié,叠)带:古代服丧时系的麻带。(14)布:铺开,陈列。(15)各十五举声:各哭十五声。(16)已下:指下葬以后。(17)大红(gōng,功):即大功,古代丧服五服之一,服期九个月。(18)小红(gōng,功):即小功,古代丧服五服之一,服期五个月。(19)纤:指缌麻,丧服五服中最轻的一种,服期三个月。(20)佗(tuō,拖):通“他”,其他。(21)比率(shuài,帅):比照,参照。率,类似。(22)归:使归,遣返。夫人以下至少使:《集解》引石劭曰:“夫人以下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凡七辈。”(23)见卒:现有的士卒。(24)藏郭:埋葬棺椁。郭,同“椁”,外棺。穿复土:指挖穴和填土。穿,挖,掘。 乙巳,群臣皆顿首上尊号曰孝文皇帝①。 太子即位于高庙。丁未,袭号曰皇帝。①顿首:叩头。 孝景帝元年十月,制诏御史①:“盖闻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②,制礼乐各有由③。闻歌者,所以发德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庙酎④,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⑤。孝惠庙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临天下,通关梁⑥,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育群生。减嗜欲,不受献,不私其利也。罪人不帑,不诛无罪。除(肉)〔宫〕刑,出美人,重绝人之世⑦。朕既不敏,不能识。此皆上古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亲行之。德厚侔天地⑧,利泽施四海,靡不获福焉。明象乎日月,而庙乐不称⑨,朕甚惧焉。其为孝文皇帝庙为《昭德》之舞⑩,以明休德(11)。然后祖宗之功德著于竹帛(12),施于万世(13),永永无穷,朕甚嘉之。其与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礼官具为礼仪奏。”丞相臣嘉等言:“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德》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德,皆臣嘉等愚所不及。臣谨议:世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高皇庙宜为帝者太祖之庙,孝文皇帝庙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天子宜世世献祖宗之庙(14)。郡国诸侯宜各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庙。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岁献祖宗之庙(15)。请著之竹帛,宣布天下。”制曰:“可。”①制诏:皇帝的命令。②祖、宗:古代帝王的世系中,一般称开国皇帝为“祖”,称第一个治理国家有功的皇帝为“宗”。(据《集解》引应劭说)③礼乐:仪礼和音乐。④高庙酎:在高祖庙献酒祭礼。酎,一种经多次酿制而成的醇酒,古代常用来祭祀。⑤《武德》:高祖所作的一种舞蹈。《文始》:虞舜时的一种舞蹈,本名“韶舞”,高祖更名为“文始”。《五行》:本为周代的一种舞蹈,秦始皇更名为“五行”。⑥通关梁:文帝十二年废除了禁止人们自由出入关隘的法令。⑦绝人之世:断人的后代。世,父子相继为一世。这里是后代的意思。⑧侔:相等。⑨庙乐:指祭祀时用的音乐。⑩《昭德》:景帝仿照高祖《武德》舞所编的一种舞蹈,用于文帝庙,以颂扬文帝的功德。见《汉书·礼乐志》。(11)休德:美德。休,美。(12)竹帛:古代书写用的竹简和素绢。这里指史册。(13)施(yì,义):延续,流传。(14)献:献祭。(15)岁:每年。 太史公曰:孔子言“必世然后仁①。善人之治国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诚哉是言!汉兴,至孝文四十有余载,德至盛也。廪廪乡改正服封禅矣③,谦让未成于今④。呜呼,岂不仁哉!①世:古代称三十年为世。按:此句和下面两句均见《论语·子路》。②残:残暴。杀:刑杀。③廪廪:渐近的样子。乡:同“向”,接近。正:一年的开始,这里指历法制度。服:指服色。封禅:古代帝王祭祀天地的一种大典。在泰山上筑土为坛祭天叫“封”,在泰山南面的梁父山辟场祭地叫“禅”。④今:指汉武帝<strong>刘彻</strong>时,即司马迁作《史记》之时。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孝景本纪第十一 解惠全 白晓红 译注【说明】这篇本纪以大事记的形式,简略地记录了汉景帝在位十六年间所发生的要事。 作者对景帝的功绩基本上是肯定的。本纪虽然记载简略,但从中仍可看出景帝在基本国策上对文帝的继承和发展。如“除禁锢”的宽松政策、“省列侯遣之国”等节俭措施,以及遗诏中“出宫人归其家”的善举等等。尤其对景帝果断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和鼓励农业生产、稳定局势等做了肯定的记录。《太史公自序》说:“诸侯骄恣,吴首为乱,京师行诛,七国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纪》。”这篇本纪基本上体现了这个这思想。 较之前篇,《孝文本纪》详载诏书德泽,而《孝景本纪》只书年月。这一详一略,说明二帝在作者心目中的份量相距颇大。实际上所谓“文景之治”的主要功绩应属于文帝,而且在对百姓的仁爱、对臣属的宽厚等方面,景帝也是远不及文帝的。这篇本纪行文省俭的另一个原因,恐怕还在于作者对景帝之子、当朝执政的武帝心存戒惧,唯恐言多语失,招致更大的祸患。 虽然这篇本纪未见直书景帝之过的文字,但从他篇中还是可以看到作者对景帝在用人方面的批判。如在《绛侯周勃世家》中记载了景帝意气用事,致使敢于直言诤谏、平定七国之乱的大功臣周亚夫受辱含冤绝食而死;在《袁盎<strong>晁错</strong>列传》中记载了颇有远见、为朝廷的利益出谋划策的晁错,最后却成了景帝退敌的牺牲品。作者没有因为景帝之功,而漏书其过,对他的不仁不义之举,还是给予了相当尖锐的批判。这篇本纪篇末的赞语只论及七国之乱一事,表面上指责晁错削夺诸侯封地操之过急,实际上暗刺景帝审时不明,谋划不周。孝景皇帝刘启,是孝文皇帝排行在中间的儿子。他的生母是窦太后。孝文皇帝在代国的时候,前一个王后有三个儿子,等到窦太后得宠,前一个王后去世,三个儿子也相继死亡,所以景帝得以继承帝位。 前元元年(前156)四月乙卯日,大赦天下。乙巳日赐给民众每户户主爵位一级。五月,下诏减去一半田租。为孝文皇帝修建太宗庙,诏令群臣不必为此上朝拜贺。这年,匈奴侵入代地,朝廷与匈奴定约和亲。 二年(前155)春天,封原相国萧何的<strong>孙子</strong>萧系为武陵侯。规定男子满二十岁开始著于名籍服徭役。四月壬午日,文帝的母亲薄太后去世。景帝的儿子广川王刘彭祖、长沙王刘发都回自己的封国去了。丞相申屠嘉去世。八月,任命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为丞相。彗星出现在天空的东北方向。秋天,衡山一带下了冰雹,雹子最大的达直径五寸,最深的地方达二尺。火星逆向运行到北极星所处的星空。月亮从北极星星空穿过。木星在太微垣区域逆向运行。下诏设置南陵和内史、祋祤(duìxǔ,对许)三个县。 三年(前154)正月乙巳日,大赦天下。流星出现在西方。天火烧掉了洛阳的东宫大殿和城楼。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胶西王刘卬,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和胶东王刘雄渠反叛,起兵向西进发。景帝为安抚反叛的诸侯王而杀了晁错,派遣袁盎通告七国,但他们仍不罢兵,继续西进,包围了梁国。景帝于是派了大将军窦婴、太尉周亚夫率军讨伐,平定了叛乱。六月乙亥日,下诏赦免被打散逃亡的叛军和楚元王的儿子刘艺等参与谋反的人。封大将军窦婴为魏其侯。立楚元王的儿子平陆侯刘礼为楚王。立皇子刘端为胶西王,刘胜为中山王,改封济北王刘志为淄川王,淮阳王刘余为鲁王,汝南王刘非为江都王。齐王刘将庐、燕王刘嘉都去世了。 四年(前153)夏天,立皇太子。立皇子<strong>刘彻</strong>为胶东王。六月甲戌日,大赦天下。闰九月,把易阳改名为阳陵。重新在水陆要道设置关卡,用凭证方得出入。冬天,改赵国为邯郸郡。 五年(前152)三月,修建阳陵和渭桥。五月,拨钱二十万,招募民众迁居阳陵。从西边来的大风暴侵袭江都一带,毁坏城墙十二丈。丁卯日,景帝封姐姐长公主的儿子陈为隆虑侯。改封广川王刘彭祖为赵王。 六年(前151)春天,封中尉卫绾为建陵侯,江都国丞相程嘉为建平侯,陇西郡太守公浑邪为平曲侯,赵国丞相苏嘉为江陵侯,前将军栾布为(shū,输)侯。梁王,楚王都去世了。闰九月,砍伐驰道两旁的树木,填平兰池。 七年(前150)冬天,废掉栗太子刘荣,封他为临江王。十一月最后一天,发生日食。春天,赦免和释放修建阳陵的囚犯和奴隶。丞相陶青被免职。二月乙巳日,任命太尉条侯周亚夫为丞相。四月乙巳日,立胶东王的母亲为皇后;丁巳日,立胶东王为太子。名叫彻。 中元元年(前149),封前御史大夫周苛的孙子周平为绳侯,前御史大夫周昌的孙子周左车为安阳侯。四月乙巳日,大赦天下,赐给民众每户户主爵位一级。废除不准商人、入赘女婿做官和不准犯过罪的官吏重新做官的法令。发生地震。衡山、原都地区下了冰雹,最大的达直径一尺八寸。 中元二年(前148)二月,匈奴侵入燕地,朝廷因而断绝与匈奴和亲。三月,下令召临江王刘荣来京问罪,刘荣畏罪,就在中尉郅(zhì,至)都的府第中自杀了。夏天,立皇子刘越为广川王,刘寄为胶东王。分封了四个列侯。九月甲戌日,发生日食。 中元三年(前147)冬天,废除诸侯国中御史中丞一职。春天,匈奴的两个王率领自己的部众前来归降,都被封为列侯。立皇子刘方乘为清河王。三月,彗星出现在天空的西北方。丞相周亚夫被免职,任命御史大夫桃侯刘舍为丞相。四月,发生地震。九月最后一天戊戌日,发生日食。在京城的东都门外驻扎军队。 中元四年(前146)三月,修建德阳宫。发生大蝗灾。秋天,赦免修建阳陵的囚犯。 中元五年(前145)夏,立皇子刘舜为常山王。分封了十个侯。六月丁巳日,大赦天下,赐给民众每户户主爵位一级。全国发生严重涝灾。将诸侯国的丞相改称为相。秋天,发生地震。 中元六年(前144)二月己卯日,景帝亲自到雍县,在效外祭祀五帝庙。三月,下冰雹。四月,梁孝王、城阳共王、汝南王都去世了。分别立梁孝王的儿子刘明为济川王,刘彭离为济东王,刘定为山阳王,刘不识为济阴王,把梁国一分为五。封了四个列侯。把廷尉这个官职改名为大理,将作少府改名为将作大匠,主爵中尉改名为都尉,长信詹事改名为长信少府,将行改名为大长秋,大行改名为行人,奉常改名为太常,典客改名为大行,治粟内史改名为大农。把主管京城仓库的大内定为二千石级的官员,设置左、右内官,隶属于大内。七月辛亥日,发生日食。八月,匈奴侵入上郡地区。 后元元年(前143)冬天,把中大夫令改名为卫尉。三月丁酉日,大赦天下,赐给民众每户户主爵位一级。赐给中二千石一级的官员和诸侯国的相以右庶长的爵位。四月,下令特许民众聚会饮酒。五月丙戌日,发生地震,早饭时又震。上庸县地震连续了二十二天,城墙被震毁。七月乙巳日,发生日食。丞相刘舍被免职。八月壬辰日,任命御史大夫卫绾为丞相,封为建陵侯。 后元二年(前142)正月,一天之内连续地震三次。郅都将军率军回击匈奴。下令准许民众聚会饮酒五日。诏令内史和各郡不准用粮食喂马,违者将其马匹收归官府。规定罪犯和奴隶穿很粗糙的七(zōng,宗)布衣服。禁止用马舂米。因为这一年粮食歉收,诏令全国节约用粮,严禁不到收获时节就把口粮吃完。减少驻京的列侯,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封国去。三月,匈奴侵入雁门郡。十月,把高祖陵墓长陵附近的官田租给农民耕种 。发生大旱灾。衡山国、河东郡和云中郡发生瘟疫。 后元三年(前141)十月,太阳和月亮连续五天呈现红色。十二月最后一天,打雷了。太阳变成紫色。五大行星倒转运行,在太微垣区域。月亮从太微垣星区穿过。正月甲寅日,皇太子刘彻举行加冠典礼。甲子日,孝景皇帝逝世。遗诏赐给诸侯王以下至平民应该继承父业的人每人爵位一级,全国每户一百钱。把后宫宫人遣散回家,并免除其终身的赋税。太子即位,这就是孝武皇帝。三月,封皇太后的弟弟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把景帝的灵柩安葬在阳陵。太史公说:汉兴以来,孝文皇帝广施恩德,天下安宁。到了孝景时代,不再担心异姓诸侯王的反叛了,然而晁错建议大力削夺同姓诸侯王的封地,使得吴、楚七国一同起兵反叛,联合向西进攻朝延。这是由于诸侯势力太强大,而晁错又没有采取逐步削减的办法。等到主父偃提出准许诸侯王分封自己的子弟为侯的建议,才使诸侯王的势力弱下来,天下终于安定了。这样看来,国家安危的关键,难道不在于谋略吗? 孝景皇帝者,孝文之中子也①。母窦太后。孝文在代时,前后有三男,及窦太后得幸,前后死,及三子更死②,故孝景得立。①中子:排行居中的儿子。②更:相继地,接连地。 元年四月乙卯,赦天下。乙巳①,赐民爵一级。五月,除田半租②。为孝文立太宗庙③。令群臣无朝贺④,匈奴入代,与约和亲⑤。①乙巳:据梁玉绳《史记志疑》考证此二字衍。 ②除田半租:减去一半田租。文帝时田租十五而税一,景帝再减收一半,即三十而税一。③太宗:文帝的庙号。古代帝王世系中,一般称开国皇帝为“祖”,称第一个治理天下有功绩的皇帝为“宗”。“太”是尊称。④无:同“毋”,不要。⑤和亲:指与匈奴议和,结为姻亲。 二年春,封故相国萧何孙系为武陵侯。男子二十而得傅①。四月壬午,孝文太后崩②。广川、长沙王皆之国。丞相申屠嘉卒。八月,以御史大夫开封侯陶青为丞相。彗星出东北。秋,衡山雨雹③,大者五寸,深者二尺④。荧惑逆行⑤,守北辰⑥。月出北辰间。岁星逆行天廷中⑦。置南陵及内史祋祤为县。①“男子二十”句:指男子二十岁开始服兵役。傅,著。指著于名籍,给公家服徭役。得,应该,必须。又梁玉绳以为“得”字是衍文。按:《索隐》引<strong>颜师古</strong>云“旧法二十三而傅,今改也。”②孝文太后:文帝的母亲薄太后。崩:古代帝王或王后死叫崩。③雨雹:下雹子。④深者二尺:《会注考证》引王念孙曰:“深下‘者’字衍。”⑤荧惑:火星的别名。因其隐现不定,令人迷惑,所以叫荧惑。⑥北辰:北极星。⑦岁星:木星。天廷:古代把星空分为三个区域,叫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天廷即太微垣。也写作“天庭”。 三年正月乙巳,赦天下。长星出西方①。天火燔雒阳东宫大殿城室②。吴王濞、楚王戊、赵王遂、胶西王卬、济南王辟光、淄川王贤、胶东王雄渠反③,发兵西乡。天子为诛晁错④,遣袁盎谕告,不止,遂西围梁。上乃遣大将军窦婴、太尉周亚夫将兵诛之。六月乙亥,赦亡军及楚元王子蓺等与谋反者。封大将军窦婴为魏其侯。立楚元王子平陆侯礼为楚王。立皇子端为胶西王,子胜为中山王。徙济北王志为淄川王,淮阳王馀为鲁王,汝南王非为江都王。齐王将庐、燕王嘉皆薨。①长星:彗星的一种。②天火:指由雷电或物体自燃引起的大火。燔(fán,凡):焚烧。雒阳:《索隐》:“《汉书》作淮阳。”此事指景帝三年淮阳王刘余的宫殿被大火焚毁。③吴王濞……反:以刘濞为首的同姓诸侯王进行武装叛乱,就是我国历史上有名的吴、楚七国之乱。这次叛乱的借口是“清君侧”诛晁错,因为晁错主张“削藩”,即削弱诸侯王的势力。④为诛晁错:为安抚反叛的诸侯王而杀了晁错。按:景帝实际是上了刘濞“清君侧”的当。四年夏,立太子①。立皇子彻为胶东王。六月甲戌,赦天下。后九月,更以(弋)〔易〕阳为阳陵②。复置津关③,用传出入④。冬,以赵国为邯郸郡。①太子:指栗太子刘荣,栗姬所生。②“更(gēng,耕)以”句:指景帝决定在易阳为自己修建陵墓,并将易阳更名为阳陵。更,改。③复置津关:津关,设在水陆要道的关卡。文帝十二年曾颁布通关梁的法令,允许人们自由出入关隘。景帝在平息了吴、楚七国之乱以后,恢复了凭证出入关隘的制度。④传:一种出入关隘的凭证。 五年三月,作阳陵、渭桥。五月,募徙阳陵,予钱二十万。江都大暴风从西方来,坏城十二丈。丁卯,封长公主子为隆虑侯①。徙广川王为赵王。 ①长公主:指皇帝的姐姐刘嫖,窦太后所生。汉代称皇帝的女儿为公主,皇帝的姊妹为长公主,皇帝的姑姑为大长公主。 六年春,封中尉(赵)绾为建陵侯,江都丞相嘉为建平侯,陇西太守浑邪为平曲侯,赵丞相嘉为江陵侯,故将军布为鄃侯。梁楚二王皆薨。后九月,伐驰道树①,殖兰池②。①驰道:秦代修建的供帝王行驶车马的道路。②殖:《集解》引徐广曰:“殖,一作‘填’。”按:应以“填”为是。兰池:池名。秦始皇时所建。在今陕西咸阳市东北。 七年冬,废栗太子为临江王①。十(二)〔一〕月晦②,日有食之。春,免徒隶作阳陵者③。丞相青免。二月乙巳,以太尉条侯周亚夫为丞相。四月乙巳,立胶东王太后为皇后④。丁巳,立胶东王为太子。名彻⑤。①栗太子被废,因后宫争庞引起,事详见《外戚列传》。②晦:阴历每月的最后一天。③徒隶:服劳役的犯人和奴隶。④胶东王太后:景帝之妃,刘彻的母亲,姓王。这时刘彻还是胶东王,所以称为胶东王太后。⑤名彻:《会注考证》引张文虎曰:“‘名彻’二字疑后人旁注误入。” 中元年,封故御史大夫周苛孙平为绳侯,故御史大夫周昌(子)〔孙〕左车为安阳侯。四月乙巳,赦天下,赐爵一级。除禁锢①。地动。衡山、原都雨雹,大者尺八寸。①禁锢:这里是指限制不准做官的法令。西汉初年曾规定,商人,入赘女婿不准做官,犯罪的官吏不准重新做官。(参见《汉书·贡禹传》) 中二年二月,匈奴入燕,遂不和亲。三月,召临江王来,即死中尉府中①。夏,立皇子越为广川王,子寄为胶东王。封四侯②。九月甲戌,日食。①“召临江王来”二句:临江王即被废掉的栗太子刘荣。因利用文帝庙外的空地扩建王宫,被人指控侵占宗庙罪,景帝召来京城,由掌管京城治安的中尉郅(zhì,至)都责讯。刘荣畏罪,即在中尉的府第中自杀。事详《史记·五宗世家》)②封四侯:吴、楚七国叛乱时,楚国丞相张尚、太傅赵夷吾,赵国丞相建德、内史王悍因劝阻楚王刘戊、赵王刘遂不要反叛,结果被杀。所以景帝封张尚之子张当居、赵夷吾之子赵周、建德之子横、王悍之子王弃为侯。中三年冬,罢诸侯御史中丞。春,匈奴王二人率其徒来降,皆封为列侯。立皇子方乘为清河王。三月,彗星出西北。丞相周亚夫(死)〔免〕,以御史大夫桃侯刘舍为丞相。四月,地动。九月戊戌晦,日食。军东都门外。中四年三月,置德阳宫①。大蝗。秋,赦徒作阳陵者。①德阳宫:《集解》引臣瓒曰:“是景帝庙也。帝自作之,讳不言庙,故言宫。《西京故事》云景帝庙为德阳宫。” 中五年夏,立皇子舜为常山王。封十侯①。六月丁巳,赦天下,赐爵一级。天下大潦②。更命诸侯丞相曰相。秋,地动。①封十侯:据《惠景间侯者年表》载,这年夏天封五侯,不是十侯。②潦:同“涝”,雨多成灾。 中六年二月己卯,行幸雍①,郊见五帝②。三月,雨雹。四月,梁孝王、城阳共王、汝南王皆薨。立梁孝王子明为济川王,子彭离为济东王,子定为山阳王,子不识为济阴王。梁分为五。封四侯③。更命廷尉为大理,将作少府为将作大匠,主爵中尉为都尉,长信詹事为长信少府,将行为大长秋,大行为行人,奉常为太常,典客为大行,治粟内史为大农。以大内为二千石,置左右内官,属大内。七月辛亥,日食。八月,匈奴入上郡。①幸:帝王到某处叫幸。②效见五帝:指到郊外祭祀五帝庙。郊,郊祀。在郊外祭祀天地,是古代祭礼之一。五帝,传说中的五帝,具体所指不一。《五帝本纪》是指<strong>黄帝</strong>、颛顼、帝喾、尧、舜。③封四侯:梁玉绳《史记志疑》以为当作“封五王”。据《汉书·景帝纪》载:“梁王薨,分梁为五国,立孝王子五人皆为王”。 后元年冬,更命中大夫令为卫尉。三月丁酉,赦天下,赐爵一级,中二千石、诸侯相爵右庶长。四月,大酺①。五月丙戌,地动,其蚤食时复动②。上庸地动二十二日,坏城垣。七月乙巳,日食。丞相刘舍免。八月壬辰,以御史大夫绾为丞相,封为建陵侯③。①酺:命令特许的大聚饮。秦汉时三人以上无故聚饮,罚金四两。②蚤:通“早”。③封为建陵侯:《会注考证》引卢文绍说,此五字衍。按:卫绾封为建陵侯事,在前元六年,上文已经叙及,此处当删。 后二年正月,地一日三动。郅将军击匈奴。酺五日。令内史郡不得食马粟①,没入县官②。令徒隶衣七布③。止马舂④。为岁不登⑤,禁天下食不造岁⑥。省列侯遣之国。三月,匈奴入雁门。十月⑧,租长陵田。大旱。衡山国、河东、云中郡民疫⑨。①食(si,寺)马粟:即“食马以粟”,意思是用粮食喂马。食,给吃,喂。②县官:这里是朝廷、官府的代称。按:这句当是违者没入县官的意思。③七(zōng,宗)布:一种很粗糙的布。④止马舂:禁止以马舂粟。朝廷规定不许用马而用人力舂粮食,可以使贫民得到一些粮食。(参用《会注考证》引中井积德说)⑤为:因为。岁,年成。不登:歉收。登,庄稼成熟。⑥食不造岁:意思是口粮吃不到收获时节。造,到。⑦省:减少。⑧十月:《会注考证》引陈仁锡语:“十月,七月误。”按:汉承秦历,以十月为岁首,应记于正月之前,不当记于三月之后。⑨疫:瘟疫。这里指发生瘟疫。 后三年十月,日月皆(食)赤五日。十二月晦,①。日如紫。五星逆行守太微②。月贯天廷中。正月甲寅,皇太子冠③。甲子,孝景皇帝崩。遗诏赐诸侯王以下至民为父后爵一级④,天下户百钱。出宫人归其家⑤,复无所与⑥。太子即位,是为孝武皇帝⑦。三月,封皇太后弟蚡为武安侯,弟胜为周阳侯。置阳陵⑧。①:《会注考证》引焦竑曰:“”即‘雷’字。”②五星:即金、木、水、火、土五个行星。太微:即太微垣。③冠:冠礼。这里指举行冠礼。古代男子二十岁时,结发戴冠,举行加冠典礼,表示已经成年。④民为父后:指百姓中继承父业的人。⑤出:使出,即放出。归:使归,即遣送回家。⑥复无所与:《会注考证》释此句为“复终身”。复,免除(赋税徭役)。与,使,用。⑦是为孝武皇帝:梁玉绳《史记志疑》曰:“史公本书称武帝曰‘今上’,曰‘今帝’,曰‘今天子’,曰‘今皇帝’,故凡言‘孝武’者,悉后人所妄改也。”⑧置阳陵:指把景帝的灵柩安葬在阳陵。 太史公曰:汉兴,孝文施大德,天下怀安①。至孝景,不复忧异姓②,而晁错刻削诸侯③,遂使七国俱起,合从而西乡④,以诸侯太盛,而错为之不以渐也⑤。及主父偃言之⑥,而诸侯以弱,卒以安。安危之机⑦,岂不以谋哉?①怀安:指人民怀念帝王的德政而安居乐业。②“不复忧”句:不再担心异姓诸侯王的反叛。<strong>刘邦</strong>与<strong>项羽</strong>争天下时,先后封了九个异姓诸侯王。取得天下后,刘邦逐个铲除了异姓王,改封同姓王。到景帝时,仅存的一个异姓王长沙国吴氏因无后而国除,就再没有异姓王了。③刻削诸侯:指削藩政策。刻削:削减,削夺。④合从:本指战国时期六国联合进攻秦国,这里借指吴、楚七国联合起兵反叛朝廷。从,同“纵”。⑤以:用。渐:渐进,逐步进行。⑥主父偃言之:武帝元朔二年(前127),中大夫主父偃建议:允许诸侯分封自己的子弟为侯,目的是为使诸侯国的封地愈来愈小,以削弱诸侯的势力。汉武帝采纳了这一建议,对巩固中央集权起到了积极作用。事详《平津侯主父列传》。⑦机:关键。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孝武本纪第十二 解惠全 白晓红 译注【说明】这篇本纪是后人截取《史记·封禅书》并在开头补写六十字而成,以补所缺的《史记·今上本纪》。这段文字记载了汉武帝即位后四十余年间的祭祀天地山川鬼神的活动。 这篇本纪中以汉武帝为中心,围绕在他周围的是李少君、齐人少翁、栾大和公孙卿等方士。作者对这些方士以方术行骗的描述,极为生动曲折,从而深刻地讽刺了武帝希冀鬼神赐福、追求长生不老的荒诞和愚昧。这些方士或以魔术手法眩人眼目,或以动听言辞故弄玄虚;而武帝对方士却是深信不疑,或尊之礼之,或封之赏之,并且言听计从;而结局却是方术无一灵验。武帝屡屡受骗,却始终不能醒悟自拔,仍然执着地“羁靡弗绝,冀遇其真”。这些描述不仅嘲讽了方士的伪诈和武帝的愚昧,也揭示了方士行骗能够得逞于一时,正是武帝对鬼神方术的耽迷给他们创造了条件。 这篇本纪在讽刺手法的运用中,表现出一种冷隽的风格和犀利深刻的效果,体现了作者对汉武的滥祭淫祀的不满和卓越的讽刺艺术才能。作者有时是直书方士之伪。如李少君“匿其年及所生长……”,齐人少翁“乃为帛书以饭牛,详弗如也……”,栾大“敢为大言,处之不疑”等。有时旁衬一笔,以倾慕暴贵、纷起效尤者的丑态暗刺武帝之愚。如“大见数月,佩六印,贵振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又如“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等。 这篇本纪在语言的运用上,也显示了作者独特的匠心。在描绘记叙那些荒诞不经的事情时,常用“盖”字、“云”字。如“少翁以方术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公孙卿“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栾大“其后治装行,东入海,求其师云”等等。作为虚词,“盖”和“云”都常常用来表示不能确定的语气,“盖”字还带有委婉的意味,“云”字带有据说如此的口气。钱钟书先生说得好:“‘云’之为言,信其事之有而疑其说之非尔。”而且“语气皆含姑妄言而姑妄听之意,使通篇有惚恍迷茫之致。”(《管锥编》第一册第286页)孝武皇帝是孝景帝排行居中的儿子。他的母亲是王太后。孝景四年(前153),他以皇子身份做了胶东王。孝景七年(前150),栗太子刘荣被废,改封为临江王,而立胶东王为太子。景帝在位十六年逝世,太子即位,这就是孝武皇帝。孝武皇帝刚刚即位,就特别重视对鬼神的祭祀。 元年(前140),汉朝建立已经有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朝廷大臣们都希望天子举行祭祀泰山和梁父山的封禅大典,改换确定各种制度。而皇上也崇尚儒家的学说,就通过贤良方正的科目招纳贤士。赵绾(wǎn,晚)、王臧等人文章博学而做官,达到公卿的高位。他们想要建议天子按古制在城南建立宣明政教的明堂,作为朝会诸侯的地方。他们所草拟的天子出巡、封禅和改换历法服色制度的计划尚未完成,正赶上窦太后还在推崇信奉<strong>黄帝</strong>、<strong>老子</strong>的道家学说,不喜欢儒术,于是派人私下里察访赵绾等人所干的非法谋利之类的事情,传讯审查赵绾、王臧,赵绾、王臧自杀,他们所建议兴办的那些事情也就废止了。 此后六年,窦太后去世。第二年(前134),皇上征召贤良文学之士公孙弘等人。 又过了一年,皇帝初次来到雍县,在祭祀五位天帝的五畤(zhī,至)举行郊祀仪式。以后经常是每隔三年郊祀一次。这时候皇上求得一位神君,供奉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观。神君本来是长陵的一个女子,因为儿子夭折,悲哀而死,显灵于她的妯娌宛(yuān,冤)若身上。宛若在家里供奉她,百姓很多人都去祭祀。战国时的赵国公子平原君曾经前往祭祀,她的后代子孙因此而地位尊贵,声名显赫。到武帝即位后,就用隆重的礼仪安置在宫里供奉,能听见神君的说话声,但见不到她本人。 当时李少君也以祭灶致福、避谷不食、长生不老的方术进见皇上,受到皇上的敬重。李少君是由已故的深泽侯引荐来主管方术之事的。这时他隐瞒了自己的年龄和出身经历等,经常自称七十岁了,能驱使鬼物,使人长生不老。他方术遍游了诸侯各国。他没有妻子儿女。人们听说他能驱使鬼物,还能使人长生不老,就不断地赠送财物给他,因此他常常有多余的金钱、丝织品、衣服和食物。人们都因为他不经常产业却很富有,又不知道他是什么地方的人,所以对他越发相信,争着去为他效力。李少君天生喜好方术,善于用巧言说中事情。他曾经到武安侯处宴饮,在座的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他就谈起从前跟老人的祖父一起游玩射猎的地方,这位老人小时候曾经跟着祖父,还能记得那些地方,这时满座宾客都惊讶不已。有一次,少君拜见皇上,皇上有一件古铜器,拿出来问少君。少君说:“这件铜器,齐桓公十年时陈列在柏寝台。”过后查验铜器上的铭文,果真是齐桓公时的器物。整个宫中都大为吃惊,以为少君就是神,已经有几百岁了。 李少君对皇上说道:“祭祀灶神就能招来鬼神,招来鬼神后朱砂就可以炼成黄金,黄金炼成了用它打造饮食器具,使用后就能延年益寿。寿命长了就可以见到东海里的蓬莱岛仙人,见到仙人后再举行封禅典礼就可以长生不死了,黄帝就是这样的。我曾经在海上游历,见到过安期生,他给我枣吃,那枣儿象瓜一样大。安期生是仙人,来往于蓬莱岛的山中;跟他投合的,他就出来相见,不投合的就躲起来不见。”于是天子开始亲自祭祀灶神,并派遣方术之士到东海访求安期生之类的仙人,同时干起用丹砂等各种药剂提炼黄金的事来了。 过了许久,李少君病死了。天子以为他是成仙而去并不是死了,就命令黄锤县的佐吏宽舒学习他的方术。访求蓬莱仙人安期生,没有人能找到,而燕、齐沿海一带许多荒唐迂腐的方士却有许多人仿效李少君,纷纷前来谈论神仙之类的事情了。 亳(bó,勃)县人薄谬忌把祭祀泰一神的方法上奏朝廷。他说:“天神中最尊贵的是泰一神,泰一的辅佐神叫五帝,就是五天帝。古时候天子于春秋两季在东南郊祭泰一神,用牛、羊、猪三牲祭祀达七天之久,筑祭坛,祭坛八面开有通道,供神鬼来往。”于是天子命令太祝在长安东南郊立泰一神祠,经常按照薄谬忌说的方法供奉和祭祀。那以后,有人上书说:“古时天子每三年一次,用牛、羊、猪三牲祭祀三一之神,即:天一神、地一神和泰一神。”天子准其奏;命太祝负责在薄谬忌所奏请建立的泰一神坛上祭祀,依照上书人所说的方式进行。后来又有人上书,说:“古时候天子经常在春秋两季举行除灾求福的解祠,用食其母的恶鸟枭鸟、食其父的恶兽破镜各一只祭黄帝;用羊祭冥羊神;用一匹青色雄马祭马行神;用牛祭泰一神、皋山山君和地长神;用干鱼祭武夷山神;用一头牛祭阴阳使者神。”天子也命祠官负责此事,按照上书人说的方式,在薄谬忌所奏请建立的泰一神坛旁边举行祭祀。 后来,天子的苑囿里有白鹿,就用白鹿皮制成货币,为了促使上天发出吉祥的征兆,又铸造了银锡合金的白金币。 第二年,天子到雍县举行郊祀,猎获了一头独角兽,样子象麅子。主管官员说:“陛下恭恭敬敬地举行郊祀,上帝为了报答对他的供奉,赐给这头独角兽,这大概就是麒麟。”于是把它进献给五帝之畤,每畤的祭品外加一头牛,举行焚柴祭天的燎(liào,料)祭。赐给诸侯白金币,向他们暗示这种吉祥的征兆是与天地之意相合的。 这时济北王以为天子将要举行封禅大典,就上书向天子献出泰山及其周围的城邑。天子接受了,另用其他县邑给他作为抵偿。常山王有罪,被放逐,天子把他的弟弟封在真定,以延续对祖先的祭祀,而把常山国改为郡。这样一来,五岳就都在天子直接管辖的郡县之内了。 第二年,齐人少翁以招引鬼神的方术来进见皇上。皇上有一个宠爱的王夫人死,据说少翁用方术在夜里使王夫人和灶神的形貌出现,天子隔着帷幕望见了。于是就封少翁为文成将军,给他的赏赐很多,以宾客之礼对待他。文成将军说道:“皇帝如果想要跟神交往,而宫室、被服等用具却不象神用的,神就不会降临。”于是就制造了画有各种云气的车子,按照五行相克的原则,在不同的日子里分别驾着不同颜色的车子以驱赶恶鬼。又营建甘泉宫,在宫中建起高台宫室,室内画着天、地和泰一等神,而且摆上祭祀用具,想借此招来天神。过了一年多,他的方术越发不灵验了,神仙总也不来。文成将军就在一块帛上写了一些字,让牛吞到肚里,自己装作不知道,说这头牛的肚子里有怪异。把牛杀了观看,发现有一块帛上写着字,上面的话很奇怪,天子怀疑这件事。有人认得文成的笔迹,拿出一问,果然是少翁假造的。于是杀了文成将军,并把这事隐瞒起来。 此后,又建造了柏梁台、铜柱和承露仙人掌之类。据说承露仙人掌中和着玉石粉末的露水,经常饮用可以长生不老。 文成死后的第二年,天子在鼎湖宫病得很重,巫医们什么法子都用了,却不见好转。于是游水发根说道:“上郡有个巫师,他生病时鬼神能附在他的身上。”皇上把巫师召来,供奉在甘泉宫。等到巫师有病的时候,派人去问附在巫师身上的神君。神君说道:“天子不必为病担忧,病一会儿就会好,您可以强撑着来跟我在甘泉宫相会。”于是天子的病见轻了,就亲自前往甘泉宫,果然完全好了。大赦天下,把神君安置在寿宫。神君中最尊贵的是太一神,他的辅佐神是大禁、司命之类的神仙,都跟随着他。人们看不到众神仙的模样,只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跟人的声音一样。神仙们时去时来,来的时候能听见沙沙的风声。他们住在室内的帷帐中,有时白天说话,但经常是在晚上。天子先举行除灾求福的祓(fú,服)祭,然后才进入宫内。以巫师为主人,让他关照神君的饮食。众神所说的话,由巫师传送下来。又把他们安置在寿宫、北宫,张挂羽旗,设置祭器,来礼敬神君。神君所说的话,皇上命人记录下来,管它叫做“画法”,意思是划一之法。其实,神君所说的话一般世俗人都知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天子暗暗高兴。这些事情都秘密的,世上无人知晓。 那以后的第三年,主管官员建议,纪元应该根据上天所降的吉祥征兆来命名,不应按一年、二年的顺序计算。开国的第一个纪元可以称为“建元”;第二个纪元因为有一种叫长星的彗星出现,可称为“元光”;第三个纪元,因为郊祀时得到了独角兽,可以称为“元狩”。 次年冬天,天子到雍城举行郊祀,提出:“如今上帝由我亲自祭祀了,可是地神后土我却没有祭拜,这样于礼不合。”主管官员跟太史令司马谈、祠官宽舒等人商议道:“祭天地要有犄角象蚕茧、板栗那样大小的幼牲。如今陛下要亲自祭祀后土,祭后土应该在大泽中的圆丘上筑五个祭坛,每个祭坛用黄牛犊一头作太牢祭品,祭过以后全部埋掉,陪从祭祀的人员都要穿黄色衣服。”于是天子就向东行,首次在汾上立了后土祠,是按宽舒等人的建议做的。皇上亲自望拜地神,跟祭祀上帝用的礼仪相同。祭礼结束后,天子就经由荥阳回长安。途经洛阳时,下诏说:“夏、商、周三代已经很久远了,难以保存下多少后代。可以划出三十里的地方赐封周王的后代为周子南君,让他在那儿供奉祖先的祭祀。”这年,天子开始巡视各郡县,逐渐地近泰山了。 这年春天,乐成侯上书推荐栾大。栾大是胶东王刘寄宫中管日常生活事务的宫人。从前曾经跟文成将军同师学习,后来做了胶东王掌管配制药品的尚方令。乐成侯的姐姐是胶东康王的王后,没有儿子。康王死了,其他姬妾的儿子被立为王。而康后有yín乱行为,同新王合不来,彼此用各种办法去加害对方。康后听说文成将军已死,想要自己去讨好皇上,就派栾大通过乐成侯求见皇上谈方术。天子杀死文成将军后,也后悔他死得早,惋惜没有让他把方术全部拿出来,等到见了栾大,天子非常高兴。栾大这个人长得高大英俊,说话很有策略,而且敢说大话,说什么大话也不犹豫。他吹嘘说:“我曾经在海中往来,见到过安期生、羡门高那些仙人。不过他们认为我地位低下,不信任我。又认为康王只是个诸侯罢了,不配把神仙方术传给他。我屡次向康王进言,康王又不任用我。我的老师说:‘黄金可以炼成,黄河决口可以堵塞,不死之药可以求得,神仙也可以招来’。我只怕象文成一样也遭杀身之祸,那么方士们就都要把嘴封上了,哪里还敢再谈方术呢!”皇上说:“文成只是误食马肝而死的。如果您对老师的方术真的有研究,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呢!”栾大说:“我的老师不是有求于人,而是人们有求于他。陛下如果一定要想要招来神仙,那就要让神仙的使者地位更尊贵,让他有自己的家眷,用客礼来对待他,不要瞧不起他,并让他佩带各种印信,才可以使他传话给神仙。神仙究竟肯来不肯来,尚在两可。总之,只有让神仙的使者极为尊贵,然后才有可能招来神仙。”这时皇上要他先使个小方术,检验一下效果,他就表演斗棋,那些棋子在棋盘上互相撞击。皇上不知道其实那只是用磁石棋子和带磁钢棒搞的骗人把戏。 当时皇上正在为黄河决口的事忧虑,而且炼黄金又没有成功,就封栾大为五利将军。过了一个多月,栾大又得到四枚金印,身佩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和天道将军等印信。皇上下诏出书给御史:“从前大禹能够疏通九江,开引四渎(dú,读)。近来,泛滥的河水溢出淹没陆地,筑堤的劳役连续不断。我治理天下二十八年了,上天如果要送方士给我,那就是大通将军了。《周易·乾卦》上说到“飞龙”,《渐卦》提到“鸿雁”,我想这或许是对我们君臣相得的赞许吧。应该以二千户的地方封地士将军栾大为乐通侯。”赐给他第一等的宅第和奴仆千人。把皇帝所用多余的车马和帷帐等器物分给栾大,摆满了他的新居。又把卫长公主嫁给他,送给他黄金万斤,把他所住的城邑改名为当利公主邑。天子亲临五利将军的府第。使者们前去慰问,所赐赠的物品在道路上络绎不绝。从皇帝的姑姑大长公主到将相以下的人,都在家里置备酒宴招待他,献赠礼物给他。接着天子又刻了一枚“天道将军”的玉印,派使者手持玉印,身着鸟羽制成的衣服,夜间站在白茅草上,五利将军也穿着鸟羽制成的衣服,站在白茅草上接受玉印,以此表示天子并不把爱印者当臣下看待。佩戴上“天道”之印,是要为天子引导天神降临的意思。于是五利时常夜间在家中祭祀,想求神仙降临下界。结果神仙没来,种种鬼却聚集来了,不过五利将军还是很能驱使诸鬼的。此后他就整理行装,东行去海上,据说是要去寻找他的老师。栾大被引见几个月的时间,就佩上了六枚大印,尊贵之名震惊天下,使得燕、齐沿海地区的方士们无不握住手腕,激动振奋,都说自己也有秘方,能通神仙。 这个夏季六月中旬,一个叫锦的汾阴巫师在魏脽(shuí,谁)后土祠旁为民众祭祀,看见地面隆起,呈现出弯钩的形状,扒开土来看,得到一只鼎。这只鼎跟其他所有的鼎大不相同,上面只有花纹,而没有铸刻文字。巫师觉得奇怪,就告诉了当地官吏。当地官吏报告给河东太守胜,胜又报告了朝廷。天子派使者来检验并查问巫师锦得鼎的详情,确认其中没有诈伪之后,就按礼仪举行祭祀,把鼎请到甘泉宫,天子随鼎而行,准备把它献给天帝。走到中山时,天气晴暖,有一片黄云覆盖。正好有一头麅子跑过,皇上亲自射死了它,就用来做了祭品。到长安以后,公卿大夫们都议论请求尊奉宝鼎。天子说:“近来黄河泛滥,一连几年收成不好,所以我才出巡郡县祭祀后土,祈求她为百姓滋育庄稼。今年五谷丰茂,还没有举行祭礼酬谢地神,这鼎为什么会出现呢?“主管官员都说:“听说从前太帝太昊(hào,浩)伏羲氏造了一只神鼎,表示一统,就是说天地万物都归统于神鼎。黄帝造了三只宝鼎,象征着天、地、人。夏禹收集了九州的铜,铸成九只宝鼎,都曾经用来烹煮牲畜祭祀上帝和鬼神。遇到圣主鼎就会出现,宝鼎就这样传下来经历了夏朝、商朝。到周末世德衰败,宋国祭祀土神的社坛也被毁灭,鼎就沦没隐伏而不再出现了。《诗经·周颂》说:‘从堂到阶来回走,从羊到牛已齐备,大鼎小鼎全查过;不哗不傲极恭敬,健康长寿又多福。’如今鼎已迎到甘泉宫,它外表光彩夺目,变化神奇莫测,这意味着我们国家必将获得无究无尽的吉祥。这跟行至中山时,上有黄白祥云覆盖,下逢麅子吉兽跑过,这些祥瑞征兆正好相合,还有在神坛下获得大弓和四箭,这全是您在太庙合祭远近祖先神主得到的回报。只有受天命做皇帝的人才能知道天意而与天德相合。这宝鼎应该进献祖先,珍藏在天帝宫廷,这样才符合种种吉祥之兆。”皇上下诏书说:“可以。” 去海上寻找蓬莱仙山的人说,蓬莱并不算远,可是总也不能到达,大概是因为看不到仙山的云气。皇上就派出善于望气的官员帮助观测云气。 这年秋天,皇上到了雍县,将要举行郊祀祭五帝。有人说:“五帝是泰一神的辅佐,应该立泰一神坛,并由皇上亲自举行郊祀。”皇上犹豫未决。齐人公孙卿说:“今年得到宝鼎,今冬辛巳日正是朔日初一,这天早晨又交冬至,这和黄帝得宝鼎的时间相同。”公孙卿有一部木简书,上面说:“黄帝得到宝鼎在宛朐(qú,渠)县,向鬼臾区询问此事。鬼臾区回答说:‘帝得宝鼎和占卜用的神策,这年己酉日是朔日,早晨又交冬至,符合天道历数,天道历数是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的。’于是黄帝观测太阳的运行来推算历法,以后大致每二十年就遇到朔日早晨交冬至,一共推算了二十次,共三百八十年,黄帝成仙,升天而去。”公孙卿想通过所忠把这件事奏给皇上,所忠见到他的书不正经,怀疑那是荒诞的伪书,因此推辞说:“宝鼎的事已经定下来了,还上奏干什么!”公孙卿又通过皇帝所宠信的人上奏了。皇上非常高兴,就把公孙卿召来细问。公孙卿回答说:“传这本书的是申功,他已经死了。”皇上问:“申功是什么人?”公孙卿说:“申功是齐人。他与安期生有交往,接受过黄帝的教诲,没留下其他书,只有这部关于鼎的书。书中说‘汉代的兴盛期,应该跟黄帝时的历日相同;汉代的圣君,将出在高祖皇帝的<strong>孙子</strong>或曾孙之中。宝鼎出现了,就能与神仙相通,应该举行封禅。自古以来,举行过封禅大典的有七十二个王,只有黄帝能登上泰山祭天。’申功说:‘汉代的皇帝也应该登上泰山祭天,上了泰山行祭天礼,然后就可以成仙升天了。黄帝时有上万个诸侯国,为祭祀神灵而建立的封国就占了七千。天下的名山有八座,其中三座在蛮夷境内,五座在中原地区。中原有华山、首山、太室山、泰山和东莱山,这五座山是黄帝常去游览的地方,在那里与神仙相会。黄帝一边作战一边学习仙道。他唯恐百姓反对他所学的仙道,就断然把诽谤鬼神的人杀掉。这样经过了一百多年,才能够与神仙相通了。黄帝当年在雍县郊祀上帝,住了三个月。鬼臾区别号叫大鸿,死后葬在雍县,鸿冢就是这么来的。那以后黄帝在明廷迎接过上万的神灵。明廷,就是现在的甘泉山。所谓寒门,就是现在的谷口。黄帝开采首山的铜矿,在荆山脚下铸鼎。鼎铸成后,有一条脖颈下悬着垂肉两腮长着胡须的龙从天上下来迎接黄帝。黄帝骑上龙背,群臣和后宫嫔妃跟着上去的有七十多人,龙才飞升离去。其余的小臣们上不去,全都抓住龙须不放,龙须被拉断,黄帝的弓也落了下来。百姓们抬头望着黄帝升上天去,就抱着他的弓和龙须大声哭喊,所以后世把那个地方称作鼎湖,把那张弓称作乌号。’“天子说:“啊!如果我真能象黄帝那样,那么我看离开妻子儿女只不过就象脱掉鞋子一样罢了。”就封公孙卿为郎官,让他往东到太室山去等侯神仙。 接着皇上去雍县郊祀,又到了陇西,西行登上了崆峒(kōngtóng,空同)山,然后回到甘泉宫。命祠官宽舒等人设置泰一神的祭坛。祭坛仿照薄谬忌所说的泰一坛建造,分作三层,五帝的祭坛环绕在泰一坛下,各自依照他们所属的方位,黄帝坛在西南方,修八条供鬼神往来的通道。泰一坛所有的祭品,与雍县五畤中的一畤相同,而外加甜酒、枣果和干肉之类,还杀一头犛(máo,毛)牛作为祭器中的牲牢。而五帝坛只进献牛羊等牲牢和甜酒,没有犛牛。祭坛下的四周,作为一一祭祀随从的众神和北斗星的地方。祭祀完毕,把用过的祭品全部烧掉。祭祀所用的牛是白色的,把鹿塞进牛的腹腔中,再把猪塞进鹿的腹腔中,然后放在水里浸泡。祭日神用牛,祭月神用羊或猪,都只用一头。祭泰一神的祝官穿紫色绣衣,祭五帝的祝官,其礼服颜色各按照五帝所属的颜色,祭日穿红衣,祭月穿白衣。 十一月辛巳朔日早晨交冬至,这天刚刚拂晓,天子就开始在郊外祭祀泰一神。早晨朝拜日神,傍晚祭祀月神,都是拱手肃拜;而祭拜泰一神则按照在雍县的郊祀礼仪进行。劝神进食的祝辞说:“上天开始把宝鼎神策赐给皇帝,让他的天下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终而复始,永无止息。皇帝在此恭敬拜见天神。”祭祀礼服用黄色。祭祀时坛上布满火炬,坛旁摆着烹煮器具。主管官员说“祠坛上方有光出现”。公卿大臣们说“皇帝最初在云阳宫郊祀,祭拜泰一神,司祭的官员捧着直径六寸的大璧瑄玉、毛纯膘肥的美牲献给神灵享用。当夜有美丽的光彩出现,到了白天,有黄色云气上升,与天相连”。太史公和祠官宽舒等说:“神灵降下美好景象,是保佑福禄的吉祥预兆,应该在这神光所照的地域建立泰畤坛,用来宣扬上天的神明瑞应。命令太祝主管此事,每年秋天和腊月间举行祭祀。每三年天子郊祀一次。” 这年秋天,为讨伐南越而祭告泰一神,用牡荆做幡旗竿,旗上画有日、月、北斗和腾空升起的龙,以象征天一三星,因为太一星在后,天一三星在前,所以把天一三星作为泰一神的先锋旗,命名为“灵旗”。在为兵事祭告时,由太史官手持灵旗指向被伐国的方向。当时,五利将军身为使者却不敢入海求仙,只到泰山去祭祀。皇上派人暗中跟随,查验他的行踪,得知他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见到。五利将军胡说见到了他的老师,其实他的方术已经用尽,大多不能应验。皇上就杀了五利将军。 这年冬天,公孙卿在河南等侯神仙,说是在缑(kōu,抠)氏城上看到了仙人的脚印,还有个象山鸡一样的神物,往来于城上。天子亲自到缑氏城察看脚印。问公孙卿:“你该不是在仿效文成和五利欺骗我吧?“公孙卿说:“仙人并非有求于皇帝,而是皇帝有求于仙人。求仙人道,如果不把时间稍微放宽一些,神仙是不会来的。谈起求神这种事,好象是迂腐荒诞的,其实只要积年累月就可以招来神仙。”于是各郡国都修筑道路,修缮宫殿观台和名山的神祠,以期待天子到来。 这年,灭了南越之后,皇上有个宠臣李延年以优美的音乐来进见。皇上认为那音乐极美,就下交公卿大臣们商议,说:“民间祭祀还有鼓、舞和音乐,如今我举行郊祀却没有音乐,怎么相称呢?”公卿们说:“古时候祭祀天地都有音乐,这样天神和地神才会来享受祭祀。”有人说:“泰帝让女神奏五十弦的瑟,由于声音悲切,泰帝让她停下来,可是她不能自止,所以把她的瑟剖开改成了二十五弦。”于是,在为平定南越而酬祭泰一、后土神时,开始采用音乐歌舞,广召歌手,并以此开始制作二十五弦瑟和箜篌(kōnghóu,空侯)瑟。 第二年冬天,皇上提议说:“古代帝王先要收兵止武,然后才进行封禅。”于是就北上巡视朔方,带着十几万军队,回来时在桥山黄帝陵墓前祭祀,在须如遣散了军队。皇上说:“我听说黄帝并没死,而现在却有陵墓,是怎么回事呢?”有人回答说:“黄帝成仙升天后,众臣把他的衣服帽子埋在这里,所以有陵墓。”皇上到了甘泉宫后,为了要上泰山举行封禅,就先祭告泰一神。 自从得了宝鼎,皇上就跟公卿大臣及众儒生商议起封禅的事了。由于封禅大典很少举行,时间隔久了,已经失传,没有人了解它的礼仪,众儒生主张采用《尚书》、《周官》、《王制》中记载的天子射牛、望祀的仪式来进行。齐人丁公已经九十多岁,他说:“登泰山祭天的‘封’应该是不死的意思。秦始皇没能登上泰山行封礼。陛下如果一定要上去,就应该坚持;只要稍微登得高一些就没有风雨阻挡了,也就最终可以登上泰山行封礼了。”皇上于是命令儒生们反复练习射牛,草拟封禅的礼仪。几年后,要进行封禅了。天子听了公孙卿和方士的话,说是黄帝以前的帝王举行封禅,都招来了怪异之物而与神仙相通,就想仿效黄帝那时迎接仙人蓬莱士的做法,借此以超乎世俗,跟九皇比德,而且还在很程度上采用儒术加以修饰。儒生们因为既不能明辨封禅的具体事宜,又受《诗》、《书》等<strong>古文</strong>经籍的束缚,所以不敢尽情施展他们的学问。皇上把封禅用的祭器拿给儒生们看,儒生们有的说“跟古代的不同”,徐偃又说”太常祠官们行礼不如古代鲁国的好”,就在这时侯,周霸会聚群儒策划封禅事宜,皇上贬退了徐偃、周霸,把儒生们全部罢黜不用了。 三月,皇上到东方去,到了缑氏县,登上中岳的太室山祭祀。随从官员在山下听到好象有人喊“万岁”。问山上的人,说是没喊;问山下的人,也说没喊。于是皇上封给太室山三百户以供祭祀,命名叫崇高邑。往东登上泰山,山上的草木还没长出叶子,就叫人把石碑运上山,立在泰山顶峰。 接着皇上又东巡海上,行礼祭祀天主、地主、兵主、阴主、阳主、月主、日主和四时主八神。齐地人中上书谈神仙精灵和奇异方术的数以万计,但没有一个灵验。于是皇上增派船只,命令那些谈论海上神山的几千人去访求蓬莱仙人。公孙卿经常手持符节,先到各山等侯神仙,到东莱时,说夜间看见一个人,身高数丈,等近去,却不见了。据说看到了他的脚印很大,类似禽兽的脚印。群臣中有人说看见一位牵着狗的老人,说“我想要见天子”,一会儿又忽然不见了。皇上见到那大脚印时,还不相信,等到群臣中有人说起老人的事,才在很大程度上认为那老人就是仙人了。因此,留住在海上,给方士驿车,秘密派出了数以千计的使者去寻找仙人。 四月,返回到奉高。皇上想着儒生和方士们对封禅礼仪的说法各不相同,又缺乏古书记载,实在难以施行。天子又到了梁父山,行礼祭祀地神。乙卯日,命侍中官儒生头戴白鹿皮帽,身穿插笏(hù,户)官服,天子射牛,进行祭祀。在泰山下的东方筑坛祭天,依照郊祀泰一神的礼仪。祭天的坛宽一丈二,高九尺,坛下放有封禅的文书,文书的内容隐秘,夫人知晓。祭礼完毕,天子单独带着侍中奉车都尉霍子侯登上泰山,也举行了祭天仪式。这些事情都禁止泄露。第二天,顺着山北的道路下山。丙辰日,在泰山脚下东北方的肃然山辟场祭地,按照祭祀后土的礼仪。以上的封禅,天子都亲自拜见天神、地神,穿黄色礼服并全部用了音乐。用采自江淮一带的三棱灵茅作神垫,用代表五方的五色泥土混杂起来多多地加在祭坛上。还放出远方奇异的飞禽走兽和白毛野鸡等动物,大大增加礼仪的隆重气氛。但不用兕牛、旄牛、犀牛、大象之类的动物。天子及其随从都是到了泰山,然后离去的。举行封禅大典的那天晚上,天空仿佛有亮光出现,白天又有白云从祭坛中升起。 天子封禅归来,坐在明堂上,群臣相继上前祝寿。这时天子下诏令给御史:“我以渺小之身继承了皇帝的至尊之位,一直谨言慎行,唯恐不能胜任。我德行微薄,不懂礼乐。祭泰一神时,天上象是有瑞祥之光,我心中不安好象望见了什么,被这奇异景象所深深震憾,想要停止却不能,终于登上泰山筑坛祭天,到了梁父山,然后在肃然山辟场祭地。我要完善自己,勉力与士大夫们一起重新开始。赐给百姓每百户一头牛、十石酒,八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孤儿寡妇,再另加赐布帛二匹。免除博县、奉高、蛇丘和历城等地的赋税,不用交纳今年租税和免除徭役。大赦天下,和乙卯年的大赦令一样。凡是我巡行所经过的地方,都不要再有驰刑再犯的轻罪徒。如果是在两年以前犯的罪,一律不再追究。”又下诏说:“古时天子每五年出巡一次,在泰山举行祭祀,诸侯们来朝拜都有住所。应该让诸侯在泰山下各自修建官邸。” 天子在泰山封禅完毕,并未遇上风雨灾害,方士们又说蓬莱等神山好象就要找到了。于是皇上很高兴,觉得或许自己能遇到,就又东行到海边眺望,希望能见到蓬莱神山。奉车都尉霍子侯突然生病,一天的功夫就死了。皇上这才离开,沿海而上,往北到达碣石。又从辽西开始巡行,经北方边境到达九原县。五月,回到甘泉宫。主管官员说,宝鼎出现那年的年号为“元鼎”,今年天子到泰山举行封禅大典,年号应为“元封”。 这年秋天,有慧星出现在东井宿(xiù,秀)天区,光芒四射。十几天后,慧星又出现在三台宿天区,光芒四射。有个望气的人叫王朔的说:“我观测时,只见那星出现时形状象葫芦瓜,一会儿就又消失了。”主管官员说道:“陛下创建了汉家封禅礼制,上天大概是用象征吉祥的德星出现来报答您。” 第二年冬天,天子到雍县郊祀五帝,回来后又拜祭了泰一神。祝辞说:“德星光芒四射,象征美好吉祥。寿星相继出现,光辉遍照远方。信星明亮降福,皇帝敬拜诸神福泽无量。” 这年春天,公孙卿说在东莱山见到了仙人,那仙人好象是说了“想见天子”。天子于是到了缑氏城,任命公孙卿为中大夫。随即到了东莱,在那里留宿了几天,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了巨大的人脚印。天子又派出数以千计的方士去寻找神仙奇物,采集灵芝仙药。这年天旱。这时候,天子已经没有出巡的正当名义了,就前往万里沙祈求降雨,路过泰山时又举行了祭祀。返回时到了瓠(hú,狐)子口,亲自来到堵塞黄河决口的现场,停留了两天,沉白马于河中,以祭河神,然后离去。派二位将军率领士兵堵塞决口,把黄河分成两条河渠,使它恢复了当初大禹治水后的面貌。 灭了南越之后,越人勇之向皇上进言说“越人有信鬼的习俗,而且他们祭祀时都能见到鬼,屡屡见效应。从前东瓯(ōu,欧)王敬鬼,高寿达一百六十岁。后世子孙怠慢了鬼,所以就衰微下来”。天子就命越地巫师建立越祠,只设台而没有祭坛,也祭祀天神上帝百鬼,是采有鸡卜的方法。皇上相信这些,越祠和鸡卜的方法从此就开始流行起来。 公孙卿说:“仙人是可以见到的,而皇上去求仙的时候总是太仓促,因此见不到。如今陛下可以修建一座台阁,就象缑氏城所建的一样,摆上干肉枣果之类的祭品,仙人应该是能够招来的。而且仙人喜欢住楼阁。”于是皇上命令在长安建造蜚廉观和桂观,在甘泉宫建造益延寿观,派公孙卿手持符节摆好祭品,等侯仙人。又建造了通天台,在台下摆设祭品,希望招来神仙之类。又在甘泉宫设置前殿,开始增建宫室。夏天,有灵芝草在宫殿内长了出来。天子因为堵塞了黄河决口,兴建了通天台,据说当时天上隐约出现了神光,就下诏书说: 甘泉宫殿房内生出了灵芝长有九株菌柄,特此大赦天下,免除女犯人不戴刑具的劳役。 第二年,征伐朝鲜。夏天,干旱。公孙卿说:“黄帝时举行完封礼,天就会干旱,这是为了使封坛的土晾干,要连旱三年。”皇上就下诏书说:“天旱,大概是为了使封坛的土干燥吧?应该让天下百姓尊祭主宰农业的灵星。” 第三年,皇上到雍县郊祀,然后打通去回中的道路到那里巡察。春天,到达鸣泽,再从西河返回。 转年冬天,皇上巡视南郡,到江陵后往东走。登上潜县的天柱山,举行祭祀,称这座山为南岳。乘船顺江而行,从寻阳穿过枞(cōng,匆)阳,又经过彭蠡(lí,离)泽,一路祭祀名山大川。然后北到琅邪郡,再沿海而上。四月是旬,到达奉高县,举行了封禅典礼。 当初,天子在泰山举行封禅典礼时,泰山脚下的东北方有古明的时堂旧址,旧址处路不好走,又不宽敞。皇上想要在奉高县旁修建明堂,但不知道明堂的形制尺度。济南人公(sù,肃)带献上黄帝时的明堂图。明堂图中有一座殿堂,四面没有墙壁,用茅草盖顶,殿堂周围通水,环绕着宫墙修有天桥,殿上有楼,从西南方向伸入殿堂,命名为昆仑道,天子由此走进殿堂,在那里拜祭上帝。于是,皇上命令按照公带的图样在奉高的汶上建造明堂。等到第五年再来举行封禅时,就让泰一神和五帝的神位居于上座进行祭祀,让高皇帝的神主灵位对着他们。在下房祭祀后土神,用牛、羊、猪各二十头。天子从昆仑道进去,开始按郊祀的礼仪在明堂祭拜。祭拜完毕,在堂下烧掉祭品。然后,皇上又登上泰山,在山顶秘密举行祭祀。在泰山下祭祀五帝时,按照他们各自所属的方位,只有黄帝和赤帝并排,祭祀时由主管官员陪祭。在泰山上举火,山下也都举火呼应。 两年以后,十一月甲子日是朔日,早晨交冬至,推算历法的人认为以这一天为推历的起点是正统。天子亲临泰山,在这一天到明堂去祭祀上帝,因为距上一次封禅不到五年,所以没有举行封禅典礼。那祝辞说:“上天授予皇帝泰元神策,周而复始。皇帝在此虔诚地拜祭泰一神。”皇上又东到海上,考察那些到海上求仙的人和方士们,没有什么效验,但皇上还是增派使者继续前往,希望能遇上神仙。 十一月乙酉日,柏梁台失火遭灾。十二月甲午日初一这一天,皇上亲自到高里山祭祀后土神。又到了渤海,遥望而拜祭蓬莱之类的仙山,希望能到达仙人所居住的异境。 皇上回京后,由于柏梁台遭灾焚毁了,就改在甘泉宫临朝接受各郡国上报的计薄。公孙卿说:“黄帝建成青灵台,十二天后就被烧了,黄帝于是修建了明庭。明庭就是甘泉宫。”方士们很多人也说古代帝王有在甘泉建都的。后来天子又在甘泉宫接受诸侯朝见,并在甘泉建造诸侯的官邸。勇之说:“越地飞俗,火灾之后再盖起的房子,一定要比原先的大,以此制服火灾。”于是天子修造建章宫,规模极大,有千门万户。它的前殿比未央宫高。它的东面是凤阙,高二十多丈。它的西面是唐中苑,有几十里宽的虎圈。它的北面修了大水池,池中的渐台高二十多丈,池名叫做泰液池,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和壶梁四座山,仿照海中仙山,还有用石头雕成的龟鱼之类。它的南面有玉堂、壁门和鸟雕像之类。还建了神明台、井干楼,高达五十多丈,楼台之间有辇车道相互连接。 夏天,汉朝更改历法,以夏历正月作为一年的开始,官府服色崇尚黄色,把官印一律改为五个字,因而把当年定为太初元年。这年,往西去征伐大宛。蝗灾严重。丁夫人和洛阳虞初等人用方术祭祀,祈求鬼神降祸于匈奴、大宛。 第二年,主管官员说,雍县五畤祭祀时没有烹煮过的熟牲等祭品,没有芬芳香的气味。天子就命令祠官用牛犊做成熟牲祭品分别进献给五畤,所用牲牢的毛色,按照五行相克的原理配置。用木偶马代替壮马作祭品,至于祭祀各名山大川该用壮马的。全都用木偶马代替。皇帝出巡经过时举行祭祀,才用壮马。其他礼节照旧。 次年,天子东巡海上,考察神仙之类的事情,没有灵验的。有的方士说“黄帝时建造了五城十二楼,以便在执期那个地方迎侯神仙,命名为迎年。”皇上批准按他所说的建造五城十二楼,命各为明年。皇上亲自到那里行礼祭祀上帝,穿着黄色礼服。 公带说:“黄帝时虽然已在泰山筑坛祭天,然而风后,封钜、<strong>岐伯</strong>等人又要黄帝去东泰山筑坛祭天,去凡山辟场祭地,与符瑞相合了,才能长生不死。”天子就命令准备祭品,来到东泰山,见东泰山矮小,跟它的名声不相称,就命祠官祭祀,但不举行封禅。此后命公带在那里供奉祭祀和迎侯神灵。夏天,天子返回泰山,象以前那样举行五年一次的封禅典礼,另外增加了在石闾山辟场祭地的仪式。石闾在泰山脚下的南面,很多方士说这里是仙人住的地方,所以皇上亲自在这里祭祀地神。 此后五年,天子又到泰山行封禅礼,返回途中祭祀了常山。 当今天子所兴建的神祠,泰一祠和后土祠,每三年亲自郊祀一次;建立了汉家封禅制度,每五年举行一次封禅大典。亳人谬忌奏请修建的泰一祠和三一、冥羊、马行、赤星等五座神祠,由宽舒等祠官每年按时祭祀。加上后土祠,总共六座神祠,都由太祝统管。至于象八神中的各神,以及明年、凡山等其他有名的神祠,天子路过时就祭祀,离开后就算了。方士们所兴建神祠,各由他们自己负责祭祀,人死了,祭祀也就终止,祠官不再管祭祀。其他神祠全部依照原来的规定办。当今皇上举行封禅大典,十二年以后来回顾,所祭祀的神灵已遍及五岳、四渎。而方士们迎侯祭祀神仙,去海上寻访蓬莱仙山,最终也没有什么结果。公孙卿之类等等侯神仙的方土,还是用巨大人脚印做托辞来辨解,也是没有效验。这时,天子对方士们的荒唐话越来越厌倦了,然而始终笼络着他们,不肯与他们绝断往来,总希望有一天能遇到真有方术的人。从此以后,方士们谈论祭神的更多,然而效验究竟怎样,就可以想见了。太史公说:我跟随皇上出巡,祭祀天地众神和名山大川,参加过封禅大典。我也曾进寿宫陪侍皇帝祭祀,听神语,观察研究了方士和祠官们的言论,于是回来依次论述自古以来祭祀鬼神的活动,把这些活动的里外情形原原本本地展现出来。后世君子,能够从这里观察到那些情形。至于有关祭祀时所用俎豆等礼器以及玉帛的详情,献祭酬神的礼仪,则有主管官员记录在案。 孝武皇帝者①,孝景中子也②。母曰王太后。孝景四年,以皇子为胶东王。孝景七年,栗太子废为临江王,以胶东王为太子。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即位,为孝武皇帝。孝武皇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③。①孝武皇帝:《集解》:“《太史公自序》云‘作《今上本纪》’,又其述事皆云‘今上’、‘今天子’,或有言‘孝武帝’者,悉后人所定也。张晏曰:‘《武纪》,褚先生补作也。褚先生名少孙、汉博士也。’”据考证,《今上本纪》已佚,本篇开头六十字为后人所补;其下至篇末,是后人取《史记·封禅书》补成。②中子:排行居中的儿子。③敬:尊敬,尊重。这里是注重、重视的意思。 元年,汉兴已六十余岁矣①,天下乂安②,荐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③。而上乡儒术④,招贤良⑤,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⑥,欲议古立明堂城南⑦,以朝诸侯⑧。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⑨。会窦太后治黄老言⑩,不好儒术,使人微得赵绾等利事(11),召案绾、臧、绾、臧自杀(12),诸所兴为者皆废。 后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上征文学之士公孙弘等。①六十余岁:汉高祖<strong>刘邦</strong>于公元前202年称帝,到汉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年)时,已有六十余年。②乂(yì,义)安:安定。“×”“安”同义。③荐(jìn,晋)绅:本指古代高级官吏的装束,后用以代称官吏。荐,通“搢”,“缙”,是插的意思。绅,腰间大带。《晋书·舆服志》:“所谓搢绅之士者,插笏(hù,互。用以记事的手板)而垂绅带也。”封禅:古代帝王祭天地的典礼。在泰山上筑土为坛祭天为封,在泰山下的梁父山上辟场祭地为禅。秦汉以后,历代王朝都把封禅作为国家大典。改正:改换确定。④上:指皇上。乡:同“向”,向往,崇尚。儒术:儒家的学术。⑤贤良:汉代选拔人才的科目之一,又叫“贤良方正”、“贤良文学”,汉文帝时开始设立。⑥文学:指文章博学,为孔门四科之一。⑦明堂:古代帝王宣明政教的地方。凡朝会、祭祀、庆赏、选士、养老、教学等大典,都在此举行。⑧朝诸侯:使诸侯朝,意思就是接受诸侯朝见。⑨草:草拟。巡狩:帝王离开国都,到各地巡视。服色:指服饰车马器物等所用的颜色。古代改朝换代,新王朝都要重新确定历法和服色,以表示“应天承位”。汉朝高祖及文、景二帝时都未改,所以这时候又提出来了。就:达到,实现。⑩黄老言:黄帝、老子之言,即道家学说。€微:暗暗地,悄悄地。指暗中察访。《会注考证》:“枫三本、馆本‘微’下有‘伺’字,与《封禅书》合,当依补。”利事:指用不正当手段谋利之类的事。召:传讯。案:审问,审查。 明年,上初至雍,郊见五畤①。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②,舍之上林中蹄氏观③。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见神于先后宛若④。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武帝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⑤。①郊:古代祭礼的一种,即在郊外祭祀天地。五畤(zhì,至):古代祭祀五位天帝的五个处所。《正义》引孟康说:“畤者,神灵之所止。”地在今陕西省风翔县南。②神君:对神灵的敬称,这里指长陵女子。③上林:苑名。蹄氏观:庙宇名。在上林苑中。④见神:意思是显灵。先后:妯娌。《集解》引孟康曰:“兄弟妻相谓‘先生’。”宛若:孟康以为是妯娌的字。⑤云:语气词,有据说如此的口气。 是时而李少君亦以祠灶、谷道、却老方见上①,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入以主方②。匿其年及所生长③,常自谓七十,能使物④,却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⑤,常余金钱帛衣食。人皆以为不治产业而饶给⑥,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⑦,善为巧发奇中⑧。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年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⑨,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行,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⑩已而案其刻(11),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少君为神,数百岁人也。①祠社:祭祀灶神。《索隐》引如淳曰:“祠灶可以致福。”谷道:不吃粮食而能生活的方术。却老方:使人长生不老的方术。②主方:主管方术之事。③所生长:生长的地方,指出身经历等。④使物:驱使鬼物。⑤更:相继地,交替地。馈遗(wèi,畏):赠送财物。⑥饶给:富足。给,足。⑦资:资质。指所谓天生的才能、性情。⑧巧发奇中:意思是用巧言说中事情。⑨大父:祖父。⑩柏寝:齐国台榭名。(11)已而:过后,不久。案:考察,查验。 少群言于上曰:“祠灶则致物①,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②,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③,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臣枣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⑤,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⑥,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⑦。①致物:招引来鬼神。②丹砂:硃砂。③蓬莱:古代传说里的海中仙山,山上住着仙人。④食(sì,寺):给……吃。⑤合,融洽,投合。⑥方士:方术之士。指古代求仙、炼丹,自言能长生不死的人。⑦齐:同“剂”。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也,而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①。求蓬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相效②,更言神事矣。①黄锤:可能是县名。史:古代官府的佐吏。②海上燕齐:指古代燕、齐两国的沿海地区。相效:效仿李少君。 亳人薄诱忌奏祠泰一方①,曰:“天神贵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②。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东南郊,用太牢具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④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神三一:天一,地一,泰一”⑤。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忌泰一坛上,如其方。后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解祠⑥,祠黄帝用一枭破镜⑦;冥羊用羊⑧;祠马行用一青牡马⑨;泰一、皋山山君、地长用牛⑩;武夷君用干鱼(11),阴阳使者以一牛”。(12)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于忌泰一坛旁。①薄诱忌:《索隐》认为“薄”为“亳”的衍文,“诱”为“谬”之误写。应作“谬忌”。《封禅书》和《汉书·郊祀志》皆作‘亳人谬忌”。泰一:传说中最尊贵的神。也作“太一”。②佐:辅佐,这里指辅佐泰一的神。五帝:《正义》:“五帝,五天帝也。”③太牢:指祭祀时用的牛、羊、猪三牲。④八通之鬼道:指祭坛的八面都有通道,供神鬼来往。⑤天一、地一:都是神名。⑥解词:《封禅书》《索引》曰:“祠祭以解殃咎,求福祥也。”⑦枭:传说中食母的恶鸟。破镜:传说中食父的恶兽。⑧冥羊:神名。⑨马行:神名。牡马:公马。⑩皋山山君、地长:都是神名。(11)武夷君:武夷山神。(12)阴阳使者:神名。 其后,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为币①,以发瑞应②,造白金焉③。①以其皮为币:汉武帝时曾用白鹿皮制成货币。当时规定,鹿皮一尺见方,值黄金一斤(据《索隐》,又见《平准书》)。②瑞应:古代迷信,认为天降祥瑞以应人君之德,就叫“瑞应”。③白金:据《正义》引《平准书》解释,是指银锡合金。当时铸有龙、马、龟三种图形的白金币。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①。有司曰②:“陛下肃祗郊祀③,上帝报享④,锡一角兽⑤,盖麟云⑥。”于是以荐五畤⑦,畤加一牛以燎⑧。赐诸侯白金,以风符应合于天地⑨。①麃:兽名,鹿属。《索隐》引韦昭曰:“体若麕而一角。”②有司:管事的官吏。官吏各有专司,所以叫有司。③肃祗:恭敬。“肃”、“祗”同义。④报:报答。享:以食品供奉鬼神。⑤锡(cì,赐):赐予。⑥盖:大概。表示不肯定的语气。麟:麒麟。⑦荐:进献祭品。⑧燎(liào,料):古代祭礼的一种。焚柴祭天。⑨风:通“讽”,讽喻,暗示。符应:古代迷信,认为天降的祥瑞与人事相应,就叫“符应”。与上文“瑞应”意思相同。地:疑为“也”字之误。《封禅书》和《汉书·郊祀志》均作“也”。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①,乃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天子受之,更以他县偿之。常山王有罪,迁②,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郡。①且:将要。②迁:放逐,流放。 其明年,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①。上有所幸王夫人②,夫人卒,少翁以方术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③,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④,宫室被服不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⑤。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泰一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余,其方益衰⑥,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⑦详弗知也⑧,言此牛腹中有奇。杀而视之,得书,书言甚怪,天子疑之。有识其手书,问之人,果(为)〔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而隐之。①少翁:《正义》:“《汉武帝故事》云少翁年二百岁,色如童子。”②幸:宠幸,宏爱。王夫人:《汉书》作“李夫人”。③拜:授给官职。④即:如果,假如。⑤以胜日驾车:意思是哪一天驾什么颜色的车,要符合五行相克的原则。古人以干支纪日,把十天干与五行相配属,依次为:甲乙属木,青色;丙丁属火,红色;戊己属土,黄色;庚辛属金,白色;壬癸属水,黑色。如果甲子日乘白车,丙寅日乘黑车……这就叫“以胜日驾车”。胜,克。辟:驱除。⑥衰:衰退,这里有不灵验的意思。⑦饭牛:喂牛。⑧详:通“佯。”假装。 其后则作柏梁、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①。①又柏梁:台名。《索隐》引《三辅故事》云:“台高二十丈,用香柏为殿,香闻十里。”铜柱承露仙人掌:《索隐》引《三辅故事》曰:“建常宫承露盘高三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饮之。”汉武帝以为,经常饮用这种露水和着玉石粉末调成的“玉露”,就可以长生不老。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①,巫医无所不致,(至)不愈。游水发根乃言曰:“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②。神君言曰:“天子毋忧病。病少愈③,强与我会甘泉④。”于是病愈,遂幸甘泉⑤,病良已⑥。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⑦。神君最贵者(大夫)〔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音,与人言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也。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⑧,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⑨。所欲者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张羽旗,设供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⑩,命之曰“画法”(11)。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毋绝殊者(12),而天子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①鼎湖:《会注考证》引<strong>顾炎武</strong>云:“‘湖’当作‘胡’。鼎胡,宫名。”②神君:《集解》引韦昭云:“即病巫之神。”③少:一会儿。④强:勉强。⑤幸:特指皇帝到某处去。⑥良:确实,真的。已:停止。这里指痊愈。⑦置寿宫神君:《会注考证》引张文虎曰:“疑当作‘置神君寿宫”。寿宫,寿神之宫。⑧祓(fú,服):古代的一种除灾求福的仪式。⑨关:关照。⑩书:写,指记录下来。(11)画法:意思是划一之法(依《正义》)。(12)毋:同“无”。绝殊:特别。“绝”“殊”同义。 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①,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元”②,二元以长星曰“元光”,③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元狩”云④。①元:开始。这里指纪年,也就是设立年号。天瑞:上天降下来的吉兆。古人迷信,把自然界出现的某些奇异现象附会天降的吉祥之兆。命:命名。②建元:这是我国古代第一个年号。建,建立,设置。汉武帝以前,帝王纪年只有年数,没有年号,用年号纪年由汉武帝始。③长星:彗星的一种。④狩:打猎。按:此处史文有错漏。《集解》引徐广曰:“案诸纪元光后有元朔,元朔后得元狩。”又《会注考证》引顾炎武曰:“是建元、元光之号,皆自后追为之,而武帝即位之初,亦但如文,景之元,尚未有年号也。”又《新证》以为并非追记。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毋祀①,则礼不答也②。”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等议③:“天地牲角茧栗④。今陛下亲祀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strong>丘为</strong>五坛⑤,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⑥,而从祠衣上黄⑦。”于是天子遂东,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上⑧,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⑨,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⑩,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于泰山矣(11)。①后土:地神或土神。②答:《尔雅·释言》:“答,然也。”这里“礼不答”是于礼不合意思。③太史公:指当时任太史令的司马谈(<strong>司马迁</strong>之父)。④天地牲角茧栗:意思是祭天地用的牛,其角如蚕茧或板栗一样大小。这是指祭祀用的幼牲。⑤圜:同“圆”。⑥瘗(yì,意):埋。⑦从祠:指陪祭者。上:同“尚”,崇尚。⑧脽(shuí,谁):丘。一说是地名。⑨望拜:远望而拜祭。⑩三代:指夏、商、周三代。邈(miǎo,渺):远。(11)侵:渐近,逐渐。寻:攀缘,这里有接近的意思。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①,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②。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毋子。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得)③,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栾大因乐成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后悔恨其早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悦。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④。大言曰:“臣尝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为臣⑤,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予方。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臣恐效文成,则方土皆掩口,恶敢言方哉⑥!”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⑦。子诚能修其方⑧,我何爱乎⑨!”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上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⑩,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11),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于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12)。致尊其使(13),然后可致也。”于是上使先验小方,斗旗(14),旗自相触击。①宫人:官名。掌管君主日常生活事务。②尚方:官名。掌管配制药品(参用《汉书郊祀志》<strong>颜师古</strong>注)。③中:符合;投合。④疑:犹豫。⑤顾:不过。⑥恶:何,怎么,哪里。⑦马肝:据说人吃了马肝会丧命。⑧诚:果真。⑨爱:吝惜。⑩贵:使……尊贵。(11)卑:以为卑,认为卑。(12)肯邪(yé,爷)不(fǒu,否)邪:意思是究竟肯不肯来,还在两可。邪,语气词,表示疑问。不,同“否”。(13)致尊:极尊。致,最,极其。(14)斗旗:《封禅书》、《汉书·郊祀志》“旗”均作“棋”,应据改。斗棋,方士用鸡血杂以羽毛等物磨擦钢棒,使生磁性,再以磁石做成棋子,钢棒就能使棋子互相触击,利用这种手段骗人。(参用《正义》引高诱注《淮南子》说) 是时上方优河决,而黄金不就①,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余,得四金印,佩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印。制诏御史②:“昔禹疏九江,决四渎③。间者河溢皋陆④,堤繇不息⑤。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⑥,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⑦。《乾》称‘蜚龙’,‘鸿渐于般’⑧,意庶几与焉⑨。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⑩,僮千人。乘舆斥车马帷帐器物以充其家(11)。又以卫长公主妻之(12),赍金万斤(13),更名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第(14)。使者存问所给(15),连属于道(16)。自大主将相以下(17),皆置酒其家,献遗之。于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18),夜立白茅上(19),五利将军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弗臣也(20)。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21)。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22)。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颇能使之。其后治装行(23),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24),佩六印,贵振天下(25),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26),能神仙矣。①黄金不就:指炼黄金没有成功。②制诏:下诏令。③决:排除阻塞物,疏通水道。④间者:近来。皋陆:河边陆地。⑤堤繇:修筑堤防的劳役。繇,通“徭”。⑥临:从高处往低处看。引申为统治。⑦大通:即大通将军。⑧“《乾》称”二句:《乾》,指《周易·乾卦》。蜚,同“飞”。《乾卦》:“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渐,进。般,通“泮”,指泮宫(周代学宫),为禁止射猎之所。(参用《周易古经今注》说)《周易·渐卦》:“六二,鸿渐于磐(同“般”),饮食衎衎(kàn,看。喜乐的样子),吉。”《会注考证》引<strong>方苞</strong>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言君之得臣也;鸿渐于磐,饮食衎衎,言臣之得君也。武帝以栾大为天所遗士,故引此。”⑨意:想,想来。庶几(jī,机):或许。与:赞许。⑩甲第:第一等的宅第。€乘舆:帝王的车驾,也指帝王所用的器物。斥:驱逐,这里指分出去。妻(旧读qì,气):以女嫁人。(13)赍(jī,机):送物给人。(14)如:往,到……去。(15)存问:看望,慰问。所:《封禅书》作“供”,当衣改。(16)连属:连接。(17)大主:即大长公主。汉文帝的女儿,武帝的姑姑。(18)衣(旧读yì,义)羽衣:穿着用鸟羽制成的衣服。(19)白茅:多年生野草。(20)弗臣:不以之为臣,不把栾大看作天子的臣下。(21)道:同“导”,引导。(22)下神:使神仙下凡。(23)治装行:整理行装。(24)见:被引见。(25)振:同“震”,震动。(26)搤(è,扼)捥:握住手腕。表示激动、振奋。搤,通“扼”。捥,同“腕”。禁方:秘方。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①,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②。鼎大异于众鼎,文缕毋款识③,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④。天子使使验问巫锦得鼎无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至中山,晏温⑤,有黄云盖焉。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地皆议请尊宝鼎。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⑥,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谷。今年丰庑未有报⑦,鼎曷为出哉⑧?”有司皆曰:“闻昔大帝兴神鼎一⑨,一者一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⑩。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也(11)。禹收九牧之金(12),铸九鼎,皆尝鬺烹上帝鬼神(13)。遭圣则兴(14),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15),鼎乃沦伏而不见(16)。《颂》云(17)‘自堂徂基(18),自羊徂牛(19);鼐鼎及鼒(20);不虞不骜(21),胡考之休(22)’。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23),承休无疆。合兹中山(24),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为符(25),路弓乘矢(26),集获坛下,报祠大飨(27)。惟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28)。鼎宜见于祖祢(29),臧于帝廷,以合明应(30)。”制曰:“可。”①魏脽:即前文所提的“汾阴脽丘”。因汾阴原属魏国,所以叫魏脽。营:指祠庙周围的地界。《会注考证》引颜师古说:“营,谓祠之兆域也。”②掊(póu,抔):用手扒土。③文:花纹。镂(lòu,漏):雕刻:款识(zhì,志):古代鼎彝器上铸刻的文字。④以闻:把这事报告给武帝。闻,使闻,等于说报告。⑤晏温:天气晴暖。⑥登:庄稼成熟。⑦丰庑(wú,无):丰茂。庑,通“芜”,草木茂盛的样子。报:祭名。农事结束后祭祀社稷(土神和谷神)以报德。《诗·周颂·良耜·序》:“良耜,秋报社稷也。”⑧曷为:为什么。⑨大(tài,太)帝:也作“泰帝”,指传说中的太昊(hào,浩)伏羲氏。兴:建。这里是制作的意思。⑩系:联属依附。(11)象:象征。(12)九牧:指九州。牧,原指牧守,是州的长官。金:指铜。(13)鬺(shāng,伤)烹:烹煮,特指烹煮牲畜以祭祀。(14)遭:遇到。兴:兴起,这里是出现的意思。(15)社:祭祀土神的地方。古代诸侯建国都要立社坛。(16)见:同“现”,出现。(17)《颂》:这里指《诗经·周颂·丝衣》。内容是描写周成王时举行绎祭(又祭,大祭次日举行的祭祀)的情形。(18)“自堂”句:是说紧张地往来做准备。堂:正屋。徂(cú),阳平粗),往,到。基,地基,墙基,这里指台阶。(19)“自羊”句:是说准备祭祀用的牲畜。(20)鼐(nài,奈):最大的鼎。鼒(zī,滋):小鼎。(21)虞:同“娱”。快乐,引申为喧哗。骜:通“傲”。傲慢。(22)胡考:长寿。休:福。(23)龙变:象龙一样地变化,指变化神奇莫测。(24)合:符合,与……相合。(25)符:符命。即所谓祥瑞征兆。(26)路弓:大弓。乘:古代一车四马为乘,因此以乘为四的代称。(27)大飨:古代一种祭礼,即大袷(xiá,匣)。古代帝王诸侯集远近祖先神主于太庙大合祭。(28)合德:指天人之德相合。古人迷信,认为天与人能互相感应。(29)祖祢(nǐ,你):祖先。祢,《公羊传·隐公元年》何休《解沽》曰:“生称父,死称考,入庙称祢。”(30)明:神明,神灵。应:瑞应。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①。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②。①殆:大概,恐怕。②候:观测。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宜立泰一而上亲郊之”。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①,与黄帝时等。”卿有札书曰②:“黄帝得宝鼎宛(侯)〔朐〕,问于鬼臾区。区对曰:‘(黄)帝得宝鼎神策③,是岁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纪④,终而复始。’于是黄帝迎日推策⑤,后率二十岁得朔旦冬至⑥,凡二十堆,三百八十年,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不经⑦,疑其妄书,谢曰⑧:“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⑨。上大说⑩,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功,申功已死。”上曰:“申功何人也?”卿曰:“申功,齐人也。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11)。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12)。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13)。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功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14)。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15),五在中国(16)。中国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道(17),乃断斩非鬼神者。百余岁然后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后黄帝接万灵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谓寒门者(18),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19)。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龙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龙胡髯号(20),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于是天子曰:“嗟乎(21)!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耳(22)。”乃拜卿为郎,东使侯神于太室。①朔:朔日,即每月初一。旦:天明时,早晨。②札书:写在木筒上的文字。札,古代书写用的小木筒。③策:古代占卜用的蓍(shī,师)草。④纪:古以岁、日、月、星辰、历数为五纪。这里指历数,即推算节气之度。⑤迎日推策:指观测太阳的运行用蓍草推算历法,预知日月朔望节气等。迎,预测。⑥率:大致。⑦经:正常。⑧谢:辞谢,推辞。⑨嬖人:受宠幸的人。⑩说:同“悦”,高兴。€鼎书:关于宝鼎的书。当黄帝之时:指与黄帝时的历日相同,如年名、日名、冬至等节气的位置等。(13)且:或,或者。(14)神灵之封:指为祭祀神灵而建立的封国。居:占。(15)蛮夷:指中原地区以外的四方各少数民族。(16)中国:指中原地区。(17)非:以为非,反对。(18)寒门:《集解》引徐广曰:“寒,一作‘寒’。”(19)胡:兽颈下的垂肉。髯:两颊上的胡子。(20)号:大声哭喊。(21)嗟乎:叹词。(22)(xǐ,洗:同“屣”,鞋。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空桐,幸甘泉。令祠官宽舒等具泰一祠坛①,坛放薄忌泰一坛②,坛三垓③。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④,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⑤。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⑥,杀一犛牛以为俎豆牢具⑦。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⑧。其下四方地,为餟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⑨。已祠,胙余皆燎之⑩。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①具:准备,备办。②放:通“仿”,仿照。③垓:同“陔”,台阶的层次。④方:方位。⑤除:修,修筑。⑥醴:甜酒。脯:干肉。⑦犛牛:一种长毛牛。俎豆:祭祀时盛牛羊等祭品的礼器。⑧独有俎豆醴:是说只有牛羊等和甜酒,而没有犛牛。⑨餟:连续祭祀。按:《封禅书》作“醊”。⑩胙:祭祀用的肉。€洎(jì,记):浸泡。特:一头牲称“特”。 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①,天子始拜泰一。朝朝日②,夕夕月③,则揖;而见泰一如雍礼。其赞飨曰④:“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⑤,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烹炊具。有司云“祠上云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见泰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⑥。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坛以明应⑦。令太祝领,(祀)〔狄〕及腊间祠⑧。三岁天子一郊见。”①昧爽:拂晓。②朝(zhāo,招)朝(cháo,潮)日:早晨朝拜日神。③夕夕月:傍晚祭祀月神。夕月,古代帝王祭月称“夕月”。④赞飨:祀神时献祝辞以劝食。⑤朔:月复出。“朔”为每月初一,表示前月已死,新月复生。⑥瑄玉:祭祀所用的大璧,直径六寸。嘉牲:美牲。指毛色纯,年岁合乎要求,体美膘肥的。⑦光域:指神光所照的地域。⑧腊:夏历十二月。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泰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①,以象天上三星②,为泰一锋③,名曰“灵旗”。为兵祷④,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微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⑤。上乃诛五利。①牡荆:一种灌木,用来作旗柄。《集解》引如淳曰:“荆之无子者。”幡:挑起来直着挂的长条形旗子。登:升。②天一:星名。《集解》引徐广说:“斗口三星曰天一。”③为泰一锋:太一一星在后,天一三星在前,所以说三星为太一之锋。锋,指最前面的旗子。因幡上画有象征三星的日月、北斗和升龙,所以称幡为太一锋。④兵:指兵事,这里指出兵伐南越之事。⑤雠:应验。 其冬①,公孙卿候神河南,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若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②?”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求之。其道非少宽假③,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④,积以岁乃可致。”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①其冬:《会注考证》引正先谦说:“据《汉书·武纪》则元鼎六年也,当云‘明年冬’。”②得毋:莫非,该不是。③宽假:宽容。指时间上放宽一些。“宽”“假”同义。④迂诞:迂阔荒诞,指不切合实际,没有事实根据。 其年,既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①,曰:“民间祠尚有鼓舞之乐②,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③?”公卿曰:“古者祀天地皆有乐,而神祗可得而礼④。”或曰:“泰帝使鼓五十弦瑟⑤,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⑥。”于是塞南越⑦,祷祠泰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⑧,作二十五弦及箜篌瑟自此起⑨。①下:下交。②鼓舞:合乐而舞。③称:相称,配得上。④神祗(qí,其):天神和地神。⑤:传说中的神女名,长于音乐。⑥破:剖分。⑦塞南越:指武帝因平定了南越而举行酬神祭祀。塞,也写作“赛”,酬神的祭祀。⑧歌儿:歌手。⑨箜篌:一种拨弦乐器,有竖式、卧式二种。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①,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余万②,还祭黄帝冢桥山,泽兵须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③,先类祠泰④。①振兵泽(shì,释)旅:意思是停止用武。振,整顿。泽:通“释”,解散,遣散。②勒:统领。③用事:行事。多指行祭之事。④类:通“禷”,祭名,以特别事故祭祀天神。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①,莫知其仪礼,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②。齐人丁公年九十余,曰:“封者,合不死之名也③。秦皇帝不得上封④。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尝接神仙人蓬莱士,高世比德于九皇⑤,而颇采儒术以文之⑥。群儒既以不能辩明封禅事,又牵拘于《诗》、《书》古文而不敢骋⑦。上为封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事⑧,于是上绌偃、霸⑨,尽罢诸儒弗用。①用:因为,由于。希:同“稀”。少,这里指封禅很少举行。旷绝:断绝。旷,阻隔。②《周官》:即《周礼》。《王制》:指《礼祀·王制》。射牛:古代帝王祭祀时,为表示“亲祭”,要亲自用箭射牛以备祭。③合:合当,应当。④上封:指登上泰山封禅。⑤高世:超乎世俗,高于一般人。九皇:传说中远古时的九个帝王。⑥颇:稍微。文:修饰。⑦古文:指古文经。汉武帝时使用隶书,用隶书书写的经书叫今文经,用春秋、战国文字书写的经书叫古文经。骋:尽情施展,不受拘束。⑧属:聚集,聚会。图:谋划,策划。⑨绌:通“黜”,废,贬退。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①,上不言②;问下,下不言。于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东上泰山,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颠③。①上:指山上的人。②不言:指不曾呼喊。③上石:把石碑运上山。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①。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②,然无验者。乃益发船③,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一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④,见其迹甚大⑤,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⑥,言“吾欲见巨公⑦”,已忽不见⑧。上既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⑨。宿留海上,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⑩。①八神:《索隐》根据《汉书·郊祀志》解释为“天主,地主,兵主,阴主,阳主、月主,日主,四时主”。一说指八方之神。②疏(shù,数)给的奏议。③益:增加。④就:走近,近。⑤迹:脚印。⑥老父(fǔ,甫):对老年人的尊称。⑦巨公:《索隐》引《汉书音义》曰:“巨公谓武帝。”⑧已:不久。⑨大:很。⑩与:给予。传(zhuàn,撰)车:古代驿站供传递公文或传送消息用的车辆。间(jiàn,见):暗中,秘密。使:派出使者。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①,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泰一之礼。封广丈二尺②,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③,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④。明日,下⑤。丙辰,禅泰山下址东北肃然山⑥,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⑦。五色土益杂封⑧。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⑨,颇以加祠。兕旄牛犀象之属弗用⑩。皆至泰山然后去。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①皮弁:古冠名。用白鹿皮制作,为祝朝的常服。②封:指祭天的坛。③玉牒:古代帝王封禅所用的文书。④禁:指禁止泄露。⑤:指山北的道路。古山之北、水之南为阴。⑥址:山脚。⑦一茅三脊:一种有三条脊棱的茅草。即菁茅,又叫灵茅。藉:草编的垫子。⑧五色土:代表东西南北中五方的五种颜色的土。⑨纵:放。白雉:白毛野鸡。⑩兕(sì,寺):兽名。古书中常拿兕和犀对举。《尔雅·释兽》认为兕似牛,犀似猪。一说兕就是雌犀。 天子从封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①。于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②,兢兢焉惧弗任③。维德菲薄④,不明于礼乐。修祀泰一,若有象景光⑤,如有望⑥,依依震于怪物⑦,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于梁父,而后禅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⑧,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复博、奉高、蛇丘、历城⑨,参出今年租税。其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过毋有复作⑩。事在二年前,皆勿听治(11)。”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①寿:祝寿。②眇眇:微小。眇:同“渺”。③兢兢焉:小心戒慎的样子。④维:句首语气词。 菲薄:微薄。 ⑤景光:瑞祥之光。⑥:同“屑”,不安。⑦依依:茂盛的样子, 这里有大、深的意思。震:震慑,害怕。⑧嘉与:奖励,勉力。更始:重新开始。⑨复:免除赋税徭役。⑩复作:汉刑律名。驰刑再犯的轻罪徒。一说指按刑律服劳役的妇女,犯者不服刑具,刑期三月至一年。又《平准书》《会注考证》引方苞曰:“复,除也。徒当作者,得入栗以除之也。……景帝时独徒作者许除罪,至武帝,则一切当刑者皆可赎也。”(11)听治:治理,处理。“听”“治”同义。 天子既已封禅泰山,无风雨灾,而方土更言蓬莱诸神山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①,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奉车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并海上②,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③。五月,返至甘泉。有司言宝鼎出为元鼎④,以今年为元封元年⑤。①庶几:希望,或许可以。②并:同“傍”,沿着。 ③历:经过。④元鼎:汉武帝的第五个年号。⑤元封:武帝的第六个年号。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①。后十余日,有星茀于三能②。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其星出如瓠③,食顷复入焉④。”有司言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开其报德星云⑤。”①茀(bó,勃):通“孛”。光芒四射的样子。按:“孛”也指彗星。《晋书·天文志》:孛星,彗之属也。偏指日彗,芒气四出日孛。”东井:星宿名,有主星八颗,属双子座。②三能(tái,台):即“三台”,星名。分上台、中台、下台共六星,两两并列。能,通“台”。③候:观测。瓠(hù,户):葫芦瓜。 ④食顷:一会儿,不久,相当于一顿饭的工夫。⑤其:或许,可能。德星:象征吉祥有福的星星。这里大约是指前面出现的彗星。按:古人本以为彗星出现是不吉利的象征,这里先述彗星出现,后写方士声称见星如瓠,有司又称之“德星”来祝贺,讽刺之意甚明。又《索隐》:“案:《郊祀志》云‘填星(即镇星,土星的别名)出如瓠’,故颜师古以德星即镇星也。今按:此纪唯言德星,则德星,岁星(即木星)也。岁星所在有福,故曰德星也。”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泰一。赞飨曰:“德星昭衍①,厥维休祥②。寿星仍出③。渊耀光明④。信星昭见⑤,皇帝敬拜泰祝之飨。”①昭:明亮。 衍:漫延。②厥:其,那。指“德星昭衍”。维:乃。表示确认。休祥:吉祥。③寿星:《索隐》云:“南极老人星也。见则天下理安,故言之也。”仍:接着。 ④渊:深,远。⑤信星:镇星,即土星。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见天子”。①。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毋所见,见大人迹。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②,是岁旱。于是天子既出毋名,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远至瓠子,自临塞决河③,留二日,沉祠而去④。使二卿将卒塞决河,河徒二渠,复禹之故迹焉。①见天子:《封禅书》和《汉书·郊祀志》均作“欲见天子”。②芝:灵芝。古人把它看作瑞草。③自临塞决河:据《河渠书》记载,当时黄河决于瓠子口,武帝派兵万堵塞决口,令从臣将军以下的官员都负薪填决。武帝也亲临现场,并写了《瓠子歌》。④沉祠:把祭品(白马)沉于河中,以祭祀河神。 是时既灭南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至百六十岁。后世谩怠①,故衰秏②”。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③。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焉④。①谩怠:指怠慢鬼神。谩,通“慢”,怠慢。②衰秏:衰老,衰微。秏,同“耗”。③以鸡卜:《正义》:“鸡卜法用鸡一,狗一,生,祝愿讫,即杀鸡狗煮熟,又祭,独取鸡两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则吉,不足则凶。今岭南犹此法也。”④用:采用。这里有流行、推广的意思。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遽①,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观②,如缑氏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且仙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则作蜚廉桂观③,甘泉则作益延寿观④,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台。置祠具其下,将召来神仙之属。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⑤。夏,有芝生殿防内中⑥。天子为塞河,兴通天台,若有光云,乃下诏曰:“甘泉防生芝九茎⑦,赦天下,毋有复作。”①遽:匆忙,仓促。②观:台阁。③蜚廉、桂观:二观名。④益延寿观:观名。梁玉绳《史记志疑》以为“益”是衍文,《新证》以为不衍。⑤广:扩充。⑥防:《封禅书》、《汉书·郊祀志》皆作“房”,《会注考证》认为是因古字体相似而误将“房”写成“防”。下文中的“防”同此。⑦芝九茎:灵芝长有九株菌柄。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干封三年①。”上乃下诏曰:“天旱,意干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②。”①干封:《正义》引颜师古曰:“三岁不雨,暴所封之土令干。”②灵星:《正义》以为是龙星,主农业。《会注考证》引中井积德曰:“祠灵星,盖祈雨也。”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潜之天柱山①,号曰南岳。浮江②,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祀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焉。①登:登山。礼:祭祀。 ②浮江:指在长江上乘船。浮,乘船走水路。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址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奉堂高旁,未晓其制度①。济南人公带上黄帝时明堂图②。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复道③,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仓,天子从之入,以拜祠上帝焉。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五年修封,则祠泰一、五帝于明堂上坐④,令高皇帝祠坐对之⑤。祠后土于下房,以二十太牢⑥。天子从昆仑道人,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有秘祠其颠。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泰山上举火,下悉应之。①制:形制,样式。度:尺度。②公(sù,肃)带:人名。公是复姓。《通志·氏族略四》:“玉氏,黄帝时公带造合宫明堂。见《尸子》。后为玉氏。”此处公带或许是传说中公带的后代。③圜:围绕。复道:即天桥,楼阁间架空的通道。 ④上坐:尊贵的位置。坐,同“座”。⑤祠坐:指神主灵位。⑥太牢:祭礼时牛、羊、猪三牲齐备叫太牢。后来也专指牛。 其后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历者以本统①。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每修封禅②。其赞飨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策③,周而复始。皇帝敬拜泰一。”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土求神者④,莫验,然益遣,冀遇之⑤。①推历:推算历法。以本统:意思是认为以夏历十一月朔旦冬至为推历法的起点是正统。 ②每:《封禅书》作“毋”,当据改。按:封禅五年一修,这时还只两年,所以只祀明堂,不修封禅。③泰元:天的别称。王先谦以为泰元就是泰一。(见《会注考证》引)④考:考察。⑤冀:希望。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祠后土。临渤海,将以望祠蓬莱之属,冀至殊庭焉①。①殊庭:异境。指仙人所居之处。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①。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②,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候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③。”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④。前殿度高未央⑤。其东则凤阙⑥,高二十余丈。其西则唐中⑦,数十里虎圈⑧。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⑨,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⑩。乃立神明台、井干楼,度五十余丈,辇道相属焉(11)。①受:接受,受理。计:指各郡国上报的计簿。②就:完成,建成。③胜服:克服,制服。④度:指规模。⑤未央:宫名。⑥凤阙:宫阙名。⑦唐中:宫苑名。⑧虎圈:养虎的地方。⑨渐台:台名。⑩玉堂:宫名。璧门:宫门名。大鸟:指神鸟雕像。(11)辇道:可乘辇往来的宫中道。 夏,汉改历,以正有为岁首①,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②,因为太初元年③。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④。①以正月为岁首:改历前是用秦历,以建亥之月(夏历十月)为岁首。 ②更印章以五字:把官印一律改为五字。《集释》引张晏曰:“汉据土德,土数五(在五行中排为第五),故用五为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也。”③因:因而,于是。按《封禅书》无“因”字。为:定为,作为。④以方祠诅:用方术祭祀,祈求鬼神加祸于人。 其明年,有司言雍五畤无牢熟具①,芬芳不备②。乃命祠官进畤犊牢具,五色食所胜③,而以木禺马代驹焉。④独五帝用驹⑤,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①牢熟具:烹煮过的牲畜等祭品。具:饭食,酒肴。这里泛指祭品。②芬芳:指祭品的芳香气味。③五色食所胜:指所用牲牢的颜色按照五行相胜原理配置。《集解》引孟康曰:“若火胜金,则祠赤帝以白牡。”④木禺(oǔ,偶):木刻偶象。禺,通“偶”。⑤独五帝用驹:梁玉绳认为此句衍。(参见《会注考证》)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命曰迎年①”。上许作之如方,名曰明年②,上亲礼祠上帝,衣上黄焉。①迎年:楼名。②明年:楼名。 公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帝封东泰山,禅凡山,合符①,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②,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而加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址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③,故上亲禅焉。①合符:指与符瑞相合。②卑小:矮小,低矮。③闾:里巷,这里指居住处。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还过祭常山。今天子所兴祠,泰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修封。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①,五,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②。凡六祠③,皆太祝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祀,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④,其人终则已⑤,祠官弗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遍于五岳、四渎矣。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迹为解,无其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终羁縻弗绝⑥,冀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祠神者弥众⑦,然其效可睹矣⑧。①薄忌泰一:指根据毫无人廖忌所奏而建的泰一神祠。三一、冥羊、马行、赤星:都是神祠名。②宽舒之祠官:宽舒之类的祠官,即上文所说“祠官宽舒等”。③凡六祠:是上述五座神祠以外,加上后土祠,总共是六祠。④主:指主持祭祀典礼。⑤终:死。⑥羁縻(jīmí,机迷):笼络。“羁”“縻”都有束缚、牵制之义,引申为笼络。⑦弥:更加。⑧睹:这里是想见的意思。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①。人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言,于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②,具见其表里③。后有君子,得以览焉。至若俎豆珪币之详④,献酬之礼,则有司存焉⑤。①从:跟随。②论次:论定次第,评议编次。③表里:指“用于事鬼神”之类事情的里外情形。④至若:至于。珪币:祭祀用的玉和帛。⑤存:保存,这里指记录在案。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礼书第一 【说明】“书”是<strong>司马迁</strong>创行的史体之一。《索隐》说:“书者,五经六籍总名也”;《正义》说:“五经六籍,咸谓之书”。其实司马迁《史记》中的八书之书,与五经六籍之书完全不同。后者是名词;前者是动词,为书写之书,是记录的意思。班氏《汉书》改称为志,志、誌,古代通用,也是记录的意思。本来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都是记录,惟因内容和形式有所不同,故以不同名目区别之:史以帝王为中心,名为本纪;人物为传纪,名列传;诸侯以世袭,名世家;大事系以年月,列成表格,名之为表;余无所属,便径以书名之。  书体的由来,多数人承认是司马迁独创,同时又以为,虽曰独创,必有所本。于是有人以为仿自《礼经》(如<strong>刘知几</strong>《史通·书志篇》),有人以为原于《尔雅》(如郑樵《通志序》),或以为昉自《吕览》、《淮南子》诸子书(如章学诚《文史通义·亳州志掌故例义》)等。今人程金造撰《史记管窥》另标新说,以为是由《尚书》扩充而成。理由之一是“左史纪言,右史纪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史家只此二事。太史公撰史事绍发《春秋》,八书自当是仿于《尚书》了。之二是《尚书》与八书都名为书,内容又有相仿佛处,如《禹贡》之于《河渠书》,《尧典》之于《天官书》等。其实都是敷会。《尚书》是上古档案,非独纪言;八书之中,如《封禅》、《河渠》等篇亦非纪言,可见与纪言、纪事无关。至于说《尧典》与《天官书》形似,《禹贡》与《河渠书》形似,更是郢书燕说、鲁鱼亥豕之谈了。史以纪事,事关人物及其言论、行动者,司马迁分别以本纪、列传、表、世家贯穿之,此外不能及者,按类分篇,以书名之。若从按类分篇看,与诸子书颇相似,但内容绝不能侔;若从内容与《礼经》、《尚书》、《尔雅》有相似处看,其轻重,繁简、体例又绝不相同。  因而,只能说史之有书体,创自司马迁,仅此而已。与之形似者虽多,都不能说是八书的原形。  八书的内容清人<strong>赵翼</strong>说是“以纪朝章国典”,这是历代定论。仔细推敲,似不尽然。八书中的礼、乐、律、天官四篇主要内容都不是纪朝章国典。有人说,前三篇系后人所补,非太史公原著,不足凭据。亦有可疑,以《礼书》论,皆知是后人以《荀子》文补之,两相对照便知,《史记》多有增删改易处,大多虽仅一字二字,必中肯棨,若非太史公所为,世间更那有如此手笔?《历书》一篇,太史公是太初改历的主持人之一,所载又偏偏缺少太初历法(书中的《历术甲子篇》后人以为系褚先生所补),实在令人不解。由此似可认为八书中的礼、乐、律、天官四篇是学术专论,系司马迁杂取时论而为之。其余四篇旨在指责汉代,特别是汉武帝时代的政事,如《封禅书》专论武帝之淫祀;《河渠书》讥武帝屡信浅陋之言,工程劳而无功;《平准书》责武帝无故兴兵开边,财用不给,于是刻民侵商,致国困民贫。惟武帝太初改历为一代盛事,《历书》于太初历法又缺而不书。当时便以《史记》为谤书,大约主要由于这些缘故。自《汉书》改书体为志,专记朝章国典,虽是受《史记》启发,却不是司马迁创立书体的本意。  八书之一是《礼书》。专门探讨有关礼的若干理论。礼,就是维系世间万物等级、秩序的规定或制度。司马迁列为八书之首,反映了他对社会等级、秩序重要性的认识。本篇以“礼由人起”为界,分为二部分,以前为序录,简述礼的特征、功能和沿革。以下是详说,是删截《荀子》“礼论”、“议兵”二篇文字而成。又可分为七个层次:序论二,详说五。前二个自然段为第一层,论“沿人情而制礼”。“沿人情”的意思包括“顺人情”、“节人欲”二个方面。第三、四、五自然段为第二层,述礼制沿革。第六、七、八自然段载自“礼论”,是第三层,内容是第一层的深化,惟把“顺人情”概括为“养”人情,“节人欲”概括为“礼之辨”。进而指出后者是儒、墨两家理论的分界线,即认为墨家主张“一之于情性”,儒者则主张人欲按等级加以节制。第四层包括九、十两个自然段,是“议兵”篇中文字,内容是以实例证明礼的重要性。以下至篇末均出自“礼论”,其中第十一、十二、十三自然段为第五层,论礼的另一特征是“贵本亲用”。先述“礼有三本”:天地、先祖和君师。次以实例说明辨尊卑大小是“贵本”的具体表现。末述“贵本亲用”是礼的最高形式。第十四自然段为第六层,是以上内容的综述。余为第七层,是太史公评语(也是载取“礼论”中文字而成),重申了礼的重要性,提出“礼为人道之极”、礼贵适中的观点。  对此篇出处有三说:一如《索隐》、《正义》,认为“是褚先生取荀卿礼论兼为之”;二如日·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卷二十三所说,自“礼由人起”(第六自然段)以下为后人妄增,但未必便是褚少孙;三如清·郭嵩涛《史记札记》卷三所说:第一部分为“太史公草创之文”,不是定本;第二部分取荀子书以足之,“史公于此,有深意焉”。意思是“礼书”出自太史公,但非完书。今观《史记·龟策列传》,“正义”说:“史记至元成间十篇有录无书,而褚少孙补《景》、《武纪》、《将相年表》、《礼书》、《乐书》、《律书》、《三王世家》、《蒯成侯》、《日者》、《龟册列传》。《日者》、《龟册》言词最卑陋,非太史公之本意也”。其中说“元成间十篇己有录无书,不知所本。”至于是否褚先生所补,则大有斟酌余地。其中以有“褚先生曰”字样,可确认为褚先生补书者只有《三王世家》、《日者》、《龟册》三篇。此外《礼》、《乐》二书系取他书文字而成者,《律》书各段文字不相连属,这三篇仅略有补缀痕迹,实难断言是褚先生手笔。盖缘史无足征,则取他书以成之,是古人著书通例,不独《史记》为然。像《汉书》整篇抄录《史记》,医书《灵》、《素》多有同文,农书更是互相传抄。《史记》“礼书”皆知录自《荀子》“礼论”,但又与《大戴礼》“礼三本”篇雷同,可见《荀子》、《大戴礼》亦相抄录,实不足由此撼作者。另《太史公自序》说:“维三代之礼,所损益各殊务,然要以近性情,通王道,故礼因人质为之节文,略协古今之变。作《礼书》第一”。由前述段略大义,《礼书》虽录自《荀子》,通篇内容既不悖太史公初衷,且由略到详,层次分明,自成一严密整体,抄录时已经过匠心斧斫,故谓系太史公自补亦未尝不可。 【译文】  太史公说:“礼的品格、功能,实在博大众多而又盛美啊!它主宰万物、驱策群品,岂是人力所能做到的?我曾到大行礼官那里,研究夏、商、周三代礼制的演变,才知道,按照人情制定礼,依据人性制定仪,是由来已久的事了。  做人的道理,千条万条,无不贯穿一条基本准则,就是诱导人们,使知仁义,并以刑罚相约束。所以,德厚之人,地位尊显贵重;俸禄多的享受荣耀恩宠,以此来统一天下人的意识,整齐人心。人的身体乘车马感到舒适,就以金饰车,又雕镂车衡,镶金错银,加上繁琐的装饰;眼睛爱看五彩美色,就设计了黼黻文章等花纹,使外表形态更美好;人耳乐闻钟磬等动听的声音,就调谐各种乐器以激荡人心;人口喜欢吃美味食物,就烹调出嘉肴异馔,或酸或咸,各尽其美;人情喜爱珍贵善美的物事,就以美玉制成圭璧,又加琢磨,以顺人意。这样下去,如何得了?于是,又制造了大路越席、皮弁布裳、朱弦洞越、大羹玄酒等,防止过分奢侈,挽救衰败。所以,上至君臣等朝廷中的尊卑贵贱秩序,下到黎民百姓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的等级,事事皆有适宜之度,物物文饰皆有节制。<strong>孔子</strong>说:“禘祭自灌以后,次序颠倒,我不愿再看了。”  周朝衰落后,礼制废弃,乐制破坏,大小不按等级,以至管仲家中娶三姓妇女为妻。世上遵法律、守正道的人受侮辱,奢侈逾制的人名显身荣。  上自子夏这样的孔门高弟,犹且说:“出门见到纷纭华丽盛美的事物而欢喜,回来听到夫子的学说而欢喜,二者常在心中斗争,不能决定取舍”。更何况中材以下的人,长期处在失于教导的习俗、环境中了?孔子论卫国政治说:“必先正其名分。”但在卫国终于无法做到。孔子死后,受业门人沉沦星散,有的到了齐、楚,有的遁入河北、海内。岂不令人痛惜!  至秦统一天下,全部收罗六国礼仪制度,择其善者而用之,虽与先圣先贤的制度不合,却也尊君抑臣,使朝廷威仪,庄严肃穆,与古代相同。到汉高祖光复四海,拥有天下,儒者叔孙通增损秦制,制定了汉代制度。主体却是沿袭秦制,上自天子称号,下至僚佐和宫殿、官名,都很少变更。孝文帝即位后,政府有关部门建议,要重定礼仪制度,那时孝文帝喜爱道家学说,以为繁琐的礼节只能粉饰外表,无益于天下治乱,没有采纳。孝景帝时期,御史大夫<strong>晁错</strong>明于世务,深通刑名之学,屡屡建议说:“诸侯是天子的屏藩、辅佐,与臣子相同,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如今却是诸侯大国专治其境,与朝廷政令不同,诸事又不向京城禀报,此事断然不可持续下去,流毒后世。”孝景帝采纳他的计策,削弱诸侯,导致了六国叛乱,首以诛晁错为名,天子不得己,杀晁错以解时局的危难。此事详载于《袁盎列传》中。自此以后,为官者但务结交诸侯、安享俸禄而已,无人敢再复倡此议。  今上(汉武帝)即位后,招纳罗致通儒学的人才,命他们共同制定礼仪制度,搞了十余年,不能成功。有人说:古时天下太平,万民和乐欢喜,感应上天,降下各种祥瑞征兆,才能够采择风俗,制定制度。如今不具备这些条件。皇帝向御史下诏书道:“历朝受天命而为王,虽然各有其兴盛的原因,却是殊途而同归,即因民心而起,随民俗确定制度。如今议者都厚古而薄今,百姓还有何指望?汉朝也是一家帝王,典法制度不能流传,如何对后世子孙解释?治化隆盛的对后世影响也自博大闳深,治化浅的影响就偏窄狭小,怎可不自勉励!”于是,以“太初”为元年改定历法,变易服色,封祭泰山,制定宗庙、百官礼仪,作为不变的制度,流传后世。  礼是由人产生的,人生而有,达不到则不能没有怨愤,愤而不止就要争斗,争斗就生祸乱。古代帝王厌恶祸乱,才制定礼仪来滋养人的,满足人的需求,使不致因物不足而受抑制,物也不致因太大而枯竭,物、欲二者相得而长,这样礼就产生了。所以,礼就是养的意思。稻梁等五味是养人之口的;椒、兰、芬芳的芷草,是养人之鼻的;钟、鼓及各种管弦乐器的音声是养人之耳的;雕刻花纹是养人眼目的;宽敞的房屋以及床箦几席,是养人身体的。所以说礼就是养的意思。  君子既得到滋养而满足,又愿受到“辨”的限制。所谓辨,就是辨别贵贱使有等级,长少使有差别,贫富轻重都能得到相称的待遇。因此,天子以大路越席保养身体;身旁放着香草,用来养鼻;前面的车衡经过嵌错装饰,用来养目;车动时,鸾铃叮,节奏缓和如《武》、《象》二舞的乐曲,急骤如《韶》、《濩》舞曲,是用来养耳的;龙旗下,九旒低垂,是用来养信用的。战阵上,以兕牛皮为席,车上手握处,雕成虎文,用鲛鱼皮蒙马腹,雕龙文饰车轭,是用来养威的。驾驭大路的马,之所以必须调教顺驯,才能乘坐,是为了养安。谁能知道,士人出生入死,邀立名节,正是为了养护他们的生命?谁能知道,轻财好施,挥金如土,是为了养护钱财?谁知谦恭辞让、循循多礼,是为了养护平安?谁知道知书达礼,温文儒雅,是可以安养性情的?  人若一意苟且求生,如此必死;一意苟且图利,如此必受害;安于懈怠、懒惰的必危,固执情性的必亡。因此,圣人一概处之以礼义,就能获生避死、近利远害、居安离危,事事得两全其美了。反之,若一概任情尽性,就会两者齐失。而儒者的学说使人两全其美,墨家学说使人两皆有失,这是儒墨两家的分别。  礼是治世辨惑的极点,强国固家的根本,威力施行的基本方法,事功名位的总表现。王公奉行它,可以统一天下,臣服诸侯;不奉行就会捐弃社稷,破家亡国。所以,坚韧的甲胄、犀利的兵器,不足以获得胜利,高大的城墙、宽深的沟池,不足以为险固,严酷的号令、繁苛的刑罚,不足以增加威严。按礼办事,就事事成功,不按礼办事,就诸事皆废。楚人以鲛鱼革,犀牛、兕牛皮为衣甲,坚韧如同金石;又有宛城制造的大铁矛,钻刺时犀利如锋虿之尾;军队轻利飘速,士卒像疾风骤雨般迅捷。然而,兵败于垂涉,将军唐昧战死;庄蹻起兵,楚国分而为四。这能说是由于没有坚甲利兵吗?是统领的方法不对头啊。楚国以汝水、颖水为险阻,以岷江、汉水为沟池,以邓林与中原相阻隔,以方城山为边境。然而,秦队直攻到鄢郢,一路如摧枯拉朽。怎能说是因它无险可守呢?是统驭的方法不对啊。殷纣王剖比干之心,囚禁箕子,造炮烙刑具,杀害无罪之人,当时臣民懔然畏惧,生死不保。周朝军队一到,纣王命令无人奉行,百姓不为所用,怎能说是号令不严、刑罚不峻呢?是统领的方法不对头啊。  古时的兵器,不过戈、矛、弓矢罢了,然而,不待使用敌国已窘迫屈服。城郊百姓不须聚集起来守城,城外也不须挖掘防守用的沟池,不须建立坚固的阨塞要地,不用兵机谋略,而国家平安,不畏外敌,坚固异常。没有其他原因,只不过是懂得礼义之道,对百姓分财能均,役使有时,并且推诚相爱。所以,百姓听命,如影附形,如响附声。间有不服从命令的,以刑罚处治他,老百姓也就知罪了。所以,一人受刑,天下皆服。犯罪的人对上级无怨无尤,知道是自己罪有应得。因而,刑罚简省而威令推行无阻。没有其他原因,按礼义之道办事罢了。所以,遵行礼义之道,万事能行;不遵此道,诸事皆废。古时帝尧治理天下,杀一人、刑二人而天下大治,书传说是“威虽猛厉而不使,刑罚厝置而不用。”  天地是生命的本原,先祖是宗族种类的本原,君主与业师是国家治理、安定的本原。无天地那里会有生命?无先祖你如何能来到这个世上?无君主和业师,国家怎能得到治理?三者缺一,则无人能安。所以,礼上奉事天,下奉事地,尊敬先祖而隆遇恩师,是礼的三项根本问题。  所以,帝王得以太祖配天而祭之,诸侯不敢怀想,大夫、士也各有常宗,不敢祭先祖,以此来区别贵贱。贵贱有别,就得到礼的根本了。只有天子有郊天、祭太祖的权力,自立社以祭地则至于诸侯,下及士大夫各有定制,以此表现尊者奉事尊者、卑者奉事卑者,应大则大,应小则小的原则。所以,统治天下的奉事七世宗庙,有二乘采地的奉事二世宗庙,待耕而食的人不得立宗庙,以此来表现积德厚的,恩泽流布广,德薄的流布狭的原则。  大祭祀飨神,樽酒崇尚玄酒,俎实崇尚腥鱼,羹以大羹为先,是饮食贵本原的意思。飨神虽崇尚玄酒,饮用的却是薄酒;食尚黍稷,所饭还要加稻粱;祭尸先上大羹,饱腹的却是各种肴核杂饍,这是贵本亲用的意思。贵本是形式,所以叫做文;亲用符合实际,所以叫做理。两者相合还是文。只有再加入礼的初始状态那种质朴性,才算有文有质,达到礼最隆盛完美的阶段了,称为大隆。因此,樽酒尚玄酒,俎实尚腥鱼,羹尚大羹,道理是一样的。祭祀时,佐食不啐酒,一饮而尽;卒哭之祭有献无酢,参加祭祀的人除尸之外,不尝俎实;祝与佐食劝尸用饭,因礼成于三,三劝之后,礼数已成,尸停止用饭,虽再劝侑,亦不再食。以上三事道理相同,都是表示礼好其辨、有节制、贵本原的意思。大婚时祭神以前,祭祀时迎尸入太庙以前,丧礼从始绝气到小敛之间,礼的性质相同,都保留了原始的质朴性。天子大路用素色帷盖,郊祭时服麻布冕,丧服最重散麻带,道理相同,都是礼尚质不尚文的意思。斩衰(读如崔)之丧,哭声哀痛,不重形式;《清庙》这首祭歌,一人唱,三人叹和,情致殷殷,溢于歌辞之外;乐钟在架,却有时悬而不击,拊击钟架以为节拍;大瑟练丝制成朱红色弦,音质清越,却于瑟底穿孔,使声音重浊,道理也都相同,是重情不重声,亦重本原的意思。  凡礼都始于简略疏脱,加上文彩,才算完成,文彩又不可过盛,终须加以取舍,以合实用。所以,完备之极的礼,是情文并茂的;次一等的是文胜于情,或者情胜于文,二者具其一;最下等的违背情性,混混噩噩,有如同无,回复到了太一原始的状态。完备的礼能使天地合谐,日月光明,四时有秩序,星辰运行,江河流动,万物昌盛,好恶有所节制,喜怒无不适当。在下位者则顺从,处上位者则贤明。  太史公说:完美极了!树立隆盛完备的礼作为人道的最高准则,天下无人能有所增损。它情文相符,首尾呼应,富于文彩而不繁缛、有节制,明察秋毫而不苛细、使人心悦服。天下遵从就能得到治理,否则就生祸乱;遵从者得安定,不从则危亡。平民百姓靠自身是不能守礼的。  礼的本身实在深奥啊,“坚白同异”理论的辨析入微,与它相比,就会丧败破灭。礼本身实在太博大了,那些擅自制作的典章制度,及狭隘、浅陋的理论,与它相比,就会自愧渺小,望尘莫及。礼本身太高尚了,那些粗暴、傲慢、放纵、浅露而又轻俗自高之徒,与之相比,就会自坠形象,显露出浮薄来。所以说,绳墨既设,则不能以曲直相欺;秤锤已悬,则不能以轻重相欺;圆规和角尺摆在那里了,就不能以方圆相欺;君子精审于礼,人们就不能以狡诈虚伪相欺。因为,绳墨是直的标准;秤锤是轻重的标准;圆规和角尺是方圆的标准;礼则是人道的标准。但是,不守礼法的人不值得待之以礼,称为不守法术之民;守礼者才配以礼相待,称为守法术之士。能得礼之中道,不偏不倚,又能事事思索,不违情理,叫做能虑;能虑而又不变易礼法,叫做能固。能虑能固,加上对礼的无比喜好,就是圣人了。天是高的极点,地是低下的极点,日月是明亮的极点,无究是广大的极点,圣人则是礼义之道的极点。  礼以应用财物为表现形式,以区别贵贱为文彩,以多少表示等级的差异,以繁简为要领。文彩繁多而人情淡薄的,是过盛的礼;文彩不足而人情浓厚的,是简易之礼;文彩和人情互为表里,揉合适中,才是礼的中流。君子能上得过盛之礼的文彩,下得简易之礼的人情,中不离中流之礼那样的文情适中,缓急左右不失于礼。所以说,君子的本性就是守中道,不偏激。能严格以礼义的范畴作为行动范畴的,是士君子。此外的是平民百姓。在士君子和平民百姓之间,既不象士君子那样拘泥,也不像平民百姓那样不守礼范,而是能徘徊周旋,随事曲直而变化,总不失礼之次序的,便是圣人。所以,圣人道德深厚,是多行礼义,积累所致;恢弘博大,是礼义拓广的结果;道德高尚,是礼义隆盛原因;心智聪明,是事事尽礼的缘故。 【原文及注释】  太史公曰&lt;1&gt;:洋洋美德乎&lt;2&gt;!宰制万物,役使群众,岂人力也哉&lt;3&gt;?余至大行礼官&lt;4&gt;,观三代损益&lt;5&gt;,乃知缘人情而制礼&lt;6&gt;,依人性而作仪&lt;7&gt;,其所由来尚矣&lt;8&gt;。  人道经纬万端&lt;9&gt;,规矩无所不贯&lt;10&gt;,诱进以仁义,束缚以刑罚,故德厚者位尊,禄重者宠荣,所以总一海内而整齐万民也&lt;11&gt;。人体安驾乘&lt;12&gt;,为之金舆错衡以繁其饰&lt;13&gt;;目好五色&lt;14&gt;,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lt;15&gt;;耳乐钟磬,为之调谐八音以荡其心&lt;16&gt;;口甘五味&lt;17&gt;,为之庶羞&lt;18&gt;,酸咸以致其美&lt;19&gt;;情好珍善,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lt;20&gt;。故大路越席&lt;21&gt;,皮弁布裳&lt;22&gt;,朱弦洞越&lt;23&gt;,大羹玄酒&lt;24&gt;,所以防其淫侈&lt;25&gt;,救其雕敝&lt;26&gt;。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贵贱之序&lt;27&gt;,下及黎庶车舆衣服宫室饮食嫁娶丧祭之分&lt;28&gt;,事皆有宜适,物有节文&lt;29&gt;。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lt;30&gt;,吾不欲观之矣”。  〔注释〕 &lt;1&gt;太史公:《史记》书中对汉代太史令官职的称呼,这里是司马迁的自称。另有不同解释,略。 &lt;2&gt;洋洋:众多、盛美貌。《诗·鲁颂·闵公》:“万舞洋洋”,毛注:“洋洋,众多也”。又《索隐》说:“洋洋,美盛貌”。德:品格,功能。 &lt;3&gt;由于把礼的范围扩大到人类社会以外,凡是客观世界中的秩序、规律、都称为礼。所以认为礼的作用、功能、非人力所为,是天赋的。其实,这是有意把礼神圣化的一种方法。自然界中的“礼”,与人类社会中的礼是两码事:前者非关人力,后者则完全是人力造就的。 &lt;4&gt;余:我。大行:秦官名,主管礼仪。 &lt;5&gt;三代:指夏、商、周三个朝代。损益:减少为损,增加为益。 &lt;6&gt;乃:于是。缘:缘故,因由。这里作动词用,可译为“沿”字。人情:人具有的各种情感。《礼记·礼运》:“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不学而能”。礼:就是维护社会等级和秩序的规定或制度。古人有许多种解释,《史记·正义》说:“天地位,日月明,四时序,阴阳和,风雨节,群品滋茂,万物宰制,君臣朝廷尊卑贵贱有序,咸谓之礼。”把礼扩大到了人类社会以外的普通客体,这是儒者的普遍认识。又如《礼记·礼器》说:“礼也者,犹体也”。在《礼记·序》中,孔颖达引贺瑒的话解释说:这有两种意思,一是指物体,“言万物贵贱、高下、小大、文质,各有其体”;二是指礼体,“言圣人制法,体此万物,使高下贵贱各得其宜。”前者是指万物的区别,或者说是秩序、等级,是客观的;后者指维护这种区别的制度,是人为的。后者才是真正的礼。儒者为了把礼固定化,神圣化,才故意与事物固有的区别相混淆。 &lt;7&gt;人性:古人认为,人的情感之中先天具有的部分,叫做人性。如《礼记·中庸》说:“天命之谓性”。 &lt;8&gt;尚:久远。 &lt;9&gt;人道:做人的道理。这个道理究竟是什么?古人有许多说法:《易经·说卦》说:“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意思是,人道就是指仁义;《礼记·丧服小记》说: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又有“君子之道”,小人之道等等。《史记·礼书》中所说的人道是指《丧服小记》中那种关乎人际之间等级关系的人道。经纬:即纵横,方方面面。 &lt;10&gt;规矩:准则、标准。贯:贯穿。 &lt;11&gt;这句话的意思是,使天下人有共同的意识和行动。海内,四海之内。 &lt;12&gt;驾乘:即车马。驾为车,乘为马。 &lt;13&gt;金舆:古代车由三大部分组成,上为车盖,下为车轮,中间的部分称为舆(参见《周礼·考工记》“舆人为车”条)。舆就是俗话说的车架子或车盘,此处泛指车。金舆就是用金装饰的车子。错衡:车辕头上的横木叫做衡,又名车轭(《论语·卫灵公》:“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邢昺疏:“衡,轭也”)。镶嵌花纹的车轭,称为错衡。 &lt;14&gt;五色:青、黄、赤、白、黑称为五色。此处泛指一切漂亮的色彩。 &lt;15&gt;黼黻文章:《周礼·考工记》说:“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意思是青、赤、白、黑四种色彩,两两组合成的花纹,分别称为黼黻文章。又《尚书·益稷》“黼黻”孔疏说:“黼文如斧形,盖半白半黑似斧,刃白而身黑;黻谓两‘已’相背,谓刺绣为‘已’字,两‘已’字相背也。”文章的花纹也是固定的,如《周礼·司服》注所说:“古天子冕服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之类。表:动词,表而出之的意思。能:之省文,同“态”字。 &lt;16&gt;八音:八类乐器发出的声音,这里泛指乐声。八类乐器名见《周礼·大师》:“播之以八音:金、石、土、草,丝、木、匏、竹”。 &lt;17&gt;五味:酸、辣、苦、甜、咸,合称五味,此处泛指各种美好的滋味。 &lt;18&gt;庶羞:泛指美味食品。《周礼·膳夫》“羞用百二十品”,郑注:“羞出于牲及禽兽;以备滋味,谓之庶羞”。意思是,肉类食品称为羞;各种滋味齐备的羞称为庶羞。庶,就是众多的意思。 &lt;19&gt;酸咸:酸味、咸味。这里泛指滋味,可译为或酸或咸。 &lt;20&gt;琢磨:玉、石的加工方法。《尔雅·释器》说:“玉谓之琢,石谓之磨”。圭璧:玉器。大圭又名珽,就是笏板。璧是圆片形玉器,中有圆孔。璧径称为羡,孔称为好,边称为肉。《尔雅·释器》说:“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yuàn,院),肉好若一谓之环”。即只有边是孔径尺寸二倍左右的才称为璧。如《周礼·考工记·玉人》说:“璧羡度尺,好三寸以为度”。又解:圭璧为同一物名。如《周礼·玉人》说:“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按郑玄的解释,圭璧就是“其邸(即“底”字,指圭下部)为璧的圭。 &lt;21&gt;大路:相传是殷王使用的车子,木制,以其简质近古,周朝以后祭天时使用。《礼记·明堂位》说:“大路,殷路也”。郑玄注:“大路,木路也。”“汉祭天乘殷之路也,今谓之桑根车也”。古书对大路的解释很多,除木路之外,又有玉路、金路、革路等,还有的认为凡天子赐于臣下之车,都称为大路(参见《左传》“僖28”、“定4”、“襄19”注等)。越席:即蒲草席。 &lt;22&gt;皮弁布裳:以白鹿皮做冠,白缯布为裳,是天子朝服之一。与皮弁相配的衣裳(上身所着为衣,下身所着为裳)都用素缯布。不加染色,也是表示俭朴的意思。 &lt;23&gt;朱弦洞越:《集解》引郑玄语:“朱弦,练朱丝弦也。越,瑟底孔。”“练朱丝弦”是指用经过捣练的熟丝,染成朱红色,制成的弦。熟丝制成的弦,柔软坚韧,弹性好。 &lt;24&gt;大羹:又作泰羹。淡肉汤。玄酒:祭祀时用酒之中最尊贵的一种,是用水代替的酒。 &lt;25&gt;淫侈:《尔雅·释诂》:“淫,大也”。侈即奢侈。故淫侈的意思是大奢侈,或谓之太奢侈、过分奢侈。 &lt;26&gt;雕敝:即因雕零而破敝,可译为衰败。 &lt;27&gt;序:次序、秩序,即等级。 &lt;28&gt;黎庶:黎民、庶民的省称。分:分别,分野。 &lt;29&gt;节文,有节制的文饰。文就是文采、装饰。 &lt;30&gt;禘:四时祭名。灌:祭祀中的一个步骤,指以酒灌地。 周衰,礼废乐坏&lt;1&gt;,大小相逾,管仲之家,兼备三归&lt;2&gt;。循法守正者见侮于世,奢溢僭差者谓之显荣&lt;3&gt;。自子夏,门人之高弟也&lt;4&gt;,犹云“出见纷华盛丽而说&lt;5&gt;,入闻夫子之道而乐&lt;6&gt;,二者心战,未能自决”,而况中庸以下&lt;7&gt;,渐渍于失教&lt;8&gt;,被服于成俗乎&lt;9&gt;?孔子曰“必也正名”&lt;10&gt;,于卫所居不合。仲尼没后&lt;11&gt;,受业之徒沈湮而不举&lt;12&gt;,或适齐、楚&lt;13&gt;,或入河海&lt;14&gt;,岂不痛哉!  〔注释〕 &lt;1&gt;乐:古人所谓乐,除了指如今所说的音乐之乐外,还包括舞及舞所执器具,如干戚羽旄之类,参见下篇《乐书》。儒者变为礼、乐、刑、政,为治国四项根本,故乐的兴废十分重要。 &lt;2&gt;此语出《论语·八佾》:“管氏有三归”。何晏注:“三归,娶三姓女。妇人谓嫁曰归”。邢昺疏:“礼:大夫虽有妾媵,嫡妻惟娶一姓。今管仲娶三姓之女”,不合礼法。 &lt;3&gt;奢溢:奢侈超过限度。满而外流称为溢。僭差:指差失、错谬。《尚书·大诰》:“天命不僭”,孔安国注说:“以卜吉之故,大以汝众东征四国,天命不僭差。”意思是:卜既得了吉兆,这是天命,必无差错。 &lt;4&gt;高弟、弟子中次第高者。 &lt;5&gt;说:通“悦”。 &lt;6&gt;夫子:先生、长者尊称为夫子。这里是对孔子的尊称。 &lt;7&gt;中庸:中等材能的平常人。庸作用或常解(见《说文》:“庸,用也”;《尔雅·释诂》:“庸,常也”), &lt;8&gt;渍:浸渍、濡染。 &lt;9&gt;被服:被子和衣服,作用是复盖和包裹。本句中被服二字做动词使用,词意与其作用意同。 &lt;10&gt;必也正名:必须把名分与实际不合者纠正过来。语出《论语·子路》。名分即身分、等级。 &lt;11&gt;没:通殁,意为死亡。 &lt;12&gt;沈湮:沈通沉,沉沦;湮,湮灭、埋没。 &lt;13&gt;适齐、楚:去齐国和楚国。事见《论语·微子》:“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大师、亚饭,乐官名;挚、干,人名。 &lt;14&gt;入河海:事见《论语·微子》:“鼓方叔入于河”,“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包咸解释说:“鼓,击鼓者;方叔,名;入谓居其河内”。古以河北为河内,河南为河外。又孔安国解释说:“阳、襄皆名”,那未少师、击磬为乐官名。海,邢昺解释为海内,地域不详。大约是指四海之内,谓其居无定址的意思。 至秦有天下,悉内六国礼仪&lt;1&gt;,采择其善,虽不合圣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济济&lt;2&gt;,依古以来。至于高祖,光有四海,叔孙通颇有所增益减损,大抵皆袭秦故。自天子称号&lt;3&gt;,下至佐僚及宫室官名,少所变改。孝文即位,有司议欲定仪礼,孝文好道家之学&lt;4&gt;,以为繁礼饰貌,无益于治,躬化谓何耳&lt;5&gt;?故罢去之。孝景时,御史大夫晁错明于世务刑名&lt;6&gt;,数干谏孝景曰&lt;7&gt;:“诸侯藩辅,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国专治异政,不禀京师,恐不可传后。”孝景用其计,而六国畔逆&lt;8&gt;,以错首名&lt;9&gt;,天子诛错以解难。事在《袁盎》语中&lt;10&gt;。是后官者养交安禄而已,莫敢复议。  〔注释〕 &lt;1&gt;悉:都、尽、全部。内:同纳。 &lt;2&gt;济济:盛多貌。 &lt;3&gt;天子称号:即皇帝。古有三皇五帝之号,秦始皇统一后,于三皇三帝各取一字,合为皇帝,作为天子称号(见《史记·始皇本纪》)。 &lt;4&gt;道家之学:主张清静无为、不事更张、因俗而治、与民休息的学说,哲学上崇尚虚无,属唯心主义范畴。《史记·太史公自序》说:“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 &lt;5&gt;躬化:躬自实行。全句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实行它呢? &lt;6&gt;刑名:又作形名,战国百家之一,即名家。 &lt;7&gt;干谏:干预或触及(犯)别人(君)的心意,并告诉他善或不善。本句中的意思就是向孝景帝提出劝告。 &lt;8&gt;六国叛逆: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六”乃“七”字之误。七国指:吴、楚、赵、济南、菑川、胶西、胶东。《集解》说是上述前六国,另有齐孝王狐疑城守,故不与七国之数,谬甚。七国本来不包括齐,《史记·吴王濞列传》所载甚明。 &lt;9&gt;首名:名子放在前面。全句的意思是把晁错的名子作为反叛的第一条理由。如晁错本传所说,七国反,“以诛错为名”。 &lt;10&gt;《袁盎》:指《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今上即位,招致儒术之士,令共定仪,十余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万民和喜,瑞应辨至&lt;1&gt;,乃采风俗,定制作。上闻之,制诏御史曰&lt;2&gt;:“盖受命而王&lt;3&gt;,各有所由兴,殊路而同归,谓因民而作,追俗为制也。议者咸称太古&lt;4&gt;,百姓何望?汉亦一家之事,典法不传,谓子孙何?化隆者闳博&lt;5&gt;,治浅者褊狭,可不勉与!”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lt;6&gt;,易服色&lt;7&gt;,封太山&lt;8&gt;,定宗庙百官之仪,以为典常&lt;9&gt;,垂之于后云。  〔注释〕 &lt;1&gt;瑞应:祥瑞的反应。瑞字的本意是“信”,瑞应是指天以人君有德,将赐福于天下,先降此以为信。即是天对人君德政的反应。瑞应名目很多:《春秋左传序》说:“麟凤五灵,王者之嘉瑞也”。孔颖达疏说,五灵是指“麟、凤与龟、龙、白虎,五者神灵之鸟兽,王者之嘉瑞也”。<strong>王充</strong>《论衡·是应篇》说:“儒者论太平瑞应,皆言气物卓异,朱草、醴泉、翔凤、甘露、景星、嘉禾、胙脯、蓂荚、屈秩之属;又言山出车、泽出舟、……风不鸣条、雨不破块、五日一风、十日一雨……”,都是瑞应。辨至:《正义》:辨音遍。《集韻》谓:意亦与遍同:辨,“帀也”。帀亦匝字。故辨至即遍至,或轮番而至的意思。 &lt;2&gt;制:《汉书·高后纪》:“太后临朝称制”。<strong>颜师古</strong>注说:“天子之言一曰制书,二曰诏书。制书者,谓为制度之命也”。诏:《汉书·高帝纪下》:“诏曰”,如淳注说:“诏,告也。自秦汉以下,唯天子独称之”。御史:官名。周官御史,职佐冢宰,掌文书、法令。汉有侍御史、符玺御史、治书御史等。合以上三款知此句意思是:“皇帝以制书告诉御史说”。 &lt;3&gt;受命:受天命。盖:语前助词。 &lt;4&gt;咸:都、皆。 &lt;5&gt;化:治化、教化。指政治所教变为民俗。隆:丰大、盛,为隆,中高为隆;闳,大。博:《玉篇》:“广也”。合以上四款,知此句的意思是:治化盛的影响广大。 &lt;6&gt;太初之元:《尔雅·释诂》说:“元,始也”。新帝即位或有祥瑞,为了表示初受天命,与民更始,往往改变年号,称为改元。汉武帝所改年号名太初(即以太初纪年,如太初元年、太初二年……等),称太初之元。改正朔:正为历法年之始,如天正、地正、人正等,朔为月之始。改正朔就是改定历法。汉代太初以前用秦正朔,以十月为岁首,自大初元年,用太初历,以正月为岁首。 &lt;7&gt;易服色:按五德终始说(五行性质各异,称为五德),每个朝代受天命而为王,各占一德,朝代更迭符合五行相胜说,终而复始。比如《礼记·檀弓》说:夏后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孔颖达说,这叫做三统。周为火德,故服色尚赤;秦灭周,自以为是水德(水能灭火),服色尚黑;汉灭秦,起初沿用秦朝的服色,后加更正,认为是土德(土能灭火),土于五色为黄,所以服色尚黄,由尚黑变为尚黄,称为易服色(参见《史记·封禅书》)。 &lt;8&gt;封太山:太山即泰山,<strong>范晔</strong>撰《后汉书》,避家讳(其父名泰)改为太山。儒者认为,帝王受命,应该封(祭)太山,即在太山上筑坛祭天,另在太山下的梁父山祭地,称为禅梁父,合称封禅。据说,禅梁父易,封太山难,只有皇帝(或王)中的圣人才能登太山顶,行此大礼。此后便能成神仙、登天而去(参见《史记·封禅书》)。 &lt;9&gt;典常:典制、纲常。即不变的重大制度。 礼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lt;1&gt;,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王恶其乱&lt;2&gt;,故制礼义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不究于物&lt;3&gt;,物不屈于欲&lt;4&gt;,二者相待而长,是礼之所起也。故礼者养也。稻粱五味&lt;5&gt;,所以养口也;椒兰芬茞&lt;6&gt;,所以养鼻也;钟鼓管弦,所以养耳也;刻镂文章&lt;7&gt;,所以养目也;疏房床第几席&lt;8&gt;,所以养体也:故礼者养也。  〔注释〕 &lt;1&gt;忿:同愤,愤怒、愤恨。 &lt;2&gt;恶(t;穷:尽,困窘,窘迫。全句的意思是:不致因物不足而感困窘,受到限制。 &lt;4&gt;屈:同诎。也是穷、尽的意思。 &lt;5&gt;指稻粱等五味食品。古人以五谷配五味。五味:五种滋味,指咸、苦、酸、辛(辣)、甘。 &lt;6&gt;椒:香料名。有多种。兰:香草。茞:即白芷,也是香草。 &lt;7&gt;刻镂:在器具上加工花纹的方法。文章:花纹。 &lt;8&gt;疏房:疏朗、宽敞的房屋。床第(zǐ,子),第为床上竹席,床第即床铺。几席:凭倚所用的条形矮桌叫做几。《急就篇》说:“簟谓之席”,就是说铺垫用具叫做席。 君子既得其养,又好其辨也。所谓辨者,贵贱有等,长少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也&lt;1&gt;。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养体也;侧载臭茞&lt;2&gt;,所以养鼻也;前有错衡,所以养目也;和鸾之声&lt;3&gt;,步中《武》、《象》&lt;4&gt;,骤中《韶》、《濩》&lt;5&gt;,所以养耳也;龙旂九斿&lt;6&gt;,所以养信也&lt;7&gt;;寝兕持虎&lt;8&gt;,鲛弥龙&lt;9&gt;,所以养威也&lt;10&gt;。故大路之马&lt;11&gt;,必信至教顺&lt;12&gt;,然后乘之,所以养安也。孰知夫出死要节之所以养生也&lt;13&gt;,孰知夫轻费用之所以养财也,孰知夫恭敬辞让之所以养安也,孰知夫礼义文理之所以养情也&lt;14&gt;。  〔注释〕 &lt;1&gt;称:相称。 &lt;2&gt;侧:身旁。臭:香。《易·系辞》:“其臭如兰”。 &lt;3&gt;和鸾:车马铃。 &lt;4&gt;步:步伐,缓曰步。《武》《象》:乐舞名。 &lt;5&gt;骤:疾行。《韶》《旂》,乐舞名。 &lt;6&gt;龙旂:《尔雅·释天》:“有铃早旂”。郭璞注说:“悬铃于竿头,画蛟龙于旒”。旒就是旂下垂的饰物。邢昺解释说:“《司常》云,‘交龙为旂’,又曰‘诸侯建旂’。然则旂者,画二龙于上,一升一降相交,又悬铃于竿,是诸侯之所建也”。九斿:旌旗的旒叫做斿,即旗子下垂的镶边。此处说是龙旂九斿,是指诸侯之旂。 &lt;7&gt;养信也:信作信用、凭据。全句的意思是为了确立、保护诸侯的信用,制造了龙旂,并配以九旂,做为诸侯号令的标志或凭据。 &lt;8&gt;寝兕(sì,寺):《索隐》解释是以兕牛皮为席,《周礼·春官·司几筵》所掌五席之中无兕牛皮席。持虎:《索隐》说是“以猛兽皮文饰倚较(按:即輢较。较,指车两旁扶手木,立者为輢,横者为较,较在輢上)及伏轼(按:车前横木为轼。古的车多立乘,平时倚靠在輢较上,为表敬意,向前探身,以手扶轼,称为伏轼)。 &lt;9&gt;鲛(xiǎn,显):鲛,《荀子·礼论》作蛟,古字通用。为马肚带,以鲛鱼皮制成。一说装饰成蛟龙形,皆通。弥龙:弥是复盖的意思,弥龙指复盖着龙纹,仍然是说车饰。 &lt;10&gt;养威也:养,指保持、增加。用以上这些猛兽纹饰,保持并增加王者的威武气势。 &lt;11&gt;大路之马:驾驶大路(天子五路之一)的马。 &lt;12&gt;信至教顺:信能至,教能顺。或者说能至于信,顺于教。前一种解释,信、教都是驾车的人对于马发出的信号、指令;至表示信号能至于马身上,即被马感知,顺表示顺从。后一种解释信是信用,其余与第一种解释相同。 &lt;13&gt;出死:出生入死。要(邀)节:希求名节。要作邀解。 &lt;14&gt;文理:即礼。理是礼之质,文是礼之饰。 人苟生之为见&lt;1&gt;,若者必死&lt;2&gt;;苟利之为见,若者必害;怠惰之为安,若者必危;情胜之为安&lt;3&gt;,若者必灭。故圣人一之于礼义&lt;4&gt;,则两得之矣;一之于情性,则两失之矣。故儒者将使人两得之者也,<strong>墨者</strong>将使人两失之者也&lt;5&gt;。是儒墨之分。  〔注释〕 &lt;1&gt;苟生:苟即苟且,意为草率,得过且过。苟生即为了求生,一切都从简,引伸为一意求生。为见:作为见解,目的。 &lt;2&gt;若者:若是者,像这样的。 &lt;3&gt;情胜:情胜理。即感情胜于理智。 &lt;4&gt;一之于礼义:一切从礼义出发,按礼义办事。 &lt;5&gt;《史记·太史公自序》说,儒者“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是说儒者重礼,既合情,又合理,百家不能改易。墨者自奉俭薄,“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故曰‘俭而难遵’”。尊卑无别,言其不合理;俭而难遵,言其不合人情。所以说,儒者使人两得之,墨者使人两失之。 治辨之极也,强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总也。王公由之&lt;1&gt;,所以一天下,臣诸侯也;弗由之&lt;2&gt;,所以捐&lt;3&gt;社稷也。故坚革利兵不足以为胜,高城深池不足以为固&lt;4&gt;,严令繁刑不足以为威。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楚人鲛革犀兕&lt;5&gt;,所以为甲&lt;6&gt;,坚如金石;宛之巨铁施&lt;7&gt;,钻如蜂虿&lt;8&gt;;轻利剽遫&lt;9&gt;,卒如熛风&lt;10&gt;。然而兵殆于垂涉&lt;11&gt;,唐昧死焉&lt;12&gt;;庄蹻起,楚分而为四参&lt;13&gt;。是岂无坚革利兵哉?&lt;14&gt;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汝颍以为险,江汉以为池,阻之以邓林,缘之以方城。然而秦师至鄢郢,举若振槁&lt;15&gt;。是岂无固塞险阻哉?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纣剖比干,囚箕子,为炮烙&lt;16&gt;,刑杀无辜&lt;17&gt;,时臣下懔然&lt;18&gt;,莫必其命&lt;19&gt;。然而周师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岂令不严,刑不陖哉&lt;20&gt;?其所以统之者非其道故也。  〔注释〕 &lt;1&gt;由之:由其道,奉行,按着它做。 &lt;2&gt;弗:不。 &lt;3&gt;捐:抛弃。 &lt;4&gt;池:城池。 &lt;5&gt;鲛:指蛟鱼皮。革:皮革。犀、兕:指犀牛与兕牛的皮革。 &lt;6&gt;甲:衣甲,战阵所服,以防矢石兵刃。 &lt;7&gt;施:同鍦,即矛。 &lt;8&gt;钻:钻刺。蜂虿:犹言蜂虿之尾。虿,蝎类毒虫。 &lt;9&gt;剽遬:剽悍迅捷。遬,当作遬,同速。 &lt;10&gt;卒:士兵。熛(biāo,标)风:火飞为熛,熛风即谓如火之飞,如风之扬,极言其迅捷。 &lt;11&gt;殆:危。此言兵败,几乎灭亡。垂涉:一作垂沙,地名。 &lt;12&gt;唐昧:楚将。昧或作蔑。 &lt;13&gt;参:即“三”字。四参,《荀子·议兵》作三四。分为四参,犹言四分五裂,国家大乱的意思。 &lt;14&gt;坚革利兵:革是制甲的材料,所以说成坚甲利兵亦通。兵指兵刃器械。 &lt;15&gt;举:拿下来。指攻陷鄢郢二城。振槁:《广韻》:振,“裂也”,又“动也”;槁,指槁木及其他朽腐之物,动、裂或摧败槁木及其他朽腐之物,是极言其易。 &lt;16&gt;炮烙:亦炮烙,刑具名。 &lt;17&gt;辜:《说文》:“辜,罪也”。刑杀无辜,谓将无罪之人刑而杀之。 &lt;18&gt;懔然:畏惧貌。 &lt;19&gt;莫必其命:不敢自言其性命必然如何,是朝不保夕的意思。 &lt;20&gt;陖:同峻。即险。峻刑就是严刑。 古者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然而敌国不待试而诎&lt;1&gt;。城郭不集&lt;2&gt;,沟池不掘,固塞不树&lt;3&gt;,机变不张&lt;4&gt;,然而国晏然不畏外而固者&lt;5&gt;,无他故焉,明道而均分之&lt;6&gt;,时使而诚爱之&lt;7&gt;,则下应之如景响&lt;8&gt;。有不由命者,然后俟之以刑&lt;9&gt;,则民知罪矣。故刑一人而天下服。罪人不尤其上&lt;10&gt;,知罪之在已也。是故刑罚省而威行如流,无他故焉,由其道故也。故由其道则行,不由其道则废。古者帝尧之治天下也,盖杀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lt;11&gt;。《传》曰:“威厉而不试&lt;12&gt;,刑措而不用”&lt;13&gt;。  〔注释〕 &lt;1&gt;诎(qū,屈),屈服、败退。 &lt;2&gt;集:召集、集合。 &lt;3&gt;固塞:险固、要塞。 &lt;4&gt;机变:机谋变化,指对敌方略。张:施、设。 &lt;5&gt;晏然:安然。 &lt;6&gt;明道:明白礼仪之道。均分:《筍子·议兵》作“分钧”。钧与均字通,都是指财产不要过分集中。 &lt;7&gt;时使:役使以时,如同说使民以时。 &lt;8&gt;景响:即影响。 &lt;9&gt;俟(sì,四):等待。 &lt;10&gt;尤:责怪、埋怨。 &lt;11&gt;荀子·议兵》杨倞注说:“杀一人谓殛(jí,极。诛杀的意思)鲧于羽山;刑二人谓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 &lt;12&gt;传:书传。厉:《左传·定12》释为猛。威厉就是威猛。试:试用。 &lt;13&gt;措:《荀子·议兵》作错,都可释为措置、委放设立。 天地者,生之本也&lt;1&gt;;先祖者,类之本也&lt;2&gt;;君师者&lt;3&gt;,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lt;4&gt;?无先祖恶出&lt;5&gt;?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lt;6&gt;,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故王者天太祖&lt;7&gt;,诸侯不敢怀&lt;8&gt;,大夫士有常宗&lt;9&gt;,所以辨贵贱。贵贱治&lt;10&gt;,得之本也。郊畴乎天子&lt;11&gt;,社至于诸侯&lt;12&gt;,函及士大夫&lt;13&gt;,所以辨尊者事尊&lt;14&gt;,卑者事卑,宜巨者巨,宜小者小。故有天下者事七世&lt;15&gt;,有一国者事五世&lt;16&gt;,有五乘之地者事三世&lt;17&gt;,有三乘之地者事二世,有特牲而食者不得立宗庙&lt;18&gt;,所以辨积厚者流泽广&lt;19&gt;,积薄者流泽狭也。  〔注释〕 &lt;1&gt;生:生命,亦可作有生命之物解释。本:本原、根本。 &lt;2&gt;类:《正义》释为种类。或作门类、宗族。 &lt;3&gt;君师:君指有封地、长民者。师,《礼记·文王世子》说:“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德者也”。 &lt;4&gt;恶:怎样、何。 &lt;5&gt;出:出生。 &lt;6&gt;偏亡:亡为失落,偏亡失去一部分,缺一条或二条。 &lt;7&gt;天太祖:祭天时,以太祖配天而祭之。太祖,指始封者,或别子为祖者。 &lt;8&gt;怀:怀想。 &lt;9&gt;常宗:“集解”引《礼记·丧服小记》说:“别子为祖,继别为宗”。大夫、士虽各自为祖,但自有常宗,不能越宗而祭。 &lt;10&gt;治:前已释治为理,贵浅治就是贵贱得理,剖分明白,不相混淆。 &lt;11&gt;畴:范畴。词意与下句:“至”字相对,所以也是“至”的意思。全句意思是郊祭天的范畴只限于天子。 &lt;12&gt;社:祭地神为社。所谓“社至于诸侯”,就是只有诸侯以上才得自立社的意思。 &lt;13&gt;函:包含。 &lt;14&gt;事:奉事。指祭祀。 &lt;15&gt;事七世:指有七世宗庙。周朝礼制,王(天子)七庙:太祖(后稷)一,文王、武王各一,亲庙四(高祖、曾祖、祖、考);诸侯五庙;太祖(非后稷,指始封者)一,亲庙四(同样是高、曾、祖、考四代);大夫三庙:太祖(始受爵为大夫者)一,亲庙二(祖、考);上士(适士)二庙(祖、考);中士、下士(官师)一庙(考庙。祖、祢共祭于此庙);庶人无庙,祭于寝。 &lt;16&gt;有一国者:指诸侯,有一侯国。 &lt;17&gt;五乘之地:下大夫采地之数,由注 &lt;15&gt;知其有庙三。所以说是“事三世”。下一句有三乘之地为上士采地,有二庙,即事二世。 &lt;18&gt;有特牲而食:《荀子·礼论》作“持手而食”。日、泷川资言《史记汇注考证》谓有特牲而食的意思是“有一牛而耕者”。特牲即牛,可以成解。牛耕而食者为庶人,“庶人祭于寝”,故说“不得立宗庙”。 &lt;19&gt;积厚:积德厚。儒者的说法是位高者德厚。泽:福泽、恩泽。 大飨上玄尊&lt;1&gt;,俎上腥鱼&lt;2&gt;,先大羹&lt;3&gt;,贵食饮之本也&lt;4&gt;。大飨上玄尊而用薄酒&lt;5&gt;,食先黍稷而饭稻粱&lt;6&gt;,祭哜先大羹而饱庶羞&lt;7&gt;,贵本而亲用也&lt;8&gt;。贵本之谓文&lt;9&gt;,亲用之谓理&lt;10&gt;,两者合而成文&lt;11&gt;,以归太一&lt;12&gt;,是谓大隆&lt;13&gt;。故尊之上玄尊也,俎之上腥鱼也,豆之先大羹,一也&lt;14&gt;。利爵弗啐也&lt;15&gt;,成事俎弗尝也&lt;16&gt;,三侑之弗食也&lt;17&gt;,一也&lt;18&gt;。大昏之未废齐也&lt;19&gt;,大庙之未内尸也&lt;20&gt;,始绝之未小敛&lt;21&gt;,一也&lt;22&gt;。大路之素帱也&lt;23&gt;,郊之麻絻&lt;24&gt;,丧服之先散麻&lt;25&gt;,一也&lt;26&gt;。三年哭之不反也&lt;27&gt;,《清庙》之歌一倡而三叹&lt;28&gt;,县一钟尚拊膈&lt;29&gt;,朱弦而洞越&lt;30&gt;,一也&lt;31&gt;。  〔注释〕 &lt;1&gt;大飨:以酒食劳人叫做飨。场面大而隆重的飨为大飨。上:崇尚。玄尊:盛玄酒的酒樽,又称水尊,这里指玄酒(水)。 &lt;2&gt;腥鱼:即生鱼。凡肉类,未熟为腥。俎上腥鱼意思是俎实之中以腥鱼俎为贵。 &lt;3&gt;先大羹:《仪礼·士虞礼》说:“泰(大)羹湆(qì,泣。意同汁)自门外入,设于铏南”。铏是盛菜羹的器具(同篇有“设一铏于豆南”语,郑玄注说:“铏,菜羹也”实际是有菜的肉羹)。羹类只有大羹和铏(即肉羹和菜羹)二种,大羹既在铏之南,古代南北相比,南为前,位尊,所以说是“先大羹”。 &lt;4&gt;贵食饮之本:上古以玄酒、生鱼等为食,所以,贵玄酒、生鱼就是贵本原、尊祖先的意思。 &lt;5&gt;意思是大飨时虽然崇尚玄酒,仅用它表示敬意而已,并不饮用,饮用的是薄味的酒。 &lt;6&gt;食先黍稷,表示对五谷之首的珍视,而把稻粱作为“加饭”。 &lt;7&gt;哜先大羹:哜,尝的意思。《礼记》中酒称啐,羹称尝,鼎、豆、俎实称哜,庶羞及敦实称为饭。除饭之外,都是尝的意思(饭有时也是尝)。尸饭前,大羹湆先入,然后主人把豆、俎等摆好,祝劝食,佐食将鼎、俎、豆等中的食品及庶羞一一献上来,直到三饭、或九饭、十一饭毕,大羹湆始终摆在那里,不献不酢。按先后是大羹最先摆上来,填饱尸的肚子却靠的是庶羞,所以说是先大羹而饱庶羞。 &lt;8&gt;贵本而亲用的意思是既贵本原而又亲近实用。“上玄尊”、“先黍稷”、“先大羹”是贵本;“用薄酒”、“饭稻粱”、“饱庶羞”是亲用。 &lt;9&gt;贵本为何称为文?因为贵本并不是实用所需,纯是为了表达某种观念强加在礼之上的,是对礼的文饰。 &lt;10&gt;亲用之谓理的意思是,亲近实用是理所应当,理之所在。但这还不是礼之“质”,礼的质是维护等级、秩序。 &lt;11&gt;这句话意思是,文和理加在一起叫做文。可以这样解释:“贵本”之文是加在礼外表上的,实际是“纹”字,好像事物外表的花纹一样。普通客体为了外观美才加花纹,礼也是为了外观美才加上贵本这项内容。理是事物内在的脉络、纹路,所谓“在表为纹,在内为理”,但不论在表在里的花纹都是一种文饰,所以都叫做文。 &lt;12&gt;太一:又名大一,就是物质世界形成以前的初始状态,即元气。按古代说法,元气生天地,天地生阴阳。就是《吕氏春秋·大乐》所说的“太一出两仪(天地),两仪出阴阳”。儒者认为礼的本原也是太一元气,如《礼记·礼运》说:“夫礼必本于太一,分而为天地”等等。所以,此句中的太一可理解为礼的本原。归:归向、归附。“以归太一”的意思并不是说文、理合就归为太一了,而是说文理结合后,共同归向太一,即在太一之上再加上文、理。 &lt;13&gt;大隆:隆之极。隆是隆盛,隆之极就是礼的最高形式。因为太一是礼的本原,本就是质,有文有质,得礼之正,所以最盛。《论语·雍也》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刘宝楠正义说:“礼有质有文:质者,本也;礼无本不立;无文不行。能立能行,斯谓之中”。 &lt;14&gt;此“一也”是指同是“贵本原”的意思。 &lt;15&gt;利爵弗啐:《索隐》说:“按:仪礼祭毕献,祝西面(注者按:由《仪礼·特牲馈食》,西当是东字之误)告成,是为利爵。祭初未行无算爵,故不啐入口也”。意思是祭告成以前没实行无算爵,或称为利爵。告成后行无算爵时,酒才得入口。然则何以说是“利爵不啐”,而不说“无利爵不啐”?所以,这种解释是错误的。利爵弗啐,利指佐食,即在祭祀中助尸进食的人。规模较小的祭祀,如士虞、特牲馈食(前为士丧礼之一,后为诸侯之士祭祖祢)等有佐食一人,或称佐食、或称利;大祭祀如少牢馈食(诸侯之卿大夫祭祖祢)等有佐食二人以上,称上佐食、下佐食或利。祭时行三献礼,每献分别把酒、肉(俎实)等献给尸、祝,佐食,尸、祝接过献来的酒肉,要先祭酒,后啐(尝)酒,再祭肉(俎)、哜(也是尝)肉,把酒喝完(卒爵)。只有佐食不同,佐食属于执事的下级人员,与参加祭祀的亲朋、宾友相比,身分较低,在祭堂(称为庙)上不为佐食摆放盛肉的案子(俎),叫做“佐食无俎”,他的俎于仆从的一起摆放在堂外阶间,所以接过献来的酒爵,祭酒之后无俎可尝,只有一饮而尽了。《礼记·少牢馈食》记述此过程说:“主人酌献上佐食(下佐食同)”,上佐食“坐受爵”,“祭酒,卒爵,拜”。郑玄解释说:“不啐而卒爵者,大夫之佐食贱,礼略”。《特牲馈食)所记同,贾公彦解释说:“上献祝有俎,此献佐食不言俎者,上经言执事之俎陈于阶间”,“佐食亦在内者。”总之身分贱则礼简。 &lt;16&gt;成事俎弗尝:《索隐》说:“成事,卒哭之祭,故 &lt;记&gt;曰‘卒哭曰成事’。既是卒哭之祭,始从吉祭,故受胙爵而不尝俎也。” &lt;记&gt;指《礼记·檀弓》。卒哭是指既葬之后,先于当日中午祭于殡宫,称为虞。隔日再虞,三虞后为卒哭之祭,这时把死者牌位祔(fù,付)于祖庙。初虞、再虞用柔日(日名干支号为偶数者是柔日,奇数为刚日,如甲为刚,乙为柔,丙为刚,丁为柔等),于五礼(吉、凶、军、宾、嘉)中属凶礼。三虞改用刚日(如丁日初虞,己日再虞,庚日为三虞),表示已由阴转阳,由凶礼向吉礼转化。卒哭之祭就全属吉礼了。所谓不尝俎不是尸不尝俎,是指三献之人(主人、主妇、宾长)不尝俎。按《礼记·士虞礼》卒哭之祭,设俎于荐东,主人、主妇、宾长分别献尸,尸左手持爵,右手执俎实,“振祭,哜之”,哜就是尝,尝过之后,剩余的仍放回到俎上,再祭酒,奠爵。三献礼毕,佐食将俎实放回竹筐(篚)之中,将尸送出大门,丈人(丈夫)在庙门外脱去经带(头上缠的孝布为经,腰间者为带),妇人去经留带,礼毕。与虞祭相比,不同者是三献时,尸不还礼(称为酢),所以“成事之俎弗尝”者,是指参加祭祀的主人、主妇、宾长等人,不是指尸。这个尝字也不是礼中的专用字:如啐、哜、尝(各表示礼中的一个步骤)等之尝,而是普通口语中的尝,意思与“吃”字相同。因有献有酢,通常祭祀酒肉(称为福醴,福牲)都散给参加祭祀的宾客、亲朋。(散福),只有卒哭之祭有献无酢,宾朋吃不到祭肉,所以说是“成事之俎弗尝”。卒哭之祭为何有献无酢?郑玄解释是由于“礼有终”。意思是,卒哭之祭已是丧礼之终,就要逐渐减杀,以求反朴归真,入于礼的原始状态。 &lt;17&gt;三侑弗食:《索隐》解释说:“礼,祭必立侑以劝尸食,至三饭而后止。每饭有侑一人,故有三侑。既是劝尸,故不相食也”。如此也可以说“三献不食”、“三酢不食”等等,因献者、酢者是献尸、酢宾主,本人也是不食的。“三侑不食”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侑饭的是祝,只有一名,并无三人。《荀子·礼论》侑作臭,杨倞解释说:“三饭,士,佐食受尸牢、肺、正脊,加于肵(同祈,指肵俎)。是臭谓歆其气,谓食毕也”。意思是因食毕所以不再食;士、佐食把余食放在肵俎上,是为了嗅其气味,所以谓为臭。然则何以谓之三臭?若说每饭后都要把余食放在肵俎上,三饭共为三臭,那么,一臭二臭之后还是要食的(第一臭之后有二饭,二臭之后有三饭),便不能说“三臭不食”。这句话主语是尸,不是侑。三侑不食指每侑三饭,三侑九饭之后,礼已大成,祝虽仍加劝侑,尸不再食饭了(酒、俎、豆食还要继续吃)。可举《仪礼·特牲馈食》为证,其中说尸第一次三饭后“告饱,祝侑之”,又三饭,告饱,祝再侑之,复三饭,尸第三次“告饱,祝侑之如初”。尸不再食,佐食只好把助尸下饭的牲肩、兽、鱼之类放回到肵俎上。郑玄解释说:“不复饭者,三三者(指九饭)士之礼大成也”。士礼九饭,大夫礼十一饭,诸侯礼十三饭,天子十五饭。按贾公彦的解释,食是大名(总称),饭是小数,“一口谓之一饭,九饭就是九口的意思。礼成于三,三侑九饭合三三之数,已是大成了。大成就不再食了。 &lt;18&gt;中华书局标点本漏,据《荀子·礼论》补。以上三条分别讲礼有贵贱、有终始,有成与不成,贱、终、成则有所节制,趋于简易,也就是归于本原。所以,同是礼好其辨贵本原的意思。 &lt;19&gt;大昏(同婚):婚礼有六:依次是纳采、问名、纳吉(定婚)、纳征(送定礼)、请期(定喜日)、亲迎。亲迎是婚礼中最隆重的一步,称为大婚。废齐:祭神为齐,同斋。《礼记·曲礼》“立如齐”,郑玄注说:“齐谓祭祀时”,“本亦作斋,音同注同。”《荀子·礼论》废作发。“大昏之未发齐也”,指大昏开始到妇入门祭食之间这段时间内,礼的状况。全过程是婿率二辆车,到女家迎娶,火把在前引路。新妇在堂上等候,新妇之父候于门外,新夫到女家后,在家庙前行礼,将新妇接到车上,新夫乘另一辆车在前引路,到家门前,新夫向新妇施礼,接她下车,来到洞房(寝)门前,这时媵(女方的陪嫁,由新妇侄娣充)在洞房内铺好了席子(古无桌凳,席地而坐),新夫妇登席、盥洗后,就开始祭食了。全过程简单实用,朴素无华,保留着礼的初始状态。 &lt;20&gt;意思是从始祭到尸入太庙之间,礼的过程。大庙,大读如太。始祖庙为太庙。名为始祖是始受封之祖。如某人受封为诸侯(或大夫等),其后嫡系子孙世袭为诸侯(或大夫等),便奉某人为始祖。为之立庙,称为太庙;尸,代替死者受祭的人。一般是孙为祖尸,“不使贱者”。所以死者为男,其嫡长孙为尸,无嫡长孙用庶孙;死者为女,用嫡长孙媳为尸,无嫡长孙媳,用庶孙媳,女尸不用同姓。太庙未内尸之前全部仪式包括:主人卜筮决定祭日;祭日前三日再卜,决定由某人为尸是否吉利,吉则从之,不吉另择人;主人率子姓兄弟请求尸答允祭时为尸;请求宾客参加祭祀;都得到承诺后,祭前一日晚,与宗人、子弟、宾客共同察看祭祀牲醴准备得是否齐全、洁净,得众人满意之后,第二日主人、主妇很早就起床督视仆从,杀牲、炊黍,摆列鼎豆,迎接宾客入门,随后尸入庙。事虽繁琐,都是事务性的,没有繁文缛礼。 &lt;21&gt;指丧礼中自始死到小殓之间。包括招魂、缀足、设奠、帷堂等事。招魂称为复,拿着死者冠服,在死者生时常游之处(天子复于五门、四郊,诸侯于三门以内,卿大夫复于家庙和寝堂之间),来回走动,边走边呼唤死者名讳(多是登房而呼),然后将此冠服复在死者身上;缀足是怕尸体僵硬变形,小殓时穿鞋困难,始绝气便把双足固定在矮几腿上;设奠是在尸体东侧摆放祭案,供上香蜡礼品,使死者魂灵有所凭依;帷堂,小殓以前将尸体用帷幔四周围起来。始绝:始绝气;小敛,敛同殓。丧礼有小殓、大殓。小殓以衣,大殓以棺。即小殓就是给尸体穿上寿衣;入棺名大殓。 &lt;22&gt;指以上三项事情况相同。婚礼斋祭以前,祭礼迎尸入太庙以前,丧礼小敛以前,仪式简朴无文,带有礼的初始状貌。 &lt;23&gt;大路车用素色车帷。帱(chóu,仇):帐子。《尔雅·释训》:“帱谓之帐”。这里指车帷。素帱就是不施丹漆的车帷。素车又加素帷以象征天的质朴。 &lt;24&gt;郊:祭天于郊,故称祭天为郊。麻絻:即麻冕。麻布冠服。《荀子·礼论》杨倞注说:“麻絻,缉麻为冕,所谓大裘而冕,不用衮龙之属也”。古以冠命服名,如缁冠、衮冕、玄端、皮弁等。冕即冠,但麻冕并不是单指麻布帽子,同时还指配套的服装。大裘,见《周礼·天官·司裘》,说是“祀天之服”。郑众解释说是黑羔裘;贾公彦解释说,“无采章”,就是杨倞说的“不用衮龙属”。衮龙是“采章”之一,衮指日月星辰形状的采绣,龙是龙纹采绣。总之郊之麻冕是指郊祭天时,穿的是无绣花纹的黑色麻布皮裘和麻布冠。这是周朝服制,鲁国郊天服装与此不同(参见《礼记·郊特牲》),从略。 &lt;25&gt;这句话的意思是丧服之中最先著的是散麻。“最先著”是说小殓以后,尚未成服(还没有穿正式的孝服),这时大功以上的亲属就要先缠上散麻带。丧服:居丧之间穿的孝服,按照与死者关系的亲疏,主要分五等:斩衰(cuī,崔)、齐衰、大功、小功、缌麻,称为五服。散麻,即散麻带,又称散带。是对绞带而言。以麻绳作带为绞带。所以,以散麻(麻坯子)做带称为散带(麻)。《礼记·杂记》说:“大功以上散带”。又《礼记·士丧礼》说:“散带垂长三尺”。又有“要(即腰字)绖”,即用麻作腰带。因此知小殓以后未成服,死者大功以上亲先要束一根散麻腰带,下垂约三尺长,束腰的部分名为要绖,下垂的部分名为散麻。小殓后三日成服(大殓成服)则绞(改为麻绳带)。 &lt;26&gt;意思是这三种情况相同,说明的是同一道理,即礼贵质朴,也是贵本原的意思。 &lt;27&gt;意思是至亲(斩衰服)之丧哭声哀痛无文,重情不重声,不讲究声音曲折动听。《集解》引《礼记》说:“斩衰之哭,若往而不反”。不反谓无曲折。《荀子·礼论》“反”作“文”。杨倞解释说:“不文,谓无曲折也”。所谓无曲折,就是没有固定腔调的意思。三年,指丧期三年,为斩衰之丧,斩衰见本段注 &lt;25&gt;“丧服”。 &lt;28&gt;清庙之歌:指《诗经·清庙》篇。见《诗·周颂》。诗序说:“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即是周公祭祀文王时,乐工唱的歌曲。倡:同唱。叹:咏叹,与唱者相和。一倡三叹:即一人唱,三人和。语出《礼记·乐记》,原文为“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遗音,音之所遗,指的是情。一人歌唱,三人从之咏叹,情致绵绵,有超出歌辞之外者。总之,是重情不重歌的意思。 &lt;29&gt;县:同悬。拊:有二义:一为拍击,作动词;一为乐器名,作名词。见《周礼·春官·大师》:“帅瞽登歌,令奏击拊”。郑众以为拊即付,同抚。击以发声,抚以止声,与登歌相配,是“贵人声”的意思。郑玄以为拊是乐器,其“形如鼓,以韦(即皮革)为之,著之以穅”。膈:《索隐》释为悬钟格,就是悬钟的木架。综合以上诸义,“县一钟尚拊膈”,可有二种解释,其一是:虽然悬挂着声音美妙动听的乐器——钟,演奏时尚且不免时时拊击钟架以节制音响;其二是:虽然悬挂着声音美妙动听的乐器——钟,但是崇尚的却是声音难听得多的拊和膈,以拊和膈来节制钟声。这二种解释都是重情不重声的意思,所以皆通。 &lt;30&gt;朱弦而洞越:前与“大路越席”相对,表示重质不重文的意思;此处与“县一种尚拊膈”相对,意思是朱弦华美,声音清越动听,偏偏要加上一个破洞(洞越),使其声重浊,也表示不专重音声。这样理解是由于儒者不懂制器原理产生的。 &lt;31&gt;“三年哭”以下四事,道理相同,都表示礼贵本原,即重情不重声的意思。 凡礼始乎脱&lt;1&gt;,成乎文&lt;2&gt;,终乎税&lt;3&gt;。故至备&lt;4&gt;,情文俱尽&lt;5&gt;;其次,情文代胜&lt;6&gt;;其下,复情以归太一&lt;7&gt;。天地以合&lt;8&gt;,日月以明,四时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万物以昌,好恶以节&lt;9&gt;,喜怒以当。以为下则顺,以为上则明。  〔注释〕 &lt;1&gt;脱:疏脱,简略的意思。 &lt;2&gt;文:文彩。 &lt;3&gt;《荀子·礼论》作“终乎悦校”。杨倞释说:校当作恔,恔者快也。谓礼的终极目的是娱悦人情,使人心快慰。《史记》改“悦校”为“税”,《尔雅·释诂下》:“税,舍也”。有所舍弃的意思。礼虽成于文,文彩不可过盛,盛极则终须有所剪裁取舍,以合实用。《索隐》读税为悦,是牵合《荀子》文而敷会之,非《史记》本意。 &lt;4&gt;至备:完备之至。 &lt;5&gt;情文:情指人情味,文指文彩。尽,无缺漏,尽善尽美。 &lt;6&gt;代胜:《索隐》谓“更代相胜”。意思是或者情胜于文,或者文胜于情。有一胜必有一失,二者不尽善美的意思。 &lt;7&gt;复:《正韵》:复,除也。复情就是除去人情,即不计人情,违背人情。 &lt;8&gt;合:合谐。 &lt;9&gt;恶:憎厌。 太史公曰:至矣哉&lt;1&gt;!立隆以为极&lt;2&gt;,而天下莫之能益损也。本末相顺&lt;3&gt;,终始相应,至文有以辨&lt;4&gt;,至察有以说&lt;5&gt;。天下从之者治,不从者乱;从之者安,不从者危。小人不能则也&lt;6&gt;。  〔注释〕 &lt;1&gt;至:神圣、善美、极的意思。太史公所言“至矣哉”是赞美礼“之至极”,至善至美,用之也能“崇德广业”。 &lt;2&gt;隆:隆盛。指礼。极:极点,指最高境界或准则。 &lt;3&gt;本末:指礼之本末。篇首言“缘人情而制礼”,又说“礼有三本:事天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人情之常。所以礼之本是指人情。又说礼始乎脱,成乎文”,所以礼之末指的是礼的文彩。合而言之,本末二字指的是礼之情文。顺:符合不孛,不相冲突的意思。《荀子·礼论》中杨倞引<strong>俞樾</strong>语,说顺是巡的假借字,亦通。 &lt;4&gt;至文:指礼极富文彩。辨:指能辨别贵贱等级,分别尊卑。全句的意思是礼虽极富文彩,但并不繁缛以至失去了辨别贵贱等级的基本功能。 &lt;5&gt;至察:明察。谓察之“至”。说:同悦。全句意思是虽然明察秋毫,纤介无隐,但不苛求,能委屈以顺人情,使人心悦服。 &lt;6&gt;小人:士、君子的对文,<strong>古文</strong>中多指平民百姓。则:取为法则,即不能自行遵从礼法的意思。 礼之貌诚深矣&lt;1&gt;,坚白同异之察&lt;2&gt;,入焉而弱&lt;3&gt;。其貌诚大矣,擅作典制褊陋之说&lt;4&gt;,入焉而望&lt;5&gt;。其貌诚高矣,暴慢恣睢&lt;6&gt;,轻俗以为高之属,入焉而队&lt;7&gt;。故绳诚陈&lt;8&gt;,则不可欺以曲直;衡诚县,则不可欺以轻重&lt;9&gt;;规矩诚错&lt;10&gt;,则不可欺以方员&lt;11&gt;;君子审礼&lt;12&gt;,则不可欺以诈伪。故绳者,直之至也;衡者,平之至也;规矩者,方员之至也;礼者,人道之极也。然而不法礼者不足礼&lt;13&gt;,谓之无方之民&lt;14&gt;;法礼足礼,谓之有方之士。礼之中,能思索,谓之能虑;能虑勿易,谓之能固。能虑能固,加好之焉,圣矣。天者,高之极也;地者,下之极也;日月者,明之极也;无穷者,广大之极也;圣人者,道之极也。  〔注释〕 &lt;1&gt;貌:外貌、本体。指礼的各种表现形式。深:深奥。指礼的表现形式所反映的道理。 &lt;2&gt;坚白同异:是战国时辩论的两个著名命题。坚白论主要是赵国人<strong>公孙龙</strong>提出的,他著有《守白论》,认为坚石非石,白马非马。同异论是惠施的主要论点。认为物有大同、小同之分,从大同观之,万物皆同;从小同观之,万物皆异。进而提出了“万物毕同毕异”的命题。参见《庄子·天下篇》、《墨子·经说下》等。察:明察入微。 &lt;3&gt;入:进入。因与礼相比,渺小得很,不能用比、并等语,故谓之入。弱:《荀子·礼论》作溺,淹没于其中的意思。弱有丧败意。坚白同异之小智小术,入于礼的范畴之中,自然丧败无疑。意亦通。 &lt;4&gt;褊陋:狭隘、浅陋。 &lt;5&gt;望:《索隐》释为嗛)(通歉)望,意为因不自满足而怨望、自惭。 &lt;6&gt;恣睢:《索隐》谓:“犹毁訾也”。毁訾,即訾毁。訾议、诋毁的意思。另《说文》:“恣,纵也”。“睢,仰目也”。仰目为怒貌。所以,恣睢二字相合作放纵、暴慢无礼解。 &lt;7&gt;队:通坠。失落也。《索隐》作坠灭解,亦通。 &lt;8&gt;绳:墨绳,又称准绳。即今木匠所用墨斗中的牵绳,为取直器。陈:陈设。 &lt;9&gt;衡:秤,量轻重的器具。古衡制如今之天平,一边是重物名叫重;另一边为秤锤,名为权。每一衡具配有轻重不等的一组权,调节权的大小,使衡平,则权重就是物重。参见《墨子·经说》。 &lt;10&gt;规矩:规即圆规,划圆器具;矩,划方器具,如今之角尺。《周髀算经》:“圆出于方,方出于矩”。又《<strong>孟子</strong>·离娄上》:“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错:措置。 &lt;11&gt;员:同圆。 &lt;12&gt;审:审察,对照。 &lt;13&gt;法:古称数学中的除数为法,作用是把被除数平分为与它相同的若干部分。由此引伸为法则、准绳。此处作动词用,意思是以某某为法则,效法某某。 &lt;14&gt;方:《集解》解释说:“方犹道也”。道之意不甚明瞭。方指法术之类。《左传·昭29》:“官修其方”。杜预注:“方,法术”。无方之民就是不守法术之民。 以财物为用&lt;1&gt;,以贵贱为文&lt;2&gt;,以多少为异&lt;3&gt;,以隆杀为要&lt;4&gt;。文貌繁&lt;5&gt;,省,礼之隆也;文貌省,繁,礼之杀也;文貌相为内外表里,并行而杂&lt;6&gt;,礼之中流也&lt;7&gt;。君子上致其隆&lt;8&gt;,下尽其杀&lt;9&gt;,而中处其中&lt;10&gt;。步骤驰骋广骛不外&lt;11&gt;,是以君子之性守宫庭也&lt;12&gt;。人域是域&lt;13&gt;,士君子也。外是&lt;14&gt;,民也。于是中焉&lt;15&gt;,房皇周浃&lt;16&gt;,曲(直)得其次序,圣人也。故厚者&lt;17&gt;,礼之积也;大者,礼之广也;高者,礼之隆也;明者,礼之尽也。  〔注释〕 &lt;1&gt;指礼是通过使用财物表现出来的。如下级对上级有贡献,平辈之间有相互赠遗,礼的各种仪式都需要使用物品等。 &lt;2&gt;意思是礼的文彩主要表现在如何区分贵贱等级。 &lt;3&gt;《荀子·礼论》杨倞解此句说是“多少异制,所以别上下也”。多少指礼之繁简,异并非指礼多少之异,而是指施礼对象的等级差异。所以,应译为礼由上下等级的差异定其繁简多少,或由礼多少表其上下等级差异。 &lt;4&gt;隆杀:隆盛、减杀。也是繁简、多少的意思。要,指要领。 &lt;5&gt;文貌:文彩和表面形式,究其质还是指礼的文彩。下文“”,是指感情和,都属于人情。 &lt;6&gt;杂:揉合混杂。 &lt;7&gt;中流:不偏不倚,不左不右,谓为中流。 &lt;8&gt;致:求得、达到,或释为至,至就是达到。《礼记·大学》:“致知在格物”。郑玄注:“致或为至”。 &lt;9&gt;尽:极尽,即不留余地。 &lt;10&gt;前一个中字是相对上致、下尽而言,后一个中字指礼之中流。 &lt;11&gt;步骤:指行动、趋步。驰骋:相对步骤而言,前为缓行,驰骋为急行。合在一起的意思是或缓或急。广骛(t;宫庭:《索隐》释为“守正不远行”,就是守宫庭;《正义》以为“宫庭,听朝处”。“常守礼义,若宫庭焉”。是以礼义喻宫庭,均不妥。古代建筑,“前朝后市,左祖右社”,宫庭居中;天文以紫宫喻宫庭,又称中宫。《索隐》引《元包命》说:“紫之言此也,宫之言中也”。所以,宫庭就是中的意思,常守宫庭就是常居中道,不偏不倚。 &lt;13&gt;人域:人活动的区域,就是人道或礼的范围。全句是说严格以礼义的范畴作为活动的范畴,绝不超越。 &lt;14&gt;外是:意思是行动超出礼义的范围。 &lt;15&gt;于是:于以上两者(士君子和民)。中焉:在以上两者的正中间,既不同于士君子那样严守礼的规范,而是能随事变通;也不同于民那样不守礼法,虽加变通而不失于礼。 &lt;16&gt;房皇:房,《集韵》、《正韵》均读如傍,房皇即傍徨(同徬徨),徘徊还复的意思。周浃:《荀子·礼论》为周挟。杨倞释说“挟读为浃,匝也”。又释全句说:“言于是礼之中,徘徊周匝,委曲皆得其次序而不乱”。 &lt;17&gt;厚:《荀子·礼论》杨倞释为厚重。指道德深厚。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乐书第二 【说明】什么是乐?《正义》认为“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陵河海,岁有万物成熟,……咸谓之乐”。意思是,凡自然界中事物的一切差异与活谐,通通叫做乐。这与前篇礼的定义一样,是后世儒者故弄玄虚,非<strong>司马迁</strong>书的本意。司马迁所说的乐与如今所说的音乐之乐大致是相通的,它包括歌、舞和有关的器具(乐器和舞具)三部分;还认为乐是由于客观事物被人感知以后产生的,这也是正确的。但也有所不同,首先,他把乐与音、声做了严格区分,认为心感于物而动,产生声;声与声相感应,发生有规律的变化,叫做音;人因音而生欢乐,甚至翩翩而舞,都叫做乐。所以他说:“乐(yuè,去声月)者,乐(lè,去声勒)也”。就是说,只有使人欢乐的音乐才是司马迁所说的乐(yuè)。而且,这种欢乐不是人情的自然流露,而是受着一定意识形态的制约,符合这种意识形态的,虽<strong>无可</strong>乐(lè)也是乐(yuè),否则,纵能使内心喜乐也不是乐(yuè)。因此又说:“乐者,所以导乐(lè)也”,是指导人心欢乐的一种规范。在“魏文侯”章中,把令人昏昏欲睡、毫无乐趣的古乐称为德音,认为是典型的乐,而令人乐不知疲的郑、卫、齐、宋等国的音乐只说是“溺音”,(即今所谓靡靡之音),就是这个缘故。  司马迁之前对乐的认识并不是统一的。《吕乐春秋》就说,道生万物,万物凡有形体者满足和、适两个条件就能发声,有声就能成乐,意识形态的条件被完全排除了,把乐分成大乐、侈乐、古乐等名目,认为“亡国戮民非无乐(yuè)也,其乐(yuè)不乐(lè)”。这与乐书说的“乐者,乐也”的定义截然不同。  《史记·乐书》分作四个部分,前七个自然段(划分自然段的标准是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中凡另起行者为一段,惟回答部分,一问一答为一段)是司马迁的总论;8-49段是详论,与《礼记·乐记》中的文字大体相同;50-55段是褚先生的评论误入正文者;56段“太史公曰”以后的文字是结尾,为司马迁的评论。第二部分是全篇重点。《礼记·乐记》孔颖达的序文说,古乐书在周末时散失了,汉武帝时,河间献王刘德与诸儒生采集周官及诸子书中有关乐事者,撰成《乐记》24卷,到汉成帝时<strong>刘向</strong>校书得23卷,且与流传者有所不同。《礼记》截取其中11卷合为一篇,名《乐记》,其余12卷渐次失传,只有卷名保留在刘向《别录》之中。《礼记·乐记》郑玄序所列篇目与《别录》相同,显系录自《别录》,而《礼记·乐记》中的篇目次第又与郑序不同。按《正义》所说,《礼记·乐记》是公孙尼子所撰,《史记》缺《乐书》篇,褚先生取公孙尼子文而升降颠倒其篇次以补之。以《乐书》与今传十三经本《礼记·乐记》比较,除篇次不同外,相异处尚有171字,部分是语词、虚字有繁简,其余多半是古今字之不同,仅此即可知《乐书》所据本比《礼记·乐记》更为古远。再以《礼记·乐记》中的内容与郑序中的篇目名对照,推想《别录》见到的《乐记》,即刘德及诸儒生所撰的《乐记》的情况,以与《乐书》相比较,二者的不同见下表:  由表可见,《乐书》与《乐记》的不同:一是《乐书》把《乐记》的第(七)章提到(五)、(六)章之前,使与第(四)章并列;二是把第(十)章提到第(八)章之前,使与(五)、(六)章合为一段,另使(八)、(九)、(十一)章合为一段;三是把第(六)章中的第&lt;5&gt;段归入第(四)章;四是将第(四)章的第&lt;4&gt;段作为过渡语放在(七)、(五)两章之间,从表中“内容”和“备注”两栏不难看出,这样处理比《别录》中的《乐记》更为合理,说明《乐书》的作者比编订《礼记》的河间献王和众儒生们<strong>高明</strong>得多,更非后世那些奉儒经为圭臬的学者所能及。因此,说《史记·乐书》是褚先生所补,难以令人置信。  说《乐书》的第三部分是褚先生所补,是由于褚先生补书有几个明鲜特征。首先是见识粗鄙,与司马迁语绝不相类。如第50自然段说天人相通、善恶有报等,迂腐之极,51段说舜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纣为北鄙之音而亡国,是由于南方主夏,是“生长之音”;北是败北的意思等,因文字而加敷会,无论《乐书》或《乐记》都无如此荒唐之言,第52段又讲了卫灵公于濮水之上得师延遗作的怪诞故事,虽有所本,必非司马迁所屑于言。其次是语言粗鄙,多有词不达意者,而且他有句口头禅,动辄“岂不伟哉”,“何其弘也”之类。所以,褚先生的大作,一般是不难判断的。 【译文】  太史公说:“我每读《尚书·虞书》,读到君臣互相告诫、劳勉,天下由此得到一些安宁,而股肱之臣不良,就万事毁坏,不能成功,常常被感动得涕泪交流。周成王作《颂》,推原自身所受的惩创,为家中所遭遇的祸难而悲痛,怎可说不是战战惊惊,善守善终呢?在上位的君子若不为简约的政治,就会修治功德,自强不息,否则自满自足,就会废弃礼仪。逸能不忘当初的劳苦,安能想到创始时的艰难,处身于安乐之中而歌颂勤苦,不是有大道德的人有谁能够这样!《书传》说“治定功成,礼乐乃兴”。天下治民的政策推行得愈是深入人心,愈接近于德化的境界,人的喜乐(lè,去声,勒)就愈益不同。满而不损就会外溢,盈不扶持就会倾倒。大凡作乐(yuè,月)的原因,是为了节制欢乐。使君子以谦虚退让为礼,以自损自减为乐(lè,去声,勒),乐(yuè,月)的作用就在于此啊。由于地域不同,性情习俗也不相同,所以要博采风俗,与声律相谐调,以此补充治道的缺陷,移易风化,帮助政教的推行。天子亲临明堂观乐(yuè,月),而众百姓能受乐的感化而洗荡、涤除人性中的邪恶和污秽,采取健康、饱满的人性,以整饬其性情。所以说习正派、文雅的诵歌则民风正,激烈呼号的音声兴起则士心振奋,郑、卫的歌曲使人心生邪念。等到乐(yuè,月)与情性调谐和合,鸟兽尽受感动,何况怀五常之性,含好恶(>孔子</strong>不能与齐国的女优人并容于鲁国,虽然他退出鲁国政界,整理雅正的音乐以诱导世人,作《五章》的歌曲以讥刺时事,犹不能感化世人。日复一日,迟迟延续到战国时期,诸侯封君仍流连沉湎,遂至往而不能复返,终至于身死家亡,国土被秦兼并。  秦二世更加喜好以音声为娱乐。丞相<strong>李斯</strong>谏说道:“放弃《诗》《书》所载道理,极力肆意于音声和女色,是引起殷代贤臣祖伊忧惧的原因;轻视细小过失的积累,恣意于长夜的欢乐,是殷纣王灭亡的原因。”赵高说:“五帝、三王的乐曲各不相同,表明彼此不相沿袭。而上自朝廷,下百姓,得以同欢喜,共勤劳,非音乐上下的和顺欢悦不能相通,结节的恩泽不能流布,各自同样是一世的教化,超度时俗的音乐。难道一定要有产华山的耳骏马,然后才能远行吗?”秦二世以为赵高说得对。  汉高祖讨平淮南王黥布的叛乱,回兵路过沛郡时,作了《三侯之章》的诗歌,命儿童歌唱。高祖死后,命沛郡得以四时祭祀宗庙时,以此诗为歌舞乐曲。历孝惠、孝文、孝景帝无所变更,<strong>乐府</strong>中不过是演习旧有乐曲罢了。  今皇帝即位后,作《郊祀歌十九章》,命侍中李延年次第配曲,因封拜李为协律都尉官。当时通一经的儒士们不能单独解释歌辞含意,必会集五经各名家,共同讲习、研读,才能贯通、明瞭辞的内容,歌辞中许多是出自《尔雅》的文字。  汉代朝廷常常在正月的第一个辛日祭祀太一神于甘泉宫,从黄昏开始夜祀,到黎明时结束。时常有流星划过祠坛上的夜空。使男女儿童共七十人一起歌唱。春季唱《青阳》歌,夏季唱《朱明》歌,秋天唱《西暤》歌,冬天唱《玄冥》歌。歌辞世间多有流传,所以不再记述。 又曾在渥洼水中得神马,复配曲为《太一之歌》。歌曲说:“太一神的赐与哟有天马降下,汗流如血哟口吐赭色涎沫,从容驰骋哟已过万里,谁能匹敌哟惟有与龙为友”。此后兵伐大宛得到千里马,名为蒲梢,次序其韵作成歌曲;歌词是:“天马来哟远自西极,经万里哟归于有德,承神灵之威哟收降外国,涉过流沙哟四夷臣服。”中尉汲黯进谏说:“凡王者作乐,上以继承祖宗功业,下以感化亿万百姓。如今陛下得到一匹马,又是作诗又是作歌,还要作为祭祖的郊祀歌,先帝和百姓怎能知道这乐歌的含意呢?”今皇帝听了默默无言,心中不悦。丞相公孙弘说:“汲黯诽谤圣朝制度,罪当灭族”。  大凡音的起始,是由人心产生的。而人心的变动,是物造成的。心有感于物而变动,由声表现出来;声与声相应和,才发生变化;按照一定的方法、规律变化,就叫做音;随着音的节奏用乐器演奏之,再加上干戚羽旄以舞之,就叫做乐(yuè,月)了。所以说乐是由音产生的,而其根本是人心有感于物造成的。因此,被物所感而生哀痛心情时,其声急促而且由高而低,由强而弱;心生欢乐时,其声舒慢而宽缓;心生喜悦时,其声发扬而且轻散;心生愤怒时,其声粗猛严厉;心生敬意时,其声正直清亮;心生爱意时,其声柔和动听。以上六种情况,不关性情,任谁都会如此,是感于物而发生的变化,所以先王对外物的影响格外慎重。因此说礼用以诱导人的意志,乐用以调和人的声音,政用来统一人的行动,刑用来防止奸乱。礼乐刑政,其终极目的是相同的,都是为了齐同民心而使出现天下大治的世道啊。  凡是音,都是在人心中生成的。感情在心里冲动,表现为声,片片段段的声组合变化为有一定结构的整体称为音。所以世道太平时的音中充满安适与欢乐,其政治必平和;乱世时候的音里充满了怨恨与愤怒,其政治必是倒行逆施的;灭亡及濒于灭亡的国家其音充满哀和愁思,百姓困苦无望。声音的道理,是与政治相通的。五声中宫为君,商为臣,角为民,徵(zhī,只)为事,羽为物。君、臣、民、事、物五者不乱,就不会有敝败不和的音声。宫声乱则五声废弃,其国君必骄纵废政;商声乱则五声跳掷不谐调,其臣官事不理;角声乱五音谱成的乐曲基调忧愁,百姓必多怨愤;徵音乱则曲多哀伤,其国多事;羽声乱曲调倾危难唱,其国财用匮乏。五声全部不准确,就是迭相侵陵,称为慢。这样国家的灭亡也就没有多少日子了。郑国、卫国的音声,是乱世之音,可与慢音相比拟;桑间濮上的音声,是亡国之音,其国的政治放散,百姓流荡,臣子诬其君,在下位者不尊长上,公法废弃,私情流行而不可纠正。  凡音,是在人心中产生的;乐,是与伦理相通的。所以单知声而不知音的,是禽兽;知音而不知乐的,是普通百姓。唯有君子才懂得乐。所以详细审察声以了解音,审察音以了解乐,审察乐以了解政治情况,治理天下的方法也就完备了。因此不懂得声的不足以与他谈论音,不懂得音的不足以与他谈论乐,懂得乐就近于明礼了。礼乐的精义都能得之于心,称为有德,德就是得的意思。所以说大乐的隆盛,不在于极尽音声的规模;宴享礼的隆盛,不在于肴馔的丰盛。周庙太乐中用的瑟,外表是朱红色弦,下有二个通气孔,毫不起眼;演奏时一人唱三人和,形式单调简单,然而于乐声之外寓意无穷。大飨的礼仪中崇尚玄酒,以生鱼为俎实,大羹用味道单一的咸肉汤,不具五味,然而,在实际的滋味之外另有滋味。所以说先王制定礼乐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口腹耳目的嗜欲,而是要以此教训百姓,使有正确的好恶之心,从而归于人道的正路上来。  人生来好静,是人的天性;感知外物以后发生情感的变动,是天姓的外部表现。外物来到身边后被心智感知,然后形成好恶(uǐ,鬼)俎豆制度文章,是礼所用器具;升降上下周旋袒免,是礼的表面形式。知礼乐之情的才能制礼作乐,识得礼乐表面形式的只能记述修习先王所作不能自制。能自制作的称为圣,记述修习先王制作的称为明。谓明谓圣,就是能述能作的意思。  乐是模仿天地的和谐产生的;礼是模仿天地的有序性产生的。和谐,才能使百物都化育生长;有序,才使群物都有区别。乐是按照天作成,礼是仿照地所制。所制过分了就会由于贵贱不分而生祸乱,所作过分则会因上下不和而生强暴。明白了天地的这些性质,然后才能制礼作乐。言与实和合不悖,是乐的主旨;欣喜欢爱,是乐的事迹。而中正无邪曲,是礼的实质,庄严敬顺从则是礼的形制。至于礼乐加于金石,度为乐曲,用于祭祀宗庙社稷和山川鬼神的形式,天子与众民都是一样的。  为帝王者武功成就了则制作乐(yuè,月),文治成就了就制定礼。武功大的所制乐更加完备,文治广的所作礼制也更为具体。像舞动干戚那样的武乐,只歌颂武功,就不是完备的乐;礼重文,所以祭重气不重味,用烹熟的食物祭祀不是盛大的礼。五帝在位不同时,所作乐不相沿袭;三王不同世,也各自有礼,互不相同。乐太过则废事,后必有忧患,礼太简则不易周全,往往有偏漏。至于乐敦厚而无有忧患,礼完备又没有偏漏的,岂不是唯有大圣人才能如此吗?天空高远,地面低下,万物分散又各不相同,仿照这些实行了礼制;万物流动,变化不息,相同者合,不同者化,仿照这些兴起了乐。春天生,夏天长,化育万物,这就是仁;秋天收敛,冬天贮藏,敛藏决断,这就是义。乐能陶化万物,与仁相近,礼主决断,所以义与礼相近。乐使人际关系敦厚和睦,尊神而服从于天;礼能分别宜贵宜贱,敬鬼而服从于地。所以圣人作乐以与天相应,制礼与地相应。礼乐详明而完备,天地也就各得其职了。  天尊贵、地卑贱,君臣像天地,其地位高下就确定了。山泽高卑不同,布列在那里,公卿像山泽,其地位就有了贵贱之分。或动或静,各有常行,大者静,小者动,万物的大小就可以区别了。法术性行等无形体者以类相聚,世间万物有形体者以群相分,群类有不同,其性命长短也不相同。万物在天者显光亮,在地者成形体,如此说,礼就是天地间万物的界限和区别。地上的气上升,天上的气下降,地气为阴,天气为阳,所以阴阳之气相促迫,天地之气相激荡,以雷霆相鼓动,以风雨相润泽,于是万物奋迅而出,并随四时而变动,再以日月的光泽相温暖,就变化生长起来了。如此说,乐就是天地万物间的和合和谐调。  化育不时万物就不能产生,男女没有分别就会产生祸乱,这是天地的情趣或意志。并且礼乐充斥于天地之间,连阴阳鬼神也与礼乐之事相关,高远至于日月星三辰,深厚如山川,礼乐都能穷尽其情。乐产生于万物始生的太始时期,而礼则产生于万物形成以后。生而不停息者是天,生而不动者是地。有动有静,是天地间的万物。礼乐像天地,所以圣人才有以上关于礼乐的种种论述。  舜曾经作五弦琴,用来歌唱《南风》的乐章;自夔开始作乐以赏赐诸侯。所以天子作乐,是为了赏赐那些有德行的诸侯的。德行隆盛而又教化尊显,五谷丰登,不失季节,然后赏给乐舞。因此治化使民劳苦者,赏给的乐队人数少,行(háng,杭)短,相互连缀的距离远;治化使民安佚的,赏给的乐队人数多,行长而缀距短,所以只要看诸侯的乐舞就能知道他德行的大小,听他的谥号就能知道他行为的善恶。乐名《大章》,是表章尧德盛明的意思;乐名《咸池》,是说<strong>黄帝</strong>施德咸备,无有不及;乐名为《韶》,表示舜能绍继尧的功德;夏就是大,所以《夏》乐表示禹能光大尧舜的功德;殷乐《大濩》、周乐《大武》,也都是各自尽述其人事的。  天地的规律是,寒暑不按时而至就产生疾病,风雨无节制就产生饥荒。政治、教化,犹如百姓的寒暑,教化不合时宜就会伤害世道。劳役工事,犹如老百姓的风雨,不加节制就劳而无功。这样先王作乐,用来作为治化的象征。好的乐舞,其行(háng,杭)长短就象征着治化之德的大小。养猪造酒,不是为了惹事生非,但有了酒肉以后,由于酗酒斗殴,刑狱诉讼的事更加繁多了,所以先王制定了饮酒的礼节制度,有献有酬,一献之间,宾主互拜不计其数,以致终日饮酒也不会醉倒,以此对付酒食造成的祸端。有了酒礼才可以说:酒食,是用来合众而欢乐的。  乐是用来象征德行的,礼是用来防止行为过分的。所以先王有死丧大事,必有相应的礼以表示哀痛之情;有祭祀等祈福喜庆大事,必有相应的礼以遂顺其欢乐的心情。哀痛、欢乐的程度,都视礼的规定为准。  乐的性质是施予;礼的性质是报答。乐的目的是为自己心中所生的情感而表示欢乐;而礼的目的是要追反其始祖的功绩加以祭祀。乐的作用是张扬功德,礼却是要反映自身得民心的情况,并追思其原因。礼主报,试看诸侯所有的那种称为大路的金玉车子,原是天子之车;图绘交龙、饰有九旒的旗子,原是天子之旗;青黑须髯,用于占卜的宝龟,原是天子之龟;还附带有成群的牛羊,所有这些都是天子回报来朝诸侯的礼品。  乐歌颂的是人情中永恒不变的主题;礼表现的则是世事中不可移易的道理。乐在于表现人情中的共性部分,礼则是要区别人们之间的不同,礼乐相合就贯穿人情的终始了。深得本源,又能随时而变,是乐的内容特征;彰明诚实,去除诈伪,是礼的精义所在。礼乐相合就能顺从天地的诚实之情,通达神明变化的美德,以感召上下神祗,成就一切事物,统领父子君臣的大节。  所以,在上位的贤君明臣若能按礼乐行事,天地将为此而变得光明。至于使天地之气欣然和合,阴阳相从不孛,熏陶母育万物,然后使草木茂盛,种子萌发,飞鸟奋飞,走兽生长,蜇虫复苏,披羽的孵化,带毛的生育,胎生者不死胎,卵生者不破卵。乐的全部功能就在于此了。  乐,不是指的黄钟大吕和弦歌舞蹈,这只是乐的末节,所以只命童子奏舞也就够了;布置筵席,陈列樽俎笾豆,进退拜揖,这些所谓的礼,也只是礼的末节,命典礼的职役掌管也就够了。乐师熟习声诗,只让他在下首演奏;宗祝熟习宗庙祭礼,地位却在尸的后面;商祝熟习丧礼,地位也在主人后面。所以说是道德成就的居上位,技艺成就的居下位;功行成就的在前,职任琐事的在后。因此先王使有上下先后的分别,然后才制礼作乐,颁行于天下。  乐是圣人娱乐的一种方式,而它可以使民心向善。乐对人感化很深,可以移风易俗,所以先王明令乐为教育的内容之一。 凡人都有血气心智等天性,却没有不变的喜怒哀乐等常情,人心受外物的感应而产生波动,然后其心术邪正才显现出来。所以人君心志细小而笃好繁文缛节的,促迫而气韵微弱的乐声产生,其民多悲思忧愁;人君疏缓大度、不拘细行的,简易而有节制的乐声产生,治下的百姓也必享安乐;人君粗疏刚猛的,亢奋急疾而博大的乐声产生,其民气刚毅;人君廉正不阿的,庄重诚挚的乐声产生,其民气整肃,相互礼敬;人君宽裕厚重,谐和顺畅的乐声产生,其治下的百姓多慈爱亲睦;人君放纵淫邪不正派的,乐声也必猥滥琐屑,不能永久,其国百姓也多。  因此先王以人的性情为本,制成乐。并以日月行度相考察,礼义制度相节制,使与调和的阴阳二气相符合,引导诱发人们合于礼义仁智信五常的行为,使性刚的人阳刚之气不散,性柔的人阴柔之性不密,刚而不暴怒,柔而不胆小畏惧,阴阳刚柔四者交融于心中表现于行动之外,各自相安不相陵夺。然后把制成的这种乐立于学官等机构,使相教授,并且扩大它的节奏,简省它的文采,以此检验人君德行的厚薄。以小大不同分类,制为乐器,与音律高低相称,与五音终始的次序相合,作为行事善恶的象征,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的关系都反映在乐声音之中。所以古语说“乐的道理太深奥了”。  土壤瘠薄草木就不能生长,水域烦扰鱼鳖就难以长大,时气衰微有生命之物就不能生长发育,世道丧乱则会礼制废弃,乐声淫荒。所以,这时的乐声悲哀而不庄重,虽以乐(yuè,月)为乐(lè,去声,勒),实不能自安,漫涣不敬而失于节奏,流连沉湎而不能反朴归真。声太缓是蕴酿奸情,急则是思逞其欲,有损善良的气质,灭平和的德行,因此君子卑视这样的乐声。 人的气质都有顺、逆两个方面,所感不同有不同表现。受奸邪不正派的乐声所感,逆气就反映出来,逆气造成恶果,又促使淫声邪乐产生。受正派的乐声所感,顺气就反映出来,顺气造成影响,又促使和顺的乐声产生出来。奸正与逆顺相互倡和呼应,使正邪曲直各得其所,而世间万物的道理也都与此一般是同类互相感应的。  所以居上位的君子才约束情性,和顺心志,比拟善类以造就自己美善的德行情操。务使不正当的声色不入心田,以免迷惑自己的耳目聪明;淫乐秽礼不与心术相接触,怠惰、轻慢、邪辟的气质不加于身体,使耳、目、口、鼻、心知等身体的所有部分都按照“顺”、“正”二字的原则,执行各自的官能功用。然后以如此美善的身体、气质发为声音,再以琴瑟之声加以文饰美化,以干戚谐调其动作,以羽旄装饰其仪容,用箫管伴奏,奋发神明至极恩德的光耀,以推动四时阴阳和顺之气,著明万物生发的道理。因而这种音乐歌声朗朗,音色像天空一样清明;钟鼓铿锵,气魄像地一样广大;五音终始相接,如四时一样的循环不止;舞姿婆娑,进退往复如风雨一般地周旋。以致与它相配的五色也错综成文而不乱,八风随月律而至没有失误,昼夜得百刻之数,没有或长或短的差失,大小月相间而成岁,万物变化终始相生,清浊相应,迭为主次。所以乐得以施行,就能使人沦类分明,不相混淆;耳聪目明,不为恶声恶色所乱;血气平和,强暴止息;风俗移易,归于淳朴,天下皆得乐享安宁。所以说“乐(yuè,月)就是欢乐(lè,去声,勒)的意思”。居上位的君子为从乐(yuè,月)中得到正天下的道理而欢乐,士庶人等为从乐中满足了自己的私欲而欢乐。若以道德节制私欲,就能得到真正的欢乐而不会以乐乱性;若因私欲遗忘了道德,就会因真性惑乱得不到真正的快乐。因此君子约束情性以使心志和顺,推广乐治以促成其教化。乐得以施行而百姓心向道德,就可由此以观察人君的道德了。  道德是端正了的人性,乐是道德发于外产生的光华,金石丝竹则是奏乐用的器具。诗是表述心志的,歌是对诗词声调的咏唱,舞则只改变歌者的容色。志、声、容三者都以心为根本,再由诗、歌、舞加以表现,所以情致深远而又文明,气势充盛而能变化神通,心志的善美化成的和顺之气积于心中,才有言词声音等英华发于身外,只有乐不可能做假骗人。  乐是心被外物感动产生的;声是乐的外部形象;曲折变化等文采、强弱停顿等节奏,是对声的文饰。君子之心被作为外物的道德这个本原所感动,又为它的外部形象声而欢乐,然后下功夫对声加以文饰,这就产生了乐。所以《武》乐先击鼓以警众,然后三举步表示伐纣开始、军至孟津而归,复又开始,表明第二次伐纣,舞毕整饬队形,鸣铙而退。舞姿奋疾而不失节,气势坚毅而不可拔,含意幽深而不隐晦。可见《武》乐作者(武王)对伐纣的志意独乐于心,而又不厌弃实现此志意的道德方法;他将这些道德方法全都作到了,并不为私欲所动。因而乐中不但伐纣的情形历历可见,其以有道伐无道的义旨也表现出来,乐毕,武王之德更加尊显了;在上位的君子观后心慕武王更加好善,士庶人观后痛惩纣恶而改正自己的过失。所以说“治理百姓的方法,乐是最重要的”。  大人君子说:礼乐片刻不可以离身。追求用乐治理人心,和易、正直、亲爱、诚信的心地就会油然而生。和易、正直、亲爱、诚信的心地产生就会感到快乐,心中快乐身体就会安宁,安宁则乐寿,长寿就会使人像对天一样的信从,信极生畏,就会如奉神灵。以乐治心,就能如天一样不言不语,民自信从;如神一样从不发怒,民自敬畏,制乐是用来治理人心的;治礼,则是用来治身的。治身则容貌庄重恭敬,庄重恭敬则生威严。心中片刻不和不乐,卑鄙欺诈之心就会乘虚而入;外貌片刻不庄不敬,轻慢简易之心就会乘虚而入。所以乐是对内心起作用的;礼是对外貌起作用的。乐极平和,礼极恭顺。心中平和而又外貌恭顺,百姓瞻见其容颜面色就不会与他争竞,望见他的容貌就不会生简易怠慢之心。乐产生的道德的光耀在心中起作用,百姓无不承奉听从;礼产生的容貌举止的从容入理在外表起作用,百姓无不承奉顺从,所以说“懂得礼乐的道理,把它举而用之于天下,不会遇到难事”。  乐是在心中起作用的,礼则是对人的容貌举止起作用。所以说礼主谦抑,乐主盈满。礼主谦抑而须自勉力进取,以进取为美德;乐主盈满须自加抑制,以抑制为美德。礼若一昧谦抑,不自勉力进取,礼就会消亡,难以实行下去;乐只一昧盈满,不知自加抑制,就会流于放纵。所以礼尚往来,讲究报答;乐有反复,曲终而复奏。行礼得到报答心里才有快乐,奏乐有反复,心中才得安宁。礼的报答,乐的反复,意义是相同的。  乐(yuè,月)就是快乐(lè,去声,勒)的意思,是人情不可缺少的。心中快乐就会发出声音,在行动中表现出来,这是人之必然。人性情心术的变化全都表现在声音与行动之中。所以,人不能没有快乐,快乐不能没有形迹,有形迹而不为它确定某种规范,不能不出乱子。先王讨厌出乱子,才制定了雅正、颂扬之类的音声作为诱导,使一般人的音声足以做到欢乐而不流漫放纵,使乐的美善足以维系不绝,使它的曲直繁简、表里节奏,足以感发人的善心而已。不使人的放纵之心,淫邪之气与音声接触,是先王立乐的基本方法。所以乐在宗庙中施行,君臣上下一同听了,则无不和顺恭敬;在族长乡里之中施行,  长幼一起听了,无不和睦顺从;在家中演奏,父子兄弟听了,无不和睦亲爱。所以乐就是详审人声,以确定调和之音,并与金石匏木等乐器相比类,以装饰音声的节奏,使节奏调合,成为优美的乐章,以此和合父子君臣,使万民亲附,这是先王制乐的基本道理和手法。所以听了雅正、颂扬之类的音声,志向、意气变得宽广了;手持干戚,演习俯仰屈伸等舞姿,容貌变得庄严了;若标明行列位置,求得舞步与音声的节奏相合,则舞者行列方正,进退整齐。因此说乐就是天地的齐同,是求得心中和美的纪纲,是人情断不可缺少的。 乐是先王用来文饰喜乐的,军队武器则是先王用来文饰愤怒的。所以先王喜怒不妄发,整齐有规。喜则天下和乐,怒则暴乱者生畏,先王可说是把礼乐发展到了极盛的地步。  魏文侯问子夏说:“我身服兖冕,恭恭敬敬地听古乐,却唯恐睡着了觉,听郑卫之音就不知道疲倦。请问古乐那样令人昏昏欲睡,原因何在?新乐这样令人乐不知疲,又是为何?”  子夏回答说:“如今的古乐,齐进齐退,整齐划一,乐声谐和、雅正,而且气势宽广,弦匏笙簧一应管弦乐器都听拊鼓节制,以擂鼓开始,以鸣金铙结束,将终以相理其节奏,舞姿迅捷且又雅而不俗。君子由这些特征称说古乐,谈论制乐时所含深意,近与自己修身、理家、平治天下的事相联系。这是古乐所起作用。如今的新乐,进退曲折,或俯或偻,但求变幻,不求整齐,乐声淫邪,沉溺不反,并有俳优侏儒,侧身其间,男女无别,不知有父子尊卑,如弥猴麕(qún,群)聚。乐终之后无余味可寻,又不与古事相连,这是新乐的作用。现在您所问的是乐,所喜好的却是音。乐与音虽然相近,其实不同”。  文侯说道:“请问音与乐有何不同?”  子夏答道:“古时候天地顺行,四时有序,民有道德,五谷丰盛,疾病不生,又无凶兆,一切都适当其时,恰到好处,这就称为大当。然后圣人制作了父子君臣之类的礼仪作为纪纲法度,纪纲既立,天下真正安定了,天下安定,然后端正六律,调和五声,将雅正的诗篇和颂扬之声谱入管弦,这就是德音,德音才叫做乐。《诗经·大雅·皇矣》说:‘肃静宁定的德音啊,其德行能光照四方,既能光照四方又能<strong>施惠</strong>同类,能为人之长又能为人之君。如今做了大邦之王,能慈和服众能择善而从,与文王相比,德行毫不逊色。既受了上帝的赐福,又施于其子子孙孙’。就是这个意思。如今您所喜好的不是这种属于德音的乐,岂不是那种沉溺难反的溺音吗?” 文侯说:“请问溺音是怎样产生的?”  子夏说:“溺音有几种:郑音是由于好违礼法而浸淫人志产生的,宋音是由于耽于女色而志气丧失产生的,卫音是由于促速劳顿而使人心志烦劳产生的,齐音是由于傲慢邪僻使人心志骄纵产生的,这四者都沉溺于女色而损害德行,所以祭祀时不使用它们。《诗经·周颂·有瞽》说:‘肃雍相和而鸣的声音,才是先祖之所听’。肃肃,是尊敬的意思;雍雍,是和谐的意思。尊敬而又和谐,何事不能成功?作为百姓的君主,不过是要对自己好恶之心的流露谨慎一些罢了。君主喜好,臣子就会去实行,上行则下效。古《诗》说:‘诱导百姓,十人容易’,就是这个意思。既能谨其好恶,然后圣人又制作了鞉鼓柷敔埙箎,这六种乐器音色质素无华,是属于德音一类的音声。然后又制成钟磬竽瑟等华美的音声与它们相赞和就文质兼备了,再以干戚旄羽等舞动之。这种乐被用来祭祀先王宗庙,用于主客之间的献酳酬酢,用于序明官职大小、身份贵贱,使各得其宜,不相孛乱,用来向后世表示有尊卑长幼的次序。钟声铿然,以此立为号令以警众,以号令的威严树立军士勇敢横充的气慨,有此横充的气慨则武事可立了。所以君子听钟声就会思念武臣。石类乐器声音硁直有力,硁直的音声用来辨别万物,万物有别,心怀节义者就会效死不顾了。所以君子听磬声就会思念死守封疆的大臣。丝弦乐的声音悲哀,悲哀可以树立廉直的作风,廉直可以使人树立志向。所以听琴瑟的声音就会思念有志重义的大臣。竹类乐器声音滥杂,滥杂使人产生会聚的意向,有会聚之心就能把众多的事物聚集起来。所以君子听竽笙箫管的声音就会思念善于畜聚的大臣。鼓鼙声音喧嚣,听了就会意气感动,感动则使众人奋进。所以君子听了鼓鼙的声音就会思念将帅之臣。君子听音声,并不是徒然听它的铿铿锵锵而已,必与自己心志有所合,并促成相应心志的产生”。  宾牟贾陪孔子坐,孔子与他闲聊,说到乐,孔子问道:“《武》乐开始时击鼓警众,与别的乐相比,持续时间忒长,这有什么含意?” 宾牟贾答道:“表示武王伐纣之初,耽心得不到众诸侯的拥护,迟迟不肯发动。”  “其歌声反复咏叹,漫声长吟,是什么意思?”  答道:“那是心有疑虑,生恐事不成功的缘故。”  “《武》舞一开始便发扬蹈厉,气势威猛,是什么意思?”  答说:“表示时至则动,当机立断,不要错过了事机。”  “《武》舞坐的动作与他舞不同,是右腿单膝着地,那是什么意思?”  答道:“这不是《武》舞原有的动作。”  “歌声,表现出有贪图商王政权的不正当目的,这是什么原因?”  答道:“这不是《武》舞原有的曲调。”  孔子说:“不是《武》舞原有的曲调,那是什么曲调?”  答道:“掌管《武》乐的机构已失其传说了。若非如此,就表示武王作乐时,心志已经荒耄昏愦了。”  孔子道:“对,对。我曾听苌弘说过,他的话与您所说一般无二。”  宾牟贾起身,立于坐席之下,请问道:“《武》乐击鼓警众,迟迟不肯开始,我所知仅限于此,承蒙您所说,苌弘也这样解释,知道的确是那样了。但我不明白的是,稍迟些就是了,为何竟拖得那样久?”  孔子道:“您先请坐,我慢慢告诉你。乐是对已发生过的事的形象化再现,如《武》乐开始时,舞者手持盾牌,山立不动,象征当时武王的行事:命部下全副武装,只待诸侯响应,就要出击了;《武》舞一开始就发扬蹈厉,威猛异常,象征太公吕望指挥战斗,欲一举而灭商的决心;结束时,武事已毕,舞者单膝跪地,象征周公、召公战后治理国家归于安定。再者,《武》乐开始时,舞者自南而北,象征北出朝歌,曲奏第二遍,舞者的动作象征灭商时的殊死决斗,第三遍象征凯旋南归,第四遍象征南方诸国归入版图,第五遍象征分陕而治,周、召二公为左右二伯,周公居左,治陕以东,召公居右,治陕以西,第六遍舞者重又相缀成行(háng,航),表示对天子的崇敬,天子与大将夹舞者而立,振动铎铃,以增士气,出兵四面讨伐,威势盛于中国。夹舞者分进出击,是为了战事早些成功。成行(háng,航)以后久立不动,是为了等待诸侯兵的到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武王在牧野誓师时说过的话吗?武王克殷以后,恢复商初的政治,不及下车,就封黄帝的后人于蓟,封帝尧的后人于祝,封帝舜的后人于陈;下车后封夏禹的后人于杞,封殷汤的后人于宋,给殷代贤臣比干的坟墓添土,释放被纣王囚禁的贤臣箕子,使他检视商朝掌管礼乐的官员,有贤者就恢复原来的官位。废除殷纣王的苛政,增加士人俸禄。渡过黄河,西行入陕,把战马散于华山南坡,不再乘骑;把役牛分散于华山以东桃林地区的荒野之中,不再用以驼载战具军须;战车、衣甲收藏于府库,不再使用;倒载干戈等兵器,使刃向里,外面裹上虎皮,表示定能以武力止息兵事;有功将帅,建立为诸侯,使他们象櫜弓一样,把天下的战乱也从此櫜藏起来,不再发生,因称建立诸侯为‘建櫜’。然后,天下知武王不再用兵了。遣散军队而行郊射求贤之礼,东郊射礼歌唱《狸首》的曲子,西郊射礼唱《驺虞》的曲子,军中那种旨在角力比武的贯穿革甲的射击停止了;使天下贤者人人穿着裨衣冕冠等礼服,衣带上插着笏板,勇武的士人就会解下长剑,弃武从文;天子于明堂中祭祀先祖,百姓就由此懂得了为人子者应该行孝;朝廷行朝觐之礼,使诸侯知道怎样做个贤臣;天子亲耕藉田,然后诸侯知道怎样敬奉先祖。以上五项(郊射、裨冕、祀明堂、朝觐、耕藉田)是教化天下最重要的方法。此外在太学奉养三老五更,天子亲自袒衣,切割牲肉,执酱请三老五更食肉,执爵请三老五更饮酒洗嗽,头戴冠冕、手执干盾,亲自舞蹈,使他们能欢乐快活,以此教化诸侯,尊长敬老,懂得悌道。这样,周朝的教化达于四方,礼乐相补相成,为了这些,《武》舞初的迟久,不是应该的吗?”  子贡见乐师乙问道:“我听说不同的声歌适合于不同禀赋的人,象我这样的人适合唱什么歌呢?”  师乙说:“我不过是个低贱的乐工,不配说谁适宜唱什么歌。请允许我把我所知道的说出来,先生自己决定适合唱什么歌吧。为人宽大好静,柔顺而又正派的适合唱《颂》歌;心胸宽广而好静,疏脱、豁达而守信用的人适合唱《大雅》;恭敬、俭朴而又好礼的,适宜唱《小雅》;为人正直、清正廉洁而又谦虚的人,适于唱《风》;恣肆爽直又心慈友爱的,适宜唱《商》;温顺良善而能决断的,适合唱《齐》。歌,是披露自己的心胸,陈述自己品德的;自己动于情感,真情流露,那么天地就会受感应,四时来相和,星辰不逆行,万物得以繁育生长。因此《商》这首歌,虽是五帝留传下来的,但商人记述下来,用以摅己心胸,陈己品德,所以叫做《商》歌;《齐》这首歌,是三代留传下来的,齐人记述下来,所以称为《齐》歌。真正懂得《商》这首诗歌含意的,临事屡屡决断;懂得《齐》这首诗歌含意的,见利能够让人。临事屡断的,表现出了勇气;见利能让人的,表现了义气。有勇有义,除了歌还有什么能使人保持这样的品格?所以歌声高亢处,如人扛举而上,音低处如直坠而下,曲屈处如被弯折,静止处如同槁木,小曲如矩,大曲如钩,殷殷然如累珠落盘。歌也是一种语言,是种长声调的语言。有可说的东西了,才言说出来;言语表达得不充分,才用长声的语言表达;仍不充分,才相续相和,反复吟唱;还不充分,就不知不觉的手舞足蹈起来了。”以上是子贡问乐。  凡音都是由于人心产生的,天与人是有某种关联的,两者就象镜中的影子与物形那样相像,响与应声那样相应和。所以行善的人天就以福回报他,作恶的人天就使他遭祸殃,这是很自然的事。  所以舜弹奏五弦琴,歌唱《南风》的诗篇而天下得到治理;纣王歌唱朝歌地区北部边鄙的乐曲,落得个身死国亡。舜的作为有什么弘大?纣王的作为有什么狭隘之处呢?原来《南风》的诗篇是生长性质的音乐,而舜喜乐爱好它,这种喜乐爱好与天地的意旨相同,得天下人的欢心,所以天下能治理得很好。而朝歌就是早晨的歌,是不时之歌,北就是败北,鄙就是鄙陋的意思,纣王喜爱这样的音乐,与天下人的心意不同,诸侯不肯顺附于他,老百姓不与他亲近,天下人都背叛他,所以才身死国亡。  而卫灵公在位的时候,有一次他将要去晋国,走到濮水流域,住在一个上等馆舍中。半夜里突然听到抚琴的声音,问左右跟随的人,都回答说:“没有听到”。于是召见乐师名叫涓的人,对他说道:“我听到了抚琴的声音,问身边的从人,都说没有听到。这样子好像有了鬼神,你为我仔细听一听,把琴曲记下来。”师涓说:“好吧。”于是端坐下来,取出琴,一边听卫灵公叙述一边拨弄,随手记录下来。第二天,说道:“臣已每句都记下了,但还没有串习,难以成曲,请允许再住一宿,熟习几遍。”灵公说:“可以。”于是又住一宿。第二天说:“练习好了。”这才动身到晋国,见了晋平公。平公在施惠之台摆酒筵招待他们。饮酒饮到酣畅痛快的时候,卫灵公道:“我们这次来时,得了一首新曲子,请为您演奏以助酒兴。”平公道:“好极了。”即命师涓在晋国乐师旷的身边坐下来,取琴弹奏。一曲没完,师旷甩袖制止说:“这是亡国之音,不要再奏了。”平公说:“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师旷道:“这是师延作的曲子,他为纣王作了这种靡靡之音,武王伐纣后,师延向东逃走,投濮水自杀,所以这首曲子必是得之于濮水之上,先听到此曲的国家就要削弱了。”平公说:“寡人所喜好的,就是听曲子这件事,但愿能够听完它。”这样师涓才把它演奏完毕。  平公道:“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曲子了,还有比这更动人的吗?”师旷说:“有。”平公说:“能让我们听一听吗?”师旷说:“必须修德行义深厚的才能听此曲,您还不能听。”平公说:“寡人所喜好的,只有听曲子一件事,但愿能听到它。”师旷不得已,取琴弹奏起来,奏第一遍,有千载玄鹤十数只飞集堂下廊门之前;第二遍,这些玄鹤伸长脖子,呦呦鸣叫起来,还舒展翅膀,随琴声跳起舞来。 平公大喜,起身为师旷祝酒。回身落坐,问道:“再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曲子了吗?”师旷道:“有。过去黄帝合祭鬼神时奏的曲子比这更动人,只是您德义太薄,不配听罢了,听了将有败亡之祸。”平公说:“寡人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在乎败亡吗?我喜好的只有听曲,但愿能够听到它。”师旷没有办法,取琴弹奏起来。奏了一遍,有白云从西北天际出现;又奏一遍,大风夹着暴雨,扑天盖地而至,直刮得廊瓦横飞,左右人都惊慌奔走。平公害怕起来,伏身躲在廊屋之间。晋国于是大旱三年,寸草不生。  听乐曲或遇吉或遇凶。乐曲是不能随意演奏的。  太史公说:上古时的贤明帝王奏乐,不是为了自己心中快乐欢娱,恣情肆欲,快意于一时。端正教化的人都是从音做起的,音正行为自正。所以音乐,是用来激动血脉,交流精神、调和、端正人心的。宫声可以激动脾脏并调和、端正心性中的一个圣字,商声可以激动肺脏并调和、端正心性中的一个义字,角声可以激动肝脏并调和、端正心性中的一个仁字,徵声可以激动心脏并调和、端正心性中的一个礼字,羽声可以激动肾脏并调和、端正心性中的一个智字。所以说乐对内用来辅助正派的心性,而对外用来区分贵贱;对上用来奉事宗庙,对下用来改变黎民百姓的品性风貌。琴身长八尺一寸,这个数字是度数中的元数。琴弦中最粗大的一根是宫弦,位居所有弦的中央,是弦中的君主。商弦布置在它右侧的旁边,其他各弦也都按粗细长短的次序排列,不相杂乱,这样君臣的地位也就端正了。所以听宫声,使人品性温和宽舒而且广大;听商声,使人品性端方正直而且好义;听角声,使人有恻隐之心并且能够爱人;听徵音,使人乐于行善并且爱好施舍;听羽声,使人讲究整洁规矩并且爱好礼节。礼是通过一些规定从外部对人起作用的,乐却是从人心中产生。所以君子片刻也不能离开礼,片刻离开礼就会有暴横轻漫的行为充分表现于外;也不可片刻离开乐,片刻离开乐就会有奸邪的行为从心中大量产生出来。所以乐和音,是君子用来修养义心的。古时候,天子诸侯听钟磬乐声而钟磬从不离开庭院,卿大夫听琴瑟的乐声而琴瑟从不离开身边,这是为了修养行义的品格,防止淫佚的。淫佚的产生是从无礼开始的,所以贤圣的帝王务使人的耳朵只听雅颂的乐声,眼睛只看表现威仪的礼节,脚步行止只表现出恭敬的容貌,口中只谈仁义的道理。这样君子终日言谈,不正当的东西也没有机会侵入。 【原文及注释】  太史公曰:“余每读《虞书》&lt;1&gt;,至于君臣相敕&lt;2&gt;,维是几安&lt;3&gt;,而股肱不良&lt;4&gt;,万事堕坏&lt;5&gt;,未尝不流涕也。成王作《颂》&lt;6&gt;,推己惩艾&lt;7&gt;,悲彼家难&lt;8&gt;,可不谓战战恐惧,善守善终哉?君子不为约则修德&lt;9&gt;,满则弃礼&lt;10&gt;。佚能思初&lt;11&gt;,安能惟始&lt;12&gt;,沐浴膏泽而歌颂勤苦&lt;13&gt;,非大德谁能如斯&lt;14&gt;!《传》&lt;15&gt;曰:“治定功成,礼乐乃兴。”&lt;16&gt;海内人道益深&lt;17&gt;,其德益至,所乐者益异。满而不损则溢,盈而不持则倾。凡作乐者,所以节乐。君子以谦退为礼,以损减为乐,乐其如此也。以为州异国殊&lt;18&gt;,情习不同,故博采风俗,协比声律&lt;19&gt;,以补短移化&lt;20&gt;,助流政教。天子躬于明堂临观&lt;21&gt;,而万民咸荡涤邪秽,斟酌饱满&lt;22&gt;,以饰厥性&lt;23&gt;。故云雅颂之音理而民正&lt;24&gt;,嘄噭之声兴而士奋&lt;25&gt;,郑卫之曲动而心淫&lt;26&gt;。及其调和谐合,鸟兽尽感,而况怀五常&lt;27&gt;,含好恶?自然之势也&lt;28&gt;。  〔注释〕 &lt;1&gt;《虞书》:《尚书》中的一章,据考是上古档案。今存三卷,包括《尧典》、《舜典》、《大禹谟》、《皋陶谟》、《益稷》等五篇。记述的是尧、舜、禹时期君臣间的对话和事迹《禹的部分事迹收在《夏书·禹贡》中)。 &lt;2&gt;敕:告诫、劳勉。《尔雅·释诂下》:“敕,劳也。”又刘熙《释名》:“敕,饬也”,自警饬不敢废慢,有谨慎自勉意。 &lt;3&gt;维:原意是维系之维,引申为系、由、连结、因为等。几,微小。《说文》:“几,微也”。“殆也”,“危也”。因此,“维是几安”的意思是由于这种原因,才获得了小小的、不太牢固的安定。 &lt;4&gt;股肱:腿骨为股,臂骨为肱。股肱合指手足四肢,喻良臣辅弼。《尚书·益稷》:“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孔颖达疏引正义说:“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耳目,大体如一身也:足行、手取、耳听、目视。身虽百体,四者为大”。 &lt;5&gt;堕(huī,阴平,“毁”):毁坏。《说文》写作隓(duò,惰),解释为“败城阜曰隓”。《左传·定公12年》有“堕郈(hòu,后)、“堕费(音秘)”、“堕成”,即“堕三都”的记载(《史记·孔子世家》记此事在定公13年),都是指毁坏城阜。但宋·<strong>徐铉</strong>在《说文》注中说:堕“俗作隳,非是”。说明为了简便,那时世俗人已经以堕代替隳。久之堕也就具有了隳字的音义,即读为huī,意为毁坏。《史记·高祖本记》有“士卒堕指者什二三”。说明至迟汉时已经如此。 &lt;6&gt;成王:周成王。《颂》:指《诗经·周颂》。按《谱》所说是周室成功致太平之诗,作于周公摄政,成王即位之初。包括《清庙之什》、《臣工之什》、《闵予小子之什》三篇共31首诗。但是,由太史公以后几句话,重点似指《闵予小子之什》中的《访落》、《小毖》等几首。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颂字没书名号,今改。 &lt;7&gt;意思是:推求自己所受的创伤、痛苦。惩艾(yì,艺,通“刈”),指创伤、苦痛。如《诗经·周颂·小毖》:“予其惩而,毖后患”。郑玄解释说:惩,艾也。又引《韩诗》说:惩,苦也;艾,音刈。并将全句译为:“我其创艾于往时矣,畏慎后复有祸难。”成王所受创艾是指周公摄政之初,管叔、蔡叔及其群弟流言于国,说周公将不利于成王,成王也有怀疑周公之意。接着三监(武王灭纣以后,命其弟管叔、蔡叔及纣之子武庚三人,监理殷之遗民,称为三监)与淮夷(东南淮水一带的徐、奄等小国)相继叛乱,周公提兵东征,杀武庚,以殷朝后代微子启代之;诛管、蔡,以康叔代之。至成王出兵灭淮夷,作周官,才全部平定了这场祸难。 &lt;8&gt;家难(nàn,读去声):国家难以处理之事。《诗经·周颂·访落》:“未堪家多难。”郑玄释为“未任统理国家众多难成之事。”《诗经·周颂·小毖》亦有此语,解释相同。 &lt;9&gt;意思是在上位之君子若不为道家所倡导的那种简约之政,则必然要修德行,制礼乐。君子,此处泛指居高位的人,有位而不过分昏庸,故称君子;为,做、干;约,简约政治。如汉初所行“萧规曹随”式的那种无为而治的政治,称为约政;修德,修治德行。对于有天下者功德二字,各有所指,安天下为功,化天下为德。树立起一定的道德规范,使天下百姓从风向化,称为修德。这里主要是指治礼作乐之事。 &lt;10&gt;满:自满,无向上之心。弃礼,违弃礼法。全句的意思是君子若无向上之心,自满自足,则很容易抛弃礼法,不遵成宪。此句是相对上句“不为约则修德而言,故礼字后应是句号。中华书局本原为逗号,今改。€ &lt;11&gt;佚:通“逸”。初:指得天下之初的劳苦。 &lt;12&gt;安:安定,天下无事。是相对天下大乱而言。惟:按《说文》惟、维、唯三字同音。惟字从心,有思、谋意者用之,即《说文》所说:“惟,凡思也”;维字从,凡有丝缕牵缠之意者用之,如《说文》所说:“车盖维也”。又如常言维系之维,纲维之维等,皆有此意;从口为唯,凡涉唇舌口辨的都用此字,《说文》说:“唯,诺也”,应答之声或唯或诺。如《礼记·曲礼》所说:“父召无诺,先生召无诺,唯而起”。故惟始与思初意思相同。 &lt;13&gt;沐浴:按《说文》的解释:“濯发”为沐,“洒身”为浴。此处沐浴相连是比喻全身受其滋润的意思。膏泽:肉之肥者为膏;泽亦指膏。如《易经·屯卦》:“九五屯其膏”。孔颖达正义说:“膏,谓膏泽恩惠之类”。此处以膏泽比喻肥美、恩惠及一切优越待遇。全句的意思是说处身在极其优越的地位和条件之下,而能歌颂勤苦,不甘于佚乐,时刻向往建功立业。 &lt;14&gt;大德:指有大道德之人。斯,此,这样。 &lt;15&gt;《传》:指《尚书》“孔安国传”,即孔安国解释《尚书》之文。司马迁所引“治定功成,礼乐乃兴”,今传本《尚书》孔安国传无此语,惟《诗经·周颂谱》中孔颖达正义引书传语中,有“功成治定”,“周公将作礼乐”等语,然而不相连贯,且与司马迁所引不尽合。所以,司马迁的引文似根据己佚的《尚书》“孔安国传”提炼而成,非是原文。 &lt;16&gt;意思是大功(指统一天下)成就,天下太平(指政治安定)以后,才可制定礼、乐等制度。如周朝文、武二王推翻殷纣王的统治,大功已成,但是政治并未安定。直到武王死后,成王即位,周公摄政,管、蔡与武庚三监及淮夷的叛乱平定以后,周公还政于成王,从此天下无事。这时才是周朝“功成治定”的时期。周朝正是于此时开始制礼作乐(《诗经·周颂谱》说周自周公摄政后的第六年开始制礼作乐,第七年,还政于成王)。 &lt;17&gt;海内:四海之内,指普天之下。人道:治民之道或方法、政策。《礼记·大传》说:“治天下必自人道始”,人道包括五事:“一曰治亲,二曰报功(报答功臣),三曰举贤,四曰使能,五曰存爱”。 &lt;18&gt;国:有天子之国,诸侯之国,此处指诸侯之国。上古建国之法,《虞书·皋陶谟》有“五服五章”的说法,五服指统治者总分五等:天子、诸侯、卿、大夫、士。诸侯有封地,称为诸侯国;卿、大夫的封地名采邑,只食租税,不治百姓;士无所封。此外,《尚书·周书·武成》篇有“列爵惟五,分土惟三”的记载,五等爵都有封地,而且与卿、大夫的封地(采邑)不同,不但食其土地,而且治其人民。所以,通常所说的诸侯国是五等爵封地的总称,既不包括卿、大夫的食邑,也不是单指五等爵中侯爵的封地。正由于此,三代的诸侯国的数目很多,《尚书·夏书·五子之歌》有“万邦之君,有典有则”的说法;周朝灭商,八百诸侯会于孟津。诸侯国一般不及天子所辖一州境地的大小。自春秋起,主弱臣强,弱肉强食,诸侯国互相兼并,才发展成若干大的诸侯国。司马迁《乐书》中说“州异国殊”,将州与国并列就是这种缘故。 &lt;19&gt;声律:指五声和六律六吕。《尚书·舜典》:“律和声”,孔传说:“声谓五声:宫、商、角、徵(zhǐ,只)、羽。律谓六律、六吕”,《汉书·律历志》又将六律六吕合称为十二律。六律名: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六吕名:大吕、应钟、南吕、林钟、仲吕、夹钟。司马迁时的十二律音程与如今音乐中的纯律或平均律的十二律音程均不相同。 &lt;20&gt;补政教之短,移易风化。 &lt;21&gt;意思是天子亲临明堂观乐。明堂,古代的礼制建筑。作用和形制都有很多种解释,如作用主要有四说:一,天子朝见诸侯的地方。如《礼记·明堂位》:“周公朝诸侯于明堂”,《大戴礼》亦主此说。二,“天子布政之宫”,即宣布大政令的地方。三,就是太庙,祭先祖之处。如《周礼·考工记》所说:“夏后氏世室”、“殷人重屋”、“周人明堂”,都是祭先祖之处。四,<strong>蔡邕</strong>《月令章句》说,明堂既是太庙,为天子祭祀之所,此外,养老、飨功、教学、选士也皆在其中。明堂的形制,一认为“在国之阳(建在都城的南面),轮廓尺寸是“东西九筵(yán,读延。坐地所用竹席),南北七筵,堂崇(按,指台基之高)一筵”。由五室组成,“室凡二筵”。二认为有九室组成,每室“四户八牖(yǒu,有)”,即四门八窗,共有36个门,72个窗。总体形状是上圆下方,茅草盖顶,周围有水环绕,名为璧雍。三认为明堂高三丈,东西九仞(rèn,读任,周制八尺为仞,汉制七尺为执),南北七筵。总体轮廓是方三百步,上建四堂十二室,每室都是四户八牖,整体外形也是“上圆下方”,位置在“近郊三十里”处。四认为“在国之阳,三里之外,七里之内,丙巳之地(古代分周围为二十四向,分别以八干、十二支、四卦定名,自正东卯位到正南午位依次名乙、辰、巽、巳、丙。所以丙巳之地是在东南巽位与正南午位之间约30°的范围内)”,也是“上圆下方,八窗四闼(即四门八窗之意)”等等。1960年第6期、9期《考古》学报都记载有汉代长安南郊礼制建筑遗址的发掘和复原情况。其中一处外绕圆形水渠,渠内有方形围墙,四面开门,四角有曲尺形配房,中心圆形夯土基上有一座规制严整的大型建筑。有关学者估计是汉代的明堂璧雍。 &lt;22&gt;饱满:德性无亏缺。 &lt;23&gt;饰:通饬(chì,斥),整顿、修治的意思。厥:其。 &lt;24&gt;雅颂:《周礼·春官·大师》“六诗”注说:“雅,正也”;“颂,诵也”。雅颂指正派、文雅的诵歌。是与郑卫之音相对而言。 &lt;25&gt;嘄噭:《索隐》读为“叫、击”。激烈地高声呼叫的形声词。嘄,《说文》释为“声嘄嘄也”;又释噭说“吼也”,“一曰噭呼也”。《礼记·曲礼上》“毋曰应”。郑玄注说:“噭,号呼之声也。”孔颖达疏说:“噭谓声响高急,如叫之号呼也。” &lt;26&gt;郑卫之曲:郑国、卫国的乐曲。春秋时的郑国在今河南新郑县北;卫国在今河南汲县一带。《史记·乐书》说“郑音好滥淫志”,“卫音趣数烦志”(参见后面注释)。淫:过分。《尚书·大禹谟》:“罔淫于乐”,孔安国解释说:“淫,过也。”书传中淫又有贪、大、久等意,男女非礼而交也称为淫。此处“心淫“指心生邪念,不能守礼。 &lt;27&gt;五常:人的五种常行,指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见《尚书·周书·泰誓下》“狎侮五常”疏。又称为五品(《尚书·舜典》:“五品不逊”传)。认为是人的五种品性。以五常教化百姓,成为国典,则称为五典(《尚书·舜典》:“慎徽五典”传:“五典,五常之教”)。 &lt;28&gt;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好恶”后为逗号,“势也”后为问号。误。若是问号,“也”当作“耶”(或邪)。从文意看,末句为结语,非问话,故改之。 治道亏缺而郑音兴起,封君世辟&lt;1&gt;,名显邻州,争以相高。自仲尼不能与齐优遂容于鲁&lt;2&gt;,虽退正乐以诱世,作五章以刺时&lt;3&gt;,犹莫之化。陵迟以至六国&lt;4&gt;,流沔沈佚&lt;5&gt;,遂往不返,卒于丧身灭宗&lt;6&gt;,并国于秦。 秦二世尤以为娱&lt;7&gt;。丞相李斯进谏曰:“放弃《诗》《书》,极意声色,祖伊所以惧也&lt;8&gt;;轻积细过,恣心长夜,纣所以亡也&lt;9&gt;。”赵高曰:“五帝、三王乐各殊名&lt;10&gt;,示不相袭。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欢喜,合殷勤,非此和说不通€,解泽不流&lt;12&gt;,亦各一世之化,度时之乐&lt;13&gt;。何必华山之耳而后行远乎&lt;14&gt;?”二世然之。  〔注释〕 &lt;1&gt;辟:君。《尔雅·释诂》说:“皇、王、后、辟、公、侯:君也”。邢昺解释说:“辟者,法也,为下所法则也。”辟释为法,出自《说文》,是辟原意,君是引申意。诗书中辟字多作君字解。 &lt;2&gt;《史记·孔子世家》、《论语·微子》及《孔子家语》等皆载此事。大意是鲁定公14年,孔子56岁时,由大司冦摄相事,把鲁国治理得道不拾遗,有兴旺气象。齐人因与鲁接境,心怀诫惧,定计于国中选美女八十人,教以歌舞,另加上文马(经过装饰的马,做仪仗用)三十驷(120匹),赠给鲁定公。鲁国权臣季桓子不经孔子同意,请鲁君往观。从此怠于政事,三日不朝,连郊祭的礼数也不顾了。孔子知鲁政已不可为,于是离开鲁国。齐优:齐国的优人,指齐国赠给鲁君的女乐80人。古时称歌舞艺人为优人。 &lt;3&gt;《索引》以为是指孔子离开鲁国时,引《诗》作歌,以耻笑季桓子,歌辞共五句,因称五章。《史记·孔子世家》记此诗为:“彼妇之口,可以出走;彼妇之谒,可以死败。盖优哉游哉,维以卒岁!”清·梁玉绳《史记志疑》说:《索引》以为“五章”即《彼妇人之歌》,“殊未确。便如其说,此歌只可五章之一,不得遂该五章也。”其实,古人论诗,“章法”乱得很。若以一句为一章,《彼妇人之口》歌除了“盖优哉游哉”一句感叹语,适五句,谓为五章之诗,未尝不可。 &lt;4&gt;陵迟;迟迟貌。《史记·秦始皇本纪》琅邪石刻中有“陵水经地”语,《正义》释说:“陵作凌,犹历也。”陵迟可释为:“迟迟经历了。”故释为迟迟貌。又《汉书杨雄传》有“虎豹之凌剧”语,陵剧与陵迟适相反,为急剧之貌。六国:战国七雄,除秦之外,称六国。原因是秦统一后,焚烧诗书,诸侯各国之史被毁最甚,汉初独存《秦记》,《秦记》所载,以秦事为经,其余称为六国,太史公因《秦记》修史,相沿不改。如《史记》卷15有“六国年表”,实载七国事。 &lt;5&gt;流沔沈佚:沔通“湎”,溺而不反谓之湎;流沔即流连忘返的意思。沈通“沉”,沉湎。如《尚书·征》:“沈乱于酒”,孔颖达疏解释为沉没昏乱于酒;佚通逸,安闲。沈佚合是耽于逸乐、不能自拔的意思。流沔沈佚合,可译为流连沉湎,不能自拔。 &lt;6&gt;灭宗:就是宗庙被毁,失去了尊祖庙的权力,象征同宗人的灭亡散乱。余参见《史记·礼书》“常宗“注。 &lt;7&gt;尤以为娱:脱“乐”字,当为,“尤以乐为娱”。即更加沉湎于乐(yuè)的意思。 &lt;8&gt;祖伊:《正义》说:“祖伊谏殷纣,纣不听。孔安国云祖己后贤臣也。”按:祖伊事见《史记·殷本纪》。祖己相高宗武丁。武丁死后,八传至帝辛,即纣王。祖伊为纣王贤臣,距祖己年代甚远,孔安国谓祖伊为祖己后贤臣,并非说祖己与祖伊有血缘关系,只是说二人同是贤臣,祖伊时代在祖己之后。 &lt;9&gt;以上李斯谏秦二世语。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夫(李)斯议焚书,安能有是谏。纵有是谏,亦决非李斯也。”这涉及二个问题:一是对李斯本人的认识,二是对秦焚诗书的认识。李斯出于荀子之门,所行是申、韩学说之实。既出荀子之门,对儒学是不排斥的,《史记·李斯列传》说他“知六艺之归”,就是明证。他一生做了许多大事,但由于贪于爵禄,秦始皇死后成了一个充满矛盾的人物:一方面“听赵高邪说,废嫡立庶”,对秦二世“阿容苟合”,劝他“严威酷刑”;另一方面对于赵高擅权,秦二世极意声色又颇为不满。《史记》本传有数处记述他劝谏秦二世,说明李斯与秦二世有过正面接触。直到李斯身处囹圄,仍然上书言二世缺政。这一连串的进谏,其中有涉及告诫二世“极意声色”,“恣心长夜”的危害这方面的内容是完全可能的。其次,李斯曾建议秦始皇焚“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以愚百姓,但并非秦朝时将文学、诗书、百家语等全部禁止,朝廷绝不再按这些学说中的任何一种行事,完全另搞一套。李斯建议的只是烧掉民间的这类藏书,而这些学说并不禁止,规定“有欲学者,以吏为师”。即由官方加以控制。史记载始皇二世时期,大臣引述诸子学说的例证很多,《李斯列传》就有李斯引述《荀子》“物禁大盛”语,赵高引述孔子著作内容,还称赞“孔、墨之智”等。可见,秦时儒学及其著作都不是“违法”的,在统治者上层仍是受尊重的学问。焚书的目的、要害,是搞愚民政策,危害是由此造成或增加了某些学术间断的机会,把学术变成了政治的奴隶。由此否认李斯会批评秦二世“放弃诗书”是没有理由的。 &lt;10&gt;五帝三王乐:古人对五帝三王说法不一:其一认为,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夏禹、商汤、周文王为三王;其二认为,伏牺、神农、黄帝为三皇,少昊,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参见《史记·五帝本纪》序《正义》)。此外儒者还由《礼记·月令》把太昊(伏牺)、炎帝(神农)、黄帝、少昊、颛顼称为五帝(五方帝,各主一方),夏禹、商汤、周文为三王(《<strong>孟子</strong>·告子下》)等。又有把周文、武二王合为一王者。由以上诸说,五帝三王之乐应指自伏牺氏以来至周初的古乐。《吕氏春秋·古乐》记载:伏牺氏乐不详,朱襄氏(神农别号)时作五弦琴,葛天氏歌八阙,阴康氏作舞,黄帝作《咸池》,颛顼作《承云》,帝喾作唐歌,尧乐《大章》,舜作《九招》、《六列》、《六英》,禹作《夏籥(yuè,跃)》(一说乐名《大夏》,以籥伴奏)、《九成》,汤作《大护》,周武王作《大武》。《列子·周穆王》篇晋·张湛注文说:“《乘云》,黄帝乐;《六莹》,帝喾乐;《九韶》,舜乐;《晨露》,汤乐。”《汉书·礼乐志》说:“昔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尧作《大章》,舜作《招》,禹作《夏》,汤作《濩》,武王作《武》。”《周礼·春官·大司乐》郑玄注说,黄帝乐名《云门》、《大卷》,尧乐名《咸池》,舜乐名《大》,禹乐名《大夏》,汤乐名《大濩》,周武王乐名《大武》(以上乐名中“招”、“韶”、“”三字通,“护”、“濩”二字通)。同书贾公彦疏引《孝经纬》说:“伏牺之乐曰《立基》,神农之乐曰《夏谋》”;又引《乐纬》说:颛顼乐名《五茎》,帝喾之乐名《六英》;引皇甫谧语说:“少昊之乐曰《九渊》。”这些说法不同的原因是古乐有的一乐多名,如贾公彦考证《大卷》就是《大章》等,再者古乐失传,学者各承师说,难免以讹传讹(《周礼》虽载有六代乐名,战国时已有许多失传,故孔子闻《韶》乐,三月不知肉味,此时惟存《韶》、《武》两乐而已。€ &lt;11&gt;说:通悦。 &lt;12&gt;解泽:《正义》说:解音蟹,义为散,解泽释为散恩泽之事。按原文:和说不通,解泽不流。和说与解泽相对,构辞法亦应相同,和义为顺、谐,是名词;解也应是名词;再者,既说散泽不流,何不径说泽不解或不散呢?译者以为解当释为结、节等。如《周礼·考工记·弓人》说:“今夫茭(jī,音激。指弓檠)解中有变焉,故校(jiǎo,音绞,郑注其义为‘疾也’)。”郑玄释茭解为“接中也”。贾公彦进一步解释说:“茭解中谓弓隈(按弓弝变曲处)与弓箫(按:指弓两端的弓梢)角接之处”,就是两者相接的节点处。另如《汉书·<strong>贾谊</strong>传》载贾谊《治安策》中语:“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也”,师古注“解,支节也。”故解可释为结点、节点,即作结、节解释。所谓“和说不通,解泽不流”译为和顺欢悦不通,结节恩泽不流。 &lt;13&gt;度时之乐:超度时人的音乐。 &lt;14&gt;耳:一作绿耳,古代骏马名,周穆王八骏之一。《列子·周穆王》载穆王八骏名为:骅骝、绿耳、赤骥、白牺,为前车驷马;渠黄、逾轮、盗骊、山子、为次车驷马。《史记·赵世家》说:造父取“桃林盗骊、骅骝、绿耳献之缪(读穆)王。”《正义》引《括地志》说,桃林在陕州桃林县,西至潼关,皆为桃林塞地。《山海经》云……造父于此得骅骝、绿耳之乘献周穆王也。”《左传·文化13年》杜预注桃林塞,径说在“华阴县与潼关”。华山距潼关很近,所以,《史记·乐书》说“华山之耳”与《赵世家》所说似异实同。 高祖过沛诗《三侯之章》&lt;1&gt;,令小儿歌之。高祖崩&lt;2&gt;,令沛得以四时歌儛宗庙&lt;3&gt;。孝惠、孝文、孝景无所增更,于乐府习常肄旧而已&lt;4&gt;。 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lt;5&gt;,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声,拜为协律都尉。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皆集会五经家&lt;6&gt;,相与共讲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多《尔雅》之文&lt;7&gt;。  〔注释〕 &lt;1&gt;高祖过沛:指汉高祖<strong>刘邦</strong>讨平淮南王黥布的叛乱,回兵过沛。(事详《高祖本纪》)。《三侯之章》:《索隐》说就是《大风歌》,“其辞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也。侯,语辞也。……兮亦语辞也。沛诗有三‘兮’,故云三侯也。”明·方以智《通雅》说:“兮与侯古通用,但侯乃发语辞,与兮字不同也。”意思是兮可读为侯,做发语辞的侯则不可改用兮字。由此知《大风歌》中的三“兮”字,皆读为“侯”,故称为《三侯之章》。 &lt;2&gt;崩:《礼记·曲礼下》说:“天子死曰崩”,又说:“崩,曰天王崩”。孔颖达疏说:“崩者,自上坠下曰崩。王者死,如从天坠下,故曰崩。” &lt;3&gt;儛:同舞。宗庙:古代天子至于士祭祀祖宗的处所。《礼记·祭法》:“天下有王,……设庙祧坛墠而祭之。”郑玄注说:“庙之言貌也。宗庙者,先祖之尊貌也。”上古天子至士皆有宗庙,后世大夫以下称家庙。 &lt;4&gt;乐府:古代管理音乐事宜的官署。《汉书·礼乐志》说:“至武帝……乃立乐府”。<strong>颜师古</strong>注说:“始置之也,乐府之名盖起于此,哀帝时罢之”。管音乐的官署产生很早,《尚书·舜典》载:“帝(按:指舜)曰:夔,命汝典乐,教胄子。”《汉书·礼乐志》已有“孝惠二年,使乐府令”等语。所以一说乐府始设于秦始皇。肄(yì,异):研习。 &lt;5&gt;《索隐》谓:“《礼乐志》‘安世房中乐’有十九章”。误。这里是指《礼乐志》中的《郊祀歌十九章》。梁玉绳对此曾有疑问,说是“以为郊祀歌欤?则十九章并太始三年《赤蛟歌》数之,又非史公所及睹。”按《汉书·礼乐志》,《赤蛟歌》不载著作年代,太始三年所撰为《象载瑜》歌。且《史记》所记不似<strong>班固</strong>所说“迄于天汉。”征和二年,任安少卿以戾太子案下狱,司马迁写了《报任安书》,其中说他的百三十篇《史记》“上计轩辕,下至下兹”。“兹”者,征和二年也。所以,乐书十九章中即便有太始三年(公元前94年)的歌词也无足多怪。 &lt;6&gt;胡三省《通注》说:“汉时五经之学各专门名家,故通一经者不能尽通歌诗之词意,必集五经家相与讲读乃得通也。”按:史载汉武帝建元五年(前136年),初“置五经博士”,元朔五年(前124年)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是指五经各置博士,博士弟子也是各习一经,共五十人。汉代这种制度产生了只“通一经之士”这类知识狭隘的人,于是有司马迁的以上论述。其实,汉代多大儒,武帝时如孔安国之辈也不止一人,既有人能做贯穿五经知识的诗歌,必不乏解诗歌之人,无须“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习读之”,这是司马迁对武帝所行博士制度的嘲笑。不可作信史读。 &lt;7&gt;《尔雅》,书名。十三经之一。有三省注说:“《尔雅》三卷二十篇,文帝时列于学官。”今传为晋·郭璞注,宋·邢昺疏本,共10卷19目,又离析第一目《释诂》为上下两篇,合为20篇。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于尔雅二字不加书名号,误。 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lt;1&gt;,以昏时夜祠,到明而终。常有流星经于祠坛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lt;2&gt;。春歌《青阳》&lt;3&gt;,夏歌《朱明》&lt;4&gt;,秋歌《西暤》&lt;5&gt;,冬歌《玄冥》&lt;6&gt;。世多有,故不论。 又尝得神马渥洼水中&lt;7&gt;,复次以为《太一之歌》。歌曲曰:“太一贡兮天马下&lt;8&gt;,沾赤汗兮沬流赭&lt;9&gt;。骋容与兮跇万里&lt;10&gt;,今安匹兮龙为友。”后伐大宛得千里马,马名蒲梢,次作以为歌。歌诗曰:“天马来兮从西极&lt;11&gt;,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lt;12&gt;,涉流沙兮四夷服&lt;13&gt;。”中尉汲黯进曰:“凡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为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上默然不说&lt;14&gt;。丞相公孙弘曰&lt;15&gt;:“黯诽谤圣制,当族&lt;16&gt;。”  〔注释〕 &lt;1&gt;汉家:汉代朝廷。上辛:每月中的第一个辛日。古人以干支计日,天干自甲至癸一周凡十日,每月三十日,十天干各出现三次,第一个日名带辛字的日子,就称为上辛。太一:北极神。《通》胡三省注说:“太一者,天之尊神。”又引《天文志》说:“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索隐》说,天极就是北极星。北极星有九颗,最亮的一颗名为帝星,就是太一星。甘泉:甘泉宫。汉代离宫名,秦为上林宫,汉武帝增筑之,址在今陕西淳化西北的甘泉山上,因名甘泉宫。甘泉山居汉长安城西北方,所以《汉书·礼乐志》说:“祠太一于甘泉,就乾位也。” &lt;2&gt;僮男僮女:即童男童女。 &lt;3&gt;《青阳》:歌曲名。《尔雅·释天》说:“春为青阳。”邢昺疏说:“春为青阳者,言春之气和则青而温阳也。”由此可以想见此曲的内容,大抵是歌颂太平盛世时的明媚春光的。 &lt;4&gt;《朱明》:歌曲名。内容是歌颂太平盛世时的夏季风光的。 &lt;5&gt;《西暤》:歌曲名。《集解》说:“西方少暤也。”此言出于《礼记·月令》,其中记载:五方神祗,各有所主,秋季于五行属金,配五方为西方,“其帝少暤,其神蓐收”。所以“秋歌西暤”就是秋天歌曲所颂,为西方主秋的神祗少暤氏的意思。 &lt;6&gt;《玄冥》:歌曲名。《正义》说:“《礼记·月令》云玄冥,水官也。《月令》原文是:主冬季的神祗“其帝颛顼,其神玄冥。”郑玄注说:“此黑精之君,水官之臣,”“玄冥,少暤氏之子曰修、曰熙,为水官。”《月令》论每季所主神祗的,每有二名,一为帝、为君;一为神、为臣。即每季各有君臣二人合主一方之事,如前述,属秋季神祗“其帝少暤,其神蓐收”;冬季神祗是“其帝颛顼,其神玄冥”等。《汉书·礼乐志》还载有《西颢(按:同暤)》、《玄冥》二首歌的歌词。 &lt;7&gt;事在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胡三省引李斐语说:“南洋新野有暴利长,当武帝时遭刑,屯田敦煌界,数于此水旁见群野马,中有奇马与凡<strong>马异</strong>,来饮此水。利长先作土人持勒绊于水旁,后马玩习。久之,代土人持勒绊,收得其马,献之,欲神异此马,云从水中出”。 &lt;8&gt;贡:《礼乐志》作况。《索隐》说:“况与贡意亦通”。这是由于况字与贶通用,《尔雅·释诂》说:“贡、贶,赐也”,郭璞注说:“皆赐与也。”今人解释:上与下为赐,下与上为贡,秦汉以前上下界限不这样清楚。 &lt;9&gt;沬(huì,会):洗面为沬,是动词,与名词沫(mò)字本不相同,颜师古说:“然今书字多(把沫字)作沬面之沬也。”所以,“沬,沫两通”。沬(huì)流赭可以释为以流下来的赭色汗液洗面(极言其汗之多);读沫时,则释为“流沫如赭”。  &lt;10&gt;《汉书·礼乐志》载“太一歌”,此句前还有“志俶(tì,剃)傥(tǎng,躺),精权奇,(niè,聂)浮云,腌(yàn,暗)上驰“四句十二字,按《乐书》的格式于傥、云二字后各加兮字,为两句十四字。骋,《汉书·礼乐志》作体;容与,从容自得貌。一说释为小船;跇,《集解》引孟康语:“音逝”。又引如淳语:“跇谓超渝也。”按:跇又读如艺,与跩字通。《集解》所引又见《汉书·礼乐志》颜师古注(《汉书》原文跇作迣),并说“孟音非也,迣读与厉同,言能厉渡万里也。”不知孟康原注中是跇还是迣?迣读如厉,另一音义就是与跇字通。既然同一歌或作跇、或作迣,应该按二字通的音义解释,所以孟康注是正确的,颜师古误。€ &lt;11&gt;西极:古人把四方极远处称为四极,因而有东、西、南、北极的说法。《尔雅·释地》说:“东至于泰远,西至于邠国,南至于濮鈆(同沿字),北至于祝栗,谓之四极。”郭璞注说:“皆四方极远之国。”按古邠国在今陕西旬邑以西,彬县一带。这是上古人的地域观念,天马出处远在邠国以西。汉人认为,陆地四周有大海环绕,海外四周是宇宙的尽头,称为东、西、南、北极。《淮南子·地形训》说,四海之内的陆地东西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四海外东极到西极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南、北极之间长相等。此处西极泛指西方极远处。 &lt;12&gt;灵威:神灵之威。按《史记·封禅书》载,汉高祖曾命邵国县立灵星祠。灵星一名龙星,即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角宿。《正义》说:“灵者,神也。”降:降伏。 &lt;13&gt;流沙:中国西部沙漠。详细地域说法不一。从《禹贡》、《楚辞》、《山海经》等书所叙,只能得出流沙是中国西部沙漠的结论。四夷:中国四周的少数民族。按《尚书·禹贡》的记载,天子所辖地中心为王城,四方各五百里以内为甸服,以外各五百为侯服,再外五百里为绥服。绥服之外各五百里为要服,其中“三百里夷,二百里蔡。”甸服为天子直接辖地,侯服是诸侯封地与大夫士的采地;绥服是天子文教所及与以武力护卫天子的地区。再向外的要服地区,天子力所不及,仅稍加要(约)束而己。其中四方各三百里为夷,可能是四夷说法的由来。《尚书·大禹谟》中有“无怠无荒,四夷来王”语。后世四夷又各有专名,即《礼记·曲礼下》所说的“东夷,北狄,西戎,南蛮。”各有许多种族部落,《尔雅·释地》称为“九夷、八狄、七戎、六蛮”。按:以上《天马歌》与《汉书·礼乐志》所载差别较大,可能由于长期歌唱,有所修改的缘故。 &lt;14&gt;说:通悦。 &lt;15&gt;梁玉绳《史记志疑》考证说:公孙弘死于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天马歌》作于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和元狩三年,公孙弘不可能有此言。又说汲黯未尝为中尉之官,得渥洼马时,黯在淮阳为太守,得宛马时已死十二年(汲黯死于元鼎五年,即公元前112年),也不可能“诽谤圣制”。由此认为《乐书》是后人假冒。<strong>司马光</strong>《通考异》则认为,可能是“马生渥洼水(元狩三年)时,汲黯为右内史而讥之,言当族者非公孙弘也。”古人著书不重年代,记述常有舛误。司马光说是。 &lt;16&gt;族:刑罚名,即灭族之刑。《尚书·泰誓》:“罪人以族。”孔安国传说:“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按:刑及父母、兄弟、妻子是灭其三族(父、身、子三代称三族),后世又有灭九族(自高祖至于玄孙,九代人)等族刑。 凡音之起&lt;1&gt;,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lt;2&gt;,及干戚羽旄&lt;3&gt;,谓之乐也。乐者,音之所由生也&lt;4&gt;,其本在人心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lt;5&gt;;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lt;6&gt;;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廉&lt;7&gt;;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故礼以导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壹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注释〕 &lt;1&gt;以下为《礼记·乐记》文。《正义》引皇甫侃的话说:此章“备言音声所起,故名《乐本》。夫乐之起,其事有二:一是人心感乐(lè),乐(yuè)声从心而生;一是乐(yuè)感人心,心随乐(yuè)声而变也。” &lt;2&gt;比:随着、顺着。《易经·比卦》彖辞说:“比,辅也。下顺从也。”乐之:乐读如yuè,做动词用,全句的意思是,顺着音调的变化,而将它音乐化,或说是将它变成为乐。怎样变?《乐记》孔颖达疏说是“言以乐器次比音之歌曲而乐器播之。”用白话说就是随音调的变化,用乐器演奏之。 &lt;3&gt;干戚羽旄:按《乐记》郑玄的解释,干就是盾牌,戚指斧(兵器)。这两种是周武王所制《武》舞中,舞人手执的器具;羽指雄性山鸡尾,旄指旄牛尾。这两种是文舞中舞人手执的器具。 &lt;4&gt;由:因缘、缘故。此句硬译应是:由于乐的缘故,音才发生变化,产生新的乐西。或者说,以乐为目的,音产生了新的东西。意译就是:乐是音产生的。 &lt;5&gt;噍(jiāo,焦):《乐记》郑玄释为急。杀(shài,晒):衰减。《仪礼·士冠》:“以官爵人,德之杀也。”郑玄注说:“杀,犹衰也。”噍而杀:孔颖达释为“踧(cù,同蹙。意为迫促)急而速杀也。”就是促急而迅速减弱谓为噍杀。 &lt;6&gt;啴(chǎn,产):宽舒。又读如单(dān)、滩(tān)等,都有宽舒意。如《诗·大雅·崧高》:“徒御啴啴(读tān)”毛注:“啴啴安舒,言得礼也。”故啴以缓就是宽缓的意思。《乐记》孔颖达疏说:“啴,宽也。若外境所善,心必欢乐。欢乐在心,故声必随而宽缓也。” &lt;7&gt;廉:不苟微细谓之廉。廉原是古代数学名词,如左图,将225开方:先破十为方,其积100,所余小方为隅,长方为廉。方、廉、隅相加为积225。方是开方所得大数,廉隅是剩余的小数,或说是边、角微细的部分。故古人又以廉为棱,隅为角(《广雅》)。此处所谓直以廉是边、角分明,绝无邪曲的意思。《乐记》孔颖达疏说:“直谓不邪也;廉,廉隅也”。“严敬在心,则其声正直而有廉隅不邪曲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lt;1&gt;。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正和&lt;2&gt;;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正乖&lt;3&gt;;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正通矣。宫为君&lt;4&gt;,商为臣&lt;5&gt;,角为民&lt;6&gt;,徵为事&lt;7&gt;,羽为物&lt;8&gt;。五者不乱,则无惉懘之音矣&lt;9&gt;。宫乱则荒&lt;10&gt;,共君骄;商乱则捶&lt;11&gt;,其臣坏;角乱则忧&lt;12&gt;,其民怨;徵乱则哀&lt;13&gt;,其事勤;羽乱则危&lt;14&gt;,其财匮。五者皆乱,迭相陵&lt;15&gt;,谓之慢。如此则国之灭亡无日矣。郑卫之音&lt;16&gt;,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lt;17&gt;,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strong>可止</strong>&lt;18&gt;。  〔注释〕 &lt;1&gt;声成文:《正义》解释说:“清浊虽异,各见于外,成于文彩。”“文”释为“文彩”,义仍不明。文就是文章的文,声能成文是由于声的清浊变化有规律,形成一定的结构和组织,不再是简单的声了,就如同文章不再是单个的字母一样。 &lt;2&gt;正:《乐记》作政。正同政。以下同。 &lt;3&gt;乖:背戾,不和谐。《说文》:“乖,戾也”。 &lt;4&gt;宫是五音中最重浊者,《索隐》说:“宫弦最大,用八十一丝,声重而尊,故为君”。《正义》又以五行理论解释说:“宫属土,居中央,总四方,君之象也。”所以说:“宫为君”。 &lt;5&gt;《索隐》解释说:“商是金(按:即于五行理论,商为金),金为决断(按:即金的功能是决断),臣事也。弦用七十二丝,次宫,如臣次君也。” &lt;6&gt;以五行理论解释,角属木,属春。《集解》引王肃语说:“春物并生,各以区别,民之象也。”又从声的清浊高低解释,《索隐》说:“弦用六十四丝,声居宫羽之中,比君为劣,比物为优,故云清浊中,人(按:即民字。唐太宗<strong>李世民</strong>,唐人避其名,书民字为人)之象也。”意思是角弦的粗细在最粗的宫弦和最细的羽弦之间,声的清浊也在二者之间,宫为君,羽为物,地位处于二者之间的是民,所以角是民的象征。 &lt;7&gt;徵(zhǐ,只)为事也用以上两种理论解释:徵于五行为夏为火。《索隐》说:“夏时生长,万物皆成形体,事亦有体,故配事;《集解》引王肃语说:“夏物盛,故事多。”《正义》说:“徵属火,以其徵清,事之象也。”徵弦由五十四根丝组成,粗细在角、羽二者之间,《乐记》孔颖达疏说:“(羽为物),夫事是造为,造为由民,故先事后乃有物也。是事胜于物而劣于民,故次民,居物之前,所以徵为事之象也。” &lt;8&gt;羽于五行属水,属冬;弦为四十八根丝,最细,声最清(高而细)。故由以上两种理论解释为物,不复赘。 &lt;9&gt;惉(zhān,沾)懘(chì,翅):《乐记》郑玄注:“惉懘,敝败不和貌。”孔颖达疏说:“惉,敝也;懘,败也,敝败谓不和之貌也。若君、臣、民、事、物五者各得其所用,不相坏乱,则五声之响无敝败矣。” &lt;10&gt;荒:《乐记》郑玄注说:“荒,犹散也。”孔颖达疏说:“宫音之乱,则其声放散”。荒释为散是因文没义,不足为训。荒原有废的意思,如《尚书·周书·蔡仲之命》说:“无荒弃朕命”,孔安国释为“元废弃我命”。十二律黄钟为宫,以三分损益法(参见《律书》注)生成其余诸律,即宫是其余四声的基准,宫乱就五声尽废,没个准头了。€ &lt;11&gt;捶:《礼记》作陂,释为倾斜、不平正。《乐记》作捶。《集解》、《正义》均不能另立新解,仍以《乐记》释敷会之,甚无所谓。《广韵》释捶为擿(zhì)。同掷,投掷的意思,如《史记·剌客列传》:“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索隐》说:“擿与掷同,古字耳”。按出律法八十一分为宫,三分去一为徵,徵三分益一为商,生律次序中商居五音中的第三位,商音乱,宫、徵二者可以不受影响,角、羽二音必受影响,五音中半存半废,故乐曲清浊跳掷不定,就是商乱则捶的意思。 &lt;12&gt;五音中由宫至羽弦渐细、渐短,其音由低渐高,由浊渐清,所以宫音最低、最浊,羽音最高、最清。角音居中,为中和之音。角乱就是角音高低不准,偏低则五音中浊多于清,偏高则清多于浊。整个乐曲显得忽而亢奋,忽而低沉,为忧思不定貌,所以说是角乱则忧。 &lt;13&gt;徵于五音中为次清音,乱则五音中清的成分不足,浊大于清,整个曲调则显得低沉哀婉。就是徵乱则哀。 &lt;14&gt;羽为最清音,乱就是不得其正,或高或低,忽高忽低。低无大影响,高(是一种不谐调的高)则有唱不出的可能。因太高,唱不出,乐曲不得不中断,这种现象就是所谓“危”。危为乐之所忌,偶一出现演奏即谓失败。 &lt;15&gt;迭相陵:《正义说》:“迭,互也。陵,越也。”迭相陵就是“五声并不和,君臣上下互相陵越,所以谓之慢也。”迭释为互,也是因文设义,不够贴切。《说文》:“迭,更迭也”。于甲处宫陵商,乙处商陵宫,丙处宫又陵商叫做迭相陵,也可以叫做互相陵;于同一处宫陵商,商也陵宫,可以叫做互相陵,不能叫做迭相陵。时空相同为互,不同为迭。即互无更意,迭有更意,是其不同。 &lt;16&gt;春秋时期郑国、卫国的音乐。今《诗经》中的《邶风》、《鄘风》、《卫风》、《郑风》保留了其中的部分歌词(邶、鄘春秋时被卫国兼并)。《诗谱序》说:“孔子录(周)懿王、夷王时诗迄于陈灵公之事,谓之变风变雅。”《诗经》中《邶风》以下十二国风都属变风变雅,郑、卫之风是其中之一。又《史记·周本纪》说:“懿王之时,王室遂衰”,周衰自懿王始,郑、卫之音,并在此后,所以称为乱世之音。 &lt;17&gt;《集解》引郑玄语说:“濮水之上,地有桑间,在濮阳南”。是以桑间为地名,误。桑间濮上实指濮水一带的桑土之间,泛指卫国境。《禹贡》以兖州为桑土,濮水流域古属兖州,其地宜桑蚕,故有桑间之说。并非某一地的地名为桑间。《诗经·鄘风》有《桑中》一篇,《序》说“《桑中》剌奔也。卫之公室,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桑间之乐可能就是指《桑中》篇。濮上之乐以《桑中》最为,故首揭其名为桑间濮上之乐。 &lt;18&gt;诬上行私:臣诬君为诬上;废公法,徇私情为行私。 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于伦理者也&lt;1&gt;。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lt;2&gt;。唯君子为能知乐&lt;3&gt;。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lt;4&gt;。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于礼矣&lt;5&gt;。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食飨之礼&lt;6&gt;,非极味也。清庙之瑟&lt;7&gt;,朱弦而疏越&lt;8&gt;,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之礼&lt;9&gt;,尚玄酒而俎腥鱼&lt;10&gt;,大羹不和&lt;11&gt;,有遗味者矣。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lt;12&gt;。  〔注释〕 &lt;1&gt;伦理:关于人与人之间道德关系的准则。又称伦常、人伦、纲常等。 &lt;2&gt;众庶:此处指普通百姓,或谓之民。众庶犹言众民。按《说文》及《尔雅》等,庶的本意为众,不可作民字解。六经中有庶人、庶民、民、百姓等语,用法是有区别的:庶人与民的区别是在官为庶人,在野为民。百姓范围更广,可以包括士甚至大夫,只有把众庶中的庶字当作是庶民二字的省称时,众庶才能释为众民。 &lt;3&gt;君子:有道德、有知识的人。《乐记》孔颖达解释为“大德圣人”,即有大道德的圣人。六经中君子一词的含意很混乱,有时泛指统治阶级,不包括在下位的普通民众;有时又与地位无关,循礼行事,仆隶可称君子,如《礼记·檀弓》记载的“曾子易箦”的故事,曾子把执烛童子(幼仆)称为君子等。具体含意当视文义而定。《乐书》这句话中的君子是指有知识深明乐理的人。 &lt;4&gt;治道:治理国家的方法。备:完备。 &lt;5&gt;几:近。《尔雅·释诂》:“几,近也。”如《礼记·聘义》说:“日几中而后礼成”。 &lt;6&gt;食(sì,寺)飨(xiǎng,享):食通饲,飨通享。《正义》说:“食飨谓宗庙祭也”。误。宗庙之祭有大祭、小祭,小祭只飨神,无食义。大祭祀祭毕还要把飨神之物(牲肉酒醴之类)飨宾客,合称为飨祭。单言后者则称大飨,才有食义。而“食飨之礼”中的食飨二字含意广泛得多,凡以酒食待客均称为食飨,规模小的为食,大的为飨。包括丧祭中的飨食以及其他吉礼中的飨客如乡饮酒、射、加冠、婚、朝聘等礼中以酒食飨客的部分,都称为食飨之礼。 &lt;7&gt;《集解》引王肃语说:“于清庙中所鼓(按:同奏)之瑟”。清庙,周天子祭祀七庙之一。《诗·周颂·清庙序》:“清庙,祀文王也。”这是一种说法。另《乐记》郑玄注说:“清庙,谓作乐歌《清庙》也,孔颖达疏也说:“清庙之瑟,谓歌《清庙》之诗所弹之瑟。以前说为长。 &lt;8&gt;《乐记》郑玄注说:“朱弦,练弦,练则声浊;越,瑟底孔也,画疏之使声迟也。”按:练就是捣练,丝经捣练,除去丝胶,生丝变为熟丝,柔韧性更强,同时,固有频率变小(音低而浊)。所以朱弦就是红色熟丝的意思。画疏二字不可解,孔颖达疏说是指疏通。瑟底加孔,疏通瑟底气流使与弦共振,声音变得迟缓,与义可通,然而画疏何以能释为疏通,终不可解。因此,不必理会郑注,可直接以孔疏解释:疏越为疏通气流之孔,或释为通气孔。 &lt;9&gt;大飨:《乐记》郑玄释为祫祭先王,误。比如五年一次的禘祭,与祫祭同称殷(盛的意思)祭,也是大飨。又《正义》说:“大享(按同飨)即食飨也。变‘食’言‘大’,崇其名故也”。这也是错误的。食享不极味,大享尚玄酒,这是二码事,不可混淆。若食享就是大享,二句话完全合在一起说,不必要分为两层了。大飨指郊天与宗庙之祭等大祭祀中的飨食宾客,其中有玄酒之设,而一般食飨是重礼不极味,但不一定设玄酒,所以于食享只言其不极味,于大飨才说尚玄酒。 &lt;10&gt;俎:盛肉食的木盘(切肉木板亦谓之俎,此文指盛肉具)。腥:肉未熟为腥。如《论语·乡党》说:“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全句的意思是:大飨中要有盛生鱼的俎。€ &lt;11&gt;大羹:肉汁羹。参见《礼书》注。不和:不调合五味。 &lt;12&gt;好恶:喜好与厌恶。人道:《正义》释为人之正道,《礼记·丧服小记》说:“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 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颂也&lt;1&gt;。物至知知&lt;2&gt;,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lt;3&gt;,不能反己&lt;4&gt;,天理灭矣&lt;5&gt;。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lt;6&gt;。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lt;7&gt;。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lt;8&gt;,有淫佚作乱之事。是故强者胁弱,众者暴寡,知者诈愚&lt;9&gt;,勇者若怯,疾病不养,老幼孤寡不得其所&lt;10&gt;,此大乱之道也。是故先王制礼乐,人为之节:衰麻哭泣&lt;11&gt;,所以节丧纪也&lt;12&gt;;钟鼓干戚&lt;13&gt;,所以和安乐也;婚姻冠笄&lt;14&gt;,所以别男女也;射乡食飨&lt;15&gt;,所以正交接也。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lt;16&gt;。  〔注释〕 &lt;1&gt;颂:容貌、外表。《集解》引徐广语解释说:“颂音容,今《礼》(按:指《礼记·乐记》作‘欲’。”其实颂与容字音(róng)义皆通,《说文》说:“颂,貌也”。在本句中的意思是:人的天性是静,静则无所表现,难以觉察。只有感于物而动,不感于外物则不动,所以静的天性由感物而动被反衬出来,感物而动就成了天性静的外部表现(容貌)。《乐记》“颂”作欲。 &lt;2&gt;知知:前知与智同。全句的意思如《集解》所说:“事至,能以智知之。” &lt;3&gt;知:指由于外物至而产生的感觉。己:自己、自身。《乐记》作“躬”。躬,《说文》在“吕”部,释曰:“身也”。与己通。《乐书》中此句的意思是不能归于自身原有的天性。即“己”释为自身的天性。 &lt;5&gt;天理:《集解》和《正义》都释为天性,即“人生而静”的秉赋,与《乐记》郑玄释相同。 &lt;6&gt;人化物:即人化于物,为物所化,随物变易其善恶。 &lt;7&gt;人欲:人心所欲。即好恶无节产生的贪欲。 &lt;8&gt;悖逆:不顺天理,恣意而为。《玉篇》:“悖,逆也。”悖逆二字是逆字的同意重复。不顺为逆,所以凡与天理人情不顺者都可说是悖逆。 &lt;9&gt;知:同智。 &lt;10&gt;孤寡:《乐记》“寡”作“独”。《礼记·王制》说:“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老而无妻者谓之矜,老而无失者谓之寡。此四者,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所:处所。指生存必要的环境、条件等。€ &lt;11&gt;衰(cuī,崔)麻:丧服。此处指有关衰麻的礼仪制度。按亲疏关系不同,丧服分五等,最重者名斩衰,最轻者名缌麻,兼五等而言之名为衰麻。哭泣:此处指居丧期间有关哭泣的礼仪制度。如始死未殡之间哭不绝声;既殡之后到虞祭之间,朝一哭,夕一哭;既虞之后,思忆则哭,不思不哭(死后七日大殓为殡,三月而葬,葬后当日虞祭),以及哭有踊、不踊,稽颡不稽颡,对君使不哭等许多规定。 &lt;12&gt;丧纪:丧葬制度。纪释为纲纪、制度。 &lt;13&gt;钟鼓:乐器。干戚:舞具。己见前释。钟鼓干戚合为乐的代称。《周礼·春官·乐师》说:乐仪“以钟鼓为节”,在《鼓师》一节中又说:“凡乐事,以钟鼓奏《九夏》”郑玄解释说:“以钟鼓者,先击钟,次击鼓以奏九夏。夏,大也,乐之大歌有九”。可见,钟鼓是最重要的乐器。又舞有文武二类,文舞持羽、旄,武舞执干戚。又有人舞(见《周礼·春官·乐师》),徒手而舞。这些舞具中以干戚最具威仪,故以干戚总其余。 &lt;14&gt;婚姻:指婚礼。冠笄:指冠礼。《礼记·曲礼》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许嫁,笄而字”。 &lt;15&gt;射:指乡射、大射礼,于五礼属嘉礼。乡:指乡饮酒礼。参见《仪礼·乡饮酒》。 &lt;16&gt;王道:王天下之道,或曰帝王道,与霸道相对。《尚书·洪范》说:“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孔颖达疏解释说:王道,“王家所行之道”。战国时期流行治天下的方法,有三种:王道、霸道、强国之术。参见《史记·商君列传》公孙鞅说秦孝公事。 乐者为同&lt;1&gt;,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lt;2&gt;,礼胜则离&lt;3&gt;。合情饰貌者&lt;4&gt;,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lt;5&gt;,则上下和矣;好恶著,则贤不肖别矣&lt;6&gt;;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仁以爱之&lt;7&gt;,义以正之&lt;8&gt;,如此则民治行矣&lt;9&gt;。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lt;10&gt;。大乐必易&lt;11&gt;,大礼必简&lt;12&gt;。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lt;13&gt;,礼乐之谓也。暴民不作&lt;14&gt;,诸侯宾服&lt;15&gt;,兵革不试&lt;16&gt;,五刑不用&lt;17&gt;,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lt;18&gt;。合父子之亲,明长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内。天子如此,则礼行矣。  〔注释〕 &lt;1&gt;以下四段为《乐论》章,论礼乐同异。《正义》解释头两句的意思说:“夫乐使率土合和,是为同也;礼使父子殊别,是为异也”。 &lt;2&gt;流:流移不定,这里是庄重的反意词。全句的意思是:乐胜则和合太过,使各阶层之间的尊卑界限混淆、流移不定了。 &lt;3&gt;离:《集解》释为“离析而不亲”。 &lt;4&gt;合情:和合人情。饰貌:整饰(饬)行为、外貌,使保持等级界限,不相混淆。 &lt;5&gt;《正义》解释说:“文谓声成文也。若作乐文采谐同,则上下并和,是乐和民声也。”乐文释为乐的文采,同释为谐同,误。乐文与上句礼义对言:礼义指礼的精义,乐文指乐的外部形式。“礼义立”、“乐文同”是指统一礼乐制度的意思。同释为相同。乐不相同,则人情不通,上下不和。 &lt;6&gt;不肖:《正义》释为愚,不妥。肖,似也。不肖谓不似。贤不肖谓贤与不肖贤,即贤与不贤。所以不肖即不贤。如《礼记·中庸》说:“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孔颖达疏说:“变知(智)称贤,变愚称不肖,是贤胜于知(智),不肖胜于愚也”。 &lt;7&gt;仁:儒学倡导的优秀品质之一,含意很庞杂,故孔子论仁,常因人因事而异,包括了智、勇、恕、忠、孝、恭、信、宽等各种内容,但最主要的是爱,《说文》说:“仁,亲也”。徐铉解释说:“仁者兼爱”。《墨子·经上》说:“仁,体爱也。”《国语·周语》说:“博爱于人为仁”。孔子也说:“仁者爱人”等。 &lt;8&gt;义:《说文》中徐铉说,义“与善同意”。《墨子·经上》说:“义,利也”。孙诒让引《孝经》唐明皇注说:“利物为义”。 &lt;9&gt;民治:就是天下之治,民治行矣;意译就是:达到(实现)天下大治了。 &lt;10&gt;文:《礼书》、《乐书》中经常出现这个字,含意不尽相同,不过是本意与引伸意的区别。本意文与质相对,质为内在的、本质的东西,文指外部的、形式的东西。所以质译为本质、实质、物质;文译为文理、文彩、形式等。引伸是以文和质分别表示它们的性质,如质性朴,译为质朴;文性华,译为华美等。还可以引伸为各自的动作:文为使之文,质为使之质。前者译为动,后者译为静。本句中文做动作解释。€ &lt;11&gt;易:简易。指乐器简单,曲调变化少。 &lt;12&gt;简:通俭。《论语·八佾》:林放问礼之本,孔子答说:“礼与其奢也宁俭。”大礼保留着原始的质朴性,所以礼尚俭。 &lt;13&gt;揖让治天下:言其无所事事而天下得到治理。君主不施刑罚、威仪,无所为而天下治。终日但作揖、礼让而己。 &lt;14&gt;暴民:强暴之民,即富于反抗精神的老百性。不作:不能发作,无以施其强暴。 &lt;15&gt;宾服:《乐记》郑玄释“宾”为“协”,《说文》解释:“协,众之同和也”。《尚书·尧典》有“协和万邦”是其典型用法,宾服释为协和而且服从,《尔雅·释诂》:“宾,服也。”宾、服都是服从的意思。 &lt;16&gt;兵革:兵指兵器,戈矛之属;革为甲胄之属。兵革泛指军用器械或兵事。试:《乐记》郑玄注说:“试,用也。” &lt;17&gt;五刑:墨、劓、宫、刖、杀。按照《周礼·秋官·司刑》的解释:墨刑就是黥面,“先刻其面,以墨窒之”;劓刑是“截其鼻也;”“宫者,丈夫则割其势,女子闭于宫中”;刖刑就是“断足也”;杀就是死刑。又《尚书·吕刑》记载的五刑是墨、劓、剕(feì,去声,非)、宫、大辟。剕就是刖,大辟即杀刑。郑玄说周朝时,刖刑改为膑(biǹ,去膝盖骨),司马迁《报任安书》说:“<strong>孙子</strong>膑脚,兵法修列”,可知战国仍是这种刑法。由于《吕刑》中说五刑三千,包括了刑法的所有条目,所以《乐书》中五刑是泛指所有刑法。 &lt;18&gt;乐达:乐读如月,达谓发达,完美、隆盛貌。前段说:“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以上数款为乐达的表现。 大乐与天地同和&lt;1&gt;,大礼与天地同节&lt;2&gt;。和,故百物不失&lt;3&gt;;节,故祀天祭地&lt;4&gt;。明则有礼乐&lt;5&gt;,幽则有鬼神&lt;6&gt;,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礼者,殊事合敬者也&lt;7&gt;;乐者,异文合爱者也&lt;8&gt;。礼乐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lt;9&gt;。故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钟鼓管磬羽籥干戚&lt;10&gt;,乐之器也;诎信俯仰级兆舒疾&lt;11&gt;,乐之文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lt;12&gt;,礼之器也;升降上下周旋裼袭&lt;13&gt;,礼之文也。故知礼乐之情者能作,识礼乐之文者能术&lt;14&gt;。作者之谓圣,术者之谓明。明圣者,术作之谓也。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lt;15&gt;,礼以地制&lt;16&gt;。过制则乱&lt;17&gt;,过作则暴&lt;18&gt;。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论伦无患&lt;19&gt;,乐之情也;欣喜欢爱,乐之(容)〔官〕也&lt;20&gt;。中正无邪&lt;21&gt;,礼之质也;庄敬恭顺,礼之制也&lt;22&gt;。若夫礼乐之施于金石&lt;23&gt;,越于声音&lt;24&gt;,用于宗庙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则此所以与民同也&lt;25&gt;。  〔注释〕 &lt;1&gt;《正义》说:这句话是“言天地以气氤氲,合生万物。大乐之理,顺阴阳律吕生养万物,是大乐与天地同和也”。说大乐生养万物太过牵强,此句的意思重在“同和”,如此而已。天地的特征是阴阳调和,以成万物;大乐的特征也是阴阳调和(六律为阳,六吕为阴),以成曲调,所以说大乐与天地同和。 &lt;2&gt;节:就是节其贵贱,使贵贱高下有等的意思。因而《正义》解释此句说:“言天有日月,地有山川,高卑殊形,生用各别。大礼辩尊卑贵贱等差异别,是大礼与天地同节。” &lt;3&gt;失:《集解》引郑玄注说是指“不失其性”。《正义》则说是指“生成万物”而不绝失其种类。两者意义相同,不失其性则不绝其种;失其性,其种也就不存了。 &lt;4&gt;《集解》引郑玄注说:“成物有功报也。”《正义》进一步解释说祭天祀地是为“报生成万物之功”。由前文所说生成万物是和的功效,节是为区别贵贱等级。此句讲节,当与生成万物无关。可解释为:因为有节,天尊地卑,贵贱有等,才有了如今这种祭祀天地的仪式。原因是祭祀天地的仪式突出了天尊地卑的基本思想。 &lt;5&gt;明:指阳世,即人世间。《正义》说:“明犹外也”。言圣王能使乐与天地同和,礼与天地同节,又能显明其礼乐以教人也。”如此下文的“幽”字便不好解释,故不取。 &lt;6&gt;幽:指阴间。鬼神:《乐记》中郑玄解释说:“圣人之精气谓之神,贤知(智)之精气谓之鬼。”按《说文》解释说:“人所归为鬼。”凡人死,精气所归通通谓之为鬼;又说:“引出万物者”为天神。《礼记·祭法》也说:“人死曰鬼”;“出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所以不必曰圣曰贤。 &lt;7&gt;《乐记》孔颖达疏说:“尊卑有别是殊事,俱行于礼是合敬也。”殊事,谡事体不同;合敬,谓都敬。在各种场合、事体下,都能体现一个敬字,就是殊事合敬。 &lt;8&gt;《正义》说:“宫商错而成文,随事而制变,是异文;同以劝爱,是合爱也”。乐文(形式、曲调)虽不相同,体现的爱心是相同的,叫就异文合爱。 &lt;9&gt;明王:贤明的帝王。指三皇五帝之属。沿:沿袭。 &lt;10&gt;钟鼓管磬:为乐器:钟属金;鼓属革;管指笙、箫等管乐器,属竹;磬属石。羽籥(yuè,月)干戚:为舞具。羽籥,文舞所执;干戚,武舞所持。羽为雉尾;籥为短笛。《周礼·春官·籥师》说:“籥师,掌教国子舞羽吹籥。”郑玄注说:“文舞有持羽吹籥者,所谓籥舞也。”干戚见前注。€ &lt;11&gt;诎(qū,屈):同屈。信(shēn,申):同伸。级兆:《乐记》用缀兆。《索隐》说:“盖是字之残缺讹变耳,……然并以字读,义亦俱通。”但他没有讲出缀作级时词义如何能通。应该说级是缀字的误文。郑玄释缀兆说:“缀,谓酂舞者之位也;兆,其外营域也。”酂读如纂(zuǎn),《集韵》释为“聚也”。聚如纂组的意思。纂为五色彩带,所以酂舞者之位就是行(háng,行列之行)舞者之位,也就是舞者成行时的位置。那么兆就是行以外的位置。但是同句中诎信俯仰诸词语都是描写动作状态的,缀兆不应是名词。所以缀兆可引伸为:或连缀(聚)成行,或散处于兆,即缀兆作缀聚、分散解释。舒:舒缓。疾:急速。 &lt;12&gt;簠簋俎豆:食具。盛粒食(黍稷等主食)为簠簋,菜食为俎豆。按《说文》的解释,簠簋盛黍稷,圆者为簠,方者为簋;《周礼·考工记·瓬人》注说,祭宗庙用木簋,天地山川等外神之祭用瓦簋。又有青铜制成者。由《仪礼·公食大夫》注文知簠盛稻粱,簋盛黍稷。俎是盛肉食的木盘或木板。如牲体鱼腊之类,从鼎中捞出后放在俎上,或祭或食;豆以盛胾、醢、臡(nǐ,音泥,连骨一起剉碎的肉酱)。瓦制者称为镫。制度文章:制度指器物的规格,文章指衣服上的采绣。《周礼·考工记·画缋之事》说:“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郑注说:“此言剌绣采所用,绣以为裳”。 &lt;13&gt;升降上下:堂有级阶,上下堂谓为升降。《礼记·曲礼》:孝子“升降不由阼阶”。又进退亦谓升降。周旋裼袭:周旋,《乐记》孔颖达疏说是“行礼周屈回旋也”;裼(xī,西,裘外罩衣)袭,孔颖达疏说:“裼,谓袒上衣而露裼也;袭,谓掩上衣也。礼盛者尚质,故袭;不盛者尚文,故裼”。《礼记·王藻》说:“不文饰也,不裼;(裼,)裘之饰也,见美也。”孔颖达解释说:“裘之裼者,谓裘上加裼衣。裼衣上虽加他服,犹开露裼衣见裼衣之美以为敬也”。总之,开露裼衣谓之裼,不露谓为袭(即不裼)。小礼裼,大礼袭。 &lt;14&gt;术:《乐记》为述。郑玄释说:“述谓训其义也。”训其义就是解释其含义的意思。述与作意义相对,《论语·述而》有“述而有作”语,邢昺解释说:“但述修先<strong>王之道</strong>而不自制作。”以下两术字皆作述。 &lt;15&gt;《乐记》孔颖达的解释是:“乐由天作者,乐生于阳,是法天而作也。”乐生于阳的意思就是乐属阳;法天而作就是按照天的形象缔造乐。天以和气化物,乐也是以律吕的调和产生的。如此“乐由天生”中的“由”字释为依据、按照,硬译为乐是按照天的榜样构造而成的。 &lt;16&gt;《乐记》中孔颖达解释说:“礼以地制者,礼主于阴,是法地而制”。也是把礼乐与阴阳学说相附会,认为乐属阳,礼属阴。阳为天,阴为地。所以乐法(象)天,礼法(象)地。法地就以地为法,为榜样,如地有山川丘陵,礼也仿照这种情况,把人分成尊卑贵贱,高低不同的若干等级。所以“礼以地制”中的“以”也释为按照、依照,与“乐由天作”中的“由”字同义。 &lt;17&gt;过:应释为过分、超过。礼以地制,“过制”就是过分地制作,这样礼超过了“地”这个榜样,失之于繁,就会引起祸乱。 &lt;18&gt;过作:与过制同样释为过分地制作,意思是乐太盛,上下失和,就是强暴之事发生。 &lt;19&gt;《乐记》郑玄注说:“伦犹类也;患,害也。”孔颖达解释说:“论伦无患者,乐主和同论说等伦,无相毁害,是乐之情也。言乐之本情,欲使伦等和同,无相损害也。”论释为论说,伦释为伦类,论说与伦类就是语言与形质;不相违背就是无相毁害。总的意思就是乐的主旨(所谓本情)是要言与实合,表与里合,形与体合。 &lt;20&gt;“官”,系据《乐记》补。郑玄释其意说:“官,犹事也。”《正义》引贺玚语说:“八音克谐使物欢喜,此乐之事迹也。” &lt;21&gt;邪:邪曲,不正当,不正派。 &lt;22&gt;制:《正义》释为节制。《乐书》中节制一词都说成“节”,如:“好恶无节于内”,“人之好恶无节”,“人为之节”,“所以节丧纪也”,“礼节民心”,“大礼与天地同节”等,无一例用“制”字者。再者,文中是礼乐相对而言,先言乐之情,乐之官;后言礼之质,礼之制。“情”择为“主旨”,与“质”相应;“官”译为“事迹”,“制”若译为“节制”,则与“事迹”二字不能相配,必非作者本意。因此“制”应译成“形制”。 &lt;23&gt;施:用、加。金石:金指金属制成的乐器,如钟等;石指石类物质制成的乐器,如磬等。金石相合泛指一切乐器。 &lt;24&gt;越:《说文》:“越,度也。”“越于声音”就是度为新声的意思。又《乐雅·释言》说:“越,扬也”。郭璞释说:“谓发扬。”“越于声音”释为“扬为声音”,亦通。以上两句的意思是讲礼乐应用的两个方面:施于金石,化为声音。 &lt;25&gt;言礼乐应用于以上四方面,是天子与众民所共同的。 王者功成作乐&lt;1&gt;,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辨者其礼具&lt;2&gt;。干戚之舞,非备乐也&lt;3&gt;;亨孰而祀&lt;4&gt;,非达礼也&lt;5&gt;。五帝殊时,不相沿乐;三王异世,不相袭礼。乐极则忧&lt;6&gt;,礼粗则偏矣&lt;7&gt;。及夫敦乐而无忧&lt;8&gt;,礼备而不偏者,其唯大圣乎?天高地下,万物散殊,而礼制行也&lt;9&gt;;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乐兴也。春作夏长&lt;10&gt;,仁也;秋敛冬藏,义也。仁近于乐&lt;11&gt;,义近于礼&lt;12&gt;。乐者敦和&lt;13&gt;,率神而从天&lt;14&gt;;礼者辨宜&lt;15&gt;,居鬼而从地&lt;16&gt;。故圣人作乐以应天,作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lt;17&gt;。  〔注释〕 &lt;1&gt;功:指武功。功成是指以武力统一天下的大功已经成就。如周朝武王灭商,武功已成,作《武》乐。以下三段为《乐礼章》,《正义》论其内容说是:“言明王为治,制礼作乐”之事。 &lt;2&gt;辨:《集解》引郑玄语说:“辨,遍也”。普遍、宽广之意。具:具体、完具,完备。 &lt;3&gt;不是完备的乐。《集解》引郑玄语解释说:“乐以文德为备,若《咸池》也。干戚之舞是《武》乐,歌颂武王灭商的武功的。时文德未成,至到周公平管蔡,致位于成王,周朝文治方成。 &lt;4&gt;亨:同烹。孰:同熟。全句是指用烹熟的食物祭祀。 &lt;5&gt;达:发达,引伸为完备。与前文中的“乐达”、“四达”用法相同。 &lt;6&gt;指乐太盛则淫而废事,故有后忧。 &lt;7&gt;礼太粗略则失于偏狭。 &lt;8&gt;及:连接词,至于、以及、并。夫:发语词。敦乐:敦厚之乐。 &lt;9&gt;行:实行,亦可作产生解释。 &lt;10&gt;作:作成,即是产生的意思。长:生长。€ &lt;11&gt;正义》解释说:“春夏生长万物,故为仁爱。乐主淘和万性,故仁近于乐也”。 &lt;12&gt;正义》解释说:“秋则杀敛,冬则蛰藏,并是义主断割。礼为节限,故义近于礼也。 &lt;13&gt;敦和:敦厚和同。 &lt;14&gt;率:遵循、顺服。有敬义。 &lt;15&gt;辨宜:分辨其宜贵宜贱。“辩”,《乐记》作“别”,通。 &lt;16&gt;居鬼:《乐记》郑玄注说:“居鬼,谓居其所为,亦言循之也。鬼神,谓先圣先贤也”。 &lt;17&gt;官:《乐记》郑玄注说:“官犹事也。各得其事”。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高卑已陈&lt;1&gt;,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小大殊矣。方以类聚&lt;2&gt;,物以群分,则性命不同矣&lt;3&gt;。在于成象&lt;4&gt;,在地成形,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地气上&lt;5&gt;,天气下降,阴阳相摩&lt;6&gt;,天地相荡,鼓之以雷霆&lt;7&gt;,奋之以风雨&lt;8&gt;,动之以四时,煖之以日月&lt;9&gt;,而百(物)化兴焉&lt;10&gt;,如此则乐者天地之和也。 化不时则不生&lt;11&gt;,男女无别则乱登&lt;12&gt;,此天地之情也。及夫礼乐之极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阴阳而通乎鬼神&lt;13&gt;,穷高极远而测深厚&lt;14&gt;。乐著太始而礼居成物&lt;15&gt;。著不息者天也,著不动者地也。一动一静者,天地之间也。故圣人曰“礼云乐云”。&lt;16&gt;  〔注释〕 &lt;1&gt;高卑:《集解》引郑玄说:“高卑谓山泽也。”陈:陈列、布陈。 &lt;2&gt;《乐记》郑玄注说:“方谓行虫也。”孔颖达疏说:“方以类聚者,方谓走虫禽兽之属,各以类聚,不相杂也。”按:郑玄解经,多因文设义,孔氏因其说而解之。“方以类解”,下一句是“物以群分”,物是无生命者,郑因释方是有生命者,故释为行虫。其实“方”释为行虫没什么根据。《易经·系辞》释此句说:“方谓法术性行,以类共聚”,并以《春秋》“教子以义方”为证。方即法,引伸为法术性行,优于郑注。 &lt;3&gt;性命:《乐记》郑玄注说:“性之言生也;命,生之长短也。”孔颖达解释说:“性,生也。各有嗜好,谓之为性也;命者,长短夭寿也”。行殖之物既禀大小之殊,故性命夭寿不同,万物各有群类区分性命之别。 &lt;4&gt;象:《乐记》郑玄注:“象,光耀也”。《易经·系辞》<strong>陈康伯</strong>释为日月星辰。《正义》合二者而言,释为“日月星辰之光耀。《正义》所释为长。 &lt;5&gt;(jī,鸡):《乐记》作齐。郑玄释说:“齐,读为跻。跻,升也”。与跻亦通。 &lt;6&gt;摩:《乐记》郑玄释说:“摩,犹迫也”。 &lt;7&gt;鼓:鼓动。雷霆:《说文》:“阴阳薄(按:同迫)动”为雷;(尔雅·释天):“疾雷为霆”。 &lt;8&gt;奋:郑玄注:“奋,迅也”。《易经·系辞》作“润”。 &lt;9&gt;煖:同暖。 &lt;10&gt;《乐记》孔颖达疏说:“百化,百物也;兴,生也。”€ &lt;11&gt;《乐记》孔颖达疏说:“化不时者,谓天地化养不得其时,则不生物也”。《正义》说:“若人主行化失时,天地应以恶气毁物,故云化不时则不生也”。孔疏为长。 &lt;12&gt;登:《乐记》作“升”。郑玄注说:“升,成也。乐失则害物,礼失则乱人”。按:登即升。《尔雅·释话》:“登,升也。”又说:“登,成也。” &lt;13&gt;《乐记》孔颖达疏说:“礼法动静(按:动为阳,静为阴)有常;乐法阴阳相摩(按:指律吕相摩),是礼乐行乎阴阳”;“礼乐用之以祭鬼神,是通乎鬼神也”。 &lt;14&gt;《乐记》郑玄注说:“高远,三辰(按:日月星谓之三辰)也;深厚:山川也。言礼乐之道,上至于天,下委于地,则其间无所不之。 &lt;15&gt;乐著太始:《索隐》说:“著,明也,太始,天也。言乐能明太始是法天”。以太始为天,没有道理。古人认为宇宙形成分为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几个阶段,太易时无所有,太初时始有气,太始时始有形,太素时始有质,形质具称为浑沌(或浑沦),然后发生变化,轻清者上浮为天,重浊者下沉为地,这才有了天地(见《列子·天瑞》)。太始为形之始,时尚无天地,以太始为天自是错误的。《乐记》郑玄注说:“著之言处也,太始,百物之始生也”。其义较确。 &lt;16&gt;礼云乐云:犹言:礼如何乐如何。由于此句以前伦天地万物,礼云乐云实际是说礼、乐也是如此。即《正义》所说,是“明此一章是礼乐法天地也”。 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lt;1&gt;;夔始作乐,以赏诸侯&lt;2&gt;。故天子之为乐也,以赏诸侯之有德者也。德盛而教尊&lt;3&gt;,五谷时孰,然后赏之以乐。故其治民劳者,其舞行级远&lt;4&gt;;其治民佚者,其舞行级短。故观其舞而知其德,闻其谥而知其行&lt;5&gt;。《大章》,章之也;《咸池》,备也;《韶》,继也;《夏》,大也;殷周之乐尽也。 天地之道,寒暑不时则疾,风雨不节则饥&lt;6&gt;。教者&lt;7&gt;,民之寒暑也,教不时则伤世。事者&lt;8&gt;,民之风雨也,事不节则无功。然则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善则行象德矣&lt;9&gt;。夫豢豕为酒,非以为祸也;而狱讼益烦&lt;10&gt;,则酒之流生祸也。是故先王因为酒礼,一献之礼&lt;11&gt;,宾主百拜&lt;12&gt;,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备酒祸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欢也。 乐者,所以象德也;礼者,所以闭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lt;13&gt;,必有礼以哀之;有大福&lt;14&gt;,必有礼以乐之。哀乐之分,皆以礼终。  〔注释〕 &lt;1&gt;《正义》说,此以下三段为《别录》第四章《乐施》,内容是“明礼乐前备后施布天下也。五弦琴:《说文》说:“琴,禁也。神农所作,洞越,练朱、五弦,周加二弦。”此说舜作五弦,非言舜始作,而是说他始作五弦以歌《南风》。《乐记》孔颖达疏说:“五弦,谓无文、武二弦,唯宫商等之五弦也”。按《三礼图》所载,五弦琴第一弦为宫,次商、角、羽、征,次少宫,次少商。少宫、少商当是《说文》所说周所加二弦,亦即孔氏所说文,武二弦。《南风》:郑玄说:“《南风》,长养之风也。以言父母之长养己,其辞未闻也。”《集解》引王肃语说:“《南风》,育养民之诗也。其辞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lt;2&gt;《乐记》孔颖达疏解释说:“夔是舜典乐之官,名夔。欲天下同行舜道,故歌此南风以赏诸侯,使海内同孝也。然乐之始亦不正在夔也。而是夔始以此诗与诸侯。 &lt;3&gt;德盛:《乐记》郑玄解释说:民劳则德薄,民逸则德盛。教尊:教化尊贵,受尊重。 &lt;4&gt;《乐记》级为“缀”字。孔颖达疏说:“若诸侯治理于民,使民劳苦者,由君德薄,赏之以乐舞人既少,故其舞人相去行缀远,谓由人少,舞处宽也。” &lt;5&gt;谥:谥号。《乐记》郑玄说:“谥者,行之迹也”。孔颖达解释说:“闻谥之善否,知其行之好恶(ě),由谥之所以迹行也”。按:《汲冢周书》记载,谥法为<strong>周公旦</strong>、太公望于牧野之战后所制,目的在于使人“大行受大名,细行受细名。行出于己,名生于人”。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书尾所附《史记正义》中,载有《谥法解》。 &lt;6&gt;饥:《尔雅·释天》说:“谷不熟为饥”,郭璞注说:谷不熟谓“五谷不成”。又《谷梁传·襄24》说:“一谷不升谓之嗛(按:即“欠”字),二谷不升谓之饥,三谷不升谓之馑,四谷不升谓之康(按:疏释为“荒”)”,“五谷不升为大饥”。 &lt;7&gt;教:《集解》引郑玄语说:“教谓乐也”。按:上一段有“德盛而教尊”语,“教”释为教化。此处应该相同。再者“教不时则伤世”以下言“先王之为乐也,以法治也。”“教”应与“治”有关,所以“教”应释为教化,不应释为乐。 &lt;8&gt;事:徭役、兵事。 &lt;9&gt;《集解》引王肃语说:“君行善,即臣下之行皆象君之德”。如此则与上文无关,误。“善”指乐,“行”读(háng),指舞行,“德”指治行。 &lt;10&gt;狱讼:刑狱诉讼。烦:《礼记》作繁,孔颖达疏释为繁多。此作烦,通。€ &lt;11&gt;献礼:食飨之礼,主人以酒食敬宾客,或宾客以酒食敬主人,先敬者为献,答之者为酬。敬一次为一献。 &lt;12&gt; &lt;12&gt;百拜:极言其拜揖次数之多,不是确数。按《仪礼·公食大夫》,一献之拜包括:宾主坐定后,主拜宾,宾答拜,主人辞;升席后,宾再拜。然后献宾黍稷、俎食、酒食、稻粱、庶羞等,每受一样食物,宾都要先祭后食,祭则有拜,加上宾主间互拜,总计不下十数次。 &lt;13&gt;大事:《集解》引郑玄语说:“大事谓死丧”。 &lt;14&gt;大福:《正义》说:“大福,祭祀者庆也”。 乐也者,施也&lt;1&gt;;礼也者,报也&lt;2&gt;。乐,乐其所自生&lt;3&gt;;而礼,反其所逢始&lt;4&gt;。乐章德,礼报情反始也。所谓大路者,天子之舆也;龙旂九旒&lt;5&gt;,天子之旌也&lt;6&gt;;青黑缘者&lt;7&gt;,天子之葆龟也&lt;8&gt;;从之以牛羊之群&lt;9&gt;,则所以赠诸侯也。  〔注释〕 &lt;1&gt;《正义》说,这一段是《别录》第六章《乐象法》章的第五段,所以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于此段前空一行,表示第四章《乐施》已经完毕,此为另一层次。但细审文意,此一段其实是《乐施》章的第四段,应并入前一章,不可自为一个层次。以乐为施的道理,《正义》引庚尉之语说:“乐者所以宣畅四气,导达性情,功及物而不知其所报,即是出而不反,所以谓施也”。意思是乐的性质是单向的,它只作用于人,而不包括人对乐的反映。 &lt;2&gt;意思是,礼的性质与乐不同,礼是双向的,它包括对人和人对己的反映(报)两方面,即如《礼记·曲礼》所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lt;3&gt;这一句从乐的产生进一步阐释“乐者,施也”的命题。意思是由于对自己心中产生的心情而欢乐,才产生了乐,不是由于对方的回报产生的。 &lt;4&gt;此是阐述“礼者,报也”的命题,意思如《乐记》中孔颖达所释:“礼反其所自始者,言王者制礼,必追反其所由始祖。若周由后稷为始祖,即追祭后稷,报其王业之由,是礼有报也”。 &lt;5&gt;龙旂:绘(或绣)有龙纹图案的旗。古人以图案不同定旗名,如《周礼、春官、司常》所载:“日月为常,交龙为旂”,熊虎为旗”等。九旒(liú,流):旗下垂的饰物名旒,九旒言旒数有九个。《尔雅·释天》载有旂旗制度,略。 &lt;6&gt;自上句大路以下都是言礼报之事,即诸侯朝天子,天子回报的礼物。所以“天子之旌也”意思是天子回报诸侯、上公的旌旗。由《礼记·明堂位》知,天子之旂十有二旒,此处赐给上公、诸侯,故只有九旒。《乐记》孔颖达疏说:“侯伯七旒,子男五旒”同样是指天子赐给侯伯、子男的旌旗。 &lt;7&gt;《集解》引公羊传何休注说青黑缘指龟的甲(rán,然),就是龟甲边缘上青黑色细毛。 &lt;8&gt;《礼记》葆作宝,通。宝龟,即占卜吉凶所用龟。 &lt;9&gt;《礼记》孔颖达释说:“天子既与大路,龙旂及宝龟占兆,又随从以牛羊非一,故称群”。按:从,就是附带、外加的意思,言天子赠诸侯大路,龙旂,宝龟之外,附带给以成群的牛羊。因牛羊物贱不足为天子礼物,故言“从之”。 乐也者&lt;1&gt;,情之不可变者也;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乐统同,礼别异&lt;2&gt;,礼乐之说贵乎人情矣&lt;3&gt;。穷本知变,乐之情也;著诚去伪,礼之经也&lt;4&gt;。礼乐顺天地之诚,达神明之德,降兴上下之神&lt;5&gt;,而凝是精粗之体&lt;6&gt;,领父子君臣之节。 是故大人举礼乐,则天地将为昭焉&lt;7&gt;。天地欣合,阴阳相得,煦妪复育万物&lt;8&gt;,然后草木茂,区萌达&lt;9&gt;,羽翮奋&lt;10&gt;,角觡生&lt;11&gt;,蛰虫昭稣&lt;12&gt;,羽者妪伏&lt;13&gt;,毛者孕鬻&lt;14&gt;,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lt;15&gt;,则乐之道归焉耳。  〔注释〕 &lt;1&gt;按《正义》所说,此以下三段为《别录》中的第七章《乐情》,《乐记》中此段以上为第四章《乐施》,由此知《乐记》中的第五·六二章被移到此章之后了。《乐情》记乐的精神、内函和影响,而第五章《乐言》记乐的功用,第六章《乐象》记乐有上述功用的原因。可知,《乐情》章移到五、六两章之前是合理的。 &lt;2&gt;《乐记》别作“辨”,通。 &lt;3&gt;《乐记》贵作“管”,郑玄解释说:“管,犹包也”。贯义为贯穿。即管是自外而言,贯是自内而言,形似不同,其实无异。言管者,是说礼乐的义理包管了全部人情;言贯则是说礼乐的义理贯穿了全部人情。 &lt;4&gt;经:犹经典之经。《正义》释说:“经,常也。著明诚信,违去诈伪,是礼之常行也”。即可释为礼的主要精神、礼的纲领等。 &lt;5&gt;《集解》引郑玄语说:“降,下也;兴,犹出也”。所以“降兴上下”的意思是上者下之,下者出之。 &lt;6&gt;凝:凝成。是:是非之是。因“凝是”与上句中的“降兴”二字相对称,“兴”为动词,“是”也应作动词,可解为“使其为是,不使其为非”,因可引伸为“纠正”。精粗:言其质,亦可释为大小:小者精,大者粗。全句可硬译为“礼乐能成就并纠正万物小大之形体”。 &lt;7&gt;昭:《乐记》郑玄释为晓。《正义》释为大明。皆通。 &lt;8&gt;《乐记》郑玄注说:“气曰煦,体曰妪”。“煦妪(yù,玉)复育万物”孔颖达解释说:“天以气煦之,地以形驱之,是开煦复而地妪育,故言煦妪复育万物也”。 &lt;9&gt;《正义》说:“区音勾”;“达犹出也”。“曲出曰区,菽豆之属;直出曰萌,稻稷之属也。”所以“区萌达”的意思就是:使种子(不论曲出或直出者)发芽。 &lt;10&gt;鸟的长毛为羽,羽的根部为翮(hé,合)。此处羽翮泛指飞鸟。奋:奋飞。€ &lt;11&gt;角觡(gé,革):《索隐》解释说:“牛羊有曰角,麋鹿无曰觡”。角觡是合有、无二者而言之,泛指走兽类动物。 &lt;12&gt; &lt;12&gt;蛰虫:蛰伏之虫。如蛇、蝎、蛙之类,入冬蛰居地下,称为蛰虫。昭稣:《集解》引郑玄语说:“昭,晓也”;“更息曰苏”,稣、苏,通。《正义》释说:“蛰虫得阴阳煦妪,故皆出地上,如夜得晓,如死更有气也”。 &lt;13&gt;妪,母也;伏,通孵。羽者禽类,皆卵生,故母孵而出之。  &lt;14&gt;鬻(yù,育):郑玄释为生。毛者为兽类,皆胎生,所以说毛者孕鬻。 &lt;15&gt;殰:《说文》:“殰,胎败也”。胎未生而死为殰。殈:卵裂为殈。 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lt;1&gt;,乐之未节也,故童者舞之;布筵席,陈樽俎,列笾豆&lt;2&gt;,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lt;3&gt;。乐师辩乎声诗&lt;4&gt;,故北面而弦;宗祝辩乎宗庙之礼&lt;5&gt;,故后尸&lt;6&gt;;商祝辩乎丧礼&lt;7&gt;,故后主人&lt;8&gt;。是故德成而上,蓺成而下&lt;9&gt;;行成而先,事成而后。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后,然后可以有制于天下也。  〔注释〕 &lt;1&gt;黄钟大吕:乐器。六律以黄钟为首,穴吕以大吕为首。黄钟大吕泛指一切乐器。弦歌干扬:歌舞。弦歌谓弦而歌之,即以乐器伴唱;干扬指扬干而舞,干为盾牌,已见前注。《乐记》郑玄释扬为钺(大斧),此处不取。 &lt;2&gt;笾:竹制食具。《周礼·笾人》说:外形似豆,面经一尺,柄高一尺,容积四升。用来盛干鲜果品,干、鲜鱼,形盐(塑成虎形的食盐)以及饼饵等食物。 &lt;3&gt;有司:《正义》释为“典礼小官也”。 &lt;4&gt;辩:明悉、详审。《正义》释为辩别,则与“礼者辨宜”中的辨字无异,故不取。 &lt;5&gt;宗祝:宗人之为祝者。《正义》解释说,祝,又名太祝,“即有司之属也”。 &lt;6&gt;尸:祭祀时,象征死者,接受祭礼的人”。《礼记·郊特性》说:“尸,神象也”。又《礼记·祭统》说:“夫祭之道,孙为王父尸。所使为尸者,于祭者子行(按:行辈之行)也,父北面而事之”。 &lt;7&gt;商祝:《乐记》孔颖达疏说:“商祝,谓习商礼而为祝者。《礼记·郊特性》说:“祝,将命也”。将主人之命而赞礼者。 &lt;8&gt;主人:礼仪的主办者为主人,观礼者为宾客。 &lt;9&gt;蓺:同艺。指举行礼乐的技术性活动。《乐记》作艺,郑玄解释说:“艺,才技也”。 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风移俗易,故先王著其教焉&lt;1&gt;。 夫人有血气心知之性&lt;2&gt;,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lt;3&gt;,然后心术形焉&lt;4&gt;。是故志微焦衰之音作&lt;5&gt;,而民思忧;啴缓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lt;6&gt;,而民康乐;粗厉猛起,奋末广贲之音作&lt;7&gt;,而民刚毅;廉直经正,庄诚之音作&lt;8&gt;,而民肃敬;宽裕肉好,顺成和动之音作&lt;9&gt;,而民慈爱;流辟邪散,狄成涤滥之音作&lt;10&gt;,而民。  〔注释〕 &lt;1&gt;《正义》说,这一段是第四章《乐记》中第三段的后几句话,移到此处,单独成段的。著其教,《集解》引郑玄的解释:“谓立司乐以下,使教国子也”。 &lt;2&gt;《正义》说,此段以下三段为《乐记》第五章《乐言》。知,同智。性:先天的秉赋。《礼记·中庸》说:“天命之谓性”。天命犹言天之所命,就是先天秉赋。又《孝经·圣治》说“天地之性人为贵”,邢昺解释说:“性,生者”。与生具来者谓之性,也是指的先天秉赋。 &lt;3&gt;此句于“起”字后加“于”字就容易理解了:“应感起于物而动”可以译为心中的感应由物而起,并随物而变动。《乐记》孔颖达疏解释说:“应感起物而动者,言内心应感起于外物,谓物来感已,必遂应之,念虑兴动”。 &lt;4&gt;心术:《乐记》郑玄解释说:“术,所由也”。心术就是心之所由,即思考问题的方法、途径。形:现形。出现、显现出来。孔颖达解释全句的意思是:“以其(按:指心)感物所动,故然后心之所由道路而形见焉”。 &lt;5&gt;志微《乐记》郑玄释为“意细也。吴公子扎听郑风而曰:“其细已甚,民不堪也”。焦衰:《乐记》作噍杀,孔颖达释为噍蹙杀小。按:焦系噍的同音假借字,急促的意思。衰、杀同意,作减少、削弱解释。又下句“啴缓慢易,繁文简节音作”中的繁文二字不伦不类:为人既啴缓慢易,怎会有繁文之乐?文既繁矣,其节安得而简?再从文式讲,以后几句把人君之性都檼栝为四字,如“啴缓慢易”、“粗厉猛起”、“廉直劲正”等,此句中不应只有志微二字。所以,下句中的“繁文”应是此句中脱漏,伪入下句者。复又:由前文所说“乐本人心”,“观乐知政”等论点,自此以下几句解释的格式应分作三层:由人君之性不同,产生不同的乐;乐不同,民所感亦不相同。即先论人君之性,再论乐,后言民。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把人性与乐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言人君之性还是谈乐,论述层次也难以区分,兹更正之,于中间增一逗号。以下几句同,不复赘。 &lt;6&gt;《乐记》缓作谐。孔颖达解释说:“啴、宽也;谐,和也;慢,疏也”。言人君道德宽和疏易,不拘小节,不计细过,那么其音乐必也节奏简易,曲调舒缓有节。 &lt;7&gt;《乐记》孔颖达释为:“粗厉谓人君性气粗疏、威厉;猛起谓武猛、发起。奋末谓奋动手足;广贲谓乐声广大、愤气充满”。按:贲,是大的意思,不可释为愤怒之愤。且奋末状乐音,不可谓奋动手足,《集解》释为浸疾。 &lt;8&gt;廉直经正:《乐记》经作劲。廉见《乐本》章第一段“其声直以廉”注,廉直谓其棱角分明、峭直、不肯圆通;经,《集解》释为法,即可释为经纬之经,引伸为大事、纲领。经正就是临大事不可夺的意思。庄诚《正义》释为矜严而诚信。 &lt;9&gt;肉好:《索隐》释为“音之洪润”。此言人君之德,非音之谓,误。《乐记》孔颖达释说:“肉,谓厚重者也”。因此全句释为:“君上如宽裕厚重,则乐音顺序而和谐动作”。 &lt;10&gt;流辟邪散:《正义》释为“流淫纵僻,回邪放散”。流、散都是不肯循规蹈矩的意思,邪、辟都是不正(辟同僻,如偏僻)。所以流辟邪散就是放荡不正派。狄成涤滥:《正义》解释说:“狄、涤,皆往来疾速也。往来速而成,故云狄成;往来疾而潜滥,故云涤滥也”。按:速成速滥,谓无有经世不朽之作,尽是猥滥琐屑小巧之音。 是故先王本之情性&lt;1&gt;,稽之度数&lt;2&gt;,制之礼义,合生气之和&lt;3&gt;,道五常之行&lt;4&gt;,使之阳而不散,阴而不密,刚气不怒,柔气不慑&lt;5&gt;,四畅交于中而发作于外&lt;6&gt;,皆安其位而不相夺也。然后立之学等&lt;7&gt;,广其节奏,省其文采,以绳德厚也&lt;8&gt;。类小大之称,比终始之序,以象事行,使亲疏贵贱长幼男女之理皆形见于乐。故曰“乐观其深矣”&lt;9&gt;。 土敝则草木不长&lt;10&gt;,长烦则鱼鳖不大&lt;11&gt;,气衰则生物不育,世乱则礼废而乐淫&lt;12&gt;。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lt;13&gt;,慢易以犯节&lt;14&gt;,流湎以忘本&lt;15&gt;。广则容奸,狭则思欲,感涤荡之气而灭平和之德&lt;16&gt;,是以君子贱之也。  〔注释〕 &lt;1&gt;情性:先天秉赋,与生具有的称为性,比如儒者所说的人性善恶,以及所谓木性仁,火性礼,金性义,土性信,水性智等;感于外物而生的称为情。如《礼记·礼运》所说的人之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 &lt;2&gt;稽:考察。度数:《正义》说:“制乐又考天地度数为之,如吕应十二月,八音应八风之属也”。将度数释为天地度数。本意是指乐曲的曲调高低度数,但古乐高低不分度数,没有如后世那种高八度、低八度的划分,而是由律管长度间接确定的。律管长度则由日月行度确定,方法是所谓的律管飞灰实验:十二律应十二月,将十二律的律管竖立在静室之中,管底撒上葭莩灰(一种芦苇茎中的薄膜烧成的灰),某月气(节气、中气)至,其管底灰则飞出管外(余管灰不动)。气至而灰不动,则应修改管长。管长由十二月决定,十二月由日月行度决定,所以说曲调高底取决于日月行度。 &lt;3&gt;合:《正义》释为“应也”。生气:《集解》引郑玄语解释为阴阳。《乐记》中孔颖达释全句意为“言圣人裁制人情,使合生气之和”。是说:使人情合于阴阳之和气。 &lt;4&gt;道:《正义》释为导,引导的意思。五常:《集解》释为五行,即金木水火土五常行。《乐记》孔颖达疏解释全句的意思是“道(导)达人情以五常之行,谓依金木水火土之性也”。金木水火土之性就是本段注 &lt;1&gt;所说的礼、义、仁、智、信。董仲舒《举贤良对策》直接把礼、义、仁、智、信称为五常。此外,《尚书·泰誓》“狎侮五常”,孔颖达把五常释为五典,即: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等。 &lt;5&gt;慑:恐惧。 &lt;6&gt;四畅:阴阳刚柔四者都畅通无滞,称为四畅。中:指心中。全句的意思是:阴阳刚柔四者皆畅通无有阻滞,并在心中交会,发见动作于身外。 &lt;7&gt;学等:《乐记》郑玄解释说:“等,差也。各用其才之差学之”,称为学等。不通。“学”指国子学,《周礼·春官》记载,大司乐“以乐舞教国子”于学宫,即此。“等”指国子学以外的教授乐舞的机构。 &lt;8&gt;《集解》引郑玄说:“绳犹度也”。全句可释为:以审度德行之厚薄。 &lt;9&gt;《正义》说:“此引古语证观感人之深矣”。乐观,关于乐的观点、理论。其,虚字。全句可译为:乐的理论是深奥的。 &lt;10&gt;敝:破敝。这里引伸为土地失去肥力,译为瘠薄。 &lt;11&gt;烦:烦扰。《正义》释为“数搅动”。 &lt;12&gt; &lt;12&gt;淫:过份。《尚书·大禹谟》:“罔淫于乐”。孔安国注:“淫:过也”。 &lt;13&gt;乐(lè,去声,勒):喜乐。 &lt;14&gt;犯节:无节奏。 &lt;15&gt;流湎:《正义》释为“靡靡无穷,失于终止”。忘本:忘却根本或本原。乐之本是人心感物而生,忘记这个根本,外无所感而强自吟哦,成了无病呻吟。 &lt;16&gt;涤荡之气:洗涤荡除了污秽以后的气,就是《正义》所说的善人之善气。《乐记》作“条畅之气”。 凡奸声感人而逆气应之&lt;1&gt;,逆气成象而淫乐兴焉&lt;2&gt;。正声感人而顺气应之,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倡和有应,回邪曲直各归其分,而万物之理以类相动也。 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lt;3&gt;,比类以成其行&lt;4&gt;。奸声乱色不留聪明&lt;5&gt;,淫乐废礼不接于心术&lt;6&gt;,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lt;7&gt;,使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然后发以声音,文以琴瑟,动以干戚,饰以羽旄,从以箫管,奋至德之光&lt;8&gt;,动四气之和,以著万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广大象地,终始象四时,周旋象风雨。五色成文而不乱&lt;9&gt;,八风从律而不奸&lt;10&gt;,百度得数而有常&lt;11&gt;;小大相成,终始相生,倡和清浊&lt;12&gt;,代相为经&lt;13&gt;。故乐行而沦清&lt;14&gt;,耳目聪明,血气和平,移风易俗,天下皆宁。故曰“乐者乐也”。君子乐得其道&lt;15&gt;,小人乐得其欲&lt;16&gt;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广乐以成其教,乐行而民乡方&lt;17&gt;,可以观德矣。  〔注释〕 &lt;1&gt;《正义》说,此以下四段为《别录》的第六章《乐象》。象就是映象、反映,所以这一章主要讲乐与人的气质,心态、德行之间互相影响,以及君子小人由此而产生的不同态度。奸声,与正声相对,指淫邪不正派的乐声。逆气,与顺气相对,《正义》说是指天地逆乱之气。误。逆顺之气,都是乐感人而生,自是人气,不是天地之气。人的气质有逆顺两个方面,因所感不同,有不同表现,奸声感之逆气生,正声感之则顺气生。 &lt;2&gt;成象:造成影响,产生具体的表现。淫乐与奸声同义。按:以上两句是指奸声感人生逆气,逆气形成的结果是淫乐,即是声与人互相感应的意思。 &lt;3&gt;反情:约束其,不任其流荡。 &lt;4&gt;比类:《正义》释为“比于正类”。《乐记》孔颖达疏释为“比拟善类”。 &lt;5&gt;不留聪明:《乐记》孔颖达解释为:“不留停于耳目,令耳目不聪明也”。 &lt;6&gt;废礼:孔颖达释为慝(tè,特)礼。是由于隐恶为慝,隐有废意,废而不用,犹如物的隐蔽而不见用。所以释废礼为慝礼。 &lt;7&gt;设:施设,加。 &lt;8&gt;《乐记》郑玄释说:“奋犹动也。至德之光谓降天神。出地祇、假祖考”。意思是:至德之光就是天神、地祇、祖考的恩德光泽。又孔颖达解释说:“奋至德之光者,谓用上诸乐,奋动天地至极之德光,明谓神明来降也”。末句翻译出来就是:“这明明是说神明来降的意思”。表明郑、孔所说完全相同。 &lt;9&gt;五色:青、黄、赤、白、黑。按五行理论:宫声为土,邑黄;商声为金,色白;角声为木,色青;徵声为火,色赤;羽声为水,色黑。 &lt;10&gt;八风:八方之风,与十二辰、十二律相配,参见《律书》法。 &lt;11&gt;百度:《乐记》郑玄释为百刻,即一昼夜的时间长度。昼夜二十辰与十二律相配,律正则十二辰有常度。孔颖达释全句为:“昏明昼夜不失其正,故度数有常也”。 &lt;12&gt; &lt;12&gt;清浊:《乐记》郑玄解释说:“清谓蕤(rúi,蕊,上声)宾至应钟也;浊谓黄钟至中吕”。孔颖达解释说:黄钟至中吕音长,长者为浊;蕤宾至应钟音短,短者清。按:音长就是律管长,音短就是律管短。十二律按管长排列的次序是:黄钟、大吕、太蔟、夹钟、姑洗、仲(中)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中分之,前六管长,后六管短,所以郑、孔二氏说自黄钟至中吕浊,自蕤宾至应钟清。然而,细审此段文意,“以行其义”之前论君子修饰其心志,“周旋象风雨”以前论正乐,这两部分合是说“顺气兴正声”的意思。此后自“五色”以下至“代相为经”论“正声与顺气应”;“故乐行而伦清”以下,再加综述。所以五色、八风、百度、小大、终始、清浊、代相为经等都不是指乐,而是指受正声所感的物。物应律生,律有清浊、万物也有清浊。 &lt;13&gt;代:《乐记》作“迭”。通。孔颖达释全句的意思是“十二月之律,更相为常,即还相为宫,是乐之常也”。按:十二月律还相为宫的意思是十二月律(如黄钟为十一月律,大吕十二月律等)每一律都可以被当作宫声,然后按十二律和五声相生的关系(如黄钟生林钟,林钟生太蔟;宫生征、征生商等)确定其余各律与五声的对应关系。宫为五声之本,经是经纬之经,都可引伸为根本、主要。所以“代相为经”此处是迭为主次的意思。 &lt;14&gt;《礼记》郑玄释“沦”为“人道”,全句解释为“言乐用则正人理、和阴阳也”,人理就是人道,或称为人沦。孔颖达释“沦”为“类”,全句释为“以其正乐如上所为,故其乐施行而沦类清美矣”。二者皆通。 &lt;15&gt;道:以乐治天下的道理和方法。 &lt;16&gt;《乐记》郑玄释为“邪淫”。又《礼记·礼运》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矣”。过分追求饮食男女之事,称为邪淫。 &lt;17&gt;乡:同向。方:《乐记》郑玄释为“道”。乡方就是心向道德。 德者,性之端也;乐声,德之华也&lt;1&gt;;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乎心,然后乐气从之&lt;2&gt;。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lt;3&gt;,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lt;4&gt;,唯乐不可以为伪。 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lt;5&gt;,声之饰也。君子动其本,乐其象,然后治其饰。是故先鼓以警戒&lt;6&gt;,三步以见方&lt;7&gt;,再始以著往&lt;8&gt;,复乱以饬归&lt;9&gt;。奋疾而不拔(也)&lt;10&gt;,极幽而不隐&lt;11&gt;。独乐其志,不厌其道;备举其道,不私其欲。是以情见而义立,乐终而德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息过&lt;12&gt;。故曰“生民之道,乐为大焉”。  〔注释〕 &lt;1&gt;华:光华。《乐记》孔颖达释说:“德在于内,乐在于外,乐所以发扬其德,故乐为德之光华也。” &lt;2&gt;乐气:《正义》释为“诗、歌、舞也”。 &lt;3&gt;《乐记》孔颖达解释说:“志意蕴积于中,故气盛;内志既盛则外感于物,故变化神通也。气盛,谓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是也;而化神者,谓动天地,感鬼神,经夫妇、成孝敬是也”。 &lt;4&gt;和顺:《乐记》孔颖达释为“思念善事”。英华:孔释为“言辞声音”。 &lt;5&gt;文采:曲折变化。节奏:强弱停顿的规律。 &lt;6&gt;《正义》解释说:“此引武王伐纣之事,证前有德后有饰也。武王圣人,是前有德也;而用此节奏,是后有饰也。先鼓者,为武王伐纣,未战之前,鸣皮鼓以警戒,使军众逆备也。今作《武乐》者,未奏之前鸣皮鼓以敕人使豫备具也,是明志后有事也”。 &lt;7&gt;见:郑玄读“现”,义亦同。方:即端点之端,引伸为始。开始的意思。郑玄解释全句意思是:“将舞必先三举足(按:孔颖达释为“先行三步”)以见其舞之渐也。 &lt;8&gt;著往:著明往伐纣。郑玄解释全句说:“武王除丧至孟津之上,(见)纣未可伐,还归。二年,乃遂伐之。《武舞》再更始以明伐时再往也”。 &lt;9&gt;复乱:复,又;乱,治、理。如《尚书·周书·泰誓》说:“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孔安国释“乱臣”为“治理之臣”。所以,复乱就是舞将终,重新整理好队形的意思。《正义》解释为“纣凶乱而安复之”,亦通。饬归:饬众而归。《正义》解释说:“武王伐纣胜,鸣金铙整武而归也。……今奏《武舞》,初皮鼓警众,末鸣铙以归,象伐纣已竟也”。铙,《周礼·地官·鼓人》中,郑玄释其形说:“铙,如铃,无舌,有柄,执而鸣之”。 &lt;10&gt;《集解》解释说:“舞虽奋疾而不先节,若树木得疾风而不拔”。€ &lt;11&gt;《乐记》孔颖达解释说:“谓歌者坐歌不动,是极幽静,而声发起,是不隐也”。翻译出来就是:“伴歌的人坐在那里,姿态幽静,但是歌声朗朗,传了出来,一点也不隐蔽”。歌声不隐蔽、歌者隐蔽,二者相对而言,颇觉不伦不类。此段写《武》乐的目的在于论一切乐都是先德而后饰,即形式与内容的统一,应该有关于“内容”的描述。所以此句应该释为“意虽幽而不隐”,即是写《武》乐的意旨,不是指歌者。 &lt;12&gt; &lt;12&gt;息过,《正义》释为“改过”。《乐记》“息”作“听”,“听”的含意释为察知、了解等,都是知已过失而改之的意思。 君子曰:礼乐不可以斯须去身&lt;1&gt;。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lt;2&gt;。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lt;3&gt;,天则神&lt;4&gt;。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者也&lt;5&gt;。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知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lt;6&gt;,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德煇(通辉)动乎内而民莫不承听,理发乎外而民莫不承顺&lt;7&gt;。故曰:“知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lt;8&gt;”。 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故礼主其谦&lt;9&gt;,乐主其盈&lt;10&gt;。礼谦而进&lt;11&gt;,以进为文;乐盈而反&lt;12&gt;,以反为文。礼谦而不进,则销&lt;13&gt;;乐盈而不反,则放&lt;14&gt;。故礼有报而乐有反&lt;15&gt;。礼得其报则乐,乐得其反则安。礼之报,乐之反,其义一也。  〔注释〕 &lt;1&gt;斯须:《正义》释为“俄顷”,犹言须臾、瞬间。《正义》说,自此以下四段为《别录》中的第十章《乐化》,内容是论乐能陶化为善等事。 &lt;2&gt;易直子谅:《集解》引王肃语说:“易,平易;直,正直;子谅,爱信也”。《乐记》孔颖达疏说:“易谓和易,直谓正直,子谓子爱,谅谓诚信”。二释义相近。油然:《乐记》郑玄释说:“新生好貌”。 &lt;3&gt;《乐记》孔颖达解释说:“志明行成,久而不改,则人信之如天”。 &lt;4&gt;《乐记》孔颖达解释说:“既为人所信如天,故又为人所畏如神也”。 &lt;5&gt;躬:即身。 &lt;6&gt;弗:不。 &lt;7&gt;承顺:承奉与顺从。 &lt;8&gt;错:错置。引伸为施于。 &lt;9&gt;谦:《集解》引王肃语释为“自谦损也”。《礼记·乐记》作减,郑玄解释说:“礼主减人所倦也”。恐非礼的主旨。减作减损,与谦同义。 &lt;10&gt;《乐记》郑玄解释说:“乐主其盈人所欢也”。意思是:乐的主旨是增加人的欢乐之情。€ &lt;11&gt;进:《乐记》郑玄解释说:“进谓自勉强也”。 &lt;12&gt; &lt;12&gt;反:《乐记》郑玄解释说:“反谓自抑止也”。 &lt;13&gt;销:通“消”;消散、消失。 &lt;14&gt;放:放纵。《乐记》孔颖达解释全句说:“言乐主盈满,若不反自抑损,则乐道流放也”。 &lt;15&gt;报:《乐记》郑玄释说:“报,读曰褒(bāo,包),犹进也”。孔颖达释全句说:“行礼之道须有自进,作乐之道须有自退反也”。 夫乐者乐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lt;1&gt;。乐必发诸声音&lt;2&gt;,形于动静,人道也&lt;3&gt;。声音动静,性术之变&lt;4&gt;,尽于此矣。故人不能无乐,乐不能无形。形而不为道&lt;5&gt;,不能无乱。先王恶其乱,故制雅颂之声以道之&lt;6&gt;,使其声足以乐而不流,使其文足以纶而不息&lt;7&gt;,使其曲直繁省廉肉节奏&lt;8&gt;,足以感动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是先王立乐之方也&lt;9&gt;。是故乐在宗庙之中&lt;10&gt;,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在族长乡里之中&lt;11&gt;,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在闺门之内&lt;12&gt;,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故乐者,审一以定和&lt;13&gt;,比物以饰节&lt;14&gt;,节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亲万民也,是先王立乐之方也。故听其雅颂之声,志意得广焉;执其干戚&lt;15&gt;,习其俯仰诎信&lt;16&gt;,容貌得庄焉;行其缀兆,要其节奏,行列得正焉,进退得齐焉。故乐者天地之齐&lt;17&gt;,中和之纪&lt;18&gt;,人情之所不能免也。 夫乐者,先王之所以饰喜也;军旅鈇钺者&lt;19&gt;,先王之所以饰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齐矣&lt;20&gt;。喜则天下和之,怒则暴乱者畏之。先王之道礼乐可谓盛矣。  〔注释〕 &lt;1&gt;人情:人的情感。儒者概括为七种:喜、怒、哀、惧、爱、恶、欲(见《礼记·礼运》)。 &lt;2&gt;诸:之于。 &lt;3&gt;人道:为人的道德规范,通谓之人道。儒者认为“率性而行谓之道”(《礼记·中庸》),即凡遵循人性的一切作为都是人道。又说:“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礼记·丧服小记》)。《乐记》郑玄解释说:“人道,人之所为也”。 &lt;4&gt;性术:《乐记》郑玄释说:“性术,言此出于性也”。孔颖达释“术”为“道路”,性术就是人性道路。按:术就是方法,性术就是由人性中酝酿而成的方法,非一时权宜之计。 &lt;5&gt;道:规矩。方法、程式。又可释为导,引导的意思。 &lt;6&gt;雅颂之声: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作“《雅》《颂》之声”,意思是指《诗经》中的《雅》、《颂》等诗篇,误。诗有六义:风、赋、比、兴,雅、颂。自风至兴都不免于讥刺怨诉之言,只有雅颂是从正面歌颂、诱导,如《诗序》所说:“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所以言先王所作,首举雅颂而不及其他。《诗经》中有所谓变风变雅,于诗的表现手法,却不在雅颂之列,这也是不能将雅颂解释为篇名的原因之一。道:同“导”,引导。 &lt;7&gt;纶而不息:《乐记》纶作论。纶是维系,牵引的意思。《易经·系词》:“弥纶天地”,孔颖达解释说:“纶谓经纶牵引”。纶而不息可释为维系不绝。 &lt;8&gt;繁省廉肉:《集解》引郑玄语说:“繁省廉肉,声之洪杀也”。此是误引。《乐记》作“繁瘠廉肉”,郑玄注为“声之洪杀”,繁瘠与繁省不同,不可混注。繁省即繁简,指歌词多少。边为廉,实为肉,廉肉指表里。 &lt;9&gt;方:《集解》引郑玄语说:“方,道也”。按:道,就是方法,法术。 &lt;10&gt;宗庙:《礼记·祭法》郑玄注说:“宗庙者,先祖之尊貌也”。刘熙《释名》说是:“先祖形貌所在也”。按:于其中或立木主,或图绘先祖形貌,作为先祖象征而祭之的专门建筑称为宗庙。因“有其地则有祭”,又以宗庙、社稷、庙堂之类喻国家、朝庭。此处宗庙就是庙堂,指朝堂,即天子听政之所。《楚辞,王叹》:“始结言于庙堂兮,仅中途而叛之”。王逸注:庙堂为宗庙、明堂。€ &lt;11&gt;族长乡里:地方机构名。《周礼·地官》“乡大夫”、“州长”条贾公彦疏说:“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五党为州,五州为乡”,此郊内机构。又《周礼、地官》“遂人”说:“五家为邻,五邻为里……”,此郊外机构。 &lt;12&gt; &lt;12&gt;闺门:宫中小门,引伸为家门,闺门之内即家内。《尔雅·释宫》:“宫谓之室,……宫中之门谓之闱,其小者谓之闺”。邢昺疏说:“宫中相通小门名闱,闱之小者名闺”。 &lt;13&gt;《乐记》孔颖达解释这句话的意思说:“一谓人声,言作乐者详审人声,以定调和之音。但人声虽一,其感有殊,或有哀乐(lè)之感,或有喜怒之感,当须详审其声以定调和之曲矣”。 &lt;14&gt;《乐记》孔颖达解释此句说:“物谓金石匏(páo,袍)土之属,言须比八音之物以饰音曲之节也”。 &lt;15&gt;干戚:盾斧。《山海经·海外西经》:“形天……操干戚以舞”。郭璞注说:“干,盾;戚,斧也”。 &lt;16&gt;诎信:即屈伸。 &lt;17&gt;齐:整齐。《乐记》作“命”,郑玄释为“教”。整齐天地,使调谐和合;与教之使调谐和合,通。 &lt;18&gt;中:心中。和:和顺。纪:纲纪。全句意思是:乐是使人心和顺的纪纲、要领。 &lt;19&gt;军族:军队。《周礼·夏官司马》说:“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二千五百人为师”,“五百人为旅”。鈇钺:即斧钺(yuè,月)。小者为斧,大者为钺。《礼记·王制:诸侯“赐鈇钺然后杀”。此处泛指军器。 &lt;20&gt;齐:划一,有常。《乐记》作侪(chái,柴),释为辈,类。是使乐(yuè)与喜同类(或称为划一),不喜与不乐(yuè)同类。义同。 魏文侯问于子夏曰:“吾端冕而听古乐则唯恐卧&lt;1&gt;,听郑卫之音则不知倦。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新乐之如此,何也。” 子夏答曰:“今夫古乐,进旅而退旅&lt;2&gt;,和正以广,弦匏笙簧合守拊鼓&lt;3&gt;,始奏以文&lt;4&gt;,止乱以武&lt;5&gt;,治乱以相&lt;6&gt;,讯疾以雅&lt;7&gt;。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今夫新乐,进俯退俯&lt;8&gt;,奸声以淫,溺而不止,及优侏儒&lt;9&gt;,獶杂子女&lt;10&gt;,不知父子。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此新乐之发也。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夫乐之与音,相近而不同”。  〔注释〕 &lt;1&gt;《正义》说此以下为《别录》中的第八章《魏文侯》。内容是论古乐、新乐的区别。端冕:即正冕。冕是诸侯王的礼服,正冕而听表示恭敬、庄严。 &lt;2&gt;旅:《乐记》郑玄释为俱。进旅退旅就是俱进俱退,言其整齐划一。 &lt;3&gt;弦匏笙簧:泛言众管弦乐器。合:《乐记》郑玄释为“皆也”。守:待。拊鼓:乐器名。拊以革为之,内实以糠;鼓也是革类乐器。全句的意思是:弦管众乐器都待拊鼓而奏。按《周礼·大师》载:击拊以后,才开始歌唱;“下管(堂下管乐器)、播乐器”则待鼓朄(小鼓为朄)。 &lt;4&gt;文:《乐记》郑玄释:文谓鼓也。击鼓后众乐开始,称为始奏以文。 &lt;5&gt;武:《乐记》郑玄解释:“武,谓金也”。孔颖达释金为金铙。乱:乐曲末尾一章。全句意思,乐曲结束时,击金铙而退。《乐记》“止”作“复”,同义。 &lt;6&gt;相:《乐记》郑玄释为糠,因拊是以革实糠,所以这里相就是指拊。《集解》解释全句的意思是:“整其乱行,节之以相”。治释为整,乱释为乱行,与上句“止乱以武”不能谐调,应解释为:乐将终,以相理其节奏。 &lt;7&gt;讯疾:即迅疾,言舞者动作轻捷。雅:《乐记》郑玄解释:“雅亦乐器名也,状如漆筒,中有椎”。但《乐记》中讯疾作讥疾,讥为訅字之误,即訄字,《说文》释为“迫也”。与“治”、“止”等字相通,止乱以武、治乱以相,讥疾以雅三句文式对称,武、相都是乐器,雅自当是乐器,今《乐书》改讥为讯,讯疾只是一个形容词,与止乱、治乱迥不相同,仍释雅为乐器便欠通达,当释为文雅,雅正之雅,全句的意思是:迅捷而又文雅。 &lt;8&gt;俯:《乐记》郑玄解释:“犹典也。言不齐一也”。孔颖达解释全句意思是:“谓俯偻(lóu,楼。曲背)曲折,不能进退齐一,俱曲折进退而已,行伍杂乱也”。 &lt;9&gt;优:俳优。即逗人笑乐的艺人,古时身份极为低贱。 &lt;10&gt;獶(ná,挠):同“猱”,弥猴。 文侯曰:“敢问如何?” 子夏答曰:“夫古者天地顺而四时当,民有德而五谷昌&lt;1&gt;,疾疢不作而无祆祥&lt;2&gt;,此之谓大当&lt;3&gt;。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之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弦歌诗颂&lt;4&gt;,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诗》曰:‘莫其德音&lt;5&gt;,其德克明&lt;6&gt;,克明克类&lt;7&gt;,克长克君。王此大邦&lt;8&gt;,克顺克俾&lt;9&gt;。俾于文王,其德靡悔&lt;10&gt;。既受帝祉&lt;11&gt;,施于孙子’。此之谓也。今君所好者,其溺音与”?  〔注释〕 &lt;1&gt;五谷:泛指粮食作物。  &lt;2&gt;疾疢(chèn,趁):即疾病。热病为疢,亦泛指一切病。祆祥:预兆为祥;祆同妖,释为怪异,妖妄;所以祆祥就是怪异的征兆,或说是凶兆,不吉利的征兆。 &lt;3&gt;大当:《乐记》郑玄解释:“当,谓乐不失其所”。按:当就是:应当、理当、该当之当,不失其所的意思,前文有“四时当”谓四时有序,不失其所;此称大当,是指万物皆有序,皆不失其所,非止乐而已。 &lt;4&gt;诗:诗歌。颂:颂扬之声。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作《诗·颂》,意思是指《诗经》中的《周颂》、《鲁颂》、《商颂》。不确。 &lt;5&gt;此诗见《诗经·大雅·皇矣》篇。莫,毛注:“静也”,“定也”。郑玄注:“德正应和曰莫”。  &lt;6&gt;克:能。《尔雅·释言》:“克,能也”。“其德克明”就是“其德能明”。郑玄说:“照临四方曰明”。 &lt;7&gt;《乐记》郑玄解释:“勤施无私曰类”。全句释为既能明照四方,又能施惠同类,勤而无私。 &lt;8&gt;邦:国。《说文》:“邦,国也”。又诸侯国之大者为邦。《周礼·天官·大宰》:“佐王治邦国’。郑玄注说:“大曰邦,小曰国。邦之所居,亦曰国”。前国字指侯国,后国字指王国。 &lt;9&gt;《乐记》郑玄解释说:“慈和遍服曰顺;俾当为比声之误,择善从之曰比”。因此全句的意思是:既能慈和服众,又能择善而从。 &lt;10&gt;靡(mǐ,米):无。《尔雅·释言》:“靡,无也”。悔:悔恨、后悔。全句的意思是其道德堪于文王相比。€ &lt;11&gt;祉(zhǐ,止):福。《说文》:“祉,福也”。全句的意思是既受到了上帝赐给的福气。 文侯曰:“敢问溺音者何从出也”? 子夏答曰:“郑音好滥淫志&lt;1&gt;,宋音燕女溺志&lt;2&gt;,卫音趣数烦志&lt;3&gt;,齐音骜辟骄志&lt;4&gt;,四者皆淫于色而害于德,是以祭祀不用也。《诗》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lt;5&gt;’。夫肃肃,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为人君者,谨其所好恶而已矣。君好之则臣为之,上行之则民从之。《诗》曰:‘诱民孔易&lt;6&gt;’,此之谓也。然后圣人作为鞉鼓椌楬埙篪&lt;7&gt;,此六者,德音之音也。然后钟磬竽瑟以和之&lt;8&gt;,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庙也,所以献酬酳酢也&lt;9&gt;,所以官序贵贱各得其宜也,此所以示后世有尊卑长幼序也。钟声铿&lt;10&gt;,铿以立号&lt;11&gt;,号以立横&lt;12&gt;,横以立武。君子听钟声则思武臣。石声硁&lt;13&gt;,硁以立别&lt;14&gt;,别以致死。君子听磬声则思死封疆之臣。丝声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听琴瑟之声则思志义之臣。竹声滥&lt;15&gt;,滥以立会&lt;16&gt;,会以聚众。君子听竽笙箫管之声则思畜聚之臣。鼓鼙之声讙&lt;17&gt;,讙以立动&lt;18&gt;,动以进众&lt;19&gt;。君子听鼓鼙之声则思将帅之臣。君子之听音,非听其铿鎗而已也&lt;20&gt;,彼亦有所合之也&lt;21&gt;。”  〔注释〕 &lt;1&gt;滥:泛溢为滥。引伸为不合礼数。贾谊《新书·道术》说:“反礼为滥”。淫:浸渍。《说文》:“淫,浸淫随理也”。全句的意思是郑音好越礼而浸渍人志。《乐记》孔颖达解释说“言郑国乐音好滥相偷窃,是淫邪之志也”。滥相偷窃指男女相偷窃。亦通。 &lt;2&gt;燕女:《乐记》郑玄解释说:“燕,安也”。孔颖达因释为“所安唯女子”。溺志:孔颖达解释说:“溺,没也”。全句意思是:“宋音所安唯女子,所以使人意志没矣”。 &lt;3&gt;趣数:《乐记》郑玄解释说:“趣数,读为促速,声之误也”。烦:郑释为劳。”全句意思是:“卫音既促且速,所以使人意志烦劳也。 &lt;4&gt;骜:马骄不驯为骜,施于人,与傲同义。《庄子·外物》:“骜万世之患”。王先谦解释说:“傲然贻万世之患”。辟(pī,匹):同僻,偏、邪的意思。 &lt;5&gt;见《诗·周颂·有瞽》。 &lt;6&gt;诱:诱导。孔:《乐记》郑玄释为“甚也”。全句意思是:诱导百姓,十分容易。 &lt;7&gt;鞉(táo,桃):同鼗。货郎鼓。《周礼·春官·小师》:“掌教鼓鼗”。郑玄注说:鼗,“如鼓而小,持其柄摇之,旁耳还自击”。椌(qiāng,腔)楬(qià,恰):就是柷(zhù,祝)敔(yǔ,语),古乐器名。《尔雅·释乐》说:“鼓柷谓之止”,“鼓敔谓之籈(zhēn,真)”郭璞注说:“柷如漆筒,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中有椎柄连底,挏之令左右击”。“敔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刻以木,长尺”。铻即齿牙。又《尚书·益稷》有“合止柷敔”语,孔颖达解释说:“合乐用柷,止乐用敔”。埙(xūn,勋):陶制乐器。《周礼·春官·小师》郑玄注说:“埙,烧土为之,大如雁卵”,又引郑众说:“埙,六孔”。考古发现的埙有孔一、三、五个不等。篪(chí,池)竹制单管乐器。《周礼·春官·笙师》孔颖达引《广雅》说:“篪,以竹为之,长一尺四寸,八孔,一孔上出寸三分。 &lt;8&gt;竽:簧乐器。瑟:弦乐器。 &lt;9&gt;献酬酳(yìn,印)酢(zuò,作):献,致物于尊者;酬,答、劝;酢,燕饮时,主客互敬酒食,主人敬客为酬,客敬主人为酢;酳:食毕以酒漱口,又安食亦为酳。总之,献酬酳酢都是燕享时的礼节名。 &lt;10&gt;铿:象声字。€ &lt;11&gt;《乐记》郑玄注说:“号令所以警众也”。 &lt;12&gt; &lt;12&gt;孔颖达解释说:“号以立横者,谓横气充满也。若号令威严则军士勇敢而壮气充满。 &lt;13&gt;硁(keng,坑):《集解》引王肃注说:硁,“声果劲”。即声音短促有力称为硁。 &lt;14&gt;《乐记》别作“辨”,通。郑玄解释说:“辨谓分明节义”。孔颖达引崔灵恩语解释为:“能清别,于众物则分明辨别也”。 &lt;15&gt;滥:《乐记》郑玄解释说:“滥之意犹(同揽),聚也”。孔颖达解释全句说:“竹声然有积聚之意也”。按:滥释为揽,是以文设义,没有多少根据。竹类乐器如箫、竽之类,大都由数根或数十根竹管组成(亦有单管者),有的还要加上簧片,声较杂,不象金石类乐那样单纯,故称为滥。 &lt;16&gt;会:会聚。 &lt;17&gt;讙:同“喧”。郑玄说:“鼓鼙声喧嚣,人闻之则意动,故谓之讙。 &lt;18&gt;孔颖达解释说:“以其声讙(读如喧),故使人意动作也”。 &lt;19&gt;孔颖达释:“以动作,故能进发其众也”。 &lt;20&gt;铿鎗(qiāng锵):形声词,全玉相击声。 &lt;21&gt;合:《乐记》郑玄解释为:“以声合成已之志”。 宾牟贾侍坐于孔子&lt;1&gt;,孔子与之言,及乐,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lt;2&gt;,何也?” 答曰:“病不得其众也。” “永叹之&lt;3&gt;,淫液之&lt;4&gt;,何也?” 答曰:“恐不逮事也&lt;5&gt;。” “发扬蹈厉之已蚤&lt;6&gt;,何也?” 答曰:“及时事也。” “《武》坐致右宪左&lt;7&gt;,何也?” 答曰:“非武坐也。” “声淫及商&lt;8&gt;,何也?” 答曰:“非《武》音也。” 子曰:“若非《武》音,则何音也?” 答曰:“有司失其传也。如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 子曰:“唯丘之闻诸苌弘,亦若吾子之言是也。” 宾牟贾起,免席而请曰:“夫《武》之备戒之已久,则既闻命矣。敢问迟之迟而又久,何也。” 子曰:“居,吾语汝。夫乐者,象成者也。总干而山立&lt;9&gt;,武王之事也;发扬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lt;10&gt;,周召之治也。且夫《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lt;11&gt;,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陕,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复缀,以崇天子,夹振之而四伐&lt;12&gt;,盛(振)威于中国也。分夹而进,事蚤济也。久立于缀,以待诸侯之至也。且夫女独未闻牧野之语乎&lt;13&gt;?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下车而封夏后氏之后于杞,封殷之后于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复其位&lt;14&gt;。庶民弛政,庶士倍禄。济河而西,马散华山之阳而弗复乘;牛散桃林之野而不复服;车甲弢而藏之府库而弗复用&lt;15&gt;;倒载干戈,苞之以虎皮&lt;16&gt;;将率之士&lt;17&gt;,使为诸侯,名之曰‘建櫜’&lt;18&gt;。然后天下知武王不复用兵也。散军而郊射&lt;19&gt;,左射《狸首》&lt;20&gt;,右射《驺虞》&lt;21&gt;,而贯革之射息也;裨冕搢笏&lt;22&gt;,而虎贲之士税剑也&lt;23&gt;;祀乎明堂&lt;24&gt;,而民知孝;朝觐&lt;25&gt;,然后诸侯知所以臣;耕藉&lt;26&gt;,然后诸侯知所以敬。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于太学&lt;27&gt;,天子袒而割性,执酱而馈&lt;28&gt;,执爵而酳&lt;29&gt;,冕而总干,所以教诸侯之悌也。若此,则周道四达,礼乐交通,则夫《武》之迟久,不亦宜乎?”  〔注释〕 &lt;1&gt;以下为刘向《别录》中的第九章《宾牟贾问》。侍坐,陪坐。 &lt;2&gt;《武》:周朝舞名。备戒:指《武》舞开始以前,击鼓警众,使舞者做好准备。已久:日·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释为甚久。 &lt;3&gt;《乐记》作“咏叹”同。孔颖达释为:“欲舞之前,其歌声吟咏之,长叹之”。此是孔子第二问。 &lt;4&gt;淫液〔郑玄读为亦(yì,意):孔颖达释:“其声淫液,是贪羡之貌。”按:淫液与淫逸同,反复致意,如同流连忘反。与前一句合,郑玄释为“歌迟之也”。意思是说这两句都是描写《武》舞之前的歌声,往复迟回,仿佛有意拖延一般。 &lt;5&gt;逮:郑玄释为及。不逮事就是不及事之成功。 &lt;6&gt;发扬蹈厉:手足发扬,动作威猛刚厉。 &lt;7&gt;坐:《正义》释为跪。如郑玄所说“武之事无坐”,所以才释坐为跪。致右宪左:《集解》引王肃语解释说:“右膝至地,左膝去地。”宪郑玄读为轩,认为是“声之误也”。意思是宪是轩字的误文。《正义》释:“致,至也,轩,起也”。 &lt;8&gt;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歌声中反映了周对商作战,有贪图商王政权的不正当目的。商是殷商之商。淫,孔颖达释为贪。按:过份为淫,无论、行动、音声等,凡超过合适的程度都称为淫。 &lt;9&gt;总:手持着,拿着。《左传、僖7》:“若总其罪人以临之”。杜预注:“总,将(jiāng,姜。阴平声)领也”。将着、领着都有手持意。山立:如山而立。言其气势旁薄,不可撼动。全句话的意思是:舞者手持盾牌。象山一样兀立不动。是对《武》舞静态的描摹。 &lt;10&gt;乱:就是治:见《尔雅·释诂》:“乱,治也”。或如前释,乱就是乐曲的最后一章,亦通。坐:就是前文所说的“致右宪左”。全句意思是:武事得到治理(武事完毕)以后,舞者坐地(右膝至地)表示治象。€ &lt;11&gt;成:《乐记》郑玄释为“奏”,再成为再奏,三成为三奏,余仿此。一奏就是乐曲演奏一遍。亦如郑玄所说:“《武》曲一终为一成”。 &lt;12&gt; &lt;12&gt;夹振:《乐记》郑玄解释为“王与大将夹舞者,振铎以为节也”。意思是王与大将分立舞者两旁,摇动铎铃以为节奏。如此“夹振”的主语是王与大将,所以郑玄把这一句读为:“六成而复缀为崇。天子夹振之,而驷伐,盛威于中国也”。崇释为充,武事充备的意思。“天子”以下是对每成再做补充叙述,即每成都是天子夹振,四击四刺(一击一刺为一伐)。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按王肃注句读,“天子”二字归在“崇”字之下,如此《武》舞的第六成不再表示武事充备,而是表示对天子的崇敬。二者皆通。 &lt;13&gt;女:即汝字,同你。指宾牟贾。牧野之语:周武王率领军队与殷纣王在牧野(今河南汲县附近)大战以前,誓师时所说的一番话,载于《尚书·周书·牧誓》。大意是述说伐殷的原因,也就是作《武》舞的原因。 &lt;14&gt;《尚书·武成》篇述此事为“式商容闾”。意思是:由于商容是商朝的贤人,被纣王贬退,赋闲家居。周王灭商后,在商容居住的闾里前经过时,扶式(轼)而立,表示对他的敬意。《史记·乐记》说是“行商容而复其位”,即行商容之志(按他的话办事),并恢复他的官位。不知何所据而言此。郑玄释商容为商朝礼乐,可备一说。 &lt;15&gt;全句意思:作战用的兵车,衣甲等全都收拾起来,藏在仓库之中不再使用。弢,弓衣,即包裹弓的袋子。这里引伸为收藏起来。 &lt;16&gt;苞:同包。郑玄说:“包干戈以虎皮,明能以武服兵也”。 &lt;17&gt;将率:即将帅。《诗经·邶风·旄丘》序:“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毛注以《礼记·王制》中:“十国以为连,连有率”解释。今《王制》篇中率作帅,孔颖达所引亦为帅字。可见率、帅通用。 &lt;18&gt;建橐(gāo,高):盛弓矢的器具称为櫜,把弓矢收藏起来,表示不再用武,称为橐弓。按《集解》所引王肃的解释,因诸侯能使天下和平,不再用兵,所以建诸侯(树立诸侯)称为建櫜。按郑玄的解释,建为键字之误,管键之键(门栓称为键,锁钥称为管),引伸为闭藏的意思。兵甲之衣为櫜。所以建櫜就是“言闭藏兵甲也”。二说皆通。 &lt;19&gt;郊射:《乐记》郑玄释为:“为射宫于郊也。左东学也,右西学也”。孔颖达释:“郊射,射于射宫,在郊学之中也。天子于郊学而射,所以择士简德也”。 &lt;20&gt;孔颖达解释为:“左,东学也,亦在于东郊;《狸首》,诸侯之所射诗也。……使诸侯习射于东学,歌《狸首》诗也。”至于诸侯习射为何歌《狸首》,皇甫谧解释为:旧说,狸取物“必先伏下其头,然后必得。射亦必中,如狸之取物矣”。郑玄解释说:“狸”是“不来”的意思,诗中有“射诸侯首不朝者”之言,因以名篇。二说以郑说为长。 &lt;21&gt;孔颖达解释说:“右是西学,在西郊也;《驺虞》,天子于西学中习射(之歌)也。驺虞,白虎黑文,义应之兽也。故知唯天子射歌之诗(方可称为《驺虞》)。又左为东学,右为西学的原因是,古人以左为尊位,按阴阳学说:西为阳,东为阴;天为阳,地为阴。所以天以西为尊,地以东为尊,凡地面之物均以东为左,如江左犹言江东;天上之物均以西为左,如云:天左转,日月五星右行,意思是天是自东向西转,日月五星是自西向东行走。 &lt;22&gt;《集解》引郑玄语解释说:“裨冕,衣裨衣而冠冕也。裨衣,衮之属也。搢,插也”。按《仪礼·觐礼》“侯氏裨冕”郑玄注说:“天子六服,大裘为上,其余为裨,以事尊卑服之”。意思是天子规定的六种礼服,大裘最贵,天子所服,其余五种都称为裨衣,有礼庆大事时,按贵贱等次分别服用,其次第为:上公服袞衣(与天子所服华袞不同处在于无升龙纹饰),侯伯服鳖袞,子男服毳(cuì,脆),孤服(chī,吃。细葛布礼服),卿大夫服玄。可见《集解》所说“袞之属”,意思是指象袞之类的礼服,并非指各种袞服。此处单言裨衣是为了突出臣下所服礼服,以与下文“虎贲之士”相应。又:笏(hù)即笏板,亦称手板。有球玉、象牙、鱼须文竹、普通竹子几个等级的材料制成,长二尺六寸,宽三寸,诸侯以下所持,或首或尾,或首尾同时有减杀,即宽度有减少,一般是六分去一。笏板的作用,一是君臣相见时的仪物,二是记事以备忘,如君有所言,则书于笏(参见《礼记·玉藻》)。搢笏就是插笏于带,君臣无故不脱笏,有事才搢笏于带。 &lt;23&gt;虎贲(bēn,奔)之士:言士之勇如虎之奔。《书·牧誓序》:“虎贲三百人”。孔安国传说:“勇士称也。若虎贲(奔)兽,言其猛也”。税剑:《乐记》作“说剑”。税、说均同脱。《左传·成公9》:晋国有楚囚,晋侯“使税之”。杜预注说:“税,解也。税,吐活反”。吐活反切的读音就是脱。 &lt;24&gt;意思是在明堂祭祀先祖。明堂,参见本篇第一段注 &lt;21&gt;。 &lt;25&gt;《尔雅·释言》:“陪,朝也”。邢昺疏说:“臣见君曰朝”。又《尔雅·释诂》说:“觐(jén,仅),见也”。邢昺引《礼记·曲礼》解释说:“天子当衣(扆,屏)而立,诸侯北面而见天子,曰觐”。由以上引文可见君臣在庙堂上按礼仪会见称为朝觐。 &lt;26&gt;藉(jí,集):指藉田。古代天子有耕藉田之礼,意义有二:一是天子亲耕,以劝民力农。二是收藉田所产谷物以为祭祀宗庙所用的粢(zī,资)盛(chéng,成。指祭祀所用谷物)。参见《汉书·文帝纪》三年春正月“其开藉田”注。 &lt;27&gt;食(sì,饲):予人以饭食(shí,时),称为食(sì)。三老五更:古代为尊养老人特设的名号。《乐记》郑玄解释说:“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孔颖达进一步解释说:“三老亦五更,五更亦三老”,“三德谓正直、刚、柔;五事谓貌、言、视、听、思也”。又《礼记·文王世子》说:“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郑玄解释说:“三老五更各一人也,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天子以父兄养之,示天下之孝悌也。名以三五者,取象三辰五星,天所因以照明天下者。”太学:古代中央设立的学校。《乐记》作“大学”,同。是对小学而言。《礼记·王制》说:天子立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太学之名,首见《大戴礼·保傅》篇。 &lt;28&gt;燕飨时有专器备盐、酱等,从鼎中取出煮熟的牲肉放在俎上,切成小块,用手拿着、蘸盐、蘸酱而食。天子亲自执酱,馈三老五更食,是执主人礼,把三老五更当作了宾客。古时天子无宾客,普天之下都是他的臣子,把三老五更当作宾客,是极尽尊敬之意的意思。 &lt;29&gt;执爵而酳也是主人之礼,意同前。 子贡见师乙而问焉&lt;1&gt;,曰:“赐闻声歌各有宜也&lt;2&gt;,如赐者宜何歌也?” 师乙曰:“乙,贱工也,何足以问所宜。请诵其所闻,而吾子自执焉。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广大而静,疏达而信者宜歌《大雅》;恭俭而好礼者宜歌《小雅》;正直清廉而谦者宜歌《风》;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lt;3&gt;;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夫歌者,直己而陈德&lt;4&gt;;动己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遗声也,商人志之&lt;5&gt;,故谓之《商》;《齐》者,三代之遗声也,齐人志之,故谓之《齐》。明乎商之诗者,临事而屡断&lt;6&gt;;明乎《齐》之诗者,见利而让也。临事而屡断,勇也;见利而让,义也。有勇有义,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lt;7&gt;,下如队&lt;8&gt;,曲如折,止如槁木,居中矩&lt;9&gt;,句中钩&lt;10&gt;,累累乎殷如贯珠&lt;11&gt;。故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说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长言之;长言之不足,故嗟叹之&lt;12&gt;;嗟叹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子贡问乐&lt;13&gt;。  〔注释〕 &lt;1&gt;《集解》说:“师,乐官也。乙,名也。 &lt;2&gt;赐:子贡名。按《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子贡姓端沐,名赐,字子贡。 &lt;3&gt;《商》、《齐》等都是佚诗名。今本《诗经》中虽有《商颂》、《齐风》,都属风、雅、颂的一部分,不在《商》、《齐》诗之中。 &lt;4&gt;直己:直是对曲、隐而言,直己就是使自己的品格、性情表露出来,不再受隐曲,抑制。陈德:陈述品格、德行。孔颖达解释全句意思是:“歌者当直己身而陈论其德。” &lt;5&gt;志:记述。 &lt;6&gt;屡断:《乐记》郑玄注:“屡,数也。数断事以其肆直也”。数断事,表现了勇于决断,无所顾忌的性格,所以下文说:“临事而屡断,勇也”。 &lt;7&gt;孔颖达解释说:“上如抗者,言歌声上飨,感动人意,使之如似抗(káng,通“扛”)举也。”误。是说歌声激扬亢奋处,有如人扛举而上的感觉。 &lt;8&gt;队,同坠,即坠落。 &lt;9&gt;居:《乐记》作倨。居为同音假借。古人以倨句(即勾字)二字表示弯曲程度,小曲为居,大曲为句。矩:直角尺。 &lt;10&gt;参见 &lt;9&gt;。€ &lt;11&gt;殷:殷实、惇厚的意思,是对音质的描述。 &lt;12&gt; &lt;12&gt;嗟叹:赓和接续的歌声。《乐记》郑玄解释说:“嗟叹,和续之也”。 &lt;13&gt;此四字与从前各章的体例不合,当是后人读《乐记》时加入的小注,诡人正文所致。 凡音由于人心&lt;1&gt;,天之与人有以相通,如景之象形,响之应声。故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恶者天与之以殃,其自然者也。 故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纣为朝歌北鄙之音&lt;2&gt;,身死国亡。舜之道何弘也?纣之道何隘也?夫《南风》之诗者生长之音也&lt;3&gt;,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意&lt;4&gt;,得万国之欢心,故天下治也。夫朝歌者不时也&lt;5&gt;,北者败也&lt;6&gt;,鄙者陋也,纣乐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叛之,故身死国亡。  〔注释〕 &lt;1&gt;按《正义》所说,自此以后至“太史公曰”以前,是褚少孙的议论文字。 &lt;2&gt;鄙:偏鄙,偏远鄙陋的地方,指边境地区。 &lt;3&gt;按五行学说,五行与五时(四季与长夏合为五时)、五方、五风相配合,夏当与南风相配,而夏季是生长的季节,所以说南风的性质是主于生长,由此相比附,《南风》歌曲也成了“生长之音”。 &lt;4&gt;《易经·系辞》说:“生生(生养生命)之谓易”,天地有好生之德。舜乐《南风》既是生长之音,所以说与天地同意。 &lt;5&gt;朝歌二字附会为早晨的歌,一大早突然唱起歌来,所以说是不定时发生的“不时”之歌。 &lt;6&gt;北即古时的背字,作战时对面而斗,谁先示人以背,必是战败逃走的人,所以古人称失败为败北。此处是以北方之北与败北之北相比附,以边鄙之鄙与鄙陋之鄙相比附,荒诞之极。 而卫灵公之时&lt;1&gt;,将之晋,至于濮水之上舍&lt;2&gt;。夜半时闻鼓琴声,问左右,皆对曰“不闻”。乃召师涓曰&lt;3&gt;:“吾闻鼓琴音,问左右,皆不闻。其状似鬼神,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诺”。因端坐援琴,听而写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习也,请宿习之。”灵公曰:“可。”因复宿。明日,报曰:“习矣。”即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台&lt;4&gt;。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止之曰&lt;5&gt;:“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lt;6&gt;。”平公曰:“何道出&lt;7&gt;?”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lt;8&gt;,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 平公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平公曰:“可得闻乎?”师旷曰:“君德义薄,不可以听之。”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闻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lt;9&gt;;再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 平公大喜,起而为师旷寿。反坐,问曰:“音无此最悲乎?”师旷曰:“有。昔者黄帝以大合鬼神&lt;10&gt;,今君德义薄,不足以听之,听之将败。”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旷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白云从西北起;再奏之,大风至而雨随之,飞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惧,伏于廊屋之间。晋国大旱,赤地三年&lt;11&gt;。 听者或吉或凶。夫乐不可妄兴也。  〔注释〕 &lt;1&gt;以下“濮水遗音”的故事见《<strong>韩非</strong>子·十过》篇,对于它的虚妄<strong>王充</strong>《论衡·纪妖》篇已予批驳。 &lt;2&gt;上舍:接待宾客的高一级的馆舍。战国时各国都有这类馆舍,如燕太子丹使荆轲“舍上舍”,齐孟尝君门下有代舍、幸舍、传舍,就是上、中、下三舍等。 &lt;3&gt;师滤:师为乐官名,涓为人名。以下师旷、师延同。 &lt;4&gt;施惠之台:《正义》说:“一本‘庆祁之堂’。《左传》云‘虒(sī,斯)祁之宫’。杜预曰:‘虒祁,地名也,在绛州西四十里,临汾水也’”。又《韩非子·十过》作施夷之台。 &lt;5&gt;抚:抚袖。犹如今日所说的摆手。 &lt;6&gt;遂:遂顺其意。这里指顺师涓之意,把乐奏完。 &lt;7&gt;意思是:是何道理而出此言? &lt;8&gt;靡(mǐ,米)靡之乐:靡靡是委弱、随顺之貌,这样的乐曲令人听了精神不振,心志颓唐。《尚书·毕命》“商俗靡靡”。正义解释说:“韩宣子称纣使师延作靡靡之乐。靡靡者,相随顺之意。” &lt;9&gt;玄鹤:黑色的鹤。崔豹《古今注·鸟兽》说,鹤千岁化为苍(黑白杂揉的颜色),又千岁变为黑,称为玄鹤。二八:十六只。廊:古时有各种解释:《说文》说是指东西序,按《尔雅》邢昺的解释,东西序就是东西厢房;《汉书·窦婴传》中颜师古解释为堂下周屋廊,就是堂下绕墙的长廊;《广韵》则说是“殿下外屋也”。殿(即堂或称宫、室等,就是正房)以外的房屋都是廊。此处所说的廊当如《广韵》所释。 &lt;10&gt;“以”下应有“之”字。“大合鬼神”指合鬼神而祭之的祭事。€ &lt;11&gt;赤地:地面上光赤无物。《汉书·五行志》:“赤地千里”,注说“空尽无物曰赤”。 太史公曰:“夫上古明王举乐者,非以娱心自乐,快意恣欲,将欲为治也。正教者皆始于音,音正而行正。故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故宫动脾而和正圣&lt;1&gt;,商动肺而和正义,角动肝而和正仁,征动心而和正礼,羽动肾而和正智。故乐所以内辅正心而外异贵贱也;上以事宗庙,下以变化黎庶也。琴长八尺一寸,正度也&lt;2&gt;。弦大者为宫,而居中央,君也&lt;3&gt;。商张右傍,其余大小相次,不失其次序,则君臣之位正矣。故闻宫音,使人温舒而广大;闻商者,使人方正而好义;闻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闻徵音,使人乐善而好施&lt;4&gt;;闻羽音,使人整齐而好礼&lt;5&gt;。夫礼由外入,乐自内出。故君子不可须臾离礼,须臾离礼则暴慢之行穷外;不可须臾离乐,须臾离乐则奸邪之行穷内。故乐音者,君子之所养义也。夫古者,天子诸侯听钟磬未尝离于庭,卿大夫听琴瑟之音未尝离于前,所以养行义而防淫佚也。夫淫佚生于无礼,故圣王使人耳闻雅颂之音,目视威仪之礼,足行恭敬之容,口言仁义之道。故君子终日言而邪辟无由入也。  〔注释〕 &lt;1&gt;以下把五音和五脏、五常(这里把五常:仁、义、礼、智、信中的信改为圣)相配合,是古人论事的习惯,但有些道理,也不可太认真了。五音中,宫属土,居中央(与五方相配);五脏中脾属土,土居中央。所以说“宫动脾”。又中央为贵(与其他四方相比),五常性中圣最贵,所以说其“和正圣”。其余四音可按此格式解释。 &lt;2&gt;正度:有元数的意思,其余度数均由某数生成,某数便是度数之正,其余为度数之歧。黄钟之数为八十一,其余各律都由黄钟度数经三分损益法生成,所以八十一为正度,加上量名,为八尺一寸,也是正度。 &lt;3&gt;这是把五音与社会结构相比附。五音以宫最贵,居中央,与社会中的君地位相仿佛,所以宫为五音之君。 &lt;4&gt;此句与上文所说:“征动心而和正礼”不附,此类事很多,听之可也,不可强解。 &lt;5&gt;与上文“羽动肾而和正智”也不相附。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律书第三 【说明】什么是律?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索隐》引《释名》说:“律,述也,所以述阳气也”。这原是从《尔雅》翻出的话,《尔雅》还把律释为铨、法等,都不能究其窍要。其实,律就是率的同音字,律学就是关于万物形体比例的学问。《律书》开篇说:“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规则,壹禀于六律,六律为万事根本焉”。万事都有比率,尤其“物度规则”四字把律铨释得再也明白不过了。这句话包含了古人一基本认识,即万物之间都存在一种比例,比例的大小是像六律那种“三分损益”的关系。  探索宇宙万物间的数量关系,这是许多古老民族的先民们都曾走过的路。欧洲有个毕达哥拉斯,认为宇宙存在一种数学的和谐。此后的柏拉图、托勒密、哥白尼、开普勒,以至伽利略等都曾对此做过有益的研究。律学便是中国先民中的毕达哥拉斯们留下的足迹。  《律书》分三部分:律与兵、与星历的关系,以及律数本身的学问。《律书》说,律“与兵械尤所重”。兵械指军事器械,它与律的关系从今本《考工记》中还能看到一些影子,儒者只注重“望气知吉凶,闻声效胜负”,那是买椟还珠了。与星历的关系只讲了与八方、十二月、十二支、二十八宿的对应关系,至于数量关系的变化就不是这篇短文所能包括得了的了。律数部分舛误颇多,兹借译注的机会一一订正之如后。 【译文】  帝王制定事则,建立法度,确定万物的度数和准则,一切都遵照六律,六律是万事万物的根本。  六律对于兵械尤其重要,所以说“望敌气而知道吉凶,闻声音而决定胜负”,这是百代不变的法则。  武王伐纣时,吹律管听声音而占卜吉凶,自孟春至季冬的音律,都有杀气并声而出,而军声与宫音相合。同声相从,这是事物自然的道理,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兵事,是圣人用来讨伐强暴,平定乱世,夷除险阻,挽救危殆局面的工具。下自含齿戴角的兽类,遇到外物的侵犯,尚且要与它角力反抗,何况是怀有好恶之心,喜怒之情的人了?欢喜就有爱心产生,愤怒就会以毒螫相加,这是人性情的必然道理。 以往<strong>黄帝</strong>时有过涿鹿地区的战斗,以平定炎帝造成的灾害;颛顼有与共工氏的对阵,以平定少昊氏造成的灾害;成汤有伐桀到南巢的战斗,以殄灭夏朝的祸乱。一代又一代,迭兴迭废,战胜得以统治天下,那是受命于天的原因。  从此之后,名士重迭产生,晋国任用咎犯,而齐国任用王子成父,吴国任用<strong>孙武</strong>,名自都申明军纪,赏罚必守信用,结果成为诸侯霸主,兼并别国土地,虽然比不上三代时受诰誓封赏的荣耀,然而同样是自身宠荣,君主尊显,当世显名扬声,能说不荣耀吗?怎能与那些不明大势,不权轻重,终日啰索要以德化世,不该用兵,结果重者君亲受辱,国土失守,轻者遭人侵犯,国家削弱,终至于不可挽救的世儒相提并论呢!所以家庭中不能没有教诲和鞭笞,国家不可没有刑罚,天下不可没有诛杀和征伐,不过使用起来有巧有拙,施行时有顺有逆罢了。  夏桀、殷纣王能赤手空拳与豺狼搏斗,奔跑起来能追得上四匹马拉的车子,其勇力并不弱;他们曾百战百胜,诸侯对他们恐惧服从,权力也不算轻。秦二世屯军于四郊,连兵于边陲,力量不是不强;北与匈奴结怨,南在诸越招惹祸端,势力不算寡弱,等到他们的威风使尽,势力盛极,闾巷中的平民也成了敌国。错就在于他们穷兵黩武不知止足,贪得之心不能停息。  高祖统一天下后,三方边境叛乱于外,国内大国诸侯王名虽称为天子的屏藩辅佐,并不太象个为臣子的样子。赶上高祖厌烦再有战事,也是由于有萧何、张良的计谋,所以一时得以停止武事,与民休息,对他们只稍加约束,不深防备。  直到孝文帝即位,将军陈武等建议说:“南越、朝鲜自从秦朝统一时内属为臣子,后来才拥兵守险,踌躇观望。高祖时天下初定,人民刚刚得到一点安宁,不可再次用兵。如今陛下以仁德、惠爱抚治百姓,四海以内都受恩泽,应该乘此时士民乐为陛下所用的机会,讨伐叛逆的党徒,以统一疆土。”孝文帝说:“朕自从能胜衣冠,从来没有想到这些。赶上吕氏之乱,功臣和宗室都不以我的微贱出身为耻,阴差阳错使我得了皇帝的大位,我常战战兢兢,害怕事情有始无终。况且兵是凶器,纵然能达到目的,发动起来也必有耗损和创病,又怎能避免得了百姓抛家离业远方征讨?先皇帝知道劳乏的百姓不可再加使用,所以不把南越、朝鲜等事放在心上。朕岂能自以为有能耐?如今匈奴入侵内地,军吏御敌无功,边地百姓父死子继,服兵役的日子已经很久,朕时常为此不安和伤痛,没有一天能够忘记。如今既不能销毁兵器,长守安定,但愿暂且坚守边防,远设斥候,派遣使者,缔盟结好,使北部边陲得到休息安宁,功劳就算大得很了。且不可再议兴兵的事了”。因此百姓内外都无徭役,得到休息以致力于农事,致使天下殷实富足,粮食每斗降至十余文钱,国内鸡鸣狗吠相闻,烟火万里不惊,可说是够和平安乐的了。  太史公说:文帝时,赶上天下刚从水火中解脱出来,人民安心生产,顺着他们的意愿,能作到不加扰乱,所以百姓安不思乱。就连六七十岁的老翁也未曾到过集市之中,终日守在乡里敖游玩耍,象个孩子一样。这岂不就是<strong>孔子</strong>称道的有德君子!  书中记载,七正二十八舍和律历,是天用来勾通五行八正之气的,是天用来产生和养育万物的。舍的意思就是日月止宿的地方。舍就是休息一下缓口气的意思。  不周风在西北方,主管杀生的事。东壁宿在不周风以东,主持开辟生气使往东行,到达营室。营室,主管胎育阳气并把它产生出来。再向东到达危宿。危,就是垝的意思,是说阳气的垝,所以称为危。以上星宿与十月相对应,于十二律与应钟相对应。应钟,就是阳气的反应,阳气这时还不主事。于十二子与亥相对应。亥,就是该的意思。是说阳气藏在它下面,所以是它成了阳气出现的隔核(按:同该)。 广莫风在北方。广莫,是说阳气在下,阴气没有阳气广大,所以说是广莫。广莫风以东到虚宿。虚的意思,是指能实能虚,是说阳气冬季则蕴藏于空虚之中,到冬至日就会有一分阴气下藏,一分阳气上升发散出来,所以称虚。再向东到达须女宿。须女(按:同如),是说万物的位置发生变动,阴气阳气没有分离开,尚且互相胥如的意思,所以称为须女。月份与十一月相对应,律与黄钟相对应。黄钟的意思是阳气踵随黄泉而出。于十二子与子相对应。子就是滋长的滋字;滋,是说万物滋长于下面。于十母与壬癸相对应。壬就是任,是说阳气负担着在下面养育万物的重任。癸就是揆,说万物可以揆度,所以称为癸。向东到牵牛宿。牵牛的意思是说阳气牵引万物而出。牛就是冒,是说地虽冻,能冒出地面生长出来。牛又指耕耘种植万物的意思。再向东到建星。建星,就是建立起诸有生命之物的意思。与十二月相对应,十二律与大吕相对应。大吕的意思是。十二子与丑相对应。  条风在东北方,主管万物的产生和出现。条风意思是说条治万物而使它们产生出来,所以称为条风。条风向南到箕宿。箕就是万物的根柢,所以称为箕。与正月对应,律与泰蔟相对应。泰蔟,是说万物蔟拥而生的意思,所以称为泰蔟。于十二子与寅相对应。寅是说万物初生如蚯螾(蚓)之行螾然弯曲的样子,所以称为寅。向南到达尾宿,尾是说万物初生象尾巴一样弯曲。向南到达心宿,心是说万物初生都有象花(华)一般的顶心。再向南到房宿。房,是指为万物的门户,到门前就要出来了。  明庶风在东方。明庶的意思是,表明众物全都出土萌发出来了。与二月相应,律与夹钟相对应。夹钟,是说阴阳相夹,厕(侧)身于中的意思。十二子与卯相对应。卯就是茂,是说万物生长茂盛。于十母与甲乙相对应。甲,是说万物冲破符(按:同莩)甲萌发出来;乙,是说万物生长时轧轧乙乙艰难而顽强的样子。向南到达氐宿。氐的意思是说万物都已抵达、来到的意思。向南到达亢宿。亢的意思,是说万物渐渐长高了。再向南到角宿。角的意思是说万物都已有了枝叉就象角一样。十二月中与三月相对应,律中与姑洗相对应。姑洗的意思是说万物初生,颜色光鲜如洗。于十二子与辰相对应。辰,是说万物都已蠕动起来。  清明风在东南方,主管吹动万物向西发展。先到达轸宿。轸,是说万物生长得殷殷轸轸,更加盛大了。向西到达翼宿。翼,是说万物都已长大,如同有了羽翼。以上两宿为四月宿,于律为中吕。中吕的意思是说万物全都向西旅行。于十二子为巳。巳的意思是说阳气已尽了。向西到达七星。七星,是由于阳数成于七,所以称为七星。向西到张宿。张,是说万物都已张大。再向西到注宿。注,是说万物开始衰落,阳气下注,所以称为注。以上三宿为五月宿,于律为蕤宾。蕤宾的意思,是说阴气幼小,所以称为蕤;衰落的阳气已不主事,所以称为宾。  景风在南方。景,是说阳气之道已竟(尽),所以称为景风。于十二子为午。午,就是阴阳交午的意思,所以称为午。于十母为丙丁。丙,是说阳道彪炳明著,所以称丙;丁,是说万物已长成丁壮,所以称丁。向西到弧宿。弧的意思,是说万物鹜落,很快就要死亡了。向西到狼宿。狼,是说万物都可度量,量断万物,所以称狼。  凉风在西南方,主宰地。地,就是沉夺万物之气的意思。与六月相应,律属林钟。林钟,是说万物走向死亡的气象懔然恐惧的样子。于十二子为未。未与味同音,是说万物都已长成,有滋有味了。向北是罚宿。罚,是说万物气势已夺,可以斩伐了。向北是参宿。参是说万物都可参验,所以称参。以上两宿属七月,律属夷则。夷则,是说阴气贼害万物的意思。于十二子为申。申,是说阴气主事,一再贼害万物,所以名为申。向北是浊宿。浊,与触音相近,是说万物都触阴气而死,所以名为浊。向北是留宿。留,是说阳气稽留没有去尽,所以名为留。以上两宿为八月宿,于律属南吕。南吕,是说阳气旅行入于藏所,就要被收藏起来了。于十二子属于酉。酉,就是万物已经成熟,所以名为酉。  阊阖风在西方。阊,就是倡导;阖,就是闭藏。是说阳气倡导万物,阖藏于黄泉之下。于十母为庚辛。庚,是说阴气变更万物,所以称为庚;辛,是说万物生存艰辛,所以称为辛。向北是胃宿。胃,是说阳气被收藏,都偎偎然缩聚起来。向北是娄宿。娄,就是呼唤万物而且要拽拉使入于内的意思。向北是奎宿。奎,主管以毒螫杀万物,举而收藏起来。以上三宿为九月宿,律属无射。无射,是说阴气正盛,主宰事物,阳气隐藏无所余,所以称为无射。于十二子属戌。戌,是说万物全都灭亡了,所以称为戌。 律数:  五声之间的比例关系,以九九八十一作为宫的大小,将八十一分为三分,除去一分,余二分得五十四就是徵。将五十四分为三分,加上一分,得四分,为七十二,就是商。把七十二分为三分,除去一分,余二分为四十八就是羽。将四十八分为三分,加上一分,得四分为六十四就是角。  黄钟的长度为八寸十(七)分寸之一,其声为宫。大吕的长是七寸五又三分之二分。太蔟长为七寸二分,为角声。夹钟长六寸七又三分之一分。姑洗长六寸四分,为羽声。仲吕长五寸九又三分之二分,为徵声。蕤宾长五寸六又三分之二分。林钟长五寸四分,为角声。夷则长五寸零三分之二分。为商声。南吕长为四寸八分,为徵声。无射长四寸四又三分之二分。应钟长四寸二又三分之二分,为羽声。 生钟律数方法的运用:  子一分,丑为三分之二分。寅为九分之八分。卯为二十七分之十六分。辰为八十一分之六十四分。巳为二百四十三分之一百二十八分。午为七百二十九分之五百一十二分。未为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之一千零二十四分。申为六千五百六十一分之四千零九十六分。酉为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之八千一百九十二分。戊为五万九千零四十九分之三万二千七百六十八分。亥为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分之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分。  由黄钟产生十二律的方法是:由长律管生短律管将分子加倍,分母乘三。由短律管生长律管则是将分子乘四,分母乘三。数最大为九,音数为五,所以以宫为五;宫生徵,以徵为九;徵生商,以商为八;商生羽,以羽为七;羽生角,以角为六。以“生钟律数”中的黄钟大数十七万余为分子,另把一枚算筹放置在算盘上,用三去乘,一乘得三,再乘得九,依次乘下去,直乘到“生钟律数”中的酉数一万九千余。以每次乘得的数为分母,用分母除分子,得到一些长度为寸的数,直到得到九寸的数为止,将此数称为“黄钟律的宫声”。由此用“生黄钟术”得到其余各音,所以说五音是由宫声开始,角声结束的。而数由一开始,到十终止,变化则由三来完成。节气则由冬至开始,周而复始。  神是从无中产生的,形体则是自有形的质中产生,有形体然后才有数产生,有形体才能生成声音,所以说是神能运用气,气要依附于形体。形体的特征是大都能以类加以区别。有的未有形体因而不可分类,有的形体相同因而属于同一类,有类就能把它的特征表示出来,有类就能加以识别。圣人懂得天、地等有形体之物与人的意识这种无形体之物的区别,所以是从有形、有质的东西推断无形、无质的东西,从而得到轻细如气体,微小如声音那样东西的有关知识。然而圣人是通过那些本质的称为神的东西认识事物的,本质或神无论何等微妙必然要在情性中表现出来,审核研究事物外部的如同花叶一般的表象特征,内部的本质特征也就明瞭了。若没有一颗圣人之心再加上相当的聪明,有谁能够既懂得天地万物的本质或神,又能推知其形体的性情等外部特征呢?本质或神,是指事物具有了它而不自知何时具有或失去它,所以圣人十分重视并希望能够保留(认识)它。唯其希望保留它,本质或神这些内在的东西也就能把那些希望保留它们的圣人之心保留下来。所以它们是无比宝贵的。  太史公说:以旋玑玉衡整齐七政,即指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二子、钟律等,自上古时就加以调配,建立起一定比率以运算历法编造日月度数,日月等的运行就可以量度出来。平常所说合符节,通道德,就是指此而言的。 【原文及注释】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轨则,壹禀于六律&lt;1&gt;,六律为万事根本焉。 其于兵械尤所重,故云“望敌知吉凶,闻声效胜负”,百王不易之道也。 武王伐纣,吹律听声&lt;2&gt;,推孟春以至于季冬&lt;3&gt;,杀气相并&lt;4&gt;,而音尚宫&lt;5&gt;。同声相从&lt;6&gt;,物之自然,何足怪哉? 兵者,圣人所以讨强暴,平乱世,夷险阻,救危殆&lt;7&gt;。自含(血)[齿]戴角之兽见犯则校&lt;8&gt;,而况于人怀好恶喜怒之气?喜则爱心生,怒则毒螫加,情性之理也。 昔黄帝有涿鹿之战&lt;9&gt;,以定火灾&lt;10&gt;;颛顼有共工之陈(11),以平水害(12);成汤有南巢之伐(13),以殄夏乱。递兴递废,胜者用事,所受于天也(14)。 自是之后,名士迭兴,晋用咎犯,而齐用王子,吴用孙武,申明军约,赏罚必信,卒伯诸侯(15),兼列邦土,虽不及三代之诰誓(16),然身崇君尊,当世显扬,可不谓荣焉?岂与世儒暗于大校(17),不权轻重,猥云德化(18),不当用兵,大至君辱失守,小乃侵犯削弱,遂执不移等哉(19)!故教笞不可废于家(20),刑罚不可捐于国,诛伐不可偃于天下&lt;21&gt;,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顺耳。  〔注释〕 &lt;1&gt;一切都是根据六律。禀,承受,引申为根据;六律,《索隐》说:“律有十二。阳六为律:黄种、太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阴六为吕:大吕、夹钟、中吕、林钟、南吕、应钟是也。”阴阳二义,以阳为主,阴为从,所以六律六吕有时迳称十二律或六律,如同中医十寺经络(六经六络)只称六经一样。 &lt;2&gt;《周礼·太师》载:“太师执同律以听军声而诏吉凶“。按郑玄的解释,古时候王者出兵的日子,授给大冼弓矢,大将整顿士卒张弓试射,与士卒一起大呼口号。太师以律管确定将卒呼号的声音是属于十二律的那一律,由此占卜出兵的吉凶。如是商声则战胜;角声军心不定,可能发生军变;宫声士卒同心等等。武王伐纣时也搞了这一套,《索隐》说,太史公必有根据,只是今人已不知根据是什么了。 &lt;3&gt;十二月与十二律相应,如孟春之月(正月)为太蔟,仲春之月(二月)为夹钟,……季冬之月(十二月)为大吕。本句的意思实际是说自太蔟至于大吕,通推十二律的声音以与军声,相比较。 &lt;4&gt;律声中含着杀气。《正义》解释说:“人君暴虐酷急,即常寒应。寒生北方,乃杀气也”。 &lt;5&gt;军声与宫声相合。《正义》引《兵书》说:“夫战,太师吹律,合商则战胜,……宫则军和,主卒同心。”对武王是个好兆头。 &lt;6&gt;声音相同则能互相谐调。这里指能以律确定军声的原因。 &lt;7&gt;挽救危机局面。殆,危险。 &lt;8&gt;见犯则校:见有来犯者则与之角斗、较量。校,同较。 &lt;9&gt;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杀蚩尤,诸侯始尊黄帝为天子,取代了神农氏。参见《五帝本纪》。 &lt;10&gt;神农氏号炎帝,按五德终始说,是因火德而王,所以代神农氏有天下,称为“定火灾”。 &lt;11&gt;传说颛顼氏曾与共工氏争为帝,共工氏失败了。参见《淮南子·天文训》。陈,同阵。军阵,指战争。 &lt;12&gt;《淮南子·兵略训》说:“共工为水害,故颛顼诛之”。按:“为水害”就是以水德而为害天下的意思,与上文以神农氏为火灾义同。共工氏为水德见《汉书·律历志下》。又《淮南子·原道训》说共工“与高辛争为帝”,高辛即帝喾,是继颛顼为帝者。高诱注又说:“共工以水行,霸于伏牺神农间者”。则远在颛顼之前。王符《潜夫论》又说颛顼就是共工。古代传说,不可过于执着。 &lt;13&gt;按《尚书》的说法,汤伐桀,战于鸣条之野。桀兵败,走保三朡,汤又伐三朡,桀走南巢,汤收兵回亳。所以《仲虺之诰》说:“成汤放桀于南巢”。由此知“成汤有南巢之伐”的意思是,汤伐桀直到南巢才结束战斗。 &lt;14&gt;受命于天的意思。指战争胜利,得以用事天下,是按照天的意旨才这么干的。 &lt;15&gt;结果做了诸侯霸主。卒,最终,结果;伯,同霸。 &lt;16&gt;虽然不如三代时受诰誓封为诸侯那样荣耀。诰誓,帝王封诸侯所下文告、命令。誓就是命令。见《周礼·典命》。 &lt;17&gt;暗于大校:大事胡涂。对事物的主要方面认识不清。校(qiāo,敲),同“骹”,器足。引伸为根本、重要方面。 &lt;18&gt;猥云:唠唠叨叨地说。猥为琐屑、絮烦貌;云为说。德化:以德化人。 &lt;19&gt;遂执不移:终于陷于不可挽回、无法改变的局面。遂,达到,或译作于是;执,守、处于;不移,不可移。 &lt;20&gt;笞;以竹片或荆条打人。 &lt;21&gt;偃:停止。 夏桀、殷纣手搏豺狼,足追四马&lt;1&gt;,勇非微也;百战克胜&lt;2&gt;,诸侯慑服,权非轻也。秦二世宿军无用之地&lt;3&gt;,连兵于边陲,力非弱也;结怨匈奴,絓祸于越&lt;4&gt;,势非寡也。及其威尽势极,闾巷之人为敌国。咎生穷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lt;5&gt;。 高祖有天下,三边外畔&lt;6&gt;;大国之王虽称蕃辅,臣节未尽。会高祖厌苦军事,亦有萧、张之谋,故偃武一休息,羁縻不备&lt;7&gt;。 历至孝文即位,将军陈武等议曰:“南越、朝鲜自全秦时内属为臣子,后且拥兵阻阸&lt;8&gt;,选蠕观望&lt;9&gt;。高祖时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复兴兵。今陛下仁惠抚百姓,恩泽加海内,宜及士兵乐用,征讨逆党,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lt;10&gt;,念不到此。会吕氏之乱,功臣宗室共不羞耻,误居正位,常战战栗栗,恐事之不终。且兵凶器,虽克所愿,动亦秏病&lt;11&gt;,谓百姓远方何&lt;12&gt;?又先帝知劳民不可烦,故不以为意。朕岂自谓能?今匈奴内侵,军吏无功,边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为动心伤痛,无日忘之。今未能销距&lt;13&gt;,愿且坚边设候&lt;14&gt;,结和通使,休宁北陲,为功多矣。且无议军。”故百姓无内外之繇&lt;15&gt;,得息肩于田亩,天下殷富,粟至十余钱,鸣鸡吠狗,烟火万里,可谓和乐者乎!  太史公曰:文帝时,会天下新去汤火&lt;16&gt;,人民乐业,因其欲然,能不扰乱,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尝至市井,游敖嬉戏如小儿状。孔子所称有德君子者邪!  &lt;1&gt;四马:即驷马。四匹马拉的车。 &lt;2&gt;克胜:克敌致胜。克,胜敌。 &lt;3&gt;《索隐》解释说:“谓常拥兵于郊野之外也。” &lt;4&gt;絓(guà,挂)祸:召祸、惹祸。絓,丝结牵缠。引伸为召惹。 &lt;5&gt;甘得之心:以得为乐之心,引伸为贪得之心。甘,乐。见《玉篇》。 &lt;6&gt;三边:三方边境。由下文知是指东方的朝鲜,北方的匈奴,南边的于越。畔:同叛。 &lt;7&gt;羁縻:笼络、稍加约束。 &lt;8&gt;阸(ài爱):同厄。厄塞,狭隘的通道。 &lt;9&gt;选蠕(ruán,软):《索隐》说:“谓动身欲有进取之状也。”全句是说欲有进取而又观望不前,是踌躇不决,首鼠而狼顾的意思。 &lt;10&gt;能任衣冠:指长大成人以来。古时男子二十岁行加冠礼后,始可任职事,居士位。表示已进入成年。加冠以前称为幼学。 &lt;11&gt;秏病:损耗和创伤病痛。秏,同耗。 &lt;12&gt;可译为:你说百姓执役远方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 &lt;13&gt;销距:销毁御敌的武器。比喻停止争战。距:刃锋、倒刺。这里泛指一切武器。 &lt;14&gt;坚边设候:坚守边境,远设斥候。候,斥候。即巡罗、候望敌情的兵卒。 &lt;15&gt;繇:同徭。徭役。 &lt;16&gt;新去汤火:刚刚脱离水深火热的处境。  书曰:“七正”二十八舍&lt;1&gt;、律历,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气&lt;2&gt;,天所以成熟万物也。舍者,日月所舍。舍者,舒气也。 不周风居西北&lt;3&gt;,主杀生。东壁居不周风东&lt;4&gt;,主辟生气而东之&lt;5&gt;。至于营室。营室者,主营胎阳气而产之&lt;6&gt;。东至于危。危,垝也&lt;7&gt;。言阳气之(危)垝,故曰危。十月也&lt;8&gt;,律中应钟。应钟者,阳气之应,不用事也&lt;9&gt;。其于十二子为亥&lt;10&gt;。亥者,该也&lt;11&gt;。言阳气藏于下,故该也。 广莫风居北方。广莫者,言阳气在下,阴莫阳广大也,故曰广莫。东至于虚。虚者,能实能虚,言阳气冬则宛藏于虚&lt;12&gt;,日冬至则一阴下藏&lt;13&gt;,一阳上舒,故曰虚。东至于须女。言万物变动其所,阴阳气未相离,尚相(如)胥[如]也,故曰须女。十一月也,律中黄钟。黄钟者,阳气踵黄泉而出也&lt;14&gt;。其于十二子为子。子者,滋也;滋者,言万物滋于下也。其于十母为壬癸&lt;15&gt;。壬之为言任也,言阳气任养万物于下也。癸之为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故曰癸。东至牵牛。牵牛者,言阳气牵引万物出之也。牛者,冒也,言地虽冻,能冒而生也。牛者,耕植种万物也。东至于建星。建星者,建诸生也。十二月也,律中大吕。大吕者,〔有脱文〕。其于十二子为丑。 条风居东北,主出万物。条之言条治万物而出之,故曰条风。南至于箕。箕者,言万物根棋,故曰箕。正月也,律中泰蔟。泰蔟者,言万物蔟生也,故曰泰蔟。其于十二子为寅。寅言万物始生螾然也,故曰寅&lt;16&gt;。南至于尾,言万物始生如尾也。南至于心,言万物始生有华心也。南至于房。房者,言万物门户也,至于门则出矣。 明庶风居东方。明庶者,明众物尽出也。二月也,律中夹钟。夹钟者,言阴阳相夹厕也。其于十二子为卯。卯之为言茂也,言万物茂也。其于十母为甲乙。甲者,言万物剖符甲而出也&lt;17&gt;;乙者,言万物生轧轧也&lt;18&gt;。南至于氐。氐者,言万物皆至也&lt;19&gt;。南至于亢。亢者,言万物亢见也。南至于角。角者,言万物皆有枝格如角也。三月也,律中姑洗。姑洗者,言万物洗生&lt;20&gt;。其于十二子为辰。辰者,言万物之蜄也&lt;21&gt;。  〔注释〕 &lt;1&gt;七正:日、月、五星。《索隐》以为其“可正天时”;又引孔安国注说是由于它们各有所主(“各异政”),所以称为七正。二十八舍,又称二十八星、二十八宿等,是赤道附近的二十八个恒星座,古人用作测天的参照物。星名(见后所附《律星历表》)与《天官书》、《淮南子》等均有不同,可能是不同时代的体系。 &lt;2&gt;五行:木、火、土、金、水。八正: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与二至(夏至、冬至)二分(春分、秋分)合为八节,又称八正,言其得四时之正的意思。其五行之气,即指五行代表的五个季节:春、夏、长夏、秋、冬。八正之气,泛指每年的二十四节气。 &lt;3&gt;不周风:古人所说的八方风名之一。八方风与星、律、辰之间的关系见附图(律星历表),以下不注。 &lt;4&gt;东壁:二十八舍星名,为北方七宿之一。《天官书》无东壁名。其位置、与十二月、律、辰的对应关系见《律星历表》,以后各宿不另注。不周风东:指自西北方的不周风向东行。即顺天球旋转的视方向行走,附图(律星历表)中是最末一行箭头所示方向,从中可以看出,或东、或南、或西、或北,都是顺天球旋转的方向行走。以后不另注。 &lt;5&gt;辟:开辟、打开通道。生气:生长之气,指阳气。天气变化到子位时一阳生,东壁,营室在子位前而临近子位,是未雨绸缪的时期,所以说东壁打开了生气产生的通道,使向东行,而营室胎孕之。 &lt;6&gt;营胎:营造而胎养之。 &lt;7&gt;垝(guǐ,鬼):土筑矮墙,用来放置物品,又称土坫。这里是指围墙。 &lt;8&gt;以上危、室、壁三宿与十月相应。按《淮南子·天文训》十月日在尾宿,与危相差约90°,黄昏时日从西方落下,危宿恰在南方正中天,就是古人所说的“日昏中”。《律书》中所说某星与某月相配,是指在该月昏时斗柄指向某星。以下不注。 &lt;9&gt;不用事:不主事。阳气潜藏未生,对事物不起主宰作用。 &lt;10&gt;十二子:即十二支,或称十二辰。以亥配十月,是由子配十一月顺次而得,子配十一月的原因可能与古时曾以十一月为岁首有关。余不另注。 &lt;11&gt;该:读如核,义为隔核之核。 &lt;12&gt;宛:《正义》说读如蕴。宛藏就是蕴藏。 &lt;13&gt;意思是,到了冬至的日子,阴气有三分之一藏于地下(即消失)了。古人计数法,阴阳各分为三份,称三阴三阳,中医学中又各有专名(略)。一阴指一份阴气。下文一阳义同。 &lt;14&gt;踵黄泉而出:即自黄泉之下而出。黄泉,指地下深处。 &lt;15&gt;十母:自甲至癸十天干。称为“母”是相对于十二子而言。 &lt;16&gt;以下至段末为错简文,应放在下段第二句“明众物尽出也”之后。理由有二,一据以上文例:西北不周风占一辰,接北方广漠风,占二辰,后面是东北方条风,也应该只隔一辰便接东方明庶风。二据《淮南子·天文训》:“东方曰苍天,其星房、心、尾;东北曰变天,其星箕、斗、牵牛。房心尾为东方宿,不应置于东北方的条风之下。 &lt;17&gt;符甲:即莩甲。植物种子外面的硬壳,如稻壳、谷壳等。破符甲而出就是萌发生芽的意思。 &lt;18&gt;轧轧:曲折、艰难貌。 &lt;19&gt;至:抵达。与氐音相谐。 &lt;20&gt;《正义》引《白虎通》说:“洗者,鲜也。言万物去故就新,莫不鲜明也。” &lt;21&gt;蜄:动。  清明风居东南维&lt;1&gt;,主风吹万物而西之。〔至于〕轸。轸者,言万物益大而轸轸然&lt;2&gt;。西至于翼。翼者,言万物皆有羽翼也。四月也,律中中吕。中吕者,言万物尽旅而西行也。其于十二子为巳。巳者,言阳气之已尽也&lt;3&gt;。西至于七星。七星者,阳数成于七&lt;4&gt;,故曰七星。西至于张。张者,言万物皆张也。西至于注&lt;5&gt;。注者,言万物之始衰,阳气下注,故曰注。五月也,律中蕤宾。蕤宾者,言阴气幼少,故曰蕤&lt;6&gt;;痿阳不用事&lt;7&gt;,故曰宾。 景风居南方。景者,言阳气道竟&lt;8&gt;,故曰景风。其于十二子为午。午者,阴阳交,故曰午。其于十母为丙丁。丙者,言阳道著明,故曰丙&lt;9&gt;;丁者,言万物之丁壮也,故曰丁。西至于弧&lt;10&gt;。弧者,言万物之吴落且就死也&lt;11&gt;。西至于狼&lt;12&gt;。狼者,言万物可度量&lt;13&gt;,断万物,故曰狼。 凉风居西南维,主地。地者,沈夺万物气也&lt;14&gt;。六月也,律中林钟。林钟者,言万物就死,气林林然&lt;15&gt;。其于十二子为未。未者,言万物皆成,有滋味也。北至于罚。罚者,言万物气夺可伐也。北至于参&lt;16&gt;。参言万物可参也&lt;17&gt;,故曰参。七月也,律中夷则。夷则,言阴气之贼万物也&lt;18&gt;。其于十二子为申。申者,言阴用事,申贼万物&lt;19&gt;,故曰申&lt;20&gt;。北至于浊&lt;21&gt;。浊者,触也,言万物皆触死也,故曰浊。北至于留&lt;22&gt;。留者,言阳气之稽留也,故曰留。八月也,律中南吕。南吕者,言阳气之旅入藏也。其于十二子为酉。酉者,万物之老也&lt;23&gt;,故曰酉。 阊阖风居西方。阊者,倡也;阖者,藏也。言阳气道万物&lt;24&gt;,阖黄泉也。其于十母为庚辛。庚者,言阴气庚万物,故曰庚;辛者,言万物之辛生,故曰辛。北至于胃。胃者,言阳气就藏,皆胃胃也&lt;25&gt;。北至于娄。娄者&lt;26&gt;,呼万物且内之也。北至于奎。奎者,主毒螫杀万物也,奎而藏之&lt;27&gt;。九月也,律中无射。无射者,阴气盛用事,阳气无余也,故曰无射&lt;28&gt;。其于十二子为戌。戌者,言万物尽灭&lt;29&gt;,故曰戌。  〔注释〕 &lt;1&gt;东南维:东方与南方相连接处,即东南方。维,维系;连接。 &lt;2&gt;轸轸然:众盛貌。 &lt;3&gt;古巳、已二字通读,所以释“巳”为“已”尽。以下所述注、七星、张三宿为南方宿;又按行文顺序,应该先述张,次及七星,知为错简。应把下段“景风居南方”至“故曰景风”移到此句“尽也”之后。而把下句“西至于七星”至“故曰七星”间的文字移到更下句“万物皆张也”之后(参见前附《律星历表》)。 &lt;4&gt;阳数有五个(1、3、5、7、9),始于1,成于7,终于9。 &lt;5&gt;注:即柳宿。按《天官书》的说法,南方七宿为朱雀,其中柳宿为鸟喙,又称鸟咮,咮音转成了“注”字。 &lt;6&gt;蕤(ruí锐,阳平):有柔弱意,所以释为“幼少”。 &lt;7&gt;痿阳:阳盛已极,极则衰,因称痿阳。 &lt;8&gt;竟:终、穷、结束。 &lt;9&gt;“丙”释为著明,见《说文》。 &lt;10&gt;弧:在赤道经度7-8时,南纬25°-40°之间。汉代已不在二十八宿之内,《天官书》附于西方参宿之下。 &lt;11&gt;吴落:《集解》说:“吴,一作柔。”柔落亦不可解。按:吴当是鹜的同音假借字,叶落如鹜,渐近枯死了。 &lt;12&gt;狼:即天狼星,为弧矢座α星,汉代也不在二十八宿之内。 &lt;13&gt;古代传说:“狼善卜,将远出扑食,先倒立以卜所向,所以猎人遇狼则喜,以为狼之所向,必有禽兽。这里由狼善断,引伸为度量。 &lt;14&gt;这一段自开头“凉风”至此处,为错简,应移到后面“有滋味也”之后。 &lt;15&gt;林林然:犹懔懔然,有畏惧意。 &lt;16&gt;参:读shēn申。 &lt;17&gt;前一个“参”读“申”,指参宿;第二个读cān,餐。义为弹劾、抨击。是借同字异音以立解。 &lt;18&gt;夷为斩杀,则是贼的假借字,所以有以上解释。 &lt;19&gt;申释为重,重贼万物,就是重(读zhòng种)重地,或狠狠地贼害万物。 &lt;20&gt;以下浊、留为西方宿,所以知有错简,应把下一段自开始“阊阖”二字至“阖黄泉也”移到此句之后。 &lt;21&gt;浊:毕宿。见《尔雅·释天》。 &lt;22&gt;留:昴宿。昴<strong>古文</strong>为,俗误为留,因名为留。 &lt;23&gt;《说文》释酉为就,<strong>徐铉</strong>解释就意思是成熟。物成熟就是老了。所以此处释酉为老。 &lt;24&gt;道:同导。引导。 &lt;25&gt;胃胃:缩聚之貌。 &lt;26&gt;娄是系牛的绳(见《公羊传·昭25》“牛马维娄”注),引伸为牵引、招呼。 &lt;27&gt;这一句中的“奎”,读为kǔi,亏。同跬,义为举足、开步,即行动起来。 &lt;28&gt;律名无射中的“射”,读yè,夜。此句中读为shè,射取之射,取而得之称为射。无所余,则<strong>无可</strong>射取,因称无射。 &lt;29&gt;《说文》释戌为灭,与此句同义。  律数&lt;1&gt;:  九九八十一为宫&lt;2&gt;。三分去一&lt;3&gt;,五十四以为徵&lt;4&gt;。三分益一&lt;5&gt;,七十二以为商。三分去一,四十八以为羽。三分益一,六十四以为角。  黄钟长八寸七分一&lt;6&gt;,宫&lt;7&gt;。大吕长七寸五分三分(一)[二]&lt;8&gt;。太蔟长七寸(七)[十]分二,角&lt;9&gt;。夹钟长六寸(一)[七]分三分一。姑洗长六寸(七)[十]分四,羽。仲吕长五寸九分三分二,徵。蕤宾长五寸六分三分(一)[二]。林钟长五寸(七)[十]分四,角。夷则长五寸(四分)三分二,商。南吕长四寸(七)[十]分八,徵。无射长四寸四分三分二。应钟长四寸二分三分二,羽。  生钟分&lt;10&gt;: 子一分&lt;11&gt;。丑三分二&lt;12&gt;。寅九分八&lt;13&gt;。卯二十七分十六。辰八十一分六十四。巳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午七百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千九十六。酉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戌五万九千四十九分三万二千七百六十八。亥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万五千五百三十六。  生黄钟术曰&lt;14&gt;:以下生者倍其实&lt;15&gt;,三其法&lt;16&gt;。以上生者&lt;17&gt;,四其实,三其法。上九&lt;18&gt;,商八&lt;19&gt;,羽七,角六,宫五,徵九。置一而九三之以为法&lt;20&gt;。实如法&lt;21&gt;,得长一寸&lt;22&gt;。凡得九寸&lt;23&gt;,命曰“黄钟之宫”。故曰音始于宫&lt;24&gt;,穷于角&lt;25&gt;;数始于一,终于十&lt;26&gt;,成于三&lt;27&gt;;气始于冬至&lt;28&gt;,周而复生。  〔注释〕 &lt;1&gt;就是五音以及十二律管长度的比率数。 &lt;2&gt;设定宫声为81,作为比率的基数。 &lt;3&gt;三分除去一分,就是去掉三分之一,留三分之二。 &lt;4&gt;留下的三分之二是54,以此作为徵声。 &lt;5&gt;三分加一分就是4/3。以下同此,不另注。五音比率的计算式如下:  宫:81; 徵:宫×2/3=81×2/3=54; 商:徵×4/3=54×4/3=72; 羽:商×2/3=72×2/3=48; 角:羽×4/3=48×4/3=64。   &lt;6&gt;宫数81,黄钟为宫,其长8寸1分,用古代分数的表示法就是八寸十分一,翻译时把最靠近分数(“十分一”)的量词(“寸”)移到分数之后,而在量词原来的位置上加一个“又”字,即译为“八又十分之一寸”。后仿此,不另注。此句中原文分数为“七分一”,误,“七”改为“十”。 &lt;7&gt;表示以上述长度的黄钟管发出的声音作为宫声。这完全是一种假定,因为古代有“旋相为宫”的理论,十二律中任何一律都可当作宫声,同时又认为以长度八寸一分的黄钟管作为宫声,最得五声之正,即高低最合适。 &lt;8&gt;用注 &lt;6&gt;所说的翻译法可译为:大吕长为七寸五又三分之二分,此处分数部分为近似值。古人习惯于把数的奇零部分分为三分,接近1/3便说是1/3;接近2/3便说是2/3;有的还要加上强、弱二字。大吕的实际长度为分。以下同,不另注。各律管长度的计算法如下: 黄钟:81分(即八寸一分,以下不注) 林钟:81分×2/3=54分; 太蔟:54分×4/3=72分; 南吕:72分×2/3=48分; 姑洗:48分×4/3=64分;  又《索隐》说:“谓十一月以黄钟为宫,五行相次,土生金,故以大吕为商者”。可知小司马所见本此句后尚有“商”字,今本脱。有“商”字是。 &lt;9&gt;以太蔟为角,与《淮南子·天文训》不同。兹将《淮南子》与《律书》中五音列表如下,以比较其优劣:  古时采用的是七音音阶,除表中五音之外,还有变徵、变宫,《淮南子》称为谬、和,并以应钟为和,管长分;以蕤宾为谬,管长分。将这两律插入上表,谬为变徵,在林钟之上,和为变宫,在南吕之下。这样《天文训》与《律书》中最高音与最低音之间的管长差相同,说明音域宽相同。而《天文训》各音之间的长度差(音程差)的变化比较均匀。《律书》中还有四种律管指明了五音名称,将其中任意二个插入上表中,使成七音阶,音程的变化仍不够均匀。这说明《律书》时代必早于《淮南子》,或者文字有误,已难以确考了。  &lt;10&gt;产生钟律积实的方法。积实就是分子。 &lt;11&gt;十二律与十二辰对应,所以以十二辰表示,首先假定子为一分,再推算其余各辰。 &lt;12&gt;子三分去一得丑,所以丑为三分之二,古时说是“三分二”。 &lt;13&gt;丑三分益一,即丑的4/3倍是寅,得九分之八,古人说是“九分八”。其余各辰同,总列如下:〔略〕  &lt;14&gt;产生或说是计算钟律的方法。然而不说是“生钟律术”说成是“生黄钟术”,是由于音律循环相生,自黄钟81分开始,经过变化产生各律,最后应该能重新回复到黄钟81分的长度,如同现在的八度音,自1(读dōu)经2(ruái)、3(mī)……等重新到高八度的1(dōu)。古人用三分损益法以达到这个目的,由注 &lt;8&gt;若将仲吕长分乘以4/3,约等于80分,可知只能近似恢复黄钟长度。汉代京房用三分损益法从仲吕继续做下去得60律,宋元嘉中,太史钱乐之得到360律,始终不能恢复黄钟长度。称为“生黄钟术”就反映了古人这种目的性。 &lt;15&gt;下生:由长律管生短律管为下生。《索隐》引<strong>蔡邕</strong>的话说:“阳生阴为下生”误。如蕤宾为阳,大吕为阴,由蕤宾生大吕(阳生阴)是“四其实,三其法”,为上生。实:被除数、乘积或分子都称为实,这里指分子。 &lt;16&gt;将分母乘以3。法,指除数或分母。 &lt;17&gt;由短律管产生长律管为上生。《索隐》谓“阴生阳为上生”,误。由注 &lt;8&gt;可见,大吕以下阴生阳皆为下生。 &lt;18&gt;数起于一,终于十,所以九为最大数,因称“上九”。郭嵩焘以为“所生数以九为上”,亦可。 &lt;19&gt;五音中宫是中数,与五行中的土相应,土数为五,所以宫也是五;宫生徵(参见“律数”),五行中除了宫声之外,徵产生得最早,其余三声都是由徵产生,所以徵数为9,成了最大数;徵生商,商自应是8;同样,商生羽,羽为7;羽生角,角为6。梁玉绳以为是“旋相为宫”法,颇繁复,不取。 &lt;20&gt;置一:古人做乘法的步骤,先将一根算筹放置在算盘上,称置一。九三之:依次用三的倍数相乘,乘一次是乘3,再乘一次就是乘9,一直乘下去称为“九三之”。以为法:用乘得的数作除数。 &lt;21&gt;实除以法。实,就是“生钟分”中所得的黄钟实十七万七千一百四十七。 &lt;22&gt;得到一个长度为寸的数字。这是古算法的术语,并不是说实如法,所得商为一寸。 &lt;23&gt;“凡得九寸”的意思是除了许多次,直到得到九寸的商数为至。由前面的“生钟分”法可知,将子数一分“九三”之,直乘到第十次,得酉数一万九千六百八十三,以此数除黄钟实数才能得到九寸的商数。24)由九寸之宫,用“生黄钟术”的方法可以依次得到其余各律,黄钟为宫声,所以说是“音始于宫”。 &lt;25&gt;由“律数”部分可知宫生徵,徵生商,商生羽,羽生角。五音中最后生角,所以说“穷于角”。 &lt;26&gt;1至10为中国数字的十个基本数,变化而生其余各数。所以说是起于1,终于10。 &lt;27&gt;数字的变化是由基本数乘以3完成的,反映古人对3的比率重要性的认识。《淮南子·天文训》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都由3生成,所以说“成于三”。 &lt;28&gt;气:节气。冬至为十一月中气,阳气从冬至开始产生,由生到灭,再到复生,一岁毕。所以说节气由冬至始。 神生于无&lt;1&gt;,形成于有&lt;2&gt;,形然后数&lt;3&gt;,形而成声&lt;4&gt;,故曰神使气&lt;5&gt;,气就形&lt;6&gt;。形理如类有可类&lt;7&gt;。或未形而未类&lt;8&gt;,或同形而同类&lt;9&gt;,类而可班&lt;10&gt;,类而可识&lt;11&gt;。圣人知天地识之别,故从有以至未有&lt;12&gt;,以得细若气,微若声。然圣人因神而存之&lt;13&gt;,虽妙必效情&lt;14&gt;,核其华&lt;15&gt;,道者明矣&lt;16&gt;。非有圣心以乘聪明&lt;17&gt;,孰能存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lt;18&gt;?神者,物受之而不能知(及)其去来,故圣人畏而欲存之。唯欲存之,神之亦存其欲存之者&lt;19&gt;,故莫贵焉&lt;20&gt;。  〔注释〕 &lt;1&gt;神:精神、本质、规律、原理等一切内涵的概念性的东西,都称为神,古人概括为“道”、“理”。生于无:先天产生的,强调精神的独立性,认为它可以不依附于质而存在。 &lt;2&gt;形:形体。成于有:是由看得见、摸得着的质(有)形成的。 &lt;3&gt;有形体然后才有数量。即认为数是从形体(具体的事物)中抽象出来的。 &lt;4&gt;有形体然后才能生成声音。 &lt;5&gt;神使气:神使用、运用、操纵气。这里气指的是声和形赖以存在的质。认为气是质,这是古代哲学思想的精华之一。 &lt;6&gt;气或质依附于形,或者说以形体的形式而存在。 &lt;7&gt;形理:形体之理,或说是形体的特征、事物的特征。类有可类:大都有可以分类之处。前面的“类”作大抵、大都解释;后一个“类”解释为分类,是名词的动词化。 &lt;8&gt;神有的没有依附于形体,即没有具体化,就没有类别可分。 &lt;9&gt;有的依附于同一形体,处于同一类别之中。这两句是说没有抽象的类,类是对形体性质(神)所做的区分,没有形体就没有性质,自然也没有性质的类;形体相同,性质也相同,类也自相同。 &lt;10&gt;班:清·<strong>方苞</strong>释为别,说“类有可班者,制器而可别其度也”(见方苞《望溪先生文集》卷二《诂律书一则》)。误。班同“颁”。颁发,公诸于世,普及推广等。全句的意思是有了类的特征,就成了具体的、可资区别的东西,因而可以按特征表示出来,班之于众,而不与他物相混。 &lt;11&gt;有类则可以识别。 &lt;12&gt;本句述圣人识别事物的方法。即从形体,从具体的物推断没有形的“神”。 &lt;13&gt;是认识的另一个方面。虽然认识是由具体的物(“有”)再到神,但具体的物(“有”)却是通过对“神”的理解存在于圣人的认识之中的。即只有认识了事物的类特征和“神”,事物才能被认识。 &lt;14&gt;神理虽然微妙,仍然在具体的物中表现它的情性。这一句是说认识由有到无、由具体到抽象的根据。郭嵩焘将“情”字点入下句,亦通。 &lt;15&gt;审核、研究事物的花(华)叶。 &lt;16&gt;道:即神。 &lt;17&gt;乘:驾驭、应用、因。 &lt;18&gt;存天地之神:认识天地万物的本质。使它不因被混淆于他物之中而被漏失,因称为“存”。成形之情:应用于具体事物之中,使之以具体事物的情性表现出来。成,成就,作为。这还是认识的意思,能认识神与具体物的情性的连系,仿佛是使神在具体物中表现出来了。 &lt;19&gt;欲存之者:指圣人。全句是说,谁希望认识事物的本质,本质的知识也能把他“圣人”的名子保留下来,使不致名不符实。这一句是说认识本质的重要性。 &lt;20&gt;所以,莫此为贵也,即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指认识本质事。 太史公曰:(故)[在]旋玑玉衡以齐七政&lt;1&gt;,即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二子、钟律调自上古&lt;2&gt;,建律运历造日度&lt;3&gt;,可据而度也&lt;4&gt;。合符节&lt;5&gt;,通道德&lt;6&gt;,即从斯之谓也&lt;7&gt;。  〔注释〕 &lt;1&gt;旋玑玉衡:浑仪。为测天仪器。有异说,略。七政:日、月、五星。也有异说,略。全句是说,以浑仪观测天体,使日、月、五星运行谐调(整齐),即不致有与天象不合(不谐调)的错误判断。 &lt;2&gt;以上诸元的相互关系,自上古以来不断加以调整。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二十八宿”与“上古”后为句号,其余为逗号。均改。 &lt;3&gt;建立起相互之间的比率,以运算历法,构造起日星度数来。 &lt;4&gt;可根据这些(指上句中的律、历、日度)对日月运行加以度量了。 &lt;5&gt;使符与节相合。符,指物候。即万物随时令不同表现出的不同状貌;节,节气。 &lt;6&gt;使各自的道德相构通。道德,指规律、品性。 &lt;7&gt;就是指此而言。斯,比,这。这里是指“齐七政”或“建律、运历.造日度”以度日月之行等事。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历书第四 【说明】《历书》不在《史记》亡失的十篇之内,主要是<strong>司马迁</strong>的手笔是无疑的了(也有人持相反意见,如有人说它系妄人抄录《汉志》而成等,多是摘取它的一二纰漏为文,可以不论,)篇末所附《历术甲子篇》序至汉成帝建始四年(前29),至少天汉以后的部分为后人所补(一说是褚少孙所补)也没有什么疑问,与此篇有关的大约有二大问题:一、什么是太初历?二、太初元年的岁名是什么? 第一个问题古今以来,聚讼纷纭,晋·司马彪《后汉书·律历志》说:“自太初元年始用三统历,施行百有余年”。南朝刘宋时的何承天则认为,说自太初元年始用三统历是无知妄说。理由是《汉志》明明写着汉成帝时人刘歆“作三统历及谱以说春秋”。后世赞成司马彪意见的人便主要从破何承天这项理由入手,不外说三统历不是刘歆所作,真正作者是邓平,刘歆是“述而不作”等等。但是《汉志》为何那样写?却回答不出。应该说,太初历是《史记》所载的《历术甲子篇》,它虽不全是司马迁原著(甚至全是伪作),却是汉代人据当时所行历法所补,最主要的理由便是元凤三年(前78)曾围绕太初历展开一场论战。三统历与《历术甲子篇》的最大区别是前者为八十一分法(日法取81),后者则是四分法,而反对太初历的人对太初历的所有攻击都没有涉及八十一分法,这与东汉初(时行三统历)人们对汉历的指责形成鲜明对照(参见拙著《中国古代科技史》第二编一章四节。1991年3月南开出版社版)。  第二个问题是由于《历书》和《汉志》都记载,太初改元诏书命太初元年岁名为甲寅,而三统历以为是丙子,《通鉴》又记为丁丑。对此也有不少人提出过各种解释,僧一行便是较早的一个,清季以来又出了一些专门著作,如收入《诂经精舍文集》中的就有三篇,此外如王元启《史记正伪》等书也有专篇论述,近现代的一些天文史家的著作中也多少涉及了这个问题。由于丁丑的岁名与今日的甲子年号相连,不易推翻;而丙子与它只差一年,赞成丁丑和丙子的人占绝大多数。对于甲寅则有的说它是古历或殷历年名,有的说它是按超辰法得出的结果,还有的直接说它与传统不合,俨然是把丁丑作为正统了。只有少数人认为甲寅是而丁丑非。理由倒也痛快,如王元启《太初改历年名辨》说:“武帝亲降诏书,不应至日甲子犹待后人核正”。这话却是不易反驳。  事实上,由于列国不同历,大约秦汉之间的岁名纷乱得很,太初历以太初上元岁名甲寅,太初元年也取为甲寅;而三统历按刘歆《世经》排定为丙子,都无不可,大可不必定作左右袒:非舍班从马,便要舍马从班,再不然就说××是后人撺乱之文。对其由来有不明处,虽不妨按<strong>孔子</strong>序《尚书》的传统,阙之可也,下面的注文仍然提出一种解释。老实说,这是不大靠得住的,能为读者提供一点点启示,于愿足矣。 【译文】  上古时候,历法以孟春月作为正月。这时候冰雪开始消溶,蛰虫苏醒过来,百草萌生新芽,杜鹃鸟在原野中啼鸣。万物都长了一岁:它们从东春时降生,顺次经历夏秋四季,最后到了冬尽春分的时候。雄鸡三唱,天色黎明。以往经过了十二个月的节气,直到丑月即腊月结束,日月运行都已成周。日、月组成一个“明”字,所以才有了正月的这第一个黎明。明就是孟的意思,幽就是幼,幽明就是指雌雄。雌雄交替出现,而又与以孟春为正月的历法相符合。太阳从西边落下,自东方升起;而新月先在西方露明,从东方隐于地下。真正是既不由天,也不由人,世间事也大都是这样,所以凡事都易于破坏,难以促成了。  帝王受天命而改朝换代,对于开始必十分慎重,所以要更改历法,改变服装崇尚的颜色,推本天体运行的起始时刻,以顺承天的意旨。 太史公说:神农以前年代太远,就不必论了。<strong>黄帝</strong>时考察星度,制定历法,建立了五行序列,确立起阴阳死生消长的规律,纠正了闰月余分数值的大小,于是有了分管天地神祗和其他物类的官员,称为五官。各自掌管自己的一套,不相杂乱。所以百姓能够有所信赖,神能有灵明。民神各有所职,互相敬重,不相冒犯,所以神给百姓降下好年景,百姓以丰洁的礼品飨祭神,以致灾祸不生,养生所需,永不匮乏。 少暤氏衰落以后,诸侯九黎作乱,民神不分,群类混淆,灾祸接连发生,沴气犹不能尽。颛顼即位后,就任命南正重负责天事,所有的神祗都属他管理;任命火正黎负责地事,管理民事,使恢复以前的样子,不得相互侵扰渎乱。  后来诸侯三苗随九黎一起作乱,所以重、黎二官都不修所职,润余的排列失了次序,正月的设置也与正岁不合,摄提所指失了规律,历法与天运的次第不符。尧时重新任命重黎二氏的后人,不忘旧功,使他们恢复了原来的职务,还设立了羲和的官职。时刻明,度数正,就阴阳调和,风雨有节,有了兴旺景象,百姓没有夭殇疾疫。尧年老以后禅位给舜,在文祖庙中告诚舜说“为天造历的重任在尔一身”。舜也用同样的话告诫禹。由此看来,造历法是帝王很为重视的事。  夏朝以正月为历正,殷朝以十二月为历正,周朝以十一月为历正。大凡三王的历正如同循环,周而复始。天下治理得好,就不会乱了次第;治理不好,连诸侯也不会执行王者的历法。  幽王、厉王以后,周朝衰微,列国大夫执国政,史官不记时日,为君者不行告朔礼,所以历算世家的子弟纷纷出走。有的分散在中原诸国,有的流入夷狄,所以祝祷祭祀的制度荒废而不能统一。周襄王二十六年有闰三月,《春秋》书中非难它置闰月不当。先王制定历法的规则是,先定历元和年、月、日等开始的时刻,再由中气纠正十二月的位置,有日月余分则归于年末。开始的时刻既定,接续下来的四时等也无错误;以中气纠正月位,百姓才不致迷惑;余分归入年末,诸事才不悖乱。  此后是战国纷争的时期,各国的目的都只在于强国胜敌,挽救危机,解决纠纷而已,那有机会顾及编制历法的事!那时候只有邹衍懂得五德终始相传,而且散布阴阳消长的分限等理论,因此而显名于诸侯。同时也由于秦灭六国,战争频繁,后来虽然做了皇帝,时日太短,也顾不上历法的事。但是秦时颇为注重推求五行胜克,自以为是得了五行中水德的祥瑞,把河改名为“德水”,岁正取为十月,五色中崇尚黑色。然而历法星度闰月余分等,未能做到更为准确一些。  汉朝兴起后,高祖说“北畤祀黑帝的事待我开始办起”,也是自认为得了水德的祥瑞。纵然是一些明习历法的人以及丞相张苍等,也都以为如此。当时天下刚刚平定,正着力在大的方面建纲设纪,此后高后以女子主政,都顾不及此,所以沿袭了秦朝的历法和服色。 到孝文帝时,鲁人公孙臣以五德终始的理论上书,说“汉朝所得是土德,应该改变历元,更改历法,变易衣服崇尚的颜色。这样天就会降下祥瑞,有黄龙出现”。文帝将此事交给张苍处理,张苍也是习学律历的人,认为他说得不对,把事情搁了起来。此后果然有黄龙出现于成纪地区,张苍引咎降职,他打算做的制定汉历的有关论述也就不了了之。又有新垣平以善于望云气的伎艺得见天子,也对天子说了些改正历法和服色的事,很得天子信任,后来竟然作乱,所以汉文帝再也不谈改历的事。  直到今皇帝即位,招致方士唐都,测量周天各部的星宿度数;而由巴郡的落下闳运算制历,然后日辰星度得与夏历相同。于是改定年号,更改官名,封祭泰山。因而下诏书对御史说道:“过去,主管官员说星度没有测定,于是朕广泛征求、询问臣下意见,该怎样测定星度,未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听说古时黄帝圣德与神灵相合,固得不死,乘龙仙去。他曾经察星名,验度数,判定五音清浊高低,确立起四时与五行的关系,建立了节气的日分余数。然而年代太远了。如今典籍缺少,礼乐废弛,朕深觉遗憾。只是朕又无力把它们补修完备。今造历者运算日分,全都与能克制水德的土德相合,如今已临近夏至,以黄钟为宫声,林钟为徵声,太蔟为商声,南吕为羽声,姑洗为角声。从此之后,节气重新得正,羽声重新成为最清音,律名等复又得到纠正,以子日作为冬至日,此后的阴阳离自合可循道而行了。已经算得十一月甲子日夜半时为月朔冬至,更定元封七年为太初元年。年名是‘焉逢摄提格’,月名是‘毕聚’,日名已算得为甲子,又算得月朔夜半时为冬至。” 历术甲子篇 太初元年,岁名是“焉逢摄提格”,月名是“毕聚”,十一月朔旦日名得甲子,夜半时为冬至节。 冬至在子时,方位为正北。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无大余,无小余; 冬至无大余,无小余; 焉逢摄提格,即太初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为五十四日,小余为三百四十八分; 冬至大余为五日,小余为八分; 端蒙单阏,即太初二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八日,小余六百九十六分; 冬至大余十日,小余十六分; 游兆执徐,即太初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二日,小余六百零三分; 冬至大余十五日,小余二十四分; 强梧大荒落,即太初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七日,小余十一分; 冬至大余二十一日,无小余; 徒维敦牂,即天汉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一日,小余三百五十九分; 冬至大余二十六日,小余八分; 祝犁协洽,即天汉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五日,小余二百六十六分; 冬至大余三十一日,小余十六分; 商横涒滩,即天汉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九日,小余六百一十四分; 冬至大余三十六日,小余二十四分; 昭阳作鄂,即天汉四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十四日,小余二十二分; 冬至大余四十二日,无小余; 横艾淹茂,即太始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七日,小余八百六十九分; 冬至大余四十七日,小余八分; 尚章大渊献,即太始二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二日,小余二百七十七分; 冬至大余五十二日,小余十六分; 焉逢困敦,即太始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六日,小余一百八十四分; 冬至大余五十七日,小余二十四分; 端蒙赤奋若,即太始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日,小余五百三十二分; 冬至大余三日,无小余; 游兆摄提格,即征和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四日,小余八百八十分; 冬至大余八日,小余八分; 强梧单阏,即征和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八日,小余七百八十七分; 冬至大余十三日,小余十六分; 徒维执徐,即征和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日,小余一百九十五分; 冬至大余十八,小余二十四分; 祝犁大芒落,即征和四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七日,小余五百四十三分; 冬至大余二十四日,无小余; 商横敦牂,即后元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一日,小余四百五十分; 冬至大余二十九日,小余八分; 昭阳汁洽,即后元二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十五日,小余七百九十八分; 冬至大余三十四日,小余十六分; 横艾涒滩,即始元元年。 冬至在酉时,方位正西;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九日,小余七百零五分; 冬至大余三十九日,小余二十四分; 尚章作噩,即始元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四日,小余一百一十三分; 冬至大余四十五日,无小余; 焉逢淹茂,即始元三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八日,小余四百六十一分; 冬至大余五十日,小余八分; 端蒙大渊献,即始元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二日,小余三百六十八分; 冬至大余五十五日,小余十六分; 游兆困敦,即始元五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六日,小余七百一十六分; 冬至无大余,小余二十四分; 强梧赤奋若,即始元六年。 有闰年,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一日,小余一百二十四分; 冬至大余六日,无小余; 徒维摄提格,即元凤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日,小余三十一分; 冬至大余十一日,小余八分; 祝犁单阏,即元凤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九日,小余三百七十九分; 冬至大余十六日,小余十六分; 商横执徐,即元凤三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三日,小余七百二十七分; 冬至大余二十一日,小余二十四分; 昭阳大荒落,即元凤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七日,小余六百三十四分; 冬至大余二十七日,无小余; 横艾敦牂,即元凤五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十二日,小余四十二分; 冬至大余三十二日,小余八分; 尚章汁洽,即元凤六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五日,小余八百八十九分; 冬至大余三十七日,小余十六分; 焉逢涒滩,即元平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日,小余二百九十七分; 冬至大余四十二日,小余二十四分; 端蒙作噩,即本始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四日,小余六百四十五分; 冬至大余四十八日,无小余; 游兆阉茂,即本始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八日,小余五百五十二分; 冬至大余五十三日,小余八分; 强梧大渊献,即本始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二日,小余九百分; 冬至大余五十八日,小余十六分; 徒维困敦,即本始四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七日,小余三百零八分; 冬至大余三日,小余二十四分; 祝犁赤奋若,即地节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一日,小余二百一十五分; 冬至大余九日,无小余; 商横摄提格,即地节二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五日,小余五百六十三分; 冬至大余十四日,小余八分; 昭阳单阏,即地节三年。 冬至在午时,方位为正南;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九日,小余四百七十分; 冬至大余十九日,小余十六分; 横艾执徐,即地节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三日,小余八百一十八分; 冬至大余二十四日,小余二十四分; 尚章大荒落,即元康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八日,小余二百二十六分; 冬至大余三十日,无小余; 焉逢敦牂,即元康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二日,小余一百三十三分; 冬至大余三十五日,小余八分; 端蒙协洽,即元康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六日,小余四百八十一分; 冬至大余四十日,小余十六分; 游兆涒滩,即元康四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日,小余八百二十九分; 冬至大余四十五日,小余二十四分; 强梧作噩,即神雀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四日,小余七百三十六分; 冬至大余五十一日,无小余; 徒维淹茂,即神雀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九日,小余一百四十四分; 冬至大余五十六日,小余八分; 祝犁大渊献,即神雀三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三日,小余四百九十二分; 冬至大余一日,小余十六分; 商横困敦,即神雀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七日,小余三百九十九分; 冬至大余六日,小余二十四分; 昭阳赤奋若,即五凤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一日,小余七百四十七分; 冬至大余十二日,无小余; 横艾摄提格,即五凤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五日,小余六百五十四分; 冬至大余十七日,小余八分; 尚章单阏,即五凤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日,小余六十二分; 冬至大余二十二日,小余十六分; 焉逢执徐,即五凤四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四日,小余四百一十分; 冬至大余二十七日,小余二十四分; 端蒙大荒落,即甘露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八日,小余三百一十七分; 冬至大余三十三日,无小余; 游兆敦牂,即甘露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二日,小余六百六十五分; 冬至大余三十八日,小余八分; 强梧协洽,即甘露三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十七日,小余七十三分; 冬至大余四十三日,小余十六分; 徒维涒滩,即甘露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日,小余九百二十分; 冬至大余四十八日,小余二十四分; 祝犁作噩,即黄龙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五日,小余三百二十八分; 冬至大余五十四日,无小余; 商横淹茂,即初元元年。 冬至在卯时,方位正东;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九日,小余二百三十五分; 冬至大余五十九日,小余八分; 昭阳大渊献,即初元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三日,小余五百八十三分; 冬至大余四日,小余十六分; 横艾困敦,即初元三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七日,小余九百三十一分; 冬至大余九日,小余二十四分; 尚章赤奋若,即初元四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一日,小余八百三十六分; 冬至大余十五日,无小余; 焉逢摄提格,即初元五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六日,小余二百四十六分; 冬至大余二十日,小余八分; 端蒙单阏,即永光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无大余,小余五百九十四分; 冬至大余二十五日,小余十六分; 游兆执徐,即永光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四日,小余五百零一分; 冬至大余三十日,小余二十四分; 强梧大荒落,即永光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十八日,小余八百四十九分; 冬至大余三十六日,无小余; 徒维敦牂,即永光四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十三日,小余二百五十七分; 冬至大余四十一日,小余八分; 祝犁协洽,即永光五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七日,小余一百六十四分; 冬至大余四十六日,小余十六分; 商横涒滩,即建昭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三十一日,小余五百一十二分; 冬至大余五十一日,小余二十四分; 昭阳作噩,即建昭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五日,小余四百一十九分; 冬至大余五十七日,无小余; 横艾阉茂,即建昭三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九日,小余七百六十七分; 冬至大余二日,小余八分; 尚章大渊献,即建昭四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四十四日,小余一百七十五分; 冬至大余七日,小余十六分; 焉逢困敦,即建昭五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八日,小余八十二分; 冬至大余十二日,小余二十四分; 端蒙赤奋若,即竟宁元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日,小余四百三十分; 冬至大余十八日,无小余; 游兆摄提格,即建始元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五十六日,小余七百七十八分; 冬至大余二十三日,小余八分; 强梧单阏,即建始二年。 全年为十二个月, 月朔大余二十日,小余六百八十五分; 冬至大余二十八日,小余十六分; 徒维执徐,即建始三年。 有闰月,全年为十三个月, 月朔大余十五日,小余九十三分; 冬至大余三十三日,小余二十四分; 祝犁大荒落,即建始四年。 右边《历书》中:大余,是指的余日。小余,是指余分。端蒙等,是年名。包括干支两部分,支:如丑名赤奋若,寅名摄提格等。干,如丙名游兆等。正北,是指冬至在子时;正西,冬至在酉时;正南,冬至在午时;正东,冬至在卯时。 【原文及注释】  昔自在古,历建正作于孟春&lt;1&gt;。于时冰泮发蛰&lt;2&gt;,百草奋兴,秭先滜&lt;3&gt;。物乃岁具&lt;4&gt;,生于东&lt;5&gt;,次顺四时,卒于冬分&lt;6&gt;。时鸡三号,卒明&lt;7&gt;。抚十二〔月〕节&lt;8&gt;,卒于丑&lt;9&gt;。日月成&lt;10&gt;,故明也。明者孟也&lt;11&gt;,幽者幼也&lt;12&gt;,幽明者雌雄也&lt;13&gt;。雌雄代兴,而顺至正之统也&lt;14&gt;。日归于西,起明于东&lt;15&gt;;月归于东,起明于西&lt;16&gt;。正不率天&lt;17&gt;,又不由人,则凡事易坏而难成矣&lt;18&gt;。  〔注释〕 &lt;1&gt;建正:设定正月位置。如秦以十月为岁首(正月),称为建亥,周以十一月为岁首,称为建子等。正,即正月。一年之中开始的月份为正月。孟春:春天的第一个月。古人把每季三个月,依次名之为孟、仲、季,如孟春、仲春、季春等。 &lt;2&gt;冰泮:冰溶化。泮,原义是分散。如《诗·匏有苦叶》“迨冰未泮”,毛注:“泮,散也”。冰散就是冰溶化。发蛰:在地下冬眠(称为蛰)的动物苏醒过来,钻出地面。《夏小正》称为“启蛰”,《礼记·月令》称为“振蛰”。今称惊蛰。汉代以前以发蛰为孟春时的物候,如《三统历》尚以惊蛰为正月中气,此处同;汉以后便是仲春(二月)的物候了。 &lt;3&gt;秭:即杜鹃鸟,又名子规、鹈等。《离骚》“恐鹈之先鸣兮”,王逸注说:鹈,“常以春分鸣也。”滜:同号。鸣号。 &lt;4&gt;万物于是具有了一岁的秉赋。就是又长了一岁的意思。 &lt;5&gt;按五行理论,东方与春相应,生于东就是生于春季的意思。 &lt;6&gt;到冬尽结束。卒,《索隐》释为“尽也”。冬分,《索隐》释为“冬尽之后,分为来春”,就是冬末的意思。 &lt;7&gt;很快天就亮了。卒同猝。与上句一起状黎明时的天色,细致入微。 &lt;8&gt;依次经过十二个月的节气。抚,挨次,一个挨着一个。 &lt;9&gt;自正月寅到十二月丑,恰一岁。《正义》释为“自平明寅到鸡鸣丑”,与上句不谐,不取。 &lt;10&gt;日月成周。即由交会到下一次在同一层次交会谓之成。日每天行一度,月每天行十三度余,日月每月一交会,正月会于寅,则二月会于卯,如此下去到来年一月,日月重又会于寅,是为一周,称为成。 &lt;11&gt;古人解释经典,自汉以来多从双声叠韵字求义。如《周礼·考工记》中以蹇释楗,以齐释资等。此处以孟释明也属此类。明、孟本义完全不同,但两字声母相同,便互相通假了。孟是长、大的意思,与下文幽义相对。 &lt;12&gt;幽、幼也是双声字,见上注。 &lt;13&gt;为阴阳理论。幽属阴,明属阳;阴为雌,阳为雄。所以幽明就成了雌雄。按:以上是就性质的分类而言,并非幽明真的就有了男女之别。 &lt;14&gt;至正之统:指建寅之统,即以孟春为正月的历法。按《汉书·律历志》儿(读ní,泥)宽论历中语:夏、商、周三代历法为三统之历,夏正建寅,商正建丑,周正建子,唯建寅的夏正最得岁时之正,固称至正之统。 &lt;15&gt;指太阳东升,西落。 &lt;16&gt;古人认为天左转(自东向西转),所以日月五星被天带动也向左转,人们才看到太阳东升西落;同时日月五星等又有一个向右行的自转运动,向右行就是自西向东行,所以人们看到的是月亮从西方露出来,每天向东行十三度余,直到从东方没入地下。 &lt;17&gt;当真是不靠天。正,真正是,当真是。语出《大戴礼》,原意正通政。率天,一作法天。以天为表率,模仿天而行。 &lt;18&gt;既不靠天,也不由人,天、人都无所施其力,所以说物易坏而难成。这是一种比兴的说法,并非“物易坏难成”的理由当真是“不率天”,“不由人”,古人论事,往往如此:取其一端而已,不可太过执着。 王者易姓受命&lt;1&gt;,必慎始初,改正朔&lt;2&gt;,易服色,推本天元&lt;3&gt;,顺承厥意&lt;4&gt;。 太史公曰&lt;5&gt;:神农以前尚矣。盖黄帝考定星历,建立五行&lt;6&gt;,起消息&lt;7&gt;,正闰余&lt;8&gt;,于是有天地神祗物类之官&lt;9&gt;,是谓五官&lt;10&gt;。各司其序&lt;11&gt;,不相乱也。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德&lt;12&gt;。民神异业,敬而不渎,故神降之嘉生&lt;13&gt;,民以物享&lt;14&gt;,灾祸不生,所求不匮。 少暤氏之衰也&lt;15&gt;,九黎乱德&lt;16&gt;,民神杂扰,不可放物&lt;17&gt;,祸灾荐至&lt;18&gt;,莫尽其气&lt;19&gt;。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lt;20&gt;,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lt;21&gt;,使复旧常,无相侵渎。 其后三苗服九黎之德&lt;22&gt;,故二官咸废所职,而闰余乖次,孟陬殄灭&lt;23&gt;,摄提无纪&lt;24&gt;,历数失序。尧复遂重黎之后,不忘旧者,使复典之,而立羲和之官&lt;25&gt;。明时正度,则阴阳调,风雨节,茂气至&lt;26&gt;,民无夭疫&lt;27&gt;。年耆禅舜&lt;28&gt;,申戒文祖&lt;29&gt;,云“天之历数在尔躬&lt;30&gt;”。舜亦以命禹。由是观之,王者所重也。  〔注释〕 &lt;1&gt;王者易姓:即“为王者易姓”。就是改朝换代。受命:受天命。 &lt;2&gt;改定历法。正,指岁始正月;朔,为月朔,就是每月初一。正朔皆改就是改正历法。 &lt;3&gt;《索隐》释为“推本天之元气行运所在,以定正朔”。天元释为天之元气行运所在。其实就是历法中的上元,古人制历讲究推求上元作为计算历法的始点,这时候日月五星处在天球上的同一位置,即所谓“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自元·郭守敬《授时历》开始不用上元,只从日月五星当年所在位置推起。 &lt;4&gt;顺承天的意旨。厥,其。指天。 &lt;5&gt;清·王元启《史记三书正讹》以为此四字应在“王者易姓”之前。是。 &lt;6&gt;确立起木、火、土、金、水等五行与历法的关系。历与五行本无关,但为了给历法演变以合理解释,才把它纳入五行系统。如春天过后就是夏天,这是历的变化。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五行理论解释为春属木,夏属火,木能生火,所以春季之后就会产生夏季。 &lt;7&gt;确定阴阳消长变化的关系。消息,生长、产生、发生的意思。始见于《易经》。清·严杰《易消息解》说:“消息者,阴阳生长之名也”,阳生为息,阴生为消。由于有生就有灭,也可释为消失、灭亡。如清·汪家禧《易消息解》说:“阴往阳来为息,阳往阴来为消。”阴的消失、灭亡与阳的产生、生长都叫做息,相反称为消。 &lt;8&gt;正确确定闰月余分的大小。详后注。 &lt;9&gt;于是有了分管天地、神祗、物类等事的官员。 &lt;10&gt;即《正义》所说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中官,分别名为青云、缙云、白云、黑云、黄云、,合称五官。 &lt;11&gt;司:掌管。序:序列。指职任系统。 &lt;12&gt;神不昏愦,有明德,指善恶有报之类。 &lt;13&gt;神为百姓降下好的收成。嘉生,应劭释为嘉谷。应是泛指好年景,丰收。 &lt;14&gt;百姓以祭物(三牲福礼之类)享神。享,同飨。 按:神降嘉生,百姓享神,是民神互敬不渎的意思。《正义》引刘伯庄语,释为民“享福”,误。 &lt;15&gt;按皇甫谧《帝王世纪》等书的说法,古帝王的序列在黄帝以后是少暤,少暤以后是颛顼。与《史记·五帝本纪》不同,有人以此否认《历书》为司马迁原著。其实司马迁并不排斥其他书所载的帝王序列,这从《五帝本纪》中的“太史公后序”里就不难看到。所以在《五帝本纪》以外引用新的史料并不足怪。 &lt;16&gt;九黎作乱的意思。九黎:《集解》释为少暤时作乱的诸侯。日·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释为“南方种族名。言九者,非一族也。” &lt;17&gt;不可以群类区别。王元启《史记正讹》以为放物就是方物。“《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群分’。类聚可以辨方,群分可以辨物。今既民神杂扰,则群类混淆,故曰不可方物”。 &lt;18&gt;荐至:层杂而至、一起来到、多次至。《索隐》说:“荐,集也。”《尔雅·释言》释为“再也”。 &lt;19&gt;沴气未尽。灾祸仍不止息的意思。 &lt;20&gt;《索隐》说,《左传》重<strong>名句</strong>芒,为木正,兼司天。天属阳,南方为阳位,所以称为南正。正,就是政,官名,南正如同说是主管南方之政(即阳事)的官员;属神,领属神事,如祭祀之类。 &lt;21&gt;《索隐》说,黎就是祝融,为火正,兼司地事。地属阴,北方为阴位,所以又有称黎为北正者。属民,领属民事,就是管民政。 &lt;22&gt;三苗随从九黎一起作乱。三苗,《五帝本纪》《集解》引马融的话说是“国名也”,又引<strong>吴起</strong>的话说:“三苗之国,左洞庭而右彭蠡。”洞庭、彭蠡为湖名。 &lt;23&gt;《正义》解释说:“言历数乖误,乃使孟陬殄灭,不得其正也。”孟陬,就是正月。 &lt;24&gt;《集解》引《汉书音义》说:“摄提,星名,随斗杓(北斗星如勺。杓就是勺把,指北斗星的第五、六、七三颗星。)所指建十二月。若历误,春三月当指辰而指巳,是谓失序(按:即‘元纪’)”。 &lt;25&gt;羲和:官名。《尚书·尧典》有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孔安国解释说:“羲仲,居治东方之官”;“羲叔,居治南方之官”;“和仲,居治西方之官,掌秋天政也”;“和叔”,当是居治北方之官,掌冬天政。可知羲和是分掌四方天文星历的官员。又《尚书·征》中孔安国解释:“羲氏、和氏,世掌天地四时之官。自唐虞至三代,世职不绝。”称羲和为氏,是以官为氏。 &lt;26&gt;茂气:生长之气。显示兴旺景象。 &lt;27&gt;夭疫夭殇和疾疫。不得天年为夭,时疾流行称为疫。 &lt;28&gt;年耆:年老。《礼记·曲礼》:“六十曰耆。”相传尧在位七十年得舜,又二十年令舜摄政,禅位时必不至六十岁。因此,这里耆泛指年老。 禅舜:禅帝位于舜。即把帝位让给舜。 &lt;29&gt;申戒饬于文祖庙中。申戒,申明戒语。就是告诫的意思;文祖,就是祖庙,或称明堂、世室等。《五帝本纪》说:“文祖者,尧大(按:读为太)祖也”。《正义》引《尚书帝命验》注说:“唐虞谓之天府,夏谓之世室,殷谓之重屋,周谓之明堂,皆祀五帝之所也。文祖者,赤帝熛怒之府,名曰文祖。”王者祭五帝以祖配,所以明堂就是祖庙。 &lt;30&gt;语出《论语·尧曰》何晏释“历数”为“列次”,全句的意思是:按天数做帝王的次序,该轮到你了。司马迁引此句把历数作历法解释,全句可解释为:制定(反映天数的)历法,责任落在你身上了。由于制历是王者独有的责任,两种解释皆通,都是告诉舜,要把王位禅让给他,以资勉励的意思。 夏正以正月&lt;1&gt;,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盖三王之正若循环,穷则反本&lt;2&gt;。天下有道,则不失纪序&lt;3&gt;;无道,则正朔不行于诸侯。 幽、厉之后,周室微,陪臣执政&lt;4&gt;,史不记时,君不告朔&lt;5&gt;,故畴人子弟分散&lt;6&gt;,或在诸夏&lt;7&gt;,或在夷狄,是以其废而不统&lt;8&gt;。周襄王二十六年闰三月,而《春秋》非之&lt;9&gt;。先王之正时也,履端于始&lt;10&gt;,举正于中&lt;11&gt;,归邪于终&lt;12&gt;。履端于始,序则不愆&lt;13&gt;;举正于中,民则不惑;归邪于终,事则不悖。 其后战国并争,在于强国禽敌&lt;14&gt;,救急解纷而已,岂遑念斯哉&lt;15&gt;!是时独有邹衍,明于五德之传&lt;16&gt;,而散消息之分&lt;17&gt;,以显诸侯。而亦因秦灭六国,兵戎极烦,又升至尊之日浅,未暇遑也。而亦颇推五胜&lt;18&gt;,而自以为获水德之瑞,更名河曰“德水”,而正以十月&lt;19&gt;,色上黑&lt;20&gt;。然历度闰余,未能睹其真也。  〔注释〕 &lt;1&gt;夏正:夏朝历法开始的月份。正,历正。历法开端。 &lt;2&gt;一周完了,重新开始。按:三正说是先秦人的传说。近代以来,有董作宾《殷历谱》力主此说,其余学者多不认可,以为系统、完善的历法是从战国中期以后产生的,周历尚极幼稚,建子之说无法证明,殷历建丑,夏历建寅就更无从说起了。即便三正都属实,循环说也无事实根据,周朝以后,有秦历建亥,并没有“反本”。三正循环说是汉人为适应改历的需要制造出来的理论,太初历建寅,表示不承认是继承秦朝之统,而是直接上继周统,周统绝则反夏,夏为寅统,适与太初历相同。 &lt;3&gt;纪序:纪元的次序。就是历法的次序。 &lt;4&gt;陪臣:列国之臣。《礼记·曲礼下》:列国之大夫“自称曰陪臣某。”陪臣执政,就是列国大夫执国政。 &lt;5&gt;告朔:月祭。《集解》说:“礼,人君每月告朔于庙,有祭,谓之朝(读zhǎo,召)享。 &lt;6&gt;畴人:星历算学者,古皆世传其业,称为畴人。《集解》引如淳的话说:“家业世世相传为畴”,世传其业者很多,不都称为畴;而历算学者纵然不是得自家传,也称畴人。愚以为所谓畴人,是对执筹为算的一类人的总称。 &lt;7&gt;诸夏:华夏诸国。就是中原各国。 &lt;8&gt;全句的意思是由于畴人子弟分散,无人观天以占吉凶,所以祥废,无人统理。祥,如同祈祥。祈祷以求吉祥。 &lt;9&gt;周襄王二十六年就是鲁文公元年(前626),事见《左传·文元》纪事:“于是闰三月非礼也。”杜预注:“于历法闰当在僖公末年,误于今年三月置闰,盖时达历者所讥。”按:所谓“非礼也”是左传的话,《春秋经》与《公羊》、《谷梁》等都无此语。原因是当时周朝不颁正朔,列国自制历法,未必都按岁终置闺的原则。董作宾《殷历谱》考订殷周间置闰法有无节置闰、无中置闰和岁终置闰三种方法,前二种是根据本月节气或中气的有无设立闰月的,都优于岁终置闰法。 &lt;10&gt;履:推步。指制定历法的全过程。 端:端正。动词,正之使无错谬的意思。 始:历始。如十一月、夜半、朔旦冬至等。全句意思是:制定历法必须从历法的开头就务求端正无误。 &lt;11&gt;有两种解释:一如《集解》引韦昭语说:“气在望中,则时日昏明皆正也。”即“中”指月望,月的位置由月的晦、朔、弦、望决定(举“望”以概其余)。参见王元启《史记三书正讹》。二是认为“中”指中气。以中气定诸月位置。如有春分的月份为二月,有秋分的月份为八月,有夏至的月份为五月,有冬至的月份为十一月等。参见《左传·文元》杜预注。若强调岁终置闰,以前说为长。因为以中气正诸月位置,无中气的月份必然是闰月,与岁终置闰说不合。 &lt;12&gt;有二种解释:一如《集解》引韦昭语说:“邪,余分也。终,闺月也”。积邪分够三十日则设为闰月,是把邪分都归入闰月了。二是释“终”为“岁终”,积邪分于岁终置为闰月。清人范景福《春秋闰月在岁中解》(收入阮元《诂经精舍文集》卷六)说,《春秋》经、传、疏解释归余于终,“皆不言归于何时,惟万充宗(清人,名万斯大,为万斯同之兄)明言归余日于岁终”。 &lt;13&gt;《左传·文元》杜预解释说:“四时无愆过”。即释“序”为四时;愆,为过失。历始正则四时正。 &lt;14&gt;强国:使国家强盛。 禽:同擒。 &lt;15&gt;遑:闲暇、空闲。 &lt;16&gt;五德之传:木、火、土、金、水五德之间互相转化的规律。又称五德终始说,五运终始说等。有相生、相克两种序列。三代以前为公天下,按相生序列转化,如黄帝土德;土能生金,少氏继黄帝而立,为金德;金能生水,颛顼继少暤而立,为水德;水能生木,帝俈继颛顼而立等。三代以后为家天下,强陵弱,明兼昧,惟力是视,所以按相克序列转化,如夏为木德;金能克木,商为金德,起而灭夏;火能克金,周为火德,起而灭商;水能克火,秦为水德,起而灭周等。此等理论盛行于秦汉之间,后转衰。 &lt;17&gt;意思是,散布阴阳消长的分限或说是界限、条件等这样一些理论。散,散布、传播;分,分限、界限等。 &lt;18&gt;五胜:五行相胜。 &lt;19&gt;十二辰与十二月相应,十月为亥;与五方相应,亥居北方;北方与五行相应,属水。所以自以为得水德,便推重十月,以十月为正。 &lt;20&gt;五行与五色的对应关系是水色黑,所以得水德者尚黑。 汉兴,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lt;1&gt;,亦自以为获水德之瑞。虽明习历及张苍等,咸以为然。是时天下初定,方纲纪大基,高后女主,皆未遑,故袭秦正朔服色。 至孝文时,鲁人公孙臣以终始五德上书,言“汉得土德,宜更元&lt;2&gt;,改正朔,易服色。当有瑞,瑞黄龙见。”事下丞相张苍,张苍亦学律历,以为非是,罢之。其后黄龙见成纪,张苍自黜,所欲论著不成。而新垣平以望气见,颇言正历服色事,贵幸,后作乱,故孝文帝废不复问。 至今上即位,招致方士唐都,分其天部&lt;3&gt;;而巴落下闳运算转历&lt;4&gt;,然后日辰之度与夏正同&lt;5&gt;。乃改元,更官号,封泰山。因诏御史曰:“乃者,有司言星度之未定也,广延宣问,以理星度,未能詹也&lt;6&gt;。盖闻昔者黄帝合而不死&lt;7&gt;,名察度验&lt;8&gt;,定清浊&lt;9&gt;,起五部&lt;10&gt;,建气物分数&lt;11&gt;。然盖尚矣。书缺乐弛,朕甚闵焉。朕唯未能循明也&lt;12&gt;。䌷绩日分&lt;13&gt;,率应水德之胜&lt;14&gt;。今日顺夏至&lt;15&gt;,黄钟为宫&lt;16&gt;,林钟为徵,太蔟为商,南吕为羽,姑冼为角。自是以后,气复正&lt;17&gt;,羽声复清&lt;18&gt;,名复正变&lt;19&gt;,以至子日当冬至&lt;20&gt;,则阴阳离合之道行焉&lt;21&gt;。十二月甲子朔旦冬至已詹&lt;22&gt;,其更以七年为太初元年。年名‘焉逢摄提格’&lt;23&gt;,月名‘毕聚’&lt;24&gt;,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lt;25&gt;。”  〔注释〕 &lt;1&gt;周秦之间,分别祭五帝于东、西、南、北畤。汉初建国;五畤之中缺少祭祀黑帝的北畤,高祖问群臣原因何在,群臣不能答。高祖省悟说:“原来北畤是等待我来建立的”。参见《封禅书》文。 &lt;2&gt;元:历元。计算历法开始的日子。更元就是改历法。 &lt;3&gt;将天划分为若干部分,以便进行天体观测。古人分天为四宫、十二次,每一宫次随时代不同包含的星度数略有差异。太初改历,重分天部,就是要重新测定各宫次包含的精确度数,即重新进行天体测量的意思。 &lt;4&gt;运算转历:通过运算编制历表,由历表转推历日。由于历有循环性,若干年后,历日就又重新出现原来的样子,所以推求历日,如轮之转,称为转历。 &lt;5&gt;与夏正同:就是与夏历相同。 &lt;6&gt;詹:通赡。满足。全句意思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集解》引徐广语,说“一作‘售’。”又《汉书·律历志》作讎,皆通。 &lt;7&gt;《集解》引孟康语解释说:“合,作也。黄帝作历,历终复始无穷已,故曰不死。”又引臣瓒语,说:“黄帝圣德,与虚合契,升龙登仙于天,故曰合而不死。”以后说为长。 &lt;8&gt;名察:星历名称,一一考辨明白,不令含胡、混淆。度验:星度数一一验证无误。 &lt;9&gt;确定五音的高下清浊。音细而高者为清,低而沉者为浊。 &lt;10&gt;确立起历与五部之间的联系。五部,即五行。指木、火、土、金、水。 &lt;11&gt;确定二十四节气以及历法中其他名物(指各种参数)的大小。 &lt;12&gt;叹惋之词:虽“甚闵焉”,而未循而明之,以补其缺漏。《汉书·律历志》作“未能修明。”循同修。 &lt;13&gt;《索隐》解释说:“䌷绩者,女工䌷缉之意,以言造历算运者犹若女工缉而织之也。”。按:䌷绩就是纺绩。抽棉麻为纱称为纺(或谓之䌷),缉纱为线谓为绩。这里比喻制历,是取其不嫌微细,积少成多的意思。(言其抽丝缕为纱,绩纱为,积成为布匹;制历积日分成日,积日为月,积月为年。 日分:分一日长短为若干分作为制历的基数。 &lt;14&gt;率:全都、大率、通常。水德之胜:指土德。五行土胜水。 &lt;15&gt;如今时令已快到了夏至。夏至,五月中气。 &lt;16&gt;由于十二律旋相为宫,此处申明黄钟为宫,林钟为徵等是为了说明已得十二律之正。 &lt;17&gt;节气重又得到夏时之正。 &lt;18&gt;五声之中宫声最浊,羽声最清。羽声不清则五音不正,说明长度单位不正确(失之过长),制历也不会准确,这是制历先正五声十二律的原因。 &lt;19&gt;有两种解释:一认为“名”是“各”字的误文,“各复正变”是说,羽声复清,其余各声也都恢复了按正确比率的变化,是指五声皆正的意思。二是认为“变”字为衍文,“名复正”是说与历相关的各名物都恢复到了正确状态。译文取后说。 &lt;20&gt;此句是解释为何必欲选择日名为子的这一天,正好是冬至日,作为历法的开端,下句便是对此问题的回答。 &lt;21&gt;王元启解释说“古者太初上元甲子夜半冬至,七曜(yào,耀,指日、月、五星)皆会于斗牵牛分度,自此而后,诸曜或迟或疾;各异其行,所谓离合之道也。”阴阳,此处是指七曜诸星,如月为阴,日为阳。金、水为阴,木、火为阳之类;离合之道,当离者离,当合者合,各循其道。 &lt;22&gt;制历要求以十一月甲子日为朔旦冬至,这一条已经可以得到满足了。由于当时已经推算出当年十一月朔旦,是甲子日,又是冬至节,所以才有此言。 &lt;23&gt;此为太岁纪年法,是以新名代替干支名号,表示太岁所在位置。《尔雅》所载新名,抄录如下,后不另注:“太岁在甲曰阏逢,在乙曰旃蒙,在丙曰柔兆,在丁曰强圉(yǔ,语),在戊曰著雍,在己曰屠维,在庚曰上章,在辛曰重光,在壬曰玄黓(yì,意),在癸曰昭阳。“以上是岁阳。”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在卯曰单阏,在辰曰执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zāng,脏),在未曰协洽,在申曰涒(tūn吞)滩,在酉曰作噩,在戌曰阉茂,在亥曰大渊献,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奋若。”《历书》中的阏逢摄提格显然是指甲寅岁。 &lt;24&gt;录《尔雅》所载月名如下:“月在甲曰毕,在乙曰橘,在丙曰修,在丁曰圉,在戊曰厉,在己曰则,在庚曰窒(zhī,支),在辛曰塞,在壬曰终,在癸曰极”。以上为月阳。“正月为陬,二月为如,三月为寎,四月为余,五月为皋,六月为且(jū居),七月为相,八月为壮,九月为玄,十月为阳,十一月为辜,十二月为涂”。月阳是按顺序排定,与十二月名结合,六十月一周;十二月名则每年位置固定不变。如正月得甲名毕陬,得乙则名橘陬,余类推。《历书》中“毕聚”,聚与陬同。 &lt;25&gt;以上数句颇为支离:“月名”是指元封七年(即太初元年)正月,“日得甲子”是指元封六年十一月(即太初元年天正月)朔的日名,“夜半朔旦冬至”又与前文重复。所以有人认为自“年名”以下二十一字,是后人传写,误接于诏书以下的文字,可备一说。参见清·金衍绪《史记太初元年岁名辨》;收入《诂经精舍文集》卷八。  历术甲子篇&lt;1&gt;  太初元年,岁名“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 正北&lt;2&gt; 十二&lt;3&gt; 无大余&lt;4&gt;,无小余&lt;5&gt;; 无大余&lt;6&gt;,无小余&lt;7&gt;; 焉逢摄提格太初元年&lt;8&gt;。 〔注释〕 &lt;1&gt;《索隐》说:“以十一月朔旦冬至得甲子,甲子是阳气支干之首,故以甲子命历术为篇首,非谓此年岁在甲子也。” &lt;2&gt;这是冬至所在辰次的方位。太初元年冬至在夜半子时,子的方位是正北。 &lt;3&gt;这是一年的月数,无闰月为十二个月,有闰月则为十三个月。 &lt;4&gt;这一行是计算月朔甲子日名的参数,《索隐》称为月朔大小余。已知本年初的月朔干支日名,将本年的总天数减去所含的甲子周数(甲子一周为60日,含几甲子就减去几个60日),剩余的不足一甲子的部分,整日数称为大余。从本年初的月朔干支,数到大余数目之外的第一个干支名,就是下年初的月朔干支日名(例见下年月朔大余注)。由于太初历把元封七年称为太初元年,而元封六年的十一月朔旦冬至是太初历的起算日期,冬至发生在朔日夜半子时,所以说太初元年(冬至前)没有大余。 &lt;5&gt;这是月朔甲子余数中不足一整日的部分,太初历测得每月日,每年十二个月整日数之外还有小数,小数中的分子部分就是小余。同样由于太初历从十一月朔起算,所以说太初元年(冬至前)是“无小余”。 &lt;6&gt;这一行是计算冬至干支日名的参数,《索隐》称为冬至大小余。已知本年冬至日名,从本年总天数中除去所包含的甲子周数,剩余部分中的整日数称为大余。从本年初的冬至干支日名,数到大余数之外的第一个干支就是下年冬至的干支日名(例见下年冬至大余注)。由于太初历是从元封六年的十一月冬至起算(这时已经是历法中的太初元年冬至),所以太初元年便是冬至无大余。 &lt;7&gt;小余是指冬至日余分,即不足一整日的部分。太初历以每年为日,每日分为32分,日合8分,每隔一年,小余增加8分,四年积为一日,入大余。同样由于是自元封六年十一月冬至起算,冬至前无小余。 &lt;8&gt;此句是说上述的月朔大小余和冬至大小余都是指甲寅年即太初元年而言。后同此。按:《历书》所指年是历法年,即以天正十一月为起止日期。如月朔大小余是指头年十一月朔的大小余;冬至大小余是指截止头年十一月冬至的大小余。而实际上太初历规定一年日期是从正月开始的。历法年比实际年早约一个半月。 十二&lt;1&gt; 大余五十四&lt;2&gt;,小余三百四十八&lt;3&gt;; 大余五&lt;4&gt;,小余八&lt;5&gt;; 端蒙单阏二年&lt;6&gt;。  〔注释〕 &lt;1&gt;本年(即太初二年)为十二个月,无闰月。 &lt;2&gt;测得每月日,全年12个月共日。分数部分归入下年。整数354日分配于十二月之中,每月29天半。实际月份不能含半日,命大月为30日,小月为29日,大小月相间安排,六大六小,恰354日。欲知下年月朔甲子,354日除6甲子300日,余54日为大余。自甲子起算大余外,即第55日戊午为下年十一月朔的日名。 &lt;3&gt;由上注,全年354日零分日,其中分子348分便是小余。此后每月加29日,499分,小余积够940分为一日,入于大余之中本月便为大月30日,不足为小月29日。 &lt;4&gt;太初历测得一个回归年(从冬至到下年冬至)的日数是日,已知上年冬至日名为甲子,欲求下年冬至日名,将一个回归年数除去6甲子(360日),余日,其中整数部分5便是大余。自太初元年冬至日名(甲子)起算,后数第6日为己巳,便是太初二年冬至的日名。余仿此。 &lt;5&gt;上注中的余数,其中日合8分(每日析为32分)便是小余。小余满32分入大余。 &lt;6&gt;前引《尔雅》文“端蒙”作旃蒙,为乙;单阏为卯,知端蒙单阏即为乙卯年。二年:指太初二年。后仿此,不另注。 闰十三&lt;1&gt; 大余四十八&lt;2&gt;,小余六百九十六&lt;3&gt;; 大余十&lt;4&gt;,小余十六&lt;5&gt;; 游兆执徐三年&lt;6&gt;。  &lt;1&gt;表示本年有闰月,全年共十三个月。如前述,每个回归年为日,而历法年才日,差约十一日,三年差一个月余,九年差一季,月与季节便失去了固定关系,即今年六月为夏季,若干年后的六月就成了严冬,很不方便。为此,在历法中设置了闰月,以求得历年和回归年的平衡。方法是将每年差数归入下年,积够一月则置为闰月,当年便是十三个月。旧历大约是每三年一闰,五年再闰。十九年置七个闰月。若按《汉书·律历志》所说的阳历(即设置大小月时,使月先朔而生)计算,本年为闰七月。《通鉴》闰月在太初二年正月,不合。 &lt;2&gt;上年大余54,加上本年54,合为108日,除去一甲子60,余48日。所以说是大余48。 &lt;3&gt;上年小余348分,今年又余348分,合为696分。 &lt;4&gt;上年大余5,今年又余5,合为大余10。后仿此,不另注。 &lt;5&gt;上年小余8分,今年又余8分,合为16分,余仿此。 &lt;6&gt;前引《尔雅》游兆作柔兆,同。游兆执徐为丙辰年。 十二 大余十二&lt;1&gt;,小余六百三&lt;2&gt;; 大余十五,小余二十四; 强梧大荒落四年&lt;3&gt;。 十二 大余七,小余十一; 大余二十一&lt;4&gt;,无小余&lt;5&gt;; 徒维敦牂天汉元年&lt;6&gt;。 闰十三 大余一,小余三百五十九; 大余二十六,小余八; 祝犁协洽二年&lt;7&gt;。 十二 大余二十五,小余二百六十六; 大余三十一;小余十六; 商横涒滩三年&lt;8&gt;。 十二 大余十九,小余六百一十四; 大余三十六,小余二十四; 昭阳作鄂四年&lt;9&gt;。 闰十三 大余十四,小余二十二; 大余四十二,无小余; 横艾淹茂太始元年&lt;10&gt;。 十二 大余三十七,小余八百六十九; 大余四十七,小余八; 尚章大渊献二年&lt;11&gt;。 闰十三 大余三十二,小余二百七十七; 大余五十二,小余一十六; 焉逢困敦三年&lt;12&gt;。 十二 大余五十六,小余一百八十四; 大余五十七,小余二十四; 端蒙赤奋若四年&lt;13&gt;。 〔注释〕 &lt;1&gt;上年大余48日,加上当年所余54日,由于上年有闰月(闰月也是日),再加29日,合为131日,除去2甲子120日,余11日,加上小余积成的1日(见注 &lt;2&gt;),为12日,所以大余为12日。此后每逢上年有闰,本年大余除了加上当年余54日外,另加闰月的29日。不另注。 &lt;2&gt;上年小余696分,加上当年小余348分,再加上闰月余分499分,合为1543分。除去940分一整日,归入大余,余603分。所以小余是603。此后每逢上年有闰,小余除了加上当年所余348分之外,还要加上闰月余分499。不另注。 &lt;3&gt;前引《尔雅》,强梧作强圉。强梧大荒落为丁巳年。 &lt;4&gt;上年大余15,加上当年大余5,为20日,再加上小余积成的1日,合为21日,所以说大余为21日。 &lt;5&gt;上年小余24分,加上当年小余8分合为32分,恰是一日分数,入于大余,所以说无小余。 &lt;6&gt;上年(太初四年)为丁巳,本年当成戊午年,前引《尔雅》“戊曰著雍”,“午曰敦牂,年名当为著雍敦牂。此处为徒维敦牂,与《尔雅》不同。 &lt;7&gt;由前引《尔雅》文,天汉二年的年名(己末)当为屠维协洽。此处为祝犁协洽,与《尔雅》不同。 &lt;8&gt;天汉三年为庚申,《尔雅》当为上章涒滩,此处作商横涒滩,与《尔雅》不同。 &lt;9&gt;辛酉年,《尔雅》作重光作噩,此处为昭阳作鄂。不同。 &lt;10&gt;壬戌年,《尔雅》作玄黓阉茂,此处为横艾淹茂。艾读如刈,与黓同音;玄与横亦是地区读音不同的讹变。 &lt;11&gt;癸亥年,《尔雅》当作昭阳大渊献,与此不同。《索隐》释亥为困敦,又不知其所据。 &lt;12&gt;甲子岁,《尔雅》“焉”作“阏”,同音字。 &lt;13&gt;乙丑岁,《尔雅》“端”作“旃”。同韵而讹。《索隐》“赤奋若”作“汭汉”,不知所据。按:由以上可知,《历术甲子篇》中的岁阳多与《尔雅》不同,其中多数是讹音字,也有的是根本不同。后不注。 十二 大余五十,小余五百三十二; 大余三,无小余; 游兆摄提格征和元年。 闰十三&lt;1&gt; 大余四十四,小余八百八十; 大余八,小余八; 强梧单阏二年。 十二 大余八,小余七百八十七; 大余十三,小余十六; 徒维执徐三年。 十二 大余三,小余一百九十五; 大余十八,小余二十四; 祝犁大芒落四年&lt;2&gt;。 闰十三 大余五十七,小余五百四十三; 大余二十四,无小余; 商横敦牂后元元年。 十二 大余二十一,小余四百五十; 大余二十九,小余八; 昭阳汁洽二年&lt;3&gt;。 闰十三&lt;4&gt; 大余十五,小余七百九十八; 大余三十四,小余十六; 横艾涒滩始元元年。 正西&lt;5&gt; 十二 大余三十九,小余七百五; 大余三十九,小余二十四; 尚章作噩二年&lt;6&gt;。  &lt;1&gt;《汉书·武帝纪》征和二年为闰四月。 &lt;2&gt;太初四年中“大芒落”作“大荒落”,《尔雅》亦作“大荒落” &lt;3&gt;前天汉二年“汁洽” 作“协洽”,《尔雅》亦作“协洽”。 &lt;4&gt;《汉书·武帝纪》为闰九月。 &lt;5&gt;自太初元年到始元元年(前104-前86年),已履19年,每个回归年天数中有余分,19年为,除去4整日,余日。始元二年的冬至必在过了日之后。一日为十二辰,日当在酉时,即始元二年冬至加于酉时(酉时为冬至)。酉的方位为正西。所以此处“正西”就是冬至加于酉时的意思。 &lt;6&gt;天汉四年所纪为“作鄂”,《尔雅》为“作噩”,与此同。 十二 大余三十四,小余一百一十三; 大余四十五,无小余; 焉逢淹茂三年 闰十三 大余二十八,小余四百六十一; 大余五十,小余八; 端蒙大渊献四年。 十二 大余五十二,小余三百六十八; 大余五十五,小余十六; 游兆困敦五年。 十二 大余四十六,小余七百一十六; 无大余,小余二十四; 强梧赤奋若六年。 闰十三 大余四十一,小余一百二十四; 大余六,无小余; 徒维摄提格元凤元年。 十二 大余五,小余三十一; 大余十一,小余八; 祝犁单阏二年。 十二 大余五十九,小余三百七十九; 大余十六,小余十六; 商横执徐三年。 闰十三 大余五十三,小余七百二十七; 大余二十一,小余二十四; 昭阳大荒落四年。 十二 大余十七,小余六百三十四; 大余二十七,无小余; 横艾敦牂五年。 闰十三 大余十二,小余四十二; 大余三十二,小余八; 尚章汁洽六年。 十二 大余三十五,小余八百八十九; 大余三十七,小余十六; 焉逢涒滩元平元年。 十二 大余三十,小余二百九十七; 大余四十二,小余二十四; 端蒙作噩本始元年。 闰十三 大余二十四,小余六百四十五; 大余四十八,无小余; 游兆阉茂二年。 十二 大余四十八,小余五百五十二; 大余五十三,小余八; 强梧大渊献三年。 十二 大余四十二,小余九百; 大余五十八,小余十六; 徒维困敦四年。 闰十三 大余三十七,小余三百八; 大余三,小余二十四; 祝犁赤奋若地节元年。 十二 大余一,小余二百一十五; 大余九,无小余; 商横摄提格二年。 闰十三 大余五十五,小余五百六十三; 大余十四,小余八; 昭阳单阏三年。 正南&lt;1&gt; 十二 大余十九,小余四百七十; 大余十九,小余十六; 横艾执徐四年。 &lt;1&gt;自太初元年(前104)至地节三年(前67)共38年,每年日,日余为日,38年余分为,除去9整日,余日,那末除去整日之外,需再过日才能到下年(地节四年)冬至,即冬至加时在午。十二辰午居正南方,所以,此处“正南”的意思是地节四年冬至加于午时。此后初元二年有“正东”,算法同,不另注。 十二 大余十三,小余八百一十八; 大余二十四,小余二十四; 尚章大荒落元康元年。 闰十三 大余八,小余二百二十六; 大余三十,无小余; 焉逢敦牂二年。 十二 大余三十二,小余一百三十三; 大余三十五,小余八; 端蒙协洽三年。 十二 大余二十六,小余四百八十一, 大余四十,小余十六; 游兆涒滩四年。 闰十三 大余二十,小余八百二十九; 大余四十五,小余二十四; 强梧作噩神雀元年。 十二 大余四十四,小余七百三十六; 大余五十一,无小余; 徒维淹茂二年 十二 大余三十九,小余一百四十四; 大余五十六,小余八; 祝犁大渊献三年。 闰十三 大余三十三,小余四百九十二; 大余一,小余十六; 商横困敦四年。 十二 大余五十七,小余三百九十九; 大余六,小余二十四; 昭阳赤奋若五凤元年。 闰十三 大余五十一,小余七百四十七; 大余十二,无小余; 横艾摄提格二年。 十二 大余十五,小余六百五十四; 大余十七,小余八; 尚章单阏三年。 十二 大余十,小余六十二; 大余二十二,小余十六; 焉逢执徐四年。 闰十三 大余四,小余四百一十; 大余二十七,小余二十四; 端蒙大荒落甘露元年。 十二 大余二十八,小余三百一十七; 大余三十三,无小余; 游兆敦牂二年。 十二 大余二十二,小余六百六十五; 大余三十八;小余八; 强梧协洽三年。 闰十三 大余十七,小余七十三; 大余四十三,小余十六; 徒维涒滩四年。 十二 大余四十,小余九百二十; 大余四十八,小余二十四; 祝犁作噩黄龙元年。 闰十三 大余三十五,小余三百二十八; 大余五十四,无小余; 商横淹茂初元元年。 正东 十二 大余五十九,小余二百三十五; 大余五十九,小余八; 昭阳大渊献二年。 十二 大余五十三,小余五百八十三; 大余四,小余十六; 横艾困敦三年。 闰十三 大余四十七,小余九百三十一; 大余九,小余二十四; 尚章赤奋若四年。 十二 大余十一,小余八百三十八; 大余十五,无小余; 焉逢摄提格五年。 十二 大余六,小余二百四十六; 大余二十,小余八; 端蒙单阏永光元年。 闰十三 无大余,小余五百九十四; 大余二十五,小余十六; 游兆执徐二年 十二 大余二十四,小余五百一; 大余三十,小余二十四; 强梧大荒落三年。 十二 大余十八,小余八百四十九; 大余三十六,无小余; 徒维敦牂四年。 闰十三 大余十三,小余二百五十七; 大余四十一,小余八; 祝犁协洽五年。 十二 大余三十七,小余一百六十四; 大余四十六,小余十六; 商横涒滩建昭元年。 闰十三 大余三十一,小余五百一十二; 大余五十一,小余二十四; 昭阳作噩二年。 十二 大余五十五,小余四百一十九; 大余五十七,无小余; 横艾阉茂三年。 十二 大余四十九,小余七百六十七; 大余二,小余八; 尚章大渊献四年。 闰十三 大余四十四,小余一百七十五; 大余七,小余十六; 焉逢困敦五年。 十二 大余八,小余八十二; 大余十二,小余二十四; 端蒙赤奋若竟宁元年。 十二 大余二,小余四百三十; 大余十八,无小余; 游兆摄提格建始元年。 闰十三 大余五十六,小余七百七十八; 大余二十三,小余八; 强梧单阏二年。 十二 大余十二,小余六百八十五; 大余二十八,小余十六; 徒维执徐三年。 闰十三 大余十五,小余九十三; 大余三十三,小余二十四; 祝犁大荒落四年。 右《历书》:大余者,日也&lt;1&gt;。小余者,月也&lt;2&gt;。端(旃)蒙者&lt;3&gt;,年名也。支:丑名赤奋若,寅名摄提格&lt;4&gt;。干:丙名游兆&lt;5&gt;。正北,冬至加子时&lt;6&gt;;正西,加酉时;正南,加午时;正东,加卯时。  〔注释〕 &lt;1&gt;指余数中整日的数目。 &lt;2&gt;小余是余数中不足一日的部分,即分数部分。由于把月朔小余依次加上每月余分499,可以决定该月是大月或小月(大于940分为大月,不足940分为小月);而冬至小余决定了冬至所在辰次,即天正(历法正月)十一月的位置。所以释小余为“月也”,是有道理的。《正义》说“小余又非是”,不妥。 &lt;3&gt;年名由二部分组成:一为岁阳,如端蒙等;二为岁名,即太岁所在的十二辰次名。文中只举岁阳部分,是略语 &lt;4&gt;举丑、寅二支以概其余。 &lt;5&gt;举丙名以概其余。 &lt;6&gt;加子时:就是加于子时,或者说在子时。后同此,不另注。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天官书第五 【说明】 《汉书·艺文志》记载的古代天文著作凡二十一家,多达四百五十卷,但是到了著录《隋书·经籍志》的唐代,大约全都失传了,今知年代较古远的天文著作如甘氏、石氏、巫咸三家《星经》、《<strong>黄帝</strong>天文占》等最早见于《隋书·经籍志》中,《汉书·艺文志》不载其名,显然属于后人整理、辑佚一类著作。其他如《淮南子·天文训》等失之芜杂,近年来考古发现的如马王堆出土《天文气象杂占》等又不能作为综合性的天文著作。所以,今知的系统、全面的天文学专著,以《史记·天官书》为最古。  《史记·天官书》与《历书》一样,也不在《史记》十篇亡书之数,必为太史公原著(也有人以为是“妄人录《汉书·天文志》而成”,可不论),当然不排斥其中有错简以及后人窜入的成份,这是古书难以避免的,也不影响它的真价值。  天官书的内容大体可分作七章,一为经星,分作五宫记述三垣二十八宿等恒星;二为五纬,记木、火、土、金、水五行星;三为二曜,记日与月;四为异星;五为云气;六为候岁;七是总论。前二章是记述的重点。第三章对日、月的记述最为简略,日只讲了晕、虹与食,而且偏重于占卜。日的其他天文知识,如运行失常、黑子(《晋书·天文志》黑子之外,还记有日乌、黑气、黑云等名)、日珥(《周礼·视》称为监,郑玄等称为冠珥)、光斑(《宋史·天文志》记为“日生牙”等)、色变、“乍三乍五”等,都没有记载,对月的记述同样有许多当有而无的地方。清·王元启解释说:“《天官书》前无所承,史公首创为之,不能如后代测验之详,故约举大纲以存占候之旧”。第长章章首冠以“太史公曰”字样,随后从“自初生民以来”,历述各个历史时期的天官、天文现象与占验等事,按《史记》“书”体的贯例,这些内容是放在篇首的,所以有人认为是由于错简被移到了书末。 【译文】   中宫的天极星,其中一颗最明亮的,是天神太一的常位;旁边的三颗小星象征三公,有人说是象征太一神的诸子之属。天极星的后面是形如钩状的勾星四颗,其中最后一颗大星是正妃,其余三颗是后宫的侧妃嫔媵之类。环绕一周有十二颗匡扶守卫中宫天神的星,属于文、武诸藩臣。以上都称为紫宫。 紫宫靠前的部分,对着斗口有三颗星,呈椭形,尖在北端,星光暗淡,若隐若现,名为阴德,或者称为天一。紫宫左方三星名为天枪,右方五星名为天棓,后面六星横跨天汉到达营室,称为阁道。 北斗星有七颗,《尚书》所说的“旋、玑、玉衡以齐七政”中的“七政”,就是指这七颗星。北斗的斗杓与东宫七宿中的角宿相连,斗衡与南斗宿殷殷相对,斗魁枕于西方七宿中的参宿头顶。黄昏时以斗杓所指方位建明四时月份;斗杓,主华县西南方向的祸福吉凶。夜半时以斗衡所指方位建明四时月份;斗衡,主黄河、济水之间的中原地区的祸福吉凶。黎明时以斗魁所指方位建明四时月份;斗魁,主海、岱东北方向的祸福吉凶。北斗是天帝的车子,在天球中央运行,而主宰、钳制四方。分别阴阳,建明四时,平均五行,移易节度,确定十二辰纪的位置,全都依靠北斗。 在斗魁之上有六颗星,形状如筐,名为文昌宫:六颗星的名称一是上将,二是次将,三为贵相,四为司命,五是司中,六是司禄。在斗魁四颗星中间,有星名贵人之牢。魁下有六颗星,每二颗相邻成对,共三对,称为三能(tái,台)。三能星颜色明暗相同,象征君臣和合;不同,表示君臣乖戾。北斗旁的辅星明而近,则辅佐的大臣受信任而且权重;离北斗远而小,则不受信任,权轻而弱。 斗杓的末端有二星,靠近北斗的称为天矛,就是招摇星,离北斗较远的为盾星,又名天锋。靠近斗杓有十五颗星,形状上如勾下如环,名为贱人之牢。牢中星多,象征尘世中的囚犯多,星少囚犯也少。 天一、天枪、天棓、天矛和盾星动摇,星光的芒角大,预示世乱兵起。 东宫名苍龙,包括以下星宿:房宿、心宿。心宿是天帝发布政令的明堂,其中一颗大星为天王,前后二小星为诸子。心宿的三颗星排列形状不宜于直,直则表示天王政令失宜。房宿为天府,又名为天驷。房宿以北有星名右骖。旁有二星名为衿(qǎn,遣);北有一星名为(xiá,霞)。东北有弯曲排列的(二)十二颗星,名为旗。旗中有四星名为天市;六星名为市楼。天市中星数多表示世间富足殷实;星数少则国虚民贫。房宿以南有许多星,总名为骑官。 角宿有二颗;左边的为李,右边的为将。大角一星,为天王大帝的公廷。两旁各有三颗星,鼎足而立如勾状,名为摄提。之所以称为摄提,是由于它们正当斗杓所指的方向之下,被斗杓所提携,以建明时节,所以又有“摄提格”的名号。亢宿是天神的外朝,主疾病。在它南边有南北二颗大星,名为南门。氐宿就是天的根柢的意思,主疫气。 尾宿九星,为天帝九子,又有的说它象征君臣;各星间相距绝远,就表示君臣不和。箕宿为敖客,又称为天的口舌。 火星陵犯或者守在角宿附近,预示有战争发生。守在房宿、心宿附近,不利于帝王。 南宫名朱鸟,包括以下星宿:权、衡。衡指太微垣,是日、月、五星三光的宫廷。周围有匡辅和守卫的十二颗星,代表藩臣:西边是将;东边是相;南边四颗星,中间二颗名为执法,执法之间为端门;端门左右,为掖门。门内有六个星座,都是诸侯。其中一个有五颗星,为五帝坐。诸侯、五帝坐之后聚集着十五颗星,蔚然丛杂,名为郎位;郎位傍有一大星,是将位。月与五星自西而东顺入于太微垣中,循轨道运行。察看它们走过的路径,停留在某星旁,世间与该星对应的官员就会被天子杀掉。月与五星自东而西逆入于太微垣,若不循轨道运行,按照它们所陵犯的星名占卜吉凶;若犯于中间的五帝坐,表示祸福已成,无法可解,是群下相从而谋,共同作乱的结果。金星、火星犯帝坐尤为严重。在太微垣西部藩卫星的西面,有五颗相垂而下的星,名为少微,是士大夫的象征。权,就是轩辕座,形体如黄龙。前面一颗大星,是女主的象征;其他小星代表后宫奉御妃嫔之属。月与五星犯守,占卜与衡相同。 东井宿主占卜与水有关的事宜。它的西面偏曲处有一颗星名为钺。钺以北,有北河,以南,有南河;两河与天阙星之间为三光所经的关梁。舆鬼宿,占主占卜鬼神祭祀事;其中一颗白色星名叫质星。火星守南、北河,有兵祸起,粮食歉收。所以说观道德于衡,天子游观占于潢,王者伤败表现于钺,有祸乱表现于井,有诛杀则表现于质星。 柳宿是朱雀的嘴巴,主占草木事。七星宿为朱雀颈,是象咽喉一样的圆形器管,主占卜紧急事。张宿为朱雀的嗉囊,是天廷的厨房,主占卜宴客事。翼宿是朱雀的羽翮,主占卜远客事。 轸宿是天神的车子,主管风事。旁边有一颗小星,名叫长沙星,星不宜明,若与轸宿的四颗星一样明亮。与五星入于轸宿之中一样,表示将有大的战争发生。轸宿南面的众星名为天库楼;库旁有五个车星。车星有芒角、星数太多、太少,都预示天下将出现兵车骚动,无有宁处。 西宫名为咸池,包括的星宿有:天五潢。五潢,是五帝的车舍。火星入其中,天有旱灾;金星入,有兵灾;水星入,有水灾。其中又有三个柱星;一个不见,就表示有战争发生。 奎宿又名封豕,主占卜有关沟渎的事。娄宿主占卜聚众的事。胃宿主占卜仓廪的事。胃宿南有许多星,名为(kuài,快)积。 昴宿又名髦头,是一个与胡人有关的星,又主丧事,称为白衣之会。毕宿又名为罕车,象征边兵,主占卜弋猎等事。在毕宿中最大一颗星的旁边有一颗小星,名为附耳,附耳星摇动,表示天子身边有谗乱之臣。昴宿、毕宿之间的二颗星是天街。街北,象征夷狄人的国家;街南,象征华夏建立的国家。 参宿形状如同白虎。中间三颗东西直立的星,其平如衡,称为衡石。衡石下有三颗星,直立如锥,名为罚,主占卜有关斩杀的事。衡石外的四颗星,是参宿的左右肩、左右股。参宿上面边隅处有三颗小星排成三角形,名为觜(zī,资)觽(xī,希),如同参宿这头白虎的虎头,主占卜军旅事。参宿以南有四颗星,名为天厕。厕下有一颗星,名为天矢。矢星为黄色则吉利;若为青色、白色、黑色则凶。参宿以西有弯弯曲曲的九颗星,分三处罗列,一处名为天旗,第二处名为天苑,第三处名为九游。参宿以东有一颗大星名为狼。狼星星光的芒角变色,天下多盗贼。下有四颗星名为弧,正对着狼星。狼星下面与地相接处有一颗大星,名为南极老人。老人星出现,世道安宁;不出现,有战事。常常在秋分时的黎明,于城南郊对它进行观测。 附耳星进入毕宿之中,有兵事兴起。 北宫名为玄武,包括的星宿有:虚宿、危宿。危宿主天府、天市盖房等土功事;虚宿主占卜丧事。 虚、危二宿以南有一大群星,总名为羽林天军,羽林天军西部诸星名垒星,或者称为钺星。钺星旁有一颗大星名为北落。倘若北落星暗而不明或隐而不见,羽林天军星动摇、有芒角、星数不备,以及五星陵犯北落,入于羽林天军,有战事发生。火星、金星、水星入羽林天军就更为严重:火入,不利于军;水入,有水灾;木星、土星入,对军事有利。危宿以东有六颗星,每两颗相邻成对,名为司空。 营室宿是天上的清庙,附近有离宫、阁道。营室以北的天汉之中有四颗星,名为天驷。天驷旁一星,名为王良。王良旁一星为策,策星动摇,天下兵起。旁有八星,横跨天汉,名为天潢,天潢旁有一颗星,名为江星。江星动摇,有大水灾。 杵臼有四颗星,在危宿南面。又有匏瓜星,若有青色、黑色星停留在附近,天下鱼盐价贵。 南斗宿是天庙,它的北边有建星。建星,如同天庙前的旗。牵牛宿就是庙前祭祀的牺牲。牵牛以北是河鼓宿,河鼓中的大星,代表上将;左右小星,代表左右将。又有婺女宿,它的北边是织女星。织女,是天帝的孙女。 观察日、月的运行,以揆度岁星的运行是否正常。按五行说,岁星于五方主东方,于五行为木,于四季主春,于十天干为甲乙。多行不义,天降惩罚就会由岁星表现出来。岁星运动有了赢缩,就按它在天球上所处的次舍,检查与地面上的什么国相对应,岁星所在次舍对应的国家不可征伐,而该国可以征伐别国。岁星运行超过了应处的次舍称为赢,不到应处的次舍称为缩。赢,所对应的国家有兵事,人不得息;缩,对应的国家有忧患,军将死亡,国家倾败。岁星所在次舍,若五星也都聚集在此舍之中,下面对应的国家可以义取天下。 在摄提格岁:岁阴在寅位从东向西行,岁星在丑位从西向东行。正月时,岁星与斗宿、牵牛宿黎明前出现于东方,名为监德。星色青苍而明亮。如岁星失次运动,在它出现时,犹能看到柳宿。岁星早出,有水灾;晚出,天旱。 岁星出现后,先自西向东行十二度,需要一百天的时间,然后开始向西逆行;逆行八度,也是要一百天,重又向东行。一岁共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平均每天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年绕天一周。出时常在东方,时间为早晨;隐入地下在西方,黄昏时候。 单阏岁的时候:岁阴在卯位,岁星在子位。二月时,岁星与婺女、虚、危三宿早晨出现于东方,名为降入。星大而且明亮。若运行失次,出现时能够见到张宿。这样的年份有大水灾。 执徐岁时:岁阴在辰位,岁星在亥位。在三月份时,岁星与营室、东壁二宿一起,早晨时出现于东方,名为青章。星光青青而章明,所以得名。如果运行失次,出现时应能见到轸宿。岁星早出,天旱;晚出,有水灾。 大荒骆岁时:岁阴在巳位,岁星在戌位。四月份时,岁星与奎、娄二宿一起,早晨出现在东方,名为跰(pián,阳平,片)踵。星光熊熊呈赤色,有光芒。若失次运行,出现时应能见到亢宿。 敦牂岁时:岁阴在午位,岁星在酉位。五月份,岁星与胃、昴、毕三宿一起,早晨出现于东方,名为天明。星炎炎有光。这一年应该停止兵事,只对帝王有利,不利于治军弄武。若岁星失次,出现时应能见到房宿。岁星早出,有旱灾;晚出,有水灾。 叶洽岁时:岁阴在未位,岁星在申位。六月份,岁星与觜觽、参宿一起,早晨出现于东方,名为长列。星体昭昭有亮光。当年利于出兵行武事。岁星若运行失次,出现时应能见到箕宿。 涒滩岁时:岁阴在申位,岁星在未位。七月份,岁星与东井、舆鬼二宿一起,早晨出现于东方,名为大音。星体昭昭,光呈白色。若运行失次,出现时应能见到牵牛宿。 作鄂岁时:岁阴在酉位,岁星在午位。八月份,岁星与柳宿、七星、张宿一起,早晨时出现于东方,名为长王。星光明亮而有芒角。当年,所出国大吉利,五谷丰熟。若运行失次,出现时应能见到危宿。这时若有旱灾算是吉利事了,再不就是有女主的丧事,民间有疾疫流行。 阉茂岁时:岁阴在戌位,岁星在巳位。九月份,岁星与翼、轸二宿一起,早晨时出现于东方,名为天睢。星光呈白色,大而明亮。若运行失次,出现时应能见到东壁宿。这样的年岁便有水灾或有女主的丧事。 大渊献时:岁阴在亥位,岁星在辰位。十月份,岁星与角宿、亢宿一起,早晨时出现在东方,名为大章。星光苍苍然。如同星欲提前跃出黎明前的黑暗。名为正严。这样的年岁,宜于兴兵用武,其将帅必有武功;岁星所在国有德,将要拥有四海,成为普天下人共同的君主。岁星运行失次,应能见到娄宿。 困敦岁时:岁阴在子位,岁星在卯位。十一月份,岁星与氐宿、房宿、心宿一起,早晨出现于东方,名为天泉。星光玄色,很是明亮。当年,有事于江和池沼则吉则,不利于起兵。岁星运行失次,应能见到昴宿。 赤奋若岁时:岁阴在丑位,岁星在寅位。十二月份,岁星与尾宿、箕宿一起,早晨时出现于东方,名为天皓。星光殷然,色黑而明亮。岁星运行失次,应能见到参宿。 应当在某处停留而不停留,虽然停留又左右摇动,或者不应当离去而离去,与其他星交会,对相应国都不利。在某处停留得久,相应国德泽深厚。岁星光的芒角动摇,或乍大乍小,颜色屡变,都预示人主有忧患。 岁星运行失次有如下情况:进而向东北行,不出三月就会出现天棓星,其长四丈,末端尖锐。进而向东南行,不出三月就会出现彗星,其长二丈,形状与扫帚相类。退而向西北行,不出三月就会出现天棓星,其长四丈,末端尖锐。退而向西南方行,不出三个月就会出现天枪星,其长数丈,两头尖锐。认真观察与这些星出现的天宇相对应的国家,该国不可以举办大事、出兵用武。岁星出时如浮如沉,该国有土功;如沉如浮,分野之国亡。岁星颜色赤红而且有芒角,所在国必昌盛。与该国作战的,必不胜。岁星颜色赤黄而浓重,所在国五谷大熟,得大丰收。岁星颜色青白或赤灰,所在国有忧患。岁星隐于月亮之后,分野国有被放逐的宰相;岁星与太白星往复离合,所在分野有军队被击败。 岁星又名摄提,名重华,名应星,名纪星等。前面说营室是天上的清庙,就是指岁星的清庙。 察阳刚的气象以对荧惑星做出决断。按五行说,荧惑与五方相配为南方,五行属火,四时主夏,十干为丙丁。行为失礼,天降惩罚由荧惑星表现出来。荧惑就是行为失礼的意思。出现就有战争,隐没战争就会停止。以荧惑所在的分野占卜该国的吉凶。荧惑星预示着孛乱、残害贼杀、疾病、死丧、饥饿、战争等灾难的发生。荧惑星逆行二次以上,停留下来,所停处相应的国度三月内有祸殃,五月内有外兵入侵,七月内国土半数丧失,九月内大半丧失。九月以后仍留而不去,该国灭亡。荧惑停留不去的地方,祸殃不旋踵而至,看似大,反而小;若缓缓而来,所受祸殃看似小反而大。荧惑停留在舆鬼宿以南,预示男子死丧;在舆鬼以北,则女子死丧。若荧惑星有芒角、动摇、原地旋转,以及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祸殃更大。与其他星复离复合,若亮度相差不多,有危害;星的亮度相差悬殊,不能为害。连同荧惑一起的五星相从聚集在同一舍之中,对应的国度可以礼让得天下。 荧惑运行的规律是,出地后自西向东行,经过十六舍后停止,向西逆行二舍,约经六旬的时间,重又向东行,经过数十舍,约十个月后从西方隐入地下;在地下伏行五个月后,从东方出现。若自西方出现名为“反明”,对人君不利。向东行快,向西行慢,东行每日行一度半。 荧惑向东行急,有兵聚于东;向西行急,有兵聚于西;向南北行急,有兵聚于南北。兵所聚在荧惑下相应的地区。用于占卜战争,顺荧惑所行用兵的必胜,逆荧惑所行用兵的则败。荧惑随太白而行,军事有忧患;离太白而去,主退军。行于太白以北,有军队分营;行于太白以南,有偏将出战。当荧惑运行时,太白星自后追及荧惑,有军队被击败,将军被杀的事发生。荧惑星停留或陵犯太微垣、轩辕座、营室宿,对人君不利。前文说心宿是明堂,就是指是荧惑神的祭庙的意思。仔细观察以上情况,以断吉凶。 由历法中与南斗交会的年份判定填(zhèn,镇)星的位置。按五行说,填星于五方为中央,于五行属土,于四时主季夏,于十天干为戊、己,于五帝配黄帝,主道德,是女主的象征。每年行过一宿,二十八年绕一周,停留处,对相应国有利。不应当停留而停留,或者已经离去重又返回来,返回之后便停留下来,是相应国领土扩大的征兆,否则,得子女玉帛。若填星应当停留而不停留,既已停留,又东西来去,相应国有丧失领土的灾祸,否则,失子女玉帛,不可以举办大事,用兵于敌。填星停留得久,相应国的福气大;短暂,福气小。 填星又名地侯,主占卜收成好坏。每年运行度,每日运行度,二十八年绕天一周。填星停留的地方,五星都相从聚集于同一舍之中,下面相应的国家可以重厚之德得天下。礼、德、义、杀戮、刑罚全都失当,填星就会为此而动摇不定。 填星早出,为王者不安;晚出,有战事不得息。填星色黄,有九芒,五音与黄钟宫相配。若失次而行超前二三宿称为赢,象征君主有命不能实行,否则预示有大水灾。若失次而行落后二三宿称为缩,预示以后有悲戚事发生,当年阴阳不和,冬至阴不复,夏至阳不复,不然就会有天裂地动事发生。 斗宿是文太室,是填星之庙,填星是占卜天子吉凶的星宿。 木星与土星会合,象征有内乱和饥饿发生,人君不可发动战争,战必失败;木星与水星会合象征谋事不终,半途而废;与火星会合,象征有旱灾;与金星会合象征有死丧事或有水灾。金星在南,木星(岁星)在北,称为牝牡,预兆五谷丰收;金星在北,木星在南,五谷有收有歉。火星与水星会合称为焠(cuì,翠),与金星会合称为铄,预兆有丧事,都不可举行大事,对敌用兵则大败,火与土会合称为忧,象征卿受祸孽;表示有大饥,战败、成为败北之军,军被困,举事遭大失败等。土星与水会合,五谷熟而壅蔽不能流通,有全军复灭的征兆,相应的国度不可以举办大事。星出现,则丧失国土;星入地隐而不见,失地可复。土星与金星会合为疾病,为外兵入侵,为丧失国土。五星中有三星会合,与会合处相应的国度,内外有战事和丧事,要改立王公。四星会合,预示有兵丧并起,人君有忧患、百姓有流移的灾难。五星会合,表示要易世而行,改朝换代了,有德者,受喜庆,改立君主,占有天下,子孙蕃衍昌盛;无德者,受祸殃以致灭亡。五星星体都大,预兆的事体也大;都小,预兆的事体也小。 五星早出的称为赢,赢者为客星。晚出者称为缩,缩者为主人星。五星赢缩失次,天必有反应,由北斗的杓星失常显示出来。星同舍为会合。相陵犯为斗,斗者相距七寸以内,预示的祸事必然发生。 五星色白体圆,表示有丧事和旱灾;色赤体圆,边沿与中部有不平状,表示有战争;色青体圆,表示有忧患和水灾;色黑而圆,表示有疾病,多死亡;色黄而圆,则吉利。五星有赤色芒角表示有敌兵犯我城池;有黄色芒角表示有争夺土地的战争,有白色芒角表示有丧事,有青色芒角表示军队有忧患,有黑色芒角则有水灾。有赤角,坚守以待敌力穷、兵事自解。五星同色,天下兵戈止息,百姓安宁昌盛。春风秋雨,冬寒夏热,时令正常与否,五星的动摇常在这些方面表现出来。 填星出现以后,经过一百二十天开始向西逆行,又经过一百二十天重又向东行。再经过九十天,总计三百三十日然后隐于地下,隐三十日后重新在东方出现。太初历开始的年份,太岁在甲寅位,镇(填)星在东壁宿,(按:此句下有缺文),所以说是在营室宿。 观察太阳的运行以判断太白星的位置。按照五行说,太白星于五方配西方,于四季属秋,于十天干为庚辛,主刑杀。刑杀失当,天降惩罚就由太白星表现出来。太白星运行失常,按照所经行的次舍推断对应国家的吉凶。太白星出现后行经十八舍,凡需二百四十日而隐入地下。若从东方隐入地下,在地下行经十一舍,需一百三十日;从西方隐入地下,则在地下行经三舍,需十六日,然后重新出现。应当出现而不出现,或者应当隐入地下而不入,都称为失舍。与太白失舍相应的国度,若没有军队被击败,必有国君被篡位的事件发生。 按上元历法,在寅年时,太白星与营室宿,晨时同出于东方,行到角宿时隐入地下;然后与营室宿黄昏时同出于西方,至角宿隐入地下。再与角宿晨时同出于东方,行到毕宿时入于地下;然后与角宿黄昏时同出于西方,行到毕宿时入于地下。再与毕宿晨时同出于东方,行到箕宿时入于地下;然后与毕宿黄昏时同出于西方,到箕宿时入于地下。再与箕宿晨时同出于东方,行到柳宿时入于地下,然后与箕宿黄昏时同出于西方,到柳宿时入于地下。再与柳宿晨时同出于东方,行到营室宿时入于地下;然后与柳宿黄昏时同出于西方,行到营室宿时入于地下。凡出入东西谷五次为一周,经八年零二百二十天,重新与营室宿晨时同出于东方。平均起来大约每年行一周天。开始出现于东方的时候,运行较慢,大约每天行半度,一百二十天以后,必然逆行一二舍;星位极高,而后反向东行,每天行一度半,经一百二十日后入于地下。星位最低时,距日最近,称为明星,性柔;星位最高时,距日最远,名为大嚣,性刚。太白星开始出现于西方的时候,运行较快,大约每天行一度半,经一百二十天,星位极高而后运行变慢,每天行半度,一百二十天以后,将入于地下时,必逆行一二舍然后入地下。星位最低时,距日最近,名为大白,性柔;星位最高时,距日最远,名为大相,性刚。出与辰位、戌位,入与丑位、未位相对应。 应当出现时不出现,不应当隐入时隐入地下,预兆着天下将干戈停息,不再有战争了。兵若在外,应该返回本国。不应当出现而出现,应当隐入地下而不隐入,预兆天下将要发生战争,有国家被战争所击破。太白星按期出现,对应的国家必昌盛。出于东方与东方国相对应,入于东方与北方国相对应;出于西方与西方国相对应,入于西方与南方国相对应。在某处停留得久,对应方向获吉利;停留得短暂,对应方向不吉利。 太白星从西方出现向东运行,正西方向上的国家获吉利。从东方出现向西运行,在正东方向上的国家获吉利。太白星出现后不会经过整个天空(按:指出东落西,或出西落东),如若经过整个天空,预示天下就要改朝换代了。 太白星光的芒角稍微有动摇,兵起有战争。始出的星大,后变小,兵弱;出时小,后变大,兵强。出时太白星高,用兵一方进入敌国境内愈深愈吉利,浅者凶;出时星低,用兵一方进入敌国境内浅者吉利,深则凶险。日向南行,金星在日南方,或者日向北行而金星在日北方,称为赢,预示侯王不得安宁,如正在用兵,进兵吉利,退兵凶。日向南行金星在日以北,或者日向北行金星在日以南,称为缩,预示侯王有忧患,如正在用兵,退兵吉利,进兵凶。用兵应该模仿太白星:太白星运行得快,用兵应速战速决;太白星运行慢,用兵也应持重缓行,静以待变。太白星有芒角,兵也有锋芒敢战。太白星动摇为躁动,兵也宜动。太白星圆而静,兵也宜静。顺太白星芒角所指方向用兵吉利;逆芒角方向用兵凶。太白星出则出兵,太白星隐入地下则应收兵。太白星有赤色芒角,预示有战争发生;白色芒角,预示有丧事;黑色芒角而且钝,国有忧患,或有水灾;青色芒角而且既小又钝,国有忧患,或者于五行属木的祸事;黄色芒角而且颜色平和,芒角圆钝,国有于五行属土的事发生,有好年成。太白星已经出现三日而又稍微隐入,或者隐入已经三日又大出,称作耎,对应国有军队失败,将军败北的事发生。太白星已入三日又稍有所出,或者已出现三日又复大入,对应国有忧患;军队的粮食赀重,为敌人所用;士卒虽多,将军做了敌军的俘虏。太白星在西方出现时运行失常,预示外国失败;在东方出现时运行失常,预示中国失败。太白星大而且圆,色黄而又润泽,可做一些通使、会盟之类的和好之事;圆大而色赤,象征兵势虽盛而无战争。 太白星色白,与天狼星相似;色赤,与心星相似;色黄,与参宿左肩上的大星相似;色苍,与参宿右肩上的大星相似;色黑,与奎宿中的大星相似。五星随大白聚集在同一舍之中,与所聚处对应的国家可以兵纵横于天下。太白星所停留处为应当停留的地方,对应国有实利可得;所停留处若是不应停留的地方,对应国虽吉而无所得。由太白星卜吉凶,有关诸因素中,太白星运行的迟疾伏见等状况比星的颜色更重要,星的颜色比所在方位更重要,而有方位吉利的条件胜于无方位吉利的条件,有颜色吉利的条件胜于没有此条件者,若得到运行吉利的条件胜过其他所有条件,即运行有利,色、位全都不利也毫无关系。太白星出以后,迟迟停留于树梢之间,对应国不利。向上行,速度极快,行期未尽,其行已超过了星空的三分之一,对于对应国的敌对国不利。太白星忽上忽下,上下反复,预示对应国有反叛的将军。太白入月中(按:指为月所掩),预示将军遭杀戮。金星与木星会合而有光,对应的地区有战争而兵不相遇,兵虽起而不战;会合而无光,预示双方大战,一方被击破。太白星自西方出,时在昏时为阴,西方也属阴,所以象征阴兵强盛。阴兵晚饭时出动,兵势小弱;夜半时出动,势中弱;鸡鸣时出动,最弱,这叫做阴陷于阳。太白星在东方出现,时在黎明,为阳,东方也属阳,所以象征阳兵强。阳兵倘若鸡鸣时出动,兵势小弱;夜半时出动,势中弱;黄昏时出动,势大弱,这叫做阳陷于阴。太白星在地下伏行的时候出兵,兵必有祸殃。太白星出于卯位以南,象征南方胜北方;出于卯位以北,象征北方胜南方;正好出现在卯位(正东方向),对东方国有利。太白星出于酉位以北,北方胜南方;出于酉位以南,南方胜北方;正好出现在酉位,对西方国有利。 太白星与诸恒星相陵犯,预示有小规模的战争发生;与行星相陵犯,有大战发生。相犯时,太白星位在所犯星以南,预示南方国失败;在所犯星以北,北方国失败。运行得快,象征对应国有武勇;停留不行,象征对应国多礼有文。太白星色白有五芒角,早出必为月所食,晚出就会变成天夭星或彗星,祸事将会发生在对应国中。太白星从东方出为德星,行事若居太白左方或者面对太白星,吉。从西方出为刑星,行事若居太白右方或背向太白,吉。相反则凶。太白星光能够见影,战则能胜。昼见太白过午位,称为争明,预示强国要变弱,弱国将要变强,女主势力将要昌盛。 亢宿是天神的外朝,是指为太白星神的外朝。太白,又是大臣的象征,号为上公,还有其他名称,如殷星、太正、营星、观星、宫星、明星、大衰、大泽、终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纬等。官位为大司马者欲知吉凶应仔细观察太白星的运行。 观察太阳与其他星辰的交会以判定辰星的位置。按五行说,辰星于五方属北方,于五行属水,是太阴月亮的精华聚成,于四时为冬,于十天干为壬癸。刑罚失当者,天降惩罚于辰星中表现出来,由辰宿的状况判断对应国的吉凶。 由辰星以正四时季节:二月春分,黄昏时出于西郊外奎、娄、胃以东五宿的范围内,对应的分野为齐;五月夏至,黄昏时出于西郊外东井、舆鬼、柳以东七宿范围之内,对应的分野为楚;八月秋分,黄昏时出于西郊外角、亢、氐、房以东四宿范围内,对应分野为汉;十一月冬至,清晨出于东方郊外,与尾宿、箕宿、南斗宿、牵牛宿一起随天球西行,对应分野是中国。辰星出现与隐没常常是在辰、戌、丑、未四个方位之间。 辰星越次早出,会被月所掩成为星食;晚出,就会变成彗星或其他妖星。某时辰星应当出现而没出现是罚有失当的表现,虽追兵在外没有战斗。一季不出,该季阴阳不和,四季不出,天下五谷不收,有大饥荒。辰星按时出现了,星色白预兆有旱灾,色黄为五谷丰收,色赤有战争,色黑为水灾。出于东方,星大而色白,表示有敌兵在外,得解兵而去。辰星常在东方,星色赤,表示中国胜利;常在西方,星色赤,表示对外国有利。外无敌兵而辰星色赤,将有兵起。辰星与太白星都从东方出现,都是星色赤红而有芒角,预兆外国将有大败,中国得胜利;都从西方出现,而且星色赤红有芒角,对外国有利。若将天球从子午位中分,五星聚集于子午位以东,对中国有利,聚集于子午位以西,对外国用兵的一方有利。五星都随辰星聚于某一星舍,相应国可以法取天下。辰星不出现时,太白为客星;与辰星一起出现,太白为主星,辰星为客星。辰星出现而与太白星不在同一方位,郊外虽有敌兵而没有战斗。辰星出东方,太白星出西方;或者辰星出西方,太白星出东方,都称为格,预示郊外有兵而没有战斗。辰星不按时出现,表示气候应当寒冷反而温暖,应当温暖反而寒冷。应当出现而不出现,称为击卒,预兆有大规模的乱兵兴起。辰星入太白之中并从太白星上边离去, 预兆有军队被击破、将军被杀的大事发生,客军为胜利的一方;自太白星下边离去,客军失败,丧失领土。辰星追及太白,太白仍停留不动,预兆有将军死。辰星自旗星上出,预兆有破军杀将的事发生,客军胜利;下出,客军失败,丧失领土。观察芒角所指方向,以判定何方军队失败。辰星环绕太白,如同与太白相斗,预示有大战发生,客军得胜。辰星从太白星旁经过,其间距离约一剑宽,预示有小规模的战争发生,客军得胜。辰星在太白星前(按:以东为前),罢军休战;从太白左(后?)方经过(按:面向东,北为左),有小战发生;与太白星光相触而过,有数万人规模的战争发生,主人一方的官吏被杀;从太白右方经过,相去三尺,象征军情紧急,双方相约而战。辰星有青色芒角,军队有忧患;黑色芒角,有水灾;赤色芒角,有外兵来犯,势穷者复灭而终。势不穷,兵不终。 兔星有七个名子,叫做小正、辰星、天欃、安周星、细爽、能星、钩星等。星色黄而且小,出现时又不按正常的方位,表示天下有大的政策变化,是不吉利的象征。免星有五色:青而圆预示忧患,白而圆预示丧事,赤而圆预示中有不平事,黑而圆则吉利。兔星有赤色芒角预示有敌军来犯我城,黄色芒角预示有争夺土地的事发生,白色芒角预示丧事,有号哭之声。 辰星出东方,运行四舍,经四十八日,其中快行二十日,然后反方向从东方入于地下;辰星出于西方,运行四舍,经四十八日,其中快行二十日,然后反方向自西方入于地下。观测辰星应在营室、角宿、毕宿、箕宿、柳宿之中的某一宿之旁。辰星出于房、心二宿之间,有地震发生。 辰星的颜色:春季,青黄色;夏季,赤白色;秋季,青白色,预兆年岁丰熟;冬季,黄色,星不明亮。某季改变颜色,该季不得顺昌。辰星春季不出现,有大风,秋天物不结实。夏季不出现,有六十天的旱灾,有月蚀发生。秋季不出现,有战争,春天物不萌发。冬季不出现,有阴雨六十天,有流亡的城邑,夏天物不生长。 角、亢、氐三宿,分野为衮州。房、心二宿,为豫州。尾、箕,分野为幽州。南斗为江、湖地区。牵牛、婺女,为扬州。虚、危,分野为青州。营室到东壁,为并州。奎、娄、胃、三宿,分野为徐州。昴、毕二宿为冀州。觜觽、参宿的分野为益州。东井、舆鬼为雍州。柳、七星、张宿的分野为三河地区。翼、轸二宿为荆州。 七星是员官的象征,是辰星的庙廷,是占卜蛮夷吉凶的星宿。 两军对阵时,发生日晕,若日晕各处大小厚薄相同,表示两军势均力敌;某方肥厚长大,某方有获胜的希望;某方薄而短小,该方必无胜利和希望。日有重抱,大胜;有破,无胜。抱,主两军言和;有背气,军不得和,背主分离而去。有直气,象征有自立事,指自立为侯王;也象征有破军杀将的事发生。日旁有负有戴,象征有喜庆事。日晕外有芒,被围者胜;晕内有芒,围敌者胜。日晕外圈青色里圈红色者,双方言和而去;外圈红里圈青者,双方怀愤而去。日旁气或晕出现早消失得晚,主军胜利。出现早消失得也早,对主军起初有利,后来不利;出现晚消失也晚,对主军起初不利,后来有利;出现晚消失早,对主军前后都不利,主军必不能胜。出现后很快消失了,虽胜不会有大功。出现在半日以上的才有大功。白虹的形状短而屈,上、下端尖锐,见则预失相应地区有大流血事发生。由日晕判定吉凶,应验的日期近在三十日之内,远在六十日之内。 日食,象征不吉利;食后复生,象征吉利;日全食,吉凶的承担者是君主,非全食,的承担都为臣下。根据日食的方位,日所在位置,再加上日食的时间早晚,可以判定对应国的吉凶。 月在房星中道运行,象征着世道的安宁与和平。在中道以北的阴间运行,象征多雨水,有阴事。阴间以北三尺是阴星,阴星以南三尺之间是太,月行于太象征有大水和兵事。同样,中道以南为阳间,阳间以外三尺处为阳星,阳星以北三尺之间为太阳道,月行于阳间,象征君主骄横恣肆。行于阳星间,象征国中多以暴虐凶残治刑狱。行于太阳道,象征将有大旱和丧事。月行于角宿和天门之间,若事在十月,来年四月成灾,事在十一月,来年五月成灾;事在十二月,来年六月成灾,灾是发大水,少说水深三尺,多说深可达五尺。月与房四星中的任一颗相陵犯,预示有辅佐大臣被诛杀。月行于南河、北河附近,按行道在阴或阳判断:在南河之阴有旱灾、有丧事,在北河之明有水灾、有兵事。 由于月掩蔽岁星发生岁星星蚀,预示对应地区有饥荒或死亡。月蚀荧惑星预示世道混乱,月蚀填星预示有臣下犯上作乱,月蚀太白星预示强国由于战争而衰败,月蚀辰星预示有女子作乱。月蚀大角星,对于执掌命令的君主不利;月蚀心宿,预示有内贼作乱;其他诸星被蚀,预示相应地区有忧患。 自月食开始的日子算起,每隔五个月一次的月食连续发生六次,每隔六个月一次的月食连续发生五次,重又每隔五个月发生一次,连续食六次,隔六个月一次的月食发生一次,每隔五个月一次的月食发生五次,总计凡经一百一十三个月上述月食的过程重复发生一遍。所以说月蚀,是很平常的事;日蚀,才是不吉利的。甲、乙主东方,对应的地区是海外,所以不由日月占吉凶。丙、丁主南方,对应地区为江、淮、海岱。戊、己主中央,对应地区是中州、河、济一带。庚、辛主西方,对应地区为华山以西。壬、癸主北方,对应地区为恒山以北。日蚀,吉凶由国君承当;月蚀,由将相承当。 国皇星,星大而红,形状类似南极老人星。国皇星出现,象征对应的地区有兵兴起,而且兵势强盛,对于兵所向的一方不利。 昭明星,星大而色白,没有芒角,忽上忽下,昭明星出现,象征相应地区有兵兴起,而且形势多变。 五残星,出现于正东方向,在东方分野的上空。形状类似于辰星,距地面高约六丈。 大贼星,出现于正南方向,在南方分野的上空。距地面高约六丈,星大而色红,时常摇动,有光芒。 司危星,出现于正西方向,在西方分野的上空。距地面高约六丈,星大而色白,类似于太白星。 狱汉星,出现于正北方向,在北方分野的上空,距地面高约六丈,星大而色红,时常摇动,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星中微带青色。 以上五残星以下为四方分野之星,星出现以及不在应当出的方向上出现,对应的地区都有兵兴起,于相对的一方不利。 四填星,出现于天球四宫相连处的东北、西北等四隅地区,距地面高约四丈。 地维咸光星,也出现于上述的四隅地区,距地面高约三丈,星光朦胧,如同月亮刚出现时的样子一样。与星出对应的地区若有乱,乱必灭亡;若有德,有德必昌。 烛星,形状如同太白星,出现后不行不动。出现不久则消失,对应的地区城邑有乱。 样子似星非星,似云非云,称为归邪。归邪出现,预兆必有归降于中国者。 星,是五行中金气的离散之气,本身是一团火。星众多,对应的国家吉利;少则凶险不利。 天汉,也是离散的金气,本身是水,天汉中星数多,预兆地上多水;星数少,预兆地上水少有旱灾,以上是以星占卜吉凶的大致情形。 天鼓,有声音大如雷又不是雷,音响在地上传播,发声处又不在地上,声音所往的方向,有兵兴起。 天狗,形状如同一颗大流星,伴随有隆隆声,落在地上,形状如狗。远望去火光炎炎,上冲天际。方圆有数顷地大小,上端尖锐处呈黄色,象征千里之内有破军杀将的事发生。 格泽星,形状如同炎火。黄白色,从地上升起,下大上尖。格泽星出现,不耕种而有收获;再者,如若没有土木工程方面的成就,必有大害。 蚩尤旗,形状如同彗星,不同是后端弯曲如旗。蚩尤旗出现,表示将有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现于北斗星旁,形状如同雄鸡。星怒时有芒角,星为青黑色,形状如同伏鳖。 枉矢,如同大流星,弯弯曲曲如蛇行走,呈苍黑色,看上去象是有羽毛一样。 长庚星,如同一匹布挂在天上,此星出现,预示有兵兴起。 星落在地上,则是石头。在黄河、济水流域之间,时常有坠落的星石。 天空清朗而明亮时,有的能见到景星。景星,就是德星。它的形状不固定,常常出现于治理得好的国家。 凡是望云气,若仰面才能望见,云气距人不过三四百里;若平望过去,见云气在树梢之间,相距大约千余里到二千里;若登高而望,才能见到云气与地相连,距人约有三千里远近。云气形状,上边如同兽类的,吉利。 自华山以南的云气,下为黑色上赤色。嵩高山、三河一带野外的云气,是正红色。恒山以北的云气,下边黑色上边为青色。勃海、碣石和海岱之间的云气,都是黑色。江、淮之间的云气,都是白色。 罪徒相聚处云气是白色。有土方工程的地方云气是黄色。车队行走产生的云气忽高忽低,有时还聚在一起。骑兵奔走产生的云气低矮但分布面积较大。步卒行走产生的云气则高一些,窄一些。云气前边低后边高,表示奔行急,速度快;前边方形后边高,表示士卒精锐;云气后端尖锐而矮,表示退却。云气平表示军行慢,前端高后端低,表示不停的退却。二方云气相遇,低矮的一方胜,高的一方败;尖锐的一方胜,圆饨的一方败。敌气低矮行疾,若向我方移动,且是循车辙而来,不过三四日可至,距我五六里可见敌踪。敌气高七八尺,不过五六日可至,距我十余里可见敌踪。敌气高一丈多到二丈的,不过三四十日可至,距我五六十里可见敌踪。 云气末梢呈亮白色的,将军勇悍,士卒怯懦。云气根抵大而前方延伸得很远的,应当战。云气青白色,前端低矮者,战则能胜;前端红色而上仰的,战不能胜。此外,兵阵形成的云气就象直立的垣墙一样;杼云形状象织布木梭一样;轴云抟直而上,两端尖锐,杓云有一种细长如绳的,长可亘天,一半也有半个天空长;另一种如虹蜺的形如有缺损的旗子,所以边角尖锐。还有钩云象勾一样弯曲。诸如以上云出现后,以所具五色综合考察。云气润泽、抟成团而且密,出现后足以动人的,才是某种事务的预兆而可资占卜;以上云气预兆有兵兴起,对应的地区有战争。 善望气者王朔所候望的云气,都取自日旁。日旁的云气与其他云气相比有人主的气象。卜时按云气所成的形象直接判定吉凶。 所以北方夷人所成的云气如同畜群和居住的毡包群,南方夷人所成的云气如同舟船和旗幡。有大水的地方,败军被击败的战场,破国留下的废墟,以及地下埋藏有积钱、金宝之上等都有云气,不可不仔细观察。海边的蜃气形状象楼台;广阔的原野上所成云气象宫殿城阙,总之云气各自与所在地的山川人民聚积的气象相同。 所以,候望某国虚实的人,可以到该国的城邑中去,观察封疆、田畴治理得是否平正,城郭房屋门户是否润泽,其次观察车辆、衣著、畜产等项是朴陋还是精华。殷实而繁息者吉利,虚竭耗损的凶。 似烟非烟,似云非云,萧索迷蒙,纷郁一团的称为卿云。卿云是喜气化成。此外有一种样子象雾又不是雾,人在其中,衣冠不潮不湿。出现则域内人都被甲趋走,有征战城守事。 雷电、霞光与飞虹、霹雳、夜明等现象,是阳气发动形成的,春、夏二季发生,秋、冬二季隐藏,所以观察测候的人无不等待季节进行观测。 天开裂而见物象,地震动而有裂缝,山崩摧和移动,河川堵塞,谿谷崩壅,水动荡、地长高,沼泽涸竭,都是吉凶的象征。此外对城郭家门闾巷,观察它们是润泽还是枯槁;对宫室庙宇、官邸宅第,观察普通人民所处的等次。对于谣谚、风俗、车辆、衣著等,重在观察百姓的饮食。对五谷草木,首先观察它们所属的类别。对仓廪、马厩、库藏等,首先观察四周的交通道路。对六畜禽兽,重在观察它们的产地和用场,对鱼鳖鸟鼠,重在观察其居处的环境如何。有鬼哭泣,如同呼叫,人逢必有惊貌。万物都与此一般,遇异必有表现,所以可以望气知吉凶。此虽俚俗传言,理实不虚。 大凡测候年岁的丰歉美恶,最重岁始。岁始或指冬至节,这一天阳气开始产生。或者是指腊祭的第二天,腊祭是由于岁事已毕,众人在一起会餐一顿,以引发阳气,所以称第二天为初岁。或者是指正月初一的黎明,这是帝王历法的岁首。或者是指立春节,这一日是四季开始的第一天。以上四种岁始,都是候岁的重要日子。 而汉朝人魏鲜,集中在腊祭的第二日与正月初一黎明时由八方所起的风,判定当年的吉凶美恶。风从南方来,有大旱灾;从西南来,有小旱;从西方来,有战争;从西北方来,黄豆的收成好,多小雨,促兵兴起;从北方来,是中等年成;从东北来,丰收年;从东方来,有大水;从东南来,百姓多疾病、时疫,年成不好。所以八风吉凶各与它们相对方向的风相比较,以多少、久亟、疾徐决胜负:多胜少,时间长久胜短暂,风速快疾胜于舒缓。黎明到早饭之间的风与麦子收成相对应;早饭到日偏西之间与稷对应;日偏西到晚饭间与黍对应;晚饭后与豆对应,日入时与麻对应。最好的天气是终日有云、有风、有太阳,这样可保一年之间五谷丰收,没有灾害。占卜的方法是,在上述某时段中有风、有云、有太阳,对应的作物株深多实;无云、有风、有太阳,对应的作物株浅(矮)而多实;有云、有风,无太阳,对应的作物只长秸杆少结籽实;只有太阳、无云、无风,对应的作物有伤败不得收获的。无风、无云的时间若一顿饭的功夫,伤败小;若时间较长,相当于煮熟五斗米的功夫,伤败大。此后重又有云、有风,那末被伤败的作物也重新恢复起来,此外还可以由以上所说各时段中的云气颜色占卜一年之中种植何种作物最为适宜。若岁首有雨雪,天气寒冷,当年的年成不好。 岁首时若天气晴朗,可由都城人民的声音占卜一岁吉凶。若是宫声,则年岁好;吉利;商声,有兵事;徵声,天旱少雨;羽声,有水灾;角声,年成最坏。 还可以正月初一日开始依次数雨多少,卜年成好坏:初一有雨,当年百姓每人每天可得一升的口粮,初二日有雨,每人每天有两升的口粮,一直数到七升为至。初八日以后,不再占卜。若欲自初一占卜到十二日,卜法又有不同,每日与月相对应,占卜水旱灾情。以上是为小国卜。所占卜的地区若至方圆千里,由于地域广大,应该按占卜天下的方法,卜尽整个正月,由正月之内,月在周天绕行,经过某宿时是否有太阳、有风、有云,由此判定对应地区的年成好坏吉凶。但是,必须同时观察太岁的位置。太岁在金位,当年丰收;在水位,庄稼受毁损,收成不好;在木位,有饥荒;在火位,岁旱少雨。以上是大致情形。 正月上旬,多东风,宜于养蚕;多西风,而且初一日有黄云,岁恶不吉利。 冬至这一天白昼极短,可把土和炭分别悬挂在衡的两端,若悬挂炭的一端开始仰起,此后鹿换新角,兰根生芽,泉水涌出,便能约略判定冬至这一天是否到来,但最终还要用日晷测定日影长短,才能做出准确判断。与岁星所在辰次对应的地区五谷丰熟,吉利昌盛,相对的辰次称为衡,与衡对应的地区则有灾殃。 太史公说:自从有生民以来,世间君主何尝不推步日月星辰的运行以定历法?直到五帝和三代时期,才把这件事继承而又发扬光大了:内为冠带,外为夷狄,使内外有别,把中国划分为十二州,仰则观察天上的星象,俯则模仿、效法地面上的事物,然后知天上有日月,地上则有阴阳;天上有五星,地上则有五行;天上有列宿,地上则有州郡,一一相对应。天上的日、月、星三光,是地上的阴阳二气精华凝聚而成,三光之气是以地为本原的,所以圣人得以统一天地而加以治理。 周幽王、厉王以前,时日太遥远了。由所观察到的天象变化,各国所卜吉凶均不相同;各家取为占卜的物怪,也都是与当时情事相符合的。所以遗留下来的文字图书记载的祥征兆之类,都不可取为法则。因此,<strong>孔子</strong>论述六经,虽记灾异而有关灾异的理论不与记载,至于天道性命之类,更不相传授。这是由于传得其人,不待告而知之;若不得其人,虽告犹不能明。 往昔得传授而知天数的人:高辛氏以前,有重和黎;唐、虞时期,有羲氏、和氏;夏朝时,为昆吾;殷商时,有巫咸;周朝时,有史佚、苌弘;列国时宋有子韦;郑有裨灶;齐有甘公;楚有唐眛;赵有尹皋;魏有石申。 天体运行,三十年有一小变,百年有一中变,五百年有一大变;每三次大变为一纪,三纪之中所有变化都经历一遍了,这是天体运行的大致规律。作为一个国家的君主必然重视三、五这两个数字,就是基于以上原因。经过上下各一千年,然后天人之间的关系才能接续完备。 太史公推求古代天象的变化,发现没有今天可资考证的资料。约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的历史为例,据记载其间日蚀有三十六次,彗星出现三次,宋襄公时星体殒落如同降雨,当时,天子微弱,诸侯有力者主政事,五霸相继兴起,迭次主掌天下的政令。从此以后,人众多的对寡少者横施强暴,国大的对小国加以兼并。秦、楚、吴、越诸国都是夷狄之国,也成了强有力的霸主。自田氏篡夺了齐国政权、韩、赵、魏三家分割晋国以后,进入战国时期。各国间争相攻取掠夺,战争相继而起,城镇屡次遭屠灭,加上灾荒、疾疫与火焚所致的焦土之痛,各国君臣无不以此为忧患,所以观察祥征兆、测候星气以预见吉凶更成了当务之急。近世以来十二诸侯、七国争相为王,倡言纵横的人接踵而至,何去何从,骤难判定,在这种情况下,皋、唐、甘、石等人各自根据当时事务解释他们的占卜书籍,以致记载他们占验事的资料陵杂琐屑,至于米盐等细事。 占卜以二十八舍分主十二州,而北斗兼主十二州,自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秦国疆域内的吉凶,候望于太白星,占卜于狼、弧星。吴国、楚国疆域内的吉凶,候望于荧惑星,占卜于鸟衡星。燕国、齐国疆域内的吉凶,候望于辰星,占卜于虚、危星。宋国、郑国疆域内的吉凶,候望于岁星,占卜于房、心星。晋国疆域内的吉凶,也是候望于辰星,占卜于参、罚星。 秦国并吞三晋和燕、代地区以后,华山与黄河以南的地区称为中国。中国在四海之中为东南方向,东南方属阳;阳则与日、岁星、荧惑、填星相对应;占于天街星以南诸星,以毕宿为主。中国西北是胡、貉、月氏等穿毡裘、以射猎为生的百姓,西北为阴,阴则与月、太白、辰星相对应,占于天街星以北诸星,以昴星为主。所以中国的山脉、河流多是自西南向东北的走向,山川的源头在陇蜀地区,而末尾消失在渤海、碣石一带。秦、晋好用兵,有夷狄风,复占太白星,而秦、晋为中国地,所以,中国不但占日、岁等星,也占太白星,太白星也主中国域内的祸福吉凶;而胡、貉经常侵掠中国,只占辰星,因为辰星出入轻躁、疾速,类夷狄,所以常主夷狄人的吉凶。这是大致情形。是前文所说辰星与太白星更相为客、主人的原因。(荧惑星为李星,李与理同音,外理兵事,内理政事。所以文献说“虽然有明天子在位,也必须时常观察荧惑星的位置”。)诸侯更为强大,当时记录的灾异等事,没有可以录用的。 秦始皇在位时,十五年之间彗星出现四次,存在时间长的达到八十多天,彗星之长或者横空而过的。后来,果然秦朝灭掉六国,统一天下,对外又攘除四周围的夷人,死人枕藉,如同乱麻,因而有张楚王等人共同起兵。前后三十多年之间,兵相踽藉践踏致死者,不可以数计。自蚩尤以来,从没如此残酷的。 <strong>项羽</strong>援救钜鹿时,枉矢星西流,此后,山东诸侯兵联合起来,西行破秦,坑杀秦朝降兵,屠灭咸阳城。 汉朝兴起时,五星会聚于东井宿之中。匈奴兵围汉高祖于平城,在参、毕二宿附近,月晕多至七重。诸吕作乱,发生日食,虽白昼也黑暗无光。吴、楚等七国叛乱,有彗星长达数丈,天狗星经过梁国郊野。七国兵起以后,以致尸横血流于梁国城下。元光、元狩年间,蚩尤旗星两次出现,其长横过半个天空。以后京城四处出兵,与夷狄作战前后数十年,其中与胡人的战争最为激烈。越国灭亡的征兆,是荧惑星守于南斗;攻拔朝鲜的征兆是彗星出现于南河、北河;出兵征讨大宛前,有彗星出现于招摇附近。以上是最为明显的例证。至于一些小的。较为间接的例证,更是多不胜数。由此看来,没有一件事不是先由天象表现出来,然后才在世间看到应验。 汉初以来占卜天数最著名的人,观星的为唐都,望气的是王朔,卜岁美恶的是魏鲜。甘、石历中的五星法,只有荧惑星才有反行或称为逆行。凡荧惑星逆行所停留的地方;以及其他星的逆行,日与月的薄食等,都是占卜的内容。 我曾观看史书的记载,考察历朝发生的事件,发现近百年之间,五星没有一颗出现以后不逆行的,逆行的,常常看到星变大,颜色也有变化;日月发生薄食,与它们所处的南北相对位置有关,这是与以前所知的重要不同。所以紫宫、房心、权衡、咸池、虚危等列宿部内的星宿,是天上五官的坐位,为经星,不移动迁徙,大小各有差别,宽窄各有常度;而水、火、金、木、填星,这五颗星是天上五官的辅佐,为纬星,它们或隐伏或出现,各有一定规律,运行以及赢或缩也都有确定的度数。 日有变化应该修德,月有变化应该减少刑罚,其他星有变则应该结和人心。凡天体有变化,超过正常度数就要占卜吉凶。一般是国君强大,而且有德的吉利;弱小,而又文饰诈诡的凶。对付天变的办法最好的是修德,其次是改革政事,再其次是就事论事,有危事才加以挽救,又其次是对神行礼以禳除灾害,最下者是不采取任何措施。普通经星的变化很少见;而对日、月、五星等三光变化进行占卜却是常常使用的;占日月晕的次数在两者之间。云和风,这是天的客气,它们的出现在大的方面也有规律可循。而它们与世间政事相关联,最接近于天向人预示吉凶降下的征兆或凭证。以上五种,都是天有所感而产生的变动。占卜天数的人,必须通晓天运变化的三五大规律,了解古今终始状况,深刻观察时事的变化,研究它们的精粗质地,那么,作为一个掌管天文的官员可说是尽善尽美的了。 春季政令适宜,使东方苍帝得以施行其德泽,天门就会为之开放,使三光能从中间通行。夏季政令适宜,使南方赤帝得以施行德泽,天牢就会为之空虚。季夏政令适宜,使中央黄帝得以施行德泽,万物普受含养,连天夭星也会起变化。(西方白帝行德施化,则)有风从西北方向来,且必须是在庚辛日。整个秋季中,这种风能有五次,当有大赦;三次,有小赦。(秋季政令适宜,西方白帝得以施行德泽)若来年春季正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有月晕成围,当有大赦,是由于太阳寒水的影响太大,应该行赦以消阴气的缘故。另一种说法是:西方白帝施德行化,毕宿、昴宿得以被月晕包围。包围三个晚上,功德才算完成;不足三个晚上,或者月晕有缺口没有合围,功德便不能成。还有一种说法是:月晕围辰星,应验的时间不出旬日之间。冬季政令适宜,北方黑帝得以施行德泽,天关为之变动。上述五方天帝得以施行德泽,天子将为此更改年号;若不能施行德泽,必示警戒,有疾风暴雨,拔木破石。(三能和三衡是天帝的宫廷)有客星出现于天廷之中,必有奇异的政令产生。 【原文及注释】   中宫天极星&lt;1&gt;,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lt;2&gt;;旁三星三公&lt;3&gt;,或曰子属。后句四星&lt;4&gt;,末大星正妃,余三星后宫之属也。环之匡卫十二星&lt;5&gt;,藩臣。皆曰紫宫&lt;6&gt;。 前列直斗口三星&lt;7&gt;,随北端兑&lt;8&gt;,若见若不,曰阴德,或曰天一&lt;9&gt;。紫宫左三星曰天枪&lt;10&gt;,右五星曰天棓&lt;11&gt;,后六星绝汉抵营室&lt;12&gt;,曰阁道。  〔注释〕 &lt;1&gt;中宫:古代天文学家把天球划分为五部分,分别名为中宫、东宫、西宫、南宫、北宫。中宫指以天球北极为圆心,南北各36°为直径的圆周之内的区域,包括紫微垣(紫宫)及其附近的星体,这些星体不因天球转动而隐没。东、西、南、北宫又分别名为青龙(《天官书》为苍龙)、白虎(《天官书》为咸池)、朱雀、玄武。后不另注。天极星:北极星座,由五颗星组成。由于它的第五颗星(亮度最小的一颗)接近天极(天球不动处),古人曾错认为就是天极,所以称为天极星。 &lt;2&gt;太一:天神名。按《封禅书》的说法,太一神是天神中最尊贵的一个,五方天帝只是它的辅佐。紫微垣是它的宫廷,太微垣是它的离宫别馆,在紫微垣北极星中的第二颗星(最亮的一颗),名为帝星,是太一神的坐处,所以帝星又名帝座。应注意的是“太一”在此处不是星名,另外有太一星,在紫微垣外,靠近垣门的左边,参见“晋书·天文志》。 &lt;3&gt;指天极星中帝星之外其余的三颗星象征三公。须注意二点,其一,天极星共五颗,帝星之外尚有四颗:第一颗为太子,第三颗为庶子,第四颗为后星,第五颗为天枢(北极)。《天官书》说只余三颗,是古今星数不同,这类事下面还有很多。其二,其余三星是象征三公,不是名为三公,另有三公星在北斗杓左近。 &lt;4&gt;句:同“勾”,指勾陈座。包括六颗星,此处说只有四颗。下文中的“末大星”指勾陈一,既称为“末”,勾陈一以后的二颗星(勾陈五、勾陈六)当不在《天官书》中的勾星之内。 &lt;5&gt;指紫微垣的垣墙。《晋书·天文志》说有十五颗,西墙七颗,东墙八颗。此处说是十二颗,不知缺少的是哪几颗。 &lt;6&gt;紫宫:即紫微垣。《索隐》引《元命包》说:“紫之言此也,宫之言中也”。所以紫宫就是“此处为天球中心”的意思。 &lt;7&gt;阴德三星在紫微垣内,靠近西垣墙,离斗口尚远(约10°余)。此处说“直斗口”,是对着斗口的意思,不是“值斗口”。 &lt;8&gt;随:《索隐》读如楕,义亦同。兑:同锐。“随”字后宜加点。 &lt;9&gt;又名天一星。由于另有星,专名为天一,所以称阴德为天一星,后世不多见。由《晋书·天文志》:“天一星在紫宫门右星南”,太一星之北。《正义》以此星释阴德,误。 &lt;10&gt;“紫宫左”即紫宫西。古人论天上事物的方位,以西为左,论地上事物的方位,以东为左,后不注。 &lt;11&gt;天棓:《索隐》引《诗讳》说:“枪三星,棓五星,在斗杓左右”。误。枪、棓都在斗杓以东(右)。枪在紫宫门左,近杓;棓在紫宫门右,女床以北,远杓。 &lt;12&gt;汉:天汉,就是俗说的天河。营室:二十八宿中的北方七宿之一,详于后。  北斗七星&lt;1&gt;,所谓“旋、玑、玉衡以齐七政&lt;2&gt;。”杓携龙角&lt;3&gt;,衡殷南斗&lt;4&gt;,魁枕参首&lt;5&gt;。用昏建者杓&lt;6&gt;;杓,自华以西南&lt;7&gt;。夜半建者衡&lt;8&gt;,衡,殷中州河、济之间&lt;9&gt;。平旦建者魁&lt;10&gt;;魁,海岱以东北也€。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lt;12&gt;。分阴阳&lt;13&gt;,建四时&lt;14&gt;,均五行&lt;15&gt;,移节度&lt;16&gt;,定诸纪&lt;17&gt;,皆系于斗。  〔注释〕 &lt;1&gt;北斗:大熊星座中的α、β、γ、δ、ε、ζ、η七颗星,依次名为天枢、天旋、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α至δ为斗魁,ε至η为斗杓。 &lt;2&gt;语出《尚书,舜典》。解释有二种:马融、郑玄等经学家以为是以浑仪正天文。旋,即璇字,指美玉;玑,同机,指浑仪中可以转动的浑环;衡,指浑仪中的窥管;七政,指日、月、五星,因它们各有所主,因称七政。第二种解释如<strong>司马迁</strong>所说,是指由北斗七星观察人间政事。旋、玑、玉衡都是北斗七星中的星名;七政,指春、夏、秋、冬、天文、地理和人道。不论《尚书》中此语如何解释,《天官书》论北斗,当用司马迁的解释,否则就与北斗无关了。 &lt;3&gt;斗杓之下与龙角相连。携,提携。引伸作连接;龙角,指东宫角宿。由于东方七宿名为苍龙,角宿有二颗,犹龙之左右角,故称龙角。“龙”苍龙,参见《左传·桓5》“龙见而雩”注。 &lt;4&gt;衡:北斗第五星。殷:同隐。殷殷相对,如同说隐隐相对。由于斗距南斗极远,故有此言。星位如右图。南斗:北方宿之一。 &lt;5&gt;参首:参宿之首。星位见右图〔略〕。 &lt;6&gt;以斗杓黄昏时的指向判定十二月次序。如指寅为正月,指卯为二月等。 &lt;7&gt;斗杓的分野(地面上与之对应的地区)是华山西南的地区。华,华山。 &lt;8&gt;以斗衡(与极星连线)夜半时所指方向判定十二月次序。《集解》引孟康语说:“假令杓昏建寅,衡夜半亦建寅”。 &lt;9&gt;斗衡分野为黄河、济水之间地。殷,《正义》释为“当也”;中州,中原。 &lt;10&gt;以黎明时斗魁所指方向定十二月次序。平旦,黎明、平明。€&lt;11&gt;斗魁分野为海岱东北的地区。海岱,《正义》以为海岱为代郡,误。岱指泰山,海指渤海。两者之间称为海岱。海岱东北指汉时的北海、齐郡、济南郡等地。 &lt;12&gt;乡:同向。 &lt;13&gt;古人以为阴阳二气在四季之中消长有时,夏至时阳气盛极而衰,一阴始生;冬至时阴气盛极而衰,一阳始生。按《淮南子·天文训》所说:“日冬至则斗北中绳”,“日夏至则斗南中绳”。斗南北向为阴阳始生界限,所以说斗可以“分阴阳”。 &lt;14&gt;北斗正月指寅,二月指丑,每月移动一辰,十二月一周天,周而复始。所以说斗可“建四时”。  &lt;15&gt;即平均五行。阴阳、四时与五行相对应,如春木、夏火、季夏土之类,春、夏为阳,秋、冬为阴之类等。所以“分阴阳”、“建四时”,可使五行均匀有序。故说北斗可以“均五行”。 &lt;16&gt;移易节度。节度,指对天体运行的控制。由于众星随北斗一起绕极运转,拱卫北极。北斗犹如众星之长,众星全都听其约束。所以说它有“移节度”之力。 &lt;17&gt;古代天文学家分天球为十二次,称为纪,因其与十二辰相合,由北斗运转可以确定十二辰位,所以说它可以“定诸纪”。  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lt;1&gt;:一曰上将,二曰次将,三曰贵相,四曰司命&lt;2&gt;,五曰司中&lt;3&gt;,六曰司禄&lt;4&gt;。在斗魁中,贵人之牢&lt;5&gt;。魁下六星,两两相比者,名曰三能&lt;6&gt;。三能色齐,君臣和;不齐,为乖戾。辅星明近&lt;7&gt;,辅臣亲强;斥小&lt;8&gt;,疏弱。 杓端有两星,一内为矛,招摇;一外为盾,天锋&lt;9&gt;。有句圜十五星&lt;10&gt;,属杓,曰贱人之牢&lt;11&gt;。其牢中星实则囚多,虚到开出。 天一、枪、棓、矛、盾动摇,角大,兵起&lt;12&gt;。  〔注释〕 &lt;1&gt;斗魁戴匡:匡,同筐。指文昌宫形状如筐,且在斗魁之上。 &lt;2&gt;王元启引《春秋元命苞》说:“司命,主灾咎”。与《索隐》不同。后者谓“主老幼”。 &lt;3&gt;王元启说是“主左理”,即佐理刑狱。 &lt;4&gt;王元启说:“主赏功进士”。 &lt;5&gt;贵人牢,名为天理,共四星。《宋史·天文志》说:“星不欲明,其中有星,则贵人下狱”。 &lt;6&gt;三能(tái,台):又名天柱。《宋史·天文志》说:“西近文昌二星曰上台,为司令,主寿;次二星曰中台,为司中,主宗室;东二星曰下台,为司禄,主兵”。又说:“上阶上星为天子,下星为女主;中阶上星为诸侯、三公,下星为卿大夫;下阶上星为士,下星为庶人。所以和阴阳而理万物也”。 &lt;7&gt;辅星:在北斗第六星(开阳)旁。 &lt;8&gt;远而小。斥,被排斥。疏远的意思。 &lt;9&gt;《集解》引晋灼语说:“外,远北斗也,在招摇南,一名玄戈”。《正义》引《星经》说:“梗河星为戟剑之星。”按《正义》说是。玄戈星在招摇北,不是“远北斗”,而是“近北斗”。又《晋书·天文志》说:梗河三星,“一曰天锋,主胡兵”。 &lt;10&gt;王元启说:“今按句(同勾)七星曰七公,圜八星曰贯索”,“并数得十五星也。在招摇南,故曰‘属杓’。二星皆主刑狱,故并言之。旧注专指贯索,则但有圜星无句星矣”。复案:后世天文书都说贱人之牢指贯索九星,不包括七公七星。王说可备一说。 &lt;11&gt;《索隐》案:诗记历枢云“贱人牢,一曰天狱”。又乐汁图云“连营,贱人牢”。  &lt;12&gt;《集解》李奇曰:“角,芒角。”  东宫苍龙,房&lt;1&gt;、心&lt;2&gt;。心为明堂,大星天王,前后星子属。不欲直,直则天王失计。房为府,曰天驷。其阴,右骖&lt;3&gt;。旁有两星曰衿&lt;4&gt;;北一星曰&lt;5&gt;。东北曲十二星曰旗&lt;6&gt;。旗中四星曰天市&lt;7&gt;;中六星曰市楼&lt;8&gt;。市中星众者实;其虚则秏。房南众星曰骑官&lt;9&gt;。 左角,李&lt;10&gt;;右角,将。大角者,天王帝廷。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摄提。摄提者,直斗杓所指&lt;11&gt;,以建时节,故曰“摄提格”&lt;12&gt;。亢为疏庙&lt;13&gt;,主疾。其南北两大星,曰南门&lt;14&gt;。氐为天根&lt;15&gt;,主疫&lt;16&gt;。 尾为九子&lt;17&gt;,曰君臣;斥绝,不和。箕为敖客&lt;18&gt;,曰口舌&lt;19&gt;。 火犯守角&lt;20&gt;,则有战。房、心,王者恶之也。  〔注释〕 &lt;1&gt;房四星,在天蝎座西北端。按《晋书·天文志》所说:“下第一星,上将也;次,次将也;次,次相也;上星,上相也”,“中间(按指次将、次相之间)为天衢,为天关,黄道之所经也。” &lt;2&gt;心三星,也在天蝎座,西与房星相邻。《晋书·天文志》说:心宿“为大辰,主天下之赏罚”。 &lt;3&gt;王元启说,“右”上脱左字。左、右骖“各四星,今名东咸、西咸”。《正义》认为是房宿本身主右骖,“亦主左骖”。那末“骖”下当有“其阳,左骖”四字。 &lt;4&gt;衿:同钤。《晋书·天文志》名其星为“钩钤”。在房第四星(上星)之下。 &lt;5&gt;(xiá霞):同辖。 &lt;6&gt;《正义》释为河鼓星两旁的左、右旗,误。王元启释为天市垣的左垣、右垣。是。《晋书·天文志》说:“天市垣二十二星”。此处说“十二星”,“十”前脱“二”字。 &lt;7&gt;《正义》说:“天市二十三星,在房心东北”。此处说是四星,王元启解释说:“统言之,天旗即天市;析言之则天旗南北门左右各两星为天市,余但谓之天旗也”。 &lt;8&gt;市楼六星,在天市垣内,垣南门以东,靠近燕、南海、宋三星。 &lt;9&gt;《宋史·天文志》说:“骑官二十七星,在氐南,天子虎贲也。”按伊世同绘《中西对照星图》骑官十星,在豺狼座。 &lt;10&gt;李:同“理”。《索隐》说:“理,法官也”。按:理为角宿一,即角宿二颗星中靠南边的一颗,称为“左角”是由于面向天运方向(东),南端为左,北为右,以后不注。€ &lt;11&gt;直:同“值”,当的意思。 &lt;12&gt;指寅为摄提格,参见《历书》注。十二辰各有专名,此处是说其中的“摄提格”是由于摄提所指得名,并不是说凡摄提所指,都名摄提格。 &lt;13&gt;《索隐》说:“宋均以为疏,外也;庙,或为朝也。”  &lt;14&gt;南门二星在半人马座中,库楼以南,在亢宿以南约50度,此处说在“其南北”,“其”字后似应补入“南有”二字。 &lt;15&gt;《索隐》说:“孙炎以为角、亢、下系于氐,若木之有根也。” &lt;16&gt;《索隐》解释说:“疫,病也。三月榆荚落,故主疾疫也。”意思是当黄昏时氐宿从东方天空出现的时候,太阳的位置在胃宿,正是春季三月榆荚黄落的时候,正是传染病流行的季节。所以才说“氐主疫”。又说亢“主疾”,与此义同。 &lt;17&gt;尾宿在天蝎座东端,西北与心宿比邻。有九星,因称尾为九子。 &lt;18&gt;《索隐》解释说:“宋均云:‘敖,调弄也。箕以簸扬,调弄象也。箕又受物,有去去来来,客之象也’。”这是由箕星四颗,外形象簸箕,又由簸箕可以扬粮去糠土的作用设想箕星的作用,说它是一个爱调弄人的客人(即“敖客”),没有什么科学道理。 &lt;19&gt;《索隐》引《诗纬》说:“箕为口,主出气。”《尔雅正义》说:“箕四星,二为踵,二为舌。踵在上,舌在下。”说箕宿为天口,是由于箕宿与有风的天气相连,参见《尚书·洪范》“星有好风”孔传;说箕宿为舌是出自附会:箕形如簸箕,簸箕前端糠土飞出处称为舌,箕宿下两星相当于簸箕前端,也称为舌。 &lt;20&gt;犯:陵犯。《宋史,天文志》说:两星“相去方寸为犯”。守:《宋史志》:“居之不去为守”。 南宫朱鸟,权、衡。衡,太微,三光之廷&lt;1&gt;。匡卫十二星&lt;2&gt;,藩臣:西,将;东,相&lt;3&gt;;南四星,执法&lt;4&gt;;中,端门;门左右,掖门。门内六星,诸侯&lt;5&gt;。其内五星,五帝坐。后聚一十五星,蔚然,曰郎位;傍一大星,将位也&lt;6&gt;。月、五星顺入&lt;7&gt;,轨道&lt;8&gt;,司其出&lt;9&gt;。所守,天子所诛也。其逆入,若不轨道,以所犯命之&lt;10&gt;;中坐,成形,皆群下从谋也。金、火尤甚。廷藩西有隋星五&lt;11&gt;,曰少微&lt;12&gt;,士大夫。权,轩辕,黄龙体&lt;13&gt;。前大星,女主象;旁小星,御者后宫属。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  〔注释〕 &lt;1&gt;日、月、五星的宫廷。三光,日、月、五星;廷,宫廷。《索隐》引宋均语说:“太微,天帝南宫也。” &lt;2&gt;今知太微垣十星,东西各五。自《晋书·天文志》已是如此。太史公说有十二星,东西各六。古今星数不同。 &lt;3&gt;太史公的意思是:每垣的六颗星中,自上而下数,前四星西垣为将星,东垣为相星。与《晋书·天文志》不同。后者说,西垣上一星为上相,次为次相,复次为次将,第四为上将;东垣上一星为上将,次为次将,复次为次相,第四为上相。 &lt;4&gt;今知南二星为左右执法。由下边所说端门和掖门的位置知,太史公是把东垣上相。西垣上将也规入执法星中,合为执法四星。 &lt;5&gt;把太微垣中星全都作为诸侯(除五帝、郎、将等少数提名者外),可能是先秦天文学的情形,《晋书·天文志》说:“太微,……十二诸侯府也。其外藩、九卿也”。犹有遗意。六诸侯星座可能是指五诸侯、九卿、三公、谒者、内屏、五帝座。前五名均不见于《天官书》。 &lt;6&gt;名为郎将。《晋书·天文志》说:“郎将在郎位北,六阅具,所以为武备也。” &lt;7&gt;顺入:日、月、五星视运动的方向是自西向东行,所以,以自西面进入太微垣为顺入;相反为逆。 &lt;8&gt;是说循轨道而行。 &lt;9&gt;司察月、五星出入太微垣的情形。司,职任、掌管。作伺亦通。 &lt;10&gt;以所陵犯星的不同,分别判断其吉凶。命,命词,下断语的意思。€ &lt;11&gt;隋:同堕。下垂。《索隐》说:“隋为垂下。”又引宋均语:“南北为隋”。在古星图上南北就是上下。 &lt;12&gt; &lt;12&gt;《索隐》引《天官占》说:“少微,一名处士星”。《正义说:“少微四星,在太微西,南北列:第一星,处士也;第二星,议士也;第三星,博士也;第四星,大夫也。” &lt;13&gt;《集解》引孟康语说:“形似腾龙。”轩辕十七星,屈曲如龙形。但是为何说是“黄”龙体?这是五行理论在天文学中的反映,四宫各一色,余黄色无所配。中央黄,本应以中宫配黄色,但中宫主要星座在紫宫中,以紫为黄,颇为别扭;再者,紫宫为天神太一的宫廷,太一神居五方帝之上,中央黄帝不应再居紫宫。所以,以轩辕座与中央黄帝相配,称为黄龙体。 东井为水事&lt;1&gt;。其西曲星曰钺&lt;2&gt;。钺北,北河;南,南河;两河、天阙间为关梁&lt;3&gt;。舆鬼,鬼祠事&lt;4&gt;;中白者为质&lt;5&gt;。火守南北河&lt;6&gt;,兵起,谷不登。故德成衡&lt;7&gt;,观成潢&lt;8&gt;,伤成钺&lt;9&gt;,祸成井&lt;10&gt;,诛成质&lt;11&gt;。 柳为鸟注&lt;12&gt;,主木草。七星,颈,为员官&lt;13&gt;,主急事。张,素&lt;14&gt;,为厨,主觞客。翼为羽翮,主远客。 轸为车,主风。其旁有一小星,曰长沙星&lt;15&gt;,星不欲明;明与四星等,若五星入轸中,兵大起。轸南众星曰天库楼;库有五车&lt;16&gt;。车星角若益众&lt;17&gt;,及不具,无处车马&lt;18&gt;。  〔注释〕 &lt;1&gt;东井八星,在双子座西南隅,黄道所经。《宋史·天文志》说:“星不欲明,明则大水”,“月宿其分,有风雨”,“晕,则多风雨”,“晕及三重,在三月为大水”岁星逆行入井,“川流壅塞”。所说东井为“水事”。 &lt;2&gt;《正义》说:“钺一星附井之前”。西曲,西面偏曲处。按,钺星在东井西北隅,与东井一相邻,在黄道旁。 &lt;3&gt;两河:指北河、南河,各有三颗星。北河即双子座中的α、β、ρ星,南河为小犬座中的α、β、ε星。天阙:指阙丘二星,在南河西南,麒麟座中。《正义》说它是“天子之双阙,诸侯之两观,亦象魏县(按:同悬)书之府”。阙、观、象魏,同物异名,都是指门两旁的高台建筑。关梁:关塞桥梁。泛指交通要道。南北河之间黄道所经,日、月、五星从其中通过。所以称关梁。 &lt;4&gt;祭祀鬼神事。 &lt;5&gt;质:即积尸星,《晋书·天文志》又称为鈇锧,《宋史·天文志》称为铁锧。铁为鈇之误。前书说舆鬼五星,“中央星为积尸,主死丧祠祀。……欲其忽忽不明,明则兵起,大臣诛。” &lt;6&gt;火:火星,即荧惑星。 &lt;7&gt;《索隐》说:“衡则能平物,故有德公平者,先成形于衡。”衡,指太微廷。 &lt;8&gt;《索隐》说:“言王者游观,亦先成形于潢也。”潢,天潢星有两处,一在天汉之中,五车之内,为西宫星;一在北宫,即天津八星,也在天汉之中。由于这二星都不在朱鸟宫,王元启以为“潢”是“渎”字误文,指四渎星。按,四渎不主游观事,星明大则百川决口;五车中的天潢五星,主河梁津渡,星不见,津渡不通,也不主游观。只有天津九星主:“度神通四方”,所以观成潢,指此星。 &lt;9&gt;《索隐》说:“伤,败也。言王者败德,亦先成形于钺,以言有败乱则有钺诛之”。 &lt;10&gt;《集解》说:“东井主水事,火入,一星居其旁,天子且以火败,故曰祸也。”€&lt;11&gt;《集解》引晋灼语解释说:“荧惑入舆鬼、天质,占曰大臣有诛。” &lt;12&gt;注:“咮”的同音字。咮,鸟嘴。《诗·候人》“维鹈在梁,不濡其咮”。毛注:“咮,喙也”。以柳为鸟注,是说柳宿位置象是朱鸟的鸟嘴一样。并无别义。 &lt;13&gt;员官:圆形器管,指喉。七星宿相当于朱鸟的脖颈或咽喉。 &lt;14&gt;素:同“嗉”,鸟类的食囊。 &lt;15&gt;《正义》说:“长沙一星在轸中,主寿命”。 &lt;16&gt;《正义》说:“天库一星,主太白,秦也,在五车中。”按《宋史天文志》说:“库楼十星,六大星,库也;南四星,楼也”。此处说“一星”误。又王元启说五车就是库楼左近的五柱星,是。 &lt;17&gt;车星有芒角,与星数众多,占相同。若,如若,如同。按《宋史·天文志》说库楼之中,星“实(多)为吉”,“虚乃凶”。此处说实与虚均凶,不同。  &lt;18&gt;车马无法处置,或译作无放车马处,喻战乱。 西宫咸池&lt;1&gt;,曰天五潢。五潢,五帝车舍&lt;2&gt;。火入,旱;金,兵;水,水。中有三柱,柱不具,兵起。 奎曰封豕&lt;3&gt;,为沟渎。娄为聚众&lt;4&gt;。胃为天仓&lt;5&gt;。其南众星曰积&lt;6&gt;。 昴曰髦头&lt;7&gt;,胡星也&lt;8&gt;,为白衣会&lt;9&gt;。毕曰罕车&lt;10&gt;,为边兵,主弋猎&lt;11&gt;€。其大星旁小星为附耳。附耳摇动,有谗乱臣在侧。  昴毕间为天街&lt;12&gt;。其阴,阴国&lt;13&gt;;阳,阳国。  〔注释〕 &lt;1&gt;咸池:《正义》释为五车中的一个星座,误。当如王元启说:“咸池者,西宫诸宿之总名。与前后苍龙、朱鸟、玄武一例。” &lt;2&gt;《索隐》释“五潢”为咸池三星,由于咸池的意思是“言谷,生于水,含秀含实,主秋垂,故一名‘五帝车舍’,以车载谷而贩也。”即咸池“又名为五帝车舍”。《正义》则说五帝车舍就是五车星座,但不说与五潢的关系,均不妥。按:由下文“中有三柱”,知五帝车舍就是《晋书·天文志》说的五车星座;而太史公说:“五潢,五帝车舍”,意思是五车尚不是正名,正名是五潢。它与《晋书·天文志》中的五潢不同。晋志以为:五车中有五星名五潢,五潢南有三星,名为咸池。而太史公认为统名为五潢。 &lt;3&gt;奎:十六星,在仙女座、双鱼座中。据宋人观测,奎宿的距星(奎宿二)在北纬20°余(去极度72°),赤经约360°。封豕:大豕,大猪。奎、或豕,都是由该宿外形命名的《石氏星经》说,奎宿“形如破鞋底”,破鞋底,就是跛子的脚印,跛子即奎足(奎同),因名奎;外形又像一头猪,《石氏星经》说它西南方的大星便是猪眼睛(天豕目)。 &lt;4&gt;娄宿在白羊座西侧。《正义》说:“娄三星为苑,牧养牺牲以共祭祀”。所以说“娄为聚众”。 &lt;5&gt;胃宿三星,在白羊座北侧。《正义》说:“胃主仓廪,五谷之府也”。所以说“胃为天仓”。 &lt;6&gt;《集释》与《正义》都以刍槁六星当(kuài快)积。按:刍槁宽不过7-8°,星不过6颗,与“其南众星”不侔。“积”不应理解为“积之处”,而应解释为“等之积”,泛指积物之所。在奎、娄、胃三宿以南有天囷(qūn阴平群)、天仓、天庾以及刍槁诸星座,全是积物之所,庶几能与“其南众星”相符。 &lt;7&gt;昴:即昴宿。在金牛座西北侧,旧说有七星或六星,清初测为三十六星,实为一个星团,不知有星多少。髦头:又作旄头。旗上羽毛装饰物、昴宿看上去如一团羽毛,故有此语。 &lt;8&gt;昴有应二宿分居黄道南北,昴在北,北为阴;而旧说毕夷相比华夏为阳,夷狄为阴。所以,以昴宿占夷狄事,如《正义》所说,星“摇动若跳跃者,胡兵大起”。因称为胡星。 &lt;9&gt;主丧,故称“为白衣会”。 &lt;10&gt;毕:毕宿八星,在金牛座中。《索隐》说:孙炎以为掩免之毕或呼为浊,因名星云。”罕车:罕就是网,《广雅》释为“免罟也”。即捕免之网。与“掩免之毕”义相合。所以罕车就是载着捕免网的猎车。又《玉篇》释旌旗为罕,插着旌旗的兵车为罕车。所以《天官书》说“毕曰罕车,为边兵”。 &lt;11&gt;弋猎:打猎。用绳系在箭上猎物称弋猎,此为泛称。 &lt;12&gt;《索隐》引孙炎语说:“昴、毕之间,日、月、五星出入要道,若津梁也。”《正义》说:“天街二星,在毕、昴间,主国界也。街南为华夏之国,街北为夷狄之国。”《正义》说是。 &lt;13&gt;《汉书·天文志》注引孟康说:阴,“河山已北国也”;阳,“河山以南国也”。 参为白虎&lt;1&gt;。三星直者,是为衡石&lt;2&gt;。下有三星,兑&lt;3&gt;,曰罚,为斩艾事&lt;4&gt;。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小三星隅置&lt;5&gt;,曰觜觽&lt;6&gt;,为虎首,主葆旅事&lt;7&gt;。其南有四星,曰天厕。厕下一星,曰天矢&lt;8&gt;。矢黄则吉;青、白、黑,凶。其西有句曲九星&lt;9&gt;,三处罗&lt;10&gt;:一曰天旗,二曰天苑,三曰九游&lt;11&gt;。其东有大星曰狼。狼角变色,多盗贼。下有四星曰弧&lt;12&gt;,直狼,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极老人。老人见,治安;不见,兵起。常以秋分时候之于南郊。 附耳入毕中,兵起。  〔注释〕 &lt;1&gt;参(shēn申)七星,在猎户座。按《夏小正》的说法,正月初昏(傍晚)时,参宿在正南天空上,八月份参宿到达南天中时已是黎明时分了。《正义》说:“觜三星,参三星,外四星为实沉,于辰在申,魏之分野,为白虎形也。”所以说“参为白虎。” &lt;2&gt;参宿中间三星排列横直,如同秤衡一样。衡石,秤为衡,权(秤锤)为石,衡有石则平。衡石泛指秤。 &lt;3&gt;兑:同“锐”。 &lt;4&gt;艾:通“刈”,刈除,斩杀。 &lt;5&gt;三颗小星排列成三角形。隅:角。作边隅解亦通。 &lt;6&gt;觜(zī,资)觽(xī希):在参宿上,宋景祐年间测得去极度为84°,今在北纬10°左右(猎户λ即觜宿一在赤纬9°54′)。 &lt;7&gt;《集解》引晋灼语说:“葆,菜也;禾野生曰旅,今之饥民采旅也。”《索隐》说“姚氏案:‘宋均云葆,守也。旅犹军旅也。言佐参伐以斩艾除凶也。”按:《宋史·天文志》:“觜觽三星,为三军之候,行军之藏府,主葆旅,快敛万物。明则军粮足,将得势;动则盗贼行,葆旅起;暗则不可用兵。”由此知《集解》说为惬当。 &lt;8&gt;矢:同屎。 &lt;9&gt;句曲:即勾曲。弯曲如勾。此处泛指弯曲。九星:由下文知,“九星”前似脱“各”字。 &lt;10&gt;《汉书·天文志》“罗”后有“列”字,义为“分三处罗列”。€&lt;11&gt;游:《正义》读为“流”。 &lt;12&gt;弧:木弓。《正义》说:“弧九星,在狼东南,天之弓也”。 北宫玄武,虚、危。危为盖屋&lt;1&gt;;虚为哭泣之事&lt;2&gt;。 其南有众星,曰羽林天军&lt;3&gt;。军西为垒&lt;4&gt;,或曰钺&lt;5&gt;。旁有一大星为北落&lt;6&gt;。北落若微亡,军星动角益希,及五星犯北落,入军,军起。火、金、水尤甚:火,军忧;水,〔水〕患;木、土,军吉。危东六星,两两相比,曰司空&lt;7&gt;。 营室为清庙&lt;8&gt;,曰离宫、阁道。汉中四星,曰天驷&lt;9&gt;。旁一星,曰王良&lt;10&gt;。王良策马&lt;11&gt;,车骑满野。旁有八星,绝汉,曰天潢&lt;12&gt;。天潢旁,江星&lt;13&gt;。江星动,人涉水。 杵臼四星&lt;14&gt;,在危南。匏瓜&lt;15&gt;,有青黑星守之,鱼盐贵。 南斗为庙&lt;16&gt;,其北建星&lt;17&gt;。建星者,旗也&lt;18&gt;。牵牛为牺牲&lt;19&gt;。其北河鼓&lt;20&gt;。河鼓大星,上将;左右,左右将。婺女&lt;21&gt;,其北织女&lt;22&gt;。织女,天女孙也&lt;23&gt;。  〔注释〕 &lt;1&gt;危宿三星,二在飞马座,一在宝瓶座。《索隐》引宋均语说:“危上一星高,旁两星隋(堕)下,似乎盖屋也”。《正义》以为“盖屋二星,在危南,主天子所居宫室之官也”。“危为架屋,盖屋自有星,恐文误也。”按:盖屋二星在危宿一之旁,但“危为盖屋”不见得就是误文。 &lt;2&gt;虚二星,一在宝瓶座,一在小马座。《正义》说:“虚主死丧哭泣之事”。 &lt;3&gt;《正义》说:“羽林四十五星,三三而聚,散在垒壁南,天军也。亦天宿卫之兵革出。不见,则天下乱。” &lt;4&gt;垒:即垒壁阵十二星,距星(垒壁阵一)在羽林天军西,整个星座则在在羽林天军之北。 &lt;5&gt;以钺为垒壁阵别名,义不可晓。有鈇钺三星,在羽林天军东侧,似乎就是《天官书》中的钺星。若如此,“或曰钺”之前有脱文。 &lt;6&gt;即北落师门,在天军西南侧,与天军九相邻。 &lt;7&gt;两两相比二句:《正义》说:“比,近也。危东两两相比者是司命等星也。司空唯一星耳,又不在危东,恐‘命’字误为‘空’也。”梁玉绳说:“司空,《汉志》作司寇。然司空、司寇皆不在危东,亦非六星也。《正义》疑‘命’字误‘空’,然虚东危西,两两相比者乃司命、司禄、司危、司非八星,无所谓危东六星,亦不得专指司命二星为说也,恐本文有误。”王元启据《正义》改‘空’为‘命’,又于“命”下加“司禄、司危、司非”六字,为符“六星”之数,又在危上加“司”字,但仍不能惬:司非不在司危以东。注者以为:‘危’字上应该加‘司’字,司危以东两两相比共六颗星(连同司危,六星中不包括司非),司马迁时或者总名为司空,亦未可知。 &lt;8&gt;营室:在飞马座。《索隐》引《元命包》说“营室十星”《晋志》与《石氏星经》都说营室二星。按:《天官书》中的营室宿包括室宿二颗、离宫六颗、壁宿二颗,合为十颗。所以《天官书》中不载壁宿名。王元启不知古无所谓壁宿,于所撰《史记三书正讹》中特地补入壁宿十五字,陈仁锡则误以为《天官书》的“垒”就是壁宿等。均误。先秦营室包括壁宿在内可由出土文物为证:1978年在湖北随县发掘的战国早期曾侯乙墓中,有一个书写着二十八宿名称的漆箱盖,上面有“东萦”、“西萦”、没有壁宿 秤就是营室的“营”字,室宿在西,即“西萦”,壁宿在东,就是“东萦”。 &lt;9&gt;《索隐》说:“汉中四星曰骑,一曰天驷也”。 &lt;10&gt;王元启说:“《晋书》王良五星,在奎北,居河中,天子奉车御官也。按:今星书‘旁一星’同‘汉中四星’统名曰王良,盖沿《晋志》。据《史记》‘汉中四星’当别名天驷”。€&lt;11&gt;《索隐》引《春秋合诚图》说:“王良,主天马也”。《正义》说:“策,一星,在王良前,主天子仆也。占:以动摇移在王良前,或居马后,别为策马,策马而兵动也。” &lt;12&gt;《索隐》引《元命包》说:“潢主河渠,所以度神通四方。”又引宋均说:“天潢,天津也。”按:天津九星,在天鹅座。横于天汉之中。此处说是八星,王元启解释说:“太史公分潢旁一星曰江,故谓天潢八星。《正义》说:“天江四星,在尾北,主太阴也。”按:天江四星,在蛇夫座南端,为东方宿,与此无涉。王元启以为江星指天津九星之一,是。 &lt;14&gt;杵三星、臼四星,在飞马、天鹅、蝎虎三星座相接处。危宿以北,车府以南。《天官书》说只有四星。在危宿以南。王元启说:“此云危南四星,盖所谓败臼是也。《宋志》云:败臼四星,两两相对。《星经》云:在虚、危南,西南入女十三度,其三星在农丈人旁者直下似杵,故谓之杵星,无所谓臼也。”按:以败臼当杵臼四星,是。司马迁所说杵臼为一事,不可断开,否则便不可解。 &lt;15&gt;《索隐》说:“匏(páo袍)瓜,一名天鸡,在河鼓东。匏瓜明,岁则大熟也。” &lt;16&gt;南斗:六星,在人马座,天汉中,箕宿东。 &lt;17&gt;《正义》说:“建六星,在斗北,临黄道,天之都关也。斗、建之间,七曜之道,亦主旗辂。” &lt;18&gt;《宋史·天文志》说,建星又名天旗,又说上二星为旗跗,中二星为铁锧。那末,建星如同一柄倒插的旗子。 &lt;19&gt;牵牛:六星,在摩揭座西侧。频临黄道之上。《天官书》说,南斗是庙,建星是庙前插的庙旗,牵牛是在庙前供奉的牲牢(牺牲)之礼,都是形象的比喻。 &lt;20&gt;河鼓:三星,在天汉中,天鹰座靠北偏东处。婺(t;织女:在天琴座,天河北岸。《正义》说:“织女三星,在河北天纪东,天女也,主果蓏(luǒ上声,罗)丝帛珍宝。” &lt;23&gt;“孙”字,徐广以为是“名”字误文。《星经》、《晋志》、《隋志》等都说织女为天女。俗传织女为七仙女,七月七日与牛郎会于天河上,即此星。牛郎指河鼓星,《尔雅》说:“河鼓谓之牵牛”所以称牛郎。非指牵牛宿。 察日、月之行以揆岁星顺逆&lt;1&gt;。曰东方木&lt;2&gt;,主春&lt;3&gt;,日甲乙&lt;4&gt;。义失者&lt;5&gt;,罚出岁星&lt;6&gt;。岁星赢缩,以其舍命国&lt;7&gt;。所在国不可伐,可以罚人&lt;8&gt;。其趋舍而前曰赢&lt;9&gt;,退舍曰缩&lt;10&gt;。赢,其国有兵不复&lt;11&gt;;缩,其国有忧,将亡&lt;12&gt;,国倾败。其所在,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lt;13&gt;,其下之国可以义致天下。  〔注释〕 &lt;1&gt;观察日、月的运行,可以揆度出岁星是顺行还是逆行。这是由于日、月、岁星运行各有常度,观察它们间的位置关系,就可判定岁星的运行逆顺。按《汉书·律历表》,岁星晨见时,最初去日半次(岁在日后约15°),日每天东行1度,岁星东行度,121天以后,岁星停止不行,约经25日,反向西行,(与日行相反),每天行度,84天后,又停留不行,经天,复又东行,每天行度,约行111天多伏而不见。自晨始见至此为一见,共365日余,除去逆行度数,岁星实行度为30度有零。伏33天多,岁星行3度多,重又出现。一见之后,岁星由在日后15°,变成在日前15°,再见时又回到日后15°。按:自此以下为第二章五纬。 &lt;2&gt;按五行理论,岁星属木,又称木星;荧惑属火,为火星;填(又作镇)星属土,名土星;太白属金,为金星;辰星属水,为水星。五星与五方相配:岁星东方,荧惑南方,填星中央,太白西方,辰星北方。所以对于岁星说:“曰东方木”。其余各星不另注。 &lt;3&gt;五星季节相配:岁星主春,荧惑主夏,填星主长夏,太白主秋,辰星主冬。长夏有几种不同解释,其一为季夏说:以夏历六月为长夏;其二,土不主时说:认为长夏仅有其名,不包括时日;其三,分王四季说:是将四季天数分作五份,每份约73日余;每季三个月为91天多,除去73日余,剩约18天多;这样每季中前73日余分属于春、夏、秋、冬四季,所余18天多归入长夏。每季18天多,四季相加也是73日多。其余各星不另注。 &lt;4&gt;十天干又称十日,五星与十日相配:岁星为甲乙、荧惑为丙丁,填星为戊己,太白为庚辛,辰星为壬癸。所以岁星说是“日甲乙”,余不另注。 &lt;5&gt;五星与五常相配:岁星为仁,荧惑为礼,填星为信,太白为义,辰星为智。把礼、义、仁、智、信作为五常,出于董仲舒(约与司马迁同时期人),盛于东汉以后。所以司马迁所说的五常与以上有所不同,认为岁星为义,荧惑为礼,填星为德,太白为杀,辰星为刑。所以,对于岁星说:“义失者,罚出岁星”,他星相似,不另注。 &lt;6&gt;意思是天降惩罚,由岁星表现出来。表现形式大致是:运行失度(或赢或缩)、星变色、芒角、动摇、陵犯斗守之类。 &lt;7&gt;以其所在星宿判定相应分野的吉凶。舍,星宿。二十八宿又称二十八舍,舍或宿的含意都是日月运行中的止宿地。如月亮日行一宿(舍),约二十八日(二十七日会)行一周天;命国,对该国吉凶下断语。 &lt;8&gt;《汉书·天文志》“罚”作“伐”,从上下文看,《汉书·天文志》是。 &lt;9&gt;趋舍而前:运(趋)行到了当至之舍的前面。即比正常运行超前了。 &lt;10&gt;退舍:退到了当至之舍的后面。即比正常运行落后了。€&lt;11&gt;复:止息。解除役事称为复。有兵不复就是兵役不得解除,即战事不止的意思。 &lt;12&gt;将:指军将之将。 &lt;13&gt;其余各星相从聚集在岁星所在的星宿之中。岁星在此舍是正常行度,其余不见得是正常行度。述其余各星都有此语,含意与此同,如辰星为正常度,其余不一定是正常行度,那末,占在辰星。余仿此。不另注。 以摄提格岁&lt;1&gt;:岁阴左行在寅&lt;2&gt;,岁星右转居丑。正月&lt;3&gt;,与斗、牵牛晨出东方&lt;4&gt;,名曰监德。色苍苍有光&lt;5&gt;。其失次,有应见柳&lt;6&gt;。岁早,水;晚,旱。 岁星出,东行十二度&lt;7&gt;,百日而止,反逆行:逆行八度,百日复东行。岁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率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岁而周天。出常东方,以晨;入于西方,用昏。 单阏岁:岁阴在卯,星居子&lt;8&gt;。以二月与婺女、虚、危晨出,曰降入。大有光。其失次,有应见张。(名曰降入)其岁大水。 执徐岁:岁阴在辰,星居亥。以三月(居)与营室、东壁晨出&lt;9&gt;,曰青章。青青甚章。其失次,有应见轸。(曰青章)岁早,旱;晚,水。 大荒骆岁:岁阴在巳,星居戌。以四月与奎、娄(胃昴)晨出,曰跰踵&lt;10&gt;。熊熊赤色,有光。其失次,有应见亢。 敦牂岁:岁阴在午,星居酉。以五月与胃、昴、毕晨出,曰开明。炎炎有光。偃兵;唯利公王&lt;11&gt;,不利治兵。其失次,有应见房。岁早,旱;晚,水。 叶洽岁:岁阴在未,星居申。以六月与觜觽、参晨出,曰长列。昭昭有光。利行兵。其失次,有应见箕。 涒滩岁:岁阴在申,星居未。以七月与东井、舆鬼晨出,曰大音。昭昭白。其失次,有应见牵牛。 作鄂岁:岁阴在酉,星居午。以八月与柳、七星、张晨出,曰(为)长王。作作有芒&lt;12&gt;。国其昌,熟谷。其失次,有应见危。(曰大章)有旱而昌,有女丧,民疾。 阉茂岁:岁阴在戌,星居巳。以九月与翼、轸晨出,曰天睢。白色大明。其失次,有应见东壁。岁水,女丧。 大渊献岁:岁阴在亥,星居辰。以十月与角、亢晨出,曰大章。苍苍然,星若跃而阴出旦&lt;13&gt;,是谓“正平”。起师旅,其率必武&lt;14&gt;;其国有德,将有四海。其失次,有应见娄。 困敦岁:岁阴见子,星居卯。以十一月与氐、房、心晨出,曰天泉。玄色甚明。江池其昌&lt;15&gt;,不利起兵。其失次,有应(在)〔见〕昴。 赤奋若岁:岁阴在丑,星居寅。以十二月与尾、箕晨出,曰天晧&lt;16&gt;。黫然黑色甚明&lt;17&gt;,其失次有应见参。  〔注释〕 &lt;1&gt;即寅岁。《尔雅·释天》说“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在卯曰单阏、在辰曰执徐,在巳曰大荒落,在午曰敦牂(zāng脏),在未曰协洽(《天官书》作“叶洽”,洽读如夹),在申曰涒滩,在酉曰作噩(《天官书》为“作鄂”),在戌曰阉茂,在亥曰大渊献,在子曰困敦,在丑曰赤奋若。”所以摄提格岁就是寅岁,单阏岁为卯岁,余同,不另注。 &lt;2&gt;岁阴:就是太岁。一说:太岁与岁阴不同。岁阴又名太阴,亦名青龙,与太岁一样也是左转周行十二辰,而常在太岁以前二辰。但观《史记》所载:先说“摄提格岁”,由《尔雅》知,是指“太岁在寅”之岁,下面又说“岁阴左行在寅”,太岁、岁阴都在寅,岁阴并没有超前二辰。所以不取此说。左行:自东向西行,与天行或十二辰方向相同,所以寅年在寅,卯年在卯,岁行一辰,后不另注。 &lt;3&gt;夏历正月,即建寅之月。此处说“正月”,是为了点明太阳所在位置。太阳每岁行天一周,每月(太阳月)行一辰。点明月份也就点明了太阳所在辰次,下面说岁星与某星晨见东方才有意义。按《淮南子·天文训》载,太阳位置是:“正月建营室,二月建奎娄,三月建胃,四月建毕,五月建东井,六月建张,七月建翼,八月建亢,九月建房,十月建尾,十一月建牵牛,十二月建虚。”建某的意思就是日在某宿。 &lt;4&gt;参见附图,图中外层圆周是恒星附着在天球上的位置,它们随天球一起左转;次层圆周中“正月”、“二月”等文字所在处,为太阳在相应月份中的位置,如正月在室宿、二月在奎、娄二宿间,三月在胃宿等;三层、四层、最内层分别为相应的次名、辰名、日名。由图可见,正月,太阳在室宿,岁阴在寅位,岁星在丑位,当太阳与室宿一起转到东方地平线下,将要露出地面时(即晨时),岁星与斗宿、牛宿一起都在东方天空中,随着天球的运转,越升越高。所以《天官书》说:正月,岁星“与斗、牵牛晨出东方”。第二年,岁阴左行一次,由寅到卯;岁星右行一次,由丑到子。当年二月,太阳与奎、娄二宿一起运转到东方地平线下时,在子位的岁星与女、虚、危三宿一起正好处在东方天空,所以《天官书》说“二月与婺女、虚、危晨出”。第三年岁星由子位右转到亥位,与室、壁二宿同次,当年三月,太阳在胃宿,转到东方地平线下时,岁星与室、壁正处在东方天空。所以,《天官书》说“三月与营室、东壁晨出”。以后各年以同样的方法旋转,晨见诸星都可得到解释,不另注。 &lt;5&gt;苍苍形容光的颜色。灰白为苍。以后对星光的形容一般不再加注。 &lt;6&gt;由附图可见,岁星在丑时,柳宿在它的冲位(即以天球心为对称点的另一旁)上,岁星随天球一起转动,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称为“见”),而柳宿都处在地下(称为“伏”)。当柳星转到地面以上时,岁星已转到地下,所以正常情况下,岁星不可能见柳宿,只有岁星失次(超前或落后)时才能见到柳宿,如岁星超前进入子位,黄昏时,岁星在西方天空时,柳宿已从东方升起;岁星落后,退入寅位,晨时岁星已从东方升起,柳宿尚未从西方落下,所以说“失次,有应见柳”。单阏岁以下,失次应见的解释与此相同,不再一一作注。 &lt;7&gt;此段文字,按王元启说,为错简,应移到岁星一节的最后,即此后第十一段(“赤奋若岁”段)之后。其中所记岁星行度、日数与《汉书·律历志》都不相同(参见本章第一段“察日月之行”句注),主要是精粗之别,以《汉书·律历志》所记较为准确。 &lt;8&gt;星:岁星。以后同,不另注。 &lt;9&gt;五纬一章,后人窜入文字很多。此句中“东壁”二字就不应出现(参见前章注)。 &lt;10&gt;跰踵:《索隐》说:“(汉书)《天文志作‘路’。《字诂》云,今作踵也。”€&lt;11&gt;公王:天子与王。“公”释为“天子”,参见《汉书·郊祀志》:“吾欲见巨公”。张晏注:“天子为天下父,故曰巨公也。”<strong>颜师古</strong>注:“巨,大也。” &lt;12&gt;作作:芒出貌。“作”疑由“乍”讹变而成,“乍乍”即“扎扎”的同音字,“扎扎”为星芒刺出貌。 &lt;13&gt;此句疑有脱漏。大意是说岁星如同欲从黎明前的黑暗跃入日旦的光明中去一样。阴,黑暗;旦,平旦,即清晨。“阴出旦”释为“出阴入旦”。 &lt;14&gt;其将帅必有武勇。率:同帅。 &lt;15&gt;有事于江池则吉利。 &lt;16&gt;晧:同皓。《汉书·天文志》作“昊”。 &lt;17&gt;;黫:黑貌。 当居不居,居之又左右摇;未当去去之,与他星会,其国凶。所居久,国有德厚。其角动,乍小乍大,若色数变,人主有忧。 其失次舍以下,进而东北,三月生天棓&lt;1&gt;,长四丈,末兑。进而东南,三月生彗星,长二丈,类彗&lt;2&gt;。退而西北,三月生天欃,长四丈,末兑。退而西南,三月生天枪,长数丈,两头兑。谨视其所见之国,不可举事用兵。其出如浮如沈&lt;3&gt;,其国有土功;如沈如浮&lt;4&gt;,其野亡&lt;5&gt;。色赤而有角,其所居国昌。迎角而战者,不胜。星色赤黄而沈&lt;6&gt;,所居野大穰。色青白而赤灰,所居野有忧。岁星入月,其野有逐相;与太白斗&lt;7&gt;,其野有破军。 岁星一曰摄提,曰重华,曰应星,曰纪星。营室为清庙,岁星庙也。  〔注释〕 &lt;1&gt;岁星失次,出现的天棓、天欃、彗星、天枪,都是彗星由于形状不同所具有的别名,说是岁星所生则是误解,这一段反映了彗星出现对岁星轨道产生的影响。 &lt;2&gt;形状与扫帚类似。彗,扫帚。 &lt;3&gt;如浮而沉,当去不去的轻微型。 &lt;4&gt;如沉而浮,不当去而去的轻微型。 &lt;5&gt;野:分野。岁星所在处,与地面上相应的地区(国)。下面“野大穰”、“野有忧”、“野有逐相”等中的“野”字,义均同。 &lt;6&gt;沈:同沉。星色浓而有质感,所以显示出沉重貌。 &lt;7&gt;《宋史·天文志》说:“离复合,合复离曰斗”。《集解》说:“星相击为斗”。宋志说较妥。 察刚气以处荧惑&lt;1&gt;。曰南方火,主夏,日丙、丁。礼失,罚出荧惑,荧惑失行是也。出则有兵,入则兵散。以其舍命国。(荧惑)荧惑为勃乱、贱贼、疾、丧、饥、兵&lt;2&gt;。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lt;3&gt;。因与俱出入,国绝祀。居之,殃还至,虽大当小;久而至,当小反大。其南为丈夫〔丧〕,北为女子丧。若角动绕环之,及乍前乍后,左右,殃益大。与他星斗,光相逮&lt;4&gt;,为害;不相逮,不害。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国可以礼致天下。 法,出东方十六舍而止&lt;5&gt;;逆行二舍;六旬,复东行,自所止数十舍,十月而入西方;伏行五月,出东方。其出西方曰“反明”,主命者恶之。东行急,一日行一度半。 其行东、西、南、北疾也。兵各聚其下;用战,顺之胜,逆之败。荧惑从太白,军忧;离之,军却。出太白阴,有分军;行其阳,有偏将战。当其行,太白逮之,破军杀将。其入守犯太微、轩辕、营室,主命恶之&lt;6&gt;。心为明堂,营惑庙也&lt;7&gt;。谨候此。  〔注释〕 &lt;1&gt;刚气:“罚气”误文。《索隐》说:“徐广云刚一作‘罚’。按:姚氏引《广雅》‘荧惑’谓之执法’。《天官占》云‘荧惑方伯象,司察妖孽’。则此文‘察罚气’为是。 &lt;2&gt;《晋书·天文志》说,荧惑星“为乱为贼,为疾为丧”。则“勃(同悖)乱”与贼、疾、丧等并重。 &lt;3&gt;太半:就是大半,三分之二为太半。 &lt;4&gt;王元启说:“若以光芒相及为斗,则‘不相逮’一句为剩语矣”。意思是“不相逮”就是不相及,误。不相逮指相斗两星的亮度、大小相差悬殊,不可相比。不是两星接触与否的意思。 &lt;5&gt;《汉书·律历志》说,荧惑星晨出,距日半次(约15°),自西向东顺行276天,行159度而止。留10日后,逆行62天,行17度,又留10天,复又顺行276天,经159度而伏。伏行146天多,经114度多,重又出现。《天官书》以159度为十六舍,17度为二舍,62日为六旬,146天为五月都是约数。 &lt;6&gt;执掌发布命令权力的人(指帝王)厌恶这种情况(指荧惑守犯太微等座)的发生。主命,即主命者,脱“者”字;恶,厌恶。是对帝王不利的意思。 &lt;7&gt;营:“荧”字的误文。 历斗之会以定填星之位&lt;1&gt;。曰中央土,主季夏,日戊、己,黄帝;主德,女主象也。岁填一宿&lt;2&gt;,其所居国吉。未当居而居,若已去而复还,还居之,其国得土,不乃得女&lt;3&gt;。若当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东去,其国失土,不乃失女,不可举事用兵。其居久,其国福厚;易&lt;4&gt;,福薄。 其一句曰地侯,主岁。岁行十(二)〔三〕度百十二分度之五&lt;5&gt;,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岁周天。其所居,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重致天下&lt;6&gt;。礼、德、义、杀、刑尽失&lt;7&gt;,而填星乃为之动摇。 赢,为王不宁;其缩,有军不复。填星,其色黄,九芒&lt;8&gt;,音曰黄钟宫。其失次上二三宿曰赢,有主命不成,不乃大水。失次下二三宿曰缩,有后戚,其岁不复&lt;9&gt;,不乃天裂若地动。 斗为文太室&lt;10&gt;,填星庙,天子之星也。  〔注释〕 &lt;1&gt;《索隐》引晋灼语解释说:“常以甲辰之元始建斗,岁镇一宿,二十八岁而周天。”以甲辰为元始的历法开始的那一年(甲辰年),填星在斗宿(与斗交会),此后每年填星运行一宿,按照这个规律,只要知道当年距甲辰年的年数,就能确定出填星的位置。填,读如“镇”。 &lt;2&gt;就是《索隐》说的“岁镇一宿”。填星(土星)岁行一宿,二十八年行天一周。行一宿称为“镇”一宿,原因如《淮南子·天文训》所说:中央土,其神为镇星,其佐为后土,“执绳而制四方”。所至受其制,所以行一宿、镇一宿。 &lt;3&gt;不:王元启读如否,义同。得女:会盟、和亲而得女子。 &lt;4&gt;《集解》引徐广语说:“易犹轻速也。” &lt;5&gt;《汉书·律历志》载:土(填)星辰始出,后日半次(约15度),顺行87日,日行度;然后留34日;转为逆行101日,日行度;又留33日余,复顺行,日行度,85日而伏。伏行每日不足度,37日余复见。见伏一次经377日余,行星12度多(除去逆行),所以说是岁行一宿,28岁而周天。此处记载的行度数与《淮南子·天文训》同,不同于汉志。 &lt;6&gt;《正义》说:“言五星皆从填星,其下之国倚重而致天下,以填主土故也。”石氏《星经》为“可以重德致天下。”是。 &lt;7&gt;王元启说:“《汉志》云:填星,中央、季夏、土,信也,思心也。仁义礼智以信为主,貌言视听以心为主,故四星皆失,填星乃为之动摇。按:实际是土王四季说的表现。其余四星各主一季,只与礼、义、杀、刑中的一种相关。而土星,除与德相关外,与其余四季也都有关,所以就与礼、义、杀、刑全都相关。 &lt;8&gt;日·泷川资言说:“猪饲彦博曰,此以五音配当,犹汉志以五常、五事配五星也。”填星配五音为黄钟宫,黄钟长九寸,所以填星有九芒。但是下文又有太白“五芒”的记载,太白于五音为商,黄钟为宫,应当是泰簇为商。黄钟九寸,按生钟律法,泰簇长八寸,何以只有五芒?所以猪饲彦博的解释有误。王元启则谨慎些,只说:“太白五芒,填星九芒,五九皆数也。一作“光芒”非是。”他又没有解释土星为何是九芒,金星为何是五芒。愚以为土星不止有九芒,金星亦不必尽是五芒,以芒数论,谁能数清究有几芒?九、五只是象征性数字。《淮南子·天文训》说:“五胜(按:即五行)生一、壮五、终九”。以十二辰论,倘若木生于亥,亥为一,数到十二辰中的第五位为卯,第九位为未,则是木壮于卯、老(终)于未。倘若木不生于亥而生于子,子为一,辰为五,申为九,则是壮于辰,老于申了。五行皆是如此。所以一、五、九只是生、壮、老的象征,十二辰中任何一位都可以是一、五、九。同样自然数中任何一个数字也都可以说是一、五、九。土星九芒,只是说明土性中和,如人已老,壮盛之气已消;金星五芒是说金主刑杀,其气壮盛罢了。其余三星则有时壮盛有时中和,视具体情况而定,所以均不言有几芒。 &lt;9&gt;当年阴阳不和。《易经·复》卦,孔颖达注“阳气反复”为复。王弼又说:“冬至阴之复也,夏至阳之复也,故为复”。所以冬至阴不复,阳不至;夏至阳不复,阴不至。阴阳不和;为“其岁不复”。 &lt;10&gt;文太室:明堂制:下层为正堂,上层有五室。五室布局,四角各一,尺寸较小,中间尺寸较大者名大室,大室就是太室。五室祭五方天帝,以祖宗配祭,大室配祭文王(周制),故称文太室。此处文太室是泛指祖庙,与前面说的“营室为清庙”,“心为明堂”中的清庙,明堂同义。 木星与土合&lt;1&gt;,为内乱,饥,主勿用战,败;水则变谋而更事;火为旱;金为白衣会若水&lt;2&gt;。金在南曰牝牡&lt;3&gt;,年谷熟。金在北,岁偏无&lt;4&gt;。火与水合为焠&lt;5&gt;,与金合为铄,为丧,皆不可举事,用兵大败。土为忧,主孽卿&lt;6&gt;;大饥,战败,为北军&lt;7&gt;,军困,举事大败。土与水合,穰而拥阏&lt;8&gt;,有复军,其国不可举事。出,亡地;入,得地。金为疾,为内兵,亡地&lt;9&gt;。三星若合,其宿地国外内有兵与丧,改立公王。四星合,兵丧并起,君子忧,小人流。五星合,是为易行。有德,受庆,改立大人,掩有四方,子孙蕃昌;无德,受殃若亡。五星皆大,其事亦大,皆小,事亦小。 蚤出者为赢&lt;10&gt;,赢者为客。晚出者为缩,缩者为主人。必有天应见于杓星。同舍为合。相陵为斗&lt;11&gt;,七寸以内必之矣&lt;12&gt;。 五星色白圜&lt;13&gt;,为丧旱;赤圜,则中不平&lt;14&gt;,为兵;青圜,为忧水;黑圜,为疾,多死;黄圜,则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哭之声,青角有兵忧,黑角则水。意&lt;15&gt;,行穷兵之所终&lt;16&gt;。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宁昌。春风秋雨。冬寒夏暑,动摇常以此。 填星出百二十日而逆西行&lt;17&gt;,西行百二十日反东行。见三百三十日而入,入三十日复出东方。太岁在甲寅,镇星在东壁&lt;18&gt;,故在营室&lt;19&gt;。  〔注释〕 &lt;1&gt;以下三段是总序五星,应在辰星以后,今在此处,为错简,又,王元启说,句前加“凡五”二字,“木星”二字当乙。 &lt;2&gt;若按本段文字在“土星”节内,此句应译为“土与金合”云云,但由《晋书·天文志》等书,都说是木与金合,所论不与土星事,这也证明此段为错简。白衣会:指丧事。若水:或是水灾。陈仁锡、王元启等注,都说“若,及也”。连上文解释为:丧事及水灾。不妥。“若”者,不定之词:或是白衣会、或者是水灾,二者必居其一。后仿此。 &lt;3&gt;《索隐》引晋灼语说:“岁,阳也;太白,阴也,故曰牝(píen品)牡也”。牝牡就是雌雄,金为阴,南为阳;岁为阳,北为阴。今金星在南,岁星在阴,阳得阴,阴得阳,阴阳和合;雌雄相交,所以年谷熟,称牝牡。 金星与岁星易位,就不能称牝牡了。 &lt;4&gt;偏无:不是全无;也不是全有。所以《正义》引《星经》文说是“其年或有或无。” &lt;5&gt;焠(cuì翠):《集解》说:“火入水,故曰焠”。而《索隐》以为是指水、火俱与填星合,误。 &lt;6&gt;孽卿:卿受妖孽之患。指不利于卿。 &lt;7&gt;《正义》说:“军败曰北”。按:此句颇芜杂,不类太史公语,疑有后人注文窜入。 &lt;8&gt;拥阏:同壅遏舱蔽不通。 &lt;9&gt;此段先言木与土合。与水合、与火合、与金合;又讲火与水合、与金合、与土合;后讲土与水合、与金合。法度井然。接下去应该讲金与水合了,却没有讲,似有脱文。 &lt;10&gt;蚤:同早。赢:亦作盈。€ &lt;11&gt;陵:就是陵犯。以《宋史·天文志》所释较贴切,见前注。 &lt;12&gt;彼此距离大于七寸,虽斗无仿;小于七寸,兆必有应。 &lt;13&gt;圜:同圆。以下同。五星皆圆,以其色占吉凶。 &lt;14&gt;边沿与中间有不平貌。则,“侧”字的省文;不平,亮度不同,有明有暗,类不平貌。 &lt;15&gt;《集解》引徐广语说:“一作志”。然作志仍不能通。王元启说:原是“赤”字,“赤讹为志,志又讹为意也”。 &lt;16&gt;“穷”后当点。意思:前文说赤角,有敌兵来犯我城。只须坚守勿战,待敌兵招法使尽,久攻不克,自必离去。行穷,谓敌智已尽;兵之所终,谓兵事已解。一说:此句为衍文,当删。 &lt;17&gt;填星运行规律已见前注。此段与前“其一名地侯”段同是记填星运行状况的,似不应歧出,必有其一为错简。 &lt;18&gt;此是记太初历甲寅元始的时候,大岁在甲寅,镇星在东壁。 &lt;19&gt;如前注所说,东壁原是室宿的一部分,称为东营,所以镇星在东壁,自可以说是在营室。但书中这番话并没交待明白,而且说镇星在营室的也不知出于何典;其中必有漏脱。 察日行以处位太白&lt;1&gt;。曰西方,秋,(司兵月行及天矢)日庚、辛,主杀。杀失者,罚出太白。太白先行,以其舍命国。其出&lt;2&gt;,行十八舍二百四十日而入&lt;3&gt;。入东方,伏行十一舍百三十日&lt;4&gt;;其入西方,伏行三舍十六日而出&lt;5&gt;。当出不出,当入不入,是谓失舍,不有破军,必有国君之篡。 其纪上元&lt;6&gt;,以摄提格之岁,与营室晨出东方,至角而入&lt;7&gt;;与营室夕出西方,至角而入。与角晨出,入毕&lt;8&gt;;与角夕出,入毕。与毕晨出,入箕&lt;9&gt;;与毕夕出,入箕。与箕晨出,入柳;与箕夕出,入柳。与柳晨出,入营室;与柳夕出,入营室。凡出入东西各五,为八岁二百二十日&lt;10&gt;,复与营室晨出东方。其大率,岁一周天。其始出东方行迟,率日半度&lt;11&gt;,一百二十日,必逆行一二舍&lt;12&gt;;上极而反,东行,行日一度半&lt;13&gt;,一百二十日入。其庳,近日,曰明星,柔;高,远日,曰大嚣,刚。其始出西〔方〕,行疾,率日一度半,百二十日,上极而行迟,日半度&lt;14&gt;,百二十日,旦入,必逆行一二舍而入。其庳,近日,曰大白,柔;高,远日,曰大相,刚&lt;14&gt;。出以辰、戌,入以丑、未&lt;15&gt;。 当出不出,未当入而入,天下偃兵,兵在外,入。未当出而出,当入而不入,〔天〕下起兵,有破国。其当期出也,其国昌。其出东为东&lt;16&gt;,入东为北方;出西为西,入西为南方。所居久,其乡利;(疾)〔易〕&lt;17&gt;,其乡凶。 出西(逆行)至东,正西国吉。出东至西,正东国吉。其出不经天&lt;18&gt;;经天,天下革政。  〔注释〕 &lt;1&gt;太白星自晨始见,距日半次(约15°),此后或迟或疾,或晨见或夕见,距日的最大距离不超过45°,即在日前后45°的范围内总可找到太白星的踪迹,所以说“察日行以处太白之位”。 &lt;2&gt;指晨出。 &lt;3&gt;由《汉书·律历志》:出244日,星行244°,若作18舍,每舍平均13度余。 &lt;4&gt;由《汉书·律历志》伏,顺行83日,行度,合9舍余。相差颇悬殊。 &lt;5&gt;书中不序夕见日数及行度,是说与晨见日数及行度相同,其实并不相同,《汉书·律历志》载:夕见241日,行241度,约合18舍余。此外入西方伏行数,《汉志》载为16日余,逆行14°余。所以,“三舍”当是“一舍”之误。 &lt;6&gt;《索隐》说:“上元是古历之名”。以下所记是据自上元历法。 &lt;7&gt;自营室右行至角十七舍,与上述十八舍之数不符。由《汉书·律历志》,自营室初度出,氐6°入。自危9°夕出,亢4°而入,然后自角2°于东方晨出。 &lt;8&gt;由《汉志》:自角2°晨出后,参2°入;西出于轸11°,伏于毕9°,然后自昴6°重又东见。《天官书》说出于角,入于毕,中经19舍,与前文所说18舍亦不合。 &lt;9&gt;据《汉志》:自昴6°东见后,东入于斗25°;夕,西见于胃12°,西入于斗14°,然后重又晨见于斗初度。《天官书》说自毕晨出,入于箕。由毕至箕共17舍,也与前文所说18舍不合。 &lt;10&gt;《集解》说:“徐广曰:“一云三十二日”。按:由《汉志》金星一复约需584日余,5复2920日,以每岁365日计,合8岁整。由《天官书》所说金星一复需626日,五复3130日,也按365日/年计算,合8岁零210日。书中说是8岁220日,误。徐广所说,益误。€&lt;11&gt;由《汉志》始出东方逆行,每日行半度;顺行先迟后疾。迟,日行度,大于半度。 &lt;12&gt;“舍”为“度”字之误。金星逆行晨见,夕见各三度。 &lt;13&gt;《汉志》东行最大速度为每日度,此处说是1度半。是因测量不精所致。按:自“其始出东方行迟”以下,至“大相,刚”又是一套数字,与前面说的“行十八舍”云云不相符合。可能是后人小注窜入正文所致。 &lt;14&gt;《汉志》载,西见迟行每日度。 &lt;15&gt;辰、戌、丑、未,均指方位。辰在东偏南30°,戌在西偏北30°;丑在北偏东30°,未在南偏西30°。 &lt;16&gt;日、泷川资言说:“出东,其占在东”,后仿此。 &lt;17&gt;《集解》引苏林说:“疾过也”。 &lt;18&gt;《索隐》引孟康语说:“谓出东入西,出西入东也”。“过午为经天”。又引晋灼语说:“太白昼见午上为经天”。 小以角动,兵起。始出大,后小,兵弱;出小,后大,兵强。出高&lt;1&gt;,用兵深吉,浅凶;庳,浅吉,深凶。日方南,金居其南&lt;2&gt;,日方北,金居其北,曰赢,侯王不宁,用兵进吉退凶。日方南金居其北,日方北金居其南,曰缩,侯王有忧,用兵退吉进凶。用兵象太白:太白行疾,疾行;迟,迟行。角,敢战。动摇躁&lt;3&gt;,躁。圜以静,静。顺角所指,吉。反之,皆凶。出则出兵,入则入兵。赤角,有战;白角,有丧;黑圜角&lt;4&gt;,忧,有水事&lt;5&gt;;青圜小角,忧,有木事&lt;6&gt;;黄圜和角,有土事&lt;7&gt;,有年。其已出三日而复有微入&lt;8&gt;。入三日乃复盛出,是谓耎&lt;9&gt;,其下国有军败将北。其已入三日又复微出,出三日而复盛入,其下国有忧,师有粮食兵革,遗人用之;卒虽众,将为人虏。其出西失行,外国败;其出东失行,中国败。其色大圜黄滜&lt;10&gt;,可为好事;其圜大赤,兵盛不战。 太白白,比狼&lt;11&gt;;赤,比心;黄比参左肩;苍,比参右肩;黑,比奎大星。五星皆从太白而聚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兵从天下&lt;12&gt;。居实&lt;13&gt;,有得也;居虚,无得也。行胜色&lt;14&gt;,色胜位,有位胜无位,有色胜无色,行得尽胜之。出而留桑榆间&lt;15&gt;,疾其下国。上而疾,未尽其日&lt;16&gt;,过参天&lt;17&gt;,疾其对国。上复下,下复上,有反将。其入月,将僇&lt;18&gt;。金、木星合&lt;19&gt;,光&lt;20&gt;,其下战不合&lt;21&gt;,兵虽起而不斗;合相毁&lt;22&gt;,野有破军。出西方,昏而出阴,阴兵强&lt;23&gt;。暮食出,小弱;夜半出,中弱;出,大弱。是渭阴陷于阳。其在东方,乘明而出阳,阳兵之强。鸡鸣出,小弱;夜半出,中弱;昏出,大弱。是渭阳陷于阴。太白伏也,以出兵,兵有殃。其出卯南,南胜北方;出卯北,北胜南方;正在卯,东国利。出酉北,北胜南方;北酉南,南胜北方;正在酉,西国胜。  〔注释〕 &lt;1&gt;太白星出时,应距日半次(约15°)。若大于半次,距日远,为“出高”;小于半次,距日近,为“庳”(同卑)。 &lt;2&gt;《正义》引郑玄语说:“方犹向也。”引孟康语说:“金谓太白也。”王元启说:“日朱鸟七宿”为日南;“日玄武七宿”为日北。按:“日方南”是日方南行的意思,日南行指夏至后到冬至之间;同样“日方北”指冬至后到夏至之间。 &lt;3&gt;躁:躁动,就是动。静的反义词。 &lt;4&gt;王元启说:“圜则不角,角则不圜”,所以认为“圜”字当删。按:“圜”非指星,而是指芒角,角有圜角、尖角。圜角是指较钝的角。实质是星暗一些,虽有角而不刺目。 &lt;5&gt;水事:“水不润下”,酿成灾害。《汉书·五行志》说:“雾水暴出,百川逆溢,坏乡邑、溺人民,及淫雨伤稼穑,是为水不润下”。 &lt;6&gt;木事:由《汉书·五行志》:“田猎驰骋不反宫室,饭食沉湎不顾法度,妄兴徭役以夺民时,作为奸诈以伤民财”都属“木事”。 &lt;7&gt;土事:帝王内事。《汉书·五行志》说:“土,中央,生万物者也,其于王者,为内事”,包括夫妇、宫室、亲属等项。若内事不修:“治宫室 ,饰台榭,内,犯亲戚,侮父兄”,天的反应是“稼穑不成”,即“无水旱之灾而草木百谷不熟”。是为土事。 &lt;8&gt;《汉书·律历志》:太白晨出东方时,距日半次(小于半次,星光为日光所掩,则不见,称为伏),自东向西逆行6日,日行半度。今星出才三日,日顺行3度,星逆行1.5度,比初出时升高了4.5度。理应继续升高,反而顺行,使高度稍有降低,称为“微入”。“复有微入”即“又有微入”的意思。 &lt;9&gt;耎(ruǎn软):《集解》引晋灼语说:“耎,退之不尽”。《天官书》说:“入三日而复盛出,是谓耎”。“盛出”说是“退之不尽”,由此知所谓“入三日,”是指入于东方三日。日、星都以东行为进、为顺,西行为退、为逆。自东方“盛出”,就是自东向西“退之不尽”,所以称为耎。若是入于西方三日,复盛出,就不是“退之不尽”,而是“进之不己”,因而,不能称为耎了。 &lt;10&gt;滜:《集解》说:“音泽”。义亦为泽。€&lt;11&gt;《正义》说:“比,类也。”以下“比心”、“比参”、“比奎”等义同。这几句是讲太白星色变后的形状。由《晋书·天文志》知,五星色变都是“白比狼”,“青比参左肩”等,因此王元启把这几句移入五星总论,“太白”二字改为“五星”。原文既无错误,不改不移亦可。又《晋志》述星变的占法:“不失本色而应其四时者,吉;色害其行,凶”。太白为金、为秋,本色为白,那么“星黄”是白中略带黄,“星赤”是白中略带赤等等,叫做不失本色。“应其四时”是指春青、夏赤之类。凡此类者吉。若南行为火,星色不赤反黑,黑为水色,水能克火,称为“色害其行”,凶。 &lt;12&gt;从:同纵。“从天下”就是纵横天下的意思。 &lt;13&gt;《索隐》说:“实谓星所合居之宿;虚谓赢缩也。”即当居而居叫做居实;不当居而居之叫做居虚。 &lt;14&gt;《集解》引晋灼语说:“太白行得度者,胜色也”。行得度或失度所获吉凶大于颜色所获吉凶,称为行胜色。后色胜位等可仿此解。 &lt;15&gt;《集解》引晋灼语说:“行迟而下也。正出,举目平正,出桑榆上者余二千里”。星出以后,停留于桑榆之间”。即上下左右行,总不离于桑榆之间,所以晋灼说是“行迟而下也”,“下”前脱“上”字。 &lt;16&gt;《汉书·天文志》“其”作“期”,晋志同。误。期有二义:从旦至暮为期日,四时为期年。书中说期日而过参天,绝无此事。<strong>方苞</strong>说:“当作其日,盖疾而未尽其当行之日而剧过也。”是。 &lt;17&gt;《集解》引晋灼语说:“三分天过其一,此在戌酉之间”。参读如三。按:前注说,太白星正常运行距日最远不超过45°,三分之一星空约为60°。一般情况下,太白星的运行,不应超过此数,过则有占。 &lt;18&gt;军将被僇(lù戮)。僇,指侮辱,杀戮。 &lt;19&gt;合:前文说:同舍为合。王元启说:“木”作“水”。 &lt;20&gt;星虽合(同居一舍)而不相掩蔽,所以有光。 &lt;21&gt;兵虽起而不交战。 &lt;22&gt;“毁”指光相毁。相合之星距离近,光相接,互有掩蔽,或一方被掩蔽。 &lt;23&gt;阴阳相对而言,中国与夷狄战,中国为阳兵,夷狄为阴兵。同是中国之兵,攻者动、守者静。动者为阴,静者为阳。外兵入侵,入者为客、为阴,被侵者为主为阳等等。 其与列星相犯&lt;1&gt;,小战;五星,大战。其相犯,太白出其南,南国败;出其北,北国败。行疾,武;不行,文。色白五芒,出蚤为月食,晚为天夭及彗星,将发其国。出东为德,举事左之迎之&lt;2&gt;,吉。出西为刑,举事右之背之,吉。反之皆凶。太白光见景&lt;3&gt;,战胜。昼见而经天,是谓争明,强国弱,小国强,女主昌。 亢为疏庙,太白庙也。太白,大臣也,其号上公。其他名殷星、太正、营星、观星、宫星、明星、大衰、大泽、终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纬。大司马位谨候此。  〔注释〕 &lt;1&gt;列星:二十八宿诸恒星。 &lt;2&gt;左之:相对、相反。《左传·襄十年》:“天子所右”句,孔颖达疏说:“人有左右,右便而左不便,故以所助者为右,不助者为左”。“助”指赞同,顺从;不助就是不赞同、不顺从,即相对,相反。迎之:对面为迎,与“左之”同义。下句中的右之背之是其反义词。 &lt;3&gt;景:同影。 察日辰之会以治辰星之位&lt;1&gt;。曰北方水,太阴之精&lt;2&gt;,主冬,日壬、癸。刑失者,罚出辰星,以其宿命国。 是正四时&lt;3&gt;:仲春春分,夕出郊奎、娄、胃东五舍&lt;4&gt;,为齐&lt;5&gt;;仲夏夏至,夕出郊东井、舆鬼、柳东七舍,为楚;仲秋秋分,夕出郊角、亢、氐、房东四舍,为汉&lt;6&gt;;仲冬冬至,晨出郊东方,与尾、箕、斗、牵牛俱西,为中国&lt;7&gt;。其出入常以辰、戌、丑、未。 其蚤,为月蚀&lt;8&gt;;晚,为彗星及天夭。其时宜效不效为失&lt;9&gt;,追兵在外不战。一时不出&lt;10&gt;,其时不和;四时不出,天下大饥。其当效而出也,色白为旱,黄为五谷熟,赤为兵,黑为水。出东方,大而白,有兵于外,解。常在东方,其赤,中国胜;其西而赤;外国利。无兵于外而赤,兵起。其与太白俱出东方,皆赤而角,外国大败,中国胜;其与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外国利。五星分天之中&lt;11&gt;,积于东方&lt;12&gt;,中国利;积于西方,外国用〔兵〕者利。五星皆从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之国可以法致天下。辰星不出,太白为客;其出,太白为主&lt;13&gt;。出而与太白不相从&lt;14&gt;,野虽有军,不战。出东方,太白出西方;若出西方,太白出东方,为格,野虽有兵不战。失其时而出,为当寒反温,当温反寒。当出不出,是谓击卒&lt;15&gt;,兵大起。其入太白中而上出,破军杀将,客军胜;下出,客亡地。辰星来抵太白,太白不去,将死。正旗上出&lt;16&gt;,破军杀将,客胜;下出,客亡地。视旗所指,以命破军。其绕环太白,若与斗,大战,客胜。兔过太白&lt;17&gt;,间可椷剑&lt;18&gt;,小战,客胜。兔居太白前,军罢;出太白左&lt;19&gt;,小战;摩太白&lt;20&gt;,有数万人战,主人吏死;出太白右,去三尺,军急约战。青角,兵忧;黑角,水。赤行穷兵之所终&lt;21&gt;。  〔注释〕 &lt;1&gt;观察日与星辰的交会处,判定辰星的位置。《索隐》说,就是“下文‘正四时及星辰之会’是也。”星,指星辰。日与交会处,就是日所在处,由《汉书·律历志》,辰星与日距离最大不超过21°,所以,视日所在,不难找到辰星所在的位置。 &lt;2&gt;太阴:此处指月。 &lt;3&gt;由于辰星与日的位置关系,辰星所在可以判定四时的正确位置,即以辰星“正四时”。 &lt;4&gt;<strong>钱大昕</strong>以为,此句以下四个“郊”字都应作“效”,并引《淮南子·天文训》为证,“效,见也”。按《淮南子》为效,此处不妨为郊。就《天官书》而论,作郊、作效例子都很多,此处用郊,既不害义,以不改为宜。 &lt;5&gt;以下“正四时”四句,多有不可解处:如第一句:春分时,日在奎娄、辰星夕出奎、娄、胃以东五舍范围之内,最远不过东井,东井分野为秦(据《淮南子·天文训》。《天官书》分野为雍州,同。以下均按《淮南子》)。文中却说“为齐”。齐的分野是虚、危二宿,在奎、娄以西四宿。为此,“夕出”当改为“晨出”,“东”当改为“西”。第二句“东七舍”,若从东井算起为轸宿。翼、轸二宿分野为楚,与书中符合。但夏至日在东井,自井到轸共112°,单只鹑心三宿(柳、星、张)已达40°,辰星越鹑心而达翼轸几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说只有星失次才有可能。失次如何“正四时”?可能是《天官书》中的辰星行度与《汉志》有较大出入的缘故。后不赘。 &lt;6&gt;指江汉地区。角、亢、氐、房东四舍为斗;按《天官书》,斗的分野为江、湖,名虽异而实同。 &lt;7&gt;按《天官书》中的分野,尾箕为幽州,斗为江湖,牵牛、婺女为扬州,此即当时中国的范围。 &lt;8&gt;被月所食。即辰星被月所掩。 &lt;9&gt;效:见。 &lt;10&gt;一时:一季。€&lt;11&gt;天之中:王元启解释为“玄枵(xiāo嚣)、鹑火之舍。”玄枵,于十二辰为子位,鹑火即鹑心,为午位(参见前注中的《岁星与恒星晨见示意图》)。所以分天之中是指以子午为界将天体中分为二部分,星纪、析木、大火、寿星、鹑尾为东,娵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为酉。 &lt;12&gt;聚集在东方,即上注所说星纪到鹑尾诸次之间。 &lt;13&gt;《天官书》说:“蚤(早)出者为赢,赢者为客,晚出者为缩,缩者为主人”。太白与辰星比,距日远,先出,辰星未出,所以太白为客。辰星出现后,辰星行疾似赢;太白行迟,似缩。所以辰星为客,太白为主。又:辰星为水,太白为金,金生水。金为母,水为子,子母相比,母为主子为客,亦通。 &lt;14&gt;相从:同见一方,同升或同降,为相从。 &lt;15&gt;击卒:被击而卒。卒,亡。因星当出不出,才想象出这等名称,并无实义。 &lt;16&gt;《索隐》说:“旗盖太白芒角,似旌旗。”《正义》说:“旗,星名,有九星”。王元启以为“旗”是指辰星芒角。按:“旗”释为太白芒角,上出者为辰星,那么此句与上句“其入太白中而上出”云云重复;若释为辰星芒角,本句与太白无涉,“下出”、“上出”者是指芒角,而不是星,星体如此之小,判断其芒角上出下出殊为不易。因此,以《正义》所说差优。 &lt;17&gt;兔:即辰星。 &lt;18&gt;椷(hán含)剑:《集解》说:“苏林曰:‘椷音函。函,容也。其间可容一剑。’” &lt;19&gt;左:疑为“后”字之误。一者“后”与上句中的前相对应;再者左前右后;左就是前,右就是后。上句已有“居太白前”语,就不应再有“出太白左”的话。 &lt;20&gt;摩:光相接触,而且两者速度不同,擦肩而过称为摩。王元启说:“摩则有交戛之形”。 &lt;21&gt;有赤角则力不穷,兵不终。一说,此句为衍文,当删。 兔七命&lt;1&gt;,曰小正、辰星、天欃、安周星、细爽、能星、钩星。其色黄而小,出而易处,天下之文变而不善矣&lt;2&gt;。兔五色,青圜忧,白圜丧,赤圜中不平,黑圜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争,白角号泣之声。 其出东方,行四舍四十八日&lt;3&gt;,其数二十日&lt;4&gt;,而反入于东方;其出西方,行四舍四十八日&lt;5&gt;,其数二十日&lt;6&gt;,而反入于西方。其一候之营室&lt;7&gt;、角、毕、箕、柳。出房、心间,地动。。 辰星之色:春,青黄;夏,赤白;秋,青白;而岁熟&lt;8&gt;;冬,黄而不明。即变其色,其时不昌&lt;9&gt;。春不见,大风,秋则不实。夏不见,有六十日旱,月蚀。秋不见,有兵,春则不生。冬不见,阴雨六十日,有流邑&lt;10&gt;,夏则不长。  〔注释〕 &lt;1&gt;命:名。《索隐》说:“命者,名也。 &lt;2&gt;文:政令、文教。不善:有二义:政令,文教变坏了,由于“文变”,预示有不吉利的事发生或者说“文变”就是不吉利的事。均通,译文从后者。 &lt;3&gt;由《汉书·律历志》(以下论水星运行不言出处者均出此):水星晨见东方,凡二十八日,除逆行,行星28度(合二舍余)。可知,此句中二个“四”字都是“二”字之误。 &lt;4&gt;其中疾行二十日。数,疾。按:水星疾行18日,行星24°,日行1度。此处说二十日是约数,或测量不精所致。 &lt;5&gt;水星夕出西方,凡26日,行星26度(除去逆行度)。句中二个“四”字是“二”之误。 &lt;6&gt;疾行16日,行星22度。此处说是20日,当为约数,或测量不精所致。 &lt;7&gt;意思是:当于营室,角、毕、箕、柳诸宿中的某一个,观测、候望水星的出现。 &lt;8&gt;“辰星之色”先记述四季的正常颜色,颜色正常则岁熟,所以“岁熟”是四季总论,应在“冬,黄而不明”句之后。 &lt;9&gt;时:季。 &lt;10&gt;流邑:冬季虽阴雨60日,不致漂城流邑,“流”不是漂流之“流”,而是流亡之“流”。又,冬季是闭藏的季节,百物不生,虽阴雨60日,不致使整个城邑生路断绝,所以“有流邑”三字似应在“夏则不长”句之后。直接因果关系是冬阴雨则夏不长,夏不长才使城邑流亡。 角、亢、氐,兖州&lt;1&gt;。房、心,豫州。尾、箕,幽州。斗,江、湖&lt;2&gt;。牵牛、婺女,扬州。虚、危,青州。营室至东壁,并州。奎、娄、胃,徐州。昴、毕,冀州。觜觽、参,益州。东井、舆鬼,雍州。柳、七星、张,三河&lt;3&gt;。翼、轸,荆州。 七星为员官&lt;4&gt;,辰星庙,蛮夷星也&lt;5&gt;。  〔注释〕 &lt;1&gt;这一段记列宿分野,就是记列宿与地上州郡的对应关系。如角、亢、氐三宿与兖州相对应,下同此。分野的根据,按汉·贾逵的说法,由于岁主封国,列国受封之年,岁星所在次舍,就是该国的分星。但是已知的分野系统有二种:一是《汉志》《淮南子》、《周礼》等书中那种以列国为区划的系统;二是《天官书》这种以九州(或十三州)为区划的系统。后一种与岁主封国的分野法显然不合,即便是前一种区划法,同一封国有不同分星,用贾逵说也难以圆通。再一种是唐僧一行的理论,以山河首尾与云汉相升降的说法解释分野,全靠测量定分野,那是唐以后人的手段,决非先秦人所能做到。所以,分野的根据是什么?尚无从确知,分野正误也就不易分辨了。 &lt;2&gt; 王先谦解释说:九江、庐江、豫章、丹阳、诸地,皆襟带江湖,故曰“江、湖”。 &lt;3&gt;三河:河内、河南、河西。《汉志》、《淮南子》该分星对应的地区都是周。 &lt;4&gt;第一章经星部分释为圆形器管,指喉头。此处当释为宫殿建筑之类。《晋书·天文志》员官作员宫,即圆形宫殿,所以下文才说是“辰星庙”。 &lt;5&gt;蛮夷之星,指辰星。按梁玉绳说,以上十二字为错简,当在辰星条末。是。 两军相当,日晕&lt;1&gt;;晕等,力钧&lt;2&gt;;厚长大,有胜;薄短小,无胜。重抱&lt;3&gt;,大;破&lt;4&gt;,无。抱为和,背〔为〕不和&lt;5&gt;,为分离相去。直为自立&lt;6&gt;,立侯王;(指晕)〔破军〕(若曰)杀将。负且戴&lt;7&gt;,有喜。围在中&lt;8&gt;,中胜;在外,外胜。青外赤中,以和相去;赤外青中,以恶相去。气晕先至而后去,居军胜。先至先去,前利后病;后至后去,前病后利;后至先去,前后皆病,居军不胜。见而去,其发疾,虽胜无功。见半日以上,功大。白虹屈短&lt;9&gt;,上下兑,有者下大流血。日晕制胜,近期三十日,远期六十日。 其食&lt;10&gt;,食所不利;复生,生所利;而食益尽,为主位。以其直及日所宿&lt;11&gt;,加以日时,用命其国也。  〔注释〕 &lt;1&gt;日旁气。常见的是一种绕日的彩色圆环,内红外紫。 &lt;2&gt;钧:同均。 &lt;3&gt;重抱:绕日的半环状云气,称为抱;抱有两层以上称为重抱。见《晋书·天文志》:“日旁如半环,向日为抱”。 &lt;4&gt;破即破走。《晋书·天文志》说:“日一抱一背为破走”。抱已如前述,背,上书说:“青赤气如月初生,背日者为背。又曰背气青赤而曲,外向”。即抱气向日,背气背日。 &lt;5&gt;背气象征不和。 &lt;6&gt;直气象征自立为君主侯王。直,直气。《晋书·天文志》说:“清赤气长而立日旁为直”。 &lt;7&gt;青赤气如小半晕状,在日上为负;形如直状,其上微起,在日上为戴。 &lt;8&gt;王元启说“此论围城之师”。“围”一作“圜”,“圜‘在中’者,外晕有芒也;‘在外’,谓中晕有芒也。‘中胜’,被围者胜;‘外胜’,围人者胜。” &lt;9&gt;白虹:通过日的白色光带,或者在雨幕、雾幕上出现的白色圆弧。屈:同曲。 &lt;10&gt;食:同蚀。€&lt;11&gt;直:当。当食的部位,即日廓上被食的部位。 月行中道&lt;1&gt;,安宁和平。阴间,多水,阴事。外北三尺,阴星&lt;2&gt;。北三尺,太阴&lt;3&gt;,大水,兵。阳间,骄恣。阳星,多暴狱。太阳,大旱丧也。角、天门&lt;4&gt;,十月为四月,十一月为五月,十二月为六月,水发,近三尺,远五尺。犯四辅&lt;5&gt;,辅臣诛。行南北河,以阴阳言&lt;6&gt;,旱水兵丧&lt;7&gt;。 月蚀岁星,其宿地,饥若亡。荧惑也乱,填星也下犯上,太白也强国以战败,辰星也女乱。(食)〔蚀〕大角,主命者恶之;心,则为内贼乱也;列星,其宿地忧。 月食始日,五月者六&lt;8&gt;,六月者五,五月复六,六月者一,而五月者五,凡百一十三月而复始&lt;9&gt;。故月蚀,常也;日蚀,为不臧也&lt;10&gt;。甲、乙,四海之外,日用不占&lt;11&gt;。丙、丁,江、淮、海岱也&lt;12&gt;。戊、己,中州、河、济也。庚、辛,华山以西。壬、癸,恒山以北。日蚀,国君;月蚀,将相当之。  〔注释〕 &lt;1&gt;中道:房宿四星,上下排列,每两星之间有一个空间,共有三个空间。中间的空间为黄道所经,称中道,是日月的正常通道。中道以北的空间为阴间,以南的空间为阳间。 &lt;2&gt;在房宿阴间以北三尽远的地方是阴星所在。 &lt;3&gt;房宿以北,阴星以里(南),的三尺通道为太阴。按:陈仁锡认为“阴星”后脱“多乱”二字(由《汉志》可知),衍“北三尺”三字。是。下句“阳星”后有“多暴狱”三字,上句“阴星”后若无“多乱”二字,文式不相称;若“北三尺”三字非衍文,是说阴星以外三尺为太阴,阴星以里三尺,更<strong>无名</strong>目,且又无占,不合情理。去此三字后,房四星与阴星,阳星共六星形成五个空间,中间的一个为中道,中道以北为阴间、太阴、以南为阳间,太阳,秩序井然,更无疏漏。又王元启以为:中道以北,依次是太阴和阴间,以南是太阳和阳间,即房宿三间分别为中道,太阴、太阳。房宿之外才是阴间、阳间。可备一说。 &lt;4&gt;《索隐》释为“角间天门”,意思是角宿二星之间的通道叫做天门。月行其间,当有水发成灾。按《石氏星经》说:“左角为天田,右角为天门”,角宿右方(南)二星为天门星。所以,此句应释为“角与天门之间”。 &lt;5&gt;四辅:《索隐》说:“房四星也。房以辅心,故曰四辅”。 &lt;6&gt;月行南北河,吉凶按照行南北河之阴或之阳加以判断。按《宋史·天文志》南北河各三星,分别名为南戍、北戌。“两河戍间,日月五星之常道也”,月出入两河间中道,民安岁美无兵;出中道之南(阳),君恶之,大臣不附。” &lt;7&gt;王元启说:“阴则言水言兵,阳则言旱言丧也。 &lt;8&gt;每隔五个月一食,连续发生六次。以下仿此作解。 &lt;9&gt;隔五个月一食的六次,六个月一食的五次,五月一食的复六次,六月一食的一次,五月一食的五次,总计(5×6+6×5+5×6+6+5×5=121)为121月23食。与文中“113月而复始”悬殊甚大”。张文虎以《三统历》每隔月一食的周期推算为:“六月者七,五月者一;又六月者七,五月者一;又六月者六,五月者一”。 &lt;10&gt;语出《诗·小雅·十月之交》:“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毛注:“臧,善也。” &lt;11&gt;集解》引晋灼语说:“海外远,甲乙日时不以占候”。 &lt;12&gt;丙、丁主南方,以江、淮、海岱为对应地区,所以,丙、丁日占江、淮、海岱。以下同:戍、己主中央,所以占中州、河、济地区;庚、辛主西方,占华山以西;壬、癸主北方,战恒山以北地区。 国皇星,大而赤,状类南极&lt;1&gt;。所出,其下起兵,兵强;其冲不利&lt;2&gt;。 昭明星,大而白,无角,乍上乍下。所出国,起兵,多变。 五残星&lt;3&gt;,出正东东方之野。其星状类辰星,去地可六文。 大贼星&lt;4&gt;,出正南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有光。 司危星,出正西西分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白,类太白。 狱汉星,出正北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数动,察之中青。 此四野星所出&lt;5&gt;,出非其方,其下有兵,冲不利。 四填星,所出四隅&lt;6&gt;,去地可四丈。 地维咸光,亦出四隅,去地可三丈,若月始出,所见,下有乱;乱者亡,有德者昌。 烛星,状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见则灭。所烛者&lt;7&gt;,城邑乱。 如星非星,如云非云,命曰归邪。归邪出,必有归国者。 星者,金之散气,〔其〕本曰火&lt;8&gt;。星众,国吉;少则凶。 汉者,亦金之散气,其本曰水&lt;9&gt;。汉,星多,多水,少则旱,其大经也。 天鼓,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其所往者,兵发其下。 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所堕及,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其下圜如数顷田处,上兑者有黄色,千里破军杀将。 格泽星者,如炎火之状。黄白,起地而上。下大,上兑。其见也,不种而获;不有土功,必有大害。 蚩尤之旗&lt;10&gt;,类彗而后曲,象旗。见则王者征伐四方。 旬始,出于北斗旁,状如雄鸡。其怒,青黑,象伏鳖。 枉矢,类大流星,蛇行而仓黑&lt;11&gt;,望之如有毛羽然。 长庚,如一匹布著天。此星见,兵起。 星坠至地,则石也。河、济之间,时有坠星。 天精而见景星&lt;12&gt;。景星者,德星也。其状无常,常出于有道之国。  〔注释〕 &lt;1&gt;南极:南极老人星。 &lt;2&gt;某星之冲,是指与某星以北极为对称点的天球另一方的星宿。“其冲不利”是对于它的冲星相对应的地区(即分野)不利。 &lt;3&gt;《正义》说:“见则五分毁败之征”,因称五残。 &lt;4&gt;《正义》说:“一名六贼。” &lt;5&gt;四野星:指五残、大贼、司危、狱汉四方所出之星,因名四野。按:此句原在狱汉星条下,改为另起行。 &lt;6&gt;四隅:东北、西北、东南、西南的四维方向,称四隅。 &lt;7&gt;烛:照。星光虽明,不是照人。此处实是指相应分野。 &lt;8&gt;火能克金,火铄金,金始散。所以金散为星,火为本原。 &lt;9&gt;《索隐》说:“水生于金,散气即水气”。所以,以水为本。 &lt;10&gt;彗星中的一种。对不同形状的彗星,古人各与专名。蚩尤之旗,若按俄国天文学家勃烈兴基的彗星分类法,仿佛属于Ⅱ类彗星。€&lt;11&gt;蛇(yí,夷)行:弯曲而行。仓黑:青黑色。 &lt;12&gt;天精:天色晴明。德星:《集解》说:“有赤方气与青方气相连,赤方中有两黄星,青方中一黄星,凡三星合为景星”。《索隐》说:“景星状如半月,生于晦朔,助月为明。”。 凡望云气,仰而望之,三四百里;平望在桑榆上,千余(里)二千里;登高而望之,下属地者三千里。云气有兽居上者,胜。 自华以南&lt;1&gt;,气下黑上赤。嵩高、三河之郊,气正赤。恒山之北,气下黑上青。勃、碣、海、岱之间,气皆黑。江、淮之间,气皆白。 徒气白&lt;2&gt;,土功气黄。车气乍高乍下,往往而聚。骑气卑而布。卒气抟。前卑而后高者&lt;3&gt;,疾;前方而后高者,兑;后兑而卑者,却。其气平者其行徐。前高而后卑者,不止而反&lt;4&gt;。气相遇者,卑胜高,竞胜方。气来卑而循车通者&lt;5&gt;,不过三四日,去之五六里见。气来高七八尺者,不过五六日,去之十余里见。气来高丈余二丈者,不过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见。 稍云精白者&lt;6&gt;,其将悍,其士怯。其大根而前绝远者,当战。青白,其前低者,战胜;其前赤而仰者,战不胜。阵云如立垣&lt;7&gt;;杼云类杼&lt;8&gt;;轴云抟两端兑&lt;9&gt;;杓云如绳者&lt;10&gt;,居前亘天,其半半天;其蛪者类阙旗故&lt;11&gt;;钩云句曲。诸此云见,以五色合占&lt;12&gt;。而泽抟密&lt;13&gt;,其见动人,乃有占;兵必起,合斗其直。  〔注释〕 &lt;1&gt;以下论不同地区的云气。 &lt;2&gt;以下论云气因主体不同而不同。 &lt;3&gt;以下是由云气占事由。 &lt;4&gt;王元启说:“止谓止军也。不止而反,即所谓却也。” &lt;5&gt;《集解》说:“车通,车辙也。避汉武讳,故曰车通。” &lt;6&gt;稍云:《汉书·天文志》作“捎云”,颜注引晋灼语说:“捎音霄。”韦昭读为“梢”。梢、稍同音,韦读是。稍云就是云梢,云气的末梢。精白:王元启解释:“精当作青,以下文‘青白低’及‘赤仰’等句例之可见”。按:精与青字扞格难通。精与前文“天精而见景星”中的精字同义,是明亮的意思,所以精白可释为亮白色。 &lt;7&gt;立垣:壁立的垣墙,喻其陡峭。 &lt;8&gt;杼:织布梭。全句的意思是:杼云形状象织布梭一样。 &lt;9&gt;抟(tuàn团):《说文》说:“圜也”。全句意思是:轴云的两端,仿佛是经手圜转过一样,转成了尖形。 &lt;10&gt;杓云:如同有人拉扯而成的云。杓,作拉、扯、拽引解释。如《淮南子·道应训》:“孔子劲杓国门之关”。高诱注:“杓,引也。”€&lt;11&gt;《汉书·天文志》作“蜺云者,类斗旗故”。一本“故”下有“锐”字。是。《天官书》“蜺”作“蛪”,斗作阙,“故”后脱“锐”字。王元启解释上下句说:“大意谓杓云有二等:其如绳者或亘天,或半天;其蛪者则类阙旗而锐,不能亘天及半天也。” &lt;12&gt;云的种类、参考其颜色等因素,做出占卜的断语。 &lt;13&gt;泽:润泽。抟密:不松散,自成一实体,团而且密。 王朔所候&lt;1&gt;,决于日旁。日旁云气,人主象。皆如其形以占。 故北夷之气如群畜穹闾&lt;2&gt;,南夷之气类舟船幡旗。大水处,败军场,破国之虚&lt;3&gt;,下有积钱、金宝之上,皆有气,不可不察。海旁蜄气象楼台&lt;4&gt;;广野气成宫阙然。云气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积。 故候息秏者&lt;5&gt;,入国邑,视封疆田畴之正治&lt;6&gt;,城郭室屋门户之润泽,次至车服畜产精华。实息者,吉;虚秏者,凶。 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lt;7&gt;,是谓卿云&lt;8&gt;。卿云(见),喜气也。若雾非雾,衣冠而不濡,见则其域被甲而趋&lt;9&gt;。 (天)〔夫〕雷电、虾虹&lt;10&gt;、辟历&lt;11&gt;、夜明者,阳气之动者也,春夏则发,秋冬则藏,故候者无不司之&lt;12&gt;。 天开县物&lt;13&gt;,地动坼绝&lt;14&gt;。山崩及徙,川塞谿垘&lt;15&gt;;水澹(泽竭)地长&lt;16&gt;,〔泽竭〕见象&lt;17&gt;。城郭门闾,闺臬(枯槁)槁枯&lt;18&gt;;宫庙邸第,人民所次。谣俗车服,观民饮食。五谷草木,观其所属。仓府厩库,四通之路。六畜禽兽,所产去就;鱼鳖鸟鼠,观其所处。鬼哭若呼,其人逢俉&lt;19&gt;。化言&lt;20&gt;,诚然。  〔注释〕 &lt;1&gt;王朔:汉代善望气的人。 &lt;2&gt;穹闾:穹庐聚而成闾,喻毡帐之多。穹,北方民族住的毡帐,顶部隆起如同天穹,因名;闾,闾巷。 &lt;3&gt;虚:同墟。 &lt;4&gt;蜄:同蜃。大蛤,海市蜃楼,相传是蜃气所化。 &lt;5&gt;息秏:虚实消长。息,生息繁育。引伸为殷实、繁盛;秏,同耗。消耗、损失。引伸为空虚、贫瘠、衰竭。 &lt;6&gt;田畴:种谷者为田,种麻者为畴。田畴泛指农田耕地。正治:整治。整饬、治理得如何。 &lt;7&gt;轮囷:回转盘旋为轮,纠结混杂为囷。 &lt;8&gt;卿云:又名庆云、<strong>景云</strong>等。旧说为瑞气。 &lt;9&gt;被甲而趋:穿著甲胄,来往奔走。言有战事。按:自“若雾非雾”以下,至此为杂气,与“卿云”为另一事。见《隋书·天文志》“杂气”条。其中“域”作“城”;“趋”作“趣”。 &lt;10&gt;虾:同“霞”,同音假借字。《汉书·天文志》作赮(即“霞”字),是。 &lt;11&gt;霹雳。 &lt;12&gt;司:同伺。伺察。等候观察。 &lt;13&gt;天现裂缝,其中有物象。县,同“悬”。 &lt;14&gt;坼绝:断裂。裂为坼,断为绝。 &lt;15&gt;垘:土壅为垘。全句意思是:河川阻塞,溪流壅绝。 &lt;16&gt;澹(dàn淡):水动荡。地长(zháng涨):平地长为丘陵。 &lt;17&gt;泽竭:沼泽涸竭。见象:出现的吉凶迹象。此二字是结“天开县物”以下诸事,谓凡此种种,都是吉凶所呈表象,可资占卜。不是单指泽竭而言。 &lt;18&gt;闺:小门。此处泛指门。因上文有“门”字,此处易为“闺”,意实无别。臬:同。门中竖立的短木,以为限隔。《尔雅·释宫》:“在地者谓之臬”。郭璞注:“即门橛也”。《礼记·五藻》:“公事自西,私事自东”。孔颖达疏:“,谓门之中央所竖短木也。” &lt;19&gt;逢俉:《索隐》解释为“谓相逢而惊也。” &lt;20&gt;化言:《索隐》说:“化当为讹,字之误耳。” 凡候岁美恶,谨候岁始。岁始或冬至日,产气始萌&lt;1&gt;。腊明日&lt;2&gt;,人众卒岁,一会饮食,发阳气,故曰初岁。正月旦,王者岁首;立春日,四时之(卒)始也&lt;3&gt;。四始者,候之日。 而汉魏鲜集腊明正月旦决八风&lt;4&gt;。风从南方来,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兵;西北,戎菽为&lt;5&gt;,小雨,趣兵&lt;6&gt;;北方,为中岁;东北为上岁;东方,大水;东南,民有疾疫,岁恶。故八风各与其冲对&lt;7&gt;,课多者为胜&lt;8&gt;。多胜少;久胜亟;疾胜徐。旦至食&lt;9&gt;,为麦;食至日昳&lt;10&gt;,为稷;昳至餔&lt;11&gt;,为黍;餔至下餔&lt;12&gt;,为菽;下餔至日入,为麻。欲终日(有雨)有云、有风、有日。日当其时者&lt;13&gt;,深而多实&lt;14&gt;;无云有风日,当其时,浅而多实;有云风,无日,当其时,深而少食;有日,无云,不风,当其时者稼有败。如食顷&lt;15&gt;,小败;熟五斗米顷&lt;16&gt;,大败。则风复起,有云,其稼复起。各以其时用云色占种(其)所宜。其雨雪若寒,岁恶。 是日光明,听都邑人民之声。声宫,则岁善,吉;商,则有兵;徵,旱;羽, 水;角,岁恶。 或从正月旦比数雨&lt;17&gt;。率日食一升&lt;18&gt;,至七升而极;过之,不占。数至十二日,日直其月&lt;19&gt;,占水旱。为其环(城)〔域〕千里内占,则(其)为天下候,竟正月。月所离列宿,日、风、云,占其国。然必察太岁所在: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此其大经也。 正月上甲&lt;20&gt;,风从东方,宜蚕;风从西方,若旦黄云,恶。 冬至短极,县土炭&lt;21&gt;,炭动,鹿解角&lt;22&gt;,兰根出,泉水跃,略以知日至,要决晷景&lt;23&gt;。岁星所在,五谷逢昌。其对为冲,岁乃有殃。  〔注释〕 &lt;1&gt;产气:阳气。阳气为生长、发生之气,因称产气。冬至一阳生,夏至一阴生,所以说冬至日阳气开始萌生。 &lt;2&gt;腊祭的第二日。王元启释为立春日,误。腊祭为冬至以后的第三个戌日,腊祭百神。《隋书·礼仪志》开皇四年诏书说:“古称腊者,接也。取新故交接。”俗称腊之明日为初岁,秦汉以来有贺。 &lt;3&gt;四时:四季。按:四季分为十二月,每月初为节,月中为气,十二月合为二十四节气。立春是正月节,即正月的开始,也是四季的开始。 &lt;4&gt;魏鲜:汉代善于占岁吉凶的人。见后文。八风:八方之风。 &lt;5&gt;戌菽:大豆。古称豆为菽,相传齐桓公伐山戎始得,因称戌菽,又称胡豆。(见《谷梁传·庄31》:“戎,菽也”注)。为:《集解》说:“成也”。 &lt;6&gt;《索引》解释说:“趣,音促。谓风从西北来,则戎菽成。而又有小雨,则国兵促起也。” &lt;7&gt;若当日所来风不至一种,每一种都与它相对方向的风对应存在。冲,对面方向称为冲。此处泛指本方向以外的所有方向,不单指对面方向;对,对立存在。 &lt;8&gt;课:计算、估算。 &lt;9&gt;旦:平旦。即黎明。食:朝食,早饭时。 &lt;10&gt;日昳(dié迭):日仄(zè去声则)时,即太阳偏西时。日过午为日昳。指未时。€&lt;11&gt;餔(bú补)”同晡。晚饭时。《玉篇》释为“日加申时食也。” &lt;12&gt;下餔:晚饭后。一时若分三刻,申时为餔,申时末刻为下餔。 &lt;13&gt;该日云、风、日三者适当其时而出现者。 &lt;14&gt;与该时相对应的作物就生长良好,禾深而多籽实。深,指禾,即稭杆长得高;实,指籽实。 &lt;15&gt;食顷:一顿饭的功夫。言其短暂。 &lt;16&gt;煮熟五斗米的功夫。《汉书·食货志》说:“食,人月一石半”。五斗米相当于常人十日的口粮。 &lt;17&gt;比:王元启释为“排”,排比日期。《索隐》释为“以次”,按日为次序。皆通。数(shǔo,上声,说)雨:计算雨,即计算落雨的日子。 &lt;18&gt;大约一日有雨,每人可以得到每天一升的口粮。当时是一夫受田百亩,养五口之家。每人日1升,一年3石6斗5升;五口计得18石2斗5升,为百亩所收数,一亩收1斗8升2合5勺。一日雨收成如此,二日雨收成是此数的二倍,余类推。魏·李悝计算当时正常年岁的收成是每亩一石五斗。需连续日有雨,而占只七日。不知是何缘故; &lt;19&gt;直:当。全句意思是:以日当月,如初一日相当于一月,初二日相当二月等。 &lt;20&gt;每月三十日有三甲,前十日为上甲,中十日为中甲,后十日为下甲。 &lt;21&gt;县:同悬。悬土炭,又称权土炭,参见《晋书·律历志》大意是将土炭分别悬于衡(秤)的二端,冬至时天气干燥,炭轻,衡上悬炭的一端仰起;夏至潮湿,炭重,衡上悬炭的一端垂下。以此判断至日的位置。但不够准确,《晋志》说:“进退于先后五日之中”,即有五日的误差。所以《天官书》又说:“要决晷景”。 &lt;22&gt;《礼记·月令》称为“麋角解”。孔颖达解释说:“麋角解者,说者多家,皆无明据。熊氏(熊安生)云:鹿是山兽,夏至得阴气而解角;麋鹿是泽兽,故冬至得阳气而解角。今以麋鹿为阴兽,情淫而游泽,冬至阴方退而解角,从阴退之象;鹿是阳兽,性淫而游山,夏至得阴而解角,从阳退之象。按:不论其阳兽、阴兽,鹿是夏季解角;麋鹿才是冬季解角。所以此句“鹿”似是“麋”字误文。 &lt;23&gt;取决于晷影是最重要的。晷,日晷。测量日影长短的仪器,构造有多种,基本原理是,立杆为表,表下有圭尺量日影长短;景,同影。 太史公曰:自初生民以来,世主曷尝不历日月星辰&lt;1&gt;?及至五家&lt;2&gt;、三代,绍而明之,内冠带,外夷狄,分中国为十有二州&lt;3&gt;,仰则观象于天,府则法类于地。天则有日月,地则有阴阳。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则有列宿,地则有州域。三光者,阴阳之精,气本在地,而圣人统理之。 幽厉以往,尚矣。所见天变,皆国殊窟穴&lt;4&gt;,家占物怪,以合时应,其文图籍祥不法&lt;5&gt;。是以孔子论六经&lt;6&gt;,纪异而说不书&lt;7&gt;。至天道命&lt;8&gt;,不传;传其人,不待告;告非其人,虽言不著&lt;9&gt;。 昔之传天数者:高辛之前,重、黎&lt;10&gt;;于唐、虞,羲、和&lt;11&gt;;有夏,昆吾&lt;12&gt;;殷商,巫咸&lt;13&gt;;周室,史佚、苌弘&lt;14&gt;;于宋,子韦&lt;15&gt;;郑则裨灶&lt;16&gt;;在齐,甘公&lt;17&gt;;楚,唐昧&lt;18&gt;;赵,尹皋;魏,石申&lt;19&gt;。 夫天运,三十岁一小变,百年中变,五百载大变;三大变一纪,三纪而大备。此其大数也。为国者必贵三五&lt;20&gt;。上下各千岁,然后天人之际续备。 太史公推古天变,未有可考于今者,盖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间,日蚀三十六,彗星三见,宋襄公时星殒如雨。天子微,诸侯力政,五伯代兴&lt;21&gt;,更为主命。自是之后,众暴寡,大并小。秦、楚、吴、越,夷狄也,为强伯&lt;22&gt;。田氏篡齐,三家分晋,并为战国。争于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数屠,因以饥馑疾疫焦苦&lt;23&gt;,臣主共忧患,其察祥候星气尤急。近世十二诸侯七国相王&lt;24&gt;,言纵横者继踵,而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故其占验凌杂米盐&lt;25&gt;。 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所从来久矣。秦之疆也,候在太白,占于狼、弧&lt;26&gt;。吴、楚之疆,候在荧惑,占于鸟衡&lt;27&gt;。燕、齐之疆,候在辰星,占于虚、危&lt;28&gt;。宋、郑之疆,候在岁星,占于房、心&lt;29&gt;。晋之疆,亦候在辰星,占于参罚&lt;30&gt;。  〔注释〕 &lt;1&gt;曷尝:何尝,何曾。历日月星辰:语出《尚书·尧典》,原文是“历象日月星辰”。意思是,取法(象)于日月星辰的运行,制为历法。星,郑玄释为“四方中星”,如东方中星为氐、房、心;北方中星女、虚、危;西方中星为胃、昴、毕;南方中星为柳、七星,张。中星定则四季定,所以二十八宿首重中星;辰,郑玄释为“日月所会”。日行每岁一周天,月行每月一周天,所以日月每月交会一次,称为一辰。每岁十二交,为十二辰。知日月所会,也就知道了十二月,所以为历家所重。 &lt;2&gt;五家:《正义》释为五帝,即“黄帝、高阳(颛顼)、高辛(帝喾)、唐虞、尧舜也”。唐虞就是尧舜。 &lt;3&gt;按《汉书·地理志》:“黄帝时,天下分为万国;尧时,洪水为害,天下被隔绝,成为十二州。禹平水土以后,重新厘定为九州。禹九州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九州之外,加并、幽、营三州为禹以前的十二州。颜师古解释说:“水中可居者曰州,洪水汛大,各就高陆,人之所居,凡十二处”。历夏、殷二朝,一直沿用禹九州制度,周时,将禹九州中的徐州并入青州;梁州并入雍州,从冀州中分出并、幽二州,成为周时九州。这是五帝、三王以来的分州概况。 &lt;4&gt;《正义》说:“自古以来所见天变,国皆异具,所说不同。”“国殊窟穴”,释为“国皆异具”。其中“国皆异”与“国殊”相当,“具”应与“窟穴”相当。那么窟穴就是用来表现天变的东西。这种解释仍不明瞭,注者以为,窟穴指龟卜时钻的孔穴。所卜不同,钻穴也各不同。此处则是说,对同样的天变,各国钻穴也不相同,是言其杂乱不足征。 &lt;5&gt;文图籍:记载他们占卜及其后应验情事的文字、图书资料。祥:吉凶的征兆。不法:不可为法则,不足以为人效法。 &lt;6&gt;六经:《庄子·天运》载:“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其中乐经久已不存,有人认为根本就无所谓乐经,乐经只是礼经的一部分。一说指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lt;7&gt;《正义》释为“记异事而说其所应,不书变见之踪也”。清·方苞解释为:“直记灾异,而所应之说则不书也”。“所应之说”就是天对人世间产生感应而出现灾变的道理,原因等有关理论。这句话可解释为“只记灾变,不记为何会产生灾变。 &lt;8&gt;此语由《论语·公冶长》翻出,原文是“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性,即性命,《天官书》称为命,同。何晏解释为,“人之所受以生也”。天道,释为“元亨日新之道”。人秉受的、天所赋与的东西称为性命,古人以为包括仁善吉凶之类。天的规律是生生相续,新新不停,这是自然之理,因称为天道。孔子以为天道性命,深微难言,所以不言。 &lt;9&gt;《正义》解释说:“著,明也。言天道性命,告非其人,虽为言说,不得著明微妙,晓其义也”。 &lt;10&gt;《史记·太史公自序》说:“昔在颛顼,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北正”一作“火正”,就是祝融氏。《楚世家》说:“重黎为帝喾高辛居火正,甚有功”。《尚书·吕刑》有尧“乃命重黎,绝地天通”语,孔安国解释说:“重即羲,黎即和”。所以知重、黎非人名,可能是上古官号,主管天地、水火、阴阳等事。€&lt;11&gt;《正义》说:“羲氏、和氏,掌天地四时之官也”。 &lt;12&gt;《正义》引虞翻语说:“昆吾名樊,为己姓,封昆吾”。 &lt;13&gt;《正义》说:“巫咸,殷贤臣也,本吴人,冢在苏州常熟海禺山上。” &lt;14&gt;史佚:《正义》说是“周武王时太史尹佚也”。《汉书·艺文志》有《尹佚》二篇,注说是“在成、康时也”。苌弘:《正义》说是“周灵王时大夫也。”《史记·封禅书》说苌弘以方术事周灵王,时诸侯不朝周,苌弘教射“狸首”,欲以物怪致诸侯,诸侯不从,晋人执杀苌弘。 &lt;15&gt;《汉书·艺文志》有《宋司星子韦》三篇,注说“景公之史”。于公元前516年-前453年宋景公在位。 &lt;16&gt;《正义》说:“裨灶,郑大夫也”。 &lt;17&gt;《集解》引徐广说:“甘公名德也,本是鲁人。”《正义》说:“《七录》云楚人,战国时作《天文星占》八卷。 &lt;18&gt;梁玉绳说:“眛为楚将,非掌天文之官,亦不闻其传天数,岂别有一唐眛欤?”按:楚将唐眛为楚怀王(前328-299年)时人,怀王28年(前301年)秦合齐、韩、魏军共攻楚,杀唐眛。参见《史记·楚世家》。 &lt;19&gt;《正义》说:“《七录》云石申、魏人,战国时作《天文》八卷也。” &lt;20&gt;《索隐》说:“三五谓三十岁一小变,五百岁一大变。”王元启说:“《索隐》注非是。五谓五百载一大变,三五即三大变之谓。三大变凡千五百年,故曰上下各千岁,后文三五俱同此解。”按:王者“贵三五”,是由于数在三、五,往往有变,不论是大变或小变,亦不论其一纪或三纪。再者,贵三五的原因,还不止于此,牵涉到整个哲学信仰。例如古人认为整个物质世界是由天、地、人三才组成;任何事物的变化都是始于一、终于十,成于三;《左传·昭7》说:“政不可不慎,务三而已:一择人,二因民,三从时。”五是天地中数;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五行重土,土数为五;《禹贡》中有五色,《舜典》有五礼、五玉,《武成》中有“列爵惟五,《礼记·王制》中有“五方之民。《皋陶谟》有五服、五章,《大禹谟》有五刑,《周礼·天官》有五味、五药、五谷,《<strong>老子</strong>》、《管子》有五色等等。总之,古人看来,物质世界就是一个用三、五织成的网络,三、五是黄金数字,贵重无比。 &lt;21&gt;五伯:即五霸:指齐桓、晋文、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一说指齐桓、晋文、宋襄、楚庄王、秦穆公。 &lt;22&gt;秦在西戎,楚在荆蛮,吴、越地在东越。后有秦穆公、楚庄王、吴王阖闾、越王勾践受封为伯,称霸中原,为强伯。 &lt;23&gt;谷不熟为饥,蔬不熟为馑。《说文》解释说,有病为疾,民皆病为疫。焦苦指烧杀。 &lt;24&gt;十二诸侯:按《史记·十二诸侯年表》起自共和(前841),止于孔子(前477),十二诸侯为鲁、齐、晋、秦、楚、宋、卫、陈、蔡、曹、郑、燕和吴共十三家。其中吴自寿梦称王(在前585年)始。因称十二诸侯。七国:秦、楚、齐、燕、韩、赵、魏。《正义》释为汉景帝时七国之乱的七国,误。 &lt;25&gt;淩杂涉及米盐琐事。《正义》说:淩杂,交乱也。米盐,细碎也。” &lt;26&gt;狼、弧,西方宿,太白主西方。秦地在西。所以以太白、狼、弧占秦事。 &lt;27&gt;《正义》说:“鸟衡,柳星也,一本作注张也。”荧惑主南方,鸟衡为南方宿。吴、楚地在南方,因以荧惑、鸟衡占吴、楚事。 &lt;28&gt;《正义》说:“辰星、虚、危,皆北方之星,故燕、齐占候也”。 &lt;29&gt;《正义》说:“岁星、房、心,皆东方之星,故宋、郑占候也。” &lt;30&gt;晋地在西北,辰主北方,参罚为西方宿,故以辰、参,罚占晋事。 及秦并吞三晋、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国&lt;1&gt;。中国于四海内则在东南,为阳;阳则日、岁星、荧惑、填星;占于街南&lt;2&gt;,毕主之。其西北则胡、貉、月氏诸衣旃裘引弓之民&lt;3&gt;,为阴;阴则月、太白、辰星;占于街北,昴主之。故中国山川东北流,其维,首在陇、蜀,尾没于勃、碣&lt;4&gt;。是以秦、晋好用兵,复占太白,太白主中国&lt;5&gt;;而胡、貉数侵掠,独占辰星,辰星出入躁疾,常主夷狄。其大经也。此更为客主人&lt;6&gt;。荧惑为孛,外则理兵,内则理政。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所在&lt;7&gt;。”诸侯更强,时灾异记,<strong>无可</strong>录者。 秦始皇之时,十五年彗星四见,久者八十日,长或竟天。其后秦遂以兵灭六王,并中国,外攘四夷,死人如乱麻,因以张楚并起,三十年之间,兵相骀藉&lt;8&gt;,不可胜数。自蚩尤以来,未尝若斯也。 项羽救钜鹿,枉矢西流,山东遂合从诸侯,西坑秦人,诛屠咸阳。 汉之兴,五星聚于东井&lt;9&gt;。平城之围,月晕参、毕七重&lt;10&gt;。诸吕作乱,日蚀、昼晦。吴楚七国叛逆,彗星数丈,天狗过梁野,及兵起,遂伏尸流血其下。元光、元狩,蚩尤之旗再见,长则半天。其后京师师四出,诛夷狄者数十年,而伐胡尤甚。越之亡,荧惑守斗;朝鲜之拔,星茀于河戍&lt;11&gt;;兵伐大宛,星茀于招摇。此其荦荦大者&lt;12&gt;。至若委屈小变,不可胜道。由是观之,未有不先形见而应随之者也。 夫自汉之为天数者,星则唐都,气则王朔,占岁则魏鲜。故甘、石历五星法,唯独荧惑有反逆行。逆行所守,及他星逆行,日月薄蚀,皆以为占&lt;13&gt;。  〔注释〕 &lt;1&gt;《正义》说:“河,黄河也,山,华山也。从华山及黄河以南为中国也。”按:秦初并三晋、燕、代,中国视秦如夷狄,所以中国境便只包括河山以南,不包括三晋与燕代地区了。 &lt;2&gt;《正义》说:“天街二星,主毕、昴,主国界也。街南为华夏之国,街北为夷狄之国,则毕星主阳。 &lt;3&gt;旃(zhan毡)裘:同毡裘。毛毡制成的袍子。引弓之民、射猎之民。 &lt;4&gt;《正义》说:“言中国山及川东北流行,若南山首在昆仑葱岭,东北行,连陇山至南山、华山,渡河东北尽碣石山。黄河道起昆仑山;渭水、岷江发源出陇山,皆东北东入勃海也”。按:这是古人的地理观,事实上南山山系不是象《正义》说的那样尽于碣石。 &lt;5&gt;以太白主秦晋,太白也就主中国了。这里秦晋是包括在中国之内的,与上文所说“河山以南者中国”必有时间差异。 &lt;6&gt;指太白与辰星更为客主人,参见本篇第二章五纬部分。 &lt;7&gt;自“荧惑为孛”以下至此为错简,文应入于第二章的荧惑条下。王元启以为“孛字误,当作理,盖因理讹李,李又讹为孛”。荧惑条中“荧惑为孛乱”《正义》解释说:“荧惑主死丧,大鸿胪之象;主甲兵,大司马之义;伺骄奢乱孽,执法官也。”此可作“外主兵,内主政”的注脚。“虽有明天子”云云,《索隐》说,语出《春秋纬文钩》。 &lt;8&gt;骀(tái台)藉:践踏。《汉书·天文志》作“跆籍”,同。 &lt;9&gt;这是一桩错案。《天官书》、《张耳传》、《汉书》、荀悦《汉纪》等都记载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于东井,《魏书·高允传》中始载,高允以为“金、水二星常附日而行。冬十月,日在尾、箕,昏没于申南,而东井方出于寅北,”不可能聚于东井。刘敞《汉书·天文志刊误》解释说是“秦十月”聚于东井,秦十月是夏历七月,日在鹑尾,太白、辰星得以与岁星相聚。梁玉绳驳正说,秦虽以十月为岁首,并没有改变月名,把十月叫做正月,十月仍是十月,所以秦十月与夏历十月是一回事。梁认为星聚是在胡亥三年七月,“纪事者欲明汉瑞,移书于元年十月”。但“七月”之说却是据自刘敞,所以,究竟有无此事,尚难确定。 &lt;10&gt;《索隐》说,事在汉高祖七年(前200),“其占者毕、昴间天街也。街北,胡也。街南,中国也。昴为匈奴;参为赵;毕为边兵。是岁高祖自将兵击匈奴,至平城,为冒顿(mòdú,莫独)所围,七日乃解。则天象有若符契。七重,主七日也。”€ &lt;11&gt;茀(pèi,佩):《索隐》说:即孛星也。”孛星是彗星别名。河戍:《索隐》说:“即南河、北河也。” &lt;12&gt;荦荦(luò,洛):《索隐》释为“大事分明也。” &lt;13&gt;这句话的意思是:甘石法中荧惑星有逆行,所以,荧惑星逆行不足为异,不作占卜的对象。但荧惑星逆行而又守于某处,则应占。其余四行星甘石法不载其逆行,有逆行则占。日月薄蚀亦占。薄蚀,《集解》解释说:“孟康曰:‘日月无光曰薄。京房《易传》曰:日赤黄为薄。或曰不交而蚀曰薄。’韦昭曰:‘气往迫之为薄,亏毁为蚀。’”韦说是,但不明瞭。“气往迫之”是指交而不蚀的情况。日月分布于地球同侧或两侧,三者同在一条直线上,称为交会。交会有蚀有不蚀,如月入地影则月蚀,不入地影(月距地太远)虽交不食。这种情况称为“薄”。 余观史记,考行事,百年之中,五星无出而不反逆行,反逆行,尝盛大而变色;日月薄蚀,行南北有时&lt;1&gt;。此其大度也。故紫宫、房心、权衡、咸池、虚危列宿部星&lt;2&gt;,此天之五官坐位也&lt;3&gt;,为经&lt;4&gt;,不移徙,大小有差,阔狭有常。水、火、金、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lt;5&gt;,为(经)纬,见伏有时,所过行赢缩有度。 日变脩德,月变省刑,星变结和。凡天变,过度乃占。国君强大、有德者昌;弱小、饰诈者亡。太上脩德&lt;6&gt;,其次脩政,其次脩救,其次脩禳&lt;7&gt;,正下无之。夫常星之变希见,而三光之占亟用&lt;8&gt;,日用晕适&lt;9&gt;。云风,此天之客气&lt;10&gt;,其发见亦有大运&lt;11&gt;。然其与政事俯仰&lt;12&gt;,最近(大)〔天〕人之符&lt;13&gt;。此五者&lt;14&gt;,天之感动。为天数者,必通三五&lt;15&gt;。终始古今,深观时变,察其精粗,则天官备矣。  〔注释〕 &lt;1&gt;日·泷川资言引猪饲彦博的话解释说:“月食在日之衡,冬在北,夏在南。”即月食时月与日分别处在地球两旁。冬季,日在地南,月必在北;夏季,日在地北,月必在南。所以说是“行南北有时”。 &lt;2&gt;列宿部星:指上边提到的中宫(紫宫)、东宫(“房心”所在宫)、南宫(“权衡”所在宫。权衡指太微垣和轩辕座)、西宫(咸池)、北宫(“虚危”所在宫)所部列星。 &lt;3&gt;五宫是天上的五官坐处,即五官的办事衙门。五官,指东官、西官、南官、北官和中官。“官”又作“宫”。 &lt;4&gt;经:经纬之经。经为纵贯者,是主、是干;纬为横连者,是宾是枝。 &lt;5&gt;对五官而言。有官则有佐。《正义》说是“佑天行德也。” &lt;6&gt;太上:即上上。指最好的办法和措施。 &lt;7&gt;脩禳:修治禳事。禳:祈禳。一种祛除凶灾的礼神仪式。 &lt;8&gt;亟:王元启说:“亟,音器,屡也”。全句意思是,因三光时有变化,便常常由三光占吉凶。 &lt;9&gt;适:由《集解》所说,徐广释为“灾变咎徵”;孟康以为是,日食前出现的黑气。日·泷川资言以为适即“谪”字,指日食等等。注者以为,以上解释,都是因文设义,附会到“适”字上,颇觉牵强。适就是“适中”的意思。前文说常星(即经星)的变化稀见,而三光的变化又是非常之多,日月晕的变化在二者之间,所以说是“日月晕适”。 &lt;10&gt;客气:外来之气,非天所固有。€&lt;11&gt;发见(xiàn现):发生与出现。大运:大方面的规律,大致规律。 &lt;12&gt;俯仰:沉浮。随政事而变化。 &lt;13&gt;表示天人关系、显示天的意志的标志、征兆、即符命,称为天人之符。因此最近天人之符就是最接近于天的意思。 &lt;14&gt;以上讲了常星、三光、日月晕、云风四者,此处说是“五者”,似有脱漏。王元启以为是下一段中的文字,在“黑帝行德,天关为之动”之后,错简入于此处。但以下几句与下段文字不相类,不可强合。考察《天官书》全文,“五者”除)包括上述四项之外,还有“异星”一项,没有涉及,说有“脱漏”,就是指此。 &lt;15&gt;三五:《索隐》说是指三辰、五星,误,指三五之变等。参见前注。 苍帝行德&lt;1&gt;,天门为之开&lt;2&gt;。赤帝行德&lt;3&gt;,天牢为之空&lt;4&gt;。黄帝行德&lt;5&gt;,天夭为之起&lt;6&gt;。风从西北来&lt;7&gt;,必以庚、辛。一秋中,五至,大赦;三至,小赦。白帝行德&lt;8&gt;,以正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月晕围,常大赦载&lt;9&gt;,谓有太阳也&lt;10&gt;。一曰:白帝行德,毕、昴为之围&lt;11&gt;。围三暮,德乃成;不三暮,及围不合,德不成。二曰:以辰围,不出其旬。黑帝行德&lt;12&gt;,天关为之动&lt;13&gt;。天行德,天子更立年&lt;14&gt;;不德,风雨破石。三能&lt;15&gt;、三衡者&lt;16&gt;,天廷也。客星出天廷,有奇令。  〔注释〕 &lt;1&gt;自此以下为后人补入,非太史公原文。王者行春令(适合于春季的政令,如《礼记·月令》所说的:布农事,命田舍东郊,修封疆等),使东方苍帝得以行德施化,不出现反常天气。 &lt;2&gt;天门:《索隐》说:“即在左右角间也”。左右角间,黄道所经。日月五星,循黄道运行,则经天门,称为“天门开”。若不经天门,则说是天门未开。仲春时,日在奎、娄,角宿在其冲。黄昏时,角自东方升起。月与五星经行正好看得清楚。 &lt;3&gt;王者行夏令,南方赤帝得以行德施化,即夏季气候正常,无冷热骤变。 &lt;4&gt;《正义》说:“夏万物茂盛,功作大兴,则天施德惠,天牢为之空虚也。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不对中台,主秉禁暴,亦贵人之牢也。”按:贵人之牢不在北斗魁下,而在斗魁之中,名为天理。星只四颗,不是六颗。疑天牢指贯索星,即所谓贱人之牢。 &lt;5&gt;王者行季夏政令,黄帝得以布德施化。 &lt;6&gt;天夭:一作天矢,是。季夏,日在鹑火,天矢星晨见于东方。星失度则不见。《正义》按天夭星解释,说:“季夏万物盛大,则当大赦,含养群品也”。万物盛大,包括天夭,连这些不该出现的东西也受“含养”而出现。亦通。 &lt;7&gt;此句上有脱文。应将“小赦”以下的“白帝行德”四字移到此句前。白帝行德,出现正常的秋季天气,所以有风从西北来,日渐转凉。下文说,如庚辛日有西北风,有赦发生,所谓“重阴则阳”也,庚辛主杀,西北主杀,重杀则有赦。 &lt;8&gt;此四字移到“风从西北来”前,为错简。 &lt;9&gt;常:“当”字之讹。载:同“哉”。一说:入下句,通“则”。亦通。 &lt;10&gt;按五运六气说,春季风木为厥阴,秋季燥金为阳明,冬季寒水为太阳。燥金生寒水,寒水生风木。孟春月被晕围,是风木太盛之象(月晕而风),风木是寒水所生,寒水于六气属太阳,所以说是“有太阳也。”即是受太阳寒水的影响。寒太过则应有赦以宣导阳气,助天行化。此处说“当大赦”,而不是“有大赦”就体现了这个意思。€&lt;11&gt;秋季白帝行德,日在寿星、大火,昴、毕在其冲,有被月晕所围的可能。 &lt;12&gt;黑帝:北方帝,主水、主冬。 &lt;13&gt;天关:《正义》说:“天关一星,在五车南,毕西北,为天门,日、月、五星所道,主边事,亦为限隔内外,障绝往来,禁道之作违者。”按:春帝行德,应见于天门,是由于天门在春分和夏至点之间,季节相符;夏帝与天牢相应,黄帝与天矢相应是从道义角度而言的;而黑帝与天关相应可能是由于天关星在黄道最北端的夏至点附点,而黑帝主北,所以应见天关。与前几种都不相同。大抵占卜之事,无常理可循。姑且听之是了,不必求其甚解。 &lt;14&gt;天行德(即五方帝行德)是指四季天行无异常,风调雨顺,五谷丰熟,如此则天子改立年号。《索隐》以为指北极、紫微宫。误。 &lt;15&gt;三能(tái,台):就是前述的三台星。 &lt;16&gt;三衡:《天官书》中的衡星有三,一是太微垣诸 星,二是参宿中的三颗星(参一、参二、参三)、三是北斗第五星。其中只有太微垣星被称为“三光之廷”。而此处说“三衡者,天廷也”不可解。一说“三”字应入上句,“三能三”意思是三能由三阶组成,而此句中所余“衡者”二字前则有脱文。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封禅书第六 【说明】 按照《正义》解释,“封禅”的意思有两种说法:一是在泰山上封土为坛以祭天,称为封;在泰山下一处小山上清理出一块地面以祭地,称为禅。合称封禅。二是认为祭天的册文(符)要用银绳缠束,打结的地方封以金泥,加盖印玺,称为封,其余相同。不论何种解释,封禅的意思总的是指封泰山、禅梁父(或其他泰山下的小山)的祭祀天地活动。但《封禅书》的实际内容几乎包括了所有的神祀,<strong>司马迁</strong>在《太史公自序》中解释说:“受命而王,封禅之符罕用,用则万灵罔不禋祀,追本诸神名山大川礼,作《封禅书》第六”。禋祀就是祭祀。封禅时,万灵同时受祀,因论封禅而追论诸神及名山大川的祭祀,这是司马迁写《封禅书》的基本设想。清·梁玉绳指责说“牵引郊社巡狩诸典礼,未免黩经。”是对司马迁本意缺乏了解的缘故。  至于对封禅由来的认识,近人有的认为“昉于秦始,侈于汉武”,有的认为“三代典礼,至秦而废灭无复存”,秦汉封禅的礼仪制度出于方士之口,是“假天以惑世”,“诬民而渎天”的妄说。总之认为古无封禅礼,秦汉以后人的说法都是靠不住的。《封禅书》开篇说道:“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而不臻乎泰山者也”。但由于仅在天下大治时才行封禅礼,而治世少,乱世多,所以,“远则千余载,近者数百载”始一举行。而“三年不为礼,礼必废;三年不为乐,乐必坏”,封禅的礼仪制度自然也就“阙然堙灭”了。这里明确讲了两层意思:一是封禅是一种古老的礼仪制度,并非“昉于秦始”;二是封禅礼仪的细节并不是“废灭”于秦,与秦始皇焚灭诗书、禁百家言无关。司马迁岂是妄言者?《封禅书》应该有资格作为我们了解汉以前礼制的重要资料。 《封禅书》的意义还在于,司马迁以愤懑之情,对汉代统治者,尤其是对汉武帝的滥祭淫祀,进行了委婉而充分的揭露和嘲笑,为后世治史者留下了光辉的典范。由《封禅书》的命题不难看出司马迁的本意不在于记述祭祀等礼制,而是为了对汉代弊政——围绕封禅的诸种活动——加以抨击。而<strong>班固</strong>《汉书》易名为《郊祀志》,如前所述,它的文既不限于郊祀(祭天为郊祀),于揭露封禅活动的主题也因而变得隐而不彰,可说是文、意两失,史、汉优劣,于此可见。至《晋书》定名为《礼志》,才算是正规的记述礼仪制度的篇名,从此可以看出,过去史家把制度史体的创始之功全部归于司马迁的八书,并不是贴切的说法,这原是一个不断摸索的过程。 【译文】   自古以来受天命为帝王的人,何尝不封禅?大约没有必须的吉兆、瑞应就忙着行封禅礼的大有人在,而从来没有过已经出现了封禅必须的吉兆、瑞应而不到泰山去的人。有的人虽然承受天命当了帝王而治世的大功未能成就,有的身已至梁父而道德与封禅的盛举不侔,有的道德已侔而又无瑕行封禅礼,所以得行封禅的很少。《传》说:“三年不行礼,礼制必废;三年不举乐,乐必坏。”每逢盛世,则举行封禅礼以报答天的功德,衰世则停礼不行。远的千余年,近的数百年,所以封禅的仪式残缺以至堙灭,详细情形无法记录下来传闻后世了。 《尚书》说:舜在璇玑玉衡,以整齐七政。于是类祭于上帝,禋祭于六宗,望祭于山川,遍祭于群神。收取群后所持瑞玉,选择吉月吉日,会见四岳诸侯牧守,将所收瑞玉还给他们。当年二月,向东方巡察,到达岱宗。岱宗,就是泰山。焚烧柴薪为燎火,按次第望祭诸山川。于是觐见东后。东后,就是东方的诸侯。调合四时与月、日的相对误差,统一声律与度量衡,修饬五礼以及五玉、三帛、二生、一死等各等级人的贽见礼。五月,巡察到南岳。南岳,就是衡山。八月,巡察到西岳。西岳,就是华山。十一月,巡察到北岳,北岳,就是恒山。都与岱宗的礼仪相同。中岳,就是嵩高山,五年巡察一次。  禹沿用了这种巡察制度。其后十四世,到帝孔甲,有淫德,好神祀,神被亵渎,有二龙离去。此后三世,汤伐夏桀,想除去夏祭社神的神坛,以为不合适而止,作了名为《夏社》的文诰。此后八世,至帝太戊时,有桑、谷二木合为一株,生于庭院中,一个晚上长到拱把粗,太戊很是害怕。伊陟说:“妖不胜德,邪不压正。”太戊于是修德行善政,桑谷树自枯而死。伊陟将此事告知巫咸,巫咸记录为《咸又》四篇,巫咸的名子从此流传下来。此后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说(yuè,月)为相国,殷朝重又兴盛起来,称为高宗。有野鸡,登上鼎耳而鸣,武丁害怕起来,祖己说:“修德就不用怕了。”武丁听从了他的话,帝位一直安宁无事。后五世,帝武乙由于怠慢神灵,遭雷震而死。后三世,帝纣,武王兴兵讨伐他。由此看来,开始时未尝不肃敬神祗,后来渐渐怠慢松懈了。  《周官》说,冬至那一天,祭天于城南郊,以迎接夏至日的到来;夏至那一天,祭地祗。都用音乐、舞蹈,神才会接受你的礼敬。天子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视五岳如同对待三公礼,视四渎如同对诸侯礼,诸侯只祭境内的名山大川。四渎,就是指长江、黄河、淮水、济水。天子祭天的地方称为明堂、辟雍,诸侯祭祀的地方称为泮宫。  周公既做了成王的相国,定下制度:郊祀时以后稷配天,宗庙祭祀时在明堂中祭文王以配上帝。自从夏禹兴起时从事社神的祭祀,后稷稼穑有功,才有后稷的神祠,郊祭与社祭都有很悠久的历史了。  自周朝灭殷以后十四世,世道更加衰落,礼乐废弃,诸侯恣意行事,而周幽王被犬戎战败,周朝都城东迁到雒邑。秦襄公攻犬戎救周,以功劳开始列为诸侯。秦襄公既为诸侯,居住在西部边垂,自以为是少暤神的代表,作西畤祭祀白帝,牺牲用马驹、黄牛、羝羊各一头。过了十六年,秦文公往东方打猎,来到、渭二水之间,想留居下来,卜得吉兆。文公梦见有一条黄蛇,身子从天上下垂到地面,嘴巴一直伸到鄜城一带的田野中。文公以梦中的事问史敦,史敦回答说:“这是上帝的象征,请君祭祀它。”于是建立了鄜畤,用三牲大礼郊祭白帝。  在立鄜畤以前,雍城旁原有吴阳武畤,雍城东有好畤,都已废弃无人祭祀。有人说:“自古以来,由于雍州地势高,为神明聚居处,所以立畤郊祀上帝,其他诸神的祠庙也都聚集在这里。大约<strong>黄帝</strong>时曾加祭祀,直到晚周还举行郊祭。”这些话不见于经典,为缙绅大人所不言。  作鄜畤以后九年,秦文公得到一块质似石头的东西,在陈仓山北坡的城邑中祭祀它。它的神灵有时经岁不至,有时一年之中数次降临,降临常在夜晚,有光辉似流星,从东南方来,汇集在祠城中,像雄鸡一样,鸣叫声殷殷然,引得野鸡纷纷夜啼。用牲畜一头祭祀,名为陈宝。  作鄜畤后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为帝,经占卜居住在雍城,后来子孙把疆域扩展到黄河沿岸,便定都于雍城,雍城的许多祠庙都是这时期建立的。每祭祀用牲畜达三百头。又作祭伏的祠庙。还磔(zhé,哲)裂狗于城邑四方,以防御蛊灾的侵害。 德公立二年而死。又过四年,秦宣王在渭水以南作密畤,祭祀青帝。  过了十四年,秦缪公即位,病卧五天不省人事;醒来后,自说梦见上帝了,上帝命缪公平定晋国内乱。史官记载下来藏于内府。而后世都说秦缪公上天了。  秦缪公即位九年,齐桓公既为霸主,在葵丘召集诸侯会盟,产生了封禅的念头。管仲说:“古时候封泰山禅梁父的有七十二家,而我记得的只有十二家。以往无怀氏封泰山;禅云云;虙牺封泰山,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禅云云;彭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俈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都是受天命为帝王以后才得以封禅。”齐桓公说:“寡人向北征伐山戎,兵过孤竹;向西伐大夏,远涉流沙,勒马停车,登上卑耳山;向南征伐到召陵,登上熊耳山以眺望长江、汉水。为平乱伐叛等武事召集诸侯会兵三次,为政治、外交等文事集会了六次,前后九次集会诸侯,一统天下,诸侯无一人敢违背我。与以往三代受天命为帝王,又有什么两样?”于是管仲看出对桓公不可能以言辞相说服,因设置些难办的事情阻止他,说道:“古时候封禅,需要用鄗上地区的黍,北里地区的禾,做祭天用的粢盛;用江淮之间生长的三脊茅,编织荐神的席子。东海来贡比目鱼,西海来贡比翼鸟,然后还有不求自至的十五种吉祥物出现。如今什么祥瑞也没有,凤凰麒麟没有降临,嘉谷没有产生,而田野中的蓬蒿杂草茂盛,鸱枭等恶鸟数次出现于朝堂,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封禅,是否有点儿不太合适?”于是桓公打消了封禅的念头。这一年,秦缪公送夷吾回国立为晋君。此后先后三次为晋国立君主,平定晋国的内乱。缪公在位三十九年而死。  此后过了一百多年,有<strong>孔子</strong>论述六艺。书传中曾简略地记述说天下改姓而出现的新王,封泰山禅梁父的有七十多人,而孔子论述中却看不到有关封禅的俎豆之礼,大约是难以记述的缘故。曾有人问及有关谛祭的事,孔子说:“不知道。倘若知道谛祭的事,对天下任何事都如同观察自己的掌文一样明白了。”按《诗经》所说纣王在位,文王受天命后,政事中没有封泰山的事。武王于灭殷以后二年,天下尚未安宁而死。所以周朝惟有到成王时才说得上德政融洽,成王要封泰山才接近于合乎道理。然而,此后诸侯各国陪臣执政,鲁国季氏旅祭于泰山,孔子曾嘲笑这种事。  这时期苌弘以法术效力于周灵王,诸侯不肯朝见周王,周朝微弱,无力治其罪,于是苌弘就明目张胆地搞起了鬼神活动,设置了射《狸首》的仪式。狸首,代表那些不来朝见的诸侯。想凭借神怪的力量招致诸侯来朝。诸侯不从,而晋人捕获苌弘,杀掉了他。周朝人谈法术神怪自苌弘开始。  百余年后,秦灵公在吴阳设上畤,祭祀黄帝;设下畤,祭祀炎帝。  此后四十八年,周朝太史儋见秦献公说:“起初秦与周联合,联合后又分离,五百年后该当重新联合,联合十七年就会有霸王出现了。”栎阳下雨,有黄金随雨而落,秦献公自认为是得了五行中属于金的祥瑞,因而在栎阳作畦畤祭祀白帝。  此后过了一百二十年秦灭周朝,周朝的九鼎流入秦国。有人说宋国的太丘社坛被毁以后,九鼎在彭城下的泗水中沉没了。 又过了一百一十五年秦国统一天下。  秦始皇既统一天下为帝,有人说:“黄帝于五行得土德,有黄龙和大蚯蚓出现。夏朝得木德,有青龙降落在都城郊外,草木长得格外茁壮茂盛。殷朝得金德,所以才从山中流出银子来。周朝德火德,有红色乌鸦这种符瑞产生。如今秦朝改变了周朝天下,是得水德的时代,以前秦文公出外打猎,曾得到一条黑龙,这就是水德的吉祥物。”于是秦把黄河的名子改为“德水”,以冬季十月为每年的开头,颜色崇尚黑色,尺度以六为数,音声崇尚大吕,政事崇尚法令。  即帝位的第三年,向东方巡察郡县,在驺县峄山立祠祭祀,歌颂秦朝的功德事业。于是征发齐鲁的儒生、博士七十人为随从,来到泰山下。众儒生有的建议说:“古时候封禅,乘坐用蒲草包裹车轮的车子,是怕伤害了山上的土石草木;把地面打扫一下,就作为祭祀场地,席子用草、禾稽编成,是由于容易办到、易于遵行的缘故。”始皇听到这些议论各不相同,而且与情理不合,难以实行,由此不用儒生。而命人修理、打扫行车道路,自阳坡登上泰山的顶峰,立石碑歌颂秦始皇的功德,表明他应该封禅的道理。从阴坡下山,在梁父山禅祭地神。封禅的仪式有许多是采用在雍城祭祀上帝所用的仪式,而所封所藏都秘而不宣,世人无法知晓并记录下来。  秦始皇上泰山时,于山腰中遇到暴风雨,曾在大树下避雨。诸儒生既被贬退,不能参与封禅的礼仪,听说始皇遇风雨,就讥笑他。  封禅既毕,秦始皇继续东行到海上游览,一路祭祀名山、大江河以及八神,向仙人羡门高等祈求福佑。八神名目自古就有,有的说是齐太公以来制造出来的。齐国之所以名为齐,就是由于八神之一的天齐神的缘故。天齐的祭祀已经废绝,不知起自何时。八神:一是天主,祀于天齐,有天齐渊水,在临淄城南郊的山脚下。二是地主,祀于泰山下的梁父山。这是由于天性喜阴,祭祀它必须在高山的下面,小山的上面,称为畤;地性喜阳,祭祀它必须在低洼地区的圆丘上。三是兵主,祭蚩尤。蚩尤祠在东平陆的监乡,为齐国西境。四是阴主,祭于参山。五是阳主,祭于之罘(fú,浮)山。六是月主,祭于莱山。以上三项在齐国北部,临近勃海。七是日主,祀于成山。成山绝壁迴曲,人于海中,在齐东北部的最为边隅的地区,据说是迎接日出的地方。八是四时主,祀于琅邪山。琅邪在齐国东部,为太岁开始运行的地方。祭祀八神都用牺牲一头,而巫祝的数目有多有少,珪币的名目、数目也各不相同。  自从齐威王、宣王的时候,驺衍等人著书立说,论述五德终始变化,到秦称帝后有齐人把这套理论奏明秦王,所以秦始皇采用了它。而自宋毋忌、正伯侨、充尚、羡门高以后都是燕国人,实行神仙道家的法术,如形解销化、依托鬼神等事。驺衍以阴阳迭主运数的理论显名诸侯,而燕齐地区海上的方士传习他的理论又不能通达,因此一些荒诞奇怪、阿谀奉迎、苟且求合的人从此兴起了,其人数之多不可胜计。  自从齐威王、齐宣王、燕昭王以来,就使人人海寻找蓬莱、方丈、瀛州三神山。这三座神山,相传在渤海之中,路程并不算远,困难在于将到山侧时,就会有海风吹引船只离山而去。据说曾有人到过那里,众仙人以及长生不老药那里都有。山上的东西凡禽兽都是白色的,以黄金和白银建造宫阙。到山上以前,望过去如同一片白云;来到跟前,见三神山反而在海水以下。想要登上山,则每每被风吹引离去,终究不能到达。世俗间的君主帝王无不钦羡非常。及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到海上游览,向始皇谈及这些事的方士不计其数。始皇自以为亲到海上不见得就能找到三神山,于是派人带着童男童女到海上寻找。船从海中回来,都以遇风不能到达为辞,说道虽没到达,确实看到了三神山。第二年,始皇重游海上,到琅邪,路过恒山,取道上党而回。三年后,巡游碣石山,考察被派遣人海寻找三神山的方士,从上郡反回京城。过了五年,始皇南游到湘山,于是登上会稽山,并来到海上,希望能得到海中三神山中的长生不老药,没能如愿,回来的路上在沙丘宫病死。  二世元年,秦二世向东巡游到碣石山和海南,经过泰山,到达会稽,每处都按礼仪祭祀神祇,在始皇所立石上勒文纪事,以颂扬始皇的功德。这年秋天,诸侯起兵背叛秦朝,三年后二世遇弑而死。  始皇封禅以后十二年,秦朝灭亡。那些儒生们疾恨秦朝焚毁诗书,屠杀、侮辱文学士人,百姓怨恨秦朝法律,天下人都背叛秦朝,因而都讹传说:“始皇上泰山,被暴风雨所阻,没能行封禅礼。”既没封禅,怎能如方士们所说说是无封禅之德而行封禅之礼呢?  以往三代建国都在河、洛二水之间,所以以嵩高山为中岳,其他四岳名也都与各自的方位相合,而四渎都在崤山以东。到秦称帝,建都咸阳,则五岳、四渎都在都城东方。自五帝到秦朝一代代的迭兴迭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境内,或在天子国中,祭祀的礼仪有损有益,随世而异,不可胜计。及秦朝统一天下后,命令祠官经常供奉的天地名山大川诸鬼神,便能按次序记述下来了。  于是知道那时自崤山以东,有名山五个,大川二个加以祭祀。名为太室。太室,就是嵩高山。恒山,泰山,会稽山,湘山。水名是济水,淮水。春季以干肉、酒醴举行岁祭,此外由于岁暖不能封冻,或秋季因干旱而河床涸落、因早寒而冰冻,或冬季寒而冰雪塞途等异常现象,随时祈祷祭祀。祭祀牺牲用牛犊各一头,与牛犊相配的礼器以及珪币等各不相同。  自华县以西名山有七个,名川有四个。名为华山,薄山。薄山,就是衰山。岳山,岐山,吴岳,鸿冢,渎山。渎山,就是蜀中的汶山。水的名子为河水,祀于临晋;沔水,祭祀于汉中;湫渊,祭祀于朝;江水,祭祀于蜀中。也是在春秋天不结冰,河川干涸及冰雪塞途时祷祭,与东方名山川相同,但祭祀所用牺牲牛渎以及配用礼具和珪币等各不相同。此外四大冢鸿冢、岐冢、吴冢、岳冢,都有尝禾的祭祀。  遇到陈宝神应节降临祠庙,河水增加尝醪的祭祀。这些都由于在雍州地域以内,靠近天子的都城,所以祭祀增加车一辆,马驹四匹。 霸水、产水、长水、沣水、涝水、泾水、渭水都不是大川,由于邻近咸阳,都得到与名山川相同的祭祀,但没有加祭的诸项内容。  水、洛水二渊,鸣泽、蒲山、岳山之类,是小山川,也都有每年的祷祭、冰雪塞途、河川干涸、不封冻等祀,但礼仪不必相同。  而雍州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星、太白星、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逑之类,凡一百多个祠庙。西县也有数十座祠庙。在湖县有周天子祠,下邽有天神祠,沣县、滈县有昭明庙,天子辟池庙、在〔杜〕、亳二县有三(社)(杜)主的祠庙、寿星庙;而雍城的菅庙中也有杜主庙。杜主,原是周朝的右将军,在秦中地区,是小庙中最有灵验的庙宇。以上种种各自都按年岁、季节供奉和祭祀。  诸神祠中唯有雍州四畤的上帝祠地位最尊,祭祀场面最激动人心的要数陈宝祠。所以雍州四畤,春季举行岁祷,此外还有由于不封冻、秋季河川干涸和早寒冰冻,冬季寒引起的冰雪塞途的祭祀,五月的尝驹,以及四仲月举行的月祀;而陈宝祠只有陈宝应节降临时的一次祭祀。祭礼春夏季用骍牛,秋冬季用驹。每用驹四匹,由四匹木偶龙拉的木偶栾车一乘,四匹木偶马拉的木偶马车一乘,颜色与各帝相应的五方色相同。黄牛犊和羔羊各四只,珪币各有定数,牛、羊等都是活埋于地下,没有俎豆等礼器。三年郊祭一次。秦以冬季十月为每年的开头,所以常以十月斋戒后郊祀上帝,由祭的地方以权火直达宫禁,皇帝拜于咸阳宫旁,衣服崇尚白色,其他用具与通常祭祀相同。西畤、畦畤的祭祀与秦统一前相同,皇帝不亲身往祭。  此类祠庙都由太祝主持常务,按年岁季节加以祭祀。至于其他名山川、诸鬼神以及八神之类,皇帝路过它们的祠庙时就加祭祀,离去则停祭。郡县以及边远地区的神祠,百姓各自供奉祭祀,不归天子设置的祝官管辖。祝官中有一种秘祝,即遇有灾祸,每每祝祷祭祀,把过失转归到臣下身上。  汉朝兴起了。汉高祖贫贱时,曾经杀死一条大蛇,有神物化作人形说:“这条蛇,是白帝的儿子,杀它的是赤帝的儿子。”高祖初起兵时,曾祷于丰县的枌榆社坛。攻下沛县后,称为沛公,就祭祀蚩尤神,以血衅鼓旗染成红色。终于在十月兵至霸上,与诸侯兵共同平定咸阳,自立为汉王。因此以十月为一年的开头,颜色崇尚赤色。  第二年,向东攻打项籍,还兵入关后,问道“过去秦朝时祭祀的上帝是什么帝呢?”左右回答说:“共四帝,有白帝、青帝、黄帝、赤帝等祠庙。”高祖说:“我听说天有五帝,只有四庙,是什么原因呢?”谁也回答不出来。于是高祖说:“我知道了,是等待我来凑足五帝之数的。”于是又建立了黑帝祠,命名为北畤。由有关机构主持祭祀,皇帝不亲自往祭。全部录用往时秦朝的祝官,又设置了太祝、太宰,仪礼也与以往相同。因命各县设置公用社坛,下诏书说:“我很重视祠庙而敬重祭祀。如今上帝的祭祀以及山川诸神应当祭祀的,各州县及有关机构按时礼象往常一样加以祭祀。”  四年后,天下已经平定,诏命御史,令丰县整修枌榆社坛,恭谨祭祀,四时祭常于春季用羊猪祭祀。令祝官在长安建立蚩尤祠。在长安设置祠祝官、女巫。其中梁巫,祭祀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类;晋巫,祭祀五帝、东君、云中君、司命、巫社、巫祠、族人、先炊之类;秦巫,祭祀社主、巫保、族累之类;荆巫,祭祀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类;九天巫,祭祀九天。都按年岁、季节祭于宫中。其河巫祭河神于临晋,而南山巫祭祀南山和秦中。秦中,是祭祀二世皇帝的。祭祀各有定时。  此后二年,有人说周朝兴起就建立了邰邑,立了后稷庙,所以至今受天下人祭祀。于是高祖命令御史“下令各郡、诸侯国和县建立灵星庙,经常按岁时用牛祭祀。”  汉高祖十年春天,主管机构请求,命各县常以春二月和腊月祀社稷,牺牲用羊猪,百姓按里社各自集资加以祭祀。高祖以制书批复说:“可。”  此后十八年,孝文帝即皇帝位。即位的第十三年,下诏书说:“如今的秘祝把过失转移到臣下身上,朕很不喜欢这种法子,从今日起,取消秘祝。”  起初名山大川在诸侯国境内的,由诸侯的祝官各自供奉祭祀,天子的祝官不领其事。及废除了齐、淮南国后,命令由太祝官负责,一律象往常一样按岁时加以祭祀。  这一年,颁制书说:“朕即皇帝位至今已十三年,依赖宗庙的神灵,社稷的福报,境内安定,疾疫不兴。其间连年丰收,如朕这般无德,为何能享受这样的福报?这都是上帝诸神的赐与啊。听说古时候享受神的恩德必报答它的功劳,所以想增加对诸神的祭祀礼数。经主管机构议定雍州五畤增加路车各一乘,连同驾车以及车上各种装具;西畤、畦畤增加(木)偶车各一乘,(木)偶马各四匹,连同驾车和车上的各种装具;河、湫、汉水的祭祀增加玉各二枚;并且所有祠庙,各增大其祭坛场地,珪币俎豆也按等级有所增加。而祝福者把这些都归福于朕,百姓得不到好处。从今以后祝官向神致礼,不得为了朕再对神有所祈求。”  鲁人公孙臣上书说:“起初秦朝得水的福德,如今汉承受了它。若推求五德终始的传受,汉朝应当受土德,受土德的感应是出现黄龙。应该更改岁正和月朔,变易服色,于五色崇尚黄色。”当时丞相张苍爱好律历的学问,认为汉朝是水德的开始河水决口于金堤,便是水德的符兆。以上年十月为,颜色崇尚外黑内赤,能与五行之德相符合。公孙臣所说,是错误的。于是公孙臣的上书就被否决了。此后三年,黄龙出现于成纪地区。于是文帝召见公孙臣,拜他为博士官,与诸儒生一起起草更改历法和服色的事宜。当年夏天,颁下诏书说:“今有异类的神灵出现于成纪,对百姓不加伤害,且使每年得到好收成。朕欲郊祀上帝诸神,礼官商议一下具体事宜,不要因有所忌讳以劳联思。”主管官员都说:“古时候天子在夏季亲自郊祀,在郊外祭祀上帝,所以称为郊”。于是夏季四月,文帝首次亲自郊祀雍城的五畤祠,礼服崇尚赤色。  第二年,赵人新垣平以善望气得以朝见皇帝,说道:“长安城的东北方有神气,色呈五彩,形状与人的冠冕相同。有人说东北方是神明居住的地方;西方是神明的坟墓。今东北方出现神气,是天降的祥瑞,应该立祠庙祀上帝,以与这天降的祥瑞相应合”。于是在渭阳作五帝庙,五帝同庙而居,每帝居一殿,庙的每一面有五个门,颜色各与殿内所祭帝的五方色相同。祭祀所用以及诸仪式也都与雍城的五畤相同。  夏季四月,文帝亲自在霸、渭二水会合处拜神,以郊祀渭阳五帝。五帝庙南临渭水,北部横跨蒲地池水,权火燃烧起来时开始祭祀,火光辉然上烛于天。于是封新垣平为上大夫,赏赐累计达千金之多。而命博士和诸生员搜辑六经中有关资料撰成《五制》,打算商讨巡狩和封禅的事宜。  文帝出游到长门,仿佛见到五人立于道路以北,于是在道路以北就其所立处建立了五帝坛,以五牢和相应的礼具祭祀。  明年,新垣平使人带着玉杯,到天子阙下上书进献。新垣平自己预先对皇帝说:“有宝玉气来到了天子阙下。”事后,检查各处给皇帝的进献,果然发现有献玉杯的,上面刻着“人主延寿”四个字。新垣平又说:“就为臣观测,太阳在一日之内将会出现二个中午。”过了不久,太阳过午以后,向东逆行,重又出现一个中午。于是把文帝十七年改为元年,命令天下人得以聚饮庆贺。  新垣平对皇帝说:“周鼎失落在泗水之中,如今河水泛滥通于泗水,臣望见东北方汾阴地区有金宝气,推想难道是周鼎要出现了吗?虽然征兆已经出现,若不争取它还是不能自己来到人间。”于是皇上命人在汾阴南修了一座庙,临河而立,希望通过祭祀祈求周鼎的出现。 有人上书告发新垣平所说的种种望气事都是骗局,把新垣平交给司法官员审理,杀新垣平,夷灭其族。从此以后,文帝对于更改岁正、服色、神明等事再也没有兴趣了,把渭阳、长门的五帝庙交给祠官管领,按时祭祀,自己不再亲往行礼了。  第二年,匈役数次侵入边境,汉朝发兵守卫,此后几年收成少差一些。  数年后孝景帝即皇帝位,在位十六年,祠官象以往一样各自按照岁时祭祀,没有什么兴革,一直到本朝天子。  本朝天子即位之初,就特别注重对鬼神的祭祀。  到(武帝)元年时,汉朝建国已经六十多年了,天下安定,官绅等辈都希望天子行封禅礼并改定岁正、度数。而皇帝心向儒术,招揽贤良士人。赵绾、王臧等是以文学升任为公卿的官员,打算按古制在城南建立明堂,以朝见诸侯;起草了皇帝巡狩、封禅的礼仪制度和改正历法、服色等事项,尚未完成。正赶上窦太后专攻黄老学说,不喜欢儒术,派人私下里搜集、访察赵绾等人干过的违法事,召集官员审理绾、臧的案件,赵绾、王臧自杀,他们主持兴办的各项事务也都随之废止。  此后六年,窦太后死。第二年,征召文学人士公孙弘等人为官。  明年,本朝皇帝初次到雍城,郊祀、礼见五畤神灵。以后常常是每隔三年郊祀一次。当时皇帝求得神君偶象,供奉在上林苑中的蹄氏观。神君,原是长陵一女子,因儿子的原因而死,显神灵于字为宛若的妯娌二人。宛若在家中供奉它,百姓多到他家里来祭祀。平原君曾去祭祀,他的后世子孙因此而位尊名显。到本朝天子即位,就以隆重的礼节在宫中设庙祭祀。能听到神君的说话声,看不到它的形象。 当时李少君也以祭灶、避谷、长生不老等法术见皇帝,受到皇帝的尊重。李少君,原来是深泽侯的舍人,主管方术。这时他隐瞒了自己的年龄和经历,经常自称是七十岁年纪,能驱使鬼物,长生不老。他用自己的法术遍交诸侯。无妻无子。人们听说他能驱使鬼物还能长生不死,不断赠送给他一些礼物,因此金钱衣食时常有余,不知情者都以为他不从事任何生业反而很富裕,又不知道他的来历出身,对他更加信奉,争相尊崇他。少君天生好法术,善于巧发奇中。曾经随武安侯赴宴,宴席中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少君就与他谈论早先与他祖父一起游玩射猎的地方,这位老人年幼时与祖父住在一起,还能记得这些地方,宴会上所有的人都惊讶不止。少君见皇帝,皇帝有一件古铜器,问少君,少君说:“这件铜器是齐桓公十年时在柏寝台上的陈设品。”过后考察铜器上的铭文,果然是齐桓公时的器物,举宫上下,尽都惊骇,以为少君是活神仙,是数百岁人了。  少君对皇帝说:“祭灶能招致鬼物,招致来鬼物后丹砂就能炼成黄金,用变化来的黄金打造饮食器,使用后能延年益寿。益寿才能见到蓬莱山的仙人,见仙人后再行封禅礼就能长生不老了。黄帝就是一个例证。为臣曾经在海中游历,见到安期生,他正吃着一种枣,象瓜一样大。仙人安期生,往来于蓬莱山中,缘分合就与人相见,不合就隐而不见。”于是天子开始亲自行祭灶礼,派遣方士到海中寻找安期生等仙人,并从事于炼丹砂等药剂为黄金的事情了。  过了很久,李少君病死。天子认为没有死,是化去成仙了,指命黄锺县史名为宽舒的人学习他的方术。蓬莱安期生寻找不到,而燕齐两地海上怪诞、迂腐的方士们一泼又一泼地相继前来讲述修炼神仙的事了。  亳县人廖忌以祭祀太一神的方法上秦朝廷,说:“天神之中以太一为贵,太一的辅佐名为五帝。古时候天子在春秋两季祭太一神于东南郊,礼用太牢,祭祀凡用七天,建造神坛,于八方设立阶梯,开门为鬼道。”于是天子命太祝在长安东南郊建祠庙,经常按谬忌的方法供奉和祭祀。后来有人上书,说:“古时候的天子,每三年一次用太牢祭祀三一神:就是天一、地一、太一神”。天子准其奏,命太祝负责在谬忌奏请建立的太一神坛上祭祀三一神,祭法按上书人所说的方法。以后又有人上书,说:“古时候天子常在春季举行解除灾殃的祭祀,祀黄帝用枭、破镜各一只;祀冥羊用羊;祀马行用一匹青色牡马;祀太一、泽山君地长用牛;祀武夷君用干鱼;祀阴阳使者用牛一头。”命祠官负责,都按上书人说的方法,在谬忌太一神坛的旁边祭祀。  后来,天子苑中有白鹿,用白鹿皮作为货币,为了引发祥瑞征兆的产生,制造了白金。  第二年,在雍城郊祭,猎获一只一角兽,样子象麃。主管官员说:“陛下恭恭敬敬的进行郊祀,上帝作为报答,赐给一角兽,这大约就是麒麟。”于是把它献给五畤,每畤的祭物增加牛一头,在燎火中焚祭。由于这是造白金引发天降下的祥瑞,所以赐给诸侯白金,向他们暗示,造白金为瑞应是与天意相合的。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将要封禅了,就上书把太山以及附近的城邑献给天子,天子赏给他其他县城作为报答。常山王有罪,贬除王爵,天子另封他的弟弟为真定王,以继续对先王的祭祀,而把常山国改为郡,这样五岳都在天子直接管辖的郡县之内了。  明年,齐人少翁以能与鬼神相通的法术来见皇帝。皇帝有一位宠爱的妃嫔王夫人,王夫人死,少翁用法术使王夫人和灶鬼的形貌在黑夜中重现,天子隔着帷幕看到了她。于是就封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他很多东西,以客礼对待他。文成向皇帝进言说:“皇帝想与神交往,宫殿居室衣服用具没有神的样子,神就不会降临。”于是制造了画着云气的车子,并且所驾车的颜色必与干支相胜的日子合,以避恶鬼。又建造甘泉宫,在宫中起高台,台上建宫室,室内画着天、地、太一等鬼神象,而且摆上祭祀用具,以此召致天神。过了一年多,他的法术更加不灵了,天神总也不降临。于是用帛写上字让牛吃到肚子里,假装预先不识,说道这头牛肚子里必有古怪。杀牛得帛,上面写的尽是怪里怪气的话。但天子认识他的笔迹,经过追查,果然是假的,于是杀文成将军,并把这事掩盖起来。  此后又建造了柏梁殿、铜柱、承露仙人掌之类。  文成死后的第二年,天子在鼎湖宫病得很厉害,巫和医都千方百计加以治疗,始终不见好转。游水发根推荐说,上郡有一个巫师,曾经有病,有鬼神附在身上,因而很灵验。皇帝召来巫师,为附在他身上的鬼神在甘泉宫建立了祠庙,称为神君。这一次得病,使人问神君吉凶如何。神君说道:“天子不要为病耽心,等你病体稍愈,强起与我在甘泉宫相会。”于是病体见轻,就起身,驾幸甘泉宫,病也完全好了。因此颁布大赦,为神君建造寿宫。在寿宫神君之中最尊贵的是太一神,他的辅佐是大禁、司命之类,都跟随着他。人们看不到他的样子,能听到他的说话声,与人的声音相同。有时去有时来,来的时候则风声肃然。住在室内帷帐中,有时白昼说话,然而经常是在夜间说话。天子祓除以后才进入庙中。庙以巫为主人,关照、领取神君饮食。神君有什么话,由巫传递到下面。又建造了寿宫的北宫,在宫中张挂羽旗,设置供具,以礼敬神君。神君说的话,皇帝使人记录下来,称为“画法”。它说的话,都是世俗人所知道的,没有特别不同处,然而独有天子心里喜爱。事情很隐秘,世间无人知晓。  此后三年,主管官员说,纪元应该按天降的符瑞命名,不应该按一元二元的顺次数。一元称为“建”,二元因有长星出现称为“光”,如今郊祀得到一角兽,应称为“狩”。  第二年,天子郊祀于雍城,说:“如今上帝由朕亲自祭祀,却不祭后土,与礼不合。”负责官员与太史令司马谈、祠官宽舒商议后说:“祭天地用牛角象茧栗那样大的牲牛。如今陛下要亲自祭祀后土,祭后土应在低洼地区建圆丘,在圆丘上设五个祭坛,每坛的祭牲用黄牛犊一头以及连带的太牢礼具,祭过以后全部埋掉,随从祭祀的人衣服用黄色。”于是天子遂东行,首次在汾阴脽丘建起了后土祠,祭仪按宽舒等议定的执行。皇帝亲自望祭礼拜,与祭天帝的礼仪相同。祭祀结束后,天子经荥阳回京。路过雒阳时下诏书说:“三代年代渺远,如今连一点影子也不存在了。可画出三十里的地区封周王的后人为周子南君,以供奉他们祖先的祭祀。”这一年,天子第一次巡察郡县,逐渐到了泰山下。  这年春天,乐成侯上书皇帝,介绍栾大事迹。栾大,是胶东王的宫人,以前曾与文成将军同师学习方术,后来做了胶东王的尚方。而乐成侯的姐姐是康王的王后,没有生子。康王死后,其他姬妾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康王后作风,与新王合不来,相互间明争暗斗。康后听说文成将军已死,想对皇上谄媚,就派栾大通过乐成侯求见皇帝讲述自己的法术。天子既已杀掉文成将军,后悔他死得太早,惋惜他的法术没有全部使用出来,及至见到栾大,很是高兴。栾大这个人身材高大俊美,言谈中有许多机巧,而又敢于说大话,象真有其事一样。曾自吹说:“臣经常往来于海中,会见安期生、羡门高这些仙人。他们因为臣的地位低贱,不相信臣的话。又以为康王不过是一个诸侯,不足以把神仙方术交给他。臣曾数次对康王说,康王又不采用臣的话。为臣的师父说:‘黄金可以炼成,河水的决口可以堵塞,长生不死药可以得到,仙人可以招致而来。’但是臣恐怕再走文成的老路,被诛而死,就会使方士人人掩口不言,怎么还敢再谈方术!”皇帝说:“文成是吃马肝死的,不是朕杀了他。先生倘若真有修成神仙的方术,我对爵禄等赏赐有何吝惜呢!”栾大说:“臣的师父不是有求于人,而是人们有求于他。陛下若一定要招他来,就要让招聘的使者地位更尊贵,使他做天子的亲属,以客礼对待他,不要卑视他,让他佩带各种印信,才可使他传话给神人(译者按:神人指栾大之师)。即便这样,神人来与不来,尚在二可。总之致尊敬崇求访神人的使者,然后才有可能招致神人降临。”于是皇帝要他演示小方术,看有无效验。演示斗棋,棋子能自相撞击。  那时皇帝正为河水决口而忧虑,而炼黄金又不成功,就封栾大为五利将军。过了一月多,他得到四颗官印,五利将军印之外,还佩有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皇帝颁诏书给御史说:“以前大禹能够疏导九江,决通四渎。近些日子河水泛滥于大陆,筑堤的徭役久不能息。朕在帝位二十八年,如果天委派士人辅佐我而栾大就是其中之一。《乾》封称:‘飞龙’,又有所谓‘鸿渐于般’,朕以为栾大的境遇接近于这个样子。你们给办理一下,以二千户的租税封地士将军栾大为乐通侯。”赐给列侯的宅第一区,僮仆千人。从皇帝的乘骑用物中分出车马帷帐器物布置他的新居。又把卫长公主嫁给他作妻子,送给黄金万斤,把他住的城邑改名为当利公主邑。天子亲自到五利家里作客。到他家里慰问、赏赐物品的天子使者,络绎不绝。自大长公主、将相以下,都在他家摆酒庆贺,献给物品。于是天子又刻了一颗“天道将军”的玉印,命使者穿着羽衣,夜间站在白茅草的上面,把印赐给五利将军,五利将军也穿着羽衣,夜间站在白茅上受印,以此表示不是天子的臣子。而佩戴“天道”将军印,只是姑且为了与天子引导天神。于是五利时常夜间在家中祭祀,欲请神仙下降。神没有降临,各种鬼却聚集来了,然而五利善能驱使诸鬼。此后他治理行装上路,东行到海中,说是要寻找他的师父。栾大见皇帝后几个月的时间里,佩戴六颗大印,其尊贵使天下震动,而海上的燕齐众方士,无不以手扼腕表示振奋,并自言有祝禁的方术,能够修炼成神仙。 这年夏季六月中旬,一个名为锦的汾阴巫师在魏脽后土祠旁为民祭祀,见地下有个象钩一样的东西,挖开来看是一个鼎,尺寸很大,与普通大多数鼎都不同,刻有花纹,没有款识,觉得奇怪,告诉了小吏。吏上报给河东太守胜,胜上报朝廷。天子派使者检查并询问巫师得鼎的经过,确认中间没有奸诈作伪事以后,就按礼祭祀,迎接鼎到甘泉宫,天子从行,将要把它上献给天。行到中山,鼎的上空出现一片黄云,氤氲缭绕如同车盖。恰有一头麃子经过,皇帝射死它,就势用来做了祭鼎的牲礼。到长安以后,公卿大夫都议论请求尊奉宝鼎。天子说:“最近以来,河水泛滥,一连数年收成不好,所以朕才巡察郡县,祭祀后土,为百姓祈求有个好年成。今年丰收与否尚不可知,鼎究竟是为什么原因才出现的呢?原因不明,就不知是<strong>何兆</strong>头,怎可盲目尊奉?”有关官员都说:“听说过去泰帝制神鼎一个,一就是壹统的意思,天地万物都统于宝鼎,与宝鼎所示现象相联系。黄帝作宝鼎三个,三象征天地人。禹收集九州的铜,铸成九鼎,象征九州,都曾经用来烹煮牺牲祭祀上帝和鬼神。遭逢圣主盛世鼎就会出现,迁延经过了夏商二朝,到周未世德衰败,宋国社坛被毁以后,鼎就沦没了。从此隐伏不再出现。诗《颂》说:“自堂上至于门塾,自牲羊至于牲牛,大鼎小鼎,全都验过,牲肥鼎洁,祭事绸缪”,“不喧哗不倨傲,恭慎又肃穆,神必降福,得享寿考,休美征候。”如今鼎已到甘泉宫,看它色泽光润。变化如神,朝廷必承无疆之福。这与行到中山时,有黄白云盖降落在鼎上的征兆相符,还有麃兽这种符瑞,以及大弓和四支一套的箭,都是在神坛下得到的,这全是上天对于祭祀大享的回报。只有受天命而为帝的人才能心知其意而与天德相合。鼎应该献给祖祢庙,藏于帝王宫廷,以与上述各种明显的瑞应相合。”皇帝 下制书说道:“就这么办。”  到海中寻找蓬莱山的人,说蓬莱山路程不远,而总也不能到达的原因,大约是看不到仙山的云气。于是皇上派遣善于望气者帮助他们观察云气。。 这年秋天,皇上来到雍城,将要行郊祀五帝礼。有人说:“五帝,是太一神的辅佐,应该建立太一庙,皇上亲自郊祀。”皇上犹豫未决。齐人公孙卿说:“今年得到宝鼎,冬季辛巳日十一月初一是冬至节,与黄帝时完全一样。”公孙卿有一本扎记书说:“黄帝在宛朐城得到宝鼎,向鬼臾区询问,鬼臾区回答说:‘帝得到了宝鼎和神策,这一年已酉日的月朔是冬至节,从此进入天纪,终而复始,循环不止。’于是黄帝按日影用神策推算,以后大率每二十年重又出现月朔黎明时为冬至节,到二十周,第三百八十年,黄帝成仙上天而去。”公孙卿想通过所忠把此事上奏皇上,所忠看他的书荒诞不经,怀疑是他妄造的假书,辞谢说:“宝鼎的事已经定下来了,还有什么文章可做?”公孙卿又通过皇帝的私宠上奏,皇上很是高兴,就召问公孙卿,公孙卿回答说:“这本书是申公传授给我的,如今申公已然去世。”皇上说:“申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公孙卿说:“申公,是齐人。与安期生相交往,接受黄帝的教言,没有书,只有这本关于鼎的书。其中说‘汉朝兴盛于黄帝时的年名重新出现的时候’。说‘汉朝的圣人出现在于高祖皇帝的孙和曾孙之中。宝鼎出现后就能与神勾通,并行封禅礼。古来行封禅礼的共有七十二个帝王,唯有黄帝得以登上泰山顶行封祭礼’。申公说:‘汉朝皇帝也应当上泰山行封祭礼,登上泰山封祭就能成仙登天了。黄帝时诸侯上万数,其中神灵被封的占七千。天下有名山八座,其中三座在蛮夷境内,五座在中国。在中国的有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山,这五座是黄帝经常游观的地方,在那里与神相会。黄帝一边作战一边学习修仙,恐怕百姓有对仙道非议者,就断然把非难鬼神的人杀掉。经过百多年的修炼然后能与神仙往来了。黄帝在雍城郊祭上帝,住了三个月。鬼臾区号称大鸿,死后葬在雍城,所以那里才有鸿冢这个地方。此后黄帝在明廷与万千神灵相见。明廷,就是甘泉山。黄帝升仙的地方为寒门,就是今天的谷口。黄帝采掘首山的铜矿,铸鼎于荆山脚下。鼎既铸成,云端里有一条龙垂下长长的胡须,迎接黄帝。黄帝攀援而上骑在龙背上,群臣以及后宫纪嫔随他登上龙背的有七十多人,龙就向天上飞去。其余级别低的官员不得上,都抓住龙须不放手,龙须被拉断,从空中落下,匆忙间黄帝的弓也落了下来。百姓仰面望见黄帝慢慢飞上天去,于是抱着他失落的弓以及拉断的龙须哭号,所以后世把这个地方称为鼎湖,弓的名子叫作乌号’”于是天子说:“呀!要是能象黄帝那样,我把离开妻子只当作是扔掉一只鞋子一样容易。”就封公孙卿为郎官,让他到东面太室山去迎候神仙。  皇上遂到雍城郊祀,后来到陇西,向西行登上崆峒山,又回到甘泉宫。命祠官宽舒等人准备好太一神的祭坛,祭坛仿照薄忌的太一坛建造,坛分三层。第一层是太一坛,五帝坛环绕在太一坛下,五帝各自所在方位与所主方位相同,只有主中央方位的黄帝处在西南方,除去这个方向上的八通鬼道(译者按:即各层相通的通道),以立黄帝坛位。太一坛,祭祀所用与雍城五畤中的一畤相同,而增加酒醴、枣和肉脯之类,宰杀一头犁牛作为俎豆和其他与牲牢相配的礼器中的供奉物。而五帝坛只有酒醴和俎豆供奉。最下一层坛是一块四方形地面,作为供奉配祭群神和北斗的地方。祭祀完毕,剩余的胙肉都付之燎火。牲牛用白色,把宰杀好的鹿塞入牛的腹腔中,再把猪塞入鹿的腹腔中,一起放在釜中加水烹煮。祭日的牺牲用牛,祭月用羊猪,都用一只,雄性。太一坛的祝宰礼服用紫色以及五彩绣衣,五帝坛祝宰的礼服则各按帝所主方位的颜色,日坛祝宰礼服为赤色,月坛的为白色。  十一月初一黎明冬至这一天,天刚拂晓,天子开始祭祀太一神,行跪拜礼。早晨朝见日神,傍晚朝见月神,都揖而不跪;而朝见太一神则和雍城的郊祭  礼相同。其赞礼者念道:“天开始把宝鼎神策授给皇帝,此后朔日一次接着一次,终而复始,永无穷尽,皇帝恭敬拜见天神。”礼服崇尚黄色。祭祀时满坛是一堆堆的燎火,坛旁边放着烹煮等炊具。主管官员说:“祀坛上有光出现了。”公卿说:“皇帝最初在云阳郊祭,朝见太一神,主管官员供奉着瑄玉,嘉牲献给太一神享食。当夜就有很美的光辉出现,到天亮时,黄气上腾,与天相连。”太史公、祠官宽舒等说:“这是神灵的美意,保祐降福于人的吉兆祥瑞,应该按照这里神光所照的地区建立太畤坛以与神光的祥瑞吉兆相呼应。命太祝管领此事,每年秋天和腊月间祭祀,隔三年天子郊祭朝见一次。”  这年秋天,为了讨伐南越,向太一神祷告祈求福祐。以荆为幡竿,幡上画日月、北斗、升龙等图案,以象征太一座的三星,作为太一锋旗,命名为“灵旗”。在出兵祷告时,由太史官手捧灵旗指向被伐的国家。五利将军作为使者不敢入海求神,却来到泰山祭祷。皇上派人尾随着他察看他的行踪,知道他实际上什么也没见到。五利却妄言说见到他师父了。他的方术已经用尽,大多没有效验,于是皇上杀掉五利。  这年冬天,公孙卿在河南迎候神仙,说在缑氏城上看到了仙人足迹,还有个东西样子象山鸡一样,往来于城上。天子亲自到缑氏城看了仙人足迹。问公孙卿:“莫非你是仿效文成、五利吗?”公孙卿说:“仙人不是有求于皇帝,是皇帝求仙人。所以这事非得宽限时日,神就不会降临。谈论神仙事,好象是迂腐怪诞,然而积以年岁就能办成。”于是郡国各自清扫道路,修治宫殿、列观、名山、神庙等,以等待皇帝到来。  这年春天,既已灭掉南越,皇上有位宠爱的官员李延年献上一首优美的乐曲。皇上称善不止,命公卿商议说:“民间祠庙还有鼓舞乐曲,如今郊祭反而无乐,如何相称。”公卿说:“古时候祭祀天地都有乐,神祇才来享受祭祀。”还有人说:“太帝命奏五十弦瑟,由于太过悲哀,太帝禁而不能止,所以把她的瑟分为两半成二十五弦瑟。”于是以南越为边塞,开始用乐舞祷祭太一、后土,广召歌儿,并从这时期开始制作二十五弦瑟和空侯。  来年冬天,臣下进言说“古时候先振兵释旅,专力于农,然后行封禅礼。”于是皇帝巡察北方到朔方,布勒军队十多万人,回来时祭黄帝冢于桥山,在须如遣散军队。皇上说:“我听说黄帝没有死,如今有黄帝冢,是何原因?”有人回答说:“黄帝成仙后飞升上天,群臣把他的衣冠埋葬起来,因而有黄帝冢。”既已回到甘泉宫,由于不久就要到泰山行封禅礼,先类祭了太一神。  自从得到宝鼎以后,皇上与公卿、诸经生员商议封禅事。封禅由于以往很少举行,有关资料已旷废绝灭,无人知道礼仪的详细情形,而众儒者从《尚书》、《周官》、《王制》等书中摘引了封禅时望祭射牛的故事。齐人丁公年已九十多岁,说:“封禅,就是合当不死的意思。秦始皇没有这种造化,所以没能够登上山顶行封祭礼。陛下若一定上山,上到一定高度,乘无风雨的时候,即刻行礼就算是上山封祭了。”皇上于是命诸儒者演习射牛的礼仪,起草封禅的程式。数年以后,终于到了将要封禅的日子。天子既然听了公孙卿以及方士的话,说黄帝以前的帝王封禅,都招徕异类以与神相通。所以想仿照黄帝以前的帝王招徕蓬莱士人以迎神仙,对世人抬高自己的身价以与九皇相比德,而又稍稍采用儒者的一套作为文饰。众儒者既不能把封禅的仪式搞明白,又牵缠拘泥于《诗》《书》等<strong>古文</strong>的记载,不能骋其想象。皇上亲自设计了封禅用的祭器让群儒观看,这些儒者有的说:“与古时候不同”,一个名叫徐偃的人又说:“太常诸生演习的礼不如鲁礼好”,周霸嘱咐他另绘封禅礼图。于是皇上把徐偃、周霸免官,所有儒生也被停止使用。  三月,东行到缑氏,登上中岳太室山行祭礼。随从官员在山下听到象有呼喊“万岁”的声音。问皇上,皇上不答;问下官,下官也不言语。于是将三百户人家封为太室奉祠,以他们的租税作为太室山祭祀的费用,把他们的居住区命名为崇高邑。继续东行到泰山。那时候泰山上的草木还没有长出叶子,乘机命人将大石运上泰山绝顶,备封禅时用。  皇上随即向东巡游来到海上,行礼祭祀八神。齐人纷纷上书谈论神怪和奇异方术,数以万计,然而没有一件能得到证实。于是调发了更多的船只,让那些谈论海中神山的数千人下海寻求蓬莱山的神人。天子出行,常常由公孙卿持天子符节先行到达,在名山胜境迎候天子车驾,他到东莱后,说夜间看到一个异常高大的人,身长数丈,走近后却看不到了,只留下一个很大的足迹,形状象是禽兽的足印。群臣还有的说见到一个老人牵着狗,说:“我想见一见臣公”,说完忽然不见踪影。皇上亲自看了大足印,尚不肯相信,等到又听群臣讲述牵狗老人的事,才深信这就是仙人了。特意在海上留宿以待仙人,准予方士乘坐驿传的车子以来往报信,陆续派出的求仙人已有千数以上。 四月,从海上归来,到奉高县。皇上认为众儒生和方士所说的封禅事各自不同,荒诞不经,难以施行。天子到了梁父山,以礼祭祀地主。乙卯日,命侍中和儒者穿着隆重的礼服:头戴皮弁,插笏垂绅,行射牛的礼仪。在泰山东面的山脚下封土行礼,礼仪程式与郊祭太一相同。所封土宽一丈二尺,高九尺。下面埋有玉牒书,书的内容隐秘无人知。行礼毕,天子独自带了侍中奉车霍子侯登上泰山,在山顶同样行了封土礼,只是在山顶事禁止外传。第二天,从山后下山。丙辰日,在泰山脚下东北的肃然山上行禅祭礼,与祭后土仪式相同。封祭、禅祭天子都亲行拜见礼。礼服尚黄色,都用乐伴奏。荐神用的草席是用江淮间的三脊茅编织而成,封土用杂土石,上面加盖五色土。将远方进贡来的奇兽、飞禽以及白山鸡等物纵还山林,比起雍畤的祭祀礼数颇有增加。兕牛犀象之类不宜放还山林的,都到泰山下祭祀后土。行封禅礼的地方,当夜仿佛有光出现,白天有白云从封土中升起。  天子从禅祭的地<strong>方回</strong>来后,坐于明堂,群臣轮番入见道贺,恭祝天子圣寿无疆。于是降下制书,诏告于御史说:“朕以渺小之身继承至尊大位,终日战战兢兢深恐不能胜任。由于德行微薄,不明礼乐。所以重修祭祀太一的盛典时,仿佛有霞光出现,又隐然见到一些奇怪物事,恐怕是怪物出现,欲停止行礼而又怕得罪神灵,于是强自支撑,登上太山行封祭礼,到梁父,而后在肃然山行禅祭礼。欲从此自新,与士大夫一起重新做起,特赐给百姓每百户牛一头,酒十石,年八十岁以上的孤寡老人赠赐布帛二匹。博县、奉高、蛇丘、历城四县免除徭役和今年租税。大赦天下,细则与乙卯日赦令相同。所经过处不得再有复作者。凡二年以前所犯过失,都不再治罪。”又下诏说:“古时候天子每隔五年外出巡狩一次,到泰山行礼,诸侯都有朝见留宿的处所。今命诸侯各自在泰山下构筑邸舍房屋。” 天子既已封泰山,没有遇到风雨灾,因而方士纷纷说蓬莱山诸神不久将能见到,皇上也欣然以为差不多,就重新东行到海上观望,希望能遇到蓬莱山诸神。奉车霍子侯突然得急病,才一天就死了。皇上这才离去。沿海而上,北行到碣石,自辽西开始巡察,历经北部边塞来到九原县。五月,返回到甘泉宫。主管官员说宝鼎出现年号定为元鼎,今年封禅年号应为元封元年。  这年秋天,有彗星出现于东井宿中。十多天后,又有彗星出现于三台附近。有个望气的人名叫王朔的说:“测候时独有我看到填星出现时象瓜一样大,约一顿饭的功夫隐去不见了。”有关官员都说:“陛下创建了汉朝封禅的礼仪,大约是上天以德星的出现作为报答。” 来年冬天,郊祭雍城的五帝祠,回来后拜祝并祭祀了太一神。赞礼官念道:“德星明亮,其是吉祥。又出寿星,渊耀光明。信星光见,皇帝敬拜太祝之享食。”  这年春天,公孙卿说在东莱山见到神人,隐约听到他说:“要见天子”。天子于是来到缑氏城,封公孙卿为中大夫。随后到达东莱,住了数日,什么也没看到,有的说见到了大人的足印。重又派遣方士寻访神仙、采掘灵芝达千余人。这一年天旱,天子既已出游,没有出游的理由,就借口说往万里沙祷神求雨,顺道祭祀泰山。回来时到达瓠子县,亲自到河水决口处堵塞决口,住了二日,沉祭河神以后离去。命上卿二人率领兵卒堵塞河水的决口,将二条渠水移位,以恢复禹时的旧迹。  当时既已灭掉两越,一个名为勇之的越人说道:“越人风俗是信鬼,祭祀时都能见到鬼,常常很有效验。过去东瓯王敬鬼,活了一百六十岁。后世人怠慢鬼神,所以很早就衰老了。”于是命越巫建立越祝庙,其中有台而无坛,同样是祭祀上帝百鬼,而用鸡卜吉凶。皇上极为信任,越祭和鸡卜从此开始在天下行用。  公孙卿说:“仙人本来可以看到,而皇上来往急剧,匆匆忙忙,因此才看不到。如今陛下可以建一座楼观,象缑氏城楼一样,上面摆上肉脯、枣,神人理应可以请到。而且仙人喜欢住在楼上。”于是皇上命在长安建造蜚廉观和桂观,在甘泉则建造益寿观和延寿观,使公孙卿持天子符节在上面设立供具,迎候神人。又作通天台,台下设置祭祀礼具,用来招致仙人、神人之属。于是在甘泉宫又建了前殿,开始扩建各处的宫殿。夏季,在甘泉殿的房中长出了灵芝草。天子以为是由于亲自塞决河,建通天台,产生的祥瑞感应,就下诏书说:“甘泉宫房中长出一株九茎灵芝,为此天下大赦,免去复作者刑。”  第二年,出兵伐朝鲜。夏季,天旱。公孙卿说:“黄帝时只要封祭就会出现天旱,是由于天要把封土晒干,一直晒上三年。”皇上就下诏书说:“天旱,推想是天要晒干封土吗?兹令天下人都尊奉、祭祀灵星。”  明年,皇上在雍城郊祭,打通了去回中的道路,到那里去巡察。春季,到达鸣泽,从西河县而归。  第二年冬天,皇上巡察南郡,到江陵后向东行。登上灊县境内的天柱山并且行了祭礼,此山号为南岳。然后乘船沿江而下,自寻阳起程,出枞阳,经过彭蠡湖,沿途祭奠了名山大河。再向北行到琅邪,是循海路而上。四月中旬,到奉高县修整了泰山上的封土。 起初,天子封泰山,在泰山的东北方向有一处古时候的明堂旧址,周围地势险而且不宽敞。皇上想在奉高邑旁另建一座明堂,而不知道该建成什么样子。济南人公王带献上一幅黄帝时的明堂图。于明堂正中是一座殿,四周无墙,以茅草复顶。与水相通,水环绕宫垣一周。又建有复道。殿上有楼,从西南方的复道进入大殿,称为昆仑道。天了从这里入殿,就可拜祀上帝了。于是皇上命奉高邑在汶水旁建造明堂,形制与公王带的明堂图相同。到元封五年重到此处修整封土的时候,就在明堂的上层祭祀太一和五帝,命高皇帝庙的神坐与它们相对,在明堂下层祭奠后土,用牢牛共二十头。天子从昆仑道进入,开始祭拜明堂,礼数与郊祭相同。行礼毕,在堂下点燃燎火。皇上又登上泰山,在山顶又有一番外人不知详情的秘祭。而在泰山下祭祀五帝,则各按其方位进行,只有黄帝与赤帝合并祭祀,祭时都有主管官员辅助侍候。山上燃起燎火,山下各处都举火相应。  二年以后,适逢十一月甲子日朔旦为冬至节,推算历法的人认为这一天是进入统岁的开始,所以天子亲自到泰山下,在这一天于明堂祭祀上帝,但不行封禅礼。其赞礼官念道:“天增授给皇帝太初历法,周而复始,无有穷尽。皇帝敬拜太一。”然后东行到海上,询问访求神仙的方士和其他下海人,没见有何效验,然而非但不停止这些活动,反正增派人员,希望能侥悻与神仙相遇。  十一月乙酉日,柏梁殿发生火灾。十二月甲午初一日,皇上亲自到高里禅祭,祭祀后土。来到勃海岸边,将要望祭蓬莱山的仙人之属,希望自己终有一日到达仙人之庭。  皇上回到京都,由于柏梁殿发生火灾的缘故,改在甘泉宫朝见天下郡国的上计吏,并接受他们献上的计薄。公孙卿说:“黄帝建造成青灵台,才十二天被火烧掉,黄帝就又建造了明廷。明廷,就是甘泉宫。”方士大都说古时帝王有建都于甘泉的。后来天子又在甘泉宫朝见诸侯,在甘泉建造诸侯的邸舍。勇之就说:“越地的风俗是发生火灾后,重新盖屋必须比原来的更大,用以镇服、胜过原屋,以避灾害。”于是建造了建章宫,计有千门万户。前殿比未央宫还高。建章宫以东建有凤阙,二十多丈高。以西则是唐中,方圆数十里辟为虎圈。以北开凿了一个很大的池沼,其中有渐台,高二十多丈,名为太液池,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诸岛屿,以象征海中的神山龟鱼之类。以南有玉堂、璧门等建筑以及大鸟的塑象。又建造了神明台、井干楼,高度为五十丈,以辇道彼此相连属。  夏季,汉朝改变历法,以每年正月为一年的开头,五色中崇尚黄色,刻着官名的印章改为五字,以当年为太初元年。这一年,向西出兵讨伐大宛。遍地生蝗虫。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人以方术祷祀诅咒匈奴和大宛。  明年,主管机构说雍城五畤没有煮熟的牲牢等祭品,祭祀时芬芳之味不能齐备。于是命祠官给五畤煮牺牲的器具,颜色按照五行相胜配置。牲礼中的驹以木偶马代替。只有五月的尝驹祭以及天子亲行郊祀礼时才用真正的驹作牺牲。所有名山川的祭祀有用驹的,也一律改用木偶马代替。天子出行路过该地祭祀时用真驹。其他礼数不变。  第二年,东行巡察来到海上,考察方士们关于神仙之类的话,没有一件有效验的。方士有的说:“黄帝时候建造了五个城邑十二座楼,在执期迎接、等候神人,称为迎年。”皇上准许按他所说的办,称为明年。皇上亲自行礼祭祀上帝。  公王带说:“黄帝时虽然封祭泰山,然而风后、封巨、<strong>岐伯</strong>等都是要黄帝封东泰山,禅祭凡山,与符瑞相合,然后才能长生不死。”天子既已命人准备祭祀用具,来到东泰山后,见东泰山很矮小,与名声不相称,就命祠官行礼,不在这里封禅了。以后命公王带在这里主持祭祀以迎候神人。夏季,回到泰山,象从前一样举行五年一次的修封礼,另外增加了禅祭石闾的礼仪。石闾,在泰山以南的山脚下,方士有许多人说这是仙人居住的门闾,所以皇上亲加禅祭。  此后过了五年,重到泰山修封,回来时路过并祭祀了恒山。  本朝天子新制定的祭礼,有太一、后土,每隔三年天子亲自郊祭一次;建立了汉家的封禅制度,每隔五年修封一次,薄忌的太一祠以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床山祀,由宽舒等祀官按岁时祭祀,凡六庙,都由太祝官管领。至于此外的八神等神,明年、凡山等名祠,天子出行时路过则祭,离去则停祭。由方士建议所立的祠庙,各由建议者主持,此人死,祠庙废,与祠官无涉。其他祭祀凡是沿袭下来的都一仍旧贯。今天子自封禅始,其后十二年间,五岳、四渎遍祭一周。而迎候并祭祀神人的方士,以及人海寻求蓬莱山的,终究没有效验。如公孙卿那样的候神者,还能以神人的脚印来辩解,再无其他效验。因而天子越来越对方士怪诞、迂阔的话感到厌倦懈怠了,然而仍对他们加以笼络,无使断绝往来,希望能遇到真有方术的人。从此以后,方士上言神仙和祭祀事的更多,然而其效验自可想见了。 太史公说:我随从天子巡视并祭祀天地诸神和名山川还参预了封禅礼。进入寿宫祭祀并等候神君说话,考究并观察了祠官们的心态、意向,于是退而论述自古以来祭祀鬼神的事,全部涉及了事情的表里内外。使后世君子,得以观览。至于祭祀中关于俎豆珪币等情形,献酬的礼仪程式,则主管机构保存有详细档案,本文就不复赘及了。 【原文及注释】   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盖有无其应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见不臻乎泰山者也。虽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德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给,是以即事用希。《传》曰:“三年不为礼,礼必废;三年不为乐,乐必坏。”每世之隆,则封禅答焉,及衰而息。阙旷远者千有余载,近者数百载,故其仪阙然堙灭,其详不可得而记闻云。  《尚书》曰&lt;1&gt;,舜在璇玑玉衡&lt;2&gt;,以齐七政&lt;3&gt;。遂类于上帝&lt;4&gt;,禋于六宗&lt;5&gt;,望山川&lt;6&gt;,遍群神。辑五瑞&lt;7&gt;,择吉月日,见四岳诸牧,还瑞&lt;8&gt;。岁二月,东巡狩&lt;9&gt;,至于岱宗。岱宗,泰山也。柴&lt;10&gt;,望秩于山川&lt;11&gt;。遂觐东后&lt;12&gt;。东后者,诸侯也。合时月正日&lt;13&gt;,同律度量衡,修五礼&lt;14&gt;,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lt;15&gt;。五月,巡狩至南岳。南岳,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岳。西岳,华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岳。北岳,恒山也。皆如岱宗之礼。中岳,嵩高也。五载一巡狩。  〔注释〕 &lt;1&gt;指《尚书·舜典》篇。 &lt;2&gt;孔传说:“在,察也;璇,美玉;玑、衡,玉者,正天文之器,可运转者。”孔颖达进一步解释说:“玑为转运,衡为横箫。运玑使运于下,以衡望之,是王者正天文之器,汉世以来,谓之浑天仪者是也。”以璇玑玉衡为浑天仪的浑环和窥管,是汉儒中一派人,如马融、<strong>蔡邕</strong>等人的认识。也有认为是指北斗七星的,如《史记·天官书》说:“北斗七星,所谓‘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这是由于北斗七星自斗魁第一星始,依次是天枢、天旋、天玑、天权、天衡、开阳、摇光。有三颗与“璇玑玉衡”名称相合。 &lt;3&gt;孔传说:“七政:日月五星。”孔颖达解释说:“整齐天之日月五星七曜之政,观其齐与不齐:齐则受之是也;不齐则受之非也。”齐与不齐是指:日月五星各自循轨道、按规律运行,称为齐;偏离轨道,不按规律,或赢或缩(早出为赢,晚出为缩),称为不齐。七曜之政是指:按占星家说,七曜各有所主,由此以知吉凶。是七曜所指吉凶称为七曜之政。又:《史记·天官书》《索隐》解释七政指春、夏、秋、冬、天文、地理、人道。 &lt;4&gt;类:祭祀礼中的是一种。《周礼·春官·肆师》“类造上帝”。郑玄注说:“类礼,以郊祀而为之者。”就是指郊祀。上帝:天神,由后文知上帝包括太一和五帝,释详于后。 &lt;5&gt;禋:祭礼名。《尚书》孔传引王肃注说:“洁祀也”。就是斋戒沐浴而后祭祀,称为禋祀。六宗:指四时、寒暑、日、月、星、水旱。一说指天地四时。亦有他说。 &lt;6&gt;望:祭礼名。指山川之祭。 &lt;7&gt;辑:敛,收取。五瑞:五等爵公、侯、伯、子、男所持的瑞玉,如圭、璧之类。 &lt;8&gt;会见诸侯牧守以后,把敛取的瑞玉还给他们。孔颖达解释敛玉、还玉的原因说:“瑞(玉)本受于尧,敛而又还之,若言舜新付之,改为舜臣,与之正新君之始也。” &lt;9&gt;巡狩:《尚书·舜典》作巡守,同。即天子巡察地方政权的政事,称为巡狩。 &lt;10&gt;即焚烧柴火。也是祭祀的一种形式。孔传引马融注说:“祭时积柴,加牲其上而燔之。”€ &lt;11&gt;意思是按照山川的等次、尊卑,分别望祭之。秩,秩次,次序。 &lt;12&gt;觐(jín,近):会见。东后:孔传释为:“东方国君。”指诸侯国的国君,所以下文说:“东后者,诸侯也。” &lt;13&gt;是调整历法以合于天象的意思。合时月,使四时季节与月相合。即通过设置闰月,使冬季常在一、二、三月;夏季常在四、五、六月;秋季常在七、八、九月;冬季常在十、十一、十二月。正日,即纠正日名,不使干支失次。 &lt;14&gt;五礼:五种礼仪。指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吉礼指各种神祀,如天地、日月 、山川、祖宗等祭礼;凶礼指丧葬礼;军礼指阅武、受降、军祭、献俘、田猎之类;宾礼指礼接诸侯、朝会群臣、百官相见、朝见外使之类;嘉礼指饮食、冠婚、宣赦、养老等等。 &lt;15&gt;五玉:五等诸侯所持的玉。与前所云五瑞同。按《周礼·春官·典瑞》的记载:“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三帛:孔传说:“诸侯世子执(按:绛红色帛),分之孤执玄(黑色帛),附庸之君执黄。二生:孔传释为:“卿执羔(按:指羊羔),大夫执雁。一死:孔传释为:“士执雉。”以上是公侯以下至于士人相见所持的贽见礼。 禹遵之,后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德好神,神渎&lt;1&gt;,二龙去之。其后三世,汤伐桀,欲迁夏社,不可,作《夏社》&lt;2&gt;。后八世,至帝太戊,有桑谷生于廷&lt;3&gt;,一暮大拱,惧。伊陟曰:“妖不胜德。”太戊修德,桑谷死。伊陟赞巫咸&lt;4&gt;,巫咸之兴自此始。后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说为相,殷复兴焉,称高宗,有雉,登鼎耳雊&lt;5&gt;,武丁惧。祖已曰:“修德。”武丁从之,位以永宁&lt;6&gt;。后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后三世,帝纣,武王伐之。由此观之,始未尝不肃祗,后稍怠慢也。  〔注释〕 &lt;1&gt;渎:《汉书·郊祀志》作黩,同。 &lt;2&gt;《夏社》:<strong>颜师古</strong>注:“《尚书》篇名,今则序在而书亡逸。” &lt;3&gt;参见《尚书·商书·咸有一德》。孔安国解释说:“二木合生,七日大拱,不恭之罚。”《史记》说是“一暮大拱”,所见不同。“二木合生”指桑树、谷树同处而生。颜师古说:“谷即今之楮树也。”楮树又名构树,为桑科落叶乔木,皮可作纸。 &lt;4&gt;孔传说:“赞,告也。巫咸,臣名。”又孔颖达疏说:“伊陟以此桑谷之事告于巫咸,使录其事作《咸又》四篇。” &lt;5&gt;雊(gòu,够):颜师古注为“雉鸣”声。 &lt;6&gt;武丁得傅说事参见《尚书·说命》;雉雊鼎耳事参见《尚书·高宗肜日》,肜,祭祀名目。 《周官》曰&lt;1&gt;,冬日至,祀天于南郊,迎长日之至;夏日至,祭地祇。皆用乐舞&lt;2&gt;,而神乃可得而礼也。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视三公,四渎视诸侯,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四渎者,江、河、淮、济也。天子曰明堂。辟雍&lt;3&gt;,诸侯曰泮宫&lt;4&gt;。  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lt;5&gt;,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lt;6&gt;。自禹兴而修社祀&lt;7&gt;,后稷稼穑,故有稷祠,郊社所从来尚矣。  〔注释〕 &lt;1&gt;《尚书》有《周官》篇,但以下文字为《周官》所不载。疑“周官”二字泛指《周礼》所载之官,非书名。 &lt;2&gt;《周礼·春官·大司乐》记载:“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门之舞,冬日至,于地上之圆丘奏之。若乐六变,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是讲冬至郊天用乐。“孙竹之管,空桑之琴瑟,咸池之舞,夏日至,于泽中方丘奏之。若乐八变,则地祇皆出,可得而礼矣。”是讲夏至祭地用乐。 &lt;3&gt;明堂:天子宣政之所。详见《礼书》注。辟雍:大学名,兼作祭所。按《礼记·王制》记载,天子所办学堂,“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郑玄解释说:“辟,明也;雍,和也。所以明和天下”,因名辟雍。 &lt;4&gt;泮宫:又作頖宫等。诸侯所办大学。郑玄解释说:“頖之言班也,所以班政教也。”也有认为泮,就是半。天子之学,周围环水如璧,称为璧(辟)雍;诸侯之学,只有南面的一半环水,北边一半无水,因称半(泮)宫。参见《诗经·泮水》“思乐泮水”句毛注。 &lt;5&gt;意是郊祀天时,以后稷配祭。配祭的意思是在被祭的神位上,主神位供天帝,陪位上供后稷。郊祀,祭天于南郊圆丘之上,因称郊祀。 &lt;6&gt;明堂以祀五帝(上帝),用文王配祭,宗祀,祖宗之祀。 &lt;7&gt;社祀:祭灶神。社即后土,或土地之神。《左传·昭29》说:“社稷五祀”,其中的“土正为后土”。又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句龙又称九龙,就是金文中的“禹”字,以禹为后土(土神)是由于禹治水、平水土有功。参见丁山《中国古代宗教与神话考》“后土为社”章。 自周克殷后十四世,世益衰,礼乐废,诸侯恣行,而幽王为大戎所败,周东徙雒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为诸侯。秦襄公既侯,居西垂&lt;1&gt;,自以为主少暤之神&lt;2&gt;,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一云&lt;3&gt;。其后十六年,秦文公东猎汧渭之间,卜居之而吉。文公梦黄蛇自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文公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征,君其祀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lt;4&gt;。 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吴阳武畤,雍东有好畤,皆废无祠。或曰:“自古以雍州积高,神明之隩&lt;5&gt;,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盖黄帝时尝用事,虽晚周亦郊焉。”其语不经见,缙绅者不道。  作鄜畤后九年,文公获若石云&lt;6&gt;,于陈仓北阪城祀之。其神或岁不至,或岁数来,来也常以夜,光辉若流星,从东南来集于祠城,则若雄鸡,其声殷云,野鸡夜雊。以一牢祠&lt;7&gt;,命曰陈宝。  作鄜畤后七十八年,秦德公既立,卜居雍,“后子孙饮马于河”,遂都雍。雍之诸祠自此兴。用三百牢于鄜畤&lt;8&gt;。作伏祠&lt;9&gt;。磔狗邑四门&lt;10&gt;,以御蛊灾&lt;11&gt;。  〔注释〕 &lt;1&gt;垂:同陲。边远地区。 &lt;2&gt;少暤之神:以上古著名君臣与五行相配,分别作为五方之神,西方金德之神:君为少暤氏,臣为蓐收。见《礼记·月令》。 &lt;3&gt;骅驹:赤毛黑鬣马驹。羝羊:《索隐》引《诗传》说:“羝,牡羊。”即雄性羊。 &lt;4&gt;三牲:三种牺牲:就是前文说的骝驹、黄牛、羝羊。 &lt;5&gt;神明居住的地方。隩,同隩(yù,域),亦读奥。指四方可居住的地方。 &lt;6&gt;若石云:可译为:据说是象石头那样的东西。 &lt;7&gt;牢:祭祀用的牺牲。有太牢(牛)、少牢(猪、羊)等名目。 &lt;8&gt;《索隐》以为“‘百’当为‘白’,秦君西祀少昊时牲尚白。秦,诸侯也,虽奢侈,祭郊本特牲,不可用三百牢以祭天,盖字误耳。”按:此是凿空之说,“百”字不误有以下三条理由:第一,与《郊祀志》、《秦本记》同文。第二,秦祭白帝并不以白牲,如前文所说是以骝驹、黄牛、羝羊。汉以后讲究祭五方神所用牺牲以及礼器都与方色相同,德公时没有这样严格。第三,前文说:“自古以雍州积高……,故立畤郊上帝,诸神祠皆聚云”;本句之上又说“雍之诸祠自此始”。鄜畤在鄜县,为雍州境,近旁不知聚集了多少神祠。由于祭鄜畤,其余诸神也得到祭祀,共用牲三百牢,不足为奇。 &lt;9&gt;《秦本记》“初伏”注,《正义》说:“六月三伏之节,秦德公为之,……伏者,隐伏避盛暑也。”颜师古注说:“伏者,谓阴气将起,迫于残阳而未得升,故为臧(按:同藏)伏,因名伏日也。立秋之后,以金代火,金畏于火,故至庚日必伏。”按:后世以夏至后的第三个庚日为初伏,第四个庚日为二伏,立秋后的第一个庚日为三伏。 &lt;10&gt;禳除灾害的一种形式,即磔(zhé,哲)裂狗的肢体,张挂于城邑四门。 &lt;11&gt;蛊:《索隐》解释说:“《左传》云:‘皿虫为蛊’,枭磔之鬼亦为蛊。”所谓“皿虫”指《本草纲目·虫部》记载的,以百余种毒虫放于瓮中,经年之后,必有一种虫子把其余的毒虫吃尽,此虫就是蛊。《秦本记》《正义》解释为:“蛊者,热毒恶气为伤害人,故磔狗以御之”。还有其他解释,略。 德公立二年卒。其后(六)〔四〕年,秦宣公作密畤于渭南,祭青帝&lt;1&gt;。  其后十四年,秦缪公立,病卧五日不寤&lt;2&gt;。寤,乃言梦见上帝,上帝命缪公平晋乱。史书而记藏之府&lt;3&gt;。而后世皆曰秦缪公上天。 秦缪公即位九年,齐桓公既霸,会诸侯于葵丘&lt;4&gt;,而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禅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昔无怀氏封泰山&lt;5&gt;,禅云云;虑羲封泰山&lt;6&gt;,禅云云;神农封泰山,禅云云;炎帝封泰山&lt;7&gt;,禅云云;黄帝封泰山,禅亭亭;颛顼封泰山,禅云云;帝俈封泰山,禅云云;尧封泰山,禅云云;舜封泰山,禅云云;禹封泰山,禅会稽;汤封泰山,禅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禅社首。皆受命然后得封禅。”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lt;8&gt;,过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马悬车,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lt;9&gt;,登熊耳山以望江汉。兵车之会三&lt;10&gt;,而乘车之会六&lt;11&gt;,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诸侯莫违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异乎?”于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穷以辞,因设之以事,曰:“古之封禅,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为盛&lt;12&gt;;江淮之间,一茅三脊&lt;13&gt;,所以为藉也&lt;14&gt;。东海致比目之鱼&lt;15&gt;。西海致比翼之鸟,&lt;16&gt;,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凤凰麒麟不来&lt;17&gt;,嘉谷不生&lt;18&gt;,而蓬蒿藜莠茂,鸱枭数至&lt;19&gt;,而欲封禅,毋乃不可乎?”于是桓公乃止。是岁,秦缪公内晋君夷吾&lt;20&gt;。其后三置晋国之君&lt;21&gt;,平其乱。缪公立三十九年而卒。  〔注释〕 &lt;1&gt;青帝:五方帝中的东方主木德之神。 &lt;2&gt;寤:颜师古注:“寤,觉也。” &lt;3&gt;史:官名。《礼记·玉藻》有左史、右史。府:颜师古注:“府,藏书之处。” &lt;4&gt;葵丘之会在公元前651年,见《左传·僖9》记事。 &lt;5&gt;无怀氏:《集解》说:“古之王者,在伏羲前。” &lt;6&gt;虑羲:即伏羲。 &lt;7&gt;炎帝:史传多以神农为炎帝,此指神农的后世子孙。 &lt;8&gt;在公元前664年,参见《左传·庄30》记事。山戎侵燕,齐桓公出兵讨伐。 &lt;9&gt;在公元前656年,参见《左传·僖4》记事。 &lt;10&gt;《索隐》说:“按《左传》,三,谓鲁庄十三年(前681)会北杏,平宋乱;僖四年(前656)侵蔡,遂伐楚;六年(前654)伐郑,围新城是也。€ &lt;11&gt;《索隐》说:“据《左氏传》云,庄十四年(前680)会于鄄,十五年(前679)又会鄄,十六年(前678)盟于幽,僖五年(前655)会于首止,八年(前652)盟于洮,九年(前651)会葵丘也。” &lt;12&gt;盛:粢盛。在容器中用来祭祀的黍稷。《书经·泰誓》“牺牲粢盛”,孔安国传说:“黍稷日粢”,“在器曰盛”。 &lt;13&gt;《集解》引孟康语说:“所谓灵茅也。”李时珍《本草纲目·草部·白茅》条下载有香茅,说:“香茅一名菁茅,一名琼矛。生湖南及江淮间,叶有三脊,其气香芬,可以包藉及缩酒,《禹贡》所谓“苞匦菁茅”是也。”今知香茅为禾本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全株有柠檬香气,成分主要是柠檬醛,可作香料,产于我国南部、台湾及其他热带地区。 &lt;14&gt;藉:荐神用的草席、草垫子。 &lt;15&gt;比目鱼:一种深海生长的鱼类,双目生于身体一侧。属于鱼纲,鲽形目。 &lt;16&gt;比翼鸟:传说中的单翼鸟。《索隐》引《山海经》文说:“崇吾之山有鸟,状如凫,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郭璞注《尔雅》又作鹣鹣。 &lt;17&gt;凤凰:传说中的瑞鸟。《尔雅·释鸟》说,雄者为凤,雌者为凰。郭璞解释其形状是“鸡头蛇颈,燕颌龟背,鱼尾五彩色,高六尺许。”《韩诗外传》更说它,其翼若干(盾牌),其声若箫,不啄生虫,不折生草,不群居,不侣行,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天下有道则见等等。后世统治者为粉饰太平,常污指各种奇鸟为凤凰,麒麟:传说中的瑞兽,雄者为麒,雌者为麟。《说文》释其形状说:麒,“麋(按:鹿科动物,欲称四不象)身、牛尾、一角”;麟,“大牝鹿也。”《尔雅·释兽》作“ ”,说它“麕(按:读jūn军。即獐子)身、牛尾、一角。”邢呙注引京房《易》说它“麕身、牛尾、狼额、马蹄、有五彩、腹下黄,高丈二”等等。与凤凰一样,后人也把各种不认识的兽指为麒麟。今人考证,有把斑马、长颈鹿等视作麒麟者。 &lt;18&gt;嘉谷:《汉书·郊祀志》作“嘉禾”,同。祥瑞中的一种,与普通稻谷不同。<strong>王充</strong>《论衡·讲瑞篇》解释为“生于禾中,与禾中异穗,谓之嘉禾”,如“一茎数穗,二茎或数茎合穗、隔垄合穗、异亩共穗等。都是嘉禾。 &lt;19&gt;鸱枭:猫头鹰。鸟纲鸱鸮科,有许多种类。古人认为是不孝之鸟,长则食母;又叫得难听,说它是不祥之鸟。汉代用它的肉作汤喝,还规定作为向皇帝上供的物品,目的是要把这不祥之物捕杀干净。其实是种益鸟。 &lt;20&gt;晋献公有子申生、重耳、夷吾。骊姬作乱,杀太子申生,逼重耳、夷吾出奔。献公死后,大臣里克作乱,夷吾请求秦缪公出兵,帮助他回到晋国主政。秦缪公于是派兵送夷吾回国,立为晋君,称晋惠公。事在秦缪公九年(前651年)。 &lt;21&gt;《索隐》说指惠公、怀公、文公。惠公夷吾事已见前注;怀公子圉为惠公子,以质子入秦。闻惠公病,逃出秦国,被立为晋君;秦国怒子圉私逃回国,把流亡在外的重耳接到秦国,以兵护送归晋,立为晋君,称文公,文公杀子圉,后来成了诸侯霸主。 其后百有余年,而孔子论述六艺&lt;1&gt;。传略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禅乎梁父者七十余王矣,其俎豆之礼不章&lt;2&gt;,盖难言之。或问禘之说&lt;3&gt;,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说,其于天下也视其掌。”《诗》云纣在位&lt;4&gt;,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lt;5&gt;。受周德之洽维成王&lt;6&gt;,成王之封禅则近之矣。及后陪臣执政&lt;7&gt;,季氏旅于泰山&lt;8&gt;,仲尼讥之。  是时苌弘以方事周灵王&lt;9&gt;,诸侯莫朝周,周力少,苌弘乃明鬼神事,设射《狸首》&lt;10&gt;。狸首者,诸侯之不来者。依物怪欲以致诸侯。诸侯不从,而晋人执杀苌弘。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苌弘。  其后百余年,秦灵公作吴阳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 后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秦始与周合,合而离&lt;11&gt;,五百岁当复合&lt;12&gt;,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lt;13&gt;。”栎阳雨金,秦献公自以为得金瑞,故作畦畤栎阳而祀白帝。  其后百二十岁而秦灭周&lt;14&gt;,周之九鼎入于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没于泗水彭城下。 其后百一十五年而秦并天下。  〔注释〕 &lt;1&gt;六艺:包括礼、乐、射、驭、书、数,参见《周礼·地官·保氏》。 &lt;2&gt;章:同彰。明显、显著。 &lt;3&gt;禘:祭祀仪式中的一种。参见《礼书》注。 &lt;4&gt;“诗”指《诗经》。 &lt;5&gt;崩:天子死称为崩。见《礼记·曲礼》。 &lt;6&gt;爱:于是,因此。 &lt;7&gt;陪臣:诸侯国中的大夫,人天子之国的自称。见《礼论·曲礼》。这里泛指诸侯国的大臣。 &lt;8&gt;旅:祭祀仪式中的一种。祭山为旅。见《尚书·禹贡》“蔡蒙旅平”孔安国注。 &lt;9&gt;方:方术、法术、技术等都称为方。这里指役使鬼神事。梁玉绳《史记志疑》考证说,苌弘事周灵王为误文。此处不取。 &lt;10&gt;射《狸首》:这是古礼中的一种,射时唱《狸首》这首歌曲。由于歌辞中有射诸侯不来朝者的话,而且这种古礼久已不行,苌弘骤又行之,诸侯便污指他是装神弄鬼,欲以方术杀诸侯。对此,如<strong>钱大昕</strong>等人考之已祥。日·泷川资言认为“狸”读为埋,是“不来”二字的合音。€ &lt;11&gt;《索隐》引孟康的话认为秦封为诸侯国以前为周、秦合时,封为诸侯为周、秦分离。 &lt;12&gt;《索隐》说,自周平王始封秦襄公为诸侯,到秦昭王52年(前250)西周君献邑于秦,凡516年为秦、周复合时期。《史记》说“五百岁”,是“举其全数。” &lt;13&gt;《索隐》说:“自昭王灭周之后至始皇元年诛嫪毐,正十七年。” &lt;14&gt;指距太史儋作出以上预言时120年,秦灭周。 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lt;1&gt;,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畅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lt;2&gt;。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于是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上黑&lt;3&gt;,度以六为名&lt;4&gt;,音上大吕&lt;5&gt;,事统上法&lt;6&gt;。  即帝位三年,东巡郡县,祠驺峄山,颂秦功业。于是征从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诸儒生或议曰:“古者封禅为蒲车&lt;7&gt;,恶伤山之土石草木;埽地而祭&lt;8&gt;,席用葅稭&lt;9&gt;,言其易遵也。”始皇闻此议各乖异,难施用,由此绌儒生。而遂除车道,上自泰山阳至巅,立石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从下,禅于梁父。其礼颇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  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风雨&lt;10&gt;,休于大树下,诸儒生既绌,不得与用于封事之礼,闻始皇遇风雨,则讥之。  〔注释〕 &lt;1&gt;螾:《集解》引应劭语说:“螾,丘蚓也。黄帝土德,故地见其神。蚓大五六围,长十余文。” &lt;2&gt;《索隐》说:《中候》及《吕氏春秋》皆云“有火自天止于王屋,流为赤乌。”火舌化为红色老鸦,周人以为是象征吉祥的符瑞。 &lt;3&gt;五色之中崇尚黑色。上同“尚”。 &lt;4&gt;五行之数:一、六为水,二、七为火,三、八为木,四、九为金,五、十为土。秦自以为得水德,水数一、六,一不能成变化,便取六为度数,如六寸为符,六尺为步之类。 &lt;5&gt;大吕:十二律之一,于五音为商,于五行属金。按五行生克学说,金能生水。秦以为水德,所以于十二律中崇尚大吕。 &lt;6&gt;《集解》解释说:“水阴,阴主刑杀,故尚法。” &lt;7&gt;蒲车:《索隐》说:“谓蒲裹车轮,恶伤草木。” &lt;8&gt;埽:同“扫”。 &lt;9&gt;葅稭:草与禾稭。《集解》解释说:“应劭曰:‘稭,禾稿也。去其皮以为席’。……晋灼曰:‘葅,藉也。’《索隐》称为茅藉。用茅草与去皮的禾,稭编成席子,用以祭天。 &lt;10&gt;阪(bǎn,板):指山坡。 于是始皇遂东游海上,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羡门之属。八神将自古而有之&lt;1&gt;,或曰太公以来作之。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其祀绝,莫知起时。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齐。天齐渊水,居临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盖天好阴&lt;2&gt;,祠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贵阳&lt;3&gt;,祭之必于泽中圆丘云。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四曰阴主,祠三山。五曰阳主,祠之罘&lt;4&gt;。六曰月主,祠之莱山。皆在齐北,并勃海。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lt;5&gt;,最居齐东北隅,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时主,祠琅邪。琅邪在齐东方,盖岁之所始&lt;6&gt;。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损益,珪币杂异焉。  自齐威、宣之时,驺子之徒论著终始五德之运&lt;7&gt;,及秦帝而齐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侨、充尚、羡门高最后皆燕人&lt;8&gt;,为方仙道,形解销化&lt;9&gt;,依于鬼神之事。驺衍以阴阳主运显示诸侯&lt;10&gt;,而燕齐海上之方士传其术不能通,然则怪迂阿谀苟合之徒自此兴,不可胜数也。  〔注释〕 &lt;1&gt;将;语词。 &lt;2&gt;天为阳,异性相引,同性相斥,故说“天好阴”。好,喜好之好。 &lt;3&gt;地为阴,故贵阳。“贵”同“好”。 &lt;4&gt;之罘(fú,浮):山名。 &lt;5&gt;斗入海:回曲峭临海上。《索隐》解释为:“斗绝曲入海也。”斗为回曲貌;绝为峭立貌。 &lt;6&gt;琅邪地属青州,按《天官书》青州在虚、危二宿分野,虚、危于十二次在玄枵之中,于十二辰属子位。旧历以岁星或太岁纪年,起始位置:太岁在子位,顺辰次左转;岁星在丑位,逆辰次右行。由于年名(年的干支名称)与太岁的位置同,太岁自子位开始运行,所以认为琅邪为岁之所始。 &lt;7&gt;终始五德:又称五德终始,是按五行学说推断、或解释王朝递变的学说。认为王朝受天命而兴,必秉受五行之德中的一德,兴灭都取决于五行的生克变化。三代以前为公天下,循五行相生的序列,如太昊(伏牺)为木德,神农为火德,黄帝为土德……,木能生火,火能生土……,所以太昊亡,神农兴;神农亡黄帝兴……。三代后为家天下,以武力相倾夺,世运按五行相克的序列变化,如夏为木德,商为金德,周为火德、秦为水德、金能克木,火能克金,水能克火,所以商代夏,周代商,秦又代周。 &lt;8&gt;按《索隐》,“最后犹言甚后也。”如此文义不通。若如小颜,刘伯庄解释为人名,一者名为“最后”,殊不可思议;再者前注引裴秀《冀州记》说正伯侨为犍为人,与“皆燕人”不合。因此,释“最后”为“以后”,言羡门高以后的著名士都是燕地人,于理较妥。 &lt;9&gt;道家语,意思是修炼成仙以后,如蝉蜕一样抛弃自己的凡体(尺体),飞升而去。 &lt;10&gt;阴阳主运:同“终始五德之运。”盖五行亦分阴阳,五行迭主运就是阴阳迭用事,所以可以互称。 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太、瀛州。此三神山者。其傅在勃海中&lt;1&gt;,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有至者,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则方士言之不可胜数。始皇自以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其明年,始皇复游海上,至琅邪,过恒山,从上党归。后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从上郡归。后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会稽,并海上&lt;2&gt;,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药。不得,还至沙丘崩。 二世元年,东巡碣石,并海南,历泰山,至会稽,皆礼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书旁&lt;3&gt;,以章始皇之功德。其秋,诸侯畔秦。三年而二世弑死&lt;4&gt;。  始皇封禅之后十二岁,秦亡,诸儒生疾秦焚《诗》《书》,诛僇文学&lt;5&gt;,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讹曰:“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此岂所谓无其德而用事者邪&lt;6&gt;?  〔注释〕 &lt;1&gt;傅:《汉书·郊祀志》作“传”,是。口耳相传的意见。 &lt;2&gt;并海上:与下文“并海南”之类,“并”都作“傍”、“沿”解。 &lt;3&gt;《秦始皇本纪》述此事说:“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不是在始皇刻石旁另立刻石,而是在始皇刻石的边角,刻上随二世巡游的大臣的名子。目的是要一代一代的刻下去,成为旷世之典,秦始皇开国的“盛德”就自会“章”明了。 &lt;4&gt;弑(shì,试):刘熙《释名》说:“下杀上曰弑。” &lt;5&gt;僇(lù,陆):侮辱。 &lt;6&gt;意思是:这怎是儒者所说的,没有封禅之德而行封禅之事的例证呢? 昔三代之(君)〔居〕皆在河洛之间&lt;1&gt;,故嵩高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渎咸在山东。至秦称帝,都咸阳,则五岳、四渎皆并在东方。自五帝以至秦,轶兴轶衰,名山大川或在诸侯,或在天子,其礼损益世殊,不可胜记。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  于是自殽以东,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恒山,泰山,会稽,湘山。水曰济,曰淮。春以脯酒为岁祠,因泮冻&lt;2&gt;,秋涸冻&lt;3&gt;,冬塞祷祠&lt;4&gt;。其牲用牛犊各一,牢具珪币各异&lt;5&gt;。  自华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华山,薄山。薄山者,衰山也&lt;6&gt;。岳山&lt;7&gt;,岐山,吴岳&lt;8&gt;,鸿冢,渎山。渎山,蜀之汶山。水曰河,祠临晋;沔,祠汉中;湫渊,祠朝;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祷塞,如东方名山川,而牲牛犊牢具珪币各异。而四大冢鸿、岐、吴、岳,皆有尝禾&lt;9&gt;。  陈宝节来祠,其河加有尝醪&lt;10&gt;。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车一乘,驹四。  霸、产、长水、泮、涝、泾、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阳,尽得比山川祠,而无诸加。 汧、洛二渊、鸣泽、蒲山、岳山之属,为小山川,亦皆岁祷塞泮涸祠,礼不必同。  〔注释〕 &lt;1&gt;《正义》解释说:夏禹先后建都于阳城、平阳、安邑、晋阳;殷商先后建都于毫、偃师;周先后建都于酆、滈、河南。都在河洛之间。 &lt;2&gt;泮冻:《集解》说:“服虔曰:‘解冻’。” &lt;3&gt;秋季干旱和因早寒而结冰。涸冻,干涸和冰冻。 &lt;4&gt;冬塞:冬季沍寒导致的冰雪塞径,道路不通。祷祠:由于以上原因有所祈祷,并加祭祀。祠,同祀。 &lt;5&gt;牢具:与牲牢配用的器具。珪币:珪是玉器,币为金玉齿革泉布的杂名。一说币指帛。 &lt;6&gt;《集解》引徐广语,说衰山是襄山之误。 &lt;7&gt;清·梁玉绳以为“岳”为“垂”字误文,垂山在武功县境,为终南山一峰。是。 &lt;8&gt;《汉书·郊祀志》为“吴山”胡渭《禹贡锥指》考证说,《禹贡》中的岍山,周尊称为岳山,俗称吴山,又合称为吴岳。所以两名皆是。 &lt;9&gt;尝禾:祭名。《尔雅·释天》说:“秋祭为尝”。郭璞注:“尝新谷”。秋季,新谷登场,祭以报神,称为尝祭或称尝禾之祭。 &lt;10&gt;尝醪:祭名。以酒醪飨神。 而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岁星、填星、〔辰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布、诸严、诸逑之属&lt;1&gt;,百有余庙。西亦有数十祠。于湖有周天子祠。天下邽有神。沣、滈有昭明&lt;2&gt;、天子辟池&lt;3&gt;。于〔杜〕、亳有三〈杜〉(社)主之祠&lt;4&gt;、寿星祠&lt;5&gt;;而雍菅庙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将军,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各以岁时奉祠。  唯雍四畤上帝为尊,其光景动人民唯陈宝。故雍四畤,春以为岁祷,因泮冻,秋涸冻,冬塞祠,五月尝驹,及四仲之月(祠若)月祠&lt;6&gt;;〔若〕陈宝节来一祠。春夏用骍,秋冬用。畤驹四匹,木禺龙栾车一驷&lt;7&gt;,木禺车马一驷,各如其帝色。黄犊羔各四,珪币各有数,皆生瘗埋,无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为岁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见,通权火&lt;8&gt;,拜于咸阳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经祠云&lt;9&gt;。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亲往。  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岁时奉祠之。至如他名山川诸鬼及八神之属,上过则祠,去则已。郡县远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于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秘祝,即有灾祥,辄祝祠移过于下。  〔注释〕 &lt;1&gt;参(shēn,申):星名。在猎户座,二十八宿中的西宫七宿之一。辰:星座名。有多种解释:《公羊·昭17》说:“大火为大辰,伐为大辰,北辰亦为大辰”。大火指东宫仲星氐、房、心三宿;伐为参宿下三直立小星;北辰指北极星。他书又说:“日月之会谓之辰”,“东方七宿皆谓之辰”等等。大约辰星所指因时因地而不同。南北斗:南斗和北斗。北斗指大熊座;南斗为斗宿,是北宫七宿之一。荧惑:火星。太白:金星。岁星:木星。填星:土星。辰星:水星。二十八宿:赤道附近的二十八座恒星座,参见《天官书》。四海:四方边境的东、西、南、北海。见《礼记·祭义》。十四臣:《索隐》说:“九臣、十四臣,并不见其名数所出,故昔贤不论之也。”诸布:《索隐》引《尔雅》以为指祭星之处。按:以下均为地神之祭,布当指名瀑布。严:同。山之祭,如宋封峄山神庙为灵侯之类。逑:《汉书·郊祀志》作“逐”,一本作遂。同遂。地穴。郭嵩焘《史记扎记》以为合祭为遂,此处不取。 &lt;2&gt;昭明:《索隐》引《河图》说“荧惑星散为昭明”。 &lt;3&gt;《索隐》释为辟雍。详前洋注。 &lt;4&gt;杜主:原为“社主”。《汉书·郊祀志》作“杜主”,且下句有“亦有杜主”文,故改正之。 &lt;5&gt;寿星:《索隐》释为南极老人星;《正义》释为十二次之一的寿星次。《索隐》为长。 &lt;6&gt;四仲之月:每季的第二个月。 &lt;7&gt;禺:同偶。栾:同銮。悬玲的车子为銮车。《说文》:“人君乘车,四马镳、八銮玲,象銮鸟,声和则敬也。” &lt;8&gt;权火:即燎火。焚柴火以祭天,称燎。天子不亲至祭所,而行礼于宫殿之侧,自祭所至宫殿以燎火相通,如天子亲至。《集解》引张晏语说,由于是将火缚于桔皋上,形状类秤,因此叫做权火。误。古人以秤为衡,秤锤为权。又释权为举,亦不妥。权为\爟(guàn,贯)字之误,形近而讹。《吕氏春秋·本咮》有“祓之于庙,爝以爟火”语。 &lt;9&gt;经祠:常祀。 汉兴,高祖之微时,尝杀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lt;1&gt;,而杀者赤帝子。”高祖初起,祷丰枌榆社。徇沛,为沛公,则祠蚩尤,衅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与诸侯平咸阳,立为汉王。周以十月为年首,而色上赤。  二年,东击项籍而还入关,问:“故秦时上帝祠何帝也?”对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高祖曰:“吾闻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说。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有司时祠,上不亲往。悉召故秦祝官,复置太祝、太宰,如其故仪礼。因令县为公社&lt;2&gt;。下诏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诸神当祠者,各以其时礼祠之如故。”  后四岁,天下已定,诏御史,令丰谨治枌榆社,常以四时春以羊彘祠之。令祝官立蚩尤之祠于长安。长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lt;3&gt;、云中〔君〕&lt;4&gt;、司命&lt;5&gt;、巫社、巫祠&lt;6&gt;、族人&lt;7&gt;、先炊之属&lt;8&gt;;秦巫,祠杜主、巫保、族累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lt;9&gt;、司命、施糜之属&lt;10&gt;;九天巫,祠九天&lt;11&gt;。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lt;12&gt;。各有时(月)〔日〕。  其后二岁,或曰周兴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lt;13&gt;。于是高祖制诏御史:“其令郡国县立灵星祠&lt;14&gt;,常以岁时祠以牛。” 高祖十年春,有司请令县常以春(三)〔二〕月及(时)腊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财以祠。制曰:“可。”  〔注释〕 &lt;1&gt;白帝:上帝有五,分主五方,西方为白帝,南为赤帝,东为青帝,北为黑帝,中央黄帝。 &lt;2&gt;公社:公祭的社坛。《礼记·祭法》说:“王为群姓立社曰大社”,“诸侯为百姓立社曰国社”,“大夫以下成群立社曰置社。”县如方伯与诸侯相似,所以县所立公社如同诸候为百姓立的国社。 &lt;3&gt;东君:《索隐》注为日神。亦有指春神者。 &lt;4&gt;云中:云神。 &lt;5&gt;司命:主管寿命的星官。如北斗星下的三台星,《宋史·天文志》说:“上台为司命,主寿”;此外斗魁前的文昌六星中,第五颗(一说第四颗)是司命星;北宫虚宿以北的二颗星也是司命星,《宋史·天文志》说它“主举过行罚”,“又主死亡”。另据《礼记·祭法》孔颖达的解释,司命有两种,一是“天之司命”,如上述星官皆是;一是“宫中小神,司察小过”。 &lt;6&gt;颜师古解释说:“巫社、巫祠,皆古巫之神也。” &lt;7&gt;《汉书·郊祀去》把族人与下条的先炊合为“族人炊”,释为“主炊母之神”,误。似是《礼记》所载“群姓七祀”中,主堂室居处的霤神。 &lt;8&gt;《正义》说是“古炊毋神也。”即后世所祭“主饮食之事”的灶神。 &lt;9&gt;《索隐》释为“古巫之先有灵者,盖巫咸之类也。” &lt;10&gt;《索隐》引郑氏语解释为“主施糜粥之神。”€&lt;11&gt;九天:《索隐》引《淮南子》释为:八方之天与中央天,合为九天。《正义》又引《太玄经》释为九重天。 &lt;12&gt;颜师古引张宴的话解释说:“以其强死,魂魄为厉,故祠之。 &lt;13&gt;血食:生食。祭祀用牺牲,不加蒸煮,贵其有血腥气。如《礼记·郊特牲》所说:“至敬不飨味,而贵气臭也。” &lt;14&gt;灵星祠:后稷庙。后稷是农神。所主星宿是龙星。就是角宿,今为室女座中的a星、ξ星。《正义》引《汉旧仪》说:“龙星左角(ξ星)为天田,右角(a星)为天庭。天田为司马,教人种百谷为稷。灵者,神也。辰之神为灵星”。 其后十八年,孝文帝即位。即位十三年,下诏曰:“今秘祝移过于下,朕甚不取&lt;1&gt;。自今除之。”  始名山大川在诸侯,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领。及齐、淮南国废&lt;2&gt;,令太祝尽以岁时致礼如故。  是岁,制曰:“联即位十三年于今,赖宗庙之灵,社稷之福,方内艾安&lt;3&gt;,民人靡疾&lt;4&gt;。间者比年登&lt;5&gt;,朕之不德,何以飨此?皆上帝诸神之赐也。盖闻古者飨其德必报其功,欲有增诸神祠。有司议增雍五畤路车各一乘&lt;6&gt;,驾被具&lt;7&gt;;西畤畦畤禺车各一乘,禺马四匹,驾被具;其河、湫、汉水加玉各二;及诸祠,各增广坛场,珪币俎豆以差加之。而祝厘者归福于朕&lt;8&gt;,百姓不与焉。自今祝致敬,毋有所祈。  鲁人公孙臣上书曰:“始秦得水德,今汉受之,推终始传,则汉当土德&lt;9&gt;,土德之应黄龙见。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黄。”是时丞相张仓好律历,以为汉乃水德之始,故河决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内赤,与德相应。如公孙臣言,非也。罢之。后三岁,黄龙见成纪。文帝乃召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草改历服色事。其夏,下诏曰:“异物之神见于成纪,无害于民,岁以有年&lt;10&gt;。朕祈郊上帝诸神,礼官议,无讳以劳朕。”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亲郊,祀上帝于郊,故曰郊。”于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见雍五畤祠,衣皆上赤。  〔注释〕 &lt;1&gt;朕:义为我。始皇二十六年(前219)定制“天子自称曰朕”。以后相沿不改。 &lt;2&gt;按《齐悼惠王世家》载:“齐文王立十四年卒,无子,国除,地入于汉”。时在文帝十五年(前165);又按《淮南衡山列传》,文帝六年(前174),淮南王刘长以罪废死,以列侯礼丧于雍。《正义》说:“齐有泰山,淮南有天柱山,二山初天子祝官不领,遂废其祀,令诸侯奉祠。今令太祝尽以岁时致礼,如秦故仪。” &lt;3&gt;艾(yl,义)安:治理得好,安定无事。艾同义。 &lt;4&gt;糜疾:无疾。 &lt;5&gt;登:成熟,收成好。 &lt;6&gt;路车:大车。参见《礼书》注。 &lt;7&gt;驾车及被服所用器具。指车的配用具。 &lt;8&gt;厘:福。《说文》:“厘,家福也。” &lt;9&gt;按五行生克理论:土能克水。秦为水德,汉灭秦而有天下,所以说为土德。 &lt;10&gt;意思是岁岁有好年成,得丰收。有年,五谷熟为有年。《谷梁·桓3》:“五谷皆熟为有年也。” 其明年,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lt;1&gt;,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絻焉&lt;2&gt;。或曰东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lt;3&gt;。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于是作渭阳五帝庙,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门,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仪亦如雍五畤。  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阳五帝。五帝庙南临渭,北穿浦池沟水,权火举而祠,若光辉然属天焉&lt;4&gt;。于是贵平上大夫,赐累千金。而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作《王制》&lt;5&gt;,谋议巡狩封禅事。  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坛&lt;6&gt;,祠以五牢具&lt;7&gt;。  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lt;8&gt;。”居顷之,日却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lt;9&gt;。  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东北汾阴直有金宝气,意周鼎其出乎?兆见不迎则不至。”于是上使治庙汾阴南,临河,欲祠出周鼎。  人有上书告新垣平所言气神事皆诈也。下平吏治,诛夷新垣平。自是之后,文帝怠于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阳、长门五帝使祠官领,以时致礼,不往焉。  明年,匈奴数入边,兴兵守御。后岁少不登&lt;10&gt;。  数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岁时祠如数,无有所兴,至今天子。  〔注释〕 &lt;1&gt;望气:占卜术。认为物分阴阳。阴阳必上聚为云气,所以望云气可知万物。 &lt;2&gt;冠絻:即冠冕,帽子。 &lt;3&gt;《集解》引张晏语说:“神明,日也。日出东方,舍谓阳谷;日没于西,墓谓蒙谷也。”古有“日出于阳(一作旸)谷,入于蒙谷”的说法,所以以阳谷为日(神)之舍(居住处),蒙谷为日之坟墓。 &lt;4&gt;辉然属天:光辉上照,与天相连属。 &lt;5&gt;刺:颜师古注:“刺,采取之也。” &lt;6&gt;直:同值。全句意思是,就其值立处立坛祭祀。 &lt;7&gt;五牢具:牺牲为牢。用五头牺牲以及配用具祭祀五帝坛;是坛各一牢的意思。 &lt;8&gt;意思是,新垣平由测候知道,日将再中。即太阳过午后还会逆行到中天,使一日之中出现二个中午。候,测候,候望(即观测)。 &lt;9&gt;大酺;聚饮。古禁聚饮,只有喜庆等日,天子下诏书,解除禁令,百姓才得聚饮。 &lt;10&gt;少:同稍。少不登就是收成少差些。 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汉兴已六十余岁矣,天下艾安,搢绅之属皆望天子封禅改正度也&lt;1&gt;,而上乡儒术&lt;2&gt;,招贤良。赵绾、王臧等以文学为公卿,欲议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诸侯。草巡狩封禅改历服色事未就。会窦太后治黄老言&lt;3&gt;,不好儒术,使人微伺得赵绾等奸利事,召案绾、臧,绾、臧自杀,诸所兴为皆废。  后六年,窦太后崩。其明年,征文学之士公孙弘等。  〔注释〕 &lt;1&gt;改正度:改正度数。度,指律度,律度变化1各种度量单位就会随之变化。 &lt;2&gt;上:指皇上。乡:同“向”。全句意思是皇帝心向儒术。 &lt;3&gt;黄老言,黄帝、<strong>老子</strong>之言,指道家学说。 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见五畤。后常三岁一郊。是时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蹄氏观。神君者,长陵女子,以子死,见神于先后宛若&lt;1&gt;。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后子孙以尊显。及今上即位,则厚礼置祠之内中。闻其言,不见其人云。  是时李少君亦以祠灶&lt;2&gt;、谷道、却老方见上&lt;4&gt;,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长&lt;5&gt;,常自谓七十,能使物&lt;6&gt;,却老。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余金钱衣食。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少君资好方,善为巧发奇中。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九十余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lt;7&gt;,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少君见上,上有故铜器,问少君。少君曰:“此器齐桓公十年陈于柏寝&lt;8&gt;。”已而案其刻,果齐桓公器。一宫尽骇,以为少君神,数百岁人也。  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lt;9&gt;,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乃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枣&lt;10&gt;,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lt;11&gt;。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使黄锤史宽舒受其方&lt;12&gt;。求蓬莱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注释〕 &lt;1&gt;先后宛若:颜师古说:“古谓之娣姒,今关中俗呼为先后,吴楚俗呼之为妯娌,音轴里。”又孟康解释说:“宛若,字也。”妯娌二人都以宛若为字,故称先后宛若。 &lt;2&gt;祠灶:在丹灶旁祭祀老君的仪式。 &lt;3&gt;谷道:《武帝本纪》《集解》引李奇的话说;“食谷道(按:读如导)引,或曰辟谷不食之道。”其实二者是一回事,由导引而渐至辟谷不食,径称谷道为辟谷可也。 &lt;4&gt;却老方:长生不老的方术。 &lt;5&gt;生长:指出身经历。 &lt;6&gt;使物:役使鬼物。 &lt;7&gt;大父:祖父。 &lt;8&gt;柏寝:柏寝台,齐国台榭台。 &lt;9&gt;通过祭灶招致来鬼神,保护丹灶,炼丹才能有成。丹砂化为黄金,就是把丹砂(硫化汞)加热分解出汞,将黄金或铜溶解成为固态汞齐,外观具有黄金的物理性质,而实非黄金,称为伪黄金或药金,丹家称为还丹。 &lt;10&gt;《汉书·郊祀志》“巨”作“臣”。是。€ &lt;11&gt;齐:同剂。 &lt;12&gt;黄锤史:黄锤县的小官吏。史,吏职。《集解》引徐广语以为黄锤是指黄县、锤县。郭嵩焘《史记札记》说:“《始皇本纪》‘过黄锤’,疑初为一县,后乃分治也。”此言甚是。又“史宽舒”《孝武本纪》《正义》解释说:“姓史,名宽舒。”按:宽舒之名以下尚五见,皆不作“史宽舒”,可知《正义》误。宽舒姓宽名舒,史为官职名。 亳人谬忌奏祠及一方&lt;1&gt;,曰:“天神贵者太一&lt;2&gt;,太一佐曰五帝&lt;3&gt;。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东南郊,用太牢,七日,为坛开八通之鬼道&lt;4&gt;。”于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长安东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后人有上书,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许之,令太祝领祠之于忌太一坛上,如其方。后人复有上书,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lt;5&gt;,祠黄帝用一枭破镜&lt;6&gt;;冥羊用羊祠&lt;7&gt;;马行用一青牡马&lt;8&gt;;太一、泽山君&lt;9&gt;,地长用牛;武夷君用干鱼&lt;10&gt;;阴阳使者以一牛&lt;11&gt;”。令祠官领之如其方,而祠于忌太一坛旁。 其后,天子宛有白鹿,以其皮为币,以发瑞应,造白金焉。  〔注释〕 &lt;1&gt;《孝武本纪》《索隐》解释说:“姓谬,名忌,居亳”。 &lt;2&gt;太一:北极星座五颗星中的第二颗星,也是最亮的一颗,名为帝星的,又称为太一星。《史记·天官书》认为,这里是太一神的长住处。 &lt;3&gt;《孝武本纪》《正义》解释说:“五帝,五天帝也。《国语》云‘苍帝灵威仰,赤帝赤熛怒,白帝白招矩,黑帝叶光纪,黄帝含枢纽’。《尚书帝命验》云‘苍帝名灵威仰,赤帝名文祖,黄帝名神斗,白帝名显纪,黑帝名玄矩’。佐者,谓配祭也。” &lt;4&gt;意思是祭坛八方都有通道。《索隐》引《三辅黄图》说:“上帝坛八觚,神道八通,广三十步”。 &lt;5&gt;解祠:《索隐》解释为:“祠祭以解殃咎,求福祥也。” &lt;6&gt;枭破镜:《孝武本纪》《集解》说:“枭;鸟名,食母。破镜,兽名,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物祠皆用之。” &lt;7&gt;冥羊:神名。 &lt;8&gt;马行:神名。 &lt;9&gt;《孝武本纪》“泽山”作“皋山”古通。 &lt;10&gt;武夷君:武夷山神。€&lt;11&gt;《孝武本纪》《集解》引《汉书音义》说:“阴阳之神也。” 其明年,郊雍,获一角兽,若麃然&lt;1&gt;。有司曰:“陛下肃祗郊祀&lt;2&gt;,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云。”于是以荐五畤,畤加一牛以燎&lt;3&gt;,锡诸侯白金&lt;4&gt;,风符应合于天也&lt;5&gt;。  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封禅,乃上书献泰山及其旁邑&lt;6&gt;,天子以他县偿之。常山王有罪,迁,天子封其弟于真定,以续先王祀,而以常山为郡&lt;7&gt;,然后五岳皆在天子之(邦)〔郡〕&lt;8&gt;。  其明年,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盖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云,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于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言曰:“上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画云气车,及各以胜日驾车辟恶鬼&lt;9&gt;。又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岁余,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饭牛,详不如&lt;10&gt;,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是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隐之。  其后则又作柏梁&lt;11&gt;、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矣&lt;12&gt;。  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致,不愈。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于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寿宫神君。寿宫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时昼言,然常以夜。天子祓&lt;13&gt;,然后入。因巫为主人,关饮食&lt;14&gt;。所以言,行下。又置寿宫北宫&lt;15&gt;,张羽旗,设供具,以礼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注释〕 &lt;1&gt;麃:兽名。颜师古解释说:“麃,鹿属也,形似麞,牛尾,一角。” &lt;2&gt;祗:恭敬。 &lt;3&gt;意思是每畤增加牛一头,在燎火中焚祭。 &lt;4&gt;锡:同赐。 &lt;5&gt;前文说,以白鹿皮为币,造白金“以发祥瑞”,如今获一角兽,正是天降下的祥瑞。为了提醒诸侯,不要忘记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要他们懂得造白金为符瑞是与天意相合的,因此才能引得天降下一角兽的符瑞与之相应。这才赐给诸侯白金作为暗示。 &lt;6&gt;济北王献泰山地事在元狩元年(前122),见《通鑑》元狩元年纪事。 &lt;7&gt;常山王获罪事见《史记·五宗世家》。真定初属常山,常山宪王获罪后,分真定、绵曼、藁城、肥累四县为真定王国,以宪王子平为真定王。 &lt;8&gt;《通鑑》胡三省注说:“华山、嵩高,本在天子之郡。南岳霍山属庐江,淮南、衡山谋反,国除,人汉为郡。”太山、常山已如上述,是五岳皆在天子之郡。 &lt;9&gt;古人以干支纪日,十天干配属五行为甲乙属木,青色;丙丁属火,红色;戊已属土,黄色;庚辛属金,白色;壬癸属水,黑色。车子分别以青、黄、赤、白、黑为基色,各自代表相应的天干日名。若日名甲子,则乘青色车出行,丙寅乘红色车出行,……叫做“以相应日”驾车;若按五行相胜乘车,如甲子日乘白色车子,丙寅日乘黑色车子,戊辰日乘青色车,子……等,叫做以胜日驾车。以胜日驾车可辟(避)恶鬼,是阴阳家的说法。 &lt;10&gt;详:“同“佯”,假装。€ &lt;11&gt;柏梁:一作栢梁。《孝武本纪》《索隐》解释说:“服虔云:‘用梁百头’。按:今字皆作‘栢’。《三辅故事》云:‘台高二十丈,用香栢为殿,香闻十里’。”胡三省以为“今书皆作‘柏’服说非也。” &lt;12&gt;《通鑑》记此事说:“作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饮之,云可以长生。”《索隐》引《三辅故事》说:“盘高三十丈”。余同。 &lt;13&gt;祓:沐、浴、斋,洁身的意思。 &lt;14&gt;关照、领取神君的饮食。按:神君作人言,能饮食,系作伪甚明。而汉武帝笃信不疑,司马迁讽刺的意旨十分清楚。 &lt;15&gt;上文已经说:“置寿宫神君”,此处说:“又置寿宫北宫”,显然寿宫北宫是寿宫的一个分院。 其后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lt;1&gt;,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lt;2&gt;,二元以长星曰“光”&lt;3&gt;,三元以郊得一角兽曰“狩”&lt;4&gt;云。  〔注释〕 &lt;1&gt;元:元年,这里指纪元,或设立年号。 &lt;2&gt;建:建立、设置。所以开始纪元的年号称为“建元”。 &lt;3&gt;汉武帝第二个年号为“元光”。 &lt;4&gt;第三个年号为“元狩”。 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lt;1&gt;。”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议:“天地牲角茧栗&lt;2&gt;。今陛下亲礼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圆<strong>丘为</strong>五坛&lt;3&gt;,坛一黄犊太牢具,已祠尽瘗&lt;4&gt;,而从祠衣上黄。”于是天子遂东,始立后土祠汾阴脽丘&lt;5&gt;,如宽舒等议。上亲望拜,如上帝礼。礼毕,天子遂至荥阳而还。过雒阳,下诏曰:“三代邈绝,远矣难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后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岁,天子始巡郡县,侵寻于泰山矣&lt;6&gt;。  〔注释〕 &lt;1&gt;答:《尔雅·释言》:“答,然也”。全句是“与礼不合”的意思。 &lt;2&gt;意思是,祭天地用的牲牛,角象蚕茧或板栗一样大小。指祭用幼牲。 &lt;3&gt;如前述:“天好阴,祀之必于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地贵阳,祭之必于泽中圆丘”。后世则祭地于方丘之上,古今不同。 &lt;4&gt;瘗(yì,意):埋。 &lt;5&gt;脽丘:土丘。《孝武本纪》作脽(shúi,谁)上。《集解》引如淳的话解释说:“河之东岸特堆堀(jué,倔,义为突起),长四五里,广二里余,高十余丈。汾阴县在脽之上,后土祠在县西。汾在脽之北,西流与河合也。”又《索隐》引《汉旧仪》作“葵丘”,说是由于“河东人呼‘谁’与‘葵’同故耳。” &lt;6&gt;侵寻:逐渐到达,渐进。 其春,乐成侯上书言栾大。栾大,胶东宫人&lt;1&gt;,故尝与文成将军同师,已而为胶东王尚方&lt;2&gt;,而乐成侯姊为康王后,无子。康王死,他姬子立为王。而康后有淫行,与王不相中&lt;3&gt;,相危以法。康后闻文成已死,而欲自媚于上,乃遣栾大因乐成侯求见言方。天子既诛文成,后悔其蚤死,惜其方不尽,及见栾大,大说&lt;4&gt;。大为人长美,言多方略,而敢为大言,处之不疑。大言曰:“臣尝往来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顾以臣为贱;不信臣。又以为康王诸侯耳,不足与方。臣数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师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则方士皆掩口,恶敢言方哉&lt;5&gt;!”上曰:“文成食马肝死耳&lt;6&gt;。子诚能修其方,我何爱乎!”大曰:“臣师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有亲属,以客礼待之,勿卑,使各佩信印,乃可使通言于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后可致也。”于是上使验小方,斗棋,棋自相触击&lt;7&gt;。  是时上方忧河决,而黄金不就,乃拜大为五利将军,居月余,得四印,佩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印。制诏御史&lt;8&gt;:“昔禹疏九江,决四渎。间者河溢皋陆&lt;9&gt;,堤繇不息&lt;10&gt;。朕临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遗朕士而大通焉。《乾》称“蜚龙”&lt;11&gt;,“鸿渐于般”&lt;12&gt;,朕意庶几与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将军大为乐通侯。”赐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轝斥车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lt;13&gt;。又以卫长公主妻之&lt;14&gt;,赍金万斤,更命其邑曰当利公主。天子亲如五利之第。使者存问供给,相属于道,自大主将相以下&lt;15&gt;,皆置酒其家,献遗之。于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将军”,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将军亦衣羽衣&lt;16&gt;,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为天子道天神也&lt;17&gt;。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颇能使之。其后装治行&lt;18&gt;,东入海,求其师云。大见数月,佩六印,贵震天下,而海上燕齐之间。莫不扼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仙矣。  〔注释〕 &lt;1&gt;宫人:王宫中使用的私役人员,不是朝廷命官。 &lt;2&gt;尚方:颜师古注说是:“主方药”。按:自秦设官尚方,主管制造皇宫用物,属少府。汉相沿不改。王府设官多仿中央,大约也是这种性质的官员。 &lt;3&gt;关系不融洽,合不来。 &lt;4&gt;说:同悦。 &lt;5&gt;恶:怎,何。 &lt;6&gt;《索隐》解释说:“《论衡》云(马肝)‘气热而毒盛,故食走马肝杀人’。《儒林传》云‘食肉无食马肝’是也。” &lt;7&gt;《索隐》引《淮南万毕术》解释说:“取鸡血杂磨针铁杵,和磁石棋头,置局上,即自相抵击也。”针铁杵就是钢棒,用鸡血杂以羽毛等物磨擦钢棒,使生磁性,再以磁石做成棋子,钢棒就能使棋子互相“触击”。 &lt;8&gt;命为制,令为诏,“制诏御史”就是命令御史。 &lt;9&gt;皋陆:河边陆地。颜师古解释说:“皋,水旁地;广平曰陆。言水泛滥,自皋及陆。” &lt;10&gt;繇:同徭。徭役。€ &lt;11&gt;《易经·乾》卦的卦辞中有“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语言人得权位,如龙在天。蜚同飞。 &lt;12&gt;《易经·渐》卦卦辞:“鸿渐于磐,饮食衎衎(kán,看。和乐貌),吉”。按王弼的解释,“鸿渐于磐”是比喻人由无禄位,渐进而达到有禄位的欢乐之情。 &lt;13&gt;乘轝:天子车驾。此处指天子服用的器物。轝,同舆。斥:分离出。 &lt;14&gt;《索隐》说:“卫子夫之子曰卫太子,女曰卫长公主。是卫后长女,故曰长公主,非如帝姊曰长公主之例。” &lt;15&gt;大主:即大长公主。颜师古注说:“韦昭曰:‘大主,武帝姑,窦太后之女也’。” &lt;16&gt;羽衣:颜师古注说:“以鸟羽为衣,取其神仙飞翔之意也。” &lt;17&gt;道:读如导。 &lt;18&gt;装治行:犹言治行装。准备出行所需衣装用物。 其夏六月中,汾阴巫锦为民祠魏脽后土营旁&lt;1&gt;,见地如钩状,掊视得鼎。鼎大异于众鼎,文镂无款识,怪之,言吏。吏告河东太守胜,胜以闻。天子使使验问巫得鼎无奸诈,乃以礼祠,迎鼎至甘泉,从行,上荐之&lt;2&gt;。至中山,曣&lt;3&gt;,有黄云盖焉,有麃过,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长安,公卿大夫皆议请尊宝鼎。天子曰:“间者河溢,岁数不登,故巡祭后土,祈为百姓育谷。今岁丰庑未报&lt;4&gt;,鼎曷为出哉?”有司皆曰:“闻昔泰帝兴神鼎一&lt;5&gt;,一者壹统,天地万物所系终也。黄帝作宝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lt;6&gt;,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lt;7&gt;。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颂云‘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lt;8&gt;。‘不吴不骜,胡考之休&lt;9&gt;’。今鼎至甘泉,光润龙变&lt;10&gt;,承休无疆。合兹中山&lt;11&gt;,有黄白云降盖,若兽为符,路弓乘矢&lt;12&gt;,集获坛下,报祠大享。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德焉。鼎宜见于祖祢&lt;13&gt;,藏于帝廷,以合明应。”制曰:“可”。  入海求蓬莱者,言蓬莱不远,而不能至者,殆不见其气。上乃遣望气佐候其气云。  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亲郊之。”上疑未定。齐人公孙卿曰:“今年得宝鼎,其冬辛已朔旦冬至&lt;14&gt;,与黄帝时等。”卿有扎书曰:“黄帝得宝鼎宛朐,问于鬼臾区。鬼臾区对曰:‘(黄)帝得宝鼎神策&lt;15&gt;,是岁已酉朔旦冬至&lt;16&gt;,得天之纪&lt;17&gt;,终而复始。’于是黄帝迎日推策&lt;18&gt;,后率二十岁复朔旦冬至&lt;19&gt;,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lt;20&gt;,黄帝仙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视其书不经,疑其妄书,谢曰:“宝鼎事已决矣,尚何以为!”卿因嬖人奏之&lt;21&gt;。上大说,乃召问卿。对曰:“受此书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申公,齐人。与安期生通,受黄帝言,无书,独有此鼎书。曰:‘汉兴复当黄帝之时’&lt;22&gt;。曰‘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lt;23&gt;。宝鼎出而与神通,封禅。封禅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汉主亦当上封,上封则能仙登天矣。黄帝时万诸侯,而神灵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蛮夷,五在中国。中国华山、首山、太室、泰山、东莱,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与神会。黄帝且战且学仙,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断斩非鬼神者。百余岁然后得与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区号大鸿,死葬雍,故鸿冢是也。其后黄帝接万灵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谓寒门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下迎黄帝&lt;24&gt;。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龙拨,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于是天子曰:“嗟乎!吾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脱耳&lt;25&gt;。”乃拜卿为郎,东使候神于太室。  上遂郊雍,至陇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祠官宽舒等具太一祠坛,祠坛放薄忌太一坛&lt;26&gt;,坛三垓&lt;27&gt;。五帝坛环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枣脯之属,杀一狸牛以为俎豆牢具&lt;28&gt;。而五帝独有俎豆醴进。基下四方地,为醊食群神从者及北斗云&lt;29&gt;。已祠,胙余皆燎之&lt;30&gt;。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lt;31&gt;。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lt;32&gt;。太一祝宰则衣紫及绣。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  十一月辛已朔旦冬至,昧爽&lt;33&gt;,天子始郊拜太一。朝朝日&lt;34&gt;,夕夕月,则揖;而见太一如雍郊礼。其赞飨曰:“天始以宝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终而复始,皇帝敬拜见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满坛,坛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见太一云阳,有司奉瑄玉嘉牲荐飨&lt;35&gt;。是夜有美光,及昼,黄气上属天”。太史公、祠官宽舒等曰;“神灵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坛以明应。令太祝领,秋及腊间祠。三岁天子一郊见。”  〔注释〕 &lt;1&gt;锦:巫之名。魏脽:就是前文中的汾阴脽丘。因汾属魏地,故称魏脽营:颜师古注说“营谓祠之兆域也。”就是祠坛基址。 &lt;2&gt;《孝武本纪》《集解》引如淳注说:“以鼎从行,上至甘泉,将荐之于天也。”误。由行文看,鼎已迎至甘泉,而后运往长安,天子从行,将要上荐于天也。所以下文有途中天子亲射麃之事。不是到甘泉荐于天。 &lt;3&gt;《孝武本纪》作晏温。《索隐》解释说:“如淳云:‘三辅俗谓日出清济为晏。晏而温,故曰晏温。’许慎注《淮南子》云:“晏,无云也。”既然无云,下文又说“有黄云盖焉。”颇难圆通。按:曣是氤氲二字的近音假借字,氤氲是形容下文中的黄气盘旋缭绕貌。 &lt;4&gt;庑:同芜。指庄稼歉收。 &lt;5&gt;泰帝:太昊氏,指伏牺。《孝武本纪》作大帝,同。 &lt;6&gt;九牧:九州牧守。经处指九州。金:铜。 &lt;7&gt;亨鬺(pēngshāng烹伤):烹煮牲牢以祭祀。 &lt;8&gt;见《诗经·周颂·丝衣》。全诗是描写绎祭(大祭的第二日祭祀)情形的,这三句是讲祭前执事人员检查祭祀准备状况的情形:先在门堂上检查洗濯的用具和笾豆等礼品。来到门塾之基告诉主人洗濯用具等都已准备完妥;再检查祭祀用的三牲,由小到大,先羊后牛,然后告诉主人牲礼肥而且数目充足;最后检查鼎具,无论是大鼎如鼐,或是小鼎如鼒,都打开鼎幂,检查后告诉主人鼎具洁净。总之,反映出执事的低级人员恭顺认真的样子。堂,正房;徂(cú,粗),义为往、到;基,门塾的房基,即门塾旁;鼐(nài,奈),指大鼎;鼒(zī,资),小鼎。一说指圆而且上口有收分的鼎。 &lt;9&gt;这两句述祭后主人(士和其他助祭之人)的表现:祭末多倦怠、傲慢,而参加绎祭的人却能恭敬不喧哗、不傲慢,因此得到寿考的美兆。吴,同娱,引伸为喧哗;骜,傲慢;胡,寿;考,成。休,休征,即美好的征兆。 &lt;10&gt;龙变:神奇的变化。颜师古古释为:变化“若龙之神”。€ &lt;11&gt;合兹:与兹事(指鼎在中山,有黄白云盖事)相合。 &lt;12&gt;颜师古注引韦昭语说:“路,大也;四矢曰乘。” &lt;13&gt;祖祢:祖庙和祢庙。父庙为祢(nǐ,你)。 &lt;14&gt;据《汉书·武帝纪》,元鼎五年(前122),十一月辛巳朔且为冬至。辛巳,日名;朔旦,月朔(即初一日);冬至,十一月节。汉初行颛顼历,以冬至日为岁首。 &lt;15&gt;神策:神奇的筹策。筹策是计算用具,《汉书·律历志》记载的筹策形制是:“用竹,径一分,长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为一握”。 &lt;16&gt;意思是黄帝得宝鼎神策的那一年,是十一月已酉日,朔旦为冬至节。前面说“与黄帝时等”,大约是指年名(元鼎五年为已巳年,自冬至入庚午)和朔旦冬至这两点相同,日名不同。 &lt;17&gt;旧历一元分三纪,分别称为天、地、人纪。自得宝鼎这一年进入天纪的第一年,故称得天之纪。 &lt;18&gt;用筹策逆推历日,即推算未来的年月日。 &lt;19&gt;公孙卿不懂历法,若按《通鉴前编》等记载,伏牺时定历法,每年360日(“六甲而天道周矣”),12个月合354日,每年余6日,5年设一闰月,则5年共1800日,,61个月,此后重为朔旦冬至;若按《尧典》所载,每年366日(“三百有六旬有六日”),则余12日,10年后复又朔旦冬至;若按汉历每年365日计算,则一年余11日,20年合7305天,247个月(其中有7个闰月),余15天,应是正月十六日朔且冬至。怎样计算都不合适,只能认为是外行人的胡诌。 &lt;20&gt;20推共400年,除去最后一推的20年,合380年。最后一次虽已推算,但不久即成仙而去;所以虽言20推,只有380年。 &lt;21&gt;嬖人:受宠爱的私役人员。被视同婢妾,又受恩宠。 &lt;22&gt;指与黄帝时的历日相同,如年名、日名、冬至等节气的位置等。 &lt;23&gt;此系谀词。高祖之孙指景帝,曾孙指武帝。 &lt;24&gt;胡(rán,燃):颜师古解释说:“胡谓颈下垂肉也。,其毛也。”,同“髯”。 &lt;25&gt;:鞋子。同“屣”。 &lt;26&gt;放:同仿。 &lt;27&gt;垓:义为重。坛三垓就是三重坛的意思。 &lt;28&gt;狸牛:《汉书·郊祀志》作“氂牛”,颜师古注说是“西南夷长尾氂之牛也。”《孝武本纪》作“氂牛”。按:太一之祭不可能用西南夷的牦牛,大约是犛字之误。犛牛即犁牛,《论语·雍也》说:“犁牛之子骍且角,”犁牛是杂色牛,为祭祀所轻,更无论氂牛。此处“杀一犁牛”只作为俎豆、牢具等配祭品,正式牲牛用白牛。狸为犁的同音假借字。 &lt;29&gt;《孝武本纪》《正义》引刘伯庄语说:“谓绕坛设诸神祭座相连缀也”。醊食(zhùisì,缀饲),指连续祭祀;群神从者,配祭诸神。 &lt;30&gt;胙(zùo,坐):祭肉。 &lt;31&gt;洎(jì,记):《集解》引徐广“语”说:“洎,一作‘酒’。灌水于釜中曰洎。” &lt;32&gt;羊彘特:雄性羊、猪各一头。特,雄性。一说指牲一头,见《尚书·舜典》“用特”孔传,今两取之。 &lt;33&gt;黎明前。 &lt;34&gt;前一个“朝”(读zhāo,招),指早晨;后一个“朝”(读cháo,潮),朝见的意思。 &lt;35&gt;瑄玉:祭祀所用大璧。嘉牲:美牲。指毛色纯,年岁合乎要求,体形美而膘肥等。 其秋,为伐南越,告祷太一。以牡荆画幡日月北斗登龙&lt;1&gt;,以象太一三星&lt;2&gt;,为太一锋&lt;3&gt;,命曰:“灵旗”&lt;4&gt;。为兵祷&lt;5&gt;,则太史奉以指所伐国。而五利将军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随验,实无所见。五利妄言见其师,其方尽,多不雠&lt;6&gt;。上乃诛五利。 其冬,公孙卿侯神河南,言见仙人迹缑氏城上,有物如雉,往来城上。天子亲幸缑氏城视迹。问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仙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宽假,神不来。言神事,事如迂诞,积以岁乃可致也。”于是郡国各除道,缮治宫观名山神祠所,以望幸(也)〔矣〕。  其春,既灭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见。上善之,下公卿议,曰:“民间祠尚有鼓舞乐,今郊祀而无乐,岂称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乐,而神祇可得而礼。”或曰:“太帝使鼓五十弦瑟&lt;7&gt;,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于是塞南越&lt;8&gt;,祷祠太一、后土,始用乐舞,益召歌儿,作二十五弦及空侯琴瑟自此起&lt;9&gt;。  〔注释〕 &lt;1&gt;意思是以牡荆为幡竿,幡上画日月北斗和升龙。牡荆,颜师古引如淳注说是“荆之无子者”;幡,同旛,长方而下垂(不是斜挑)的旗子;登龙,升龙。古代龙形图案常见者有升龙、降龙、行龙三种,头向上者为升龙,向下为降龙,头身横列者为行龙。 &lt;2&gt;颜师古引晋灼的话认为是在幡上画星,“一星在后,三星在前”。如此当于“登龙”之后迳加“太一三星”四字,不应有“以象”二字。晋、颜之说误。幡上只画日月、北斗和登龙三事,以幡为太一锋,则幅上所绘日月、北斗和登龙分别象征太一所属的三星。按《天官书》太一三星为三公,是司徙、司空、太尉的象征,此处说象征日月北斗和升龙,必另有说。 &lt;3&gt;太一一星在后,三星在前,所以谓三星为太一之锋。幡上既绘有象征三星的日月、北斗和升龙,因称幡为太一锋。 &lt;4&gt;《孝武本纪》《正义》引李奇的话解释,大意是由于把这种幡树在太一祭坛之上,带有几分鬼气,因称为灵旗。 &lt;5&gt;为兵事而祈祷神灵。 &lt;6&gt;雠:应验。 &lt;7&gt;太帝:太昊氏,即伏牺。:神话中的女神,善弦歌。瑟:拨弦乐器名,似琴而无徽。按《尔雅·释乐》“大瑟”郭注:“长八尺一寸,广一尺八寸,二十七弦”。《三礼图》又有雅瑟,颂瑟等名目。尺寸及弦数亦不等。马王堆一号汉墓有出土实物。 &lt;8&gt;以南越为边塞,设防戍守。 &lt;9&gt;并非二十五弦瑟、空侯、琴诸乐器至汉武帝时才创制出来,而是指郊祀时演奏二十五弦、空侯、琴瑟等乐曲自此始。作,作曲,弹奏的意思;二十五弦,指瑟;空侯,乐器名。《索隐》说是“(汉)武帝始令乐人侯调作,……侯,其姓也。 其来年冬,上议曰:“古者先振兵泽旅&lt;1&gt;,然后封禅。”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余万&lt;2&gt;,还祭黄帝冢桥山,释兵须如。上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对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为且用事泰山,先类祠太一。  自得宝鼎,上与公卿诸生议封禅。封禅用希旷绝,莫知其仪礼,而群儒采封禅《尚书》、《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lt;3&gt;。齐人丁公年九十余,曰:“封禅者,合不死之名也&lt;4&gt;。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无风雨,遂上封矣&lt;5&gt;。”上于是乃令诸儒习射牛,草封禅仪。数年,至且行。天子既闻公孙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禅,皆致怪物与神通。欲放黄帝以上接神仙人蓬莱士&lt;6&gt;,高世比德于九皇&lt;7&gt;,而颇采儒术以文之。群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禅事,又牵拘于《诗》《书》古文而不能骋。上为封禅祠器示群儒,群儒或曰:“不与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诸生行礼不如鲁善”,周霸属图封禅事&lt;8&gt;。于是上绌偃、霸&lt;9&gt;,而尽罢诸儒不用。 三月,遂东幸缑氏,礼登中岳太室。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云。问上,上不言;问下,下不言。于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高邑。东上泰山,泰山之草木叶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  上遂东巡海上,行礼祠八神。齐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万数,然无验者。乃益发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数千人求蓬莱神人。公孙卿持节常先行候名山,至东莱,言夜见大人,长数丈,就之则不见,见其迹甚大,类禽兽云。群臣有言见一老父牵狗,言“吾欲见巨公”,已忽不见。上即见大迹,未信,及群臣有言老父,则大以为仙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传车及间使求仙人以千数&lt;10&gt;。  〔注释〕 &lt;1&gt;振兵泽旅:即振兵释旅。马放南山,枪刀入库的意思。 &lt;2&gt;勒兵:布勒兵众。有约束、整饬的意思。既有振兵释旅意,故勒兵不使出塞作战。 &lt;3&gt;《郊祀志》颜师古注说:“天子有事宗庙,必自射性,盖示亲杀也”。 &lt;4&gt;意思是:封禅就是合当不死的化名。这与李少君“封禅则不死”话相同。 &lt;5&gt;意思是要武帝见机行事,不一定登上顶峰才算上封。稍稍登上一段距离,乘无风雨,随即行封禅礼,就算是上封了。 &lt;6&gt;放:同仿。 &lt;7&gt;向世人夸耀,以提高自己的地位,使与九皇齐名。九皇《集解》解释说:“张晏曰:‘三皇之前有人皇,九首。’韦昭曰:‘上古人皇者九人也’。” &lt;8&gt;周霸属托徐偃绘图说明封禅礼事。 &lt;9&gt;绌:同黜。贬退。 &lt;10&gt;给予方士乘传车来往的权力,并且这期间派出的求仙人在千数人以上。传车,驿传(或称传舍)的车辆,是政府用来传递信息的交通工具;间使,这期间派出的。 四月,还至奉高。上念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不经&lt;1&gt;,难施行。天子至梁父,礼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荐绅&lt;2&gt;,射牛行事。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太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有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lt;3&gt;。丙辰,禅泰山下阯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间一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lt;4&gt;。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礼。兕牛犀象之属不用&lt;5&gt;,皆至泰山祭后土&lt;6&gt;。封禅祠,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  天子从禅还,坐明堂,群臣更上寿。于是制诏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惧不任。维德菲薄,不明于礼乐。修祠太一,若有象景光&lt;7&gt;,如有望&lt;8&gt;,震于怪物&lt;9&gt;,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于梁父,而后禅肃然。自新,嘉与士大夫更始,赐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复博&lt;10&gt;、奉高、蛇丘、历城,无出今年租税。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过毋有复作&lt;11&gt;。事在二年前,皆勿听治。”又下诏曰:“古者天子五载一巡狩,用事泰山,诸侯有朝宿地。其令诸侯各治邸泰山下。”  天子既已封泰山,无风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于是上欣然庶几遇之&lt;12&gt;,乃复东至海上望,冀遇蓬莱焉。奉车子侯暴病&lt;13&gt;,一日死。上乃遂去,并海上,北至碣石,巡自辽西,历北边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宝鼎出为元鼎,以今年为元封元年。 其秋,有星茀于东井&lt;14&gt;。后十余日,有星茀于三能&lt;15&gt;。望气王朔言:“候独见填星出如瓜&lt;16&gt;,食顷复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汉家封禅,天其报德星云&lt;17&gt;。”  其来年冬,郊雍五帝。还,拜祝祠太一。赞飨曰:“德星昭衍&lt;18&gt;,厥维休祥&lt;19&gt;。寿星仍出&lt;20&gt;,渊耀光明。信星昭见&lt;21&gt;,皇帝敬拜太祝之亨。”  其春,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天子于是幸缑氏城,拜卿为中大夫。遂至东莱,宿留之数日,无所见,见大人迹云。复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药以千数。是岁旱,于是天子既出<strong>无名</strong>,乃祷万里沙,过祠泰山。还至瓠子,自临塞决河,留二日,沈祠而去&lt;22&gt;。使二卿将卒塞决河&lt;23&gt;,徙二渠,复禹之故迹焉。  〔注释〕 &lt;1&gt;不合常情。经释为常。颜师古释为经典之经,此处不取。 &lt;2&gt;皮弁荐绅:皮弁为武冠,荐绅就是缙绅,指插笏于带的官服。 &lt;3&gt;由山阴坡的道路下山。古人山以北为阴,水以南为阴。 &lt;4&gt;意思是用五色土加在杂土封的上面。益,增加。引伸为加在某某之上;杂封,用杂土石所封。 &lt;5&gt;前文已有“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等语,兕牛犀象不产自中原,又不经见,自是“远方奇兽”,应属被纵之列。此处又说“兕牛犀象之属不用”自不是指“不用于祭祀”,否则与前文重复。而是指这类大型动物“不用”纵放山林者,但它们已经被天子带到泰山下,该怎样处理?下一句就是对它们的处理办法。 &lt;6&gt;《孝武本纪》、《汉书·郊祀志》都作:“皆至泰山然后去”,或从“祭后土”或“然后去”,都是指兕牛犀象,不是指天子。 &lt;7&gt;景光:霞光。<strong>景云</strong>之光呈五采,若霞光。 &lt;8&gt;:同屑。隐然,影影绰绰。 &lt;9&gt;震慑于怪物,恐怕是怪物。怪物,神怪之类。 &lt;10&gt;复:免除徭役。€ &lt;11&gt;复作:有二种解释:一是罚为官作(为官府服役)的女刑徒。轻罪徒,男子戍边一年,女子不堪戍守,令作于官,称为复作。二认为是指弛刑再犯的轻罪徒。罪徒经赦以后,除去钳釱赭衣等刑具。重又犯罪,不从原来的徒罪上加罪,而是与普通百姓第一次犯罪一样,只就所犯事论罪,若罪轻当为官作,称为复作。参见《汉书·宣帝纪》颜师古注。颜师古认为,第二种说法为是。 &lt;12&gt;庶几:差不多,也许可以,希望能。 &lt;13&gt;暴病:急病。 &lt;14&gt;茀:遮蔽。指彗星,通常称为孛。东井:南方七宿之一,在双子座中。全句意思是有一颗彗星出现于东井宿之中。 &lt;15&gt;三能(tái,台):又作“天台”,在熊座中,北斗星之下,共六星,分作上、中、下台,各二颗。按:古人以为彗星出现,是不吉利的事(如《淮南子·天文训》所说:“虹霓彗星,天之忌也”),此处先述彗星二见,下面便写王朔见填星、大如瓜,有司贺德星出现事,二者相映成趣,不觉令人捧腹。太史公笔法,端底其妙如神。 &lt;16&gt;填星:土星。(17)德星:就是填星。《孝武本纪》中《索隐》以为指岁星(木星),理由是“岁星所在有福,故曰德星也。”按:从上下文看,当指填星。由《天官书》填星“其所居国吉”,“其居久,其国福厚;易,福薄”,与岁星功效相似。 &lt;18&gt;指前述填星大如瓜事。昭衍,明亮的意思。 &lt;19&gt;厥:其,指“德信昭衍”事。维:是,乃。休祥:吉祥。 &lt;20&gt;寿星:南极老人星。《孝武本纪》《索隐》说:南极老人星“见则天下理安,故言之也。”老人星在孤矢以南,船底座中,秋分前后黄昏时出现于南中天。 &lt;21&gt;信星:《孝武本纪》《索隐》以为就是填星(镇星),即土星。 &lt;22&gt;沈:同沉。将祭品沉于河,称沉祠。 &lt;23&gt;将:带领。全句意思是:使卿二人带领兵卒堵塞决口。 是时既灭两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lt;1&gt;,而其祠皆见鬼,数有效。昔东瓯王敬鬼,寿百六十岁。后世怠慢,故衰秏&lt;2&gt;”。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台无坛,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鸡卜&lt;3&gt;。上信之,越祠鸡卜始用。  公孙卿曰:“仙人可见,而上往常剧,以故不见。今陛下可为观,如缑城,置脯枣,神人宜可致也。且仙人好楼居。”于是上令长安则作蜚;桂观&lt;4&gt;,甘泉则作益延寿观&lt;5&gt;,使卿持节设具而候神人。乃作通天茎台&lt;6&gt;,置祠具其下,将招来仙神人之属。于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广诸宫室。夏,有芝生殿房内中&lt;7&gt;。天子为塞河,兴通天台,若见有光云,乃下诏:“甘泉房中生芝九茎,赦天下,毋有复作。” 其明年,伐朝鲜。夏,旱。公孙卿曰:“黄帝时封则天旱,干封三年。”上乃下诏曰:“天旱,意干封乎?其令天下尊祠灵星焉。” 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lt;8&gt;,巡之。春,至鸣泽,从西河归。  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东。登礼灊之天柱山,号曰南岳。浮江,自寻阳出枞阳,过彭蠡,礼其名山川。北至琅邪。并海上。四月中,至奉高修封焉&lt;9&gt;。  〔注释〕 &lt;1&gt;《孝武本纪》作“越人俗信鬼”,是。 &lt;2&gt;衰秏:衰老。秏,同耗。 &lt;3&gt;鸡卜:《孝武本纪》《正义》说:“鸡卜法用鸡一,狗一,生,祝顾讫,即杀鸡狗煮熟,又祭,独取鸡两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则吉,不足则凶。今岭南犹此法也。”周去非《岭外代答》所记鸡卜法与此异,录如下:“以小雄鸡未孳尾者,执其两足,焚香祷所,占而扑杀之。取腿骨洗净,以麻线束两骨之中,以竹梃插所束之处,俾两腿骨相背于竹梃之端。执梃再祷,左骨为侬,侬者我也;右骨为人,人者所占之事也。乃视两骨之侧所有细窍,以细竹梃长寸余者遍插之,或斜或直,或正或偏,各随其斜直正偏而定吉凶。其法有一十八变,大抵直而正或附骨者多吉,曲而斜或远骨者多凶。” &lt;4&gt;《郊祀志》于“”后有顿号,颜师古注说是“飞馆、桂馆二名也”。此说是。 &lt;5&gt;《郊祀志》作“益寿、延寿馆”。颜师古认为也是“二馆名”。清·梁玉绳《史记志疑》认为《史记》衍一“益”字,《汉书·郊祀志》又多一字,合衍“益寿”二字。《汉武故事》、《括地志》、《三辅黄图》等书都只有延寿观,无“益寿”之名。 &lt;6&gt;《郊祀志》为“通天台”。梁玉绳以为“茎”为衍文。是。 &lt;7&gt;芝:灵芝。 &lt;8&gt;打通去回中的道路。 &lt;9&gt;修封:修整泰山封土。 初,天子封泰山,泰山东北址古时有明堂处,处险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玊带上黄帝时明堂图&lt;1&gt;。明堂图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命曰昆仑&lt;2&gt;。天子从之入,以拜祠上帝焉。于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带图。及五年修封,则祠太一、五帝于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对之&lt;3&gt;。祠后土于下房,以二十太牢&lt;4&gt;。天子从昆仑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礼。礼毕,燎堂下&lt;5&gt;。而上又上泰山,有秘祠其巅&lt;6&gt;。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lt;7&gt;,而有司侍祠焉。山上举火,下悉应之。  其后二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lt;8&gt;,推历者以本统&lt;9&gt;。天子亲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修封禅。其东赞飨曰:“灭增授皇帝太无神策&lt;10&gt;,周而复始。皇帝敬拜达”。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验,然益遣,冀遇之。  〔注释〕 &lt;1&gt;公玊带:公玊,复姓;带,名。玊同玉。《郊祀志》作“公玉带”。 &lt;2&gt;以上述明堂图。 &lt;3&gt;祠坐:神坐。即木主,欲语说的神主牌位。 &lt;4&gt;太牢:牲牛。三牲(牛猪羊)之中,以牛最大,故称太牢,余为少牢。 &lt;5&gt;设燎火于堂下。将祭肉掷入火中,气味上达于天,神灵就可以享受到祭礼了。此是郊天设燎火的原因。 &lt;6&gt;有:同“又”。 &lt;7&gt;因五帝是配祭,中央黄帝的位子被主神太一占去,只有委屈它与赤帝挤在一起了。 &lt;8&gt;此为太初元年。按前文说元鼎五年(前112)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到太初元年(前104),间隔八年,合2922天,每年354天,余90天,设3个闰月,适尽。说明太初元年前的十一月朔旦恰是冬至。又2922天除去48甲子,余42天,自辛巳以后数42日,算外第43日的日名恰是甲子。即太初元年前一年十一月朔的日名为甲子。 &lt;9&gt;本统:据《汉书·律历志》太初改历,邓平术是以81分起历,与三统法同,而不同于《历书》所载的“历术甲子篇(即太初历)”。太初历制成后,落下闳回乡而去,而邓平受任为太史丞。所以此处所说的“推历者”指邓平,他所用为三统法,所说本统,当指入统的第一天。 &lt;10&gt;太元神策:犹言太初历。太元,与太始、太初同义;神策,由于用来推算历法,亦指历法。 十一月乙酉,柏梁灾。十二月甲午朔,上亲禅高里&lt;1&gt;,祠后土。临勃海,将以望祀蓬莱之属,冀至殊廷焉&lt;2&gt;。  上还,以柏梁灾故,朝受计甘泉&lt;3&gt;。公孙卿曰:“黄帝就青灵台,十二日烧,黄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后天子又朝诸侯甘泉,甘泉作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灾,复起屋必以大,用胜服之&lt;4&gt;。”于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前殿度高未央&lt;5&gt;。其东则凤阙&lt;6&gt;,高二十余丈。其西则唐中&lt;7&gt;,数十里虎圈&lt;8&gt;。其北治大池,渐台高二十余丈&lt;9&gt;,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其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lt;10&gt;。乃立神明台、井干楼&lt;11&gt;,度五十丈,辇道相属焉。  〔注释〕 &lt;1&gt;高里:《集解》注说:“山名,在泰山下”。颜师古说,“高”有作“嵩”者,误。 &lt;2&gt;冀:希冀,希望。殊廷:神仙之庭。《集解》引《汉书音义》说是“蓬莱庭”。廷同庭。 &lt;3&gt;受计:《汉书·武帝纪》颜师古注为“受郡国所上计簿也,若今之诸州计账。” &lt;4&gt;用厌胜之法镇服火灾,使不再发生。胜,厌胜。由五行相胜的道理,用超过原物的东西镇服原物。 &lt;5&gt;未央:宫名。在长安西南隅,中为未央殿,四周包括宣室、温室、清凉殿、麒麟殿、金华殿等,是一处建筑组群。 &lt;6&gt;凤阙:《索隐》引《三辅故事》说:建章宫“北有圆阙,高二十丈,上有铜凤皇,故曰凤阙也。”按:古代于门(宫门、城门等)两旁建立的高台建筑称为阙,又称相魏等。 &lt;7&gt;唐中:《索隐》引郑玄语:“唐,堂庭也。”唐中就是庭院。 &lt;8&gt;虎圈:《孝武本纪》《正义》引《括地志》说:“虎圈今在长安中西偏也。” &lt;9&gt;渐台:《郊祀志》颜师古注说:“渐,浸也。台在池中,为水所浸,故曰渐台。” &lt;10&gt;大鸟:《郊祀志》颜师古注说是:“立大鸟象也”。€ &lt;11&gt;神明台:《三辅黄图》引《庙记》说:“神明台,武帝造,祭仙人处,上有承露盘”等。井干楼:墙壁是用大木相迭而成,如井干一样,今称干栏式建筑。  夏,汉改历,以正月为岁首&lt;1&gt;,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lt;2&gt;,以太初元年。是岁,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阳虞初等以方祠诅匈奴、大宛焉&lt;3&gt;。  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无牢熟具&lt;4&gt;,芬芳不备。乃令祠官进畤犊牢具,色食所胜&lt;5&gt;,而以木禺马代驹焉。独五月尝驹、行亲郊用驹。及诸名山川用驹者、悉以木禺马代。行过,乃用驹。他礼如故。  其明年,东巡海上,考神仙之属,未有验者。方士有言“黄帝时为五城十二楼,以候神人于执期&lt;6&gt;,命曰迎年。”上许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亲礼祠上帝焉。  公玊带曰:“黄帝时虽封泰山,然风后、封巨、岐伯令黄帝封东泰山,禅凡山&lt;7&gt;,合符,然后不死焉。”天子既令设祠具,至东泰山,〔东〕泰山卑小,不称其声,乃令祠官礼之,而不封禅焉。其后令带奉祠候神物。夏,遂还泰山,修五年之礼如前&lt;8&gt;,而加以禅祠石闾。石闾者,在泰山下址南方,方士多言此仙人之闾也,故上亲禅焉。  其后五年,复至泰山修封。还过祭恒山。  〔注释〕 &lt;1&gt;汉初,承秦制,以十月为岁首,今改为正月是岁首。 &lt;2&gt;《孝武本纪》《集解》引张晏说;“汉据土德,土数五,故用五为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足也。” &lt;3&gt;以方(法)术祭神,诅咒匈奴、大宛。以此为功劳。 &lt;4&gt;牢熟具:烹煮过的牲牢等熟肉祭品。具,盛具。 &lt;5&gt;《孝武本纪》“色”前有“五”字。误。《集解》引孟康语说:“若火胜金,则祠赤帝以白牲。” &lt;6&gt;执期:地名。 &lt;7&gt;凡山:在泰山下。凡或作丸。 &lt;8&gt;五年之礼:即修封。每五年修封土一次。 今天子所兴祠,太一、后土,三年亲郊祠;建汉家封禅,五年一修封。薄忌太一及三一、冥羊、马行、赤星、五〈床〉&lt;1&gt;,宽舒之祠官以岁时致礼&lt;2&gt;。凡六祠,皆太祝领之。至如八神诸神,明年、凡山他名祠,行过则祠,行去则已。方士所兴祠,各自主,其人终则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禅,其后十二岁而还,遍于五岳、四渎矣&lt;3&gt;。而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而公孙卿之候神者,犹以大人之迹为解,无有效。天子益怠厌方士之怪迂语矣,然羁縻不绝,冀遇其真。自此之后,方士言神祠者弥众,然其效可睹矣。  〔注释〕 &lt;1&gt;此云“五”,下文有“凡六祠”,《索隐》又将“五”与“宽舒之祠官”连读,纷纭歧异,殊难圆通,今据清·梁玉绳考证,补“床”字。理由有三:一,《汉书·郊祀志》作“五床”(中华书局标点本《汉书》以为宜删“床”字)二《汉书·地理志》谷口县有五床山祠,与此合。三、上下文能够贯通。 &lt;2&gt;意思是由像宽舒这样的祠官按岁时行礼致祭。 &lt;3&gt;郭嵩焘以为:自元封元年初封到天汉三年《史记》完成时凡十二年,天子三修封。元年“用事华山,至于中岳”;五年“登灊天柱山”,号为南岳;天汉三年“过祭恒山”,所以说是“遍于五岳、四渎矣”。 太史公曰:余从巡祭天地诸神名山川而封禅焉。入寿宫侍祠神语,究观方士祠官之意,于是退而论次自古以来用事于鬼神者,具见其表里&lt;1&gt;。后有君子,得以览焉。若至俎豆珪币之详&lt;2&gt;,献酬之礼,则有司存。  〔注释〕 &lt;1&gt;表里:“用事于鬼神”这类事件的里外经过情形。 &lt;2&gt;指具体的礼仪制度。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河渠书第七 【说明】 中国古代记述水道的著作,最早的当然要数《尚书·禹贡》。但是它还不是专记水道,其中有导山、导水两部分。此外如《管子·水地》、《度地》篇,《山海经》中的山经、海经等,都大体相似。专门记水道昉自《史记·河渠书》,此例一开,不但正史·地方志将水道列为专节,还出现了如《水经注》那样的专门巨著,蔚成了古代地理书的一个大类,这意义实在非同小可。  《河渠书》的内容特征,首先是它不是对现有河渠做静态描述,如像《水经注》那样,分别记述某水系有某支流,发源某处、流经某地、沿途有何地形、地物、掌故,入于某川、某河、某海等等,而是主要通过河道的开凿、治理过程,阐述人们变水害为水利的伟大斗争。一般地,这项活动有三部分内容:治理水害、修筑漕渠和灌渠,<strong>司马迁</strong>以极大的热情和兴趣对许多成功的事实和经验做了详细记述,同时他还怀着满腔郁愤,对于豪门的阻挠、气数等迷信思想的干扰做了揭露,从而对汉代弊政进行了无情的鞭挞。  司马迁为写《河渠书》曾做过大量、长期的实际考察和研究,所以,写来不但真实性强,许多地方三言两语,恰中肯棨。如写井渠的开凿,是由于“岸善崩”;褒斜道的失败是由于“水湍石”等,都正确反映了该地区的土壤、地形特征。为写禹迹,他曾沿江、淮、河三大河流最易出事的地段实地踏勘,而后悟出禹为何不迳挽黄河东行入海,反而使它东北流入渤海湾的原因。他说这是由于自塑方至龙门一段,地势高,水流急,孟津以东地势渐低,落差太大,易生水灾。所以把它引入鲁西北的高地,以减小水势。这是一个很少有人提出的问题,司马迁不但提出来,还给了正确的解答。 【译文】  。 【原文及注释】   《夏书》记载:禹治理洪水经历了十三年,其间路过家门口也不回家看望亲人。行陆路时乘车,水路乘船,泥路乘橇,山路坐轿,走遍了所有地方。从而划分了九州边界,随山势地形,疏浚了淤积的大河川,根据土地物产确定了赋税等级。使九州道路通畅,筑起了九州的泽岸,度量了九州山势。然而还有黄河泛滥成灾,给中国造成很大危害。于是集中力量治理黄河,引导河水自积石山经过龙门,南行到华阴县,东下经砥柱山和孟津、雒汭,到达大邳山。禹以为大邳以上黄河流经的地区地势高,水流湍急,难以在大邳以东的平地经过,否则会时常败堤破岸,造成水灾,于是将黄河分流成二条河以减小水势,并引水北行,从地势较高的冀州地区流过,经降水,到大陆泽,以下开九条大河,  共同迎受黄河之水,流入勃海。九州河川都已疏通,九州大泽都筑了障水堤岸,华夏诸国得到治理而安定,其功绩使夏、商、周三代受益不绝。  后人又自荥阳以下引河水东南流,成为鸿沟,把宋、郑、陈、蔡、曹、卫各国连结起来,分别与济、汝、淮、泗诸水系交会。在楚地,西方在汉水和云梦泽之间修渠连通,东方则在江淮之间用沟渠相连。在吴地于三江、五湖间开凿河渠。在齐则于菑、济二水间修渠。在蜀,有蜀守李冰凿开离堆,以避沫水造成的水灾;又在成都一带开凿二条江水支流。这些河渠水深都能行舟,有余 就用来灌溉农田,百姓获利不小。至于渠水所过地区,人们往往又开凿一些支渠引渠水灌田,数目之多不下千千万万,但工程小,不足数计。 西门豹引漳水灌溉邺郡的农田,使魏国的河内地区富裕起来。  韩国听说秦国好兴办工役等新奇事,想以此消耗它的国力,使它无力对山东诸国用兵,于是命水利工匠郑国找机会游说(shuì,税)秦国,要它凿穿泾水,从中山(今陕西泾阳县北)以西到瓠(hù,户)口,修一条水渠,出北山向东流入洛水长三百余里,欲用来灌溉农田。渠未成,郑国的目的被发觉,秦国要杀他,郑国说:“臣开始是为韩国做奸细而来,但渠成以后确实对秦国有利。”秦国以为他说得对,最后命他继续把渠修成。渠成后,引淤积混浊的泾河水灌溉两岸低洼的盐碱地四万多顷,亩产都达到了六石四斗。从此关中沃野千里,再没有饥荒年成,秦国富强起来,最后并吞了诸侯各国,因把此渠命名为郑国渠。  汉朝建立后三十九年,到孝文帝时黄河堤决于酸枣县,向东冲溃金堤,于是东郡动员了许多兵卒堵塞决口。  此后过了四十多年,到本朝天子元光年间,黄河在瓠子决口,向东南流入钜野泽,将淮河、泗水连成一片。于是天子命汲黯、郑当时调发人夫、罪徒堵塞决口,往往堵塞以后又被冲坏。那时朝中的丞相是武安侯田蚡(fén,坟),他的奉邑是鄃(shū,舒)县,以鄃县租税为食。而鄃县在黄河以北,黄河决口水向南流,鄃县没有水灾,收成很好。所以田蚡对皇帝说:“江河决口都是上天的事,不易用人力强加堵塞,即便将决口堵塞了,也未必符合天意。”此外望云气和以术数占卜的人也都这样说。因此天子很长时间没有提堵塞决口的事。  那时郑当时任大司农职,说道:“往常从关东漕运的粮食是沿渭水逆流而上,运到长安估计要用六个月,水路全程九百多里,途中还有许多难行的地方。若从长安开一条渠引渭水,沿南山而下,直到黄河才三百多里,是一条直道,容易行船,估计可使漕船三个月运到;而且沿渠农田一万多顷得到灌溉。这样既能减少漕省运粮的兵卒,节省开支,又能使关中农田更加肥沃,多打粮食。”天子认为说得对,命来自齐地的水利工匠徐伯表测地势,确定河道走向,动员全部兵卒数万人开凿漕渠,历时三年完工,通水后,用来漕运,果然十分便利。此后漕渠渐渐多起来,渠下的老百姓都颇能得到以水溉田的利益。  后来河东守番系说:“从山东漕运粮米西行入关,每年一百多万石,中间经过砥柱这个行船的禁限地区,有许多漕船船坏人亡,而且运费也太大。若穿渠引汾水灌溉皮氏、汾阴一带的土地,引黄河水灌溉汾阴、蒲坂一带的土地,估计可以造田五千顷。这五千顷田原来都是河边被遗弃的荒地,老百姓只在其中打草放牧,如今加以灌溉耕种,估计可得粮食二百万石以上。这些粮食沿渭水运入长安,与直接从关中收获的没有两样,而不再从砥柱以东漕粮入关。”天子同意他的意见,动员兵卒数万人造渠田。几年以后,黄河改道,渠无水,种渠田的连政府贷给的种子也难以偿还。久而久之,河东渠田完全报废,朝廷把它分给从越地内迁的百姓耕种,使少府能从中得到一点微薄的租赋收入。  以后有人上书,是为了想打通褒斜道以及漕运的事,天子交给御史大夫张汤,张汤详细了解后,说道:“从汉中入蜀向来走故道,故道有许多山坂大坡,曲折路远。今若凿穿褒斜道,山坂坡路少,比故道近四百里的路程;而且褒水与沔水相通,斜水与渭水相通,都能通行漕船。漕船从南阳沿沔水上行驶入褒水,从褒水登陆到斜水旱路一百多里,以车转运,再下船顺斜水下行驶入渭水。这样不但汉中的粮食可以运来,山东的粮食从沔水而上没有禁限,比经砥柱漕运方便。而且褒斜地区的木材箭竹,其富饶可以与巴蜀相比拟。”天子认为有道理,封张汤的儿子卬(áng,昂)为汉中郡太守,调发数万人开出一条长五百多里的褒斜道。果然方便而且路程近,但是水流湍(tuān)急多石,不能通漕。  此后庄熊罴说:“临晋地区的老百姓愿意凿穿洛水筑成水渠,用来灌溉重泉以东原有的一万多顷盐碱地。倘若果然能得水灌溉,可使每亩产量达到十石。”于是调发兵卒一万多人开渠,自徵城引洛水到商颜山下。由于土岸容易塌方,于是沿流凿井,最深有的达到四十多丈。许多地方都凿了井,井下相互连通,使水通行。水从地下穿商颜山而过,东行直到山岭之中十多里远。从此产生了井渠。凿渠时曾掘出了龙骨,所以给此渠命名为龙首渠。这条渠筑了十多年,颇有些地方通了水,但是并未得到太大的好处。  自从黄河在瓠子决口后二十多年,每年土地都因水涝没有好收成,梁楚地区更为严重。天子既已封禅,并巡祭了天下名山大川,第二年,天由于要晒干泰山封土而少雨。于是命汲仁、郭昌调发兵卒数万人堵塞瓠子决口,阻止水涝,天子从万里沙祠祷神以后,回来的路上亲临黄河决口处,沉白马、玉璧于河中祭奠河神,命群臣及随从官员自将军衔以下,都背负柴薪,填塞决口。当时东郡百姓以草为炊,柴薪很少,因而命砍伐淇园的竹子作为塞决口的楗。  天子既然亲临决河处,悼念塞河不能成功,作歌道:“瓠子河决啊有何办法,浩浩汗汗啊民居已尽为河。尽为河啊地方不安,河工无休止啊吾山已经凿平。吾山已平啊钜野泽外流,水族喧嚷啊迫天齐日。河道废弛啊水离常流,蛟龙驰骋啊正远游。水归旧道啊神福滂沛,若不封禅啊怎知此事!为我告河伯啊因何不仁,泛滥不止啊愁煞人。河浸齧(niè,聂)桑啊淮、泗水满,久不归故道啊唯愿水流稍缓。”另一首是:“河水汤汤(shāng,商)啊流急,北渡回曲啊疏浚难。揭草埽于决口啊沉美玉于河,河伯纵许息水啊奈薪柴不足。薪柴不足啊卫人获罪,民烧柴尚不足啊如何御水!伐淇园之竹啊楗阻石柱,堵塞宣房啊万福来。”于是塞住了瓠子决河,在决口处筑了一座宫殿,取名为宣房宫。并修二条渠引河水北行,恢复了禹时的样子,梁、楚地区重又得到安宁,没有水灾了。  从此以后,负责河渠事的官员争相建议修筑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等地都引黄河以及川谷中的水灌溉农田;而关中的辅渠、灵轵渠引诸川中的水;汝南、九江地区引淮河水;东海郡引钜定泽水;泰山周围地区引汶水。各自所开渠都能灌溉农田万余顷。其他小渠以及劈山通水道的,不可尽言。但工程最大的还是宣房治河的工程。 太史公说:“我曾南行登上庐山,观看禹疏导九江的遗迹,随后到会稽太湟,上姑苏台,眺望五湖;东行考察了洛汭(ruì,锐)、大邳,逆河而上,走过淮、泗、济、漯、洛诸水;西行瞻望了西蜀地区的岷山和离堆;北行自龙门走到朔方。深切感到:水与人的利害关系太大了!我随从皇帝参加了负薪塞宣房决口那件事,为皇帝所作《瓠子》诗感到悲伤,因而写下了《河渠书》。 《夏书》曰&lt;1&gt;:禹抑洪水十三年,过家不入门。陆行载车&lt;2&gt;,水行载舟,泥行毳&lt;3&gt;,山行即桥&lt;4&gt;。以别九州&lt;5&gt;,随山浚川,任土作贡&lt;6&gt;。通九道&lt;7&gt;,陂九泽&lt;8&gt;,度九山&lt;9&gt;。然河菑衍溢&lt;10&gt;,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lt;11&gt;,故道河自积石历龙门,南到华阴,东下砥柱,及孟津、雒汭,至于大邳。于是禹以为河 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乃厮二渠以引其河&lt;12&gt;。北载之高地&lt;13&gt;,过降水&lt;14&gt;,至于大陆&lt;15&gt;,播为九河&lt;16&gt;,同为逆河&lt;17&gt;,入于勃海&lt;18&gt;。九川既疏&lt;19&gt;,九泽既灑&lt;20&gt;,诸夏艾安&lt;21&gt;,功施于三代&lt;22&gt;。  〔注释〕 &lt;1&gt;《夏书》:指《尚书》中的《夏书·禹贡》篇。 &lt;2&gt;陆行则乘车。载,即“则”字。如《诗经·周颂·时迈》有“载戢干戈”,毛注:“载,之言则也。”又《说文》释载为乘,亦通。以上同。 &lt;3&gt;《索隐》释毳为“橇”(读cuì,脆)同音字。《汉书·沟洫志》注引孟康语说:“毳形为箕,擿(zhì,掷)行泥下。”又引如淳语说:毳“谓以板置泥上以行路也。”<strong>颜师古</strong>判孟说为是,其实孟、如结合才是毳的形状:下部触地的部分是木板,上部如 箕形,相当于今东北地区的雪橇,关内的木爬犁(中原一带或称拖车)。又清·郭嵩焘《史记札记》卷三释毳为鸟兽毛,说是“泥行不能施舟车,则投鸟兽之毛于其上以履而过。”上古鸟兽虽多,不致以其毛塞泥途,然可备一说。 &lt;4&gt;桥《集解》读为jào。《夏本纪》作檋(jú,局),《汉书·沟洫志》作梮,梮、檋同音假借。《集解》引如淳语说:“檋车,谓以铁如锥头,长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正义》说:“上山,前齿矩,后齿长;下山,前齿长,后齿短也。”按:以上说释如<strong>谢灵运</strong>所著谢公履,在履下按一个可装上、卸下的铁锥头,上山装在履后跟,下山装在前脚掌下。然而禹时恐尚无铁,何来铁锥头;又《集解》引徐广语,释桥与檋同,就是直辕车。按:直辕车用于平地,不可作山行具,曲辕车始见于《考工记》,禹时未必有 ,作车解亦不妥。第三种解释是郭嵩焘释桥为跷,木跷的包铁就是梮。样子“当亦登高著履之类。”与第一种说法大致相同。第四种说法如颜师古注引韦昭的解释:“梮,木器,如今舆床,人举以行也。”《正字通》说,桥就是轿字,“盖今之肩舆,谓其平如桥也”。梮、檋、桥、轿都是同音假借字。韦昭说是。 &lt;5&gt;分别九州疆界。九州,《尚书·禹贡》孔安国传说:“中国为赤县,内有九州。”《禹贡》载禹所分九州为冀、兖、青、徐、扬、荆、豫、梁、雍。与《尔雅》等书所说不同,略。 &lt;6&gt;孔安国解释为:“任其土地所有,定其贡赋之差。”任,任随、随。 &lt;7&gt;《汉书·沟洫志》颜师古解释为“通九州之道”。 &lt;8&gt;陂(bēi,杯):障塞、壅遏。九泽:颜师古释为九州之泽。《禹贡》所载有冀州大陆泽、兖州雷夏泽、徐州大野泽、扬州彭蠡泽、震泽、荆州云梦泽、豫州荥泽、孟猪、雍州猪野泽。《吕氏春秋·有始览》说,九泽是“吴之县区,楚之云梦、秦之阳华、晋之大陆、梁之圃田、宋之孟猪、齐之海隅、赵之钜鹿、燕之大昭。”《淮南子·地形训》记载的九泽是:“赵之具区、楚之云梦、秦之阳纡、晋之大陆、郑之圃田、宋之孟猪、齐之海隅、赵之钜鹿、燕之昭余”。《尔雅·释地》称为十薮,名为:“鲁有大野、晋有大陆、秦有阳纡、宋有孟猪、楚有云梦、吴越之间有具区、齐有海隅、燕有昭余祁、郑有圃田、周有焦护”等。 &lt;9&gt;《正义》解释说:“治水以志九州山泽所生物产,言于地所宜,商而度之,以制贡赋也。”即全句释为商度九州山地所生物产,随其所宜,制为贡赋。这样与“任土作贡”句重复;而且上两句:通道、陂泽都是讲的工程,这一句不应讲制度。所以不妥。当释为:量度山势高下(以导水入海)。九山,《正义》释为九州之山;《吕览·有始》、《淮南子·地形训》释为:会稽、太山、王屋、首先、太华、岐山、太行、羊肠、孟门;《周礼·职方氏》释为:“扬州会稽山、荆州衡山、豫州华山、青州沂山、兖州岱山、雍州岳山、幽州医元闾山、冀州霍山、并州恒山等。 &lt;10&gt;河:黄河。菑:灾。衍溢:外流。 &lt;11&gt;唯把治理河菑作为当务之急。 &lt;12&gt;厮:同斯,有析、劈意。《集解》引《汉书音义》释为分。二渠:郭嵩焘《史记札记》说:“其一漯川,其一即河”。胡渭《<禹贡>锥指》说,宋代时,河决商胡,渭川的遗迹很少了。 &lt;13&gt;由以上二渠,将河水载运到北面地势高的地区。 &lt;14&gt;降水:《汉书·沟洫志》作为洚水,误。洚水,《水经注》名洚读,漳河支流,自河北广宗东北流,经南宫、冀县、衡水,至武邑县附近流入漳水。文献记载的大陆泽(一句钜鹿泽)在今河北邢台、钜鹿、赵县一带,洚水在其东。如此,河迹不应先过洚水,再入大陆泽。降水,《正义》说,源于潞州(今山西长治)屯留县西南的方山。 &lt;15&gt;大陆:大陆泽,又名钜鹿泽,见前注。 &lt;16&gt;播:《汉书·沟洫志》颜师古注说:“播,布也。”分布的意思。九河:黄河下游入海的九条分流。《尔雅·释水》载其名为:“徒骇、太史、马颊、复鬴、胡苏、简、洁、钩盘、鬲津。”其中一些河道汉时已难知其迹,《汉书·沟洫志》载,成帝时冯逡上书就有禹“穿九河,今既灭难明”语。 &lt;17&gt;逆河:《禹贡》疏引王肃的解释说:同逆一大河,纳之于海”。逆就是相向迎受的意思,九河同受一大河之水,将其导入海。《汉书·沟洫志》作迎河,亦通。 &lt;18&gt;清·梁玉绳《史记志疑》以为:由《禹贡》,黄河自碣石入海,碣石以东为海,以西为逆河(九河),无所谓勃海,自汉元光年间黄河改道始入勃海,非禹旧迹,所以勃字为衍文。 &lt;19&gt;九川:孔安国释为九州之川。川,就是大河流,古人解释不一,《考工记》说,“两山之间必有川”;<strong>蔡邕</strong>(yōng,拥)《月令章句》说:“注于海者为川”;《尔雅·释水》说,溪水所注为川,川就是渠,所以又说黄河之“所渠千七百一川”;《管子·度地》则说:“水之出于他水,沟流于大水及海者,命曰川水”等。 &lt;20&gt;灑:酾(shī,尸)字之误。《集解》引韦昭语说:“疏决为酾。”《禹贡》与《汉书·沟洫志》都作陂,孔安国解释说:“九州之泽已陂鄣无决溢矣。” &lt;21&gt;诸夏:华夏诸国。即中国境内的各小国。艾(yì,意)安:得到治理而安定。艾,治理的意思。艾安,《汉书·沟洫志》作“乂安”。艾、乂通。 &lt;22&gt;三代:禹以后三代为夏、商、周。自禹以后,三代无大的黄河灾害,所以说禹功 施于三代。 自是之后,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lt;1&gt;,以通宋、郑、陈、蔡、曹、卫,与济、汝、淮、泗会。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于吴,则通渠三江&lt;2&gt;、五湖&lt;3&gt;。于齐,则通菑济之间。于蜀,蜀守冰凿离碓&lt;4&gt;,辟沫水之害&lt;5&gt;;穿二江成都之中&lt;6&gt;。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溉浸&lt;7&gt;,百姓飨其利&lt;8&gt;。至于所过,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畴之渠&lt;9&gt;,以万亿计,然莫足数也。 西门豹引漳水溉邺&lt;10&gt;,以富魏之河内。  而韩闻秦之好兴事,欲罢之&lt;11&gt;,毋令东伐&lt;12&gt;,及使水工郑国间说秦,令凿泾水自中山西邸瓠口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余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觉,秦欲杀郑国。郑国曰:“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为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填阏之水&lt;13&gt;,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lt;14&gt;,收皆亩一钟&lt;15&gt;。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注释〕 &lt;1&gt;鸿沟:古地名。按《索隐》所说,有二种解释:一指官渡水(流经今河南中牟附近),一指汴水(流经今河南开封附近)。&lt;2&gt;三江:宣泄太湖水入海的三流河道:北江、中江、南江。《索隐》记有各自流向。&lt;3&gt;五湖:《集解》引韦昭语说,就是太湖。又《索隐》引郭璞《江赋》说是指具区(即太湖)、洮滆、彭蠡、青草、洞庭五个湖泊。从《河渠书》文意看是指在吴境内的太湖,韦说是。&lt;4&gt;离碓:《集解》说,碓就是古“堆”字。离堆有数处,但由下文凿离堆是为避沫水之害,沫水一说就是今大渡河,另青衣江亦称沫水,两江都由乐山入泯江,离堆即在乐山江水会流处。又《宋史·河渠志》以为是成都西北、灌县附近的都江堰工程中的离堆,误。&lt;5&gt;沫水:见注&lt;4&gt;。&lt;6&gt;《正义》引《益州记》说:“二江者,郫(pí,皮)江、流江也。”按《宋史·河渠志》说:李冰凿离堆分江流为三:“一派南流于成都,以合岷江”,即是流江;“一派由永康(今灌县)至沪州以合大江”,这就是《正义》所说经郫县、新繁,流过成都的郫江,郫江东南流为今沱江,自沪州与长江会流:“一派入东川(东川州,即雅州府地)”为岷江正流。前两条就是《史记·河渠书》所说的二江。&lt;7&gt;:同浸。滋润灌溉。《庄子·天地》:“一日浸百畦。&lt;8&gt;飨:享。&lt;9&gt;田畴:泛指一切农田。《礼记·月令、季夏之月》:“可以粪田畴”,孔颖达疏说:“谷田曰田,麻田曰畴。”&lt;10&gt;《吕氏春秋·先识览·乐成》说是引漳水溉邺田的是魏襄王时人史起,《汉书·沟洫志》同。《史记》说是魏豹引漳水溉田,汉以后人多同此说。因而有人折中二说谓豹引漳水在前,史起引漳水在后(如<strong>左思</strong>《魏都赋》)。《吕氏春秋》作者距魏豹事更近,似乎更为可信。&lt;11&gt;罢:同疲。&lt;12&gt;毋:不、不要。&lt;13&gt;填阏:《汉书·沟洫志》颜师古注说:“填阏谓壅泥也”,阏同“淤”。&lt;14&gt;泽卤:低洼盐碱地。《汉书·沟洫志》作舄(xì,戏)卤。&lt;15&gt;一钟:六斛四斗。《左传·昭了)记载:“齐旧四量:豆区釜钟。四升为豆,各自其四,以登于釜,釜十则钟矣。” 汉兴三十九年,孝文时河决酸枣,东溃金堤,于是东郡大兴卒塞之。  其后四十有余年,今天子元光之中,而河决于瓠子,东南注钜野,通于淮、泗。于是天子使汲黯、郑当时兴人徒塞之&lt;1&gt;,辄复坏。是时武安候田蚊为丞相,其奉邑食鄃&lt;2&gt;。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菑,邑收多。蚊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为强塞,塞之未必应天&lt;3&gt;。”而望气用数者亦以为然&lt;4&gt;。于是天子久之不事复塞也。  是时郑当时为大农,言曰:“异时关东漕粟从渭中上,度六月而罢,而漕水道九百余里,时有难处。引渭穿渠起长安,并南山下,至河三百余里,径&lt;5&gt;,易漕,度可令三月罢;而渠下民田万余顷,又可得以溉田。此损漕省卒&lt;6&gt;,而益肥关中之地,得谷。”天子以为然,令齐人水工徐伯表&lt;7&gt;,悉发卒数万人穿漕渠,三岁而通。通,以漕,大便利。其后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颇得以溉田矣。  〔注释〕 &lt;1&gt;人徒:普通人与罪徒。 &lt;2&gt;奉邑:汉代诸侯封于某城邑,只是把某城邑的租赋给他作俸禄,天子另派人管理该城邑的民事等行政事务,此城邑称为该诸侯的奉(俸)邑。食鄃(shū,舒):食鄃城的租赋,就是以鄃为奉邑 的意思。 &lt;3&gt;应天:与天意相应.相符合。 &lt;4&gt;望气:望云气而卜吉凶。用数:用术数卜吉凶。术指法术,数指技艺。 &lt;5&gt;径:道直少曲折。 &lt;6&gt;意思是:这样可以损减漕省运粮的兵卒。漕省,负责漕运的机构。 &lt;7&gt;表:以表测量地势高下,从而确定水流走向。表,是一根八尺长的木杆,有刻度,与水准、悬锤配用。参 见《周礼·考工记》“匠人建国”条。 其后河东守番系言:“漕从山东西&lt;1&gt;,岁百余万石,更砥柱之限,败亡甚多,而亦烦费。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阴下,引河溉汾阴、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顷。五千顷故尽河壖&lt;2&gt;弃地,民茭牧其中耳&lt;3&gt;,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万石以上。谷从渭上,与关中无异,而砥柱之东可无复漕。”天子以为然,发卒数万人作渠田&lt;4&gt;。数岁,河移徙,渠不利,则田者不能偿种。久之,河东渠田废,予越人,令少府以为稍入。  其后人有上书欲通褒斜道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张汤。汤问其事,因言:“抵蜀从故道,故道多阪(bǎn,板),回远&lt;5&gt;。今穿褒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褒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船漕。漕从南阳上沔入褒,褒之绝水至斜,间百余里,以车转,从斜下下渭。如此,汉中之谷可致,山东从沔无限&lt;6&gt;,便于砥柱之漕。且褒斜材木竹箭之饶,拟于巴蜀。”天子以为然,拜汤子卬为汉中守,发数万人作褒斜道五百余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lt;7&gt;,不可漕。  〔注释〕 &lt;1&gt;《索隐》解释说:“谓从山东运漕而西入关也。”山东,崤山以东的地区。 &lt;2&gt;壖河边地。 &lt;3&gt;茭牧:打草放牧。茭是喂牲畜的干草。 &lt;4&gt;渠田:可用渠水灌溉之田。 &lt;5&gt;回环屈折而又遥远。 &lt;6&gt;山以东通过沔水(今汉水)的漕船不受限制。 &lt;7&gt;湍石:湍急多石。 其后庄熊罴言:“临晋民愿穿洛以溉重泉以东万余顷故卤地。诚得水,可 令亩十石。”于是为发卒万余人穿渠,自徵引洛水至商颜山下&lt;1&gt;。岸善崩&lt;2&gt;,乃凿井,深者四十余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颓以绝商颜&lt;3&gt;,东至山岭十余里间。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龙骨,故名曰龙首渠。作之十余岁,渠颇通,犹未得其饶。  自河决瓠子后二十余岁,岁因以数不登&lt;4&gt;,而粱楚之地尤甚。天子既封禅巡祭山川&lt;5&gt;,其明年,旱,干封少雨&lt;6&gt;。天子乃使汲仁、郭昌发卒数万人塞瓠子决。于是天子已用事万里沙&lt;7&gt;,则还自临决河,沈白马玉璧于河&lt;8&gt;,令群臣从官自将军以下皆负薪窴决河&lt;9&gt;。是时东郡烧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园之竹以为楗&lt;10&gt;。 〔注释〕 &lt;1&gt;商颜山:山名。《汉书·沟血志》颜师古注说:“商颜,商山之颜也。谓之颜者,譬人之颜额也,亦犹山(额)〔领〕象人之颈领”。 &lt;2&gt;渠岸容易崩塌。 &lt;3&gt;颓:《汉书·沟洫志》作,同音字。颜师古注说:“下流曰。”绝商颜:颓水冲断商颜山,或说是冲穿商颜山。 &lt;4&gt;登:即升。谷不升仓称为不登,借为收成不好的意思。 &lt;5&gt;封禅:封泰山祭天,禅梁父(音甫)祭地,合称封禅。是天子功成治定后祭祀天地的活动,岁数不登而封禅,含有对汉武帝责难的深意。巡祭山川:巡游祭四方名山大川。也是太平天子之事。 &lt;6&gt;干封:《汉书·郊祀志》颜师古注说:“三岁不雨,暴所封之土令干也。”汉武帝封禅以后,久旱不雨,公孙卿说:<strong>黄帝</strong>时封则天旱,是天神有意晒封土,所以命 人把封泰山的土摊开晒干。于是汉武帝也下诏书,照这样干,称为干封。于是动词,曝晒令干的意思。 &lt;7&gt;用事万里沙:有事于万里沙。万里沙,颜师引应劭语说:“神祠也,在东莱曲城(今山东掖县东北)”。《汉书·郊祀志》记载此事说:公孙卿奉命寻找神仙,说在东莱山见到了神仙,求见天子,汉武帝不远千里跑到那里,一无所见。天子无故离开京城,不好交待(见神仙的话不好出口),于是借口说要到万里沙神祠祈祷,此即史家所说的“有事于万里沙”的事。 &lt;8&gt;沈,同沉。将白马、玉璧沉入河中,是给河神奉上的祭礼。 &lt;9&gt;窴:古填字。 &lt;10&gt;楗:古代堵塞决口的方法是,先在决口处插大竹,顺竹子将捆成长束的的“草龙”放下,因有所插竹子的阻挡,草龙才能不被水冲走。然后在草龙后填土、塞石。所插大竹称为楗。 天子既临河决,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瓠子决兮将奈何?晧晧旰旰兮闾殚为河&lt;1&gt;!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吾山平兮钜野溢,鱼沸郁兮柏冬日&lt;2&gt;。延道弛兮离常流&lt;3&gt;,蛟龙骋兮方远游。归旧川兮神哉沛&lt;4&gt;,不封禅兮安知外!为我谓河伯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一曰:“河汤汤兮激潺湲&lt;5&gt;,北渡污兮浚流难&lt;6&gt;。搴长茭兮沈美玉&lt;7&gt;,河伯许兮薪不属&lt;8&gt;。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颓林竹兮楗石菑&lt;9&gt;,宣房塞兮万福来。”于是卒塞瓠子,筑宫其上,名曰宣房宫。而道河北行二渠,复禹旧迹,而粱楚之地复宁,无水灾。  自是之后,用事者争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而关中辅渠、灵轵引堵水&lt;10&gt;;汝南、九江引淮;东海引钜定&lt;11&gt;;泰山下引汶水。皆穿渠为溉田,各万余顷。佗小渠披山通道者&lt;12&gt;,不可胜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注释〕 &lt;1&gt;晧晧旰(hàn,汗)旰:晧同“昊”,大;旰亦有大意。所以晧晧旰旰极言水势汪洋恣肆貌。闾:州闾、里闾。民居所在。殚(dān,丹):尽。全句可译为浩大的水势哟里闾民居尽化为河。 &lt;2&gt;沸郁:犹言沸沸扬扬,拥挤喧闹貌。柏:《集解》引徐广语说:“柏犹迫也。”汉武帝至瓠子塞决河在元封二年(前109)四、五月间,时已入夏,犹言“迫冬日”,是设想之词。 &lt;3&gt;延:《汉书·沟洫志》作正。延亦通。《索隐》解释说:“言河之决,由其源道延长弛溢,故使其皆离常流。” &lt;4&gt;《汉书·沟洫志》颜师古引臣瓒说;“水还旧道,则群害消除,神祐滂沛也。”神祐滂沛就是神灵护祐之德滂沱充沛的意思。 &lt;5&gt;汤汤(shāng,商):水大流急貌。潺(chán,缠)湲(yuán,原):水徐行貌。潺湲之水被激而为大波涛,谓之激潺湲。颜师古注:“汤汤,疾貌也;潺湲,激流也。”亦可。 &lt;6&gt;污(yū,淤):通纡。纡曲回转。《汉书·沟洫志》作回,通。浚(jùn,俊):疏浚。《汉书·沟志》作迅。水曲则流急,而云“迅流难”,与义不通。 &lt;7&gt;搴长茭:捆成长束的茭草,又称为草龙、草帚等,为塞河所必须。 &lt;8&gt;薪不属:犹言薪不继、不足。属,是连属的意思。 &lt;9&gt;颜师古注说:“(同颓)林竹者,即上所说“下淇园之竹以为楗”也。石菑谓臿石立之,然后以土就填塞也。” &lt;10&gt;灵轵:渠名。《集解》引如淳语说:“《地理志》周至有灵轵渠。”堵水:《集解》引徐广语说:“一作诸川。” &lt;11&gt;东海:梁玉绳《史记志疑》考为北海之误。钜定:《集解》解释说:“钜定,泽名”。 &lt;12&gt;佗:同“他”。 太史公曰:余南登庐山,观禹疏九江&lt;1&gt;,遂至于会稽太湟,上姑苏,望五湖;东窥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济、漯、洛渠&lt;2&gt;;西瞻蜀之岷山及离碓;北自龙门至于朔方。曰:甚哉,水之为利害也!余从负薪塞宣房,悲《瓠子》之诗而作《河渠书》。  〔注释〕 &lt;1&gt;九江:有三说:一认为长江在荆州界内分为九道支流,然后又会为一条大江,如汉儒孔安国等主此说;二认为九江各自别源,是今江西省九江市以 南的九条支流,会合于长江,孔颖达说江南水无大小,俗人皆呼为江,所以这九条支流称为九江。九江之名载于《禹贡》“九江孔殷”条注文之中,今已不知其所指,故不录。三是以为九江就是彭蠡泽,即今洞庭湖,宋儒胡旦、<strong>朱熹</strong>等主此说。 &lt;2&gt;中华书局标点本《史纪》以漯洛为一渠,误,中间宜加顿号分开。漯为漯水,就是前文所说:禹分河为二渠,“北载之高地”之一的漯水,源自河南武陟县流经河北、山东入海;洛水就是《禹贡》所说:“导洛自熊耳”中的洛水,是伊、洛之洛,不是陕西境内的渭、洛之洛水。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平准书第八 【说明】  《平准书》所述是汉代平准政策产生的由来,实际上系统介绍了汉武帝以前的富国政策。从中可以看到一个大一统的封建集权政府是如何利用权力,扼杀、限制工商业的发展,以求解决自身财政危机的。其主要措施是改变钱法、卖官爵和卖复徒法、官卖政策(由官卖盐铁发展到平准法的确立)、强制征商等,对于整个封建制度,这是一个探索过程,也给后人留下了深刻教益。  汉初,国家贫困,经济萧条,为了巩固新建立的封建国家,采取了减轻钱重,以便利流通,求得商业发展的政策,结果反而造成物价飞涨、通货膨胀的局面。后来不得不逐渐增加钱重,还通过改铸钱、官铸钱的措施以打击商人。无疑,汉政府从中得到很多好处,尤其是改铸钱,宣布旧钱无效,使士农工商通过各种辛勤劳动换来的硬通货,一夜之间化为废铜。但受害者主要是农、工百姓,对商人的打击却很有限,钱币多变,他们便通过“多积货逐利”;政府获利也是短暂的,并不能使商业发展,从而根本上改变国家的经济状况。由此可见,货币仅是流通工具,自有其存在规律,以行政手段,企图通过改变发行这种掠夺性的措施以从中取巧,是有害无益的。卖官爵和卖复徒法也是改变国家财政状况的权宜之计,效果更差,会造成一系列弊端,如引起机构膨涨,官爵贱、法律轻等。为纠正这些弊端,势必用酷吏、行苛政、兴大狱,这也是汉以后常见的事实。官卖政策、强制征商才是汉武帝赖以改变财政状况的最主要、最有效的措施,但是却造成一个严重恶果:工商被抑制,商业遭破坏。《史记》说:“官卖盐铁,铁器苦恶,贾(价)贵,或强令民卖买之。  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官卖为何商品质量差、价钱贵,主要是用权力切断了商业发展的根本机制——竞争。汉以后二千年的封建社会继承了这两项政策,使封建政府渡过了许多难关,同时也使中国商业始终维持在低水平上,汉武帝的创造是功是过,确是不易评说。 本文反映了<strong>司马迁</strong>的政治思想是主张节俭政治的,虽然本质上仍属于那种主张礼乐治天下的儒学思想。在篇末的评论中他说“安宁则长(zháng)庠序,先本绌(chù)末,以礼义防于利;事变多故而亦反是。”对于汉武帝的尚武开边、祭神、封禅、巡游等“事变”之多极为不满,认为是汉代重用“兴利之臣”,搞得国耗民贫、天下骚然的主要原因,这是一种杂揉了黄老色彩的儒学思想。 【译文】  汉朝兴起后,承继的是秦朝的破败局面,壮年男子参加军队,老弱运送粮饷,事务繁剧而又财政匮乏,自天子以下备不齐一辆四匹同样颜色马拉的车子,大将丞相有的乘坐牛车,老百姓家无余粒。于是因秦钱太重不便流通,命老百姓另铸荚钱,规定一金为黄金一斤重,简化法令,省约禁条。而那些不守法令、惟利是图的商人囤积居奇以操纵物价,以致物价飞涨,粮价腾踊,米价涨到每石一万钱,马一匹价值百金。  天下平定后,高祖便下命令,商人不许穿丝绸,不许乘车行路,加重征收他们的租税,使他们经济遭困境,人格受侮辱。孝惠帝、高后时期,因为天下初得安定,重又放宽对商人的法律,然而商人子孙仍不许当官作吏,国家计算官吏俸禄和其他用度,向百姓按需收税。而山林、河川、园囿、陂地、市场的租税收入,以及自天子以下至于大小封君汤沐邑的收入,都作为各主管官员的私人费用,不从国家经费中支出。所以从山东漕运粮食,以供给京都中的官员,每年不过数十万石。  到孝文帝时,荚钱越来越多,而且轻,于是另铸四株钱,钱文是“半两”,命百姓可以随意自铸钱。所以吴是个诸侯国,但它依铜山铸钱,富可与天子相比拟,后来终于成了叛逆。邓通是个大夫,因自铸钱,财产超过了诸侯王。所以吴、邓氏钱遍布天下,导致了禁止私铸钱命令的产生。  匈奴常常侵挠北部边境,在那里屯驻很多戍守的士兵,边境屯粮不足供给。于是招募百姓能纳粮给官府或者运送粮食到边地的封拜爵位,最高的可至大庶长。  孝景帝时,上郡以西发生旱灾,又重新修定了卖爵令,降低价格以招徕百姓;遇赦的罪徒犯重罪罚为官作的,能向官府缴纳粮食以免除罪过。更大造苑囿(yòu,佑)多养厩马以扩大用度,而官殿、列观、车马等也大量增修起来。  今上(按:指汉武帝)即位不几年,那时自汉朝建国七十多年之间,国家无大事,除非 遇到水旱灾害,老百姓家给人足,天下粮食堆得满满的,少府仓库还有许多布帛等货材。京城积聚的钱币千千万万,以致穿钱的绳子朽烂了,无法计数。太仓中的粮食大囤小囤如兵阵相连,有的露积在外,以至腐烂不能食用。普通街巷中的百姓也有马匹,田野中的马匹更是成群,以至乘年轻母马的人受排斥不许参加聚会。居住里巷的普通人也吃膏粱肥肉,为吏胥的老死不改任,做官的以官为姓氏名号。因此人人知道自爱,把犯法看得很重,崇尚行义,厌弃做耻辱的事。那时候,法网宽疏而百姓富实,因而产生了利用财物作骄奢不法事的人,兼并土地的人家以及土豪巨党,以威势武力横行于乡里。宗室有封地的以至公卿大夫以下,争相奢侈,房屋车服超过了自身等级,没有限度。物盛则衰,本来是事物应有的变化。  从此以后,严助、朱卖臣等招徕东瓯,发生了对两越的战事,江淮之间费用浩大,从而变得萧条而烦乱。唐蒙、<strong>司马相如</strong>开通西南夷的道路,为此凿山劈岭,修路一千多里,以扩大巴蜀与外界的联系,巴蜀的百姓疲惫不堪了。彭吴开通入秽貊、朝鲜的道路,设置了沧海郡,燕齐之间如风靡草偃一般骚动起来。及至王诙在马邑设计谋袭击匈奴,匈奴与汉断绝和亲关系,不断侵扰北部边境,兵连祸结,无法和解,天下人为此烦劳,叫苦不迭,而战争还是日甚一日。行人为战事运载物资 ,居住的则忙于送行,内外扰嚷骚动,都为战争而忙碌,百姓舞弊钻法律的空隙,财物衰竭消耗而不足于用。缴纳财物的 做官,出具货赂的除罪,选官制度被破坏,廉耻不分,有武力者被重用,法律严酷而命令繁琐,善于为国刮财谋利的官员从此产生了。  后来汉将每年以数万骑出击胡人,终至车骑将军卫青攻占匈奴河套以南的土地,修筑了朔方城。那时候,汉朝正在打通西南夷的道路,动用数万人,从千里之外肩扛担挑运送粮食,大约每十余钟运到的只有一石,将钱币散于邛、僰(bó,伯)地区以招徕那里的人民。一连数年道路不通,那里的蛮夷人乘机屡次进攻,官吏发兵诛杀他们。以巴蜀地区的全部租税不足以维持这种局面,于是招募豪民在南夷地区种田,将收获的粮食卖给当地县官,而到京都内府 支取粮款。向东开凿通向沧海郡的道路,人工的费用与南夷相仿佛。又调发十万多人修筑并守卫朔方郡,水陆运输的路程极为辽远,自山以东都承受了这个负担,花费数十万以至百万万,府库更加空虚。于是招募百姓能向政府缴纳奴婢的,得以终身免除租赋徭役,原是郎官的增加品级,以及纳羊者得郎官,就始于此时。  过了四年,汉派遗大将率领六位将军,十多万军队,出击匈奴右贤王,杀死及俘获共一万五千人。第二年,大将军率六将再次出击胡人,杀死及俘获一万九千人。赏赐给杀获敌人的将士黄金多达二十多万斤,投降的胡虏数万人也得到很厚的赏赐,衣服、食物全都仰仗县官供给。而汉军士、马匹死了十多万,兵器甲仗等物水陆运输的费用还都不计算在内。于是大农条陈说,倾尽库藏钱和赋税收入仍不足以供给战士的费用。负责人员道:“天子说:‘朕听说五帝的教命不相重复天下同样得到治理,禹和汤法律不同都是一代之王,走的路子不同,建立的功德则完全相同。北部边境未得安宁,朕深念于此。这些日子以来,大将军攻匈奴,斩首并俘获一万九千人,而富人屯积财物,贫者没有粮食吃。你们商量一下,命百姓出钱买爵并得以缴纳赎金减免禁锢等罪刑。’据此,请准于设置赏官,名为武功爵。每级价十七万,共值三十多万金。凡买武功爵  到官首一级的,可通过测试补为吏,并优先除授;千夫一级与五大夫相当;有罪的降二等;武功爵最高可至乐卿。以此使军功显荣。”而实际军功爵有许多超过了这个等级,大者封侯或封卿大夫,小者为朗为吏。吏制杂乱多端,官员名位变轻,职任也荒废了。 自从公孙弘以《春秋》大义绳治官民,从而取得汉丞相的职位,张汤以峻文苛法断事当上了延尉,于是产生了因“见知不举报”、“不遵天子之命”、“沮格、诽谤”等罪名,便穷治不休,以致入监入狱的事。第二年出现了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的事,公卿寻根究底,审理此案,把他们的党羽一网打尽,获罪而死的达到数万人,从此官吏更加惨急,法今更加苛细了。  那时候,朝廷正在招揽、尊崇方正、贤良、文学等士人,有的升任为卿大夫。公孙弘以汉朝丞相的身份,盖布被,饭食也很简单,欲以此作天下人的榜样。但是对世人影响很小,从此便渐渐以功利为务了。  第二年,骠骑将军再次出击胡人,斩敌首四万级。当年秋天,匈奴浑邪王率领数万人投降,于是,汉朝廷调发二万辆车迎接。降人到京城后,受到赏赐,连同有功将士也一并受了赏。这一年花费达一百多万万钱。  起初,于十数年前黄河决口于观县,梁楚地区原已数次遭困,而缘河诸郡筑堤塞河,每每重又堤坏河决,费用之多无法计算。此后番系欲节省砥柱漕运的费用,引汾水、黄河水为渠造渠田,开渠的达数万人;郑当时因渭水漕运曲折路远,自长安到华阴开凿一条直渠,有数万人施工,朔方郡也开凿水渠,数万人参加。各自都历时传2—3年之久,功且未成,花费也都达到数十万万。  天子为讨伐胡人,大量养马,到长安就食的马多达数万匹,养马士卒关中不足,就从附近诸郡调发。而投降的胡人都靠县官供给衣食,县官财力不足,天子就减少膳食费用,解下自己乘车上的马匹,从私人仓库御府中拿出钱财养活他们。  第二年,山以东地区遭受水灾,老百姓大多陷于饥饿困乏之中,于是天子派遗使者,尽出郡国仓库中的物资赈济贫民。仍不够用,又招募豪富人家借 贷予贫民,还是不能救灾民脱困境,就把贫民迁徙到关西,或充实到朔方郡以南的新秦中去,约七十余万人,衣食都靠县官供给。数年之间,借给他们产业,派使者分部保护他们,一批批的天子使者,冠盖相望,道路不绝。费用以亿计,多不可计算。于是县官财力告竭。  然而富商大贾有的蓄积财物,奴役贫民;前呼后拥,车乘百余辆;屯积居奇,封君对他们也都伏首低眉,仰仗他们供给物资。有的冶铸煮盐,家财积累到万金,而不帮助国家的急难,黎民百姓陷于重困之中。于是天子与公卿商议,另造钱币以足用,并打击摧折那些浮华荒淫的兼并之徒。那时皇帝苑囿中有白鹿,少府有许多银锡。自孝文帝另造四铢钱以来,已有四十多年,从建元年间以来,用度不足,县官往往在产铜多的山旁冶铜铸钱,百姓也乘机偷铸,数目很大。钱越来越多而且轻,货物越来越少而且贵。有关机构的官员说:“古时候有皮币,诸侯骋享时使用。金有三等,黄金是上等,白金为中等,赤金为下等。如今的半两钱法定重量是四铢,而奸盗人等摩钱里以取铜屑,钱更轻薄物价更贵,远方用钱很不方便。”于是以白鹿皮一尺见方,饰以绣文,制成皮币,直四十万钱,规定王侯宗室来朝觐聘享,玉璧都必须以皮币作衬垫进献,然后礼仪得行。  又杂铸银锡制成白金,认为天所用最重要的是龙,地所用最重要的是马,人所用最重要的是龟,所以把白金分作三品,第一品重八两,圆形,花纹为龙,名为“白选”,值三千钱;第二品重量较小,方形,花纹是马,值五百钱;第三品又小一些,随圆形,花纹是龟,值三百钱。命令县官销毁半两钱,另铸三铢钱,钱文与重量相同。盗铸各种金钱的一律是死罪,但是盗铸白金的吏民仍是不可胜数。 于是任命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兼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被任命为侍中。咸阳,是齐地煮盐的大商人,孔仅是南阳地区冶铸业的首户,产业(致生之业)都积累到千金以上的规模,所以郑当时才 向朝廷推荐他们。弘羊,是雒阳商人的儿子,因善于心算,十三岁就当了侍中。这三人讲求财利的事那<strong>真可</strong>说是精细入微,察见毫末了。  法律既然越来越严酷,官吏多因罪免官。加上不断打仗,百姓买爵以求免赋役,大多买到五大夫一级,官府可徵发的人越来越少了。于是除授有千夫、五大夫爵位的人为吏,不愿为吏的向官府交马匹求免;原来为吏的都免去职务,责令到上林苑砍伐荆棘,或去开凿昆明池。  第二年,大将军、骠骑将军大规模出兵与胡人作战,捕获斩杀敌人万 ,赏赐有功将士五十万金,汉军死于战场的马多达十余万匹,运输和制造兵车衣甲的费用还不计算在内。当时财政匮乏,战士有许多人得不到俸禄。  有关机构的人说三铢钱重量小,容易从中舞弊,于是请准于诸郡铸五株钱,将钱背面四周加厚为钱郭,使人无法磨取铜屑。  大农奏上盐铁丞孔仅、东郭咸阳的话说:“山海是天地藏物的大仓库,都应该属于少府,陛下不为私有,命属于大农作为赋税的补充。请准于招募百姓自备经费,使用官府器具煮盐,官府供给牢盆。一些浮游无籍的人欲独占山海的利益,求取财富,奴役贫民取利。他们阻挠此事的议论,听不胜听。建议敢于私铸铁器、煮盐的,钛其左脚趾,没收其器物用具。不产铁的郡设置小铁 官,隶属于所在县。”于是使孔仅、东郭咸阳乘着传舍的车子到各地去督促实行官办盐铁,建立官府,除授原来经营盐铁的富家为吏。吏制更加杂乱,不再行选举制,官吏中有许多是商人。  商人因钱经常改变,就多积货物以追逐利润。于是公卿建议说:“郡国颇受灾害,贫民没有产业的,招募他们迁徙到地多而富饶的地方。陛下为此降低膳食等级、节省费用,拿出皇宫中的钱来赈济百姓,放宽借贷的利率和赋税等级,然而百姓仍不能都去田亩中耕作,商人数目不断增加。贫民没有积蓄,都仰赖县官供给衣食。以前轺车、商人所有的缗钱都要征收多少不等的算赋,请准许像往时一样出算赋。那些属于末作的商人凡赊贷买卖,屯积居奇,以及营商取利的人,即使没有市籍,也要各自按自己的货物,赀产认定应占的算赋等级,通常是缗钱二千为一算。诸种手工行业有租税以及冶铸业的人家,大抵四千缗为一算。不属于官吏的三老、北部边境的骑士,有轺车一辆为一算;商人有轺车一辆为二算;有船长五丈以上的为一算。有隐匿不自度赀产,或隐瞒部分赀产的,罚到边境戍守一年,没收赀产。有能告发的,给予被告发者赀产的一半。商人有市籍的,连同他的家属,都不许占有土地,以有利于农民。有敢违犯此令的,没收为他种田的田仆入官。  天子于是想起卜式的话,封他官为中郎,爵为左庶长,赐给农田十顷,还布告天下,使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  卜式是河南人,以种田养畜为业。当初,父母去世后,留下一个年少的弟弟。等弟弟长大成人,就与他分了家,自己只要了百余只羊,其余田地、房屋等全都留给弟弟。从此卜式入山牧羊,经过十多年,羊繁育到一千多只,买了田地宅舍。他的弟弟却家业尽破,卜式每每再分给他一些。这时候汉朝廷正数次遣将出兵对匈奴作战,卜式上书说,愿意把一半家产交给官府作为边境作战费用。天子派使者问他:“你是想做官吗?”卜式说:“为臣自幼放牧,不熟习官场的事,不愿做官。”使者问:“是家中有冤屈,有话要对天子说?”卜式道:“臣生来与人无争,同邑人有贫穷的我就借贷给他,不善良的我就教导他,使他驯良,邻里人都愿听我的话,我怎会受人冤屈!没有要对天子说的话。”使者说:“那么,你捐了这么多家产,究竟为了何事?”卜式道:“天子要讨伐匈奴,我认为应该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这样才能灭掉匈奴。”使者把他的话回报了天子。天子又转告公孙弘丞相。公孙弘说:“这不合人情。不守法度的人,不可以作天下楷模以扰乱了法纪,原陛下不要再去理会他 。”于是天子很久没给卜式答复,数年后,打发他离开京城。卜式回家后,依旧种田放牧。过了一年多,正赶上汉军屡次出征,浑邪王等人投降,县官花费 很大,仓库空虚。第二年,贫民大迁徙,都靠县官供给,县官没有力量全部负担起来。卜式拿着二十万钱交给河南太守,作为被迁百姓的花费。河南呈上富人资助贫人的籍账,天子见到上面卜式的名子,尚能记得,说道:“这是前些日子,要献一半家产助边的那个人”,于是赐给卜式免戍边徭役四百人的权力。卜式又把它全都交给县官。那时富豪人家为了逃税争着隐匿家产,唯有卜式热衷于输资帮助官府。天子于是认为卜式的确是位有德长者,才给他显官尊荣以诱导百姓。  起初,卜式不愿做郎官。天子说:“我有羊在上林苑中,想请你替我放牧。”卜式才做了郎官,却是穿着布衣草鞋的放羊郎。一年多后,羊群肥壮且繁殖了很多。天子路过这里看到羊群,夸奖他一番。卜式道:“不但是羊,治理百姓与这是同一道理:让他们按时起居,不断把凶恶的除掉,不要让他败了群。”天子听了很是惊奇,封他为缑氏令试一试他的本领,果然缑氏百姓反映很好。升任为成皋令,办理漕运的政迹又被评为“最”好。天子认为卜式为人朴实忠厚,封他做了齐王太傅。  而孔仅由于出使各地铸作铁器,三年之中升任为大农令,位列于九卿。而桑弘羊当上了大农丞,管理有关会计事务,慢慢设置起均输制度来流通货物了。  这时期开始允许吏缴纳谷物补为官,补为郎官缴纳的谷物多至六百石。  自从制造白金和五铢钱以后五年,赦免官民因盗铸金钱获死罪的数十万人,天子没有发觉而被地方处死的,不可胜数。自出赎金经赦免罪的有百余万人。然而犯罪又能出得起赎金的连一半人也没有,普天之下大约所有人都无顾忌地盗铸金钱了。犯罪的人太多,官吏不可能把他们全都诛死,于是派遣博士褚大、徐偃等人按照尚书诸曹职司的不同划分权限,巡察郡国,揭发,举报兼并之徒以及身为郡守、国相等职,却利用职权图谋私利的人。而御史大夫张汤这时正处在官势显赫、大权在握的时候,减宣、杜周等人任御史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人以执行法律惨急深刻被提升为九卿,在这种局面下,如直指夏兰这类人开始出现了。因而有大农令颜异被杀的事发生。 起初,颜异是济南的一个亭长,因办事清廉直率慢慢升迁到九卿的地位。天子与张汤既已制造了白鹿皮币,问颜异有什么看法,颜异说:“如今诸侯王朝见天子有苍璧,价值不过数千钱,而作为垫衬的皮币反而值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听了很不高兴。张汤又与颜异平素有些过节,适巧有人以其他事告发颜异,此事交给张汤审理。颜异曾经与客人闲谈,客人说到某法令初颁下时有些弊病,颜异没有说话,客人以为他与己见不同,反唇讥刺几句。张汤知道此事后上奏天子说,颜异身为九卿,见法令有不妥处,不向朝廷进言,只在心中诽谤非难,其罪当死。从此之后,有了“腹诽“的罪名,而公卿大夫多以谄媚逢迎、阿谀奉承取悦于人了。  天子既颁发了算缗钱令并尊崇卜式为天下人的榜样,而百姓终究不肯拿出钱财帮助县官,于是发生了怂恿告缗钱的事。  郡国有许多盗铸的金钱,大多不够分量,因而公卿请求命京城铸造钟官赤侧钱,一个当五个,向官府缴纳赋税以及其他对官方使用的场合,不是赤侧钱不许使用。从此白金的价值降低了,百姓不在珍视它,县官下令禁止,仍<strong>无作</strong>用。一年多后,白金终于废止不用。  这一年,张汤死,而百姓对他毫无思念之情。  此后二年,赤侧钱又贱,老百姓千方百计把它花出去,这对市场很不利,赤侧钱又废弃了。于是下令所有郡国都不许再铸钱,专门命上林苑三官铸造。流行的钱既已很多,下令天下,凡不是三官铸造的钱币不许使用,诸郡国以前铸造的钱币全都销毁,把销钱得到的铜上缴三官。百姓铸钱的事更少了,铸钱所获利益还没有花费大,只有巧工匠和大奸商才有能力盗铸。  卜式做了齐国诸侯相,而杨可掀起的告发隐匿缗钱的事遍及天下,中等人家以上大约都被告发。由杜周加以审理,很少有能反案的。于是分别派遣御史、廷尉、正监等官员按不同使命出使诸国,顺便治理郡国隐匿缗钱的案子,所得没收老百姓的钱物以亿计,奴婢上千万,田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房产也与这些数字相当。于是商人中等以上人家大约全都破了家,从此老百姓满足于美衣美食,得吃就吃,得喝就喝,谁也不再经营买卖、蓄藏等事业了,而县官因为有官办盐铁和告缗钱这两件事,财政宽裕多了。  接着,把函谷关东迁三百多里扩大关中地域,设置了京都左右辅都尉。  起初,大农有许多经管的盐铁官布,因而设置了水衡都尉,想让他主管盐铁事。等到杨可告发隐匿缗钱的事发生后,上林有许多财物,就命水衡主管上林。上林财物既满,便扩大上林的规模。这时越国打算与汉朝用船决战,于是大规模修建昆明池,池周筑观宇环绕。建造楼船,有十丈多高,上面插着旗子,很是壮观。天子受这气派的感染,建造了柏梁台,高达数十丈。修建的宫室,也从此日趋于富丽。 于是把缗钱分给各官府,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还各自设置了农官,往往就地在各郡县整治没收来的土地,加以耕种。没收来的奴婢,则分给诸苑囿,使喂养狗马禽兽,或者分给诸官府。诸官府更设置了做各种事情的奴婢,罪徒奴婢众多,因而由黄河漕运至京的粮食大约增加到每年四百万石,并且还要官府自籴一部分粮食才能足用。  所忠上书说:“世家子弟和富人或斗鸡赛狗赛马,或射猎赌博游戏,扰乱齐民的生活。”于是惩罚诸罪犯,命他们互相攀引,牵连达到数千人,称为“株送徒”。入财的既得以补为郎官,郎官的选拔从此衰退了。  这时山以东遭受黄河水灾,并且一连数年粒米不收,方圆一二千里之间,易子而食。天子心中怜悯,下诏书说:“江南火耕水耨,命饥民可流亡到江淮之间寻口饭吃,想留在那里的,可在那里定居。”派遣的使者冠盖相连,来往于道路,护送这些饥民,并从巴蜀运来粮食赈济他们。  明年,天子开始巡察郡国。东渡黄河,河东太守没有想到天子的车驾会来到这里,供具不备,失了礼教,畏罪自杀。西行穿过陇山,陇西太守因车驾来去仓猝,准备不足,以致天子从官连饭也吃不上,陇西太守自杀。于是天子北出萧关,随从数万骑,在新秦中射猎,以此布勒边兵,然后回到京城。见新秦中有的地方千里之间没有一名亭兵徼卒,于是尽杀北地太守以下官员,并命百姓,得以到边境诸县放牧牲畜,官府贷给母马,三年归还,利息十分之一,废除告缗令,以此充实新秦中地区。  既得宝鼎以后,设立了后土祠、太一祠,公卿在讨论在关封禅的事宜,而天下郡国都在预先修桥铺路,缮治原有的宫室,那些临近驰道的县分,在准备官库,储藏物品,设置需供给的用具,巴望并等待着天子车驾的幸临。  第二年,南越反叛,西羌侵犯边境以逞凶暴。于是天子因山以东年成不好,赦免天下囚犯的罪行,就南方的楼船士卒二十多万人一起进攻南越,数万人调发三河以西的马匹为坐骑进攻西羌,还有数万人西度黄河修筑令居城。这一年设置了张掖、酒泉郡,而在上郡、朔方、西河、河西等地设置田官,使在这里戍守的候卒逻兵六十万人一面戍守,一面耕种。中国内地则缮治道路以馈运粮饷,路远的达三千里,近的也有一千多里,全都仰仗大农供给。边境的兵器不足,就调发武库和工官的兵器来满足那里的需要。兵车和战马不够,县官钱少,很难买到马匹,就制定一项命令:封君以下至于年俸三百石以上的官吏,按等级不同缴纳不同数目的母马,分给天下驻兵的亭牧养,使每亭都有母马,每年考核其喂养繁息的成绩以定尝罚。  齐国相卜式上书说:“为臣曾闻说天子有忧虑,是臣子的耻辱。如今南越反叛,臣父子情愿与从齐国发来的操船兵卒一起战死于南越战场。”天子下诏说:“卜式虽然是个耕田放牧人,并不以此求利,每有剩余就帮助县官缓解经费的困难。如今天下不幸有危急的事发生,而卜式奋勇请求父子为此献身,虽没有参加战斗,心中的义念可说是已表现出来了。特尝赐给他关内侯的爵位,黄金六十斤,农田十顷。”布告天下,但天下没有人响应。诸侯有上百名,没有一人要求从军与羌、越作战。于是到九月诸侯朝见,尝酎(zhòu,宙)献酎金时,命少府检查酎金的成色,列侯由于酎金分量不足被削夺侯位的有一百多人。拜卜式为御史大夫。  卜式既有了这等重要的官位,见到许多郡国反映县官作盐铁的坏处,如铁器质量差,价钱贵,还有的强迫百姓买卖。而船有算赋,以船运货的商人少,商品昂贵,于是通过孔仅上书反映船只征收算赋的事。天子因此对卜式很不满意。  汉朝接连打了三年仗,杀掉了西羌入侵的军队,灭了南越国,番禺以西直到蜀南初次设了十七郡,姑且按照他们原来的风俗加以治理,不征收赋税。南阳至汉中之间旧有的郡县各自承担与自己毗邻的新设郡中吏卒的薪俸、食品、钱物,以及驿传所用的车马被服等具的一切费用。而新设郡县还时常有小规模的反叛,诛杀官吏,汉朝调发南方的官吏兵卒前往镇压,每年有万余人,费用都靠大农支给。大农以均输法调各地盐铁所得,以补充赋税的不足,所以才能应付得了。然而士兵路过的县城,不过做到供给无缺就是了,再也谈不上遵守赋税成法了。  第二年,即元封元年,卜式贬官做了太子太傅。而桑弘羊任治粟都尉,兼领大农令,完全代替孔仅管理天下盐铁。由于各地官员们自做买卖,相互间竞争,所以价格涨落很快,而天下所缴赋税有的还不够偿还转运的脚力钱,桑弘羊于是请求设立大农部丞官数十名,分别掌管各郡国的大农事务,各自又往往在主要县分设立均输官和盐铁官,命边远地区都以物价贵时,商人从该地区向外地贩运的物品为赋税,而由政府互相转输。在京城设立平准机构,总受天下输纳来的物品。召雇工官制造车辆等器物,都由大农供给费用。大农所属各个机构全部垄断了天下的货物,物贵则卖出,贱则买入。这样,富商大贾无从牟取大利,就会反本为农,而所有商品都不会出现价格忽涨忽落的现象。由于天下物品价格都受其抑制的缘故,所以称之为“平准”。天子认为有道理,答应了他的请求。于是天子巡游向北到朔方郡,向东到太山,又巡行海上,以及北部边郡,然后归来。所过之处都有赏赐,用去帛一百多万匹,钱、金以亿计,全由大农支出。  弘羊又请求允许吏得以缴纳粮食补官,以及罪人纳粮赎罪。命百姓能向甘泉宫的仓库缴纳多少不等的粮食,得以免除终身赋役,不受告缗令的影响。其他郡县的百姓则各自向急需处交纳,而各处的农民都各自纳粮,山东漕运到京的粮食每年增加了六百万石。一年之中,太仓、甘泉宫仓堆满了粮食,边境剩余的粮食和其他物品,按均输法折为帛五百万匹。不向百姓增收赋税而天下用度得到满足。于是赐给桑弘羊爵为左庶长,黄金二百斤。  这一年有轻微的旱灾,天子派遣官员求雨。卜式说道:“县官应该以租税为衣食,如今桑弘羊使官吏坐于列肆中买卖货物,求取利润,将桑弘羊下锅煮了,天才会下雨。” 太史公说:农工商之间相互贸易的路子沟通了,就有龟贝金钱刀布等货币产生。这是很久的历史了,自高辛氏以前年代太远,无从记述。所以《尚书》最早讲到唐虞时期事,《诗经》最早讲到殷周时期事,一般是世道安宁则按庠序中的长幼序尊卑,先农本而后商末,以礼义为限制物利的堤防;世道变乱就会与此相反。所以物太盛就会转为衰落,时事达到极点就会转变,一质之后有一文,与终后有始,始后有终的终始之变是一样的。《禹贡》中的九州,各自根据其土地所适宜、人民所多所少缴纳职贡。商汤和周武王承前朝弊政之后有所改易,使百姓不致疲弊困乏,各自都小心谨慎地致力于自己所从事的事业,而与禹时相比,已稍微有缓慢衰落的气象了。齐桓公采用管仲的计谋,统一货币,从山海的事业中求取财富,以朝会诸侯,利用区区齐国成就了霸主的威名。魏国任用李克,充分利用地力,发展农业生产,成了强国。从此以后,在战国时期天下互相争夺,以诡诈武力为贵,轻视仁义道德,以富有之道为先,以推让等礼仪为后。所以百姓中间富有的积财产上亿计,而贫穷的糟糠之食尚不能满足;诸侯国强大的或至并吞诸小国而使诸侯称臣,弱小者有的至于断绝祭祀而亡国。延续到秦,终于使海内统一。虞、夏时的货币,金有三种,或者黄、或者白、或者赤;此外或者用钱,或者用布、或者用刀,或者用龟贝。及至到秦朝之间,一国货币分为二等:黄金以溢为单位,是上等货币;铜钱上的文识为“半两”,重量与文识相同,是下等货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类只作为器物的装饰、作为宝藏,不作货币使用。然而其价格随时不同,高低无常。于是外对夷狄作战,内部兴利除弊建立功业,天下百姓尽力耕种不够供给粮饷,女子纺织不足穿衣。古时曾经竭尽天下的资财以奉献给天子,天子仍以为不够使用。没有别的缘故,主要是当时各种事务互相影响,共同作用造成的,有什么可奇怪呢。 【原文及注释】  汉兴,接秦之弊,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饷,作业剧而财匮,自天子不能具钧驷&lt;1&gt;,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lt;2&gt;。于是为秦钱重难用,更令民铸钱,一黄金一斤&lt;3&gt;,约法省禁。而不轨逐利之民,蓄积余业以稽市物&lt;4&gt;,物踊腾粜&lt;5&gt;,米至石万钱,马一匹则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lt;6&gt;,重租税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时,为天下初定,复弛商贾之律,然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而山川园池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汤沐邑&lt;7&gt;,皆各为私奉养焉,不领于天下之经费。漕转山东粟,以给中都官&lt;8&gt;,岁不过数十万石。  〔注释〕 &lt;1&gt;钧驷:毛色相同的驷马。钧:同均;驷,天子用四匹马驾车,称驷马或驷。 &lt;2&gt;齐民:《集解》引如淳说:“齐等无有贵贱,故谓之齐民。若今言平民矣。” 无藏盖:没有可藏、可盖之物。即无蓄积、无剩余。 &lt;3&gt;即一金之数为黄金一斤重。《索隐》引臣赞注说:“秦以一溢(镒)为一金,汉以一斤为一金”。镒的大小说法不同,一说二十两为镒,一说二十四两为镒。不论那一种说法,镒都大于斤(一斤为十六两),所汉以一斤为一金与秦制相比是币值减小了。 &lt;4&gt;余业:商人所业为商品,故余业就是剩余的商品。 稽:犹计,考察。全句意思是把市场上较多的商品顿积起来,考察市上商品的贵贱,伺时机适合(有利可图)时卖出。 &lt;5&gt;物踊:物价踊起、急骤长价。 腾粜:谷价飞长。谷物粮食买入为籴,卖出为粜。 &lt;6&gt;贾人:买卖人行者为商,坐者为贾,这里贾人泛指一切商人。 &lt;7&gt;汤沐邑:以邑之收入为汤沐之资,称为汤沐邑。就是奉邑。 &lt;8&gt;中都官:《索隐》说:“中都犹都内也,皆天子之仓府”。中都官就是都城中的官员。 至孝文时,荚钱益多,轻,乃更铸四铢钱,其文为“半两”,令民纵得自铸钱。故吴,诸侯也,以即山铸钱,富埒天子,其后卒以叛逆&lt;1&gt;。邓通,大夫也,以铸钱财过王者。故吴、邓氏钱布天下,而铸钱之禁生焉。  匈奴数侵盗北边,屯戍者多,边粟不足给食当食者&lt;2&gt;。于是募民能输及转粟于边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长&lt;3&gt;。  孝景时,上郡以西旱,亦复修卖爵令,而贱其价以招民;及徒复作&lt;4&gt;,得输粟县官以除罪。益造苑马以广用,而宫室列观舆马益增修矣。  至今上即位数岁,汉兴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lt;5&gt;,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lt;6&gt;,充溢露积于外,至不可食。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而乘字牝者傧而不得聚会&lt;7&gt;。守闾阎者食梁肉&lt;8&gt;,为吏者长子孙&lt;9&gt;,居官者以为姓号。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lt;10&gt;。当此之时,网疏而民富,役财骄溢,或至兼并豪党之徒,以武断于乡曲&lt;11&gt;。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争于奢侈,室庐舆服僭于上,无限度。物盛而衰,固其变也。  〔注释〕 &lt;1&gt;事在汉景帝三年(前154)。吴王刘濞以鄣郡铜山铸钱,以海水煮盐,国用富饶。孝景帝即位,用<strong>晁错</strong>谋削诸侯,刘濞伙同济南、菑川、胶西、胶东、楚、赵等国诸侯王,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起兵叛乱,史称七国之乱。参见《史记·吴王濞列传》。 &lt;2&gt;给食(sì,饲):供养。食,通“饲”。 &lt;3&gt;大庶长:汉旧二十等爵位制中的第十八等。 &lt;4&gt;徒复作:大意是指:犯徒刑的罪人遇赦令得免罪,若再犯罪,不自徒刑以上加等,而是与平民百姓一样从初犯论罪等,罪轻者只为官服役,称为徒复作。直译为:“徒罪赦免后重为官作的人”。 &lt;5&gt;都鄙:旧注公卿大夫的采邑,诸王子弟的食邑称为都鄙。如《周礼·大宰》“以入则治都鄙”郑注、《周礼·大司徒》“辨其邦国都鄙之数”贾公彦疏等。此处从文意考虑,似应将都与鄙离析开来分别解释,即“都城以至边鄙地区”。泛言一切地方。 廪庾;仓库。廪,指仓廪,积粮之所。庾是指露天的仓库。《诗经·小雅·楚茨》:“我庾维亿”,毛注:“露积曰庾”。又《史记·文帝纪》“发仓庾”,《集解》引胡公说:“在邑曰仓,在野曰庾”。 &lt;6&gt;太仓:犹言大仓。天子、诸侯王国都中的大粮仓都有称太仓者。如《越绝书》周武王“发太仓之粟”;汉淳于意为齐国太仓令等。 &lt;7&gt;字牝:年轻的母马。旧注“字”通“牸”,字牝即母马。按:“马”是由上下文意而得,不是“字牝”一词的本意。就本意而言“牸”义为雌,牝亦为雌,单言牸或单言牝,意思已很明白,如《封禅书》所说“畜牸马”,《说苑》所说“畜牸牛”等。何须字牝二字连言?所以可另作新解:“字”同子,作怀孕、生养解释。如《易经·屯》:“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虞翻注:“字,妊娠也”。又<strong>王充</strong>《论衡·气寿》:“字乳极数”,字同孳,字乳就是生养和哺乳的意思。怀孕、生养可引伸为有怀孕生养能力。字牝就可以解释为有怀孕、生养能力的母马,就是年轻的、有发情期的母马。若是一匹老母马,虽在父马之间,不见得会像《集解》所说:“则相踶齧”。 傧(bìn,殡)通“摈”,排斥。 &lt;8&gt;闾阎:按《周礼·州长》注二十五家为闾;阎,《玉篇》释为巷,闾阎泛指里巷。 &lt;9&gt;《集解》引如淳语解释说:“时无事,吏不数转,至于子孙长大而不转职任”。 &lt;10&gt;《汉书·食货志》<strong>颜师古</strong>注说:“以行谊(义)为先,以媿辱相黜也”。 &lt;11&gt;《索隐》说:“谓乡曲豪富无官位,而以威势主断曲直”。乡曲,乡里。曲是曲折委细的的意思,乡曲即指乡中的里闾街巷等细微偏陋处等。 自是以后,严助、朱买臣等招来东瓯,事两越,江淮之间萧然烦费矣&lt;1&gt;。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lt;2&gt;,凿山通道千余里,以广巴蜀,巴蜀之民罢焉。彭吴贾灭朝鲜&lt;3&gt;,置沧海之郡,则燕齐之间靡然发动。及王恢设谋马邑&lt;4&gt;,匈奴绝和亲,侵扰北边,兵连而不解,天下苦其劳,而干戈日滋。行者赍,居者送,中外骚扰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lt;5&gt;,财赂衰秏而不赡。入物者补官,出货者除罪,选举陵迟,廉耻相冒,武力进用,法严令具。兴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后汉将岁以数万骑出击胡,及车骑将军卫青取匈奴河南地,筑朔方&lt;6&gt;。当是时,汉通西南夷道,作者数万人,千里负担馈粮,率十余钟致一石&lt;7&gt;,散币于邛僰以集之。数岁道不通,蛮夷因以数攻,吏发兵诛之。悉巴蜀租赋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县官,而内受钱于都内。东至沧海之郡&lt;8&gt;,人徒之费拟于南夷。又兴十万余人筑卫朔方,转漕甚辽远,自山东咸被其劳,费数十百巨万,府库益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终身复&lt;9&gt;,为郎增秩,乃入羊为郎,始于此。  其后四年,而汉遣大将将六将军,军十余万,击右贤王&lt;10&gt;,获首虏万五千级&lt;11&gt;。明年,大将军将六将军仍再出击胡,得首虏万九千级。捕斩首虏之士受赐黄金二十余万斤,虏数万人皆得厚赏,衣食仰给县官,而汉军之士马死者十余万,兵甲之财转漕之费不与焉。于是大农陈藏钱经秏,赋税既竭,犹不足以奉战士。不司言:“天子曰‘朕闻五帝之教不相复而治,禹汤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边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将军攻匈奴,斩首虏万九千级,留蹛无所食&lt;12&gt;。议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减罪&lt;13&gt;’。请置赏官,命曰武功爵。级十七万,凡值三十余万金&lt;14&gt;。诸买武功爵官首者试补吏&lt;15&gt;,先除&lt;16&gt;;千夫如五大夫&lt;17&gt;;其有罪又减两等;爵得至乐卿&lt;18&gt;,以显军功。”军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杂而多端,则官职秏废&lt;19&gt;。  〔注释〕 &lt;1&gt;事见《史记·南越列传》、《史记·东越列传》以及《汉书》卷64严、朱二人传记。自建元六年(前135)对闽越(东越)用兵,元鼎五年(前112)对南越用兵,元鼎六年在南越设南海、苍梧等九郡。当年又对东越用兵,元封元年(前110)东越降。两越战事前后二十余年。 &lt;2&gt;参见《史记·西南夷列传》。唐蒙通西南夷始于元光五年(前130),到元封二年(前109)定西南夷,置武都、牂柯、越巂等八郡,亦历二十余年。 &lt;3&gt;彭吴:《索隐》说是“人姓名”。贾:不知所指。《汉书·食货志》全句作:“彭吴穿秽貊、朝鲜”,故王念孙以为贾为“穿”字之讹,<strong>钱大昕</strong>以为灭(秽)字之讹。置沦海郡事在元朔之年(前128);灭朝鲜事在元封三年(前108),所置郡为真番、临屯、乐浪、玄菟四郡,不是沦海郡;而且灭朝鲜的是左将军荀彘,不是彭吴。所以《平准书》中这句话肯定有误,当从《汉书·食货志》立解。 &lt;4&gt;事在元光二年(前133)。参见《史记·匈奴列传》。马邑人聂壹谎说出卖马邑与单于,单于率十万骑入汉塞,汉伏兵三十万以待单于。事泄,单于领兵走。汉武帝因功不成,治始设此谋的人王诙罪。从此以后,汉与匈奴绝和亲,战争不断。 &lt;5&gt;抏弊(t;事在元朔二年(前127),武帝用主父偃谋立朔方郡,使苏建率十余万众筑朔方城。 &lt;7&gt;钟:古量单位,每钟为六石四斗。 &lt;8&gt;建沧海郡见《汉书·武帝纪》“元朔元年”纪事,《通鉴》卷18等。 &lt;9&gt;复:免除徭役。 &lt;10&gt;事在元朔五年(前124),车骑将军卫青率六将军击匈奴右贤王。大将军为岸头侯张次公,骑将军公孙驾,大行李息,游击将军苏建,轻车将军李蔡,强弩将军李沮。此时卫青为车骑将军,故只称“大将”。击败右贤王后,汉武帝遣使者持大将军印于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所以下文述第二年率六将军出击匈奴,已说卫青是“大将军”,不再说是“大将”。 &lt;11&gt;首虏:敌首级和俘虏合称为首虏。《匈奴列传》记此事为“众男女万五千余人”,盖此次卫青出兵,夜突然围右贤王,右贤王惊惶而逃,没有正面交战,所以杀伤少而俘虏多。 &lt;12&gt;留蹛(chì,滞)无所食:意谓富人屯积财物,贫者无所食。蹛,同“滞”。 &lt;13&gt;赎禁锢免减罪:出赎金以求解除禁锢或减罪、免罪。禁锢,刑名。胡三省释为“重系也”。即关押的重罪犯。 &lt;14&gt;《汉书·食货志》注此条说:“臣瓒曰:‘《茂陵中书》有武功爵,一级曰造士,二级曰闲舆卫,三级曰良士,四级曰元戎士,五级曰官首,六级曰秉铎,七级曰千夫,八级曰乐卿,九级曰执戎,十级曰政戾庶长,十一级曰军卫’。”颜师古因而说:“此下云级十七万,凡值三十余万金,今瓒所引《茂陵中书》止于十一级,则计数不足,与本文乖矣”。他认为武功爵不止十一级。《索隐》又引顾氏的话说:“初一级十七万,自此以上每级加二万,至十一级,合成三十七万也。”则“三十余万金”是第十一等爵的价格。此外还有多种解释,如《通鉴》引刘攽的话说:“级十七万”一语中七是一的误文,万当衍。是说十一级,共值30余万金,每级之价,文中不具。日·中井积德认为:每级十七万钱合十七级,时卫青出塞获首虏万九千级,合32.3万金。则文中“三十余万金”不是言十一等总价数,而是当时卖爵所得总金数等等。按以上各说都是敷会,就文意而论,是每级十七万钱,总价三十余万金,其中级数、金价、每级差价等数、文中不具,所以无法计算,不必强解,附之阙如可也。 &lt;15&gt;官首:是武功爵中第五等爵名。全句可释为:买武功爵到第五等官首时,可通过测试,补为吏额,且优先除授。 &lt;16&gt;除:授职。 &lt;17&gt;《索隐》说:“千夫,武功爵第七;五大夫,二十爵第九也。言千夫爵秩比于五大夫二十爵第九。”二十等爵是汉代原来爵位的等级,武功爵是为奖励军功增爵,二者相比,则千夫相当于五大夫。 &lt;18&gt;乐卿:《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乐卿者,武功爵第八等也,言买爵唯得至第八也。”而《集解》引《汉书音义》说:“十爵左庶长以上至十八爵为大庶长也,名乐卿。乐卿者,朝位从九卿,加‘乐’者,别正卿。”如此说,汉代九卿除正九卿、列九卿,又有乐九卿。前注引《茂陵中书》载武功爵十一等必有错漏。 &lt;19&gt;秏废:秏是贬值的意思。如今官既可买得,也不为人所贵重了;废指废职,官多必不得其职,故称为废。 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臣下取汉相&lt;1&gt;,张汤用峻文决理为廷尉&lt;2&gt;,于是见知之法生&lt;3&gt;,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矣&lt;4&gt;。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谋反迹见,而公卿寻端治之,竟其党与&lt;5&gt;,而坐死者数万人&lt;6&gt;,长吏益惨急而法令明察。  当是之时,招尊方正贤良文学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孙弘以汉相,布被,食不重味,为天下先。然无益于俗,稍骛于功利矣。 其明年,骠骑仍再出击胡&lt;7&gt;,获首四万。其秋,浑邪王率数万之众来降,于是汉发车二万乘迎之。既至,受赏,赐及有功之士。是岁费凡百余巨万。  〔注释〕 &lt;1&gt;《春秋》之义:《春秋》是经<strong>孔子</strong>删定的鲁国史书,充分体现了孔子的政治思想,所谓《春秋》之义,指此而言。学者有不同说法,见仁见智而已,大要不离于“尊周明法”,“劝善惩恶”八字精义。 &lt;2&gt;峻文决理:“以严峻苛刻的文法决断处理事宜 。 &lt;3&gt;见知之法:《集解》引张晏语解释说:“吏见知不举劾为故纵”。 &lt;4&gt;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索隐》解释说:“废格天子之命而不行,及沮(jǔ,举)败诽谤之者,皆被穷治”。废格:停止,搁置;穷治,彻底查办。 &lt;5&gt;穷尽其党羽。 &lt;6&gt;坐死者:坐罪(抵罪)而致死的人。 &lt;7&gt;骠骑:此处指骠骑将军霍去病。 初,先是往十余岁河决观,梁楚之地固已数困,而缘河之郡堤塞河&lt;1&gt;,辄决坏,费不可胜计。其后番系欲省厎柱之漕&lt;2&gt;,穿汾、河渠以为溉田,作者数万人;郑当时为渭漕渠回远,凿直渠自长安至华阴,作者数万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数万人;各历二三期&lt;3&gt;,功未就,费亦各巨万十数。  天子为伐胡,盛养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卒牵掌者关中不足&lt;4&gt;,乃调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县官,县官不给,天子乃损膳,解乘舆驷,出御府禁藏以赡之。  其明年,山东被水灾,民多饥乏,于是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以振贫民&lt;5&gt;。犹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贷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贫民于关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产业,使者分部护之,冠盖相望&lt;6&gt;。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于是县官大空。  而富商大贾或蹛财贫&lt;7&gt;,转毂百数&lt;8&gt;,废居居邑&lt;9&gt;,封君皆低首仰给。冶铸煮盐,财或累万金,而不佐国家之急,黎民重困。于是天子与公卿议,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自孝文更造四铢钱,至是岁四十余年,从建元以来,用少,县官往往即多铜山而铸钱,民亦间盗钱,不可胜数。钱益多而轻,物益少则贵。有司言曰:“古者皮币,诸侯以聘享&lt;10&gt;。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中&lt;11&gt;,赤金为下&lt;12&gt;。今半两钱法重四铢,而奸或盗摩钱里取鋊&lt;13&gt;,钱益轻薄而物贵,则远方用币烦费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缘以藻缋&lt;14&gt;,为皮币,值四十万。王侯宗室朝觐聘享&lt;15&gt;,必以皮币荐璧&lt;16&gt;,然后得行。  〔注释〕 &lt;1&gt;堤塞河:筑堤塞河。下文“辄决坏”与此相对,即所塞水口复决,所筑堤复坏。 &lt;2&gt;厎柱:即砥柱。厎通砥。参见《史记·河渠书》。 &lt;3&gt;期:(jī,基):一周年。 &lt;4&gt;卒牵掌者:士兵中掌管马匹的人,即马夫。《汉书·食货志》无“牵”字。 &lt;5&gt;仓:仓为仓库;,胡三省注:“刍藁之藏也”,即藏柴草者为。 &lt;6&gt;冠与车盖相望,言部护移民的使者不绝于路。 &lt;7&gt;蹛:《集解》引《汉书音义》说:“蹛,停也。一曰贮也。” &lt;8&gt;即驱车百余辆。毂,车轮毂,引伸为车。古代车为木轮,由三大部分组成:触地的圆周名为牙,或谓之网;中心部分名毂;牙、毂之间为辐。参见《周礼·轮人》。 &lt;9&gt;屯积居奇的意思。废居,《集解》引徐广语说:“贮畜之名也,有所废,有所畜,言其乘时射利也”;居邑,《集解》引如淳语说:“居贱物于邑中,以待贵也”。 &lt;10&gt;聘享:聘问与贡享。聘,《春秋公羊传·隐11》说“大夫来曰聘”,即诸侯派遣大夫到王或其他诸侯那里去,与之通音问,结友好,都称为聘:享,《礼记·曲礼下》说:“五官致贡曰享”。郑玄解释说:“贡,功也;享,献也。致其岁终之功于王,谓之献也。” &lt;11&gt;白金:指银。 &lt;12&gt;赤金:铜。《集解》引《汉书音义》说:“白金,银也。赤金,丹阳铜也”。丹阳在陕西宜川县西,《水经注》说:俗谓之丹阳城,城之下,犹有遗铜。又《本草纲目》说:“《宝藏论》云:赤金十一种:丹阳铜、武昌白慢铜”等(略)。又说:红铜,一名赤金。红铜就是钝铜,所以赤金就是指纯铜。丹阳铜当是丹阳城所产的纯铜。 &lt;13&gt;鋊(yù,浴):《集解》引徐广语说:“音容”。又引吕静说:“冶法器谓之鋊”,这是把鋊解释成了“镕”,误。《汉书·食货志》臣瓒引《说文》注说:“鋊,铜屑也。如淳解释全句说:“钱一面有文,一面幕,幕为质。民盗摩漫面而取其鋊,以更铸作钱也。”此为正解。 &lt;14&gt;意思是以绣文为饰。缘,缘饰;藻,古人以水草有文者为藻(参见《尚书·益稷》孔传),借以喻文、文采。如闲藻、藻井等都有此意。同样,藻缋就是缋之有文者;缋(huì,绘),颜师古注:“绣也,绘五彩而为之。”《周礼·画缋》说:“五彩备谓之绣”,缋既释为绣,就可以释缋为五采花纹。 &lt;15&gt;朝觐:君臣相见礼仪中的一种。《礼记·曲礼下》说:“天子当依(按:置于户牖之间的屏风称为依,或作衣、扆等)而立,诸侯北面见天子,曰觐;天子当宁(按:宁读为伫。门屏之间为宁)而立,诸公东面,诸侯西面,曰朝”。与本段注 &lt;10&gt;相参可知朝觐聘享都是下对上的礼仪:公侯列两厢见天子为朝北面见天子为觐;遣大夫见天子(或其他诸侯)为聘;臣贡物与天子为享。 &lt;16&gt;荐璧:铺垫在璧之下,作为璧之荐。《说文》:“荐,荐席也”。即荐,原意是一种草席。又荐释为进,亦通。 又造银锡为白金。以为天用莫如龙&lt;1&gt;,地用莫如马,人用莫如龟,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圜之,其文龙,名曰“白选”,直三千;二曰以重差小&lt;2&gt;,方之,其文马,直五百;三曰复小,椭之,其文龟,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文如其重。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  于是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铁事;桑弘羊以计算用事,侍中。咸阳,齐之大煮盐,孔仅,南阳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郑当时进言之。弘羊,雒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lt;3&gt;。  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lt;4&gt;,征发之士益鲜。于是除千夫五大夫为吏&lt;5&gt;,不欲者出马;故吏皆(通)适令伐棘上林&lt;6&gt;,作昆明池&lt;7&gt;。  其明年,大将军、骠骑大出击胡&lt;8&gt;,得首虏万级,赏赐五十万金,汉军马死者十余万匹,转漕车甲之费不与焉。是时财匮,战士颇不得禄矣。  有司言三铢钱轻,易奸诈,乃更请诸郡国铸五铢钱,周郭其下&lt;9&gt;,令不可磨取鋊焉。  大农上盐铁丞孔仅、咸阳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属少府&lt;10&gt;,陛下不私,以属大农佐赋。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lt;11&gt;。浮食奇民擅管山海之货&lt;12&gt;,以至富羡&lt;13&gt;,役利细民。其沮事之议,不可胜听。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钛左趾&lt;14&gt;,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铁者,置小铁官&lt;15&gt;,便属在所县。”使孔仅、东郭咸阳乘传举行天下盐铁&lt;16&gt;,作官府,除故盐铁家富者为吏。吏道益杂,不选,而多贾人矣。  〔注释〕 &lt;1&gt;《索隐》解释说“《易》云行天莫如龙”。按:于下句“地用莫如马”又释为“行地莫如马”。然而于第三句“人用莫如龟”就不能照此式解释下去了。三句文式相同,解释格式也应相同。为使三句都能通达,另立新释:“天用莫如龙”者,就是“天的用物(古人以为天地都是有意志的)以龙最重要(龙可代天行云行雨)”。以下“地用”、“ 人用”句如式解释。 &lt;2&gt;以重差小:按重量比较略小。差,略。 &lt;3&gt;利事:财利之事。 析秋毫:辨析秋毫。秋毫,秋日鸟兽身上新生的毫毛。极言其细微。 &lt;4&gt;买复:以钱物买得免除役赋的权利。复,复其身。指解除其身所受役赋的负担。 五大夫:汉代二十等爵中的第九等。由于百姓多买复其身,政府不断提高纳税服役者的身分等级,如今已提高到五大夫一级,百姓若想免除赋役,必须买得五大夫以上爵位才有可能。 &lt;5&gt;吏:吏胥,职役。公门中负责文书、档案、抄写、计算等杂事务的人员。 &lt;6&gt;適(zhé,折):通谪。贬谪。因罪降职。 上林:上林苑,汉代禁苑,址在今陕西西安以西到周至、户县间,始建于秦,汉代重修而成,为皇帝射猎所。 &lt;7&gt;昆明池:汉武帝欲讨昆明,以昆明有滇池方三百里,于是作昆明池以习水战。胡三省说:“昆明池在长安西南,周回四十里。《三辅旧事》,昆明池盖地三百二十顷”。 &lt;8&gt;事在元狩四年(前119),大将军卫青军至窴颜山(一作窴颜山,在今外蒙境内,为杭爱山南向支脉)赵信城,焚其城而归;骠骑将军霍去病率军出代、右北平以北二千余里,封狼居胥山(一名狼山,在今内蒙古五原县西北,黄河北岸,阴山支脉),禅于姑衍,兵至瀚海(苏联境内贝加尔湖)而还。 &lt;9&gt;在钱背面,将周围加厚为郭,钱无郭不行,则难以”磨取其鋊”了。 &lt;10&gt;《索隐》解释说:“天子私所给赐经用也,公用属大司农也。” &lt;11&gt;牢盆:《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苏林曰:牢,价直也。今世人言顾手牢。”又引如淳说:“牢,廪食也。古者名廪为牢。盆,煮盐盆也”。以文意审之,如淳说为是。 &lt;12&gt;浮食:游荡而食,指不附着于土地的无根之民,如商人,城市贫民等。 奇民:奇零之民,指在户籍之外的百姓。擅管:指独自据有。 &lt;13&gt;富羡:富而有余。羡亦羡,剩余为羡。《索隐》读为yǎn,衍。解释说:“羡,饶也,与衍同义”。 &lt;14&gt;釱(dì,弟):韦昭曰:“釱,以铁为之,著左趾以代刖也。”按:釱字《唐韵》读涕,而宋元韵书如《广韵》、《集韵》、《韵会》等读弟,又读大、太等。解释是如镣铐之类,古称为钳(在颈为钳,在足为釱),有的说釱是加于足,有的说是加于趾。从《史记》此句意思看是不仅仅加于趾为釱。似乎可加于足上的任何部位。 &lt;15&gt;出铁之郡所置铁官属大农,不出铁者置小铁官,职铸废铁(《集解》说是“故铁”),属所在县。 &lt;16&gt;乘传:乘坐传舍的车子。 举行:颜师古注说:“举,皆也,普天之下皆行之也”。 商贾以币之变,多积货逐利。于是公卿言:“郡国颇被灾害,贫民无产业者,募徙广饶之地。陛下损膳省用&lt;1&gt;,出禁钱以振元元&lt;2&gt;,宽贷赋,而民不齐出于南亩&lt;3&gt;,商贾滋众。贫者畜积无有,皆仰给县官。异时算轺车贾人缗钱皆有差&lt;4&gt;,请逄如故。诸贾人末作贳贷卖买&lt;5&gt;,居邑稽诸物,及商以取利者,虽无市籍&lt;6&gt;,各以其物自占&lt;7&gt;,率缗钱二千而一算&lt;8&gt;。诸作有租及铸,率缗钱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边骑士,轺车以一算;商贾人轺车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lt;9&gt;。贾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属,皆无得籍名田&lt;10&gt;,以便农。敢犯令,没入田僮&lt;11&gt;”。  〔注释〕 &lt;1&gt;陛下:对天子敬称。陛,即阶。不敢直呼天子,转呼其堂阶下的职事人,故称陛下。 &lt;2&gt;禁钱:禁中(宫禁之中)所藏之钱。 振:同赈。赈济。 元元:百姓。《史记·文帝纪》“以全天下元元之民”。《索隐》解释说:“……高诱注云:‘元元,善也’。又按:姚察云‘古者谓人云善,言善人也。因善为元,故云黎元。其言元元者,非一人也”。顾野王又云‘元元犹喁喁,可怜爱貌’。未安其说,聊记异也。”按,因所释为“元元之民”,故元元释为善、为喁喁,均通。此句中只有元元二字,以上二义均不能通。元只能以其中所说黎元之元解释为民字,元元犹言众民,即百姓。至于黎之元元为何释为民,可以高、姚二氏的话解释。 &lt;3&gt;南亩:泛指农田。 &lt;4&gt;轺(yáo,摇)车:《索隐》解释说:“《说文》云:‘轺,小车也。’《傅子》云:‘汉代贱乘轺,今则贵之。’言算轺车者,有轺车使出税一算二算也。” 缗钱:钱以千文为贯,又称为缗,以缗为单位的钱称缗钱。 &lt;5&gt;末作:古人以农为本,商为末,商业活动为末作,如同农业活动为农作一样。此处是将末作名词化,解为末作行业中的人。 贳(shì,世)贷:借贷。 &lt;6&gt;市籍:集市的纳税籍赈。明代洪武年间方有户贴,也就有了户籍。在此以前的户籍都与赋税相连,纳税的税籍就是户籍,无赋税者无籍。所以,市籍实际也是市集商人的户口册。无市籍指无商税的商人。 &lt;7&gt;自占:自度。自度纳税等级。全句意思是,各以自己的财产,认定自己的纳税等级。 &lt;8&gt;率(shuài,帅)大抵,通常。缗钱二千而一算:即二千缗(二百万钱)为一算。 &lt;9&gt;畀(bì,闭):给予。 &lt;10&gt;籍名田:在文献中多数情况下解释为:把有名(即有主)之田统计入籍账。此处依文意可解释为:入名于田籍之中,即成为田主。 &lt;11&gt;将其种田的仆人没收入官。田僮,即田仆。为主人种田的奴仆。 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为中郎,爵左庶长,赐田十顷,布告天下,使明知之。  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为事。亲死,式有少弟。弟壮,式脱身出分,独取畜羊百余,田宅财物尽予弟。式入山牧十余岁,羊致千余头,买田宅。而其弟尽破其业,式辄复分予弟者数矣。是时汉方数使将击匈奴,卜式上书,愿输家之半县官助边。天子使使问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习仕宦,不愿也。”使问曰:“家岂有冤,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分争。式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顺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见冤于人!无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于边,有财者宜输委&lt;1&gt;,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使者具其言以入闻。天子以语丞相弘。弘曰:“此非人情。不轨之臣&lt;2&gt;,不可以为化而乱法,愿陛下勿许。”于是上久不报式&lt;3&gt;,数岁,乃罢式。式归,复田牧。岁余,会军数出,浑邪王等降,县官费重,仓府空。其明年,贫民大徙,皆仰给县官,无以尽赡。卜式持钱二十万予河南守,以给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贫人者籍,天子见卜式名,识之,曰“是固前而欲输其家半助边”,乃赐式外繇四百人&lt;4&gt;。式又尽复予县官。是时富豪皆争匿财,唯式尤欲输之助费。天子于是以式终长者,故尊显以风百姓&lt;5&gt;。  初,式不愿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为郎,布衣而牧羊&lt;6&gt;。岁余,羊肥息。上过见其羊,善之。式曰:“非独羊也,治民亦犹是也。以时起居;恶者辄斥去,毋令败群。”上以式为奇,拜为缑氏令试之,缑氏便之。迁为成皋令,将漕最&lt;7&gt;。上以为式朴忠,拜为齐王太傅。  而孔仅之使天下铸作器,三年中拜为大农,列于九卿&lt;8&gt;。而桑弘羊为大农丞,管诸会计事,稍稍置均输以通货物矣。  始令吏得入谷补官,郎至六百石。  〔注释〕 &lt;1&gt;输委:缴纳钱物给官府。 输,输纳;委,属、给。输纳与委钱物于人为输委,此处是给官府。 &lt;2&gt;不轨之臣:不遵法纪、不行正道的官员。轨:法度。《汉书·贾山传》“轨,事之大者也”。师古注:“轨谓法度,故民不循法度谓之不轨。 &lt;3&gt;不服:指君上对上书未予答复。 &lt;4&gt;外繇:《集解》引《汉书音义》说:“外繇谓戍边也。一人出三百钱,谓之过更。式岁得十二万钱也。一说,在繇役之外得复除四百人”。二说其实相同,天子赐给卜式的是对在外服繇役的四百人的处理权。卜式有权免除他们的繇役(“得复除四百人”)常然是有代价的,即需交纳过更钱,每人三百,共十二万钱。 &lt;5&gt;风:教化。 &lt;6&gt;(jué,决):《集解》说:“,草屝”。(fèi,费),草鞋、麻鞋都称屝。草屝单指草鞋。 &lt;7&gt;古时对官吏的考核方式,每隔一定时间,由主管官做出评语,好的为最,不好的为殿,一般的为中。将漕最,将为动词,本是带领的意思,可引伸为办理。全句意思是办理漕运事宜办得好,评语为最。 &lt;8&gt;《集解》说是在元鼎二年。元鼎二年孔仅为大农令,为正九卿,不当说“列于九卿”,汉官以太常、郎中令。中大夫令、太仆、大理、大行令、宗正、大司农、少府为正九卿,大司农就是大农令。又有列于九卿者,如中尉、主爵都尉、内史等等。《史记》误。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五岁&lt;1&gt;,赦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lt;2&gt;。其不发觉相杀者&lt;3&gt;,不可胜计。赦自出者百余万人&lt;4&gt;。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犯者众,吏不能尽诛取,于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国&lt;5&gt;,举兼并之徒、守、相为(吏)、[利]者&lt;6&gt;。而御史大夫张汤方隆贵用事,减宣、杜周等为中丞,义纵、尹齐、王温舒等用惨急刻深为九卿,而直指夏兰之属始出矣。而大农颜异诛&lt;7&gt;。  初,异为济南亭长,以廉直稍迁至九卿。上与张汤既造白鹿皮币。问异,异曰:“今王侯朝贺以苍璧,直数千,而其皮荐反四十万,本末不相称。”天子不说。张汤又与异有郤,及有人告异以它议。事下张汤治异。异与客语,客语初令下有不便者,异不应,微反唇&lt;8&gt;。汤奏当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lt;9&gt;,论死。自是之后,有腹诽之法(以此)[比],而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矣。  〔注释〕 &lt;1&gt;梁玉绳《史记志疑》说:“《汉书·武纪》元狩四年造白金,五年行五铢钱,元鼎元年赦天下,首尾才四年耳,‘五’当作‘三’。”按:自元狩四年造白金到元鼎二年首尾五年,但《通鉴》记载,元鼎二年时天下专用上林三官钱,已很少有人盗铸钱,不应该计算到这一年。梁说是。 &lt;2&gt;坐:获罪。 &lt;3&gt;意思是天子知而赦其罪者数十万人,不知而杀掉的不计其数。相杀,就是“将其杀死”。日·泷川资言《史记今注考证》说:“相杀二字不可解”。按《小尔雅》:“相”释为“治”。“治”何事就是干“什”么、“作”什么事。如相欺、相瞒,“相煎何太急?”等都是此意。相杀同样可硬译为”做了杀头这件事”,若释“相”为互相,那就“不可解”了。 &lt;4&gt;自出:有各种解释:如清·郭嵩焘《史记扎记》释“出”为“逃亡”,“自出”为“事发逃亡未抵罪者”;日·泷川资言释为:“赦自出,盖闻赦令自首也”等。按:下文是“然不能半自出”,若释为“逃亡”,此句中的“不能”二字便有“恨其少”的意思;若释为“自首”,其中应当包括本是死罪,因出首而获赦的,这样就与前句赦死者“数十万人”有重复。注者以为可释为“自出赎金而获出罪”,出罪就是免罪的意思,古代官吏治狱有失出、失入之罪,文献中屡见不鲜,与此句中的出同义。能够自出的原因必是交纳了赎金。另外,虽交了赎金,必得天子批复才能生效,对天子的批文仍称为“赦”是感激“天恩”的意思,与上句赦死亡赦义实不同。下句中“不能半自出”中的“不能”可以解释为无力出赎金,上下义均贴切。 &lt;5&gt;分曹:《集解》引服虔说:“分曹职案行”。义仍不甚明。按:曹为政府机构名,不同机构有不同职司。汉代曹相当于隋唐以后的部。《汉书·成帝纪》“初置尚书员五人”。颜师古注说:“《汉旧仪》云,尚书四人为四曹:常侍尚书主丞相御史事:二千石尚书主刺史二千石事,户曹尚书主庶人上书事,主客上书主外国事。成帝置五人,有三公曹,主断狱事。”褚大等分曹循行郡国是按照尚书四曹的不同职务巡察郡国,文中透露了褚大等虽是天子指派,实是尚书属员。 &lt;6&gt;兼并之徒:巨富豪强,恃权势夺人资产者。守:郡太守。 相:国相。其间原无标点,据中华书局本《通鉴》改。 &lt;7&gt;《汉书·食货志》此处不分段,《史记》此句入下段,今改。 &lt;8&gt;《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盖非之。”非是难的意思。客语令不便,颜不置可否,因而客反唇相讥,以其不敢直言而见责的意思。 &lt;9&gt;《汉书·食货志》作非,非难,不以为然。《史记》为诽,诽谤。似不同而实同,对政令的非难则被视为诽谤。腹诽,心中诽谤,未形于外。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lt;1&gt;,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杨可)告缗钱纵矣&lt;2&gt;。  郡国多奸铸钱,钱多轻,而公卿请令京师铸钟官赤侧&lt;3&gt;,一当五,赋官用非赤侧不得行。白金稍贱,民不宝用,县官以令禁之,无益。岁余,白金终废不行。  是岁也,张汤死而民不思。  其后二岁,赤侧钱贱,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废。于是悉禁郡国无铸铸,专令上林三官铸&lt;4&gt;。钱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钱不得行,诸郡国所前铸钱皆废销之,输其铜三官。而民之铸钱益少,计其费不能相当,唯真工大奸乃盗为之。  卜式相齐,而杨可告缗遍天下&lt;5&gt;,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狱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监分曹往,即治郡国缗钱,得民财物以亿计,奴婢以千万数,田大县数百顷,小县百余顷,宅亦如之。于是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lt;6&gt;,不事畜藏之产业&lt;7&gt;,而县官有盐铁缗钱之故,用益饶矣。  益广关&lt;8&gt;,置左右辅&lt;9&gt;。  〔注释〕 &lt;1&gt;缗钱令:即算缗钱的命令。 &lt;2&gt;《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纵,放也。放令相告言也”。就是怂恿、鼓动人们告发隐瞒家产以图逃税的人。 &lt;3&gt;钟官赤侧:钟官所铸带有红边(赤铜所铸钱边)的钱。钟官:汉代掌管釜钟斗斛等量器的官府。余见注 &lt;4&gt;。 &lt;4&gt;上林三官:《集解》说:“《汉书·百官表》:‘水衡都尉,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掌上林苑,属官有上林均输、钟官、辨铜令。’然则上林三官,其是此三令乎?” &lt;5&gt;《索隐》解释说:“姓杨,名可。如淳云:‘告缗者,令杨可占缗之不尽者也’。”《汉书·食货志》颜师古注说:“杨可据(告缗)令而发动之,故天下皆被害。” &lt;6&gt;偷:苟且。《左传·昭公十三年》:貮偷之不暇。”杜预注:“偷,苟且”。 &lt;7&gt;畜:同蓄。 &lt;8&gt;《集解》说:“徐广曰:‘元鼎三年(前114)丁卯岁,徙函谷关于新安东界’。”按:《汉书·武帝纪》:元鼎三年,“徙函谷于新安,以故关为弘农县”。颜师古注说:“应劭曰:‘时楼船将军杨仆数有大功,耻为关外民,上书乞徙东关,以家财给其用度,武帝意亦好广阔,于是徙关于新安,去弘农三百里’。” &lt;9&gt;左右辅:指京兆尹和左冯翊,时名为左、右内史。日·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说:“《百官表》元鼎四年,更置二辅都尉、丞各一人。”按:自汉景帝二年(前155)把内史分为左右内史,与主爵中尉(中六年即前144年改为主爵都尉),共治长安京畿(今陕西中部)地区,合称三辅。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改右内史为京兆尹,左内史为左冯翊(píng yì,平易),主爵都尉为右扶风。主爵中尉既已于景帝时改为都尉,武帝所立二辅都尉当是指左右内史官,即太初以后的京兆尹和左冯翊官。按《汉书·地理志》京兆尹辖长安、新丰等十二县,左冯翊辖高陵、栎阳等二十四县。这就是《平淮书》所说的左右辅。 初,大农管盐铁官布多&lt;1&gt;,置水衡,欲以主盐铁。及杨可告缗钱,上林财物众,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满,益广。是时越欲与汉用船战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观环之。治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其上,甚壮。于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台&lt;2&gt;,高数十丈。宫殿之修,由此日丽。  乃分缗钱诸官,而水衡、少府、大农、太仆各置农官,往往即郡县比没入田田之&lt;3&gt;。其没入奴婢,分诸苑养狗马禽兽,及与诸官。诸官益杂置多&lt;4&gt;,徒奴婢众,而下河漕度四百万石,及官自籴乃足。  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斗鸡走狗马,弋猎博戏&lt;5&gt;,乱齐民。”乃征诸犯,令相引数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财者得补郎,郎选衰矣。  〔注释〕 &lt;1&gt;布:《索隐》说:“布谓泉布”。就是实物货币。按《汉书·食货志下》:太公为周立九府圆法,规定使用的货币有金、钱(刀和泉)、布、帛(布帛幅二尺二寸,长四丈为匹)等。此处所说的“盐铁官布”,是盐铁官所有之布,不是泉(亦有以钱为布者,见末段注),但可用于交换(民以布换盐铁),所以是实物货币。 &lt;2&gt;柏梁台:台名。《汉书·武帝纪》颜师古注说:“服虔曰:‘用百头梁用台,因名焉。’师古曰:‘《三辅旧事》云以香柏为之。今书字皆作柏。服说非’。” &lt;3&gt;比没入田:《索隐》解释为“比皆所没入之田”。比,释为昔,不妥。比同庀,读pǐ,音匹。义为治理、具备等。比没入田就是整治没收入官的耕地。 &lt;4&gt;没入奴婢分诸苑者只“养狗马禽兽”,诸官得奴婢后,使做各种劳作,即设置各种用途的奴婢,故称:“益杂置多”。《集解》解释说:“如淳曰:‘水衡、少府、太仆、司农皆有农官,是为多。”多释为农官多,而不是奴婢多,与上句“各置农官”重复,而且“益”字不可解,故不取。 &lt;5&gt;弋:《玉篇》释为“缴射也”。《周礼·夏官·司弓矢》条疏贾公彦说:“缴,则绳也”结缴于矢而射之,称为缴射。主要用以射飞鸟。 猎:捕杀禽兽的总称。 博戏:赌博游戏。如古有六博局戏。是一种以棋赌输赢的游戏。 是时山东被河灾,及岁不登数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怜之,诏曰:“江南火耕水耨&lt;1&gt;,令饥民得流就食江淮间,欲留,留处。”遣使冠盖相属于道&lt;2&gt;,护之,下巴蜀粟以振之。  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国。东渡河,河东守,不意行至,不辨&lt;3&gt;,自杀。行西逾陇,陇西守以行往卒&lt;4&gt;,天子从官不得食,陇西守自杀。于是上北出萧关,从数万骑,猎新秦中,以勒边兵而归。新秦中或千里无亭徼&lt;5&gt;,于是诛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lt;6&gt;,以除告缗,用充仞新秦中&lt;7&gt;。  既得宝鼎,立后土、太一祠&lt;8&gt;,公卿议封禅事,而天下郡国皆豫治道桥&lt;9&gt;,缮故宫,及当驰道县,县治官储,设供具,而望以待幸&lt;10&gt;。  〔注释〕 &lt;1&gt;火耕水耨(nòu,同鋠):《集解》释为:“应劭曰:‘烧草,下水种稻,草与稻并生,高七八寸,因悉芟去,复下水灌之,草死,独稻长,所谓火耕水耨也。”耨,锄草。 &lt;2&gt;冠盖相属:衣冠与车盖相连属,极言来往的频繁。 &lt;3&gt;胡三省解释说:“不意天子行幸至郡,供具不能备也。”辨,《通鉴》作办,是;行,释为行幸。天子车驾所至,民以为幸事,故称行幸。然而此段一连有三个行字(“行西逾陇”、“行往卒”),相参看来,释为“行在”更合适些。天子出游,车驾所处,称为行在。 &lt;4&gt;卒:《集解》引《汉书音义》说:“卒,仓卒也。”卒同猝。 行:行在,天子车驾。往:来往,往还。 &lt;5&gt;亭缴:守边兵卒。《集解》引如淳说:“徼,亦卒,求盗之属也。”又引臣瓒说:“既无亭侯,又不徼循,无卫边之备也。” &lt;6&gt;利息十取其一。 &lt;7&gt;充仞:充满。 &lt;8&gt;后土、太一祠:祭祠后土和太一的祠庙。后土,地神。《通鉴》载:元鼎四年下诏说:“朕亲郊,而后土无祀,则礼不答也”。颜师古注说:“阙地祇之祀,不为神所答应。“地祇,即地神;太一,天神。《通鉴》元光二年载:“亳人谬忌奏祀太”。颜师古注说:“太一者,天之尊神。” &lt;9&gt;豫:同预。 &lt;10&gt;盼望、并等待着天子车驾临幸(行幸)。 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边为桀&lt;1&gt;。于是天子为山东不赡,赦天下[囚],因南方楼船卒二十余万人击南越,数万人发三河以西骑击西羌,又数万人度河筑令居。初置张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lt;2&gt;,斥塞卒六十万人戍田之&lt;3&gt;。中国缮道馈粮,远者三千,近者千余里,皆仰给大农。边兵不足&lt;4&gt;,乃发武库工官兵器以赡之。车骑马乏绝,县官钱少,买马难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lt;5&gt;,亭有畜牸马,岁课息&lt;6&gt;。  齐相卜式上书曰:“臣闻主忧臣辱。南越反,臣愿父子齐习船者往死之。”天子下诏曰:“卜式虽躬耕牧,不以为利,有余辄助县官之用,今天子不幸有急,而式奋愿父子死之,虽未战,可谓义形于内。赐爵关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顷。”布告天下,天下莫应。列侯以百数,皆莫求从军击羌、越。至酎&lt;7&gt;,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余人。乃拜式为御史大夫。  式既在位,见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铁,铁品苦恶&lt;8&gt;,贾贵&lt;9&gt;,或强令民卖买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贵,乃因孔仅言船算事。上由是不悦卜式。  汉连兵三岁,诛羌,灭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赋税。南阳、汉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给初郡吏卒奉食币物,传车马被具。而初郡时时小反,杀吏,汉发南方吏卒往诛之,间岁万余人,费皆仰给大农。大农以均输调盐铁助赋,故能赡之。然兵所过县,为以訾给无乏而已,不敢言擅赋法矣&lt;10&gt;。  〔注释〕 &lt;1&gt;桀:凶暴,桀骜不驯。 &lt;2&gt;开:开设,设置。 &lt;3&gt;斥塞卒:《集解》说:“如淳曰:‘塞候斥卒’。”就是边塞负责侦候、巡逻的士卒。 戍田:戍守、耕种。 &lt;4&gt;兵:指兵器。 &lt;5&gt;亭:汉制:十里一亭,十亭一乡。 &lt;6&gt;岁:每年。 课:考课。就是考核、查考。息:生息、繁殖的情况。全句意思是,每年都要考察牸马繁育、生息的情况。 &lt;7&gt;酎:(zhòu,宙):重酿酒,即淳酒。此处指汉代尝酎之礼。《汉书·武帝纪》元鼎五年纪事:“九月,列侯坐献黄金酎祭宗庙不如法夺爵者百六人,丞相赵周下狱死。”颜师古注引如淳的话说:“《汉仪注》诸侯王岁以户口酎黄金于汉庙,皇帝临受献金,金少不如斤两,色恶,王削县,侯免国。”又“师古曰:‘酎,三重酿淳酒也’。” &lt;8&gt;苦:按《索隐》有两种解释:一为厌苦,百姓以其不便而厌苦。二为质量坏。均通。 &lt;9&gt;贾:通价。 &lt;10&gt;擅赋法:擅守赋税法则。全句意思是,需视所过兵卒数量多少,临时决定征收数目,不敢自专,以赋法为辞,按常例征收,不然就难以给足了。 其明年,元封元年&lt;1&gt;,卜式贬秩为太子太傅&lt;2&gt;。而桑弘羊为治粟都尉,领大农,尽代仅管天下盐铁。弘羊以诸官各自市,相与争,物故腾跃,而天下赋输或不偿其僦费&lt;3&gt;,乃请置大农部丞数十人,分部主郡国,各往往县置均输盐铁官,令远方各以其物贵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lt;4&gt;,而相灌输。置平准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lt;5&gt;。召工官治车诸器,皆仰给大农。大农之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如此富商大贾无所牟大利,则反本,而万物不得腾踊。故抑天下物,名曰“平准”。天子以为然,许之。于是天子北至朔方,东到泰山,巡海上,并北边以归。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lt;6&gt;,皆取足大农。  弘羊又请令吏得入粟补官,及罪人赎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复终身,不告缗。他郡各输急处,而诸农各致粟,山东漕益岁六百万石。一岁之中,太仓、甘泉仓满。边余谷诸物均输帛五百万匹&lt;7&gt;,民不益赋而天下用饶。于是弘羊赐爵左庶长,黄金再百斤焉。 是岁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县官当食租衣税而已,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lt;8&gt;,贩物求利。亨弘羊&lt;9&gt;,天乃雨。”  〔注释〕 &lt;1&gt;公元前110年。 &lt;2&gt;贬秩:降职。秩,官吏的职位和品级 。 &lt;3&gt;僦(jiù,就)费:脚力费。《索隐》解释说:“服虔云:‘雇载云僦,言所输物不足偿其雇载之费也。”雇载就是雇人(车)运载。 &lt;4&gt;这句话的意思是,甲郡某物贵时,商贾常从乙郡贩某物至甲郡,那末,乙郡使以某物为赋。即各地都以本地土特产为赋。 &lt;5&gt;都:总共、汇聚。<strong>曹丕</strong>《与吴质书》:“顷撰遗文,都为一集”。 &lt;6&gt;巨万:万万。《通鉴·汉纪七》胡三省注:“巨万,万万也。” &lt;7&gt;意思是:边境地区剩余的粮食及其他物品,由均输法折为帛合五百万匹。《汉书·食货志》无“物”字,中华书局标点本《汉书》于“谷”下有逗号。 &lt;8&gt;市:买卖。《尔雅·释言》:“贸、贾、市也”。邢解释说:“谓市,买卖物也。”肆:陈列商品而卖之的处所称为肆。《古今注》:“肆,所以陈货鬻之物也”。“坐市列肆”的意思就是坐于肆中买卖货物。言其专职于此。 &lt;9&gt;亨:同烹。在鼎中把人煮死。酷刑。 太史公曰:农工商交易路通,而龟贝金钱刀布之币兴焉&lt;1&gt;。所从来久远,自高辛氏之前尚矣&lt;2&gt;,靡得而记云。故《书》道唐虞之际,《诗》述殷周之世,安宁则长庠序&lt;3&gt;,先本绌末,以礼义防于利;事变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则衰,时极而转,一质一文,终始之变也。《禹贡》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纳职焉。汤武承弊易变&lt;4&gt;,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为治&lt;5&gt;,而稍陵迟衰微。齐桓公用管仲之谋,通轻重之权&lt;6&gt;,徼山海之业&lt;7&gt;,以朝诸侯,用区区之齐显成霸名。魏用李克,尽地力,为强君。自是之后,天下争于战国,贵诈力而贱仁义,先富有而后推让。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万,而贫者或不厌糟糠&lt;8&gt;;有国强者或并群小以臣诸侯,而弱国或绝祀而灭世。以至于秦,卒并海内。虞夏之币,金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钱,或布,或刀,或龟贝。及至秦中,一国之币分为(三)〔二〕等:黄金以溢名&lt;9&gt;,为上币;铜钱识曰半两,重如其文,为下币。而珠玉、龟贝、银锡之属为器饰宝藏,不为币,然各随时而轻重无常。于是外攘夷狄,内兴功业,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粮饷,女子纺绩不足衣服。古者尝竭天下之资财以奉其上,犹自以为不足也。无异故&lt;10&gt;,云事势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注释〕 &lt;1&gt;龟、贝是以龟甲、贝壳为货币;金指黄金、白银、赤铜(金三品),都是以重量为单位(或镒、或斤),不大讲究外形(虽然也铸为一定形状,只要重量不变,破坏其原形状,币值不减);钱、刀、布是形状不同的铜质(一般杂有铅、锡等杂质)货币,“外圆内方”者为钱;形如刀者名刀;《索隐》引《食货志》说:“货币首长八分,足支八分”形如“”(此为方肩方足布,亦有圆肩圆足、尖肩尖足等不同形状的布),与前文“盐铁官布”中的布不同。 &lt;2&gt;高辛氏:即帝喾(kù,库)。传说中的古帝王(五帝之一),尧的生父。 &lt;3&gt;长庠序:庠序之中以年长者为尊,不似庙堂之上以爵位、权势为尊,所以长庠序是时世安宁、崇尚礼让的表现。庠序,学校名。《<strong>孟子</strong>·滕文公上》:“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即三代的学校都名为学,但又各有专名,曰校、曰序、曰庠。学校除了教授生徒士子之外,还是乡党集会(宴享、较射)的处所,因而有长庠序的说法。 &lt;4&gt;承弊易变:承接前朝的破弊局面,因而不得不变易其制度政令。 &lt;5&gt;兢兢:兢兢业业。谨慎小心貌。《诗·大雅·云汉》:“兢兢业业”。毛传:“兢兢,恐也”。 &lt;6&gt;轻重之权:量度轻重的标准,实际就是指货币的价值标准。轻重,即以轻<strong>易重</strong>,《管子》有《轻重》七篇,论管仲在齐国造货币、通有无的方法和理论,所以轻重就是指货币;权,量物重的秤锤、砝码。引伸为标准。 &lt;7&gt;徼:同邀,求、取、截取。 &lt;8&gt;厌:通餍。饱、满足。不厌糟糠就连糟糠之食也不得饱足的意思。 &lt;9&gt;溢:通镒。 《集解》引孟康语说:“二十两为溢。” &lt;10&gt;没有其他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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